《掌中雀[豪门]》 第1章 秦生想要离家出走。 他规划好了路线,等到晚上保姆阿素睡着了,便是最佳时机。 正值黄昏,约莫五六点钟的样子。 画室墙壁洁白如玉,瓷砖铺地,一抹夕阳透过窗台落了下来,温暖中又夹带着夜晚即将到来的凉意,舒服而惬意。 可惜秦生早没了欣赏的兴致,内心焦虑不安,连连啃咬着指甲,直到圆润光洁的指甲末端坑坑洼洼,凹进去一个又一个的小坑,才被迫停了下来。 他一紧张就会这样,像个十足十的、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还剩七个小时。 把额头靠在椅背上,碎刘海遮住了秦生大半张脸,却将另外一半露了出来,是张俊秀清冷的脸,狭长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眸中有光,清澈明亮,顾盼生辉,皮肤有着病态的白皙,衬得嘴唇尤为红润。 外面响起敲门声,力度不重,却犹如锣鼓喧天,震得他的耳膜发疼。 秦生的身体颤了颤,是下意识的反应。 反应过来后,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进来。” 保姆阿素推门而入,穿着围裙,似乎刚做好饭菜。 她是中菲混血,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大约是不大会说的缘故,平时总沉默寡言,要是想表达,一般也只挑重要的讲。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涌出,秦生慢慢将目光移到阿素的手上——挂着一件不属于他的白衬衫,宽大、轻薄、透明。 “先生晚上就会回来。” “什么——” 秦生还未能反应,透明如薄纱的衬衣已经被阿素拎起,如羽毛般,轻轻覆盖在他身上。 阿素口中的先生,是楚家次子楚辞奕。 楚家是老牌豪门,不仅仅在娱乐圈、互联网、医疗上有极深的造诣,旗下的诸新集团还拥有能够影响整个经济命脉的财富。 出差坐得是私人飞机,游玩乘得是私家游艇,衣着由专业的服装设计师订做—— 他们活得精致优雅。 但不意味着,私下里不能拥有一些小趣味。 保姆的中文一如既往地磕磕绊绊。 “先生还说,您穿白衬衣在床上跳舞的样子,一定漂亮极了。” 一霎那,秦生全身的血液仿佛煮沸了的开水直冲头顶,那双淡雅如墨的丹凤眼变了色,羞愤又恼怒。 他不是去美国了吗?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难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已经发现了? 秦生慌张无措,搭在腿部的手指用力弯了起来,微微泛白。 这种几近透明的材质,明显是用来惩罚他的。 预示着他在这个男人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秦生大幅度抠了几下椅腿,等没力气了,才侧过身,把自己卷成一团缩进躺椅里。 脑中一片混乱,隐隐伴随着耳鸣。 不知不觉,他又回想起初次和楚辞奕见面的场景。 …… 大约在五年前,距离艺宫馆不到一百米处。 他高中刚毕业,总盼望着存够了钱能上大学,便在路边搭了个位子给路人画肖像,五十块一张。 其实没多少客人,这里是富人区,旁边就是价值上亿的洋房,路过这里的大多也都非富即贵,压根瞧不上粗制滥造的画作,也不差那点钱。 那时候自尊心强,又不怎么擅长向陌生人搭话,没有客户光顾,摆了几天的摊子,越来越觉得如坐针毡。 后来,他自己都打算放弃了。 可那天,艺宫馆正好在开画展。 画展的主办方似乎颇有地位,请来诸多社会名流镇场面,照理说秦生的摊子离得不近,更不在承包范围之内,应该互不干扰才对,偏偏有些参展的富人挑剔,嫌他摆的摊子碍眼,降低了格调,直接请来了保安。 保安大着嗓门驱赶,把他放在架子上的样品撕成碎片扔在地上,骂骂咧咧,原意是想让客人看到他卖力的工作,没想到弄巧成拙,高亢的分贝把画展的主人引来了。 他是一个长相斯文,带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看上去非常年轻,才二十出头,身材挺拔,双腿修长,着黑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没有半点的皱褶。 保安的脸色立即变了,低眉顺眼地喊了声:“楚总。” 谦卑、恭敬,呈现出面对秦生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我在里面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男人的语气没有波动,非常平静,保安的额头却仿佛淋了场大雨,密密麻麻全是汗珠。 “有客人举报这个小孩影响了画展,我、我在想办法赶走他……” 男人把视线转向了秦生。 漂亮纤细的男孩,眼神清澈倔强,孤零零地站着,如同一只与同伴走丢的、骄傲的孔雀。 还挺楚楚可怜的。 “我没有包下过艺宫馆以外的场地。” 他对待保安,同样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如果客人觉得不妥,那也应该用请,而不是赶。” 保安被训得满面羞愧。 此时,不断有客人从艺宫馆走出,不经意地朝秦生的方向瞥去,窃窃私语。 他们猜测这个男孩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 比起展馆里一幅幅昂贵的画作,这些人似乎更关注主办人的一举一动。 秦生生来皮质薄,脸庞又白又嫩,保安离去的时候刚要松一口气,客人的目光随着男人的声音落地,又大剌剌地投了过来。 他神经绷紧了。 那些目光掺杂着淡淡的嫌弃与不屑,质疑和探究,像观猴子似的看他,红晕当即顺着耳根爬上了面颊。 男人周身弥漫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场,目光在他低垂的后颈处弥留半响,仿佛欣赏着一只孤寂落寞,又纯洁无瑕的白天鹅,过了一会,才弯腰拾起散落在地的画纸,问:“你很喜欢画画?” 秦生觉得很不舒服,被注视过的后颈像被扎了一根根蔷薇刺,又疼又痒。 他皱着眉,后退一步,摇了摇头。 画是他自学的,买二手店里的旧书和旧画板,研究了大概有六七年,都是通过课余,和打工的时间硬挤出来的。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将画纸和画板还给了他。 这是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属于贵公子的手。 这个时候,秦生还不知道这双手的主人将来会对自己做什么,接过画纸的时候,心头突然涌起不知哪里来的自卑。 他觉得自己在这群人的眼里渺小得像只蚂蚁,用心绘的画即使粗制滥造也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便以飞快的速度抽出一张完整的,塞进男人怀里,道:“我画的也不比你展览的那些差。” 秦生不过在逞强,连男人的眼睛都没有看,就落荒而逃了,直到一路狂奔到了公园,他将那些撕碎的画整理出来,才意识到刚刚做了什么。 ——递出去的,是一张他自己的自画像。 他羞赧得要命,跑回画展想要拿回,可男人已经离开了。 秦生站在原处,只觉得后悔。 他没有钱,甚至贫穷,得罪这些有钱有势的大少爷做什么? 那幅画,也应该早就被扔了吧。 …… 再次见面,在一家极为奢华的酒店套房里。 秦生被灌了不少的酒,反应和动作都很迟缓,脸颊微红,卷缩在床单上,没有穿衣,盖了层薄被,露出了纤细的脚踝,毫不设防的模样和画展外遇见时警惕和防备大相径庭。 楚辞奕出差回来刚好赶上这场聚会,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地位虽不及他家,但大家做起生意总有来往,见面称声长辈,不好推辞,酒后微醺,回到卧室竟看到这样一个惊喜。 男孩陷进床单里,无助又迷茫。 楚辞奕的助理周豪三十不到,见到这番场景忍不住笑了:“看来您带张画回来的事已经在圈子里传了个彻底,他们还真以为您喜欢这画中人呢,扭头就找着了送上床,真是有趣。” “参观画展的有哪几家?” 周豪回道:“两家老对头,各个领域都有涉及,还有一家姓杨,靠房地产起家,三十年屹立不倒,前几年赶上互联网上升期,开的两家直播网站利润相当不错,杨家根底不算稳,但杨老爷子眼光独到,为人精明,要能再多活几年,怕是能一只脚迈进豪门。” 镜片上,似乎粘了点污渍。 楚辞奕褪下眼镜,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杨宗国?” “就是他。” 楚辞奕身上有股温文尔雅的气质,是生长在豪门世家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褪去眼镜才发觉他眼神深邃冷漠,犹如漫山遍野的罂粟花,既令人畏惧,又忍不住沉沦。 “他是挺精明。”楚辞奕笑道:“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杨宗国有一个女儿,叫杨欣霖,名牌大学毕业,气质出众,人也长得漂亮,前些日子刚从澳大利亚回来,杨宗国常常带着她出入各种名门聚会,加上这段日子他和父亲走得颇近,估计有意联姻。 周豪察言观色,看出了一点门道。 凡生在世家的豪门子弟,周围的袅袅婷婷繁多,总有几桩桃色新闻,楚辞奕却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画展时欣然接受了漂亮男孩送的自画像,一看就是带着极强的暗示意味,杨宗国会怀疑他的能力和取向也理所应当。 打消疑虑最好的手段就是试探。 秦生无意间,变成了牺牲品。 “现在怎么办?” 要说不留痕迹地试探人楚辞奕有的是手段,但绝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方法对待自己,他做事果断,又不留情面,周豪本以为楚辞奕会直接把人扔出去,谁知却听男人说道:“带回去,酒店太脏,我不喜欢。” 看来,是要他了。 周豪先是微讶,随后释然。 也对,若真提不起兴趣,又怎会留着那幅画。 秦生被装进车里,裹了条毯子,像只无措的小猫。 车内颠簸,酒醒了三分,酒中下了安定,他浑身无力,使劲挣扎起来。 力度跟小猫挠心似的,楚辞奕全当怀中人撒娇,附身在他耳边吹气:“急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 怀里的人儿被热气吹得微微轻颤,又窘迫又抗拒。 刚好,楚辞奕也不喜欢太乖顺的。 他就喜欢这种既漂亮又带刺儿的。 …… 后来,秦生被带回了郊区的一栋别墅里。 一住就是五年。 第2章 时钟指向七点。 秦生已经躲在画室里磨磨蹭蹭将近两个钟头。 阿素敲开门,用僵硬的普通话催道:“小少爷,先生快回来了。” 知道不能再拖了,才一把拿起盖在身上的白衬衣,走进浴室。 花洒喷出的热水将整个浴室染上一层朦胧的模糊感,缓缓把自己融进水里,他皮肤苍白到透明,若是染上了痕迹四五天消不掉。 秦生来到别墅后便开始讨厌洗澡,偏偏本身就有洁癖,楚辞奕又特别爱往他身上留味,于是整日在矛盾和纠结中度过。 穿上宽大的白衬衣,半透明的质感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线条,他闭上双眼,不敢往镶了镜子的墙壁上看,一定像勾引人的妖精,难看极了。 七点半,阿素拿着一串钥匙匆匆下楼,随后便响起一阵阵皮鞋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 很快,一件质感上乘的纯黑色平驳领西装映入眼帘。 楚辞奕回来了。 他是个非常着重细节的男人,西装的袖口和衣角都被烫得十分熨帖,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绅士而沉稳,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淡褐的眼眸幽深得如同平静的海洋,一望无际没有尽头。 秦生的心脏不规律地跳动起来,一半是因为心虚,至于另一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嘴唇有些干涩,他小心翼翼观察着男人的神色,楚辞奕的心思向来缜密,情绪不外露,但仔细观察,总能看出点什么。 他心情好像不太好,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疲倦。 秦生觉得不可思议。他还有累的时候? 大约是探究的目光过于迫切,完全不加掩饰,楚辞奕只感觉有根晃动的狗尾巴草在心口处轻轻勾了下,又苏又痒,便牵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抬眸,迎面和拘谨、细长微翘的丹凤眼对了个正着。 被灼伤了似的,秦生迅速后退了一步。 ……还是那么游刃有余。 秦生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看错了。 楚辞奕手里把玩着一个白色圆形的物件,上面沾了点淤泥,秦生一下子认了出来,是他好不容易拆下来的报警器,应该早就处理掉了,现在却落到楚辞奕手里,不用想都是阿素那个间谍干得好事。 预想到晚上的日子不太会好过,秦生一阵心悸,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地问道:“你没去美国吗?” “计划有变。”楚辞奕脱了领带,将西装挂在沙发上。 “你骗人!”秦生的语气又急又冲,漂亮的眸子燃烧着一簇愤怒的火焰,气急败坏地想要拆穿眼前装模作样的男人:“你明明是去——是去——” 男人一边卷起白色衬衫袖口,微微扬眉,似乎对他后半句话颇有兴趣:“我去做什么?” 秦生哽了一下,嘴里的话像卡壳了似的,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没什么。” 他撇开脸,好像无声地反抗。 男人没有半分生气的迹象,反而冲他站立的方向招了招手:“坐过来。” 从容不迫且沉稳的语气,实际夹带着隐隐的威压,令人难以拒绝。 秦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踌躇不决。 男人眸中含着戏谑,持起筷子在桌上点了两下:“现在是吃饭时间。” 言下之意,是不会做其他的事情了。 仿佛被一眼看穿,秦生心中羞恼,动作拖拖拉拉,良久才上前。 楚辞奕一抬手,将他带上了腿。 一凑近,便闻到淡淡的洗衣粉香,明明很柔和的味道,却熏得他头脑发胀。 …… 这顿饭吃得如同踏上一段艰难困苦的旅程。 秦生低垂着眼,四周有源源不断的热气袭来,除了夹菜的手,他几乎没有动过,僵硬得仿佛一尊木雕。 “又想走?” 男人的声音带了点审讯的味道。 “没有……”秦生不去看他,声音细如蚊呐。 楚辞奕挑眉:“为什么破坏警报器?” 别墅外有花园围着,警报器挨着花园埋在土壤里,他足足花了三个月寻找,用两天的时间把它们统统挖了出来,没想到在最后一天被抓了个正着。 秦生的脑子嗡嗡响:“……它自己坏的。” “是吗?” 玩味揶揄的轻哼。 “早说了,那不是关你的,我若不在,别墅里就剩你和阿素两人,很不安全。” “哦。”秦生抿着唇,拿起筷子专心戳碗里的米饭,直到米饭一块一块,不能再糟蹋了,再将汤的葱花细细挑了出来,一勺一勺的喝汤,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若是耳根没有渗出的那层薄薄的汗珠,说不定还真能蒙混过关。 “你在心虚。” “我没有。” “那为什么出这么多汗?” 秦生感觉自己的耳垂被冰凉的指尖勾了一下。喃喃应道:“天气……太热了。” 这种缓慢的、不温不火的审问,犹如一根长满刺的荆棘一点一点拴紧,缓缓扎进皮肤,困在其中,闷闷的,钝钝的,虽不是尖锐的疼,却叫人无所适从。 秦生浑身难受,加上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冷硬的红木椅上,肌肉的神经更是不受控制地乱跳,后来实在忍不了了,便一口气将汤喝得精光,刚要起身,男人宽大的手掌收紧,将人直接带了回来。 “把牛腩吃完再走。” 像命令的口气。 秦生最讨厌楚辞奕这副样子,对待他就像对待一只祈求怜悯的小宠物,想起来时费尽心思逗趣,想不起来便丢弃在旁十天半个月,霸道又随心所欲。 如同刚进别墅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知道他害怕排斥,想要他的时候依然要了他,连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秦生气极,知道反抗没有效果,只好三下五除二地将牛腩往下咽,表情狰狞得根本不像在品尝一碟精心烹饪过的食物,而是在嚼蜡。 “那么难以下咽?” 楚辞奕拿起餐巾,擦拭他嘴角残留的蘸酱,动作细致温柔,仿佛对待一片珍贵精美的瓷器。 “很难吃。” 秦生的脸只有巴掌大,餐巾能将他鼻梁骨以下的脸部位置全部包住,留下紧皱的眉头和上挑的丹凤眼,嘴里发出的声音因为擦拭的动作变得含含糊糊,还有点可爱。 楚辞奕轻笑一声,擦拭的动作放慢了。 还没完没了了。 秦生等得着急,黑亮的眼瞳里迅速闪过一抹不耐,想要发作却极力地忍耐,幸好克制住了,压低声线商量道:“我吃完了,想洗手,能放我下来吗?” 楚辞奕抬起手,顺了顺他柔软的黑发,摸小猫似的。 “去吧。” 男人这样做,明显是被取悦到了。 秦生快速下地,朝楼梯口走去。 “卫生间往右,楼下是画室。”楚辞奕慢条斯理地把盘里的苦瓜分成三份,再将其中一份倒入碗中,掺着米饭一起咽下。 秦生脚步一顿,嘴硬道:“我去画室,顺便洗手。” “那就把画板拿上来画。” 话音刚落,楚辞奕便受到了迎面投来的怒视。 男孩的眼底有雾气,显然炸毛了。 …… 楚辞奕用餐的姿态从容而优雅。 等盘中的苦瓜空空如也,秦生下楼也有一小会了。 “他闹什么别扭?” 这句话对着一旁阿素问的。 秦生也不是整天想着离家出走,至少在将近两年内,除了喜欢说些嘲讽的话,其他方面都表现得很温顺。 “小少爷一直在看财经杂志。” 阿素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口里流露出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语句流畅,完全不像和秦生对话时,磕磕绊绊,吃力的样子。 若被秦生看见,指不定又得发怒,骂姓楚的一家都是骗子,连保姆也不例外。 楚辞奕有些意外。 秦生向来不看财经杂志。 楚家根基深厚,一举一动被外界关注,五年前,秦生刚被带回别墅,模样和性格都要比现在青涩,跟楚辞奕出门恰巧就被拍到了,他张着嘴,被亲得面红耳赤,整个人几乎能掐出水来。 换成旁人看过就罢了,偏偏秦生自尊心强,接受不了自己一副狐狸精般软绵绵的模样被拍下来公之于众,当即恼羞成怒,躲进房间半个月没出过门。 后来,楚辞奕让杂志社撤了照片,为此还尝到了不小的甜头,但秦生对这类杂志的阴影一直难以抹去。 “您不是要跟杨小姐订婚了吗?都上财经频道的封面了,就算他不想看,无意中瞥上一眼,自然而然就看到了。” 阿素陷入回忆,今年年初的时候,小少爷跟先生吵架,还红着眼让他赶快订婚,好放他离开。 结果真传出了订婚的消息,又闷闷不乐。 简直是矛盾的结合体。 楚辞奕的手指在红木桌轻轻叩了叩。 “哪位杨小姐?” “您忘了吗?” 阿素惊讶:“三个月前她参加过楚老先生六十大寿的宴席,您就坐在她旁边。” 第3章 楚辞奕想起来了,原来是杨欣霖。 维安集团董事长杨宗国的女儿。 父亲中意的儿媳,温柔大方,知书达理,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带着一层薄薄的面具,交谈起来三句铺垫两句试探,如同雾里看花,半虚半实。 杨欣霖曾经几次三番约他出来吃饭。 那段时间秦生天天变着花样闹。 楚辞奕没有精力应付其他人,连工作都在想着如何应付家里那只小奶猫,就直接拒绝了。 后来父亲病重,他顺手推掉了这门婚事。 三个月前,楚老先生的病终于有了起色。 办宴席的原意是为了冲喜和祝寿,没想到被媒体改得面目全非,还登上杂志封面,其中不难想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楚辞奕派人去查,却被其他东西绊住了手脚。 …… “他在为这件事生气?” 阿素犹豫了一下,道:“您是知道的,小少爷一直都有洁癖,不管感情上,还是在生理上,您每次帮他做完清理,只要起得来,他都会自己清理第二遍,您要是真和杨小姐结婚,小少爷绝对不会再允许你碰他了。” “我没有第二个床伴。” 楚辞奕将最后一粒米饭吃完。 “也不打算跟杨小姐结婚。” 他知道家里这只小奶猫面上不显,其实很没有安全感,不然也不会拆报警器,闹离家出走,真把楚辞奕引回了家,又全身戒备,害怕他吃了自己。 至于爬起来清理—— 那是因为他会再做第二次。 小奶猫慌慌张张,又不得不为自己清理的样子很迷人。 楚辞奕乐此不疲,甚至有点上瘾,面上却丝毫不显,不然把当事人惹急了,宁愿粘粘糊糊地睡觉,也不会再做给他看了。 “杨小姐的事,我会向他解释。” 说完,楚辞奕放下筷子,又想到一件事:“除了警报器,他还拆了什么?” “监控探头。” 阿素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很奇怪。 她低着头,收去了剩余的饭菜。 监控探头有好几个,藏在浴室里。 楚辞奕为了看秦生,特地装的。 …… 秦生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上楼时,饭桌上的餐具已经全部撤下,楚辞奕正叠着腿翻阅国际税法。 他一向有危机感,注重提升自己,除了看书,每周还会挤出一点空闲去稳固骑马、高尔夫、击剑,都是些应酬交际用得到的项目,有时候需要输得恰当好处,赢起来又不能让对手太难堪。 秦生牵扯了一下嘴角。 心想毕竟楚辞奕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全是同父异母,但毕竟是同一个父亲生出来的,狡猾程度不相上下,到时候争起家产肯定也吃力不少。 半晌,他慢吞吞地支起了画架。 其实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只要调整下光线和固有色就好,他的结构和线条很不错,但对阴影不太擅长,涂涂改改要花较长的时间。 刚要动笔,楚辞奕便抬眸问道:“在画什么?” “奶牛猫。” “是阿闹?” “不是。”秦生道:“就普通的奶牛猫。” 阿闹是秦生高中时期养的奶牛猫,被人扔在了马路边,可怜巴巴地“呜呜”叫,他心下不忍,便带回了家。 谁想到这小猫特别粘人,占有欲还强,一天到晚虎视眈眈,总往他肩上跳,养得时候嫌烦,后来他跟了楚辞奕,常常日夜颠倒下不了床,等再去找它,小家伙已经在找他的路上被卡车撞死了。 秦生对待感情有点迟钝,阿闹死了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很喜欢它,不然怎么会省吃俭用治好它的猫藓,宁愿吃泡饭榨菜,也要买昂贵的罐头。 楚辞奕提议重新买一只,但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换个一摸一样的也不是阿闹,秦生不想拿别的猫当替代品,便拒绝了。 要是阿闹再等等,别那么急着来找他就好了。 楚辞奕停顿了一会,指尖顺着书页向后翻去:“西街有一家宠物救助站,收留了很多受过虐待,被主人遗弃的宠物,你要是无聊,可以去那里看看。” “……我不无聊。” 就算去楚辞奕也不会让他单独去的。 要么带着阿素,要么和他一起,跟约会似的。 秦生在西城区住了五年,附近的街区基本逛熟了,楚辞奕总喜欢变着花样更换独处的地点,这些地方都是他的产业,里面员工的眼神和态度很古怪,不管秦生做什么,他们都会优先征询楚辞奕的意见,导致他身上所有的搭配、穿着,从里到外,方方面面全是楚辞奕精心挑选的。 被拒绝后,两人陷入漫长的沉默。 秦生巴不得他不要说话,当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打完阴影,已经十点多钟了。 天气转冷,别墅里空调未开,容易着凉。 楚辞奕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细格子衬衫,秦生瞥了一眼,在心里嘲笑他,都快到三十的年龄了,也不懂得保暖,连精神都没以前好了,十点就想着要睡觉。 那样最好,免了晚上的惩罚。 他起身,打算上楼。 走到半路又迟疑了,回去拿了条毛毯。 有时候他会做些自己都搞不懂的事。 比如把毛毯盖在楚辞奕的身上,成功吵醒了他。 秦生一僵,转身就走:“我去睡觉了。” 楚辞奕浅眠,清醒后哪里还会放过他,直接将人扯进怀里。 画架仍摆在不远处,留着刚完成未来得及收走的素描。 上面是只小猫,惟妙惟肖。 小东西静坐在软垫上,竖起毛茸茸的耳朵,漆黑明亮的眸子警惕防备地注视着前方,想要靠近却踟蹰不前的模样像极了惊慌失措又不敢乱动的秦生。 楚辞奕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抬起毛毯,裹住秦生整个身子,若有所思道:“是该睡了。” 秦生被带进了浴室。 大多数情况下,楚辞奕给人的印象都是优雅,冷静且高高在上的。 其实不是。 他越是克制,越是疯狂。 一旦摘下镜片,他身上那股书生气般的儒雅气质便一扫而空,眸子里的兴奋愉悦,如同一团滚烫的火焰,几乎能把人灼到融化。 衬衣柔软,质感细滑,沾上了水更是黏腻。 窗外夜色渐浓,泛起丝丝凉意,秋日里的风狠狠撞击在落地玻璃上,伴随“呜呜”的声音,剧烈震动着。 “我早和杨欣霖退婚了。” “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秦生扬起细白的脖颈,痉挛了一下,无法说出完整的话,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失了焦。 “呃,因为,呃,你总……骗人……” 含含糊糊,跟小鸟唱歌似的。 没过一会儿,又被浓重的鼻音和咽呜替代。 …… 秦生醒来后,楚辞奕已经离开了。 爬起来时腿还在发软,盥洗台摆着新拆封的剃毛器,已经用过一次了。 老/变/态。 秦生在心里骂道。 他被迫答应了很多事情,有些意识模糊自己都记不太清。 当他准备赖账时,阿素已经把清单递了过来。 秦生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斗不过这个十八岁就跟着父亲管理企业,还混得如鱼得水的男人。 清单上零零碎碎写了一大堆,第一行是不准挑食,下面附着一周的菜谱。 秦生不喜欢鸡蛋,也不想顿顿吃肉。 阿素恭敬道:“小少爷,菜谱是霍医生亲自制定的,自从您上次低血压住进医院,先生叮嘱我一要让您多吃点蛋白质和肉类。” 也不是不能忍。 “……随便你。” “先生还邀请你下周二一起去看话剧。” 阿素指了指清单上的第二行,说道:“这里也有写。” 秦生喜欢话剧,每个月都会看一次,但楚辞奕不感兴趣,他只热衷于陪秦生看,结束后还意犹未尽,装得跟真的似的,其实每次看途中都会睡着。 他宁愿自己去。 一条一条看下去,秦生的表情越发不佳。 到最后一行,他的脸直接绿了。 楚辞奕要他喊老公。 “他做梦!”秦生指尖泛白,迅速把清单揉成了废纸。 “先生说,这些都是您昨天晚上自己答应的。”阿素的中文依旧不太流利,结结巴巴地争辩着。 “我没有!” 两人僵持片刻,阿素便把录音拿上来,一遍一遍放给他听,掺杂着细细碎碎的呻/吟和求饶。 “我不要听……”秦生的脸全红了,难堪得想要钻进被子里,然而楚辞奕比他了解自己都要了解他,总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软肋。 “那么,您是同意了吗?” “……其他的可以。”秦生害怕楚辞奕又用其他方法折腾他,连对他请来的保姆都有点发虚:“最后一样不行。” 阿素诧异:“一个称呼而已,先生只是偶尔想听你撒撒娇。” 秦生恼羞成怒:“谁要跟他撒娇?我又不是他老婆!” “好吧。”阿素关上了录音。 先生让她循序渐进,太过着急容易物极必反。 “这周过后,先生都有空。” 连时间都安排好了,一周陪未婚妻,一周陪他? 秦生抠着沙发:“怎么?他不忙着订婚了?” 阿素露出一副“先生没有跟你解释过吗”的表情。 如果一边顶他一边解释也算解释的话。 “没有。”秦生面无表情地回答。 “再说,他有没有未婚妻跟我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男孩已经被惹毛了。 阿素轻咳,赶紧转移话题:“您之前不是提过要当美术老师吗?” 她声音微顿,然后笑道:“先生已经同意了。” “哦……真是宽宏大量,我进去能教什么?”秦生侧着脸,柔顺的刘海遮住了半只浅棕色的眼瞳,淡淡地讽刺道:“如何完善地躲避跟踪?” 他是提过留校保籍当辅导员,并考取了教师资格证,但这个提议在一年前就被否决了,过段时间毕了业,他也曾参加招教,过了笔试没能通过面试,楚辞奕正好借此机会把他留在家里。 秦生当然不会听之任之。 但楚辞奕是个控制欲和占有欲都极强的混蛋,他觉得秦生男女通吃,上能勾/引同事,下能蛊惑学生,放在哪里都不安全。 秦生大学毕业,自顾自找了几份工作,没有一样超过一个礼拜。 每到新的公司,保姆阿素总像痴/女一般徘徊在他肉眼可及的范围内,试想繁忙的同事聚精会神地做完工作,无意中抬头,发现皮肤偏黑的陌生女人定定站在办公室门口,用诡异且直愣愣的眼神朝着里面看,换成谁都接受不了。 “这次我不会再跟着您了。” 秦生慢慢停下了抠沙发的动作,抬眸看她。 阿素又补充道:“您可以安心工作。” “哦,所以我可以准备招教了?” “不。”阿素温和地说道:“您将去一所私立学校。” 连学校都安排好了。 秦生咬着指甲。 楚辞奕假意放宽限度,兜兜转转,还是想拿绳子拴住他。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了新目标,却不肯放手旧人。 唯一的好处是将来可能会减少和这个禽/兽见面的机会了。 这样想着,却没如释重负的感觉。 反而开始生气。 具体在气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 第4章 到了晚上,楚辞奕的车再次停进郊区别墅的车库。 一直做到深夜。 清理了一次,又抱他去了花房。 换成平时,秦生死活不肯,但他害怕浴室摄像头的事被发现,就犹豫着答应了。 结果被折腾惨了,还错过了第二天去学校的报到。 “楚辞奕呢?”秦生扶着墙下楼,大厅装着水晶吊灯,一缕阳光洒落,斑斑驳驳迷花了他的眼。 阿素准备了早餐,闻言回道:“先生上午有个会议,晚上也不回来了。” 还有这种会,能从白天开到晚上? 秦生冷冷道:“哦。” 怕是想一天陪一个,理由都起得劣质。 …… 吃完早餐,阿素开了一辆白色宾利送他。 车内坐垫偏硬,熏香也换了味,秦生按着腰坐在里面,微小的颠簸都能牵扯到伤口,让人难以忍受,他心情糟糕透顶,不满道:“以前那辆呢?”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沙哑,带着淡淡倦意和浓烈的不满,像在撒娇,又像只慵懒骄傲的白色小猫。 楚辞奕固定几辆车,轮流用的,秦生喜欢软垫子,楚辞奕便把所有车垫换成了软的,现在的垫子这么硬,一点不像他布置的风格。 “有一辆刚出车祸,照明灯和前盖都坏了。”阿素回道。 “……车祸?” 阿素点了点头。 秦生蓦地抬眸:“他被撞了?” 印象里,楚辞奕发生过两次车祸。 上一次撞车,是他名下的互联网公司裁员,其中一位职员虽获得了赔偿金,但由于妻子是家庭主妇,平日挥霍无度,两人没什么存款,丈夫被辞退后承担不起巨额的房贷,陷入了绝境。 那职员认为还不上贷款的原因都来源于裁员,因此怀恨在心,搜了法人的名字和照片,蹲守在公司附近,等候三个月,终于在楚辞奕来的那天,朝着他的车撞了过去。 当时的状况挺严重,车头凹陷进一大块,幸好安全气囊及时弹开,司机忠伯和楚辞奕受了轻伤,肇事的职员当场死亡。 不到一年时间,又发生了第二起。 秦生还在气头上,冷冰冰说道:“活该。” 憋了一会,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在订婚登刊之后出的事。 他一直没来,可能不是准备订婚,而是住进了医院。 秦生沉默了一会,才道:“哦,他看上去没什么。” 阿素转动方向盘,让车打了个弯:“是没什么大碍,轻微脑震荡而已,医院里呆上两个礼拜就出来了,只是之前一直找不到始俑者,先生不□□心。” 难怪也没去成美国。 秦生的声音变小了:“那其他几辆去哪了?” “什么?”阿素没有听清。 “我说,其他几辆车呢?” “全被盯上了。” 奇怪,这不像普通的报复事件。谁会知道楚辞奕所有的车牌号码? 楚家业大,暗地里记恨他们的人不少,有些被抢了蛋糕造成资金链接不上损失巨大,有些是行业竞争,互相较劲,斗不过便联合起来,运用媒体舆论,将芝麻豆大的小事升级放大,以此施压让股价下滑。 他们不会亲自对楚辞奕下手。 要是被逮住,离破产也不远了。 秦生打算再仔细想想,阿素已经把车停了下来。 “小少爷,到了。” 直到车门打开,秦生才发现,眼前是一所私立小学。 而他要当的,居然是一名小学美术老师。 …… 原先定好早晨八点报到,秦生整整迟到了五个小时,和门卫说明来意后,校长亲自下楼迎接。 校长姓徐,微胖,头顶秃了一块,脸颊的肉把眼睛挤成一条细细的缝。 他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完全没有表现出被放鸽子的怒意,反而责怪门卫不懂眼色,不放秦生进来,让他在外面干等着。 门卫是憨厚的老大爷,不善言辞。 学校曾经规定过没有教师卡的成年人不能进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又改了,一张脸憋得通红,想解释不知从何解释。 徐校长没打算听他解释,带着秦生往教学楼走。 “小秦,先和你介绍一下,我们学校虽然是私办的,但也有一百年历史了,上流社会的孩子招得比较多,当然一般学生也招,标准会设置得高一点,通过智力测试和考核才能进来。” “每个年级的一二班,都是重点班,重点班容不得差池,不适合新来的老师授课,也不需要培养兴趣,以学习语数英为主。” “小秦啊,你是学美术的,我建议从三年级开始教起,任务不重,人也轻松,还能适应适应,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自从和秦生握过手后,徐校长一直在用随身携带的帕子擦着自己的手。 这人知道他和楚辞奕的关系。 秦生移开视线,看向四周的栅栏,遍布着大片大片的紫藤花藤,摇摇曳曳,和他家花园里的一摸一样。 哦,还知道楚辞奕喜欢紫藤花。 “五班刚好缺班主任,我帮您挂个名,有什么不懂也不用太麻烦,直接丢给小唐做就好。 “小唐?” 徐校长连连点头:“她教语文,刚刚毕业,应该多锻炼锻炼。” 秦生的思绪飘远了。 徐校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感慨万千:“很漂亮吧?都是我自己种的,施肥,浇水,修枝,十几年来,它们见证着学校一步一步踏入辉煌,也注视着我慢慢变老……” “这些紫藤花。”秦生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难道不是你从温室里迁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徐校长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同擦手的动作一起停止了。 秦生像没有察觉似的,继续说道:“不开在温室里,怎么会生得这么艳丽,现在是深秋,紫藤花不怕寒,也该一点一点凋谢了,你把它们全部迁了出来,过不了几天,就会因为适应不了环境而枯萎。” 徐校长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眸色微冷。 你不就是温室里的紫藤花吗? 爬床的骚/货。 没有楚家太子爷撑腰,你又能算什么东西? “哈哈,看来秦老师是惜花懂花的人。”徐校长面不改色,笑嘻嘻的,和蔼可亲极了:“我就自己随便养养,哪里知道这么多,至于开得艳丽,估计因为书本比不上实践,秦老师也不能拿固有的思维,来套用所有的例子嘛。” “我又没嘲笑你。”秦生跟着笑,像朵盛开的曼陀罗花:“用不着急着解释。” 徐校长把他带到人事处,找借口匆匆走了。 秦生看到他转过身时,蓦然垂下的嘴角。 人事处主任姓章,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她板着面孔,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严肃又认真。 她跟徐校长截然不同,对秦生初来乍到就迟到的表现很不满意,红色指甲频繁敲击着桌面,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看向秦生:“我知道你有后台,而且后台不小。” “但你要记住,这不是你工作不认真的理由,学校对每一位老师都一视同仁,对每一位家长,也秉持着负责任的态度,你身为一名任课老师,代表着自己,也同样代表着学校,任何一个闪失,一个马虎,不仅会损害学校的名誉,还会影响将来的职业发展——” “我年纪轻的时候,下雨天骑自行车不小心摔到地上,都照样拖着两条腿来上课,我不要求你像我一样,只希望你能给学生做个榜样,至少不要迟到。” 秦生看着脚尖。 他真想把这几段话录下来,放给楚辞奕听听。 “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 章主任见他认错态度良好,便把目光转向身旁的年轻女老师:“小唐教语文,负责三年级五班和六班,以后你是班主任,她是副班主任,大家互相配合,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多问问她。” 秦生白净隽秀,特别是一双眼睛,生得狭长,眸光清澈纯净,妖而不媚,唐晓曦偷偷看了一眼,心里滋生出几分好感来。 等出了办公室,唐晓曦跟秦生说:“你别放在心上,章主任古板认真是有名的,发生一点小事都会责备老半天,我们都不喜欢她。” “没关系。”秦生道:“是我自己迟到了。” 唐晓曦还在滔滔不绝:“幸好你来了,之前那位班主任已经走了三个月,我忙都忙死了,章主任一直不肯招人,还是徐校长好,这事被他知道,立即把你招过来了。” “徐校长人很好吗?” “当然啦。”唐晓曦理所当然道:“徐校长很亲切的。” 秦生心想,他让我把活丢给你做的时候可不太亲切。 此时下午第一节 课已经上完,到处有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 走廊上站着个小男生,仿佛周身笼罩着天然的屏障,一眼望去格外突兀,卷毛,大眼睛,阴郁的模样,一动不动远远地立在中央,手里不知拿着什么。 看到唐晓曦和秦生也不避让,直接上前走了两步。 “樊樊?” 唐晓曦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惧怕他,勉强勾勒出一抹自以为亲切的笑容,柔声问道:“怎么一个人站在走廊上呀?其他小朋友呢,没跟你一起玩吗?” 第5章 这个叫樊樊的小男生缓缓抬起胳膊,手里举着的盒子,秦生看清楚了,是粉笔盒,快速朝着唐晓曦的方向扔去,他嘴巴一张一合,大声讽刺道:“丑八怪,屎壳郎!我讨厌你,滚出学校!” 白色粉笔稀里哗啦撞到唐晓曦的额头、鼻梁、嘴巴上,划了一道道白印子,还涂花了新买的米色风衣。 樊樊看见唐晓曦微红的眼圈,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家快跑!屎壳郎变白啦!” 他大喊一声,掉头就逃,转眼间就没了影子。 “大帅又欺负唐老师了!” 一群小女孩躲在教室门口窃窃私语。 “谁让唐老师皮肤黑,长得也不好看,大帅早就想赶走她了……” 上课铃声响起。 这些话听着尤其刺耳,秦生蹙着眉道:“都回去上课。” 女孩们捂住嘴巴,纷纷回到座位。 秦生递过去几张纸巾。 唐晓曦掩面,沉默地抹着眼泪。 “那小孩,为什么敢动手打老师?” 眼前的女老师,连回嘴都不敢。秦生想起陶主任的话,原来这里的孩子有背景不是假的。 “杨、杨清樊……”唐晓曦哽咽着回道:“维安集团的小少爷……” 维安集团的董事长是杨宗国。 楚辞奕未婚妻的爸爸。 …… 唐晓曦是高材生,重点师范大学中文系硕士,在学校还是学生会副会长,得过很多个奖项。 可惜家境并不富裕,高中时,曾因受过重大打击而休学一年,听说患了轻微抑郁,治病花了不少钱,等她大学毕业,父亲的身体又不好,查出癌症,需要要吃药,一个月一两万,母亲退休工资低,只能承担日常开销,她才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高薪工作。 回到办公室,唐晓曦还在抽泣。 其他几名老师早见怪不怪了。 他们对秦生更加热情点,相互介绍以后,又详细讲解了工作流程,事情不多,美术课一个班一个星期只有两节,秦生就上两个班,其他的时间可以用来管理学生。每个年级五班的学生很难管,基本都是集团里的太子公主,听话点的还好,可惜他们大多数都很顽皮。 班主任空置了几个月,谁都不愿意接任是有原因的。 秦生问:“杨清樊也经常欺负同班同学吗?” “是啊。” 二班班主任王老师帮忙照顾过五班几天,他把资料递给秦生,说道:“杨清樊没有妈妈,他爸爸不怎么回家,平时就保姆在照顾,你说爹不教娘不管的,性格能好到哪去?” 秦生翻阅资料才知道,杨宗国生有一儿一女,女儿是姐姐,叫杨欣霖,儿子是弟弟,叫杨若博,这个杨清樊呢,是杨若博的儿子,也就是杨宗国的孙子。 杨清樊九岁,他爸爸杨若博,才二十五岁。 王老师见秦生的表情一言难尽,便道:“有钱的太子爷搞大女学生肚子是常有的事,我们班上还有几个富商的老来子,老头子七十多了,做妈的才二十三岁,结果开家长会的时候才发现,三年级四班一个男生和我们班一个女生的父亲居然是同一个人,你说劲不劲爆?” “劲爆。”秦生合上资料,半笑不笑地嘲讽:“堪比淫/窝。” 王老师愣了愣。 他没想到新来的说话这么直白。 …… 傍晚,唐晓曦发生了点意外。 由于秦生没正式上任,晚托班还是她在上。 杨清樊往门上挂了水桶,一打开门,水桶落下浇了她一身,唐晓曦情绪本来就不怎么好,这样一来,直接请事假回家了。 后半节课秦生只好赶鸭子上架。 教室里没有声音,杨清樊也不在。 秦生挑了个比较乖的女学生询问,好像是被徐校长请过去谈话了,最后基本上都是合稀泥,不可能把他爸爸杨若博叫来的,不然显得学校管理水准不高,连一年级的都管不住。 放学后,秦生让小朋友们手拉着手排队出校门。 目送他们一个一个被监护人接走。 接送的不是保姆就是钟点工,鲜少有家长亲自来。 班里两个小女孩站在校门口,一边等人一边围在一起讨论,说长大以后要嫁给楚辞奕,连生几个孩子,起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楚辞奕虽然很帅——”一旁还没被接走的女孩把身体侧了侧,饶有兴趣地加入谈话:“但我听妈妈讲,他不一定能继承家产哦。” “为什么呀?” “诺,我妈告诉我的,我也稍微提点你一下,楚家现在的夫人是谁?她的儿子又是谁?人家大学毕业,已经进董事会了,楚辞奕又没妈,迟早会被踢出去的!” “啊……董事会是什么意思呀?” “我也不知道,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哦,那就嫁给他弟弟吧,我不喜欢年纪大的。” 秦生听得嘴角直抽。 小孩子的想法,就是这么单纯而随意。 把最后一个小屁孩送走,已经六点半了。 阿素说好要来接他,不知怎么地,现在还没到。 天空暗沉,霓虹灯亮起。 老师们送完学生陆陆续续下班,烤串摊的香味从街对面飘来,已经晚上了。 难得清净。 秦生花了点时间,把手机上的跟踪装置拆了。 好让楚辞奕一时半会找不到他。 手机里还有零花钱,他想买点烤面筋和金针菇,再去甜品店点碗杨枝甘露,秦生吃腻了高档牛排和连盐和糖都精确计算的荤素搭配套餐,不干净的路边摊楚辞奕一般不让碰。 正要抬腿,一辆限量版劳斯莱斯缓缓驶到他面前。 车门打开,一双软面羊皮的杏色高跟鞋踏了出来。 高跟鞋的主人是一个年轻清秀的女人。 二十八岁左右。 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肩膀上,身着墨色无袖连衣裙,套了件米色开衫,走路很稳,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散发着端庄大方的气质。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杨欣霖。” 女人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 指尖如笋,葱白如玉。 秦生对她印象深刻,楚辞奕的便宜未婚妻。 前段日子,他还对着订婚的杂志生闷气。 秦生干巴巴地说道:“杨清樊在校长办公室。” “不,跟那小子没关系。” 杨欣霖笑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他干什么? 特地来给没名没分的情夫上思想教育课? 秦生的脑子短暂地短路,杨欣霖的笑,是非常标准的抿嘴假笑,秦生最讨厌的一种笑,楚辞奕把他捉上床,欺负他,甚至哄他摆出那些羞耻的姿势的时候,也是虚伪温柔地笑着,动作却高高在上。 杨欣霖不知道自己被讨厌了。 她邀请道:“不介意一起吃顿饭吧?” 秦生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孜然和香辣粉的味道慢慢悠悠飘了过来,经过鼻翼,诱人极了。 烤面筋是吃不成了,他后悔拆了跟踪装置。 杨欣霖对自己很自信,举手投足都显得游刃有余。 她在观察秦生。 曾经在杂志上看过秦生的正脸,但真人比照片精致贵气太多了,肤白如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禁欲和清冷,完全就是娇贵易碎的瓷娃娃。 难怪楚辞奕养了五年都没厌倦,上位者天生骨子里带有侵/占欲,这种矜贵高傲,又不太乖顺的小东西,会让他们想要扒开外衣,解开要带,尝尝里面究竟什么味道。 “怎么,你不愿意?” 见对方一直没有回答,她将手搭在了车盖上,叩了叩:“弟弟,我不是真的再问你意见。” 轿车内坐着几名黑衣保镖。 秦生知道自己被胁迫了,讥讽道:“没必要这么难看,我自己上去。” 说罢,打开了车门。 杨欣霖特地挑选了一家法国餐厅。 他们座位靠窗,能看到璀璨的灯光和深色的江景。 秦生拿起菜单,发现全是法语。 “不好意思,差点忘了。”杨欣霖优雅地笑道:“你不懂法语。” 秦生慢吞吞地抬眼看她。 杨欣霖宛若未觉:“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帮你点。” “烤面筋,金针菇和杨枝甘露。” 杨欣霖保持着笑容:“……什么?” “哦,我忘记了,这里没有。”秦生咧嘴笑了下:“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名贵菜的。” “是吗?”杨欣霖的眼神若有所思。 被打量得难受,秦生放下菜单,他不喜欢兜圈子,但有时楚辞奕也这样,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类人的通病,总把要说的话放到最后,在此之前,一步一步试探,施压,耐心十足,仿佛在打磨一把利刃:“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杨欣霖目光在他脸上审视片刻,转身从制作精良的手工包里拿出一张飞机票和一张支票:“写一个你想要的数字。” 飞机票的时间在明天早上。 秦生拿起支票,前后翻转,发现最大的是亿位数,当然,杨欣霖绝不可能花费上亿来做交易,但给个小几千万应该没问题。 “你想让我离开楚辞奕,直接找他谈不就好了。” “弟弟,我们这种阶层,讲究的是表面和谐。”杨欣霖自己点了份黑松露烤面包,小块小块地沾着酱料吃:“婚前如何我不在乎,也不想撕破脸皮,这样就算婚后他再包养一个,也会怀着愧疚感,暗地里偷偷的,小心翼翼掩饰着,而不是破罐子破摔,正大光明地养,能明白吗?” 秦生低下头,指甲不停刮着支票。 他不明白,也不能理解。 难以想象楚辞奕结婚以后,继续包养他的场景。 杨欣霖见他失神,好笑道:“弟弟,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他吧?” “你未免也太单纯了。”她用完餐,矜持地将嘴角沾染的碎屑抹去,前倾身体,轻轻拍了拍秦生的脸颊,发觉触碰到的肌肤很软,豆腐似的,又忍不住捏了捏:“我可不相信什么爱情,和楚辞奕的结合,只是楚杨两家的联合,有助于我争夺家产,你生得这么漂亮,不过是他掌心的玩物,带不来利益,玩腻了就扔了,跟我是不一样的。” 秦生抗拒道:“我不是,世界也不会向你想得那样转。” “不是他的小宠物?” 杨欣霖的指尖在他软嫩脸颊上点了点:“除了跟你上/床,他有谈过生意上的事吗?” “或者——交过心吗?” 秦生侧过脸,避开她的手,嘲道:“你和楚辞奕这么像,相处起来不累吗?” 第6章 杨欣霖笑容微僵:“恩?” “你说我没交过心,其实你也没有吧?” 杨欣霖的表情变得不可置信。 “是你太单纯了。”秦生轻抬下巴,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如同一只倨傲的狐狸:“不是我想不想离开,是他让不让我离开……你没发现你很专/制、很强势?他也一样,他喜欢在生活上控制你,有轻微强迫症,极端挑剔,这些你能受得了?哦,他还有变/态的癖好,所有的卧室都装了落地镜,你明白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当然知道。 杨若博贪玩,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但楚辞奕风评一向很好,不像玩得开的人。 再说,五年里,不是只有眼前这一位床伴吗? 杨欣霖微微一笑:“别想骗我。” 秦生跟着笑,眼底的嘲意尽显:“你跟他见过几次面?有一起吃过饭嘛?” 有一霎那,杨欣霖的笑容挂不住了。 爸爸把大部分优渥的资源给了杨若博,她只负责经营状况不佳的小公司,刚开始举步艰难,屡次三番邀请楚辞奕见面,都遭到了推辞。 直到前两年团队稍有起色,杨欣霖才假借谈项目的名义把他约了出来,楚辞奕心思慎密,很难看透,她又急切地想要结婚,以此得到对方庞大的资金,结果聊得并不愉快。 他们彼此试探,互相套不到一句真话。 除了那次共餐,就是几个月前楚老先生的寿宴了。 她坐在楚辞奕旁边,只获得了礼貌性的寒暄。 杨欣霖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审视秦生了。 他竟然有一下子把人看穿的本事。 餐厅里灯光昏暗,播放着轻旋律,很安静。 秦生见她不再说话,起身道:“没事我先走了。” 杨欣霖的眼神突然有些飘忽。 绕过了秦生,直接看向他身后。 “我头顶上有花?” 刚问完,秦生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脊背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紧接着,腰被揽住了。 “你在跟我捉迷藏?” 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扑面而来。 秦生太熟悉了,家里的洗衣粉就是这个味道。 楚辞奕总有办法找到他,就像现在。 “没有,我……” 话还未说完,秦生便被托起了下巴。 在大庭广众下,里里外外地、被吻了个遍。 秦生的脸颊染上一层粉色的红晕,变得艳丽又娇媚,他漂亮的眼瞳里有慌乱,想要推开男人,下一秒看到杨欣霖笑容褪去后不可置信的神色,闭着眼睛把自己送了上去。 他自尊心强,既害怕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又讨厌被当成楚辞奕的附属品。 秦生想告诉杨欣霖,他是有主导权的。 “今天这么主动?” 楚辞奕揽着他,加深了吻。 秦生没想到他会这样,腿都软了,险些跪下。 楚辞奕放开时,秦生还没回神,反应迟钝,任由头发被撩起了一束,漫不经心把玩着。 “阿素没跟你说过吗?” 秦生嘴唇微张,明显的红肿,挂着莹莹的水,还有些懵:“……什么?” “最近不准乱跑。” 楚辞奕眸色深沉,抽了张纸,细致地把挂在他嘴角的水渍擦干净。 秦生害怕这种眼神,深邃得像大海,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活剥吞下似的。 他连忙移开视线:“知道了。” ……不就是家里的车被盯上了吗。 楚辞奕似乎非常重视这件事,到餐厅时,他西装有皱褶,并不像往常那样工整,看上去应该急匆匆赶来的,最让秦生紧张的是,他居然生气了。 拆警报器的时候没生气,企图逃跑的时候没生气,唯独杨欣霖趁阿素不在,把他带走这件事让他生气了。 秦生想,又不是他去找杨欣霖的。 祸端明明就是楚辞奕自己惹出来的。 秦生怕他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不敢当着杨欣霖的面顶撞他,只好忍着,任凭楚辞奕一圈一圈,摸着他的发旋,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问道:“真的知道了吗?” 原先秦生只是脸红,后来耳垂都憋红了,恼道:“知道了……” 回答数遍,楚辞奕才肯放过他。 …… 杨欣霖被晾在位子上好一会了,秀美的脸庞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一阵青一阵白。 不是已经派人在半路把保姆的车拦截了吗? 这家餐厅离学校不近,楚辞奕怎么找来的? 她意识到秦生可能不是简单的宠物。 楚辞奕的眼神里充满了侵/占欲,控制欲,甚至在秦生脱离掌控的半个小时之内,放下手上的工作亲自来这里找他。 她看到的楚辞奕,永远温文尔雅,礼貌疏离,带着虚假的面具,不会流露出任何真实的情绪。 杨欣霖觉得可怕。 人都有双面,但楚辞奕表现得尤其突出,表面温声细语,实际恨不得把小宠物揉碎了装进口袋里。 然而杨欣霖在秦生身上并没有感受到很强烈的反抗意愿,这小家伙跟她对呛的时候可没那么温顺,现在眯着眼,窝在楚辞奕怀里,如同一只心甘情愿等待猎人开宰的羔羊。 “杨小姐,我能带他走了吗?” 杨欣霖思绪乱飞,半响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杨小姐?”楚辞奕挑了挑眉。 “……请便。” 杨欣霖双手交叉,心中失望。 杨宗国希望她能在三十岁前成功嫁出去。 自己挑挑拣拣五年,看得上眼的只有凤毛麟角,有的门当户对但歪瓜裂枣,有的英俊雅致但家底不厚,有的两者全部符合,性格却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管理公司的能力和杨若博差不多,根本继承不了家业。 算了,先这样吧。 她不希望将来的丈夫占有欲太强。 “对了,杨小姐。”临走前,楚辞奕的语气依旧温和有礼,漆黑深沉的眸子却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深意和寒霜:“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们能以你今天的行为,和三个月前私自聘用媒体谣传楚杨两家订婚的事详细谈一谈,并商讨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私自聘用媒体?谣传订婚? 杨欣霖交叉的双手蓦然收紧:“你……全都知道了?” 楚辞奕低头亲了亲怀中人的发尖:“我们走。” “等等——”杨欣霖站起身。 楚辞奕微笑:“还有事吗?” 杨欣霖慌张道:“不要告诉我爸爸——” 楚辞奕和杨宗国经常有商业洽谈,要是他稍稍透露,爸爸一定会借机收回给她管辖的那几家公司,到时候,她只会像其他豪门小姐一样,每日过着赏花品茶,讨论奢饰品攀比美貌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让杨欣霖感到害怕。 楚辞奕挑眉。 “凭什么?” 杨欣霖站在原地,脸色煞白。 她明白过来,自己可能触到了逆鳞,若不示弱,将无法挽回。 犹豫了一会,杨欣霖咬了咬唇,道:“对不起,我不该——” 拦住你的车,劫走秦生。 可楚辞奕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已经晚了。 第7章 走到餐厅门口,秦生才挣脱道:“别在外面亲我。” 他们约法三章,有些事情只准在家里做,今天却破了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秦生不想被无良媒体拍到登上杂志封面,也不想被人瞧不起。 楚辞奕不为所动,揽着他的手也没松开。 两人力量悬殊,秦生本就腰疼,没什么力气,死活挣不脱,扭来扭去的,反倒像娇嗔,不禁怒道:“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楚辞奕捏着他的双颊道:“刚才你没有默许?出来又翻脸不认人了?” “我没有。” “没有?没有默许还是没有翻脸不认人?”楚辞奕抬起他的脸,发现小家伙正警惕地瞪着自己,一副慌张又理直气壮的模样,还不安地在怀里乱动。 其实秦生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很美妙,像块涂满奶油的栗子蛋糕,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香味,若平时少怄点气,说不定楚辞奕折腾他的次数会少些。 可惜,他本人没有意识到。 楚辞奕也不打算告诉他。 “全都没有。”秦生已经退缩了,他连拌嘴都不是楚辞奕的对手,在餐厅里装乖,也只是想气杨欣霖:“你先放开……” 说到一半,后腰口袋里的手机被抽走了。 手机四分五裂,明显被拆过了。 “还给我!” 秦生一急,去掰男人的肩膀。 楚辞奕没让他得逞,把人横抱起来,抬进了车里。 …… 晚上,阿素把没收的手机还给了秦生。 她重新安装了跟踪器。 秦生眼圈还泛着红,见状嗤笑:“跟踪器不要钱吗?” “当然要。” 阿素恭敬道:“先生说,损坏的跟踪器,警报器和摄像头,都从您的生活费里扣。” ……他全知道了。 连浴室里拆掉的监控探头都发现了。 还要扣他生活费。 秦生面色铁青,强忍着把阿素赶出卧室的欲/望:“楚辞奕走了没?” “没有。” “他不是要开股东会吗?怎么还不走?” 阿素回道:“原先定下午两点的会议,进行到一半,我被杨小姐的车故意堵在途中,您拆除跟踪器后,先生担心您会出事,就直接离席从公司里出来了,现在七点三刻,会议早结束了。” 看来不准备走了。 秦生面无表情地问:“请问他下午是怎么一边开会一边掌控我行踪的,他有六只眼睛吗?” 阿素闭口不言,将干净的睡衣摆在床边。 越是不说,秦生越是怀疑,他眯起双眸:“你们是不是在其他地方装了监控?” 阿素假装没听懂,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什么?小……小少爷,该……洗澡了。” 这个菲律宾女佣的普通话真是越来越好了。 还能选择性听懂,选择性听不懂。 秦生懒得争辩下去,一把抓起睡衣,撑着胳膊从床上爬起来,走了两步,猛地回头:“你去告诉他,不准偷看我洗澡。” 阿素垂下眼帘,勉强压下勾起的嘴角,提了提裙摆:“遵命。” 秦生兔子般窜进浴室。 他发现楚辞奕来别墅的频率上升了。 从前有迹可循,空的时候隔三差五地来,忙的时候十天才能见上一次,除了杂志登出楚杨两家即将联姻的三个月。 秦生不想回忆起那三个月,他情绪低落,敏/感易怒,常常对着阿素发脾气,还正大光明地在花园里挖警报器,等楚辞奕回家,这种情绪又消失了。 冲完澡,唐晓曦发来信息。 叮嘱他别忘记备课,明天有晨课和晚托班要上。 秦生问她缓过来了没有。 唐晓曦发了个笑脸,说小事,习惯了。 “备课资料给你了,有空看一下哈!” 她年龄比秦生要大些,工作经验也足点。 秦生把唐晓曦给的资料打开,里面的要点已经全部整理出来,看完花不了很长时间,剩下几个文档是五班的花名册,详细记载着每个学生的背景。 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唐晓曦的回复出现在屏幕里:“学生的背景一定要记牢,千万千万!” 秦生打字:为什么?背景不一样要区别对待? “不是区别对待!”唐晓曦发来语音,声音激动:“是自保!小秦,你知道上一个班主任李老师是怎么辞职的吗?他们把李老师的眼镜藏起来,还在讲台下面涂植物油,李老师没来得及上课就当着学生的面摔了一觉,威严扫地不说,连鼻梁骨都断了!” 秦生问:“闯祸的学生呢?” “家长赔钱,照常上课……” 难怪五班的班主任辞职后没有老师敢接任。 秦生扫了一眼这些学生的背景,发现大多都是富商的私生子,亲生父母给予了足够的金钱,却从不关心他们的生活。 特别是杨清樊。 他妈妈一生下杨清樊就收到一笔安抚费出国了。 六年过去了,一次没有回来。 他爸爸杨若博稍微好一点,在学校附近随便买了套高档住宅,雇了保姆,让杨清樊自生自灭。 管生不管教,能培养出三好学生就奇怪了。 秦生本就倦怠,看着看着,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黑暗中有一双手,把他抱上了床。 秦生被圈进怀里的时候半梦半醒。 人还迷糊着,下意识伸出胳膊推搡了几下:“别碰我……我腰疼……你在车里已经……” “我在车里怎么了?”楚辞奕侧耳去听,结果眼镜被推歪了,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 秦生不愿说了,将脑袋搁在枕头上,翻了个身。 露出一小节天鹅颈,上面有深色的红痕,星星点点顺延而下,里面风景绝伦,却被后领掩盖了部分。 楚辞奕喉咙一紧,眸色渐暗。 定定看了良久,才关上灯,把眼镜摘去,一同睡下。 秦生感觉有只手盖在自己后脑勺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这样反而睡不着了,便掀开眼皮,含糊问道:“开车撞你的是谁啊。” 没有瞒他的打算,楚辞奕回道:“楚轩昂。” “哦。”秦生听到,又将眼睛闭上了。 楚轩昂是楚辞奕的哥哥,在圈子里挺有名,是私生子。 楚老先生全名楚文涛,年轻时,一共娶了两任老婆,娶第一任老婆时,外面还养了个情/妇,这情/妇不算小三,是楚老先生上大学时候谈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叫袁茉。 楚文涛对袁茉是真喜欢,但当时的家主不愿让一个没有价值的普通女孩当儿媳妇,况且楚文涛也不是唯一继承人,地位并不稳固,最终,爱情没有抵过唾手可得的家产,他选择和楚辞奕的母亲,一个天真浪漫的富家小姐结了婚。 原本婚后想把关系断了的,可偏偏这时候,袁茉怀了孕。 这一胎生下来,就是楚轩昂。 楚轩昂没名没分十年,等楚辞奕的母亲死了,才被接回家,楚文涛觉得亏欠,便溺爱有加,谁知道造成了他顽劣的性格,十八岁跟狐朋狗友一起玩女明星,二十岁开始吸/毒,进戒毒所一年,出来后野外双飞被拍了个正着,二十四岁赌/博欠下四千万。 楚轩昂自己没能力赔,就动起分公司货款的脑筋,还搞大了一个财务实习生的肚子。 楚文涛终于忍无可忍,把他送出了国。 两年前他闯了祸,被遣送回国。 那时楚家已经变天,老爷子久病卧床,股东大会经过商谈,决定选楚辞奕为代理董事长,代替他父亲管理集团。 楚轩昂颇有微词,闹过几次却没效果,只得悻悻作罢,现在看来,暗地里耍了不少阴招。 “你们家真乱。”秦生嘟囔着。 他骨架小,人又纤细,轻易就能被包裹起来,前额紧紧贴上了楚辞奕的下巴,黑暗里看不清男人的神色,但能听出他说起楚轩昂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不仅胡作非为。”楚辞奕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还男女不忌。” 秦生是他精心呵护五年的金丝雀,怎么样的脾性楚辞奕再清楚不过,别人不去惹他,便一副冷淡疏离还算好相处的模样,若是惹了他,立即会遭到强烈的反击,说话棉里带刺,冷嘲热讽,半分不留余地。 今天他被掳走,楚辞奕险些心跳骤停,以为将人带走的是楚轩昂。 楚轩昂嚣张跋扈,若是被刺激到,什么都干得出。 秦生觉得他话里有话,不悦道:“那关我什么事?” 楚辞奕道:“以后碰见,少去招惹他。” 这句话像炮仗,把秦生点燃了。 招惹?怎么招惹?为什么招惹? 当他狐狸精,谁都要勾引,无时不刻想被上吗? 秦生被带回去时才刚成年,对男男之间的事懵懵懂懂,半逼迫地承受着,又不是他自己喜欢,现在五年过去了,楚辞奕倒打一耙,好像他主动似的。 秦生越想越气,挣扎着去掰男人的手:“你什么意思,放开我,别想抱我!当初要不是你故意放出风声,拿肖像画回去,我就不会在酒店里被下/药,你还把我带到家,逼我做那种事,我没遇见你,说不定早有女朋友了,我会结婚,还会有孩子——” 两人力量太悬殊,楚辞奕没使劲,秦生挣了好一会,死活掰不开。 这小家伙一吵架就爱翻旧账。 楚辞奕捉住他的手腕,把人给反扣了:“我逼你了?恩?是谁红着脸硬把肖像画塞给我的?是谁不穿衣服钻进我房间的?那天晚上到后来,不是你主动攀着我……” “……闭嘴,你闭嘴!”秦生蹬了两下腿,犹如一只绑了翅膀的小鸡崽,根本摆脱不了,但楚辞奕的话越说越过分,他着了急,低头就用牙咬。 楚辞奕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捏起他的双颊,凑近了,压低嗓音贴着耳畔道:“现在想要女朋友,想要孩子了?这么喜欢孩子,不如现在就帮我生一个?” 说完了,腾出一只手,解开他睡衣的纽扣。 秦生性子傲脸皮又薄,被他的动作激得浑身打颤,觉得楚辞奕在羞辱自己,眼泪控制不住下来了,还不肯让背后的男人发现,抿着嘴直抽抽,可怜巴巴的。 “以后不许睡……睡我床上。” 除了把男人从床上赶下去,秦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他推搡着,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调。 楚辞奕没真想欺负他,听到抽泣声便松了手。 秦生抽抽道:“我……我讨厌你……嗝。” 第8章 打开灯,室内一片亮堂。 秦生狭长的狐狸眼红得跟兔子似的,脸颊两侧挂着泪珠,睡衣纽扣坏了,敞开着搭在肩膀上,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边打嗝一边不忘凶狠地瞪着他。 楚辞奕拿了纸巾给他擦眼泪。 秦生别过脸,躲开了。 连续试了两次没用,楚辞奕便去拉他缩进被子里的手。 手腕处泛着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还疼吗?” 秦生使劲将手往里扯:“你去睡,嗝,睡客厅……” 平时他清高倔强,一哭面子里子都没了,还控制不住打嗝,活脱脱像只被冒犯了的小刺猬,能看到这副软绵绵的小可怜模样是要付出代价的,秦生连哭带骂,吵着要分床睡。 楚辞奕自然不会同意,由着他出气,手掌被咬了一排深深的牙印,幸好没出血。 秦生咬完左手咬右手,男人趁他卸下防备,轻而易举把人抱了回来,低声道:“我怕你被楚轩昂掳走……” 阿素二十四小时盯着他,能被掳走才怪。 秦生呼着鼻涕泡冷笑,将之前压制的不满一起爆发了出来:“你在施舍我吗?想给我安排工作就安排工作,不想让我上班就不能上班,那个徐校长,你跟他打过招呼了?表面恭敬得像条狗,眼睛里的不屑就快溢出来了,他看不起我,你那便宜未婚妻也看不起我,哦,你也看不起我,你觉得我会勾引你哥……嗝。” 楚辞奕等他发泄完,帮着把鼻涕泡擦了,哄道:“我没那样想,楚轩昂做事不计后果,你呛他几声,万一把这么细的小手腕折断了怎么办?” 秦生的手腕被拿起来晃了晃。 这次没有奋力抽走。 “徐校长那边我一句没说。” “哦。” “能混到他那个位置,都是人精。” 就算楚辞奕不说,徐校长托人一查,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秦生不满道:“他就,嗝,知道阿谀奉承。” 楚辞奕柔声轻哄:“他是校长,要是笨嘴拙舌,怎么摆得平上级领导?” “你都有理由……嗝。” 虽然拼命哼哼,嘴上不利索,却没使劲挣扎了。 楚辞奕知道他气消了一半,温声道:“宝宝,别生气,客厅凉,让我睡床好不好?” “不许,嗝,叫我宝宝。” 之前秦生哭得太凶,情绪起伏大,一时半会收不回来,说的话一点气势没有,自己都被自己惹恼了,刚要发作,敞亮的卧室蓦地变得黑暗。 楚辞奕关了灯,让秦生趴在自己怀里抽泣。 “我不要……” 秦生还想挣扎,楚辞奕按住了他:“宝宝,再乱动就不止手腕疼了。” 这句话挺有用。 秦生明显犹豫了一下。 黑暗中看不清脸上挂着的两行泪痕,也看不清他犯傻的模样,短暂犹豫让他稍稍有了安全感,才感觉累和困,被子里暖洋洋,不过多久,便卷着身子昏昏欲睡。 “我讨厌你……”他含含糊糊说道。 楚辞奕笑了,掐着他的腰问:“真的讨厌我?” 秦生睫毛颤了颤,一动不敢动,像睡着了。 “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前两年还非要窝进他怀里才肯睡觉。 如今就算心里想,也不愿再表现出来了。 那段时间的秦生最乖,看楚辞奕的眼神紧张小心,经常偷偷跑来公司,像个小秘书,对着一堆要审阅签名的方案文件问东问西,连出差都要跟着,不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都答应,温顺得不得了。 可惜持续了没多久。 公司里出了一桩事。 …… 事情发生的时候,秦生一个人在公司。 集团总部的技术部总监高烽把他堵在办公室的过道上,故意提高声音指责他泄露技术部的商业机密,几个分公司的总经理都在,听见声音便朝秦生站的方向望去,互相低头窃窃私语。 这群高管平日里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突然之间转变了态度,秦生哪里适应得过来,一直辩解道:“我没有。” 高烽见状更是得意,认为对付这种虚有外表的孔雀只要稍微恐吓一番便手足无措了,他把秦生坐楚辞奕腿上的照片扔到了地上。 照片散开,秦生攀着楚辞奕的脖子,模样很亲密。 他骂道:“小骚/货,想抱楚总大腿,就安安稳稳抱,别总吃碗里还看锅里,两头讨好,你这么浪……估计以前这种事没少干过吧?” 秦生脑袋嗡嗡地响。 那些投向自己的眼神肆意而轻慢。 被羞辱的愤怒达到了顶峰,他被惹恼了。 惹恼的秦生满身是尖锐的刺,抬起下巴,一字一句道:“高总管,你属老鼠的吧。” 高烽正春风得意,闻言还道:“老鼠是下水道里的臭虫,你形容我?恐怕不合适,你要形容你自己,那真是贴切极了……哈哈哈!” “不是老鼠,为什么喜欢钻进总经理桌底下偷拍照片?”秦生狭长的眼睛里一半是愤怒一半是讽刺:“技术部门的资料外漏难道不该是技术总监最清楚?你不自查光会污蔑,每次出门我都有女佣跟着,恐怕不是你想找的那个人。” “女佣?”高烽露出恍然大悟神情,颠倒黑白道:“原来你还有女佣做帮手,难怪胆大包天,敢在楚总头上动土。” 秦生嗤笑:“你在暗喻资料外泄是楚辞奕疏忽导致的?还是怀疑他的能力?阿素可是你们楚总亲自雇佣的女佣,跟了他二十多年。” 高烽眉心一跳。 他没想到一个二十出头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这么牙尖嘴利。 “高总管,不如先从总经理办公室查起吧?” 说完,秦生便扯着他进办公室检查监控探头。 高烽原打算翻脸,转念又觉得自己藏得隐匿,找着不是件容易事,到时候还能混淆是非,把安装监控的龌龊事赖到秦生头上,毕竟喜欢自己玩了做成碟自己看的不在少数,谁又知道是不是他们拍好了泄漏出去的呢? 探头是针孔的,又小又细。 秦生从进门到发现只用了十五分钟。 高烽刚想把自己想的那套说辞安到秦生身上,就听秦生敲了敲墙壁,道:“这种埋到墙里针孔摄像头,不大动干戈装得进去吗?我怎么记得这间办公室近期装修过……” 说罢,朝着高烽的方向瞥了一眼。 怎么回事?他怎么猜中的? 高烽这才慌了神。 “我是技术总监,不负责装修,关我什么事——” 他嘴脸一变,扬言受不了被一个爬床卖屁股的侮辱,当即写好辞职信想要离职。 那会楚辞奕参加一个慈善捐款晚宴,还没过半就接到电话,说他的小绵羊爆怒,指着高烽的鼻子冷嘲热讽两小时不带重样。 等他回公司,几个高管还没走,事情已经闹开了。 当时的场景楚辞奕记忆犹新。 秦生个不高,又纤瘦,套着件白色卫衣,松松垮垮批在肩膀上,孤零零立在一群人中间,显得格外突兀,他眼神清亮,里面仿佛藏着漫天星辰。 楚辞奕招了招手:“过来。” 秦生立着没动。 “谁惹你了?” 秦生睨着他,眼圈有些红。 只是一霎那,楚辞奕神色一黯,蓦地阴沉下来。 他把视线转向高烽,道:“你在闹事?” “我闹什么事?我看是楚总您那小情——” 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出不去了。 高烽在总部做了八年,楚辞奕上任后,对下属向来客气。 但这份客气,到今天已经结束了。 楚辞奕卸下面具后的样子很冷漠,有种高高在上的凌驾感,眸子里的寒霜将高烽压得喘不过气:“高总监似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 “周震,你说说。” 周震是楚辞奕的助理,跟了四五年,有自己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听见楚辞奕唤他,便将查到的资料精准地扔到高烽脸上:“你做的好事!” 回公司路上,高烽的底细已经被查了个明白。 资料有三份。 第一份资料里放着照片。 这几个月高烽频繁请假,表面陪母亲看病,实际和对家碰面,照片拍得一清二楚,偶尔见面可以说只是认识,三番五次碰面恰逢资料被盗,就过于巧合了。 第二份资料,是监控录像带,楚辞奕上楼前,花了点时间向大楼保安要的,录像里显示技术部资料被盗前的几个晚上,高烽都在十一点回过公司,过半个小时又匆匆离开,进的不是自己办公室,而是隔壁档案室。 事态发展到这里,高烽已经脸色苍白。 然而,他还剩第三份没来得及看。 一份装修工人的名单。 半年前,楚辞奕办公室重新整修过,其中一名装修工是高烽的远方表舅,想从中动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安装个摄像头并不难。 高烽手指颤抖:“原来你们早知道了。” “如果不是你自投罗网,楚总也不会这么快查清真相。”周震语气轻蔑,他的态度随着老板的想法而转换:“高烽,你泄漏公司资料,私自在总经理办公室安装摄像头,故意造谣生事,公司养不起你这种白眼狼,我们会报案,关于名誉受损的问题,回家等律师函吧。” 高烽哪肯善罢甘休,行业里最忌讳盗卖技术,若被爆出,他的职业生涯就此完蛋,他看了一眼秦生,硬着头皮道:“楚总,你不怕我鱼死网破,把那些照片卖给媒体?到时候你脸上无光,褚新集团的股票也会大跌……总经理的位置还保得住吗?” 针孔摄像头安装得靠上,有办公桌挡着,但能依然看得到腰间以上的部位,不管是不是偷拍,只要发出去,就是丑闻,褚新集团总经理在办公室玩小情人,这件事要是曝光,别说楚董血压飙升,董事会几个精明的老头都不会放过他。 楚辞奕高高挑眉:“高烽,你老婆还不知道你为了给情人买房不惜犯罪吧?她在宏阳科技做了十年的财务主管,宏阳是个小企业,一般不会遭到税务局彻查,除非掌握了充足的证据,举报她。” 接着,他露出一抹笑容,似是嘲弄:“这盘棋是死是活,怎么选择,由你自己决定。” 高烽脸色骤变。 财务主管有了污点,吊销职称不说,以后怕是连找工作都难,要是被她得知丢工作的原因是他出轨导致的,直接离婚不说,还会找他拼命…… 他们还有儿子,冒不起这风险。 他一时贪鲜,但从未想过离婚。 高烽颓然放下手中证据,再不敢出声。 后来,他因为泄漏商业机密判了三年,罚款二十万,在监狱里瞎了一只眼睛。 没过多久,高烽老婆得知他外面养了小三,还出资首付,在市中心买了套一百多平方的房子,当即大发雷霆,逼他签下离婚,选择独立抚养孩子。 高烽这辈子,算废了。 …… 自那以后,秦生便不再去楚辞奕公司了。 他又恢复原本爱答不理的模样。 清冷疏离,把自己牢牢保护起来。 不过就算再冷漠疏离,也不是刚开始被带回家的那只小猫了,他被养得娇贵,脾气见涨,下意识撒娇吃醋,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小野猫变成了家养猫。 …… 楚辞奕有一下没一下摸着秦生柔软的黑发,怀里的小人原本在装睡,渐渐就真的睡着了,红润的小嘴巴微张,平稳地呼着气。 这地方他尝过无数次。 又香又甜,仿佛加了蜂蜜的牛奶。 楚辞奕捏起他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细细端详,盘算着如何品尝才不会让吵醒当事人。 床旁的手机突然亮了,有电话打了进来。 里面传出周震的声音:“老板,查到是谁跟在杨欣霖透口风了。” 楚辞奕将秦生放开,轻手轻脚下了地,走到卧室外,手机一直亮着。 听了一会,才道:“……秦何琼?” 第9章 “就是他。”周震咳嗽一声:“去年秦何琼又娶了任新老婆,一家子去欧洲十日游,买了不少奢侈品,这几天在澳门赌博,借下高利贷,不敢找您,才想出卖情报费赚钱的蠢招。” 楚辞奕蹙眉:“他怎么知道阿生上班地点的?” 周震道:“应该只是巧合,这老家伙在小区外徘徊好几天了,一直进不去,正好您那辆白色宾利驶出来……没关窗,看到小少爷的脸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 楚辞奕眸色微冷:“每月给他五万还不够?” “哪里够啊……”周震觉得这泼皮无赖当得比他这个助理舒服多了:“一家人单欧洲行就花了二十多万。”其他奢侈的消费数不胜数,他不敢多嘴,随便挑了几样说。 秦何琼是秦生父亲。 暧昧点讲,是楚总的半个岳父。 可惜这老头子做得不是父亲该做的事,吃喝嫖赌无一不沾,到处惹是生非。 “知道了,我会处理。” 楚辞奕挂断电话,依靠在门上,腰带不知何时无影无踪,衣襟敞开了大半,露出紧实的腹肌,显得格外慵懒,他一向规矩自律,衣服半点皱褶都不允许,只是刚被秦生又踢又踹,顾不上散架的浴袍,才落得这番模样。 脚丫子压过的位置,有点痒。 楚辞奕揉着胸口,眯了眯眼。 当爸的跟儿子可不太像,贪婪无知,着实令人生厌。 楚辞奕原地杵了会,拨通一串号码,电话另一头是名中年男人,褚新集团旗下子公司的总经理黄金贺:“黄总,半年不见了吧?” “楚董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打扰到你了?” “哈哈哈……”黄金贺发出洪亮的笑声,四两拨千金道:“哪里哪里,我们这种人,办公到深夜都不稀奇的。” “嗯……看来我得给黄总加工资了。” “这可是您说的,明天我就通知人事,可不能耍赖啊——” 两人寒暄两句,转回了正题:“楚董打电话,不是特地来问候我的吧?” “的确有点私事。”楚辞奕道:“你明天告诉财务,秦何琼的五万不用汇了。” 黄金贺有些吃惊::“单单这个月吗?还是……” “以后都不用汇了。” “是吗?那——”黄金贺顿了顿:“湖蓝路的商铺呢?” 秦何琼这个人他印象深刻,楚董对他照顾有加,不仅每月汇到账户的五万,还免租了一家商铺,专门用来给他们开洗衣店。 “也不必再免租。”楚辞奕语气淡淡:“付不起就找几个人把他们赶出去,要是敢闹,就直接报警,拿这五年的欠条出来给公安局的看。” 秦何琼一家老小全靠楚董,也不知得罪了他什么,突然断了供给,不过也算好事,那片商铺是黄金地段,租户质量高租金也贵,自从秦何琼来了以后就不得安宁,他自己做生意敷衍了事,还总找隔壁不痛快,租金一路下跌,现在已经亏本好几年了。 黄金贺心念电转,回话不带停顿:“好勒,这点小事发个邮件给我就行,哪需要您亲自来电,放心吧,保证办妥帖。” …… 清晨,朝阳升起一个边儿。 秦生醒来,楚辞奕还躺在身旁。 被褥不知不觉卷走了一大半,楚辞奕便拿他取暖,手哪里热乎往哪放,完全感受不到局促,反而很自然。 五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幸好手在被子里,没人能看到,秦生的抵触情绪也没那么强烈。 他一动,楚辞奕跟着醒了,对上一双红通通的肿眼睛,小家伙声音有点哑,大概是昨天哭的,意识回笼后,小幅度推了推他的肩膀,道:“我要上班了。” “好。”楚辞奕应着,亲了亲他的眼角。 一切做得得心应手。 秦生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又想不到。 起身,睡衣早在睡觉时就不小心卷了起来,半脱半挂在肩膀上。 楚辞奕扬眉,帮他把卷至胸口的睡衣拢好,盖住了后腰的纹身。 纹身很漂亮,是妖艳的水蓝色。 秦生不想让楚辞奕多看,赤着脚跑下床。 早餐是牛奶鸡蛋配三明治。 昨晚秦生又哭又闹,自己都觉得丢人,权当没发生过,低头剥鸡蛋。 剥完自己的,把楚辞奕的一起剥了。 楚辞奕这双匀称修长的少爷手会做的不多,也就射箭骑马翻文件,剥出来的鸡蛋坑坑洼洼,宛如月球表面,秦生有强迫症,看不过去,每次都帮忙代劳,起初满脸嫌弃,时间一久,阿素隔三差五地蒸鸡蛋,剥着剥着,竟然习惯了。 阿素看到,抿着唇笑。 秦生停下剥鸡蛋的动作,不满道:“你笑什么?” 明明晚上吵得不可开交,她在楼下都听得一清二楚,白天还帮先生剥鸡蛋。 刚要回答,便听见楚辞奕轻咳,话到嘴边顺势转了个弯:“对了,小少爷,我今天休假,先生会送你去学校的。” 秦生歪头瞥了眼日历,农历十一月十二,正好是阿素母亲的忌日,每年的今天,她都会请假。 阿素童年凄惨,母亲出生在偏远山区,后被卖到了菲律宾,父亲当地人,有暴力侵向,一旦喝醉便会对她们母女拳脚相向,十五岁那年,阿素的母亲带着阿素企图逃往缅甸,在地下格斗场工作。 母女俩过得清苦,直到遇上楚辞奕祖父章相平,才有了正儿八经的工作,可惜阿素的母亲身体每况愈下,没多久就过了世,连墓都买不起,还是章相平出的安葬费。 阿素感激章相平,对他的外孙也忠心耿耿。 常常偏帮楚辞奕,秦生没少吃她的亏。 想到这里,秦生警惕道:“我不……” 上大学时楚辞奕也送过他。 结果他们的关系变成全校皆知的秘密。 再后来,连辅导员都知道了。 “你不是一直想吃老鸿的甜点吗?”楚辞奕慢条斯理地说道:“晚上我让他提前清客。” ……他总能抓住要点。 鸿师傅是国际晚宴主厨,不仅国内外得奖,还上过好几次电视,他自己有家私房菜馆,以菜品精致,口味细腻闻名,特别擅长做甜点, 秦生偏食嘴刁,唯独不排斥他做的荤菜,加上喜欢甜食,隔三差五想要去。 可惜鸿师傅难约,又贵,一顿十几万,得楚辞奕亲自邀请,每次去,他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嘴酸腰疼,怪折磨人的。 秦生犹豫半晌,才垂下眼帘,咬了口白煮蛋:“好吧。” 吃完早饭,楚辞奕将车从地下车库开了出来。 宾利里还残留着昨天的味道。 秦生敲敲玻璃:“开窗。” 冷风灌进车内,楚辞奕侧着身,替他裹好围巾。 下一秒便遭来了不满:“热……” 十一月的天气刚降温,远不到带围巾的地步。 秦生扯了两下,听到楚辞奕附耳低语,俊秀的脸庞顿时青红交错,围巾也不扯了,伸手往里收了收,将脖颈遮得严严实实。 小心翼翼的模样可爱极了。 一路驶向学校。 秦生让他在校门口前一个转弯处停下,自己坐在车里东张西望,跟做贼似的。 踩了刹车后,楚辞奕放开方向盘,顺着他的手腕往上,钻进袖子里,戏谑道:“我就这么见不得光?” 秦生还在分神,冰凉的触感惹得他浑身一震,袋鼠般蹦了起来,紧系的安全带又将他扯回座位,顿觉恼怒,瞪了楚辞奕一眼,才以极快的速度下了车。 身影有些狼狈,跌跌撞撞的。 楚辞奕提醒道:“记得看红绿灯。” 秦生没搭理,自顾自往前走。 楚辞奕顿了顿,又说:“注意四周,注意车。” 唠唠叨叨的,以为送小学生上课吗? 秦生气急败坏地回头:“知道了!烦死了!” 第10章 楚辞奕也没生气,得到回答,便没再继续嘱咐。 过了一会,响起踩油门启动车的声音,很快消失在转弯处。 秦生摸摸发烫的耳垂,犹如一阵风,卷进校门。 楚辞奕居然说他锁骨上的痕迹很漂亮。 像盛开的、妖冶的梅花。 这老/变/态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老师好!” 正值上学高峰段,大批学生涌进校门,他们是国际学校,每套制服都是按照年龄和尺寸专定的,短裙和西装穿在身上也并不显得突兀。 唐晓曦已经等在办公室里了。 双眼红肿,看样子杨清樊对她的打击很大。 “早。” 秦生的眼睛也肿,四眼相望,像两只兔子。 唐晓曦自己都觉得滑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秦生一愣,还没从下车前的调戏里回过味来,下意识把围巾拢至胸前,紧张道:“怎么了?” 唐晓曦当他和自己一样,生活不顺,晚上偷偷窝家里哭,便苦笑着摇头:“没有没有……就是还没到冬天,就看你裹着围巾,感觉挺热的。” 秦生飞快地回道:“我不热。” 遮得这么严实,像脖子受了伤。 上班前唐晓曦还觉得烦躁,看到秦生这样,倒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怜悯起他来了:“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生活不如意我们还可以从工作上补回来。” 秦生:“……” 唐晓曦没打算得到回答,边宽慰边将抽屉打开,里面摆着一叠自己整理的纲要,说道:“今天开始早自习就需要你来接手了,通常我会让他们默写古诗,然后朗诵课文,如果还有空余时间,就把没一些没来得及讲解的家庭作业说一遍。” 秦生一一记下。 唐晓曦鼓励道:“不要有太多压力,碰到调皮捣蛋的小孩忍一忍,下课躲远一点就好了。” 进教室前,秦生还站在门口做了心理建设。 打开门的瞬间,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着,小腿肚子被踢了一下。 挺重,也挺疼。 “哈哈!好蠢!” 始作俑者发出爆笑,是小孩子的声音。 秦生眯了眯眼,扭过头。 卷发,大眼睛,手插在口袋里,一脸放荡不羁。 秦生淡淡道:“是你啊。” 杨欣霖的侄子,杨清樊。 …… 褚新集团的总部在鸿城贸易中心。 整个城市最热闹繁华的地区。 股东大会连续开了几天,原定今早九点开始,楚辞奕送完秦生又逢路上堵车,到公司时已经超过时间,看来得迟到了。 下了轿车,周震已经在大厅候着了。 “不是让你在上面待着?” 楚辞奕把手中的黑色公文包扔给他:“楚轩昂管辖范围内的财务报表整理出来了吗?” “整理好了。” 周震接过包,附耳道:“楚董,出了件事。” “嗯。” 楚辞奕脚步未停,示意他继续,周震只好紧跟其后。 “早晨八点的时候,有人来公司底下闹。” 楚辞奕神色不变:“叫保安了吗?” “已经赶走了。” “没惊动上面几个吧?” 楚辞奕指得是楼上正在开会的大股东。 “没有……时间错开了,他们也刚来。”周震面露难色:“但两位小楚总到得早,估计看到了。” 两位小楚总,一个是哥哥楚轩昂,另外一个是他弟弟,楚老爷子现任太太的儿子,楚凌。 楚辞奕这才问道:“闹事的是谁?” 周震打开手机,将照片递过去:“李蓉,就是秦何琼新老婆,昨晚挂完电话……您做了什么?她情绪不太对劲……嘶声裂肺的,原本楚轩昂懒得搭理,一听那婆娘老喊您的名字,倒被勾起了兴趣。” 照片里的楚轩昂站在李蓉面前,一脸和善。 “翻不出什么花样,秦何琼鄙陋无知,和楚轩昂倒是绝配。”把手机还给周震,楚辞奕摘下金丝边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时,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温文尔雅:“我不过让黄金贺收了他们商铺,想不到连这点都受不住。” 周震露出一抹笑容,摁下电梯按钮:“那再好不过了,自从两年前的事……小少爷一直耿耿于怀,我以为您会马上替他出气,结果等到现在。” 秦何琼犹如一只爬行在暗道里的蟑螂,渺小却隐藏着一身细菌,没脸没皮,耍起泼来无所顾忌,更可怕的是,他没读过几年书,不懂道德伦理,只相信自己的拳头,把钱看得比命还要重要。 这么危险贪婪的人,楚董居然一点都不着急,甚至拿钱供着,拖了两年才肯出手。 楚辞奕轻轻抚平领带上的皱褶,换了个话题:“周震,我记得你老家在农村吧?” 周震愣了愣:“是啊。” “小时候用过旱厕吗?” “用是用过……”周震拿不准老板意图,谨慎道:“但后来拆迁改革,换成新厕了。” “现在再让你用旱厕,还用得惯吗?” 周震摇了摇头:“当然用不惯了。” 旱厕味道难闻,又脏又臭,苍蝇蚊子堆积,现在回想起来,那股味记忆犹新。 “这就对了。”楚辞奕语气淡淡:“同理,秦何琼还能忍受一件五千以下的衣服、一顿两三百的下午茶吗?” 欲/望是一点一点堆积出来的。 这样的折磨外人看来不痛不痒。 可对于过惯挥霍无度、享受生活的秦盒琼夫妇来说,比死还要难受。 周震深知老板爱耍软刀子,笑了笑,附和道:“是该让这老家伙吃吃瘪。” “吃瘪?”楚辞奕瞥了身旁助理一眼。 周震只觉得四肢发寒,又见他淡漠的黑眸中划过一抹轻蔑:“要不了多久,他便会犹如蚂蚁缠身,生不如死。” …… 两年前,秦生彻彻底底,脱离过楚辞奕一次。 回到家里,以为安枕无忧了。 却被秦何琼以同样的方式送上了一个玩具厂老板的床,那老头姓李,五十多岁,肚子堆积着几层厚的油脂,口腔里有股浓重的烟臭味。 楚辞奕半路把人拦了。 搞黄他的生意,顺便拿走了房卡。 在宾馆里,直接把秦生给办了。 第11章 十八层。 楚辞奕入座时,会议已经开始半个小时。 一霎间,十双眼睛齐齐向他扫来,各怀鬼胎。 会议室中央摆着一张昂贵的红木长桌,最前端坐着一个西装革履、保养得当的中年男人,他便是楚家的家主、楚辞奕的父亲,楚文涛。 明明已是将近六十年龄,但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英俊风雅,看上去才四十出头。 楚辞奕冲他微微颔首:“抱歉楚董,我来晚了。” “坐吧。” 楚辞奕坐在第二排位置上。 正对面是一位三十不到的青年男人,染着一头惹眼红发,耳垂挂着三根金色耳钉,胳膊懒洋洋架在老板椅上,两条长腿交叉架在价值不菲的红木长桌上,显得不羁又散漫。 一出口,便是冷嘲热讽:“楚辞奕,你好大的架子,昨天开会中途离场,今天开会你又迟到,太不把宁伯、阳伯和爸放在眼里了吧?” “轩昂!在公司里要叫我楚董,没规没矩!” 楚文涛虽看不惯大儿子吊儿郎当的痞样,还是等他说完了再怒斥道:“把腿给我放下来!” 楚轩昂脸庞闪过一抹怒意和不甘:“爸!你就知道偏袒二弟,他压根瞧不上股权会议,为什么要把董事长的位置移交给他?还要给他百分之十五股权!”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了一霎。 继承董事长的位置,股权却只给百分之十五? 这不胡闹吗! ……蠢货! 楚文涛病情稍有好转,此时怒极攻心,脸色一阵青紫,一阵煞白,尤为难看。 他是有意把位置传给楚辞奕,那是因为三儿子楚凌才刚大学毕业,根基未稳,楚轩昂自己又不成器。 ——但不代表他会放弃长子。 楚文涛早盘算好了,集团里自己那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十五给辞奕,二十给楚凌,剩下的二十五全给轩昂,昨天辞奕有事离开,他正好趁机宣布了,楚凌没有主见,自然不会反对,想不到轩昂如此看不懂形势分不清轻重,竟把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 果然,楚辞奕扬眉,不动声色看了楚父一眼,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两下桌面:“大哥,你听错了吧,我若真当董事长,又怎么可能只有百分之十五的股权?传出去被别家知道了,要闹笑话的。” “文涛。”后座的几个老头互相使了眼色,其中一位年纪略长的说道:“既然你已经打算把位置传给辞奕,股权分配也得一碗水端平,别让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为你的家事担心。” 言下之意,便是觉得给楚轩昂的股权太多了。 楚文涛有些心虚,含糊道:“妹夫说的对,昨天也只是提议,最终结论还需要你们来投票决定。” “诶——”老头摆了摆手:“文涛啊……你就别客气了,什么妹夫,琴书走了三年,我也已经另娶,早不能算楚家人了。” 既然如此,又摆架子给谁看。 阳老头七十一岁,比他妹妹大上将近二十,都能当爸了。 能娶到书琴,是他拨了三分之一的家产来填补楚家的漏洞,虽同时获得诸新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实际填补的钱远不止换来的百分之十。 如今阳家没落,不如楚家,阳老头没了“妹夫”这层关系,对年轻时贪图美色的决定有了几丝后悔,常常明里暗里说反话逼楚文涛在董事面前表态,生怕自己失去话语权。 楚文涛脸部的肌肉抖了抖,随即又端着茶抿了口,勾勒出一抹半虚伪,半真诚的笑容:“阳哥,千万别这么说,当初楚家危难,要不是你出手相助,哪有今天的褚新集团。 虽这样说,其实楚文涛早看他不顺眼了。 表面客套,暗地里恨得要死。 “既然你看得起,那容我多嘴一句。”阳老头哪里管他想什么,恭维的话一出口,顺着意讲了下去:“给楚辞奕百分之十五股权这个决定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偏心轩昂我理解,但屁股不能太歪。” “偏心——?”楚轩昂眼一瞪,瞬间坐不住了,他本来就受不得一点亏,见阳老头丝毫不帮自己,重重敲了一记长桌,道:“二十五的股权不是我应得的吗?里面还有我妈的一半,现在她死了,难道就当她不存在了?” 一个小三,名不正言不顺的。 要不是留了个种,谁还会记得她? 更别说分股权给她了。 几个大股东面上带着隐隐不悦。 另一资历较老的宁伯冷哼,不咸不淡道:“分配股权要得不是血统,而是贡献,把财务总监叫过来,我要看小楚总上半年管辖范围的利润表!” 闻言,楚文涛端茶的姿势都有些不稳。 上半年的利润报表他早看过了,每家加起来,亏损的将近上亿,楚轩昂接管之前,这些公司明明还都是盈利的,要是被精明的老家伙们看到,他儿子总经理的位置恐怕保不住了。 “等等。”楚文涛放下瓷杯,轻咳一声:“我突然想起来财务报表在档案室,近期档案室整修,资料全放回了分公司,暂时拿不到了。” 一些分公司不在本地,楚轩昂管辖的更是偏远。 宁伯的眉头深深皱在一起。 看来财务报表里经营状况并不理想,不然楚文涛脸色不会差成这样,道出无法拿到利润表时,神情还带着庆幸……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不能坐视不管,一拍桌子:“集团雇五六个助理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吗?让他们开车把报表取回来!” “宁伯,不用这么麻烦。” 楚辞奕十指交叉搁在腿上,微笑道:“近几年楚董身体欠佳,集团一直是我在打理,每月财务报表办公室里都有备用,我让周震到复印几份拿来就是了。” 宁伯满意颔首:“到底是将来要继承董事长的位置的,考虑就是周全。” 楚文涛箍紧手指:“辞奕,你——” 真是什么样的母亲养出什么样的儿子! 曾经做母亲的能面不改色逼死袁茉,如今做儿子的竟也想逼死哥哥!他卧床多年,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次子的心肠是何其歹毒! 楚辞奕微讶:“楚董不想让我拿出报表吗?” “没有。”楚文涛冷哼。 他抱了几分侥幸心理。 说不定楚辞奕有点人性,报表出来的数字是调整过的,倒不是非要盈利,至少不会让轩昂难堪。 然而结果并没有如他所愿。 几位大股东的脸色随着翻阅的速度越发难看。 “轮胎厂半年亏损两百万?” “娱乐公司单单三月份就亏损了五千万……剧情内容涉嫌违规?投资之前不看剧本吗?!” “每月餐饮店也能亏三、四万?!” “文涛——” 董事长的儿子不懂事,大股东们不方便教育,但做父亲的难道不清楚他的德行吗?再这样亏下去,这些分公司都要倒闭了! “……我们这些老的不关心楚家家事,关心得是手里掌握的百分之几股权每年能收到多少红利,小楚总可能不太适合管理公司……上半年就算累积经验,要是下半年再出现这种情况——” “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会议被迫暂停,两位资历老的,阳老头和宁伯已被气得中途离场冷静,其他几个股东也失去了继续讨论下去的兴致,纷纷找借口离席。 楚辞奕在楼道口遇到了正在吹风的宁伯。 “宁伯,怎么不回会议室?” 第12章 褚新集团每两层都有一位清洁阿姨打扫,干净敞亮,没有半点灰尘,只是他杵着的时间太长了些。 “回会议室看文涛摆臭脸吗?” 宁伯叼着根烟,楚辞奕拿出打火机,顺手点上。 顷刻间,烟雾缭绕。 “小楚董彻底戒烟了?” 宁伯抖抖烟包,本欲颠出一根,突然想起这小子有一阵不碰香烟了。 楚辞奕收回打火机:“家里人闻不惯。” 秦生有慢性鼻炎,一闻到烟味喉咙就不舒服。 抽了烟,回家不给碰,还冲他发火。 “不抽就不抽吧。” 宁伯呼出一口雾气,缓缓道:“小楚董,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有些话也不藏着掖着了。” “您说。”楚辞奕洗耳恭听。 “其实文涛他,不是当董事长的料。” 宁伯年轻时担任褚新集团副总,跟着楚辞奕祖父,也就是楚文涛的父亲一起打拼,现在年纪大了,虽不再打理业务,但资历摆在那里,如今就算楚文涛,也要敬他三分。 “当年你祖父并非一定要文涛娶你母亲。”宁伯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回忆:“可他和轩昂一样,投资毫无眼光,自视甚高,不善应酬,若身边没有得力的帮手,楚家迟早会败落。” “我知道。”楚辞奕倚着窗:“不然他哪里愿意娶我妈,姑姑也不会早死。” 宁伯险些被呛到,放下烟头:“你这话可别让老阳听见,省得他又不自在。” 正是因为楚文涛经营管理能力差,当年大批中高层出走,加上投资十几亿的项目亏空,他自乱阵脚,被对家陷害,导致楚家股市一路下跌,雪上加霜。 迫于无奈,他娶了楚辞奕的母亲帮忙填补漏洞,又低声下气肯求亲妹妹付出后半生的幸福,嫁给大二十岁的阳老头,才稳住局势。 可惜楚书琴结婚后一直郁郁寡欢。 五十岁不到就撒手人寰了。 …… 抽完烟,回到会议室时,已宣布散会。 楚文涛脸色阴沉,无颜再面在座的大股东,一双双指责失望的眼睛让他仿佛回到三十年前刚刚接手公司的时候,如坐针毡。 见到楚辞奕,面无表情道:“你留下。” 然后亲自将门关上,大有向他算账的意思。 “爸。”楚辞奕拉开椅子坐下,脊背微微向后倚着,做出了轻松坦荡、毫无歉疚的动作:“有事吗?”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哥哥总经理的位置由于他拿出的财务报表生生被撤下。 四目相对,楚文涛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似在审视。 还是和从前一样,看不透他想些什么。 正如同他的母亲,表面端庄优雅,温柔贤淑,内里却阴暗淡漠,夺去茉茉的生命,还能装作无事发生,心安理得躺在自己身边,甜言蜜语。 有其母必有其子。 思及此,楚文涛心头无名怒火不自觉地上涌:“你是不是私自把杨家的婚约退了?” 楚辞奕微讶:“这都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发生的事我就不能兴师问罪了?” 楚文涛忍耐地抽出一张照片:“小杨亭亭玉立一姑娘,长得不错,配你绰绰有余,过段日子我约杨董面谈,如果楚、杨两家能再次联姻,明年选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到时候生意上也有个助力,省得亏损几百万几千万都要拿来上报……不嫌丢人。” “爸,我跟您不一样。”楚辞奕顿了顿,挪开视线,照片里无非是杨欣霖端庄优雅不露齿的假笑,他昨天才刚刚见过真人,杨欣霖生意做得不大,气性倒挺大,连阿生都敢劫走:“我不需要通过联姻维持集团的正常运营。” “你说什么——” 楚辞奕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 冷嘲热讽的,瞧瞧,瞧瞧!有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我看是你鬼迷心窍!” 楚文涛拍案而起,声音变得异常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养了个什么东西,今天来公司闹的是他家亲戚吧?你拿公司的钱补贴给他多少——” “谁告诉你的?”楚辞奕换了个姿势坐着:“楚轩昂?” “你以为谁都喜欢暗地戳人的脊梁骨?”楚文涛怒目而视:“我警告你,平时玩玩也就罢了,别想跟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男人结婚!” “这我倒没想好。”楚辞奕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可以考虑一下。放心……至少我不会像您那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 楚文涛额头青筋直爆,气得说不出话。 楚辞奕也没安慰他的打算:“爸,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父子俩闹得不欢而散。 没过一会,便传来老董事长气急败坏离开公司的消息。 楚辞奕坐在办公室里,揉着太阳穴。 再怎么表现得游刃有余,也会有深感疲惫的时候。 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大概因为楚文涛重病不愈,有几年甚至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便以为他会就此消停。 周震将磨好的咖啡送进来,道:“您没事吧?” 手里捧着一堆文件。 楚辞奕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见他捧着的文件几乎能盖一座小山,随手翻阅,扬眉道:“你第一天上班?一个五千万的手游开发项目需要我来签名?王副总和谭副总都是死人?” 周震说:“楚董临走前,特地找两位副总谈过了,规定不允许下放权力……说公司是楚家的,不是王家谭家的,他们只有汇报权,没有决定权……” 楚家是豪门,资产千亿。怎么他这位父亲做出来的事,总跟小门小户的家族企业似的。 楚辞奕按着眉心:“他瞎折腾什么。” 周震继续道:“……两位副总心里实在憋屈,他们抱怨自己为褚新集团尽心尽力做了十年,楚董竟然如此不信任,还,还叫错他们的名字……” “这几天股东会,小楚总行为乖张,让工程师给他买咖啡,项目经理小唯姐帮忙复印资料,我们公司分工向来明确,小唯姐都怀疑小楚总是不是看她不顺眼,在故意针对她。现在高层频频不满,中层叫苦不迭,加上楚董的指令跟您制定的公司制度又不统一,底下做事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辞奕听得眉心直跳。 “把中层以上的干部叫来。” 他起身:“二十分钟后,会议室集合。” …… 会议持续到将近四点才告一段落。 周震频繁看手表,低声提醒道:“楚董,快到接小少爷下班的时间了。” “嗯。”楚辞奕合上文件,抬眼看向铝合金玻璃在徘徊的人影,将钥匙扔给他,道:“你先去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 周震微愣:“楚董?” 楚辞奕道:“我还有事要处理。” 说完,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对周震道:“对了,阿生晚上想吃老鸿的甜品,你去打电话安排一下。” 周震走出办公室,紧接着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 一张和他有六分相似的脸映入楚辞奕的眼帘。 同样戴着金丝边眼镜,温文尔雅的样貌,西装革履,相同的身高,只是刘海微长,遮住了小部分眼睛,显得有些阴沉。 “哥。”楚凌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坐下:“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第13章 …… 傍晚,章新路国际小学。 唐晓曦惊谔道:“什么,徐校长被辞退了?” 章主任扶着眼镜,神情严肃:“都是上面领导安排,以后徐校长工作上的内容由我暂时代管。” 唐晓曦犹豫:“可是……” “没有可是不可是的,所以,你们来这里——”章主任打断她的话,锐利的目光在唐晓曦和顶着一身伤痕的秦生身上扫过:“是为了什么?还有秦老师,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起因在早自习,杨清樊踢了秦生一脚。 神情万般挑衅,几乎要用下巴看人。 秦生是班主任,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跟学生计较。 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提起他的领子,赶他去操场跑步。 让班长在一旁看着。 上午,杨清樊格外老实,跑了两节课回教室上课。 后面的几节都趴在桌面上睡觉,等到上晚托班,精神亢奋,才展现出顽劣的个性,他又又又又逃课了,惹哭班长,不仅自己不上,还拉帮结派,硬逼着班里几个成绩好的一起,教室里也空空荡荡。 秦生好不容易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把他捉着了。 可这熊孩子不仅不肯就范,竭尽全力反抗—— 最后人带了回来,秦生全身都挂了彩。 唐晓曦愁眉苦脸,她就知道,就算换了老师,熊孩子还是熊孩子,不会变乖:“原本杨清樊调皮捣蛋,都是徐校长亲自处理的,现在他不在,我们是不是……” “给处分,叫家长,退学。” 章主任面不改色说道:“学校怎么规定,就怎么办。” “这种小事不需要来问我,你们自己解决。” 章主任不同徐校长,她不看重学生的家庭背景,认为顽劣的学生该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这样对学生自己、对学校将来都好。 走出办公室,唐晓曦担忧道:“小秦,要不要去医务室?你流血了……” 秦生脸颊、手臂多了两道抓痕,倒不是特别严重,只是皮肤白皙,才显得格外醒目。 “不用。”秦生把袖管拉长,遮住伤口。 “对不起啊。”唐晓曦心里愧疚:“其实我应该跟着去的,但是——” 她太害怕杨清樊了。 “我知道。”秦生侧过脸,淡淡道:“没关系的。” 唐晓曦一愣,莫名觉得心安。 通常当老师的,特别是新手老师,被学生捉弄顶撞,情绪沮丧崩溃,失去信心,都很正常,本来……她还想着安慰秦生,想不到自己先被安慰了。 再回到教室,杨清樊早不见踪迹。 “我就知道。”唐晓曦叹气:“他不会乖乖听话的。” 说罢,控制不住偷偷朝秦生的方向瞄去。 他的侧脸几近完美,高挺的鼻梁,红润的薄唇,唯一的缺陷,可能就是过于精致的五官,一半显得清冷贵气,一半又显得女气。 唐晓曦的心砰砰乱跳。 秦生摸着隐隐发疼的手臂,好不容易才忍住揍杨清樊一顿的冲动,皱着眉道:“明天再找他算账。” 冷风随着连绵的细雨飘进办公楼。 他打开窗户,伸出了手。 地面坑坑洼洼淌着积水,看来下了有一会了。 唐晓曦被吹得一哆嗦,揉揉微红的脸颊,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诶呀……忘记带伞了,小秦,我记得你家住朝林路吧……刚好在我家前面一点……要不要一起拼个车?” 秦生摇摇头,拒绝道:“等会有人来接我。” 如果阿素来接人,或许还能捎她一程。 可阿素今天请假了,驾驶座上十有八/九是楚辞奕。 唐晓曦有点沮丧:“差点忘了,你是富二代。” 秦生希望她别多想,连忙道:“……我不是富二代。” 走出教学楼,秦生打开伞,雨滴稀里哗啦地落下。 唐晓曦缩着肩膀,紧紧挨着他,眨了眨眼睛:“别谦虚啦,你都有司机的。”而且,上次章主任已经明说,他是关系户了。 哪里是司机?明明是大爷。 秦生烦恼地揉了揉眉。 他不想被人当成富二代对待,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被包养的事,只得硬着头皮撒谎:“不是司机,是我之前已经打车软件上叫车了。” 没想到唐晓曦兴高采烈说道:“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吧,车费一人一半,还能省点钱呢。” “……” 秦生觉得她好烦。 楚辞奕说不定会吃醋,甚至故意在她面前宣誓所有权。 那混蛋就喜欢看他无所适从又羞赧的模样。 秦生一肚子火,下意识去扯围巾。 扯到一半想起自己带围巾的原因,又气急败坏带了回去。 他们在学校前面的转弯口停下。 雨越下越大,宛若给繁华的街道披了层白纱。 起初,唐晓曦还觉得和秦生一起等车是种享受。 渐渐的,一把伞遮不住倾泻而下的雨了。 她时不时点开手机看时间,抱怨道:“小秦,是不是路上堵车?我们都等快半个小时了。” …… 楚辞奕是特别有时间观念的人 秦生莫名想起前两次的车祸,都毫无征兆,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所以当白色宾利慢悠悠开到眼前,便忍不住地生气,不是气他迟到半个小时,而是气自己在看到车的同时竟然松了一口气。 他有毛病吗?为这混蛋担忧。 唐晓曦发出短暂的惊呼:“这司机真有钱。” “一般般吧。”秦生含糊道。 他有意往前站了站,挡住唐晓曦的视线。 “那辆车是今年刚出的限量版,全球两百多部,要一千多万呢……” 秦生拉开车门,硬着头皮胡扯:“可能他用老板的车接单。” 楚辞奕第一眼看到了秦生脸上的伤。 他伸出手,想要捏住下巴仔细打量打量:“谁弄的?” 秦生害怕唐晓曦看见,眼神慌乱地躲开了。 躲开的一瞬间,和楚辞奕目光相撞,发现男人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一脸懒散和怠倦,通常情况下,他会刻意伪装成温润儒雅的样子,具有十足十的迷惑性。 果然,楚辞奕危险地眯了眯眼。 秦生一躲,倒是让他看清了身后藏着的女孩,玲珑可爱,长相中等偏上,并不突出。 女孩探出脑袋往里看,就快趴到秦生背上了。 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楚辞奕瞧着扎眼,解开安全带,身体前倾,一把捉住秦生手臂,将人扯到副驾驶座上。 “上两天班就学会招蜂引蝶了,嗯?” 第14章 “放开我……”秦生不悦地甩手,男人没使多大的劲,但碰到了伤口,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楚辞奕蹙眉,一把卷起秦生的袖子管,一道道泛红的伤痕映入眼帘:“怎么回事?” 秦生含糊道:“学生不小心碰的。” 楚辞奕追问:“哪个学生?叫什么名字?” “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你也要计较?” 秦生推了推他,发现压根推不动,自己又有点像欲拒还迎。 “外面站着的那位呢?” “她是我同事……” 楚辞奕悠悠道:“顾佑也是你同学。” 不知想起了什么,秦生恼羞成怒:“你怎么又提他——” 顾佑是他大学时期的学长,一个社团的,温柔亲和,高大俊朗,总拿当他弟弟照顾。 楚辞奕偏觉得这男人不怀好意,便寻准时机,故意把秦生抱到学生会大楼的天台上折腾,果不其然,被采景的顾佑撞见了。 秦生全身裹着楚辞奕的西装,只露出滚烫含泪的小脸,却足够带有视觉冲击了。 第二天顾佑便退出社团,跟消失了似的,再也没见过面。 “他要是正常,会一直盯着你屁股看?” ……顾佑盯着他的屁股看? 当时相处的细节早已经模模糊糊,就连长相,印象里也只剩下一个隐约的轮廓。 秦生半信半疑:“……你别以己度人。” “你在暗喻我思想龌龊?”楚辞奕侧首睨着,扯过他纤细的手腕,危险的视线一点一点地,从上往下扫:“你是我的人,我用哪种眼神看你,他就用哪一种,他想不想上你——我感觉不出来?” 两人紧紧挨着,距离暧昧,几乎没有间隙,温热的呼吸打在鼻翼上,有些微微的痒,就算他声音压得极底,犹如清风抚过,但里面的侵占意半分不少。 脊背到头皮都是麻的。 明明会这样看他的,只有楚辞奕一人。 秦生撇开脸,缩着身体往后挪了挪。 “……你在外面受了气,少回来拿我当出气筒。” “我哪里舍得。”楚辞奕怔了怔,低低地笑了下,伸手触摸眼前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受气了?” 他喜欢这样近距离地打量秦生。 不管如何伪装,或者只是细微的、连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情绪,秦生那清澈地、犹如狐狸一般狭长的眼睛,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他看透。 ——他的心情确实被父亲和大哥搅合得一团糟。 又恰逢秦生和女同事亲近,反应比平时大了点。 倒不是偏怒,因为这小家伙本身就很能惹桃花债。 “叫我一声老公——”楚辞奕呼出的气几乎能包裹住他的耳垂:“我就不跟你计较。” 他明显在乘人之危…… 秦生气极。 唐晓曦焦灼地在车外等待。 秦生坐进去时,她本想跟着一起,迎面便被冰冷的目光震在原地。 ——司机,在瞪她吗? 没了伞,大颗大颗的雨滴落在唐晓曦的身上,冷风一吹,不禁打了好几个喷嚏。 车厢里呢喃着,听不清楚,好像在吵架。 又好像不是,唐晓曦觉得怪异,但说不上来。 吵着吵着,秦生的耳垂都红得滴血了。 “我不要——” 他往车窗的方向后退。 楚辞奕像一头贪婪的狼,永无止境索要东西。 这样亲密、毫无保留的话,喊得时间久了就像渗进骨髓里的毒/药,在他记忆打上印烙,再想抽离便痛不欲生,秦生把身体都给了,只剩下一颗心了。 他却想方设法地挖这颗心。 “真的不要?”楚辞奕对他了如指掌,抵上了额头,再离得近些,便能亲上了。 一旦亲上,他们的关系就会暴露。 唐晓曦的态度可能变得跟徐校长一般无二,表面毕恭毕敬,内心鄙夷蔑视。 “反正我就是玩具。” 秦生被逼得难受,垂下眼帘,涌起淡淡的雾气:“你想怎么样都行。” 声音哼哼唧唧带着小小的奶音,楚辞奕见他的表情,像真生了气。 “我没说你是玩具。” “你就是这意思。” 明知道他脸皮薄,还故意让顾佑在天台上撞见。 秦生没有忘记曾经谦和,眉眼温和的学长流露出的神色,震惊、失落,不敢置信,失魂落魄地杵在原地,回过神来便转身就跑。 “以前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三四年前,楚辞奕还没那么在意秦生的喜怒哀乐。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如今养着养着养出了感情,自然舍不得他真出糗。 “不在她面前动你了,好不好?” “你本来就答应过我的。”秦生蓦地抬眸,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昨天碰到杨欣霖的时候,你也没有遵守,你就当耳旁风——” 楚辞奕觉着他手凉,便放进掌心里捂着。 他保证道:“宝宝,下次不会了。” 淅淅沥沥的雨天是挺冷的。 十指连着心窝,暖洋洋倒不觉得难受。 “哼。”秦生牵起嘴角轻嗤,没用力抽去。 楚辞奕知道有救,仰首,对唐晓曦勾勒出一抹绅士虚假的浅笑:“怎么还站在外面?快进来吧。” 擦脸擦挂在眼帘上的雨珠,唐晓曦晃了神,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好像先前布满寒霜的眼神从来不曾出现一般。 迅速钻进车厢,唐晓曦下意识放低姿态:“谢谢,谢谢你……” 说完才感觉到不对,对方只是个司机…… 自己为什么小心翼翼,跟面对领导似的?! “嗯。”楚辞奕颔首,淡淡看了一眼被她裙摆溅湿的车垫:“小心点。” “啊……?哦……” 唐晓曦拘束地往前坐了坐,这个角度能隐约看到司机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和高挺的鼻梁。 一张斯文清俊的脸,配着手表穿着极为合身的西装,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实在想不明白这种人竟然只是司机。 还有那淡漠的眼神,似乎担心的不是她是否着凉,而是被雨珠沾湿的坐垫。 居高临下的态度,秦生看着就来气:“不想送你就别送了。” 敲打车窗的密雨恰巧盖过了他的声音。 楚辞奕挑眉,在他掌心处轻轻一勾。 仿佛有道电流窜过,秦生浑身打颤,蓦地将手往回抽,不敢再用气呼呼的语调说话了。 楚辞奕嘴角微勾,踩下油门。 唐晓曦住在离秦生家不远的一个老式小区里,大约十五分钟的车程。 楚辞奕开得又稳又快。 唐晓曦脑袋有点懵,临下车前,还顶着压力,把坐垫上的雨珠擦得干干净净。 难怪秦生别别扭扭的。 ——她看到两人相握的手了。 原来,他们是情侣关系。 灰蒙蒙的云层缓缓散去,绵绵细雨不再密集,窗外四景清晰逐渐起来。 路过红灯,楚辞奕稍稍闭了五六秒的眼睛。 秦生看着他,嘴角牵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猫咪。 可不知怎么就被楚辞奕发现了,悠悠睁开了眼,道:“见我身心俱疲,就这么幸灾乐祸?” “我可不敢。” 秦生撇撇嘴,垂首盯着自己的指甲看。 指甲盖表面圆润,末端坑坑洼洼,全是咬过的痕迹。 楚辞奕警告道:“以后再咬指甲,就捏断你的手。” 秦生蓦地将手指缩进掌心里。 第15章 红灯一闪一闪,很快变成了绿光。 楚辞奕启动车,道:“后座上有个文件袋,给你的。” 秦生以为他在报复自己刚才偷乐的行为,抵触道:“……我不要穿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文件袋。”闻言,楚辞奕一本正经的脸庞上,露出难以察觉的戏谑与暧昧:“不是衣柜,里面装得是文件。” “那给我干什么。”虽这样说,秦生还是侧着身,把文件袋拿了过来。 有时候,一些重要隐秘的文件楚辞奕不会留在公司,而是带回家里。 秦生最黏人那会儿,还是他帮忙整理归档,跟小秘书似的。 楚辞奕道:“你替我收着。” 秦生“啧”了声,上下翻动:“谁给你的?里面是什么?” 问题还挺多。 楚辞奕转动方向盘打了个弯,说道:“楚凌给我的,上面的东西,你不会想看的。” ——瞧不起他吗? 秦生不经激,直接将上方的细绳子绕了两圈,抽出了文件。 一张剪裁过的报纸,附着照片,几份密密麻麻的文字。 《桂峰高级中学跳楼事件》,秦生粗略一看,报纸上大致记载着一个十四岁的初二女学生,在晚自习的时候从教学楼坠下,当场死亡的新闻。 报纸被剪裁得很小,应该不是什么大新闻。 秦生扫了一眼时间,发现都是十几年前的报道了,难怪纸张陈旧,字迹模糊。 照片也是复印件,黑白的,但确确实实拍到了大片的血和死者的脸。 还是近景。 她仰面倒下,眼球突起,长发如海棠般散开,一脸怨毒悲愤的神情。 秦生第一次见到死人,又狰狞又骇人,心脏猛地跳了两下,面色苍白,迅速把照片塞回文件袋里。 楚辞奕揶揄道:“小兔胆子。” 秦生还没从刚才的照片中回过味来,直觉男人不会无缘无故调查一个陌生人的死因:“……你杀人了?” “宝宝。”楚辞奕轻轻点了点方向盘,拖着长音缓缓道:“我们在一张床上睡了五年,会不会杀人你不清楚吗?” “不许叫我宝宝——”秦生像被揪住了兔尾巴,怒瞪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怎么做到人前谦谦君子,人后衣冠禽兽的? 白瞎了一张文质彬彬的脸。 哦,他忘了,楚辞奕根本不会自己动手。 他只会买凶作案。 轿车缓缓驶进别墅区,在私人车库停下。 秦生的脸在短时间内变得五颜六色。 “你在乱想什么?” “看清楚上面的字,写得是跳楼自杀。” 文件袋盖在大腿上,楚辞奕想再将资料拿出来,但秦生不愿重温那具血腥的尸体了,便慌忙按住他的手往下压,结果很轻易地碰到了—— 秦生生生颤栗一下,猛地抬眸。 “我……”他有些尴尬。 然而楚辞奕没有避开,反倒沿着轮廓饶有兴致地赏玩。 “你干嘛——” 秦生红了脸,并起双腿,解开安全带,一个没站稳,险些从车里滚下去。 楚辞奕理了理西装,一脚踏出车门,神态自若。 ——老流氓。 暗骂几句,秦生彻底消了刨根问底的好奇心,抱起文件袋,没好气地道:“今天不是去老鸿那儿吃吗,为什么要把车停在这里?” “我让周震打过电话了,老鸿要参加一个国厨比赛,下周才能回国。”楚辞奕将钥匙收进掌心:“冰箱里还有一些阿素准备的食材,我们一起简单的做个晚餐吧。” 秦生的眉心跳了跳:“……我们?” “嗯,我们。” 秦生的厨艺,还停留在勉强能吃的阶段。 儿时,秦何琼不管他,母亲又瘫痪在床,秦生的生活费、日常开销,来源于政府发放的低保和母亲的工伤补贴,就这点钱,还有被秦何琼抢走的风险。 他年纪小,做饭全靠直觉,有时候咸了,有时候太淡了,反正只要不饿死,怎么烧都行。 后来遇到楚辞奕,便有了阿素,阿素厨艺精湛,年复一年,口味早被养刁了。 “我可不太会做。”秦生自言自语道。 楚辞奕慢悠悠道:“我会啊。” “你更不可靠。” 秦生暗道,鸡蛋都剥得坑坑洼洼,还好意思自夸。 冰箱里剩一些鸡蛋、番茄、苦瓜和肥牛卷。 秦生跑去淘米,楚辞奕便炒了个鸡蛋,将苦瓜凉拌,再把番茄煮熟,做成番茄肥牛粉丝汤。 都是简单的家常菜。 等电饭煲一开,其他菜也一起做好了。 秦生抿了口汤,味道竟然还不错。 “……原来你真的会做饭。” 出口的话跟蚊子叫,生怕被听到似的。 “当汝富,欲思穷。”给自己续上红茶,楚辞奕托着下巴,看着他说道:“哪天万一遇上什么不测,穷困潦倒,也不至于一点生活技能都没有。” 面容温和,如沐春风。 秦生被瞅得毛毛的,心道只有你让别人遭遇不测的时候,谁有让你遭遇不测的本事? 他忽然想起了徐校长。 徐校长也算不露声色、棉里藏刀的角色,在章新路国际小学风生水起,颇有威望和人缘,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又有谁会莫名其妙地辞退他? 秦生扒着碗里的饭:“徐校长是被你辞退的吗?” 问完了,还特意停下吃饭的动作去观察男人的神色。 此刻楚辞奕心情不错。 放下筷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是啊。” 又软又滑,难怪那天,杨欣霖爱不释手。 “别捏我脸。”秦生穿着粉兔毛拖鞋的脚,在红木桌下不情不重地踢了他一下,冷哼道:“你不说他就是因为擅长阿谀奉承,才能坐稳校长位置的吗?” “倒也没错。”楚辞奕松了手,心中恋恋不舍,面上却不显,缓缓道:“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连最擅长的都做不好,背地里又爱搞小动作,只能请他回去继续进修了。” 马屁拍到马腿上…… 是在徐校长拍错了他的马屁? 秦生清冷的眸子里染了层笑意,又不愿让男人看见,便垂首,难得将楚辞奕放在他碗里的肥牛片一点一点吃了,又夹了一块苦瓜片,等含在嘴里的苦味蔓延开,一抹清新沿着舌苔窜了上来。 第16章 挺好的。 没了徐校长干涉,老师管不管全靠个人。 那些任性妄为的熊孩子,说不定还有救。 秦生嚼着苦瓜。 觉得不难吃,也不怎么好吃。 偏偏楚辞奕对它情有独钟。 他的情有独钟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情有独钟。 是明明讨厌吃苦瓜,却在每顿晚餐上,都让阿素准备。 然后细嚼慢咽地,一口一口地将它们吃完。 秦生第一次看见,就嫌弃地嘲讽过,既然讨厌苦瓜的味道,何必天天摆上饭桌。 楚辞奕不仅不答,反而捏起他的双颊,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后来,他又说:“你这小家伙能看透别人的内心,太危险了,留在我身边,刚刚好。” 秦生不仅没气着他,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被楚辞奕摆在家里。 当一只矜持骄傲的金丝雀养着。 …… 秦生吃饭慢吞吞,一粒一粒,跟小鸡啄米似的。 楚辞奕到酒窖拿红酒去了。 他的手机“嗡嗡、嗡嗡”震了有一会儿了,也不知是谁一直不停地发来消息。 秦生瞥了一眼,眸里的笑意瞬间没了踪影。 怎么还和杨欣霖联系。 秦生不是故意要看,不断出现的回复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一下子映入了眼帘。 “一定要明天吗?” “可我有一个商业洽谈……” “好吧,我推掉,见面地点由你订。” 很明显,两人已经约好了明天见面。 秦生踢了对面的桌角一下。 不由自主地想,楚辞奕随时可以结婚,连抛弃他的理由都不需要。 或者即便结了婚,也能继续养着他。 直到厌弃为止。 那他又算什么呢? 明明刚做了让他开心的事情。 难道全是假象吗? 等楚辞奕回来,秦生的心情已经低至谷底。 “张嘴。”楚辞奕夹起一筷子炒鸡蛋喂过去。 秦生下意识就把鸡蛋吞进了肚子里。 “……” 他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接受得这么自然—— “别给我吃,我饱了。” 秦生气急败坏地起身,关上房门。 室内烦闷,他到阳台上吹风,秋夜微凉,突然想起花园里的警报器拆卸以后,就没重新装回去过。 以前楚辞奕总把他管那么严。 现在一离开就是三个月,还主动为他安排了工作。 隐隐有种、想要放手的感觉。 秦生看不懂自己。 可怕的是,想到这些,他竟觉得失落。 现在的天还不到穿大衣的时候,只是滚进衣领里,冻得皮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秦生睡衣单薄,打了好几个喷嚏,悻悻关上窗,退回卧室。 突然想起有幅画还没完成。 他画得是一幅肖像,楚辞奕的亲生母亲,一位秀发微卷,眉眼清丽的端庄女人。 今年年初,楚轩昂来集团总部闹事,气急之下摔坏了办公桌上摆着的照片。 楚辞奕每年都向他要生日礼物。 原本秦生打算等今年生日的时候,送他一幅楚夫人的肖像,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起草了一只乌龟,背着厚重的绿壳,把脑袋换成了楚辞奕的脸。 哦,反正离生日不远了。 礼物就送这个吧。 …… 晚上九点钟。 章主任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通知。 听说是学校董事连续开了三天的会议,终于拟定了一项以“成绩的背后”为主题的拯救差生计划。 “根据调查,全国将近有百分之五十的小学差生会在未来的初中生涯里成为社会青年。 他们打架斗殴,啃老犯罪,具有十足十的危害性。 与此同时,这些差生的原生家庭也并不理想,父母离异,亲情淡漠,家庭暴力,无人管教…… 如果老师提前发现其中的问题,及时与家长沟通,是否就能避免一部分学生误入歧途?” 文案一下发,章主任的消息再次弹了出来:每个班级的班主任必须踊跃参加,得出的成绩可按三六九等计入年底绩效,颁发给各位老师,不参加的扣十四薪,望知晓。 回复她的,是清一水的“收到”、“收到”、“收到”。 秦生单单瞥了眼,便关上点开另一个群。 [章鱼国的高材生们]。 这群才是老师们主要水得群,里面已经炸了锅。 一只鸭子三条腿:这是要家访的节奏? 唐小鸭:不止,还得挖掘学生内心世界。 老和尚吃草不吃土:我服了,董事会想一套是一套。 一只鸭子三条腿:王老师,活动很麻烦吗? 老和尚吃草不吃土:你没经历过,非常烦……那些明星、老板家长平时就电话不接,消息不回,真能沟通上的有几个?再说了,你让我挖掘学生内心世界,我儿子整天把自己关卧室里,穿女装,买裙子,和男网友见面,他内心世界我还没研究透彻呢! 一只鸭子三条腿:咳咳,王老师,容我多嘴一句,你儿子可能有那种倾向。 老和尚吃草不吃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小时候可喜欢和女孩玩了!你别胡说八道! 唐小鸭:不好意思,王老师您别激动,打断一下哈,我们是不是把话题聊偏了,这个活动去年不是也办了么……能否透露一下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一只鸭子三条腿:一个一个电话打呗,总有几个愿意见面的,但他们会觉得没把学生教好是你的问题,然后趾高气扬地教育你一通,想想就憋屈。 唐小鸭:对学生有利吗?对学生有利也值得啊。 老和尚吃草不吃土: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儿子取向很正常我儿子取向很正常我儿子取向很正常! 瞎猫和死耗子:我插一句啊,班里没有差生怎么办? 秦生不断用手指往上划,输入文字。 秦宝宝:“按照成绩计入年底绩效”,这个怎么算? 没一会,便收到了唐晓曦的私聊。 唐小鸭:小秦,王老师已经把具体操作步骤告诉我了,其实就是考核各个班级差生成绩的提高率,如果能联系上配合的家长那更好了。 秦宝宝:……原来如此,重点不在与家长沟通,在于提高差生成绩。 唐小鸭:也不能这么说啦,我们上门拜访,拍一些照片制作成ppt,发在学校官网上,可以加分的。 秦宝宝:怎么上门拜访? 唐晓曦那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毕竟,王老师说的现象是常态。 如果联系不上,又如何登门拜访呢? 唐小鸭:要不……先挖掘学生内心世界吧。 秦宝宝:例如? 唐小鸭:呃,一起打几场lol增进感情? 秦宝宝:你犀利吗? 唐小鸭:有点菜…… 秦生想了想,觉得不太行。 小学生打lol最在乎输赢了。 他刚想回复,又看见唐晓曦发来的一条信息。 唐小鸭:那个……小秦,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还没来得及回应,卧室的门突然敲了两下。 “宝宝,出来洗澡。” 秦生打了个机灵,连忙关上手机,将压在胳膊肘下的画纸往抽屉里塞。 唐晓曦的问题,自然搁浅了。 待楚辞奕进门,看到秦生垂着眼,认真地翻着书。 他睫毛轻轻颤动,犹如一把黑色的刷子,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 楚辞奕闻到了颜料的味道。 “我以为你在画图。” “是啊。”秦生淡淡道:“刚画完一只王八。” 他暂时不想看到楚辞奕。 一看到便觉得心里有块石头压着,堵得慌。 楚辞奕在冷若冰霜且漂亮的面庞上睨了半晌,缓缓道:“我又哪里惹着你了,小少爷?” 第17章 “我没不高兴。”秦生性格别扭。 他讨厌楚辞奕和杨欣霖见面。 会下意识害怕楚辞奕以后不要他了。 但想归想,心底不肯承认,嘴上不愿说。 “没有一点不高兴?”楚辞奕挑眉:“也没有半点生气?” “……没有。”口是心非时,秦生会不自觉地移开视线,不愿与他对视,专注盯着手里的书,显得极为心虚。 “那就去洗澡。” 秦生装作没听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抠着书页。 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治不了你了是不是?”楚辞奕摘下眼镜搁在桌上,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秦生腰细,身量轻,想抱起来特别容易,与其说是抱,其实就半托着,掌握不好平衡,非得手揽上脖子借力才不会掉下去。 “你干什么——” 手机被倾斜的身子一带,落在地上。 秦生无暇顾及,两条手臂紧紧攀上楚辞奕的肩膀。 眼神里的慌张一览无余。 然后像只炸毛的小野猫,不停挠他的背。 “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因为楚辞奕在他羞赧微张的唇上轻酌一口后,又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似的,疯一般地撬开了秦生的牙齿,一点一点,分分豪豪,不漏一处地扫荡,直到结束,才意犹未尽道:“我在帮你洗澡啊。” …… …… 秦生真就洗了两个小时的澡。 出来时裹着条浴巾,浑身如同一只煮熟的虾。 里面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穿。 楚辞奕喜欢隔着浴巾抱他,这个时候的秦生一点力气没有,连抬腿都困难,精神恹恹,一脸倦意,抱着他,像在抱一个软绵绵的等身抱枕。 “还疼吗?” 楚辞奕摸了摸近在咫尺的小脸蛋。 额间的伤口醒目。 就算湿漉漉的发丝遮挡了部分,上面这道突兀的伤痕实在扎眼,虽然秦生不肯将始涌者说出来,但他有得是办法知道。 秦生抬了抬眼,以为男人在问别的,嘴皮子轻蠕着嘴皮,无精打采地说道:“……不疼。” 清冷的声音掺了点沙哑在里头。 勾得人心里痒痒。 楚辞奕手上沾着药,若是中途又去做其他事。 那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楚辞奕做了一回正人君子,细致地涂完药后,打开吹风机,替他吹干头发。 “我明天去一趟申华,大概呆三四天。” 申华是隔壁市,车程不到两小时的距离。 是出公差,还是找前未婚妻啊? 闻言,秦生敛去慵懒困倦,冷笑道:“早上就走?” “舍不得我?” 楚辞奕捏着他的脸,轻啜了两下,第三下的时候,被秦生侧过身子躲开了。 这一动,感觉腰又重又酸,仿佛灌了十斤的铅。 更是惹得心情一路下跌。 “我要回家。”秦生冷冰冰地说道。 “这里不是家?” 秦生吸了吸鼻子,才被折腾哭过,话里还带着淡淡的小奶音:“这里是你的家,我要回老房子,明天早上就去。” 老房子是秦生曾经的住所,在市中心,只有一个单间,九个平方,据说一直要拆,但十年过去了,依然只听得风声没具体消息,秦何琼年轻时吊儿郎当,有段日子压根找不到工作,后来在商场里当收银,也赚不了几个钱,全靠秦生的母亲,黄琳资助。 秦何琼别的不会,却十分擅长甜言蜜语,加上相貌俊朗挺拔,花得黄琳对他死心塌地,当初结婚的酒席、房子、装修,全是她出资的。 等他们夫妻感情破裂,黄琳已经被塌陷的承重墙压得双腿残疾,秦何琼起了吞她财产的心思,只不过前些年秦何琼靠楚辞奕养着,早住上了商品房,吃着山珍海味,眼高于顶,看不上那点房产,黄琳死后,房产证落到秦生手上,也没闹没抢,随他拿走。 楚辞奕摸着他的脑袋:“想妈妈了吗?” 根本不是。 秦生嗤道:“我想她干什么。” 第18章 秦生鲜少提起黄琳。 偶然谈及,眼神中总带着似有若无的恨意。 就算恨,到最后黄琳失去双腿,恶病缠身,躺在医院无依无靠,秦生还是难以割舍,他向楚辞奕借了几十万来支付高昂的医药费。 楚辞奕是商人,付出什么,是为了得到什么。 他亲手在秦生的后腰上,纹了一个“奕”字。 好像在给自己的小宠物打记号似的。 这导致秦生更不愿他人提及黄琳,特别是楚辞奕。 …… 楚辞奕道:“阿素下午就回来了。” 秦生知道了,男人想是让阿素开车送他去老房子。 毕竟一大早还要赶着跟前未婚妻碰面。 他阴阳怪气地想。 “你忙的话我就自己去。” 楚辞奕淡淡拒绝道:“不可以。” “——凭什么听你的?” 楚辞奕拉长了音调,逐字逐句地说:“如果一定要去,我可以让周震陪你。” “哦……”秦生突然笑了,他难得笑,一笑清冷的气质全跑光了,又妖又媚,还带了点小小的得意:“是那个喜欢我的助理啊。” 就是这样一个笑容,把周震看呆了的。 有时候不是楚辞奕故意欺负他。 是他自己欠收拾。 很快,秦生就笑不出来了,脸颊泛起浅色的红晕。 跟小猫似的叫唤着,卷起了身子。 “给我老实一点,要不然,明天一步都别想从这里踏出去。” 楚辞奕眯着眼,看向天花板,挂透明水晶吊灯的位置已经换成圆锥形的铜镜。 隐隐绰绰,模模糊糊,正巧能将秦生纤细的轮廓倒映进眸中。 犹记得,秦何琼把秦生送给玩具厂商时订得酒店,也是这样的设计。 一抬头,便能看见漂亮含泪的小脸蛋。 现在他断了秦何琼的供给,可不想再经历第二个李老板。 “你、你管不着。”秦生颤声说。 反正现在没了警报器,他走后,别墅里只剩下阿素,再怎么警觉,她都不会二十四小时不睡觉,偷偷逃走就好了。 “我会推掉上午的安排。”楚辞奕蓦地沉下脸,本来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褪去眼镜就不会再显得儒雅斯文,明明语气不徐不疾,里面却含着不易察觉的野性,如狼一般的凶狠:“至于你——” 楚辞奕一把捏起他的脸,指腹摩挲着嘴唇:“这张嘴除了跟我对着干,也该做点其他事。” 秦生除了哼哼,发不出别的声了。 惹急了,想钻进枕头底下,却又重新被拖了出来。 他激怒楚辞奕,仅仅为了那一点点,从心底滋生,疯狂生长,想要毁掉明日赴约的念头。 现在目的达到了,心里又酸又爽,又苦又甜。 反正,他不要楚辞奕和杨欣霖见面。 就是不要。 想着想着,便有些开心。 开心着开心着,秦生开始止不住地害怕。 怎么办? 其实,他一点都不讨厌楚辞奕。 …… 老城区的房子一共三层。 楼梯窄短,灰蒙蒙的,扶手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也不知道几年没擦了,楼道口张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有的已经撕去一半,留下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姓氏。 老房子九个平方,隔壁住着一对夫妻,再隔壁,住着一个独身老汉。 厨房和卫生间是三家公用的,木制的窗,脏兮兮的瓷砖,也没人清理打扫。 秦生来的时候,那对夫妻正好起床刷牙。 女的特意瞄了他两眼,见他拿着钥匙打算开门,热情地说道:“小弟弟,你直接进去就好了,那屋不上锁的。” 秦生推了推,门果然“咯吱”一声,往里晃了晃。 他立刻皱起了眉,回过身,拘谨而客气地问道:“阿姨,请问这间屋子最近有人来过吗?” “来过的,来过的。”女人点了点头:“一个跟你很像的男人,年纪比你大点,天天三更半夜带着一群人来这里打牌,他是你哥哥,还是你爸爸?能不能跟他说一声,要打牌白天来打,这样昼夜不分,他不上班,我们还得上班呢……” 果然,屋内散着一些零零落落的纸牌,还有空的啤酒瓶和吃了一半的泡面。 环顾四周,地板已经有点腐烂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馊味,靠近角落的几块颜色较深,其实里面有隔层。 以前秦生偷偷把存折藏在那,平时秦何琼在家不打扫,也不清理。 即便他翻箱倒柜,搜寻各个角落,也察觉不了。 秦生收回视线,骤然攥紧钥匙:“他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吐去口中的泡沫,女人疑惑道:“他不是你亲戚啊?” “不是。” 秦生一边回答,一边把脸盆、毛巾、钱包放在一起,缓缓往外挪:“一个私闯民宅的无业游民而已,以后再看见,直接报警。” 女人才发现他额头上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弯腰的动作缓慢迟钝,好像很吃力的样子,脸色也比较苍白,眉眼间透着挥之不去的疲倦:“你没事吧?” 秦生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请问,附近有换锁的师傅吗?” “啊……有是有……”女人想了想,回答道:“沿着前面那条路,走两百米有个小菜场,小菜场里第三个摊位,卖鸡翅膀的朱阿姨,她老伴就是换锁的。” “谢谢。”秦生把装满洗漱生活用品的脸盆放到一边,直起身按了按腰,酸楚和酥麻让他险些站不稳脚跟,歇息一会,才继续拖着脸盆下楼。 防盗门打开的同时,一个男人骂骂咧咧走了进来。 秦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碰见秦何琼了。 这张眉清目朗、与他极为相似的脸,已然被岁月蹉跎,爬上皱纹,沧桑不少。 一看到,便觉得作呕。 两日前,秦何琼跟踪秦生,把他在章新路国际小学上班的事,暗暗透露给杨欣霖,得了笔情报费。 现在洗衣店是没了,但他牵上楚轩昂这条线,倒还不算穷困潦倒。 然而就算还能活,那些高档酒店,星级餐厅,夜总会都没多余的资金花了,所以,他对楚辞奕的恨,对秦生的怨,一直挥散不去。 不过他运气好,软柿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是你啊。”秦何琼吐了口痰,抖着腿,娴熟地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烟。 他大手大脚惯了,连买烟都是牌子里挑贵的,一百块一包,花起来不觉肉疼。 顷刻间,烟雾缭绕。 秦何琼的目光在秦生手工订制的高档风衣上停留了半晌,露出一抹戏弄的嘲笑:“我儿子可真够光鲜亮丽的啊……把金主给伺候舒服了?” 这竟然是一个父亲,对儿子说的话。 秦生头皮都快要炸开了,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真恶心。” …… 在他的记忆里,秦何琼也曾当过“慈父”。 秦生刚被楚辞奕带回别墅的那段时间,每一次回家,他端茶倒水,喜笑颜开。 摆上一桌丰盛的好菜,据说是自己亲自下厨。 直到秦生试图彻底脱离楚辞奕。 搬着行李箱回家。 迎接他的,依旧是丰盛的佳肴,和半杯红酒。 看他将红酒一饮而下,秦何琼笑着道:“儿子,还记得这瓶酒,和这桌菜吗?” 番茄豆腐,清蒸茄子,酸辣土豆丝,都是秦生喜欢的菜。 然后,他感叹道:“当初,也是同样几道菜,保你享了两年的荣华富贵。” 秦生放下酒杯,没有听懂。 只觉得头脑晕晕沉沉,如团棉絮一般。 秦何琼的脸在他有些困倦的视线里,渐渐扭曲:“爸爸又给你寻了一个老板,是做玩具生意的。” “当然没有楚家少爷那样英俊多金,胖了一点,老了一点。” 他唠唠叨叨地补充:“但也是资产千万,养活你,养活爸爸足够了。” …… “老子恶心?自己做的事不觉得恶心,老子实话实说你倒觉得恶心了?” 秦何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要不是老子,能有你今天?” 第19章 回想起近几日的落魄,他心里极度不甘。 信用卡欠着三万,高利贷借得不少,却久久等不到转账,洗衣房迎来物业和保安,大张旗鼓地讨要房租,新老婆指着自己鼻子骂他没用,今天已经搬回娘家住了。 之前还没想明白呢,怎么本来属于他的幸福生活,一下子全没了? 昨天去褚新集团一闹,全都知道了。 幸好他机敏,抱上楚轩昂那条大腿,不然连饭都没得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楚家二子,楚辞奕在整他。 楚辞奕是谁?他儿子秦生的老相好,晚上睡觉躺一个被窝的。 但凡秦生愿意帮忙说一句公道话,他会沦落至此? 没良心的白眼狼。 攀龙附凤过上有钱人生活了,就想甩开他了?门都没有! 秦何琼越想越觉得亏。 他伸出手,理所当然道:“给我五万。” “凭什么?” “凭我是你老子,凭我给你吃给你穿,供你上学!” 秦生本就身体不适,额头上淌着密密的汗。 闻言脸色更是惨白如蜡,冷冷道:“好啊,等你死了,别说五万冥币,五百万都行,让你在阴间买套别墅,买辆豪车,好好把阳间没享受够的福都享完.” “敢跟老子顶嘴——” 秦何琼抽出嘴里的烟,吐出烟圈,想仿制小时候,拿燃烧着的烟头烫他。 然而手臂还挥舞在空中,便被半途拦了下来。 “秦先生的高利贷都还完了吗?” 楚辞奕背着光,明媚的太阳描绘出一个挺拔修长的轮廓:“怎么还有胆子在白日里行走?” “你难道不应该像老鼠一样,在下水道里四处逃窜吗?” 他的声音温润低沉,语调不紧不慢,显得格外优雅冷静。 秦何琼生生打了个寒战。 ——这个比他要小十几岁的男人,浑身上下透着贵公子的气息,明明看上去无半点威胁之力。 却叫他腿脚发冷,胳膊钝痛。 指尖夹着的烟也因此抖落在地。 按理说,他们这种温饱线上挣扎的家庭,是触不到楚辞奕的。 却有杨宗国当中牵线搭桥,给予秦何琼一笔不菲的报酬。 让他亲自把儿子送到楚辞奕手里。 目的在于试探楚辞奕是否真喜欢肖像画上的男孩。 想不到弄巧成拙,毁了联姻。 秦何琼贪婪,得了杨宗国的酬金,想起儿子和楚家次子的关系,谋划着两头拿好处。 起先,楚辞奕有求必应。 后来他得意忘形,透露当初把秦生送上床,又从中获利的,就是他自己。 楚辞奕表面波澜不惊,只是轻轻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提醒道:“秦先生,人心不足蛇吞象,过去的往事我不会再追究,但以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希望你心里有一把称。” 秦何琼陪着笑,不以为意。 楚辞奕给他的感觉,一直温和可亲、彬彬有礼。 这种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能有什么好怕的? 秦何琼想错了。 三年前,秦生从楚辞奕那逃回来后,他以为秦生已经被厌弃。 便偷偷联系了曾经的老板,一个做玩具生意的。 人是送出去了,但没得手。 这位李老板三个月内突然因资金周旋困难而破产。 很快,秦何琼自己也跟着倒霉起来。 一开始,他因为一些小错被店长辞退。 晚上去夜场寻乐子,遭到年轻姑娘的仙人跳,被抓住打了一顿,又被坑了一大笔钱,夜场老板不肯就此放过,扬言要砍下他的小指头。 秦何琼慌不择路,翻铁栅栏逃跑。 一个不慎尖刺贯穿了手背,血流成河。 躺在医院静养一月,终于钱财散尽。 出来后,他又找了家洗脚房“疏解压力”。 恰巧碰到了警察查房,带回去拘留。 看守所的警察哪里会好吃好喝地款待他,加上洗脚房恰巧跟一桩贩毒案有关,他自然也被当作嫌疑犯,轮番审问,一旦到了期限,又以其他理由将人看押回来,继续审问。 等真正出看守所,已经是三个月以后。 虽然查清楚的确没有贩毒,也留下了嫖/娼的记录。 他骨瘦如柴,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这时候,楚辞奕才约他见面,装模作样寒暄了半小时,又说了一个小时的废话,终于切入正题。 “秦先生,最近几日过得还好吧?” 秦何琼不是傻子,一下便听出了话中之意。 想起暗无天日的三个月,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哆嗦。 “早就告诉过你,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应该有个数,不过——我也不会让你穷途末路。”楚辞奕的神情,依旧云淡风轻:“今天开始,每月我会在你账上打一笔钱,湖蓝路最里面的一家商铺现在属于你的了,具体拿来做什么,只要不犯法,随便你。” “有这么好的事?” 楚辞奕垂帘,轻抿咖啡:“只要不再惹是生非。” 秦何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差点以为,楚辞奕想整死他。 但这一番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动作,让秦何琼疯狂窃喜的同时,又滋生了一种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恐惧感。 ——他既能让你穷困潦倒,也能让你安稳富足。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当然……没有免费的午餐。”顿了顿,楚辞奕又道:“你拿了我的钱,也要留下凭据。” 秦何琼有点吃不准他的意图:“……你什么意思?送给老子的钱,将来还要老子还?” “给出去的钱等于泼出去的水,没有再拿回的道理。一份伪证罢了。”楚辞奕慢悠悠道:“以备后患,当然,钱收不收,由你。” 秦何琼沉默了。 楚辞奕料定他贪图享乐,自私懒惰,有大笔的钱摆在眼前,绝不会拒绝。 这样一来,秦何琼再泼皮无赖,也能掌握在手里,翻不出什么大浪。 …… 秦何琼看到楚辞奕,跟换了一张面孔似的:“楚董,您怎么来了?” 楚辞奕手上有一份录音,一张凭条。 是他当初为了得到钱,写的、和录的“证据”。 这就是白拿楚董三年薪资的代价。 那些“证据”足以告他敲诈勒索,重新送他进去,再吃几年牢饭。 秦何琼不敢翻脸。 “我不能来?” “没有没有……哪能啊。” 秦何琼面颊抽动,陪笑着回答。 早知道有这尊佛神跟着,他就避着秦生走了。 楚辞奕挑着眉道:“在我看,秦先生已经开始怀念曾经的牢狱生活了。” 第20章 “不怀念不怀念。” 秦何琼不仅不怀念,还留下了心里阴影。 不然也不会一直徘徊在别墅区外,不敢靠近秦生一步。 说实话,他有点害怕眼前这个气定神闲、却出手稳准狠的男人,总觉得攀谈起来,头顶阴风阵阵的。 “既然不怀念,还杵在这干什么?” 楚辞奕道:“等我把你送进去?” “老子——不不不,我这就走……” “脸盆不要了?” 秦何琼脚步微僵:“不要了不要了……” 等秦何琼离开,楚辞奕看向秦生。 他神色黯淡,倚着墙,轻轻地喘息,都有些站不住了。 楚辞奕道:“上车。” 本想扶上一把,秦生默不作声避开他的手,慢慢往前挪。 楚辞奕又道:“真要自己走过去?” 秦生说话跟挤牙膏似的:“关你什么事?” 楚辞奕在原地等了会儿,还真就自己上了车。 拖着软绵绵的两条腿,秦生一鼓作气走了十分钟,直到身后没了声音,才发现楚辞奕不管他了,气极之下,更有些心烦意乱,没处发/泄,不知不觉红了眼圈。 金风送爽,秋兰飘香。 微风拂过鼻尖,一股桂花味迎面飘来。 菜市场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朱阿姨打包了两斤鸡翅,笑脸盈盈递给常来光顾的李老太:“您拿好,欢迎下次光临啊。” 再抬起头,便看见一个二十刚出头的俊秀青年,狭长的狐狸眼含着泪,脸颊泛红,一边抽泣,一边打嗝,完完全全小可怜的模样:“你……你是朱阿姨吗,我,嗝……我想换锁,嗝。” 换好门锁,脸盆牙刷的洗漱用品,也被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楚辞奕的车停在老房子小区门口。 秦生看到车了,硬着性子不肯上去,摇摇晃晃,竟打算自己走回别墅。 混混沌沌,撞上温暖的胸膛。 鼻尖蔓延着熟悉的薰衣草洗衣粉香味。 这时候,秦生已经头晕目眩了。 他一哭便不停打嗝,自己不想的,但忍不住。“嗝,嗝,嗝”地叫,听着像“鹅,鹅,鹅”,看着傻里傻气的,又很可怜。 楚辞奕被逗笑了。 往怀里小人红扑扑的耳垂上咬了个牙印。 耳朵湿了一片。 秦生已经很不高兴了,楚辞奕还占他便宜,气愤地推搡:“你咬我,你还咬我,你有病啊——” 他哪还有什么力气,打得不痛不痒的。 “好,不咬了。” 楚辞奕抱着他,秦生不肯:“你走开,不许碰我……” 他还记得昨天半夜里吵架的事。 把男人惹生气了,自己也没有好过。 楚辞奕把他按在床上,一遍一遍的问周震的事。 到了清晨,天刚蒙蒙亮,男人又不容拒绝地把精神萎靡,挛缩着身子补眠的小人儿从被窝里拖出来。 秦生漱了好几次口,都没有将留在嘴里的腥味去除。 他有洁癖。 楚辞奕却让他做那种事。 秦生发誓以后再不会答应了。 他心情沮丧。 楚辞奕却像没事人似的,把他装上车,往老房子的方向驶去。 车内颠簸,一路上,秦生又累又委屈,楚辞奕抿着唇不说话。 他是故意的。 两人保持僵硬的气氛,等目的地一到,秦生推开车门径直上楼,不想理他了。 …… “不碰怎么扶你?” “我不要你扶——嗝!” 这样太傻了。 秦生拼命忍住打嗝声。 眼睛瞪得圆圆的,身体一颤一颤。 “好,好,不扶你。”楚辞奕嘴上顺着他。 一边这样说,一边又揽着秦生,把他带回车里。 “我们坐车好不好?车垫软,不硌腰。” “我要坐后座。” “后座不舒服,坐副驾驶吧。” 楚辞奕顿了顿,接着道:“我帮你把沙发椅放下来。” 假惺惺的。之前还一副凛若冰霜的冷淡脸,现在温声细语地说给谁听? 秦生侧着身子躺在沙发椅上,胸口闷闷的觉得难受。 想起自己受这份罪的原因,全是楚辞奕暗地里约着与杨欣霖见面。 就很生气。 特别生气。 但秦生实在太累了。 一闭上眼睛,意识就模模糊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 正值上班高峰。车堵在高速公路上。 秦生闭着眼,全身不自然地弯曲着,脸蛋那抹淡淡的绯红随着时间的推移,浮现至脖颈。 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往前行驶了,楚辞奕臂长,轻而易举拿了后座的靠垫,拍了拍秦生的面颊,道:“抬腰。” 他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 紧紧皱着眉,额头烫得厉害,应该已经发烧了。 秦生迷迷糊糊,闻言,稍稍将腰抬高了一点点。 还挺听话。 楚辞奕笑了,一把将靠枕垫了上去:“舒服了吗?” 回答的他,是蹬了两下的腿,和不耐烦的“哼唧”。 翻过身,他薄薄的唇瓣因呼吸而微微张开,露出两颗门牙,齿如齐贝,跟小兔子似的。 手机一直在震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杨欣霖发来的信息。 她年纪不算小了,爱耍小聪明的手段和她五年前的父亲相比,如出一辙。 原本,楚辞奕不屑和一个实力悬殊的光杆司令计较,可谁让她不知好歹,动了秦生,便小以惩戒,顺手搞黄了两个项目。 大约损失八百来万的样子。 这下,杨欣霖的年度报表,怕是不太好看了。 她一下慌了手脚,主动找他求和。 楚辞奕留着她还有其他用处,自然同意应约。 ——例如,约束约束她那不听话的小侄子。 老师的教导不听,只能当家长的亲自教了。 可惜事与愿违,被秦生一搅合,一前一后时间不太够用,他急着赶去申华市,再想要和杨欣霖见面,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上次股权会议,父亲有意无意流露出跟杨家联姻,倒让他想起这几年同性结婚的法律已经通过。 楚辞奕看向秦生。这小家伙虽常年靠他养着,被牢牢握在掌心里。 却总有种一不留神,就会被溜走的不真实感。 等他把楚家的事全部解决,也该考虑考虑,如何让秦生永久地、待在自己身边。 楚辞奕身边,虎视眈眈的钉子繁多,想一根一根地拔光不容易。 ——只有秦生,眼神清澈,目光干净,通透而不世故。 在一起时,让他觉得格外安心。 …… 车辆的堵塞终于在半小时后得到缓解。 楚辞奕把秦生送回别墅的时候,阿素已经备好早餐,在大厅门口候着了。 秦生病怏怏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昨夜受了累,起得又早,连早饭都没得吃。 去老房子的途中跟楚辞奕怄气,整个人郁郁寡欢,结果到了那,却遇上秦何琼,更是怒急攻心。 一路上情绪起起伏伏,哭了一回。 等坐上车,稍微放松了些,一直忍着的不适,全爆发了出来。 阿素愣了愣:“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楚辞奕把人抱到床上,道:“把姜医生找过来。” 第21章 姜医生是楚家专聘的私人医生。 赶来的速度很快。 四十岁左右,保养得不错,看上去才三十刚出头。 姜医生轻轻拉起被褥,帮秦生盖上,眼神中带着淡淡的责备:“上回提醒你的事都忘记了?” 楚辞奕摩挲着掌中纤细的手腕:“……要紧吗?” “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即可。”姜医生抿了抿唇,犹豫半晌,才警告道:“但房事不要过度,他细皮嫩肉的,把人折腾得不行了,有你后悔的。” “我哪里舍得。” 秦生知道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他最受不了。 小家伙故意想招惹,一惹一个准。 “……这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你若真喜欢,就好好对待人家,别总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感情上的纠葛,姜医生不方便插嘴。 她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道:“对了,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楚辞奕心里有数,表情变得有些冷淡。 姜医生道:“楚老先生的时间不多了,最晚到明年春节。” “这么快。”虽这样说,但语气中无并半点惊谔:“前几日参加会议,我看他精神不错。” “是啊,早上出门倒还挺好。”姜医生耸耸肩:“回来后浑身阵痛,当时我吃不准病症,送去医院检查才确诊,癌症已经扩散,是晚期了。” “其他几位都知道了?” “轩昂自己有一套房,暂时还不知道。” 姜医生睨着他:“菲菲和小凌跟着楚老先生同住老宅,病发当夜是他们俩护送着去医院的,这事算机密,弄不好会导致褚新集团股市下跌,所以并未声张。” “嗯。”楚辞奕似乎很愉悦,笑道:“老人家在临终前,是该多多地享受天伦之乐。” “少说虚情假意的话。”姜医生嗤了声:“我看你巴不得他死。” “怎么会?”楚辞奕勾着嘴角,说得晦暗:“楚文涛一死,谁来看这场好戏。” 楚老先生的作为,姜医生多少知道一点。 他一碗水端不平,过于偏心,宠得极宠,厌得极厌,丝毫不加掩饰。 旁人看楚家觉得风光无限,却不知里头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姜医生为楚家治病十余年,多数时间只是冷眼旁观。 可这次不一样,她能感觉到楚辞奕、楚轩昂、楚太太——包括楚凌。 楚家的每一个人,都在蠢蠢欲动。 ——处处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姜医生双手抱环,抬了抬下巴,问道:“你想做什么,告诉他了吗?” “他最近闹腾得厉害,很没有安全感。”轻抚秦生的脸颊,楚辞奕道:“如果告诉他,又该生气了。” 再说,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 除了床上,他不想在其他地方,看到秦生又红又肿的兔子眼。 …… 日落西山,夕阳似火。 暗红的云霞染红半天苍穹。 秦生出了一身汗,醒来后脑清目明。 精神也好了许多。 阿素扯下额头上的退烧贴,一半英语,一半中文,磕磕绊绊地说道:“小、小少爷,起来喝口粥吧,您、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嗯。”秦生套着件不和尺寸的宽大睡衣,两条赤条条的腿白皙修长,光洁圆润的脚趾刚触地,便被微凉的冷意激得一蜷,迅速缩回被褥里,皱了皱眉:“……谁给我换得这身?” 跟大褂似的,半披半露,里面还透着风。 阿素毕恭毕敬回道:“先生帮忙换的,他说您之前那套早上出过门,再躺床上不干净。” 秦生瞪着她:“为什么不直接叫醒我?” “您累极了,又发着烧,先生自然舍不得。” 秦生早就不许楚辞奕自说自话给他换衣服了,但是一直抗议无效,明明都是男人,楚辞奕看他的眼神如同打量一盒即将拆封的生日蛋糕,仿佛扯开带子就能品尝似的,让他局促不安。 秦生揉揉自己的胳膊和肚子。 他不像楚辞奕,拥有紧致的腹肌和结实的臂膀,由于常年吃得少,不爱运动的缘故,皮肤变得又白又软,比刚进别墅时,还要纤细瘦弱几分。 力量上,也格外悬殊。 楚辞奕能把他横空抱起,但秦生却挣扎不下来。 …… 晚餐是皮蛋瘦肉粥。 秦生把肉丝一点一点挑了出来,扔在陶瓷盘子上。 “咳咳。”阿素眼观鼻鼻观心,含蓄地提醒道:“小少爷,注意荤素搭配,饮食均衡……” 楚辞奕不在,这个菲佣就是光明正大安插在别墅里的内应,什么都要管。 搅了搅碗里的粥,秦生环顾四周,淡淡问道:“他人呢?” “给您洗完澡后,就直接开车去申华市了。” 听到“洗澡”两字,秦生下意识往自己尾椎的方向摸了摸。 ……难怪舒服多了,原来已经被清理过了。 他缓缓抬眸,似作不经意地问道:“去申华市之前,到过其他地方吗?” “天哪……您是在查岗?”阿素捂着唇笑:“放心吧,先生让我告诉您,既然小少爷不喜欢他与杨小姐见面,那就不见了,省得怒气冲冲的,又憋着不愿说,自己折磨自己。” 这番话像一锅蒸炉,一下子将秦生的脸颊煮沸了。 原本他的性子清清冷冷,不怎么爱笑。 然而楚辞奕总能让他失去往日的平静,连带着把阿素一同教坏了。 “谁不让他跟杨欣霖见面了——” 被捅破窗户纸的秦生急了,有种被扒光了衣服全部袒露在外,遭到窥伺的紧张感,浑身都不舒服,一边狡辩,一边下意识吞咽嘴里的粥。 没一会儿,粥就见底了,连咀嚼了多少肉丝,都没有发现。 “想去就去,我才不会介意。” 秦生“砰”地一下放下碗,起身时,险些被桌椅绊倒。 “小少爷,小心一点。” 秦生恼道:“不要你管。” …… 一星期后,章主任开始催着他们完成“成绩的背后”的项目。 据说校董会要在年底前看到成效。 秦生和唐晓曦选出三四名学生,名单汇报上去后,章主任都不太满意。 她觉得那几个成绩不算太差,平时比较内向,性格温和,不适合当这个项目的“实验品”。 唐晓曦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意思。 果然,章主任想让他们深度接触一下杨清樊和徐熙的家长。 秦生对杨清樊已经很熟悉了,对徐熙倒不大了解。 翻看资料的时候,发现他的父亲是银行行长,母亲是一家大型国企的总经理,家庭美满,夫妻恩爱,并没有什么端倪。 但徐熙这孩子,非常古怪。 第22章 他沉默寡言,独来独往。 明明已经在章新路国际小学上课三年,但班级里一大半的人都跟他不熟悉。 上学虽然默不作声,但人很聪明。 一些需要团队协作的任务,他一个人就能做完,平时跟杨清樊关系不错。 ——仅限于每天说上几句话。 连续两年,徐熙每一课的成绩都在五十八分、五十九分徘徊。 数学最后的两道大题永远空白,填了答案的又正确率极高。 有些时候,唐晓曦甚至怀疑他是故意不让想自己及格的。 秦生一个头两个大。 这群贵族私立小学的孩子跟普通学校出来的不一样。 各各古灵精怪,油头滑面,像小恶魔似的。 唐晓曦收到通知起便坐立不安,没课的时候一会从办公桌上站起来,犹豫片刻又坐了回去。 “小秦……”支支吾吾半响,她终于下定决心,走到秦生的座位旁,商量道:“杨清樊的家长,能不能由你来联系……” 说完,又赶紧补充:“我不会什么都不做……我来联系徐熙的父母!” 唐晓曦这样说,其实是有私心的。 徐熙的父母是班级里仅有的、会准时参加家长会,并且绝无缺席的夫妻。 唐晓曦见过他们几次,比较和善,也好说话。 家访的任务,应该轻轻松松就能完成吧。 秦生在她期盼的目光下,停了手中整理试卷的动作,问:“你很不喜欢跟学生接触吗?” “嗯?”唐晓曦愣了愣,有些尴尬地回道:“没有啊,其实我——” “你每天上课像在完成任务,来学校上班像上坟,和学生互动视死如归。”说着说着,连秦生自己都觉得困惑:“你这么讨厌学校,为什么要当老师呢?” “诶呀——”唐晓曦跺了跺脚,抬高音量道:“我都说了我没有!不想帮忙就算了,我找王老师去!” 说完,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走出了办公室。 唐晓曦庆幸周围别的老师都上课去了,不然这些话传到年纪组长那老太婆耳朵里,指不定给她扣上一个消极怠工的帽子。 ——她就是讨厌小孩怎么了? 不仅讨厌小孩,她更厌恶那些顽劣调皮、仗着父母权势恃强凌弱的小霸王。 一见到他们,便忍不住想用手,狠狠掐住他们细小的脖子。 看他们深陷在慌张、害怕、沉浸在恐惧里的脸。 痛不欲生,挣扎忏悔。 这样才高兴。 …… 整理好试卷,秦生打通了杨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位保姆,表明身份以后,她表示要征求一下主人的意见。 很快便来了回复,同意了秦生上门家访的请求。 “小杨少爷原本不住在这的,前几日被大小姐接回来了,这段时间大小姐都有空,您随时可以上门。” “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秦生才想起来,杨家大小姐,不就是杨欣霖吗? 他一点不想看到那个道貌岸然、棉里藏刀,性格和楚辞奕尤为相似的前未婚妻。 自从那日发烧,楚辞奕去申华市后就没了消息。 之前说好的才去两三天,这次又食言了。 他倒不会像失踪了似的,毫无音讯。 每一次出门,楚辞奕都把自己的动向透露给阿素。 避免秦生问到的时候,没有头绪。 但秦生根本不会问阿素,他受不了菲佣暧昧揶揄的眼神,一对上,臊得慌。 问一问行踪,阿素便觉得是关心。 一回来准说给楚辞奕听。 哦,楚辞奕要管理公司,忙得很。 别弄得偶尔几天不回家,他就坐立不安。 跟小老婆似的。 打完电话,秦生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到饭点了。 食堂在车库旁。 离教学楼有点远,隔着一片林子,走过去不太方便。 这所学校的家长大多是位高权重者,相当注意子女的饮食,当初学校建立,在食堂方面,投资了不少钱,里面的管饭阿姨不简单,听说是徐校长出了高价从五星级酒店请过来的。 当老师的自然也沾了光。 饭卡通用,他们可以到学生的食堂蹭饭。 往常唐晓曦总要叫秦生一起吃饭。 今天两人闹了不愉快,他性格本就被动,也没想过要和解,就一个人去了。 阳光隔着树落下,照应出斑斑驳驳的阴影。 金秋时节,天气宜人。 林中小道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秦生鼻子敏感,隔着很远闻到了,鼻腔受到刺激,捂着脸打了个喷嚏。 朝林子里面看,远处蹲着卷成一团的蓝色小人。 藏得隐秘,幸好校服颜色显眼,不然发现不了。 小人儿抽烟抽得专注,直到秦生站在身后,才察觉到不对。 ——头顶的阴影多了一块。 “是你!娘娘腔!” 杨清樊吓了一跳,全身往后仰,摔了个屁股墩。 这个绰号是他一礼拜前,灵光一闪给秦生取得。 白白嫩嫩瘦瘦的,又漂亮,长得跟大姐姐似的,不就是娘娘腔吗! 秦生把烟头捡起来:“哦,你还抽烟。” 最近不知怎么地,小男孩乖了许多,至少不会整日跟在唐晓曦身后,踹她屁股了。 “那又怎样?”杨清樊爬起来,双手插兜,往草丛里唾了一口,十足十社会青年的痞样。 但他年纪太小了,连秦生脖子都没够着呢,装得流里流气,还像模像样的,反倒惹人发笑。 秦生道:“你几岁?” 杨清樊梗着脖子回答:“十岁!” 秦生冷笑:“十岁就抽烟,等你二十岁就一口黄牙,三十岁的时候开始口臭,四十岁肺发黑发硬,等到了五十岁,说不定查出肺癌晚期,痛不欲生,夜不能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得了吧。”杨清樊抖着腿,吊儿郎当道:“想吓唬老子?门都没有!” 秦生往他小腿上拍了一下:“不许抖腿。” 杨清樊呲牙:“不抖腿老子也抽烟,气不死你。” “我无所谓。”秦生眯了眯眼:“反正到时候一口黄牙,说话嘴臭,被姑姑爸爸嫌弃,赶出家门的人是你不是我。” 杨清樊站在原地楞了好几秒。 “别扯淡了,我爸不可能因为我有口臭嫌弃我!” 他瞪大了眼珠子凶秦生:“而且现在都有口气清新剂的,我看见我爸一次,喷一次,他会发现老子有口臭?” 秦生笑了一下,居高临下道:“原来你怕你爸嫌弃你啊。” 杨清樊表情微僵,但很快调整了过来,蹦跶着想用爪子抓秦生:“你套老子话是不是——” 被抓伤一次,秦生有经验了,一边擒住两只乱动的手,一边拎起他的衣领:“难怪这几天太平了,你回了杨家,住在杨若博和杨欣霖身边,不寂寞了是吧?之前一个人,家里就只有一个保姆照顾,爹不亲娘不养的,整天盘算如何惹是生非,好被叫家长,其实是想爸爸了……” “管你屁事!”杨清樊张牙舞爪地打断他。 秦生继续道:“可惜徐校长息事宁人,不肯叫家长,你只能变本加厉调皮捣蛋,想尽办法欺负同学,顶撞老师——” 杨清樊被这么一说,反抗得更激烈了:“我不是!我没有!你瞎掰!你是魔鬼吗!” 他两只脚不停扑腾,正好踢在秦生的膝盖上。 秦生迫不得已松开他,杨清樊一下地,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后退着朝他做鬼脸。 一溜烟便不见了踪迹。 反应大,就是猜对了。 秦生掀开裤腿,膝盖又青了一块。 第23章 晚托班结束,夕阳西下,四点半。 秦生给阿素打电话,通知她不用来接,晚上去杨清樊的家里,晚一些才回来。 阿素慌乱而紧张地说道:“小少爷,您可以家访,但所有的出行,我、我都得接送,这是先生定下的规矩,不能违背,不、不然他会开除我的……” “我是工作。” “小少爷,我跟着您,不是限制,只是想保护……” 保护?监视差不多。 秦生讨厌阿素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浴室里的监控器说不定就是她帮忙装的。 楚辞奕哪来的闲功夫研究这些东西—— 做老板的,都喜欢看现成的。 楚辞奕有专门的书柜,里面藏着一排珍贵的视频,全和秦生有关。 他喜欢把秦生打扮成各种年代的贵族小少爷,穿上精致的洋装,系上漂亮的蝴蝶结,然后一层一层,抽丝剥茧,褪了的外壳,将里面的果肉纳入囊中,细细品尝,慢慢吞下,再记录下来,一遍遍的欣赏。 骂他老/变/态,名副其实。 秦生冷冷道:“我不告诉你时间,不告诉你地点,有本事去杨家门口堵我。” 正常别墅区都是有门禁的,即便送快递也要先必须询问户主。 就算阿素飞檐走壁,只要杨家不同意,她一样进不来。 话筒里的声音凝固了一霎,便又传来阿素一板一眼中英混合语言:“先生说,如果小少爷不听话,就把您的‘小白’剪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里。” “哦,请便。”秦生直接挂断了电话。 阿闹死后,秦生便不再养活的小东西。 小白只是楚辞奕不在时,每日被他抱怀里睡觉的玩偶罢了,一件物品在秦生身边留得时间长了,便懒得换了,长耳朵软绵绵的,压在胳肢窝里舒服。 网上随便一买,都是一摸一样的。 对他来说,别墅里重要的,只有画笔和画纸而已。 秦生挂完电话就开始发呆。 渐渐的,有一种稀罕的物品即将被毁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恐惧感层层递进,半小时后到达顶峰。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拨通号码,对着电话另一头恶狠狠地说道:“你告诉他,要是敢动我的东西,我就把他那些手工定制的西装,一半拿去当抹布,一半留着拖地板用。” “那么,您是同意接送了?” “我没这么说。” 阿素结结巴巴道:“小少爷,我正在帮小白白梳毛。” 一个玩偶,还需要你帮它梳毛? 秦生怒气冲冲道:“接不接随便你。” “好的,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立刻,马上!” …… 按理说,班主任家访,跟着学生一起回去比较好。 可自打小树林相遇,杨清樊见他,就跟见鬼似的,平时想尽办法捉弄他和唐晓曦,现在别说面对面,老远看到他,就撒丫子,溜得比谁都快。 杨家有多个宅子,杨清樊住市中心,阿素载着他,开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一栋四层独栋洋房。 花园里遍布着盛开的美人蕉。 摇摇曳曳,好看极了。 一位年轻的女佣恭谨地将他请进园子。 开门的是一只柔若无骨的白嫩手臂。 乌黑亮丽的秀发,一件女士西装披在瘦小的肩头,锁骨处系着一条细巧精致、价值不菲的项链,一副困倦懒散的模样,尽显妩媚。 杨欣霖打了个哈欠,再睁开眼时,神色复杂:“……是你啊。” 一见到秦生,她便牙酸脸疼。 回想起昨日秦何琼灰头土脸地来寻自己。 八成贩卖情报的事暴露了,楚辞奕这是在给他脸色看呢,杨欣霖自然见都不敢见。 她的确高估了自己。 为和楚辞奕联姻,使了心机和手段。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不至于一出手就用狠招,搞垮她两个项目吧? 一些客户听说楚家有意无意在对付她杨欣霖,如鸟兽散,避而远之,连生意都不想做了。 她自己管辖的几家小公司,也在倒闭的边缘徘徊。 短短一礼拜,杨欣霖山穷水尽。 楚辞奕觉着是时候了,不慌不忙抛出橄榄枝—— 想要上佳的生意资源可以。 眼前漂亮的小金丝雀,就是她今后讨好的对象。 杨欣霖咬牙切齿。 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靠身体上位的菟丝花。 现在却要她讨好这种人? 秦生道:“我找杨清樊的家长。” “进来吧。” 杨欣霖拢了拢西装,让开一条缝。 擦肩而过时,秦生细白的后颈暴露在她眼皮子底下,风景一览无余。 难怪楚辞奕要小心翼翼护着。 单看模样,就挺招人疼的。 外表确实清冷矜贵,疏离淡漠。 但她见过秦生被亲到瘫软,又纯又欲,黏糊糊的模样。 十足十的小狐狸精。 曾经她有一腔雄心壮志撑着,不觉得怎么样。 如今再想想,还是算了。 这两日,杨欣霖跟中了邪似的。 搜了几部男男片子看。 脑海中总时不时蹦出他们俩上床的样子。 又膈应,又忍不住还想看。 别墅内昏暗,没开灯。 秦生朝大厅走了几步,透过光线,才发现沙发上倚着的人,胳膊大剌剌搁着,面容俊美,桌上摆着半杯红酒,他似乎刚刚睡醒,睡衣敞开,露出结实的腹肌,修长笔直的双腿叠到一起。 察觉到来人,他仰起脸,明目张胆地打量秦生。 从脸庞,到腰腹,再移至大腿。 眼神肆意,不加掩饰。 秦生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早在艺宫馆,他就被这样侵略性的眼神注视过。 那时候视线的主人是楚辞奕。 他的目光更内敛含蓄,不动声色。 也更深沉。 秦生蹙眉道:“你就是杨若博?” 杨若博微醺,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宝贝,坐过来。” 语气轻佻,带着些许暧昧。 秦生转过身,“啪”地一下打开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杨若博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清醒了吗?” 秦生自己搬了椅子与他面对面坐着。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杨清樊的班主任,秦生。” 杨若博目测了一眼,他们之间的距离,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隔这么远干什么?坐过来啊。” 第24章 秦生没搭腔。 他不会再犯当初主动招惹楚辞奕那样的傻事了,拿出资料语气平静:“杨清樊平时比较活跃,成绩是在班上是一个居中的水平,数学成绩远高于语文英语,特别是语文,阅读理解部分的回答过于奇特,例如,课文中‘王老伯蹒跚走在空旷的小巷中,拄着拐杖,朝阳落下,身体是热的,脸却是凉的’,题目问王老伯为什么站在太阳底下会觉得脸凉,杨清樊回答:因为王老伯蒙着面,太阳太大脸被捂着都是汗,所以才觉得凉。” “嗯哼。”杨若博耸耸肩:“有什么不对吗?” 秦生说道:“前文已经讲了,王老伯被自己面容丑陋的心魔折磨一生,导致妻离子散,丢了工作,流落接头,途中遇到同样丑陋的青年,热情开朗,自信阳光,拥有美好幸福的家庭、温柔可人的妻子,他邀请王老伯到自己家里做客,王老伯一路观察着青年,感慨万千,文章接近结尾,才惊觉曾经困扰他的心魔就是个笑话,就算面容丑陋一样能活得精彩,回去的路上他百感交集,突然释怀,留下泪水,这才是‘身体是热的,脸却是凉的’真正原因。” 杨若博面露不屑,嘲讽笑道:“啧,小学生课文才会这么写。” 秦生看着他:“文章的主旨在于不要以貌取人。” “顶着一张水灵灵的脸,跟我说不要以貌取人……”杨若博姿态张扬,语气轻蔑:“但凡你长得丑点,连脚下的地毯都不会让你踩,我儿子写那老头自卑于外貌的丑陋,把脸蒙起来有什么不对?” “……”秦生眉心直跳。 他一个教美术的,就不该管唐晓曦应该管的内容。 “你姓秦?”杨若博的目光毫不收敛。 秦生吃不准路数,狐狸般狭长的眼眸定定看着他。 杨若博手指点了点沙发:“我在哪里见过你,好像是……” 良久,才说道:“两年前财经杂志的头条。” 他笑了笑:“很香艳。” 那本财经杂志发售不到三天就被禁止贩卖了。 秦生第一次看到自己被亲吻时的样子。 又羞愤又窘迫,在楚辞奕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楚辞奕抱着他去露天阳台。 阳台上有浴池,做了很多秦生原本不准许的事。 餍足后,隔天便撤回了杂志。 “你是不是没上过杂志?”秦生有些恼了:“看什么都觉得香艳。” 美人眸含水含雾,分外撩人。 杨若博慵懒的眸子缊着一抹兴味。 刚要开口,便被一声响亮的呼喊打断。 “是你——娘娘腔!你怎么阴鬼不散啊!” “是阴魂不散。”秦生纠正道。 杨清樊穿着大人的拖鞋,大人的睡衣,扶着楼梯一路跑下,杏仁似的大眼珠子警惕地打量他。 “小心绊倒。”秦生提醒道。 微恼的神色在杨清樊出来的瞬间消了下去。 他的气本就来得猛烈,消得也快,没一会儿便反应过来。 ——不怀好意的男人有意无意地激怒他。 显然,杨若博被打扰了雅兴。 阴恻恻看着自己的儿子:“谁准你下来了?” 杨清樊乖张的模样僵了僵,缩着脖子立在客厅中央,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轻声轻气道:“方……方老师……让我休息会的……” “休息就待楼上休息。”杨若博冷哼:“少在老子面前碍手碍脚。” “噢,噢。”杨清樊一脸紧张,点头如蒜。 学校里像土霸王,在家像只鹌鹑。 秦生缓缓道:“杨清樊在学校很调皮,掀女老师裙子,欺负同学,旷课,逃学——” “住嘴,死娘娘腔!”杨清樊龇牙咧嘴。 秦生没理他,继续问道:“知道为什么吗?” 杨若博挑眉:“说来听听?” “其实是想见到你,引起你的注意。” 秦生道:“他缺乏父爱。” 一霎间,杨清樊涨红了脸。 手舞足蹈地,企图捂住秦生嘴巴。 杨若博看着自己的儿子,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皱着眉道:“那又怎样?想爬老子床的多了去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 但前半截话还是让杨清樊沮丧地垂下头颅。 “休息完了就回去上课。” 杨若博不耐烦道:“当老子钱白花的吗?” 杨清樊一脸排斥,耸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 不过也正常。 他对待学校里的老师,可不单单表现出排斥。 秦生问:“你找了家庭教师?” 杨若博不耐烦道:“小美人,你们章新的要能管点用,至于家里再请一个吗?” “别以为……”杨清樊弱弱地说。 “——啊?”三番五次被打断,杨若博冷了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杨清樊大喊道:“你跟那姓方的窝在房间里干了点什么!” 说罢,踩着大号的拖鞋,“啪啪啪”跑了上楼。 秦生这才看到楼道口站着一个瘦长冷峻的男人。 一声不吭,神情淡淡的。 注意到有目光朝自己投来,便微微颔首。 杨清樊陀螺般卷上来,冲他怒吼道:“不要脸!下流!” 男人识趣地让开一条道,走下扶梯,礼貌道:“你好,我是杨清樊的家庭教师,方子意。” 他看上去很年轻。 外表稚嫩,举手投足散发着一股沉着冷静的气质。 “我在附近的政法大学上学,大二。” 才二十出头。 比秦生还要小几岁。 附近的政法大学只有一所。 全国前一百的重点学校,每年报考的学生无数,真正进去的凤毛麟角。 这样出类拔萃的人—— 竟和杨若博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秦生想起自己和楚辞奕,不也是如此吗? 便不愿再深挖,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会写成报告提交给学校的。” 杨若博一脸扫兴:“怎么刚来就走?” 一边说着,视线一边打着转,在秦生的腰腹上流连。 “不想让杨清樊变得跟你一样。” 秦生冷笑:“还是留着点精力多照顾照顾他吧。” 说完,转身就走。 等人没了影儿,杨若博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惋惜地拍了拍身旁的方子意:“坐我腿上。” 方子意应得干脆,表情却不咸不淡,一副冷漠正直的模样,杨若博觉得没意思,摸上去干瘪瘪的,涩得像块木头,也不给个反应。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失了兴致。 第25章 不像刚才那个桃之夭夭的。 好像叫秦生是吧,攻击性极强的小刺猬—— 经常听姐提起,他是楚辞奕专门养在家里赏玩的,肤白纤瘦,浑身没几两肉,唯独臀圆润饱满,一看就知道被开发得不错,对外界目光格外敏锐,犹如熟透了的果实,咬一口,汁水饱满,甘甜可口。 杨欣霖本坐一旁冷眼旁观。 见弟弟一脸若有所思,便抬起脚,狠狠踹了他一下:“收起那些乌七嘛糟的破心思!” 膝盖一歪,方子意正好借机站了起来。 “滚吧。”杨若博看都不愿看,不耐烦地挥手。 杨欣霖拨弄着新做的波浪卷发,抬眸警告:“想摘路边的野花,杨家旗下的娱乐公司有得是练习生,乖的烈的壮的娘的想什么有什么,别打他主意。” “谁啊?” “揣着明白装糊涂。”杨欣霖弯腰扣了扣桌:“秦生。” 杨若博稀奇道:“楚辞奕养得的小玩意罢了,娱乐会所‘□□’的有的是,就算今晚我留他下来,难不成日后真跟我杨若博、跟整个杨家翻脸?” 杨欣霖倚着真皮沙发,垂帘细细打量指甲,她最喜欢的哑光豆沙色:“他会不会和你翻脸我不知道,但我会与你翻脸。” “哈——?” 杨若博舌头顶着右颊,不悦道:“姐,上礼拜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楚辞奕私生活干净,是择夫第一人选,但小金丝雀必须赶走,婚前金屋藏娇对婚后房事有害无利……还逼我接纳方子意,强调楚辞奕行不通就搭楚凌那根线,现在怎么突然改口了?” 方子意来杨家当家庭教师,也就两星期。 是小一辈聚会时,楚家现任主母的独子,楚凌做顺水人情送的。 杨若博不喜欢这种类型,干巴巴下不去嘴。 后来得知方子意学历不错,干脆让他管杨清樊。 两麻烦一次性解决,痛快。 杨欣霖红唇紧抿,道:“你懂什么。” 她跟楚凌接触过几次。 发现此人不是可以合作的伙伴。 况且没有实权,用处不大。 楚辞奕想整她,照样信手拈来。 她心里不是真的愿意结婚。 只打算利用楚辞奕手上的资源,人脉而已。 权衡利弊之下,她决定放低姿态,摆出足够诱人的条件,继续向楚辞奕抛出橄榄枝。 这次,不谈联姻,而是商业合作。 他们各退一步,达成一致。 如果秦生出事—— 特别是在杨家出事,这种一致意味着结束。 “姐跟你不一样,姐是女人。 杨欣霖淡淡道:“贫穷落魄的姐看不上,势均力敌的,孩子一出生就得跟对方姓,不能算杨家人,爸……也不愿把重要的那部分财产交给我继承。” 杨若博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我不愿继承,最后还不都是你的。” “不。”杨欣霖睨着他:“爸会想尽办法让你继承。” 杨若博愣了一下:“——老爷子哪有这么执拗。” “执拗不执拗,你说了不算。” …… 走出杨家花园。 月明星稀。 秦生上车,把笔记本重重往后座一扔。 心情不悦时,他会不停咬指甲,自己发现不了,楚辞奕和阿素都是知道的。 “杨小姐又惹您生气了吗?” 先生和小少爷近日吵架的原因,阿素心里跟明镜似的。 秦生一出来便不太高兴,她自然朝那方面猜测。 “没有。” 秦生系上安全带,点开手机。 假装翻阅,实际内容压根没进脑子。 他不会告诉阿素,自己被杨若博调戏了。 阿素一知道,楚辞奕就知道了,楚辞奕一知道,出差回家的第一件事,又是给他做身体检查。 见秦生不愿回答,阿素闭上嘴巴,专心开车。 晚餐很简单。 小碗的西红柿土豆汤,葱花蛋炒饭和一小碟水煮青菜。 炒饭粒粒分明,味道不错,就是太油了。 拿筷子夹上两口,秦生细嚼慢咽吃着,觉得有些腻了,便皱了皱眉,推至一旁。 吃得太饱,夜里胃会不舒服。 写完报告已经夜凉如水。 舒舒服服洗完热水澡,正打算躺下,阿素敲响了房门:“小少爷……您睡着了吗?” 秦生探出脑袋:“有事?” 他穿着蜡皮小新睡裤,头发蓬松,衣服纽扣从上到下没有一颗松的,只露出细白的天鹅颈,小兔子乖乖的模样。 楚辞奕不在的时候,没人总惹他生气,攻击性自然消退了许多。 阿素指了指楼下:“您的电话,是先生的。” “哦,他还记得我啊。” 秦生阴阳怪气地回答。 上次吵架,他还没消气。 这次说好走三四天,结果又一个礼拜没声音。 没声音挺好的,眼不见心不烦。 他巴不得楚辞奕一年都别回来。 秦生自己有手机,但喜欢挂楚辞奕电话。 还爱装作没听见不接。 楚辞奕便在家里装了电话,打给秦生不接,就直接拨家庭电话,反正有阿素。 秦生拿过电话筒,干巴巴道:“喂?” 耳边传来低沉熟悉的嗓音:“……宝宝?” 宝宝宝宝的。听上去像故意戏弄他。 从前只在床上这么叫,现在倒越发顺口了。 秦生语气略凶:“干什么。” 闻言,楚辞奕轻笑了一下:“被杨家大小姐欺负了?” 不用想都知道谁透露的。 “她不敢。” 秦生抬眸,狠狠瞪了阿素一眼。 阿素轻咳两声,提着裙摆识相地下楼。 倒是他刚说完,楚辞奕便沉吟道:“不是杨欣霖……难道是杨若博?” 秦生一愣,左脚踩着右脚,慌乱道:“我困了。” 楚辞奕停顿了一霎:“这么早?” 时钟刚刚指向十点,秦生有轻度失眠症,通常情况下,不到十二点是不会觉得困的。 “……身体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头痛,腹痛,肩酸?” “腰疼。”所以秦生才不爱说谎。 撒一个谎要用无数谎言弥补。 楚辞奕又精明狡猾,幸好不是面对着面,不然第一句的时候就被拆穿了。 楚辞奕问:“那里还难受吗?” 话筒离得近,跟贴着耳畔问似的。 连着耳后根都一起痒痒。 稍稍将话筒拿远了一点,秦生听着就不对味。 都一个星期过去了,弄得再疼再深都不会到现在不好,不然早进医院做检查了。 没得到回答,楚辞奕一点不意外,慢条斯理道:“放在浴室里的膏药,有没有按时抹?” 突如其来转变的话题让秦生辞不及防。 ……哦,是护理伤口的药。 姜医生给的,说是等伤口好了,要坚持涂抹,他身体纤弱,一天连续几次便承受不住了,涂药膏护理,柔韧性好了,不至于用力过猛事后受伤。 但太羞耻了。 楚辞奕在,会乘着他睡觉帮忙涂抹。 秦生自己绝对不会做的。 秦生怕男人知道了追究,扯着电话线,应道:“嗯。” 养了五年的小东西,就算撒谎心虚隔着话筒,楚辞奕也能听得出来:“别含含糊糊的,抹了还是没抹?” 秦生不吱声了,话筒握在手里格外滚烫。 楚辞奕道:“把视频打开。” 秦生骤然缩紧了身体,警惕道:“我没视频。” “先把电话挂了,拿手机连接视频。”楚辞奕语调慢慢悠悠却不容拒绝:“有没有涂药,亲眼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第26章 “以前从来没有过——” 秦生还想反抗,却听楚辞奕叹息:“是啊,以前每天都能清清楚楚看到阿生,现在却不行了。” 因为,他偷偷拆了浴室里的监控器。 楚辞奕在借题发挥。 秦生明白了,白皙的脸颊一瞬间变幻了多种颜色,终于知道楚辞奕打这通电话的含义了,一方面受到了阿素的通风报信,更重要的,是刚洗完澡腹中有火无处发泄,故意来看看他。 想看的,也不是他的脸,而是其他地方。 挂了电话,秦生将自己锁屋子里,瞪着表在墙头的绿王八,觉得不在边上把“楚辞奕”三个字写了,对不起这张花半小时制作出来的画。 可笔还没来得及拿起,手机又响了。 楚辞奕果然刚洗完澡。 桌上搁着一瓶洋酒,圆形水晶瓶,是路易十三。 秦生的目光在敞开的真丝睡衣上停留半晌,这样的穿法根本什么都遮不到,轻易就能看见窄而紧致的腰线和一层薄薄的肌肉。 他注重健身,没有赘肉是正常的。 楚辞奕自持冷静,依然看不出情绪。 他优雅地续上洋酒,隔着屏幕与秦生对视:“好看吗?” 自恋个什么劲。 都是男人,楚辞奕有的他没有? 秦生冷哼:“怎么,楚家现在落魄了?连酒店都尽选郊区的了?” 其实酒店不错,装修豪华,后背靠江,算江景房,但一到夜晚,没有灯光,没有街摊,寂静无声,再说,申华是国际金融贸易都市,谁谈生意往偏远的地方跑……饭局完回趟酒店都得开一两个小时。 楚辞奕不紧不慢道:“附近全是你大哥管辖的工厂。” 秦生愣了愣,还想着哪里来的大哥,回过神才明白,原来男人又故意占他便宜,平时楚轩昂、楚轩昂地叫着,也没见他喊一声哥,现在拿来埋汰他—— 秦生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可能吧。”楚辞奕搁下酒杯,轻笑道:“宝宝,你是不是忘了开视频的初衷了?” 秦生清傲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了僵,染上一层粉晕,灼灼芳华,娇艳欲滴。 夜晚的时光似乎过得格外缓慢。 楚辞奕深沉如水的眼眸暗了暗。 “别遮,那里很漂亮。” “让我仔细瞧瞧。” 监督秦生细致地为自己涂上膏药,他这才满意了。 说是监督,就是在屏幕前看着,一分一毫,像欣赏一朵褪去保护,又肆意绽放的柔嫩桃花。 羞羞答答,颤颤巍巍,在花骨朵儿上,挂满了流淌的药霜。 还是走之前,惹人疼爱的小模样。 再说了,秦生那处娇弱。 被没被碰过,他一看便知。 “好像还有些红肿。” 秦生声音清冷,脸却比新鲜的番茄还要红,又急又气,恼道:“我关视频了。” “不准关。”楚辞奕语气压制着,拇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陪我聊会天。” 秦生气得要死,连连冷笑。 整天欺负他,还想让他当陪聊? 人远在申华,难不成能特地赶回来教育他? 秦生没好气地、直接关掉了视频。 很快,手机再次“嗡嗡”叫起来。 他想也没想,又点了挂断。 紧接着,手机便开始不停地震动。 还没完没了了—— 床边的小白睁着一双红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他蓦然想起阿素,可能会将小白剪成碎片。 秦生觉得焦躁,渐渐坐立不安,最后忍无可忍,才按下接听键,瞪他道:“你好烦。” “嗯。”楚辞奕慢条斯理道:“我很烦。” 不痛不痒,像打在棉花上。 楚辞奕想达到什么目的,从没失败过。 两人面对面僵持。 楚辞奕道:“宝宝,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良久,秦生别开视线:“随便你。” 哪有硬逼别人聊天的。 秦生陷进床单里,有气无处发,踹了两下被子。 “你要聊什么。” 楚辞奕沉吟片刻:“宝宝最近在干什么?” “……你好无聊。” …… 楚辞奕除了喜欢说不堪入耳的话外,还特别唠叨。 随便应付,都能扯上两小时。 两小时一过,秦生再暴躁,都没了脾气。 抬眸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 楚辞奕终于肯放过他。 “睡觉之前先去刷牙。” 小东西爱吃甜食,却不注意刷牙,从前被人管,更没有这种习惯,长此以往地,里面四颗大牙都生了黑点,幸好楚辞奕发现及时,老鹰捉小鸡似的把人拎进了牙防所—— 虽全补上了,但遭了不少罪。 “哦。”秦生慢吞吞爬起来。 领口的纽扣早被挪开,自己却没发现。 楚辞奕的视线丝毫不避讳,反正里面的每一寸都是属于他的,看过尝过,甚至亲手留下过记号。 平时敏锐得像小野猫。 一犯困,稀里糊涂,被看光了都不知道。 养这样一只小金丝雀真是伤脑筋。 “以后离杨若博远一点。” 看得楚辞奕想拿床单把他裹起来藏进礼物盒里。 幸亏秦生没听清,直接走向洗漱台。 不然一定反应过来,男人一番折磨人的举动,不是腹中有火无处发泄,而是听了遮遮掩掩,略带心虚的谎言,想查他的岗了。 若意识到了,还指不定怎么发火。 临睡前,楚辞奕叮嘱道:“晚上不要总踢被子。” “我没总踢被子。” 秦生刷完牙,打了个哈欠,浑身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劲。 被来来回回地吓唬,加上真不早了,困意袭来,把手机放在床前,身体缩进被褥里,刚刚好好,半点不露。 “去年换季,是谁吵着嚷着觉着热,硬要盖一半踢一半,结果还发烧了。” “那是去年十月的事,天气一会冷一会热……”秦生狡辩道:“今年已经十一月了。” “快圣诞节了。” “嗯,可以吃雪橇蛋糕了。” 前年吃的雪橇蛋糕,甜而不腻。 去年没有吃成,他和楚辞奕吵架了。 被褥里暖洋洋,秦生眼皮子黏在一起,一脸无精打采。 楚辞奕道:“睡吧。” 虽这样说,但还想再看一会近在咫尺的脸颊,便没有动。 秦生掀起一只眼皮:“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嗯?”楚辞奕挑眉。 第27章 “婆婆妈妈的。”秦生嘟囔着:“我看到你欲言又止了。” 楚辞奕笑了:“没什么,手机别放床头。” “知道了……” 秦生昏昏欲睡,关上视频,手机朝着后一扔——精准地陷进沙发里。 他迷迷糊糊想,今年应该能吃到雪橇蛋糕了。 …… 三日后,天朗气清,秋色宜人。 周二有晨会和升旗仪式。 秦生早早起床了。 到了学校,花园里停着一辆辆铲土机。 紫藤花一夜之间被移走了。 一进办公室,便看见王老师一边批着试卷,一边摇头叹息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不同人啊。” 邻座的李老师,教数学的,国字脸,四十出头,群里网名“一只鸭子三条腿”,从百忙之中抬起脑袋,问道:“怎么?王老师又有高见?” “呵呵,是咱们的新校长要来。” 王老师神秘一笑:“章主任的新顶头上司不简单呐,刚来就把前任苦心搬运一夜的花给铲了,他内涵谁呢?不就想借着铲花的名义,告诉我们时代变咯,现在的校长是他咯……” “就算新校长厉害,倒霉的也是我们章主任。” “章主任那一板一眼的性格,没个后台混得下去?” “她能有啥后台?” 王老师停下批改卷子的动作,暗示道:“咱们学校的第一个字叫什么?” 章新路国际小学,是章姓。 李老师竖起大拇指:“您是百事通啊。” 办公室“啪”地一下打开。 四周陷入短暂的寂静。 见来人是唐晓曦,王老师道:“敲门!小唐,进办公室前先敲门!规矩都不懂啦?” 唐晓曦路过秦生,犹豫了一霎。 秦生没有看她。 唐晓曦心中一梗,目不斜视走过。 自打有了隔阂,她是女生,拉不下脸求和。 秦生孤僻寡言,能一整天不说话。 两人坐在同一个办公室里,更是关系僵硬。 下午,她把写完的报告交给章主任,自以为满意,但章主任过目后,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谴责:“小唐,你是中文系高才生,措辞语句用得很棒,但这是篇报告,我在上面完全看不出徐熙徘徊在及格分数线之下的原因,父母和睦,家庭幸福……平时在班级没有受到过霸凌的痕迹,这些你在调查前,难道不知道吗?其实,你只是在应付工作,对吗?” 说罢,章主任扶了扶眼镜,拿出秦生的报告:“看看他的。” 唐晓曦接过,轻扫一眼,密密麻麻写满了杨清樊的性格和家庭状况,列举了四五条叛逆的可能性。 唐晓曦接过,轻扫一眼,密密麻麻写满了杨清樊的性格和家庭状况,列举了四五条叛逆的可能性。 “……缺爱敏感,家庭教育缺失。” “……内心脆弱,害怕孤独。” “适当给予一些成绩之外的关心,说不定有效果。” 他写的是杨清樊吗? 杨清樊难道不是嚣张任性,胡作非为的小恶魔吗? 他只是单纯爱调皮捣蛋,以作弄老师为乐的劣质差生罢了。 要不是拥有一个有钱的富二代爹,将来迟早被社会淘汰。 唐晓曦质疑道:“是不是小秦搞错了?” 章主任严肃的脸庞蕴着一抹失望:“晓曦,你是我同意招进来的,当了一年半的副班主任,但是我感觉你还不如一个刚上任一个月、普通美术学院里出来的学生想得周到。” “你好像觉得,有钱人养出来的孩子,身上有点顽劣的毛病很正常——这样想不是说你有错,我是想表达,你对那些成绩差、家世好的学生表现得太排斥了,一直选择逃避,不愿了解……” 章主任难得唠叨,陆陆续续讲了很多。 唐晓曦恍神了一霎。 等清醒过来,已经在走廊口了。 唐晓曦揉了揉眉心。 最近精神状态总不好,父亲的癌症又严重了,整宿整宿地疼,让她心力交瘁。 一抬眼,杨清樊刚巧站教室外。 顶着一头小卷毛,扯着同班女同学的辫子,耀武扬威。 这种孩子身体里残暴的基因是天生的。 唐晓曦想,怎么可能由于缺爱导致呢? 她看到秦生在教室里。 走出来对杨清樊说了点什么。 下一秒,小卷毛便不情不愿松手,拿腚对准秦生,做了一个放屁的动作,奔回教室。 曾经,唐晓曦也制止过杨清樊扯女同学辫子。 被泼了一脸的粉笔灰,眼睛肿了四五天。 欺软怕硬罢了。 唐晓曦知道秦生是关系户。 跟她这种正儿八经面试进来的不一样。 所以杨清樊才会畏惧他。 小小年纪就知道趋炎附势了。 果然富人家的孩子,天生会交际,会看人。 也更势力。 唐晓曦在走廊上杵了半响。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踩着高跟鞋,缓缓踏进教室。 其实秦生没说什么。 只是眯着眼,居高临下问道:“爽吗?” 毕竟再野,还是孩子。 一被那双看透内心的清澈眼眸一瞪,险些灵魂出窍。 再想起之前种种,不自觉就松开了抓辫子的手。 …… 傍晚前,新校长照例巡视。 王老师乘着午饭时间,已经将他的后台、背景摸了个遍。 新校长姓朱,曾经也是在有名的贵族私立学校——桂峰高级中学,初中部担任校长的,业绩辉煌。 那所贵族学校拥有三十年的历史,出过多个社会顶尖商人和艺术家,但初中部并不有名,因为只要愿意出资足够的钱,就能上。 考上初中部,对升桂峰的高中部,有一定优势。 便也不缺挤破头想进来的尖子生。 管理初中部,往往要比贵族小学更困难些。 朱校长是普通教师出生,一路从班主任到年级组长到教导主任,再担任校长,整整花了二十二年。 却在担任校长之位不到五年,突然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空降高中部。 本地人之间,互相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高中能进桂峰,就是半只脚踏入重点大学。 朱校长在桂峰混得如鱼得水,一直做到退休,才被章新路国际小学挖宝似的挖过来。 秦生对周遭的变故漠不关心。 但王老师不是,他特意在朱校长路过时,将办公室敞开,站在门口,抖抖脸孔的老赘肉,露出虚伪奉承的笑容,大喊道:“校长好。” 这样一来,同办公室的也不好干坐着。 纷纷站起来。 朱校长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六十岁的年纪,寻不出一根白发,看着五十不到。 唐晓曦的脸色在见到他的一霎那犹如僵尸般惨白。 她嘴唇张了张,出口的字在喉咙里堵着。 注重到朱校长投来的视线,蓦地垂下眼帘,往后躲了躲。 李老师奇怪道:“小唐,你认识朱校长啊?” “不、不太认识……” 李老师皱眉:“不认识抖什么抖?” 唐晓曦面白如纸,身体都在抖。 等到人没影了,才渐渐冷静,摸了一把额头。 ——全是虚汗。 她尴尬地笑道:“以前我读初中的时候,他是校长。” 李老师一愣:“你什么学校毕业的?” 唐晓曦攥紧手指道:“桂峰高级中学。” 秦生持卷子的手顿了顿。 桂峰高级中学。 学校的名字,有点耳熟。 第28章 唐晓曦发了一下午的呆,状态不好,上课的时候把朱自清的【春】,说成了徐志摩,被徐熙嘲笑时没控制住情绪,发了很大的火,传到年级组长耳朵里,把他们俩一起留下教育。 秦生下班晚了。 等出校门,浮云蔽日,已落西山。 风云骤变。竟下起连绵细雨。 空气潮湿昏暗,带着一丝难以抹去的阴沉。 凉意刺骨,直透衣领。 秦生双手环肩,在寒雨中眯着眼张扬,发现原本应该等在门口的阿素今天却不在。 这是第一个奇怪的地方。 秦生原地杵了会,打电话回去。 阿素似乎很忙,语气有些急切,给了一个车牌号,解释自己暂时过不去,已经派楚辞奕的助理小刘来了。 楚辞奕有三四个助理,他最信任周震。 但所有接触到秦生的任务,只交给小刘。 小刘婚姻幸福,媳妇是倒追十年得来的,最不可能窥伺秦生,楚辞奕对秦生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只允许自己做,旁人脑子里过一下他都不乐意。 回到家,阿素没来得及准备晚餐。 电视机开着,里面播放着一条又一条新闻。 内容也并非本地电视台,而是隔壁申华市的。 她什么时候爱看这些了? 秦生上楼时,遇见忙碌的阿素。 她在楚辞奕的书房里,清理碟片。 这是第二个奇怪的地方。 碟片里全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秦生巴不得全部清走,瞥了一眼当没看到。 阿素将碟片打包完毕。 发现秦生已经在楼梯口徘徊半天了。 小少爷就是这样一个性子。 细腻敏感,想得又多。 当初先生录碟片的时候,他抵死不从,生了好大的气,现在要处理掉了,又不太高兴。 阿素道:“碟片不安全,先生把内容存进加密优盘里了,小少爷想看,直接向先生要密码就好了。” 谁要看这种东西啊。 “有病。”秦生转身关上了房门。 阿素见状失笑,接着又露出惆怅的神情。 半夜里,秦生没睡好,右眼皮不停地跳。 耳边陆陆续续传来新闻播放的声音。 家里选购的电视机是升降液晶屏,一旦到了时间,就会自动黑屏。 秦生踩着拖鞋下楼,揉着眼睛想把电视机关了。 睡眼朦胧,他找不着遥控器了:“阿素……遥控器在哪……” 阿素没回应。 正常情况下,她随叫随到。 唯一的可能,是不在家。 半夜三更,阿素竟然不在家。 这是第三个奇怪的地方。 秦生一边找遥控器,耳边时不时传来新闻播放的声音。 “凌晨两点十五分,申华市郊区的高速公路口,一辆尾号8888的加布迪外地轿车发生自燃——” 加布迪。 尾号8888。 秦生愣了愣,这是楚辞奕的车。 “车内只有一人,已经死亡,初步查明死者身份,是褚新集团董事长楚辞奕,警方已经抵达现场,目前正在全力调查当中——” 秦生骤然抬眸,一眨不眨地看向电视屏幕。 楚辞奕打了薄码的身份证出现在镜头里。 打码有什么用。 秦生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他死死盯着屏幕。 直到申华电视台开始播放其他新闻。 然后,轻轻说道:“死了最好。” 楚辞奕一死,就不会有人限制他的自由了。 也不会有人再强硬、蛮不讲理地进入他的身体。 更不会正大光明窥视他清理的模样。 秦生咬着手指。 羽绒般的睫毛轻轻扇了扇。 但也不会再有人给他过生日了。 吃饭的时候,督促他营养均衡。 也没人会在睡觉的时候给他盖被子了。 秦生往后退了退,喊道:“阿素——阿素——” 喊了半天,才想起阿素不见了。 秦生走得太急,在大理石上滑了一跤。 他不觉得疼,但心很慌。 楚辞奕死了? 不可能,车撞了,人不一定有事。 ——可警察已经确认身份了。 他左右想法互相矛盾,不停打架。 的确是确认身份了,但像楚辞奕那样深谋远虑、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死得这么草率? 难道新闻作假? 秦生不断怀疑,否认。 再怀疑,再否认。 他蹲在电视剧前,调了好几个频道。 褚新集团的董事长,实际上是楚文涛。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管理褚新的其实是楚辞奕。 如果真出事了,那是大新闻,其他地方的新闻台也会报道的。 果然,堪堪半小时,各个电视台开始大规模转播楚辞奕的死讯。 秦生脑子很乱,一整夜没睡。 褚新集团的股市顷刻间狂跌。 网上查了一下楚辞奕出事的地点,就在上次视频的酒店附近,不到五百米。 那段路尤其偏僻,连监控摄像头都没有。 刚出事一个小时,有现场照片流传出去。 车主是被活生生烧死的,全身焦黑不成人形。 服装、证件都能证明死者身份。 一年前…… 秦生想起来,一年前就有人撞楚辞奕了。 三个月前,也出过一次车祸。 楚辞奕早就被盯上了。 明明阿素跟他说过的,但秦生一点没在意。 甚至懒得搭理。 因为他觉得,楚辞奕根本不会出事。 论城府和心机,谁能比得上他呢…… 阿素彻夜未归。 从昨天起,她就不太正常。 一定知道点什么。 秦生出了一身冷汗。 干坐到早上九点,明知该去上课了,但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他想看看,去搞清楚烧成黑焦的,到底是不是楚辞奕,可一回忆起网络上熊熊烈火的车和面目全非的残骸,鼻尖忍不住泛酸。 他心里空落落的,很茫然。 不知道该干什么,又很着急。 别墅外有开门的声音。 阿素回来了? 秦生一骨碌从沙发上站起来。 来人不是阿素,却有备用钥匙。 是两名与楚辞奕相貌上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站得偏前面一点的,染着一头惹眼的酒红,偏后面一点的,脸色有些阴郁,微微垂着头,戴着一副眼镜,浑身上下的气质,和楚辞奕完全不同。 秦生见过他们的照片。 楚轩昂和楚凌。 别墅区管理严格,不准户主以外的人进出。 应该很安全才对。 秦生头皮发麻,感到一丝不安,冷冷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楚轩昂双手插兜,大剌剌走进来:“楚凌,瞧瞧,你哥养情人可下了血本,房子装修得不错啊……没个三四百万拿不下吧?” 他围着客厅转了一圈。 站在秦生面前,像在打量待宰的羔羊。 第29章 他穿着黄色海绵宝宝睡衣,一头碎发显得整张脸小,下巴尖尖,裤子只到膝盖,露出细细长长的小腿,衬得皮肤白皙透明。 睡衣飘逸,空空荡荡。 他的腰一定很细,握上去舒服极了。 眼神警惕而脆弱。 像一只可以轻易被折断羽翼的小鸟。 楚轩昂的眼神犹如老鹰,掺杂着某种热切的欲/望:“早就听说我那弟弟出了名的呵护情人,今天见到了,果然这人儿,值得被呵护。”他说话声音不大,却有着十足十的暗示,和不加掩饰的兴趣。 秦生视若无睹,只轻轻问道:“楚辞奕怎么了。” 他希望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哪怕重伤住进医生也好。 “死了啊。”楚轩昂笑了下:“你没看新闻吗?” “哥。”楚凌皱眉,提醒道:“我们是来找东西的。” “我知道。”楚轩昂指了指秦生:“不过这东西我要带回去,这么漂亮,看得老子心里痒痒。” “随便你。”楚凌目不斜视地往楼上走,神情淡淡:“我不喜欢别人玩烂的货。” 地毯产自波斯,是楚辞奕在拍卖会上花高价买的,如今却被皮鞋踏上一个个肮脏的脚印。 秦生道:“这是我家。” 楚轩昂把他当作柔弱的菟丝花:“怎么是你家?这里是楚家的财产,我们可以在楚辞奕干你的那张床做,让他的亡魂好好看看,曾经属于他的东西,是怎么被我c得哭爹喊娘的——” 不堪入耳的话气得秦生直发抖。 换成平时,他早冷嘲热讽了,但现在没心情。 楚凌已经在楼上翻箱倒柜了。 秦生跑上去阻止楚凌。 楚轩昂挡在他面前。 他们侵占了他的地盘。 秦生一阵心慌,着急地推开他:“滚开!” 再往上跑时,却被楚轩昂掐着脖子按在了栏杆上:“跑什么跑,老子跟你说话呢——!” 他有暴力倾向。 秦生眼冒金星,头脑混沌一片,浮现出大片大片的白雾,但他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凶起来铆足了劲,一脚踹在楚轩昂的肚子上。 楚轩昂腹部阵阵钝痛。 他看上去高大威猛,但常年生活混乱导致身体被掏空,并不是很有优势。 可秦生一夜未眠,早饭没吃,浑浑噩噩,还有些头晕目眩,早没了力气,被楚轩昂下足狠劲,扇两巴掌制服住了。 楚轩昂按着他的头,往墙上死命撞了两下,看到那双狐狸似的眸子依旧凶狠地瞪着自己—— 不知好歹的东西! 往秦生脸上唾了口,他单手解开自己的皮带,阴冷地笑了起来:“你这什么眼神?我看楚辞奕是把你养太好了,现在,老子是你金主,该把老子伺候得舒服,就把老子伺候舒服了,告诉你,就算今天你被老子干死在床上,也不敢有人追究——明白吗!” 额上的血流进眼睛里。 猩红一片。 “砰——” 剧烈撞击的声音。 下一秒,楚轩昂得意的眼神消失了。 阿素将椅背狠狠敲在他脊背上。 敲了一下不够,又敲了一下。 椅背直接断成两截。 楚轩昂迫不得已松了手:“你找死——” 他被彻底激怒,目露凶光。 秦生弯腰,难受得咳嗽。 楚轩昂背对着他。 这是机会。 秦生扯起楚轩昂的衣领往栏杆撞去。 神情又狠又厉。 一下,两下,三下…… 等差不多了,才喘息着,扔至一旁。 楚轩昂滚下楼梯,晕厥过去。 也不知死了没。 秦生狠劲一下来才感到脱力,头晕眼花。 顺着扶梯滑落在地。 如果阿素不来,楚轩昂对他做的事不言而喻。 直到现在,秦生才被一股浓郁的后怕笼罩。 阿素一把搀住了他,才发现小少爷脸色惨白,右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破了,额头鲜血淋漓,睡衣凌乱不堪,仿佛摔碎了的水晶娃娃。 秦生的身体在抖,从没那么无助过,看见女佣健壮的身影,各种隐忍的情绪迸发,眼圈一下子红了。 阿素既心疼又自责。 若是再晚来几分钟,先生放掌心里都怕化的小少爷就要被毁了,她不该如此粗心大意,放秦生独自在家—— 楚轩昂仰倒在楼梯口,裤子松松垮垮挂在大腿上,模样丑陋不堪,楚凌听到动静赶来,看见眼前的场景,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单纯凝视着。 阿素把秦生扶到了沙发上,轻声安抚道:“小少爷,您先忍一忍,回来我给您上药。” 秦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楼上还有……” “有再多的人,也不会伤着您了。” 阿素上楼。 把楚轩昂的衣服裤子扒了个精光。 楚凌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止,全程阴郁冷漠。 阿素在楚家老宅见过他几次。 楚凌的情绪一直是稳定平静的。 他没有思想,纯粹是被楚轩昂操控的提线木偶。 搜遍楚轩昂全身,也没找到备用钥匙。 阿素抬首,看着楚凌,冷道:“在你手上?” 楚凌眼珠子转了转,缓缓道:“别墅是楚家的财产,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跟你们没关系。” 秦生听到了。 大脑浑浊一片,反应迟钝,过了一会才想,是啊,楚家的财产,跟他没有关系,更不能算他的家,想要收回去,把他赶出去,随时都可以。 “楚家财产?”阿素发出嘲讽的嗤笑,随后,又坚定地说道:“早在一个月前,先生就已经办理过户了,现在这套别墅,是小少爷的财产。” “原来我哥连死,也考虑得周详。” 楚凌摊开手,交出了钥匙。 他走下楼梯,没管昏死的楚轩昂,沉默地穿上鞋子,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和艰难的说话声:“阿素,别放他走。” 原来是楚辞奕养的小金丝雀。 楚凌皱着眉转身:“我没对你动手动脚吧?” 秦生道:“把藏的东西交出来。” 先前,楚凌在卧室里翻箱倒柜。 现在急着想走,身上一定带了什么。 阿素注意力被楚轩昂移走大半。 看见他时,楚凌愣愣站着,倒卸下了防心。 “小少爷说得对,你还拿了什么?” 阿素身材高大,脚下生风,步步逼近。 第30章 楚轩昂不认得阿素,但楚凌知道她。 一个蛮横的粗人,明面上是楚辞奕的保姆,其实是保镖,没必要撕破脸皮,犹豫片刻,便把藏在衣服里的文件袋拿了出来。 全是楚轩昂贪污集团财产的证据。 “你还真是楚轩昂的一条好狗。” 阿素深情复杂,有点恨铁不成钢。 现任楚家主母的亲生儿子,给一私生子做牛做马。 传出去不知该有多少人笑话。 楚家现任主母李檀茗。 小门小户出生的贸易公司老板女儿。 背景不及楚辞奕的母亲,比起贫穷、毫无娘家支撑的袁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眼界再窄,也没有将儿子养成懦弱模样的道理。 楚凌两手插兜,面无表情。 仿佛对所有的语言攻击免疫。 …… 阿素在地下室找到了麻绳,把楚轩昂五花大绑,做完这一切,楚凌已经自顾自离开了,秦生没精力再拦着他,仰面躺在沙发上,脸颊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心里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堵得慌。 楚辞奕把房产给他了。 是不是知道马上要死了? 怪不得上次视频,总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生扣着沙发。 他这样的人,会甘心赴死吗? 阿素打电话到物业,用流利的中文说道:“你好,这里是3号楼b座,我要找管家。” 别墅的每一片区域,都有一名管家。 管家有备用钥匙。 阿素不知道为什么在管家手里的备用钥匙,会到楚家两位公子手上,但只要伤害了小少爷,就算先生不在了,她也不会放过他们。 管家刚喝了点小酒,姗姗来迟。 别墅里凌乱不堪,像刚刚被洗劫过一样。 一眼看到浑身赤/裸、肿成猪头的楚轩昂,满脸赘肉瞬间抽搐,他庆幸楚辞奕不在了,一个菲律宾女佣和家养的金丝雀还不至于退却,管家轻咳,佯装惊讶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呢?”阿素将备用钥匙摔在大理石上。 管家露出惊讶的神色,摸摸口袋,又拍了拍额头:“诶呀,我说怎么不见了,原来掉在这了……” 阿素提着裙摆,缓缓走近,声音不轻不重,有着极强的威慑力:“这么巧?就掉楚轩昂脚下了?” 管家尴尬笑道:“阿素小姐,你不能冤枉我啊。” 秦生记起来了。 老管家一直巧言令色。 楚辞奕在的时候对他们很客气。 他的生活作息都是阿素一手操办。 偶尔碰见管家,秦生印象并不深刻。 也没有管。 “我们已经报警了。” 秦生轻轻道:“你把他挪出去,等警察来了再说。” 老管家游刃有余的神情,这才微微一僵。 豪门内部争端一直都有。 一般不闹到外面,让别人看笑话。 老管家不知道楚辞奕已经将房子过户,还以为这套别墅的业主依然是楚辞奕,今个儿一早,新闻里播放了他的死讯,接着楚家另外二位公子便找上了门来,顿时心里泛起嘀咕。 表面上,说是想盘点一下遗产。 其实真要关系好,伤心都来不及,哪会第一时间盯上自己亲生兄弟的财产。 楚辞奕一死,等于失势。 楚家另外两位公子可得罪不起。 老管家懒得管豪门里的破事,左右一寻思,没怎么挣扎,就把手里的备用钥匙交了出去。 现在秦生一报警,楚轩昂丑态毕露。 ——这跟老管家没关系。 但是事情一出,别墅区的安全性,和业主的信任度会大打折扣,上面一追责,不管钥匙是他给的,还是他落掉的,都得付主要责任,领导批评是小事,清闲舒适的饭碗丢了,才是大事。 老管家冷汗连连:“这不好吧?” 秦生侧着身子倚在沙发上:“有什么不好的。” “总要留点颜面。” “他们也没给我留颜面。” 随着警察来的,是一群记者。 阿素把楚轩昂拖到花园外,方便他们拍照。 照理说,楚轩昂额角流血,深度昏迷,伤得不轻,最好的方式,是送去医院,就算出了问题,也是死在医院,他们算正当防卫。 但秦生脑子一片混乱,觉得他死不死,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已经无所谓了。 私闯民宅,殴打户主。 除非一辈子不醒,不然等着楚文涛去局子捞人吧。 秦生把自己缩在沙发上。 屋外屋内很乱。 持续到傍晚五点钟,才重获清净。 秦生一夜未眠,大脑却格外清醒。 阿素知道现在的小少爷毫无安全感,坐在沙发旁边,有一下没一下拍着背安慰,让他好好休息。 秦生一动不动。 沙发渗湿了一片,看样子之前哭过了。 阿素以为秦生已经睡着,轻轻为他盖上毛毯。 先生不在的第一天,小少爷就弄得一身伤痕,平日在家娇生惯养,磕着碰着都心疼得厉害,等醒了,还是上医院看看吧,额头的血渍已经干涩,但难保会不会有脑震荡什么的…… 秦生晕晕乎乎,满脑子是昨天的新闻。 “那混蛋是不是真死了?” 他感受到身上的温度,睁开眼睛,盯了阿素半晌,问道:“昨晚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在?” “您醒了?”阿素小麦色的脸庞闪过一抹惊喜,然后摇摇头:“先生有没有出事,我也不知道,但既然新闻已经报道,就算那具烧焦的尸体不是先生的,应该也凶多吉少。” 秦生咬着牙问:“为什么?” 阿素愣了愣。 秦生眼眸清澈,一字一句道:“尸体如果不是他,就说明他逃出来了,怎么还会凶多吉少?” 阿素叹气。 小少爷的神态,失魂落魄。 像丢失了很重要的珍宝,努力想要找回。 其实小少爷不明言,她也知道。 先生对他来说,是矛盾而重要的存在,就宛如一条带着热度的枷锁,有时候很温暖,有时候又难以忍受。 先生霸着他,占有他,小少爷总觉得,就算要离开,也是他离开先生,先生不会主动离开他。 但小少爷没发现,他自己的占有欲也很强,并且在有些方面,十分依赖先生。 阿素倒了盆热水,拧干毛巾,轻轻按压在秦生半边青紫的脸颊上,一边敷一边说道:“先生死讯一出,楚家另外两个立即有了动作,说明他们对先生的死,有了九成把握。” “哦。”秦生闭上眼睛,卷长的睫毛轻颤。 脸伤一被碰触,就疼得很。 他抿着唇,眉头紧皱。 第31章 阿素顿了顿,继续道:“先生这几个月,预料到会出事,已经叮嘱我这里要格外小心,他那边一有状况,便会通知我清理别墅的重要文件,昨天接到他的传来的信息,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几个月前他就知道了?” 秦生想从沙发撑起,因为疼痛又躺了回去。 阿素道:“先生被撞无碍是运气好,侥幸躲了过去,但凡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次回来,为了做一些善后的工作,若哪天不幸着了道,小少爷您不至于无依无靠。” “哦,善后工作就是过户房产,顺便帮我找个能活下来的工作,因为他觉得他快死了,所以法外开恩,允许我上班。” 秦生越想越气,踢了两下沙发。 结果用力太猛,震得自己头疼。 阿素宽慰道:“先生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秦生哼笑:“是吗,他是什么都不愿跟我说吧。” 讲完想了想,又觉得现在讨论这个毫无意义,自己这番话语酸得厉害,索性闭上嘴巴。 阿素不再说话,摸了摸他的发头。 不知道为什么。 四周一安静,他便觉得心神不宁。 “我想睡觉了。” 秦生抱住阿素,吸了吸鼻子。 果然,小少爷认床,窝在沙发上难以入眠。 阿素劝道:“先去医院吧。” 秦生摸了摸后脑勺,血渍都干了:“困了,不想去。” 他无精打采,一副虚弱的状态。 “好吧……” 阿素一阵心疼,妥协道:“我扶您上楼。” 秦生攀住她的胳膊,手臂壮实,有种可靠安全的感觉:“你不要走。” 他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对着阿素说道:“陪在我旁边。” “好。” 阿素坐在床边,一直等到秦生睡着,才默默离开。 去厨房准备一些饭菜,好让小少爷醒来垫垫肚子。 渐入寒冬,冷风凛冽。 秦生颓了两天,第三天发起了高烧。 阿素很忙,没来得及将地暖打开,秦生踢了两日的被子,自然着了凉。 又是鼻塞又是喉咙疼。 往常一感冒咳嗽,楚辞奕就会坐在床边帮他揉鼻子。 秦生觉得总想这些好烦,又忍不住。 楚辞奕一死,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暗流涌动。 暗里知道他养了只金丝雀的不少。 虽然大多数上流社会的对小东西不感兴趣。 戒备工作阿素还是要做的。 秦生也是最近才知道,平时楚辞奕做生意,既要防家贼,又要防外患,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时时刻刻都得绷紧神经,不能松懈。 …… 楚辞奕死得匆忙。 楚轩昂和楚凌又蠢蠢欲动。 楚家大乱,市值一落千丈。 自从楚轩昂浑身赤/裸、五花大绑的样子被曝光,楚家次子死亡,楚家长子丑态百出,□□铺天盖地,楚文涛拖着重病的身体,亲自将楚轩昂带了回来,听说回家一顿毒打,三天没下过床。 媒体对两者的关系并不了解,当时采访秦生,秦生青紫的脸颊依旧遮不住矜贵的气质,漂亮且清冷,加上眼神颓然,染了一层失落和痛楚,一看便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少爷,十分具有欺骗性。 被问及出事过程,他面露嫌恶,说并不认识外面倒地的男人,估计是盗窃,发现行迹败露对自己下了死手,等保姆回来,两人合力,才堪堪制伏住他。 一传十,十传百。 内容越传越奇怪。 真正登上头条,写的是楚轩昂有奇怪的盗窃癖和暴露癖。 偷偷陷入一业主豪宅,被暴打一顿后报了警。 楚文涛爱面子。 这样丢人现眼的事,就算再喜欢大儿子,还是大发雷霆。 …… 另一边,褚新同样出了问题。 楚文涛许久不管集团事务,等反应过来想要解决时,已经团成一团。 褚新像无头苍蝇似的没了主心骨,供应商试探性的刁难,诸多订单出现问题,几个老股东不懂生意,只顾忙着站队,小部分偏向楚轩昂,大部分站在了楚凌这一边。 很快,旗下几家赚钱的大公司资金周转出了问题。 本来从总部拨一点现款就能解决的事,由于管辖这些公司的总经理都是楚辞奕一派的,楚轩昂硬是在付款之前,拦了下来。 多家对头虎视眈眈,褚新集团财力雄厚,楚家又是老牌豪门,心中带了几份忌惮,迟迟不敢动手,似乎在等一个出头鸟。 而这个出头鸟,便是杨家。 确切的说,是杨欣霖。 她出手迅速,乘机将这些大公司一口吞了下来。 一时间,楚家虽根基牢固,也隐隐有了败落之相。 四天后,秦生大病初愈。 刚巧也是楚家举行葬礼的日子。 在市中心最大的一家殡仪馆里,楚家各怀鬼胎,面子工程依然需要做足。 连绵的细雨短暂地停歇。 乌云盖顶,黑雾压城。 吃完早餐,秦生着了一件深褐色羊绒大衣,围着亚麻色长围巾,脸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深色系列衬得身材修长匀称,皮肤白皙透明。 阿素收起餐盘,问道:“您真的打算参加先生的葬礼吗?” “嗯。”秦生轻轻应了声。 阿素摘下围裙:“那我跟您一起去。” 两日前,秦生收到了“邀请”。 邀请人不是楚轩昂,也不是楚凌,而是楚辞奕的父亲,楚文涛。 那老家伙知道他啊。 秦生感到诧异,楚辞奕跟自己父亲也提起过他吗? 思及此,他勾了勾嘴角。 原来自己也不是无关紧要的小玩具啊。 这种晴朗的心情维持了不到一秒。 又低沉下去。 阿素已经将停车场的宾利开到门口。 秦生想起,搬来这栋别墅之前,他是一着急就会乱穿马路的性格。 后来楚辞奕实在太唠叨了。 一直念一直念,秦生觉得烦,就把习惯给改了。 反正,现在就算嫌他唠叨,也听不到了。 宾利开出别墅区时,新上任的管家提醒他们该付物业费了。 新管家是一名年轻小伙子。 正直热情,也很维护业主利益。 秦生自己存了点零花钱,够支付一段时间的。 但这样一来,阿素的工钱又不够发。 五年了,他第一次开始为钱发愁。 第32章 殡仪馆如同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参加葬礼的不止楚家。 褚新集团的高层领导、诸多豪门亲眷和各个旁支。 明明是葬礼,举办得却像隆重的结婚典礼。 秦生的个子在男人堆里算平庸的。 一眼望去,倒不算特别显眼。 “小少爷?” 耳边传来略带惊喜的声音。 秦生侧了侧脸,道:“是你啊。” 周震一袭黑色西装,依旧精明能干的模样。 “好久不见。” 秦生不擅长寒暄,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 “等等——”周震叫住他,欲言又止。 “嗯?”秦生愣了愣。 他突然想到,周震是楚辞奕秘书,平常出差都跟在左右的。 加布迪自燃的时候,车里就一个人,他不在吗? 这场意外来的突然,也极为怪异。 “瞧瞧,真忠心啊。” 阴阳怪气的说话声,隔在他们中间。 秦生看到来人,神情微僵,下意识往阿素身边退了退。 周震敛神,勾勒出一抹虚假的笑意,恭敬道:“小楚总好。” “叫谁小楚总呢?” “差点忘了,是未来楚董。” 楚轩昂对这声恭敬的称呼很满意。 集团里谁不知道跟着楚辞奕的人,从来都看不上他。 见面路过,招呼不打,连样子都懒得做一个。 如今主子死了,狗腿子被他们削去大半,周震识相,倒算聪明。 “滚——”楚轩昂背着手,拖长了音。 周震抬眼不动声色瞥了下秦生,也不生气,应着声离开了。 秦生一旁冷笑:“狗仗人势。” 楚轩昂额尖,嘴角的伤未好。 额尖是他往栏杆上撞的,至于嘴角,大概是楚文涛大发雷霆,巴掌扇的。 楚轩昂青筋直暴。 他想动手,嘴角又隐隐作痛。 父亲对他宠爱有加。 外人面前严肃,在家都是慈父形象。 上一次发火,还是他国外醉酒驾车出了车祸,被遣送回国的时候。 他不过想玩个二手玩意罢了—— 小骚货。 楚轩昂心里骂道。 本来他那点破事,就圈里传传,无伤大雅。 经过几天前的曝光,连自己都忘得差不多的陈年旧事,初中上的哪所学校,交过几个女朋友,都被那些穷酸的网络暴民扒了出来。 除了后怕,楚轩昂更恼羞成怒。 他集中打压嘴巴臭的,发了律师函。 没想到激怒了那些个穷酸货,网上黑料满天飞。 “你那靠山都躺棺材里了。” 楚轩昂恶劣地笑了笑:“小嘴还这么利啊?” 楚辞奕的棺材已经摆在灵堂里。 没有人敢去、甚至愿意查看。 尸体一被送进楚家,就马上确认身份了。 几千万的豪车为什么无故自燃,深更半夜,楚辞奕为何出现在没有监控摄像的偏僻路口,竟然无人提出质疑。 秦生想起他暴虐的眼神,咬着牙恨道:“你迟早跟那具棺材做邻居。” “那你迟早——”楚轩昂眼神里,蕴着淡淡的暴虐血腥气:“落我手里。” 他向来收不住脾气。 也不屑忍耐。 攥紧拳头,转动脖子。 不知好歹的东西—— 之前,他是想拿秦生开开荤。 谁知道磕牙,躺在家里几日,越想越觉得楚凌说的对。 玩烂的货色,他都嫌脏。 不如先打个半死,等葬礼结束,抓了他送进会所,那里的老家伙花样多,可不挑剔。 “哦——” 秦生故意刺激他,歪着脑袋笑道:“有本事你试试?” 楚轩昂一拳头差点真上来。 刚巧不巧地,被一声娇滴滴的惊呼截断。 “诶呀,楚大少爷。” 杨欣霖打扮得精致,一脸春风得意,黑色软皮手套捂住嘴,露出恰当好处的惊讶与诧异。 她是这次变故的最大赢家,抢先收购褚新集团几家分大型公司,成为众人眼红的对象。 也因为这件事,杨宗国对她刮目相看,头一次在接管中重大项目上松了口,同意在杨若博不愿继承的情况下,交给她来管理。 “杨小姐。” 楚轩昂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他的眼神轻佻而随意。 不得不说,上流社会出来的女人,单凭气质,就要胜过贫民窟一筹。 豪门小姐,更矜持,更干净,更内敛,更懂得自重。 杨欣霖的确内敛,笑不露齿。 一言一行都是长年累月,精心打磨过的。 “楚大少爷,您的拉链开了。” 她的笑容温和,恰当好处。 谈笑间,不会给人带来半分不适。 楚轩昂和楚文涛一样好面子。 一时间,脸色姹紫嫣红变幻多姿。 尴尬地看向自己的胯部,发现拉链完好,才知被耍了,顿时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油光擦亮的皮鞋重重踢了一下墙壁,刚要连着杨欣霖一起骂,鸡皮疙瘩的感觉蓦然席卷全身。 他伛偻着,一会觉得冷,一会又觉得热。 骨骼肌肉仿佛被虫咬蚁嚼——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发作。 楚轩昂脸色难看。 手伸向裤腰口袋,还好,还好带了…… “等会收拾你们。” 楚轩昂扔下一句,匆匆朝厕所疾奔。 “诶……这种外强中干的。” 杨欣霖脱下手套,轻蔑一笑:“哪是老娘的对手。” 她那几本薄面,哪至于让楚轩昂落荒而逃。 瘾君子发作罢了。 这种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一旦染上毒/瘾,当父母的舍不得让他们在戒毒所多待,只能由着护着,真是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我不要你帮。” 秦生垂帘,盯着自己的指甲看,小声嘟囔着。 他旁边有阿素呢。 楚轩昂连片衣角都碰不到。 他不喜欢有钱人虚伪善变的脸孔。 相处起来又累又难受。 前不久还高高在上,威逼利诱他离开楚辞奕。 现在又若有若无地,流露出善意。 善意的背后,往往带着利益。 秦生不知道她被谁收买了。 突然间,变得客气又和蔼。 “恩?我不帮你,那一拳可就打上来了。” 杨欣霖双手抱环,故意说得夸张:“你确定不要?” “他打我哪里,阿素就打他哪里。” 秦生的个子和穿上高跟鞋的杨欣霖差不多高,接近一米七三的样子,中长款的褐色大衣几乎能遮住半个脚踝,说话的语气认真又执拗,还带着淡淡嘲讽:“倒是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很开心吧?” “你在挖苦我?” “嗯。” 回答得倒是理直气壮。 杨欣霖觉得眼前这个小金丝雀除了漂亮点外,其他地方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特别是性格,说话夹枪带棒,跟刺猬似的。 可杨欣霖从不会跟钱过不去。 走上前,和秦生平视,捏了捏他的脸颊,一如既往地软嫩:“弟弟,做人要圆滑。” “你一闹,成了众矢之的……这里的人不辨是黑非白,只认利益得失,别人不会觉得楚家大公子有什么问题,只会觉得你多么地不知好歹,懂吗?” “那又怎样,我——” “你还有第二个楚辞奕保护你吗?” 秦生愣住了。 他才没有一天到晚要楚辞奕保护。 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秦生眨眨眼睛,鼻尖泛酸。 他知道的,他不够圆滑,不适合这种场合。 其实,收到邀请函的那一刻,就知道不该来。 但是他想过来看看,楚辞奕到底死了没。 真正到了现场,又不敢确认了。 “诶呀,怎么哭了……” 杨欣霖悻悻收回手。 她只想逗逗他。 刚才那股小猫咪挠人的气势呢…… 阿素正不悦地看着她。 “杨小姐没事的话可以走了。” 杨欣霖不敢放任秦生哭。 她抽出两张纸巾,想给小猫湿润的眼角擦一擦。 却被阿素拦了下来:“杨小姐还是给别人擦吧,小少爷承受不起。” 秦生不是被杨欣霖说哭的。 他心里没底,不安得很。 有时候不知哪根筋被触到了,脆弱又焦躁。 等杨欣霖夹着尾巴一走。 秦生情绪渐渐平静,硬生生把挤到眼角的两滴泪水憋了回去。 他找了块草坪蹲着,好像在一根根数草,郁郁寡欢。 “您别往心里去。” 阿素温声劝道:“圆滑世故,不一定是好事,小少爷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我没往心里去。” 秦生知道阿素在安慰自己。 他这种性格,就是不讨人喜欢。 说不定哪天就被打死了。 这么想着,便低头认真看草。 他只是看楚轩昂不顺眼罢了。 楚文涛特意发了邀请函,他没权没势的,值得发吗? 肯定有原因的。 不管心里愿不愿意,楚轩昂敢主动动手,楚文涛一定会出面阻止。 说不定还会骂他一顿。 进殡仪馆前,秦生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楚文涛应该想要藏在别墅里的那些资料。 现在知道别墅的户主是他,不敢明抢,只能迂回。 当他好糊弄的吗,想给就给? 秦生轻轻道:“布加迪自燃,说不定就是楚轩昂做的。” 阿素一愣:“为什么?” 秦生目光锐利,缓缓说道:“他们都不提出验尸。” “那个混蛋死了,尸体运回来,也不愿验尸,草草结案了,肯定有问题。” 况且,上次的撞车,也是楚轩昂做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问。 也没有一个人提出疑议。 真奇怪。 人死了,为什么死,怎么死的,好像就此皆过了? 阿素隐约感觉出不安。 小少爷的思维,变得有些轴。 好像钻进死胡同里,爬不出来了。 “小少爷,危险的人物,我们远离一点,好吗?” 秦生又不说话了,满脸都写着“不好”。 …… 楚辞奕的葬礼在下午五点举行。 往常一些场面,楚家人难得齐聚。 现任主母李檀茗推着轮椅到了现场。 她模样年轻,岁月几乎没能在细腻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头发高高盘起,着一席黑色长裙,纤细的脚踝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尤为瞩目。 轮椅上坐着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 脸颊微微凹陷,气色极差,应该就是楚文涛了。 他刚被诊出癌症晚期,胳膊疼,不宜久站,能在葬礼上出面,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等抵达大厅,李檀茗放开轮椅,左手挽上身旁一位年轻秀美的娇小姑娘。 看上去刚刚成年,表情冷漠,满脸事不关己。 早听说李檀茗儿女双全。 这位甜美娟秀小姑娘,应该就是她的女儿,楚凌的亲妹妹,楚菲菲了。 李檀茗挽着女儿四处问好。 楚菲菲一直在英国留学,楚辞奕的过世,对李檀茗来说,是一个带着女儿结识名流的绝佳机会。 楚菲菲表现得有些厌烦。 环顾四周,正好对上了秦生投来的视线。 她扯了扯母亲的袖子,李檀茗感觉到了什么,一起跟着看了过来。 …… 葬礼正式开始。 “尊敬的亲朋好友,各位家人眷属,请怀着沉重的心情,对亡者楚辞奕,予以最虔诚的哀悼——” 场上真正悲泣的没几个。 大多数名流真正的目的,是在试探楚家实力。 和下一位褚新集团董事长的候选人。 哀悼时,还伴随着交头接耳的声音。 “这次老章家一个没来……” “章氏早败落了,鼎盛期风光无限,现在有脸来吗?” “好歹这楚辞奕,是章茵芹的儿子……” “章家又不止章茵芹一个女儿……” 好吵。 哀悼就哀悼,吵什么吵? 秦生抿紧薄唇,瞪了他们一眼。 主持似乎也注意到了,微微咳嗽。 原本会有给尸体祭花的场景,但楚辞奕尸体焦黑,连面容都毁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张好皮,便省去了,直接送往火葬场。 秦生有些急,险些脱离人群。 阿素拉住他:“里面就算真是先生,也是具焦黑死尸,小少爷看了,会伤眼睛的。” 葬礼过后。 楚文涛果然做东,邀请秦生共同进餐。 地点设在殡仪馆附近的高档餐厅里。 阿素本想再劝劝,但小少爷心意已决。 她轻叹一口气,快步跟上。 餐厅的装潢高雅大气,金碧辉煌。 每一道菜精美细巧到极致。 秦生环顾四周,到场的四人,居然不包括楚轩昂。 不过这样,更显得其乐融融。 楚文涛重病在身,脸色蜡黄,依然不忘穿戴整齐,喷上香水,脊背挺得笔直,是否是与身俱来的体面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勾了勾嘴角,勉强让自己的笑容更和善些:“你叫……秦生?” 秦生的叉子在黑松露奶油菌菇汤停顿片刻,转向了嫩烤鳕鱼,他嘴小,一口一口咬着,一块鳕鱼能吃上六七分钟,他在楚文涛巴巴注视下,细嚼慢咽吞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我知道你和辞奕的关系……” 对楚文涛来说,儿子有同性恋的性向是件极为丢脸的事,能坦诚说出口,是屏足了气,好不容易十分勉强的:“辞奕已经死了,过去的让他过去吧,至于你那套别墅,我希望能以五千万的价格买下,以后用这笔钱置换一套小的,一个人住,足够了。” 他这番话说得僵硬突兀。 在场的、包括李檀茗,皆是露出不同程度的尴尬和愣怔。 别墅在郊区,地段一般。 开价五千万,还算公道。 “我不要。” 秦生抿了两口玉米汤,皱起眉头。 再好喝的玉米浓汤,都没有阿素做的好喝。 “嫌价开得不够高?还是——” 楚文涛嘴角微抽,显然,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拒绝,眼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不悦,大概在怪秦生贪得无厌:“我可以在五千万的基础上,加一点。” “不要。” 秦生油盐不进。 楚文涛这才面色微变。 “你不要——”得寸进尺! 李檀茗迅速握住丈夫紧攥的拳头。 成功安抚后,她露出亲切温和的笑容:“小秦,这栋别墅呢,毕竟是辞奕定居的住所,辞奕不在了,叔叔阿姨作为父母,其实打算留着做个念想,你一个人,和女佣也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物业费、停车费每月支出不少吧,凭你现在每月的工资,支付得起吗?” 他们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配合得□□无缝。 李檀茗说到了秦生的难处上。 物业费能拖几月,却不是长久之计。 既然他们要别墅里的东西,搬家的时候,统统把里面的挪走就好了。 可秦生在里面住了五年,沙发和地毯全是自己精心挑选的,舍不得。 李檀茗见他犹豫,趁机说道:“小秦,你要觉得换个地方小的住不惯,可以先住叔叔阿姨家,慢慢挑新房子,楚家几百年历史的老宅,比你现在那套小别墅,可要大多了……” “妈——”楚菲菲拿刀叉敲了敲桌子,不满道:“你怎么随便让陌生人住外面家啊……” “有什么关系?”李檀茗柳眉一皱:“他住楼上,你住楼下,你俩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就碍事了?” 那小兔崽子跟了楚辞奕五年,总知道些什么。 拿捏在身边,有用先哄着。 没用了,再给笔钱,打发出国就是了。 “我不管。”楚菲菲跺了跺脚:“我不要无缘无故的人住进家里。” 李檀茗不出声了,轻揉太阳穴。 这几年,女儿出了趟国,越来越不听话了。 紧接着,楚文涛板起了面孔,桌子一拍,喝斥道:“闹什么闹,有你说话的份吗?女孩子家吃饭就吃饭,不许乱发表意见!” 楚菲菲脖子一缩,手指有些惧怕地颤了颤。 一脸不情愿和不甘心。 斥完女儿,楚文涛仰起头,重重呼出口气。 舒缓过来,才对着秦生道:“这样吧,你愿意的话,可以先按照檀茗的方法来办,找到合适的房子,一切手续我们安排,保证让你拎包入住。” 秦生玩着纯银刀叉,笑得狡黠:“好啊。” 楚文涛微喜:“真的?” “不过——”秦生顿了顿:“卖房的事,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你还要考虑——?” “老公……” 李檀茗轻轻拍了拍楚文涛的手背:“稍安勿躁,小秦没说不卖嘛……人家还要时间考虑……对不对?” 说罢,将目光转向秦生。 秦生点头:“嗯。” “你看——”李檀茗笑道:“我就说吧。” 楚文涛神色微松,认同地颔首。 她似乎对楚文涛的性格了如指掌。 甚至,能轻易把控他的情绪。 李檀茗喜笑颜开:“择日不如撞日,我让林姨收拾出一个房间,今晚就搬来住吧。” “妈——”楚菲菲低弱地反抗。 “好啊。”秦生轻易答应了:“我要带上阿素。” 李檀茗温和地问道:“是这位漂亮的女佣小姐吗?” 其实一点不觉得漂亮。 她看了一眼体型壮硕的女人,鲜艳的指甲在高脚杯的边缘摩挲,深深地担忧,菲律宾人贪婪懒惰,穷酸肮脏,谁知道会不会偷她珍藏的收藏品? “嗯。” “……没问题。”李檀茗咬咬牙。 百万的珍藏品,怎么比得过章茵芹几十亿的债券。 章茵芹活着时,已和文涛生了嫌隙,那点债券被牢牢握在手心里,半点空子没法钻,死后,到了楚辞奕名下,翻了两倍不止。 李檀茗小时候可不是什么富家女。 住筒子楼里,一室户。 后来父亲做生意,她陪着去,吃过不少苦。 也上过不少资本家的床。 楚文涛快死了…… 楚凌不中用,别说生意头脑,就是交际,都半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楚菲菲叛逆不懂事,唯一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楚辞奕那些债券和章氏集团昂贵的名画,应该全在那栋别墅里,她查过秦生的资料,一个见识浅薄的普通学生,别墅里真正的价值,又能知道多少? 想到这里,李檀茗露出欣慰的笑容。 秦生也在笑,渗了点冷意。 …… 行李很简单。 除了一些日常的衣物,其他全是楚辞奕的东西。 他把画板和画纸小心翼翼包裹起来。 藏在了地下室。 地下室摆放着一些封存的衣服。 兔女郎,透明围裙,高中生制服—— 秦生看见就来气:“怎么还不扔掉?” 阿素剧烈地咳嗽着:“先生买一件,您藏一件,有些年代久远,给您用过以后,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原来都在箱子里了。” 秦生冷哼:“我藏哪里,你会不知道?” 八成楚辞奕懒得揭穿,随他藏。 阿素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生庆幸楚凌翻箱倒柜时,没有走到地下室。 不然脸都丢尽了。 身价千亿的董事长,竟然热衷于这些东西。 ——不知羞耻。 秦生一边嫌弃,一边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回了箱子里,他将所有关于楚辞奕的物品,全部整理了一遍,收纳得好好的,然后发现那混蛋除了喜爱收集名贵的手表外,另一个古怪的爱好,就是给他装扮,譬如系着蝴蝶结的黑色脖饰,毛茸茸的猫耳朵头箍,和猫尾巴塞…… 再寻了寻,好像不止猫尾巴。 有小兔子的,还有狗毛的…… 混蛋!明明就是拿他当宠物养! 还喜欢给他装尾巴! 秦生忿忿,觉得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受得了楚辞奕这个不要脸的老变态了。 这样想着,又发了好几分钟的呆。 他像被一个欺负上瘾的人。 哦……现在就是不习惯。 秦生慌乱地想,毕竟都在一起五年了。 就算被当成宠物养,大冷天也会给他暖脚。 胃痛还给他揉肚子…… 大概半年一年地过去以后,就不会总惦记了。 “小少爷在睹物思人?” 秦生愣了愣,回过神看见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串狐狸尾巴,顿时涨红了脸,赶紧塞进箱子里:“我……我就是在整理遗物……” 要带的东西没什么。 秦生只拿了点换洗衣服,牙刷牙膏。 阿素讶异地问道:“楚宅不比自己家,这么点哪够?” “反正住不了很久,要回来的。” 他没有打算卖别墅。 所以简单地收拾。 只有离得近了,才能观察到蛛丝马迹。 第33章 到了楚家老宅才明白,难怪李檀茗毫不介意他住进自己家里,原来奢华得像一座小型宫殿,户外绿草如茵,繁花盛开,大得宛若公园。 秦生在楚家老宅住了七日。 连续三日,接到物业的致电,一会儿送快递,一会儿又是远方亲戚,再过一会,来了个修空调的。 自楚轩昂上次闹事上了新闻,物业不敢怠慢,进出要登记,拜访需申请,业主的同意后才肯放行。 秦生接到电话。 李檀茗故意往他身边凑。 秦生冷笑:“远方亲戚?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远方亲戚吗?” 李檀茗聪明人,知道他指桑骂槐,得知派去试探的被打了回票,也不觉尴尬,正常化妆烹饪,还脸不红心不跳,时不时给予秦生虚假的关心。 秦生被恶心得不行,骂了好几次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虚伪做作人渣败类。 说的就是姓楚的。 楚家内里到根都是烂的,表面却是标准的贵族。 每日晚上,楚菲菲都有上礼仪课。 讲述一些饭桌文化,商务洽谈的潜规则。 笑是怎么笑,走是怎样走。 楚菲菲是那种比较清高的性格。 要她巧笑倩兮比登天还难,大发雷霆是常事。 秦生轻嗤,难怪楚辞奕的假笑能蕴蓄多种含义,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恐怕小时候也上过类似课程,统一批发来的,杨欣霖估计跟他师从同门。 一三五工作日,楚轩昂会固定来楚宅吃早餐。 上演好一出父慈子孝、温馨和睦的戏码。 这种时候,李檀茗便想着法子夸楚轩昂。 逗得楚文涛蜡黄的老脸红光满面,喜笑颜开。 李檀茗也跟着呵呵笑。 若不是扑了层贵妇牌子的粉,脸庞上似有若无的厚重面具险些被她扭曲虚假的笑容震碎在地。 古怪虚伪的相处模式。 秦生受不了。 等他们用完餐,才自己下楼。 “爸,这按摩椅是我从德国特意运回来的。” “好儿子,真孝顺……咳咳咳……” “您的手臂还在疼吗?” “爸老了,身体衰竭,疼是必然,没有办法的事……” “我想给您再邀一个针灸师傅,疏通静脉,专门治疗手臂疼痛,可是按摩椅太贵,没钱了……” 秦生将海蜇皮拌进饭里。 一边听楚轩昂忽悠人的鬼话。 昨天李檀茗看了按摩椅说了。 国产杂牌,小生产商出的劣质商品,送给她都不要,超市里几百块就能买来了,也就骗骗年老昏花的糟老头子。 一顿绵里藏刀的暗讽,直接把楚文涛一起骂进去了。 可见她对长年累月的啃老,不满已久。 楚轩昂骗来的钱,除了赌博,都买毒/品去了。 他的毒/瘾已经到了发作频繁的地步。 买主知道他是条大鱼,每次开价比别人高一筹,长年累月,坑了不少钱。 他们会在城郊的一栋废弃大楼里交易。 原本秦生不知道。 有一天楚文涛问起,楚凌帮忙掩护时,无意间说漏了嘴。 当事人没注意,秦生却觉出了问题。 阿素跟了三天,果然发现了一点猫腻。 ——楚轩昂给一名流浪汉的钱太多了。 换成现金,整整一行李箱。 这名流浪汉,却不是平常与他交易毒/品的人。 第四天,阿素再想跟时,楚凌敏锐感觉到了状况,装作不经意道:“秦先生,最近怎么没看见你的女佣?特别是下午,别是整日偷懒,菲律宾女佣懒惰贪婪是出了名的,可要小心点……” 此话一出,楚轩昂有所警觉。 之后的几日下午便呆在家里,半步不出。 李檀茗开始频繁催促他卖房。 秦生在楚家老宅住了一个月,眼见拖不下去,幸好楚轩昂的毒/瘾又上来了。 阿素一举一动被监视着,再行动很不方便。 秦生想要自己跟踪,但阿素死活不肯。 一双黝黑的眸子巴巴望着他,口齿不清,声称小少爷敢这样做,她就吊死在楚家老宅。 秦生吃软不吃硬,只好将想法收了起来。 最近,他不太会梦到楚辞奕了。 总是半梦半醒,睡不太着。 大概新环境的原因,枕头和床单蔓延着一股干净的太阳味。 不再是熟悉的薰衣草清香了。 一旦适应了什么,再想更改,便难如登天。 …… 半夜三更,秦生迷迷糊糊上厕所。 李檀茗卧室的灯还是亮着的。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小声谈论。 仿佛受到某种蛊惑,秦生原地不动了。 他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惊愕道:“你怀疑楚辞奕没死?” “嗯。”另一声音,是年轻低沉的男性:“还有那栋别墅里,根本没有名贵的画作,是我骗您的。” “……你骗我?” 温柔的女声,应该就是李檀茗,她没缓过神,有些不敢置信。 低沉的年轻男性,像是楚凌的。 楚凌平时话不多,但秦生总吃不准他的意图。 有时候,好像和楚轩昂站在同一条战线。 有时候,暗地里发现了什么,又默默藏在心里,刻意避开了他。 “我和楚轩昂闯进去的时候,你知道那女佣说什么?” “那个菲律宾女佣?” “嗯。”楚凌顿了顿,然后道:“她说,别墅的房产在不久之前,已经过户给‘小少爷’了。” “小少爷?” “就是那只不好糊弄的金丝雀。” 李檀茗沉吟:“菲律宾女佣说错了什么吗?” “在一起五年,偏偏出事前过户?”楚凌扶了扶眼镜:“妈,那具尸体没验,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楚辞奕不死,一定会想办法联系那只小金丝雀的,所以我才撒了谎,好让您同意他住进来。” “现在的情况呢?” “没异样……楚辞奕……”楚凌犹豫着说道:“可能真死了……” 李檀茗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以防万一——” 后面的话,秦生听不清了。 “可能真死了”总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徘徊。 回过神,李檀茗的卧室已经熄灯了。 门把转动,楚凌从里面走了出来,和发愣的秦生撞了个正面。。 “你听到了什么?” “什么没有。” 秦生耸耸肩,与他擦肩而过。 …… 清晨的一缕阳光洒落。 被浓密的树叶过滤,照映出斑斑驳驳的光辉。 阿素敲了两下房间的门,发现没有回应,以为小少爷还在睡觉,便没在意。 直到日照三杆,秦生依然不见踪迹,才隐隐觉得不对。 便急匆匆打开秦生的卧室,竟然没有上锁。3 被单凌乱,空无一人。 阿素有些慌了。 她问了老宅里的帮佣和保姆,一无所获。 好端端的人,宛若一团空气,直接消失了。 她一下子方寸全无。 无奈只得提着裙摆找到了楚家夫人。 李檀茗化着淡妆,穿着真丝睡衣,头发高高挽起,优雅恬静。 闻言,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秦生不见了?” 第34章 秦生身处黑暗之中。 醒来时头痛欲裂,眼睛蒙着布。 一股发霉的味道铺面而来。 动了动,手和脚被绑住了,眼睛看不见,嘴里塞着抹布,无法出声。 他想起来了。 昨晚听到李檀茗和楚凌的谈话,后半夜失了眠。 凌晨四点半,楼下频繁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 秦生觉得奇怪,将门开成小缝看了一眼—— 来人竟然是楚轩昂。 周末,照理他会和狐朋狗友在高档公寓里聚会。 保姆和帮佣还在沉睡。 他们小声聊了一会,匆匆出了门。 秦生想跟上去看看,但阿素曾经的叮嘱蓦然在耳边回响,心中警惕。 奇怪,不会有诈吧? 才偷听到李檀茗的谈话,接着便有了行动。 ——可再犹豫,楚轩昂就没影儿了。 秦生还没想好,脚比思想反应快,率先跟了过去。 他们上了车,一路往平常交易的废弃大楼驶去。 大清早,难道毒瘾又犯了? 秦生难免有些失望,要不是不愿打草惊蛇,都想直接报警,把窝点一锅端了。 秦何琼也有毒/瘾。 发作起来六亲不认,被秦生母亲以死相逼,才戒了一阵,后来时好时坏,秦生几年不跟他见面,也不知复吸了没有。 楚家两兄弟上了四楼。 秦生怕被发现,跟得远,他们站风口处比较显眼的地方,似乎在等人。 没过会,那名收了巨额现金的流浪汉又出现了。 阿素给他看过照片,土褐色的绒线帽,灰白脏兮兮的布衫,破破烂烂的拖鞋,虽然看不清脸,装束一模一样,没有变过。 三人攀谈起来。 秦生穿着睡衣跑出来,冷风萧瑟,冻得直发抖。 他听不见远处究竟在讲些什么,又急又难受。 甚至有点后悔,搞什么啊…… 天寒地冻,他就这么想查清楚那个混蛋的死因吗? 哦,好歹送了一套房子。 若真是亲兄弟自相残杀…… 秦生想,他就把真相爆出来,让那混蛋安心投胎。 攀谈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楚家兄弟和流浪汉分开。 秦生跟上流浪汉,发现他在离开废弃大楼后并不急着回去,反而转了几条街,兜兜转转进入一条巷子,巷子前尾有灯,里面昏昏沉沉看不清晰。 流浪汉脱了绒线帽,将伛偻的背挺直,似乎并不矮小,中等身材,背部宽阔,微胖。 看摸样,他很厌弃身上这番装束。 绒线帽一脱,装进胳膊挎着的麻袋里。 再近一些,就能看到脸了。 一脚踏进巷子口,秦生把脚步声放得极低。 五十多岁,保养得体。脸颊上皱纹不多,完全不像捡了多年垃圾,食不果腹的模样,这老头—— 他认识。 秦生张了张嘴。 眼前一黑,什么不知道了。 …… 秦生醒来不敢动。 怕旁边有人,监视着自己。 一想到这里,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临走前,他给阿素留了字条。 不知道看见没有。 秦生脑海里涌出无数想法。 流浪汉是朱校长装扮的。 他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记性不差,加上唐晓曦第一次看见朱校长时的眼神,震惊中掺杂着深深的恐惧,予以让人印象深刻。 “现在怎么办?找个办法弄死?” 秦生感觉有人用力踢了踢他。 “总盯着老子,像一条臭虫,看了都觉得恶心——” 是楚轩昂和楚凌的声音。 秦生心下一沉。 他们发现了?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哥,稍安勿躁,杀人的后果你还不清楚吗?” “不是你打电话通知老子,说他偷听到你们母子谈话,不能留的吗?” “老朱,他看见我们交易,怕是全知道了。” “楚小少爷的意思是……让我动手?” “老朱……”楚凌扶着眼镜,循循善诱道:“你看,就算他真的发现是我们对楚辞奕出的手,人已经火化,那辆布加迪也报废处理了,他报警……有什么证据?对我们毫无威胁,你就不一样了,他认出了你,只要写一封举报信,说朱校长贪污受贿,你这几年收的钱还少吗?恐怕日子不好过吧?” 朱校长犹豫道:“但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杀人吧……” “朱校长,你想严重了。” “楚小少爷的意思是——?” 楚凌的声音冷漠而残忍:“夜笙晖知道吧?” “夜笙晖”是有钱人常去的高级会所。 里面鱼龙混杂,玩得开,也玩得野,每隔一段时间,那里都会被整治一次。 但由于很受纨绔子弟的欢迎,关门一段时间,隔上一个月,又能继续营业。 楚轩昂就是在夜笙晖染上的毒/瘾。 除了像他这种不务正业的富二代,更多的,是上了年纪,有特殊爱好的富老头,会所里每年被玩坏的公主少爷,大概能坐上一辆中型公交车了。 “送到夜笙晖,给他嗑点药,还怕他逃出我们的掌心?” “……嗑药?” “哥,朱校长似乎听不懂,要不你贡献点平时用的针管?” “不、不用了,知道……我知道……” 朱校长连连应着,额尖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心道楚小少爷好歹毒的心思,嗑了药再送去会所,可跟单纯的包/养不同,恐怕再难上岸,要沉底沦陷,坠入深渊,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秦生咬着牙,小幅度地挣扎,手腕处绑得不紧。 想要逃脱,必须等到楚家兄弟离开以后。 思维还在不停转动,一拳毫无征兆地打到他脸上。 “唔——!” 秦生毫无防备,脸庞一歪,一股血腥气顺着嘴角留了下来。 大脑嗡嗡作响,他再次失去了意识。 “楚凌,你打他干嘛?” “哦……”楚凌转动着手腕,悠悠道:“刚刚我看到他醒了。” …… 再次醒来,鼻翼旁隐隐传来的霉味已经消失。 身下也不是潮湿冷硬的石地,而是舒适柔软的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等头脑彻底清醒,秦生便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楚家兄弟要把他送去娱乐会所…… 但秦生原本打算等他们离开,朱校长一人,淬不及防的情况下反抗。 ——他被打了,晕了过去。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有人在洗澡…… 这是酒店?还是会所里? 脸颊上的疼痛远比不上心灵上的恐惧来得严重。 秦何琼曾经给他灌过药,是那种全身发软,动弹不得的春/药。 吃下去后刚开始没有任何不对的感觉,等到了发作,那种渴望、空虚、仍由他人摆布的无助感,才让人一辈子难以忘记—— 他才不要被那些会所里的人碰。 绳子有一半已经松了。 秦生不断地上下扭动着,花了不少力气,终于解开了绳子。 这个时候,门被打开,又关上—— 秦生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冲刷声已经停止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把嘴上的抹布扯出,丢至一边。 下一秒,秦生就被揽着腰,轻而易举地托了起来。 睡衣经历过波折,早就半脱半解,有双手,把他的睡衣彻底掀开。 好冷。 比冷还要可怕的,是对方暧昧的凝视。 就算看不到那人的眼神,光想一想,便寒毛直竖。 秦生心中警铃大作,一边挥舞着手臂胡乱挣扎着。 “你是谁啊——” 有人在亲他的纹身。 纹身在后腰处,是他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 秦生想打他。 手臂却被反绞身后,使不出劲。 “放开我!” 他知道了,是会所,他在会所,一定又被送到别人的床上去了。 谁在碰他?谁在亲他? 是满身赘肉、年过半百的富商,还是猥琐油腻的秃头导演? 秦生心理防线塌陷,崩溃地哭了。 第35章 他的动作非常娴熟,一下子便找准了碰不得的地方,秦生害怕、恐慌、感觉自己的身体轻而易举地承受控制摆布,腰上那片纹身也是楚辞奕亲自画上去的,以为他死了的秦生不愿另一个人亲这里。 特别是肮脏的会所。 不知玩过多少具身体的老头—— 秦生抽泣得厉害,睡裤被褪下,卷缩成一团,像剥了壳的虾肉,十分熟,任人采摘品尝。 一张白皙的小脸上全是泪痕。 屁股被打了两下,不轻不重,但他皮肤嫩,很容易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秦生在发抖。 他要咬自己的舌头却被及时捏住了下巴。 两人僵持不下。 一只手解下了绑在他眼睛上的布条。 “现在知道害怕了?” 秦生晕厥时,楚辞奕就好好打量过他。 才离开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小家伙身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肉不仅瘪了回去,还更纤瘦了,脸色有点暗沉发黄,大概没休息好的缘故。 不是最讨厌他吗? 怎么自己一不管,竟变成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有那么一霎,楚辞奕真想隔着眼罩把小家伙办了。 吓坏了就知道什么时候不该鲁莽不该冲动。 阿素有失职,但秦生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可他刚把睡衣剥了,便受到几近癫狂的反抗,又哭又闹,还想着自尽,他养秦生这么多年,没让他受过委屈,脾气硬性格倔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楚辞奕做了个开头又觉得不忍。 算了,摘下眼罩也不是不能好好教育。 秦生哽咽着,视线已经被泪水糊得看不清了,只晓得他被搬到男人腿上,鼻尖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薰衣草清香。 很熟悉,很温暖。 秦生睁大眼睛,任凭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面颊。 他看到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形状姣好的嘴唇,高挺的鼻梁,鼻梁上挂着一副熟悉的金丝边眼镜。 就是楚辞奕那张讨厌的脸。 秦生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 往常恨不得离楚辞奕远点,特别是含笑戏谑的眼睛,做任何事一本正经,更能倒映出他慌乱失控,被折腾到面红耳赤,无助啜泣的可怜模样。 男人再揽着他腰间往里收的时候。 秦生挣扎的力度变小了。 脸顺势贴在楚辞奕的胸膛。 精致清冷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茫然。 楚辞奕抹了一把秦生的脸。 沾了一手的泪水,半边有伤,高高肿起。 仿佛坏了一只关节的玩偶娃娃。 “你是楚辞奕吗?”秦生小声问道。 “嗯。” “不是双胞胎兄弟?” “不是。” 哦,原来这个混蛋没死。 果然,这个混蛋不会死。 秦生傻愣愣地,安静了一会儿。 他现在多狼狈啊,酒店的灯开着,眼角全是泪珠。 衣裤被褪去,没了遮挡物,还在楚辞奕腿上。 活生生像一只剥了毛的孔雀,焉了吧唧,骄傲不起来了。 “你是不是故意看我笑话。” 明明一进门,就能把黑布扯开了。 秦生有洁癖,害怕极了,但楚辞奕偏不,硬要装作会所里,那些恶心猥琐的老头,触碰他的身体。 他就是这么恶劣。 一直这么恶劣。 他没死,车里却有他的尸体。 有散落的证件,有手表,象征他身份的各种物品。 这个混蛋在设局,把楚家两兄弟耍得团团转。 把他也耍得团团转。 “你是不是看我难受特别高兴——” 秦生要从他身上爬起来,腿一麻,又跌坐了回去。 再拧着腰想起来的时候,楚辞奕又不让了,按着他道:“你自己说,该不该跟踪楚轩昂。” 秦生知道自己鲁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整个人陷入慌张。 没通过脑子便做出了决定。 “放我起来……” 秦生攀着他的肩膀,这样的姿势让他羞赧。 “不许转移话题。” 楚辞奕轻抚着手中柔软的发丝,眸子暗沉,不给这小东西点苦头尝尝,以后同样的错误还会再犯,又不是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万一哪天真落了套—— 他不敢想象。 “哦,你当然知道自己没死。” 秦生嗤笑一声,瞪着他道:“所以不用担心,不用害怕,反正我就是你的小宠物,不应该有感情,你做什么也不用通知我,到时候你会出来,给我一个惊喜,我也不会担心,不会害怕——” “宝宝……” “别叫我宝宝!”秦生蹬了两下腿,气得使劲推搡他,刚收起的眼泪又决堤而出:“我才不想招惹楚轩昂!他和楚凌冲进我家,翻我们的东西,你没死,是不是全都知道!他还打我,想强/爆我——嗝!” 楚辞奕愣了愣,面色罕见的难看。 他不知道。 死里逃生后,他在私人医院秘密躺了三天才恢复意识。 在此之前,楚辞奕早把出事前的一切安排妥当,自己必须与世隔离一星期,才能确保楚家彻底相信他的死亡。 秦生身边,还有阿素和章家的人,他并不担心。 “他打你了?” 还敢对他的宝宝—— 不问还好,一问所有委屈和害怕统统涌了上来。 秦生又忍不住打嗝了。 “一见面他就侮辱我,还翻我们东西,用踩过外面的皮鞋,踩那条波斯地毯,我,我不要我的生日礼物被踩……” 楚辞奕攥紧手指,眸色阴沉,哄道:“地毯脏了我再给你买一条。” “我不要。”秦生难过得蹬腿:“我就要原来那条,换一摸一样的也不是以前那条了……” 他一直这样。 表面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的东西,其实心里宝贝得很。 “那便不扔。”楚辞奕道:“让阿素清理干净。” 秦生没同意,也没否认,看样子像是默认了,哼着鼻涕,黏糊道:“我、我要餐巾纸……嗝。” 楚辞奕拿床头柜的毛巾细细地为他擦脸。 一碰到伤口,小家伙的眉头便紧紧皱在一起。 楚辞奕心疼得厉害。 难怪秦生反抗得厉害,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打你哪里了?” 秦生不想说,抽泣着闭着眼睛装死。 “还疼吗?” 楚辞奕给他擦完鼻涕,轻轻摩挲着怀里男孩半边高肿的脸颊。 秦生身体一僵,狠狠咬住他的手指。 咬了一会才放手:“别碰我伤口!” 清晰的牙印落在食指中央。 “怎么又炸毛了?” “你是不是还想问他摸我哪了。”秦生的思维敏锐得像只兔子,一双黑亮的眸子直直瞪着他,冷言冷语道:“你检查检查啊。” 楚辞奕扬眉:“你这模样跟我说话?” 哦,他什么也没穿,浑身光溜溜的。 秦生咬着牙又不敢对呛了。 把男人惹怒了,说不定真的会一分一毫地检查。 秦生生了气,憋在心里。 他有很多不满的地方。 最大的不满,就是楚辞奕一个人计划了那么多,他一点不知道,宛如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除了上床,秦生其实一点都没踏入过楚辞奕的生活。 然而楚辞奕却方方面面渗透进他的全部。 这算什么? 他算什么? 秦生不知道。 反正,他再也说不出来,“楚辞奕离开最好”的话了。 一想到男人会走,秦生的心就刀割似的痛。 “宝宝。”楚辞奕低声道:“我没有想问楚轩昂碰你哪了,我只是担心你疼不疼。” 惯会说好话哄他。 秦生垂下眼帘,语气略微松动:“骗人,上次我去杨若博家,你还看了……” “记得那么牢?” “你做的龌龊事,我全记的。” “对不起。”楚辞奕抱紧了他:“我没想到。” 楚辞奕意识到,就算计划得再严密,也有意料不到的疏漏,例如秦生跟踪楚轩昂,再例如,秦生在阿素的保护下,依然被钻了空子。 若不是受到严重惊吓,小家伙情绪不会这么激动。 “没想到什么啊。” “没想到楚轩昂会闯进别墅里。” “哦。” “以后做什么,我提前报备,好不好?” 秦生是脾气大,又很好哄的性格。 被这样一抱一道歉,肚里的怨气便直接消了。 他回答的语气变软了,带了点小鼻音,哼哼唧唧道:“随便你,你自己要说给我的,我才不要听……” 楚辞奕轻笑,捏了捏眼下微张的嘴唇,发现这小家伙的唇瓣要比他说楚来的话要软上许多:“你这张小嘴,是不是口是心非?” “我没有。” 秦生一被拆穿,又有点不高兴,抬眸撞上男人含笑的眼睛,心里砰砰直跳,又赶紧低头看往别处了。 “宝宝,我帮你敷药好不好?” 秦生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哦。” 楚辞奕松开手,亲了亲他的嘴。 秦生闭着眼睛接受了。 很乖,很黏人,还伸了舌头。 秦生乖的时间屈指可数。 楚辞奕好好品尝一番,便下床拿药膏敷脸。 脸颊上一片冰凉。 秦生把另外半边脸枕在男人的腿上。 “车里自燃的尸体是谁啊?” 卷长的眼睫毛扇动,轻轻蹭着皮肤。 楚辞奕心中微热,把人提了起来,从后面揽着他。 “上次让你藏的资料,还在别墅里吗?” 上次楚辞奕将资料给他,秦生正好回了趟老房子。 老房子的角落,有他曾经藏存折的小暗格。 秦生下意识觉得资料重要,鬼使神差地没有放在别墅里,而是装进老房子里的暗格。 “我不藏那。” 秦生刚回答了一句,便觉得不对味。 楚辞奕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在说话,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处,又痒又黏糊:“不藏别墅里,又藏哪里,藏在这里吗?” 他的手在做什么啊…… 那里怎么可能藏东西。 秦生的脸,蓦地滚烫,红得如同火烧云一般。 第36章 情/事上,秦生难得的顺从。 楚辞奕来来回回折腾了两遍,抱去浴室洗澡了。 “难受。”秦生攀着他肩膀上说道。 “弄出来就好了。” 你别弄进去不就好了。 秦生心里这样想,嘴上不好意思说,不满地踢了男人一下,没想到无尽的酸痛感席卷而来,手使不上劲,险些坠下。 “别乱动。”楚辞奕拍了拍他。 身体虚软,受到刺激,一阵痉挛。 秦生觉得羞耻,气道:“以后不许这么打我。” 楚辞奕停下清理的动作,睨着他:“我没打你。” 是没打,就轻轻拍了拍,但也不舒服。 秦生本想怄气,对视片刻,脸慢慢红了,男人的手指好像在占他便宜。 “……到底好了没有?” “你说呢?” “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一急,显得楚辞奕更坦然自若。 “宝宝在跟我说话,我当然要认真听啊。” 秦生又被惹毛了:“现在没打,之前也打过我了。” 他在说摘下黑布之前,屁股被打得那两下。 秦生面子上不肯承认,心里隐约意识到了。 他不愿意楚辞奕以外的人碰自己,所以反应很大,感觉屈辱极了,眼泪鼻涕流了一地,结果黑布摘下,看见男人的脸,又生气又高兴—— 喜悦大过生气,一时没想起来。 现在被楚辞奕一拍,又给记起来了。 “那是要你长记性。” 楚辞奕觉得这小东西可真会秋后算账。 要不是他抢先一步调查朱校长,威逼利诱,后脚秦生立刻被抓,朱校长为表态度,将人带了回来,前后时差不超过一天,倘若当中有一步做晚了,那秦生还会是现在这个对他又打又骂,精力充沛的秦生吗? 刚看到秦生的时候,楚辞奕脸黑得都快冒烟了。 不说还好,一说便迎来了怒视。 秦生暴跳如雷,又不能乱动,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歪着头,可以看见楚辞奕棱角分明的侧脸下,性感、时不时滚动的喉结,男人的里子和外表一点都不相符,外表是温文尔雅的书生气,里子却黑得像块烧成灰的木炭。 楚辞奕骨头太硬,啃得牙齿不停打滑。 “又咬我?” 秦生冷笑:“哦,我也要你长长记性。” 但他咬不动,只在楚辞奕肩膀留下一滩口水。 “我捏着你的把柄,就敢对我这样了?” 秦生整个人,还是攀着他的状态。 随时随地,楚辞奕能让他面红耳赤地发不出声。 秦生酸软无力,手指一动便难受得不行,本想怒骂,出口的话又变成了软绵绵的威胁:“……你再乱来,就是猥琐的糟老头子。” 楚辞奕被逗笑了:“你不是总骂我老变/态吗?” 就是老变/态。 秦生嗫嚅了一下嘴唇。 楚辞奕微垂着脸问道:“知道会被欺负,还顶撞我?” 微热的呼吸喷在线条流畅的锁骨上。 小家伙感受到了暗示,缩了缩脖子。 秦生就是这样。 对他也是,对别人也是。 哪怕眼前是头狼,他是兔子,一生气便要发怒。 比如现在,明明弱点还被楚辞奕掌握着。 就不管不顾地、直接发脾气了。 楚辞奕想了想,秦生都这样二十多年了。 第一次见面,敢怒不敢言,极力忍耐,又控制不住骄傲的模样怪招人疼的,有时候,真想放任这小家伙肆无忌惮,得罪谁都没关系,他帮忙兜着。 但又有些时候,他害怕自己哪天不在、疏忽了。 一时没护住,这骄傲易怒的小家伙该怎么办? 秦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知道男人的盔甲坚/硬得像只铁王八,没法击破。 明明他已经退了好几步。 楚辞奕不仅不让着他,还步步紧逼。 楚辞奕在沾满口水的嘴唇上轻啜两下。 秦生恶狠狠回咬了一下。 这次咬得用力,把男人的唇给咬破了。 鲜红的血液蜿蜿蜒蜒顺了下来,沾湿了嘴角。 楚辞奕眯了眯眼:“不肯让我亲了?” 秦生移开脸,一副要跟他冷战的模样。 “我说要给你长记性,是不希望你因为冲动,导致自己受到伤害,知道吗?” 楚辞奕问道:“那么,你想给我长哪些记性?” 秦生不想说,硬憋了一会。 楚辞奕便捏着小巧的下巴,把怀里人儿的脸拧回来,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小肚子扁扁的,怎么装得下这么多委屈?” 男人一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但每次认真说话,秦生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特别是近距离的对视。 楚辞奕目光锐利。 随便一个微表情,微动作,秦生心里的害怕。 全能被看出来。 “再不说,我就自己动手,把你小肚子里的委屈一点一点挖出来。” 楚辞奕就喜欢威胁他。 明明在做清理,还说这种话。 秦生小声道:“有本事把我肠子也挖出来。” “我不舍得挖你肠子,但我会不管你。” 楚辞奕迅速给他做好清理,裹了浴巾搬回床,自己套上衬衣拧好纽扣,一切动作行云流水。 随后,起身往玄关处走去。 秦生急了:“你要去哪?” “回宾馆。” 秦生从床上爬起来,气急败坏道:“不许走!” 楚辞奕没搭理,弯腰穿鞋。 秦生脚一着地,便软得几乎要跪下,趴在地板上动不了了,想起都是男人干的好事—— 近一个星期,他没睡好觉,无助又伤心。 楚辞奕把他救回来,上了一回,便不管不顾离开。 说到底,就是想上他。 秦生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了。 越想越觉得没意思,又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以前男人愿意哄哄他,这会儿,哄都不愿意哄了。 活的还不如死的好。 死了至少不会总气他。 秦生哽咽着,难过得把身体卷起来。 但楚辞奕这么坏,他还是不愿意楚辞奕死。 不喜欢,当初就不要养他。 还出学费,还买衣服,还制定菜谱…… 秦生没想完,身体腾空,被抱了起来。 再怎样闹,楚辞奕都不会把小家伙一个人留着会所里。 只是没想到,深秋的夜,秦生一点不嫌冷。 “谁让你趴地板上的?” 若楚辞奕不回来,秦生可能直接躺地板上睡着了。 从前爹不疼娘不管,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 问题他身体还特别骄贵,躺到把脾气发完,估计隔天流鼻涕发烧,严重点,还会得肺炎。 秦生像一团圆鼓鼓的丸子,窝在楚辞奕怀里。 “回来干嘛,不是要回宾馆吗,想走就走啊。” “走了又你不高兴。” “我没不高兴。” 秦生抽着泣,将眼泪擦在楚辞奕名贵的衬衣上。 随后,便听见男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秦生抬眸,破涕而笑:“活该。” “我怎么活该了?” 秦生不想说的,但害怕楚辞奕又一言不发走了,便断断续续道:“活该、活该你不跟我提前商量,嗝。” “嗯?”他太小声了,楚辞奕凑近了听。 “听不到就算了。” “不提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确定能不能活着回来。”楚辞奕给他擦干鼻涕和眼泪,发现自己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尤为熟练顺手:“你看,你平时这么讨厌我,巴不得我回不来,我给你留了房产和工作,等我死了,正好自由,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是不是?” 小家伙跟他五年,对他也有了感情。 也单单只是有感情而已。 楚辞奕拥有极致的理智,能确保的,是出事后秦生的安全和对社会的适应。 至于他最后能不能活着。 对秦生来说,最多只是短时间的震惊和失落。 楚辞奕没有把这些考虑进去。 “做梦。”秦生恶狠狠道:“死了我再找一个。” 楚辞奕捏了捏他的脸:“随随便便找一个?” “不、不随便,嗝。”秦生赌气道:“找个比你……厉害的,让我……更舒服的。”到底脸皮薄,说出来跟蚊子叫似的,但好歹出了一口恶气。 “宝宝,你不是最讨厌被男人碰了吗?” 一闹腾,床单皱褶得不成样子,楚辞奕让他侧着睡一边,好将底下的褶皱理平:“嗯,还要组个家庭,娶妻生子——” 娶妻生子,好像是很久以前的想法了。 高中毕业后,秦生还天马行空过一段时间,如果生了小孩,绝不能跟秦何琼一样,抛妻弃子,给他学画画,让他上最好的学校,幸福地成长。 没隔多久,秦生就被楚辞奕带了回去。 生活重心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除了提供学习画画,还有奢侈的经济,楚辞奕几近蛮横地侵占了他的各个领域。 男人爱抱着他,做很亲密的事情。 还会睡在同一张床上,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 真是奇怪。 怎么会有热得如同火炉一般的人存在。 以前秦生的老房子阴暗潮湿,连同被褥同样都是潮湿厚重,一到冬季,只好缩着自己给自己取暖,高中毕业后,他再也没冷过了。 ——楚辞奕无时不刻想要霸占他。 睡觉自然贴得一条缝隙不留。 哦,除了睡觉,他们一起吃饭。 过人生中第一个隆重的生日。 一起跨年,跨第一个有人陪着的除夕夜。 发烧时,第一次从闭眼到睁眼,都有陪伴的人。 秦生是自我领域很强的人,稍稍被前进一步,便如坐针毡,焦躁难安,等男人进了一百步,秦生习惯了,再想退出去时,又变得难以忍受。 楚辞奕不在了,谁还记得他的生日呢? 除夕夜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太冷清了。 其实,被抱着睡觉挺舒服的,没有那么难受。 后来,楚辞奕一出差,他反而睡不着了。 被子里只剩一个,临睡前,说不了悄悄话了。 这些秦生只是在心里想想。 绝对不会跟男人说的。 一说出来,好像承认喜欢他似的。 “我不娶老婆。” 秦生扯着被褥说道:“不然要养孩子,烦死了。” 秦生不是以前的秦生了。 明明父母健在,却犹如一人在孤夜里行走。 现在撑不了了。 一到冬季,得多冷啊。 秦生不想再经历那种冷了。 人冷,心也冷。 “觉得养孩子烦?” 楚辞奕把露出的那片肩膀用被褥遮了起来:“我看养你就挺烦的。” “热死了。”秦生挣了挣,却没什么效果:“因为你就喜欢管东管西的。” “不管你,等老了就得肩周炎了。” 又吓唬他。 秦生冷哼。谁会得肩周炎啊。楚辞奕又故意瞎编骗人。 “我要听那个。” “听什么?” “到底怎么鱼目混珠的。” 秦生想起杨欣霖的话。 她问,你们除了上/床,有交过心吗? 也不是没有,每次睡觉前。楚辞奕都是有问必答的。 第37章 “我家的事,你不都不爱听吗?” “你不说就算了。” 秦生这样回答,真不告诉他又得生气。 楚辞奕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秦生缩在被褥里,犹豫半晌,闭上眼睛当没看到。 他一闭眼睛,楚辞奕便自己低头亲了亲。 霎那间,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到秦生的唇上,交织相融。 …… 第一次发现楚轩昂的意图,是一年前。 楚辞奕在自己旗下的一家互联网公司门口,出了车祸。 肇事司机是曾经被裁员的一个工程师,轿车刚驶进园区,一辆白色大众迎面撞来。 楚辞奕开的是德国车,硬得跟石头似的。 他没事,那被裁员的工程师自己撞成重伤。 粗略查了一下,工程师背景没有问题。 但他妻子的状况显得有些奇怪。 工程师的妻子是家庭主妇,一直是正常开销。 两个月前突然借了一笔高利贷。 利滚利,不到半个月,利息便超过了原款。 车祸发生后,他妻子的账户上一下子进了五百万,足够还清剩余房款和高利贷了。 楚辞奕觉得蹊跷,顺藤摸瓜查了下去。 打钱的账户竟是楚轩昂其中一个女床伴的。 而他妻子当初借高利贷的原因,也正是这名女床伴,带她一步一步走向高端消费,沉迷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刚开始一万两万,到最后五万十万,等反应过来,已经借到了还不起的数目。 这是有预谋的,利用一个家庭。 把他们当做棋子,借刀杀人。 就算楚辞奕查到,又能怎么办? 自从国外回来以后,楚轩昂似乎变聪明了。 收敛了少许嚣张跋扈的性子,多了几分狡猾难缠。 ——至少,他学会了如何讨楚文涛的高兴。 第二次车祸,是三个月前。 楚辞奕需要去一趟美国,和驻扎在外的总经理对接,当时已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这回和上次不同,冲撞的车辆是大型集装箱,铁了心要撞死他,所幸楚辞奕反应及时,调转方向盘,集装箱卡车贴着他撞上了身后的一辆小轿车。 连着小轿车,一起坠入江底。 楚辞奕的车滑了几个弯,碰上了栏杆,没掉下去。 但陷入昏迷,医院里躺了一个多礼拜。 去美国和总经理对接的人,换成了楚轩昂。 即便他再如何镇定,出惊不变,与集装箱擦肩而过的瞬间,手和脚也在发抖。 楚辞奕第一次在这位有勇无谋,毫无头脑的大哥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楚轩昂设计了两次意外,第一次是试探,第二次下了狠劲,第三次,可能就是浓烈的杀意了。 即使躲过,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楚文涛癌症晚期,过不了多久,就会立完遗嘱立即去世。 到时候,楚辞奕手上只剩小部分股份。 是完全被动的状态。 前有狼后有虎却按兵不动,不是楚辞奕的性格。 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安顿秦生。 秦生性子孤僻,适合自己开画室。 但他上初中时,曾经因为嘴太毒,性子太傲,长得太漂亮被排挤,当时的班主任一名美术老师,五十岁不到,得知秦生被排挤,不但视而不见,还偏帮施暴者。 所以比起开画室,秦生更想当一名不会对学生视而不见的老师。 楚辞奕不把这小家伙放眼皮子底下不安心。 正好他母亲的娘家,投资了一所私立小学,里面的董事和领导,有一小半是章家的人。 秦生在那里工作,刚刚好。 愿意将捧在掌心里五年的金丝雀放飞是不容易的。 秦生认床,到陌生的地方容易睡不着觉。 楚辞奕便办理了过户。 一切准备就绪。 饵在开完股东大会后,由楚凌送了过来。 楚辞奕隐隐猜到了,但还不确定。 楚轩昂的床伴,绝大部分和楚凌共用。 第一次车祸的女床伴,跟楚凌也有肉/体上的往来。 第二次车祸,楚轩昂因拙劣的英语和半吊子的业务水准,最后其实是由楚凌代为洽谈,美国分部的总经理经过多次会议,对楚凌赞赏有加。 当中弯弯绕绕,楚辞奕一看便知。 只是楚凌一向成绩优异。 初中连跳两级,十六岁考上名牌大学,二十岁毕业,便在褚新集团总部做项目经理的位置,楚辞奕认为无论在工作能力和适应能力方面,他都有很强的悟性—— 可惜,心太野了。 难怪楚轩昂回国以后,聪明许多。 那些阴狠的险招,不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 而是楚凌在背后出谋划策。 他不想当出头鸟。 于是,挡在他身前的,永远是楚轩昂。 楚凌把资料给递给楚辞奕,特地说了调查的成果。 桂峰高级中学,是楚轩昂初中时的母校。自杀的初二女生,当时和楚轩昂一个班级。 楚凌告诉他,申华市有楚轩昂曾经的初中同学,叫肖科元。 肖克元,顾真,楚轩昂三人,是初中玩得不错的朋友,后来初中毕业,三人竟极为默契的互相都不联系,这次找到他们,说不定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楚凌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想彻底把楚轩昂踢出股东会,失去股份继承权,这是最好的机会。 他每一句话,都带着极强的诱惑力。 越有诱惑力事情,楚辞奕越能保持冷静。 着手调查了申华市所谓的初中同学,身份属实。 肖克元,三十刚出头,已经结婚,有妻有子,原本也是富家子弟,做服装生意的,可惜现在服装不景气,前两年宣告破产,现在背负一身的巨额欠债,在给一家房地产企业打工。 好巧,又是背负了一身债款的人。 抵达申华市,楚辞奕不急着见面,观了两个星期的景。 那人倒急了,亲自打电话询问见面的事。 还把地点定在机场不远处的高速公路口。 往常,机场里部人声鼎沸,但一般是建造在郊区。 外面鲜少会安装摄像头。 肖克元的目的性太强了。 目的性这么强。还暴露的这么明显,楚辞奕反倒安了心。 不是怎么聪明的人,更容易见招拆招。 见面后,楚辞奕发现,这人果真不怎么聪明。 肖克元不知从什么地方,获得了白磷粉。 白磷遇热可自燃,肖克元不仅准备了白磷粉,同样准备了汽油。 …… 楚辞奕还未说完,秦生便张着小嘴巴,睡了过去。 “就知道你不爱听,是不是?” 秦生微张的嘴被捏住,不满得哼哼了两声。 楚辞奕将唇边的血渍舔去。 养小刺猬,有趣的同时,也是会扎手的。 秦生除了画画,好像对周围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 现在又不是了,求知欲变得尤其旺盛。 楚辞奕掀开被褥,一道躺了进去。 秦生睡相豪迈,早把浴巾扯开了。 他的身体要比嘴要诚实得多,后背紧紧依偎在楚辞奕的胸膛上,觉得暖洋洋,又往里面缩了缩。 “倒是一边嫌弃我,一边把我当暖炉。” 楚辞奕倒也喜欢拿秦生的身子取暖,将下巴搁在怀里小人的颈窝处:“这里怎么香香的?” 秦生睡得迷糊。 只觉得有个讨厌鬼,不仅乱摸,还在他耳边一直唠叨,一直唠叨,一直唠叨……烦得不得了。 “吵死了。”秦生在他怀里动了动:“我要睡觉。” 话音刚落,耳畔边的声音便顿住了。 楚辞奕从没想过自己会养一只脾气大、还会咬人的小金丝雀,漂亮是漂亮,但如玻璃一般易碎。 曾经他理想中的伴侣,的的确确是杨欣霖那种知书达理,能言善辩,又能带来价值的联谊对象。 但秦生总让他有种一旦放手,就会碎掉的感觉。 小家伙任性骄傲,能给自己招来许许多多敌人和窥视者。 ——还是当他老婆,最放心。 第38章 秦生凌晨四点多被抓。 五点半落到楚辞奕手上。 一直折腾到早上七点,总算睡了个好觉。 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暗沉。 之前只觉得身体酸楚,现在是动都动不了了。 楚辞奕还紧紧抱着他,进去了一小段。 他睡觉就喜欢这样,很有将怀里小人儿填充满的愉悦感,好像跑都跑不掉,只属于他一个人。 “别戳我……” 一开口,秦生声音便哑得不行。 早晨做了两次,又吵架,把精力都消耗完了。 记得最后,秦生问了好几遍。 楚辞奕终于跟他讲了经过,但秦生却睡着了。 哦,谁让以前总爱读故事画本哄他睡觉。 楚辞奕一醒,便出来了。 出来的瞬间最让秦生难以适应,弓着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都已经五年了,他对男人依旧存着天然的矛盾感,又依赖,又对过度的亲近感到羞耻。 “宝宝,起来吃晚饭。” 楚辞奕斜靠在床头,被褥落下,精悍紧实的胸腹半遮半掩,秦生瞥了一眼便有些心虚地移开了,有气无力道:“以后只准抱着我。” 楚辞奕扬眉:“我没抱过其他人。” 秦生伸出一只手臂,生气地揪紧了被褥:“我是说,只准抱,不准做其他的事。” “宝宝,你要求好高啊。” 秦生不满道:“你就会发/情……” 话音刚落,楚辞奕便把手伸进了被褥里。 “你干什么——” 秦生面色涨红,身体发软,使不上劲。 “干什么?我怎么发现你总喜欢提一些无理的要求……” 楚辞奕深邃的黑眸染了一层淡淡的笑意:“你看,你这小东西被我碰了碰,不也神采奕奕的?” “你有病!你有病!” 等他松开手,秦生顾不上腰酸腿软,一把掀开被褥,冲进了浴室。 背影被日光灯折射得雪百透明。 这样一看,滑溜的小屁股还带着一点微微的红。 楚辞奕叹气,明明昨天自己下手并不重…… 小家伙的皮肤太嫩了些。 楚辞奕摩挲着下巴回味了一会,打电话叫了晚餐。 这里是a城最高档的娱乐会所,楼上的包房自然也有晚餐提供,膈应效果优良,云雨过后,有的富商喜欢寻求刺激,会特地点一些情趣晚餐。 “正常餐就好。” 楚辞奕微咳,秦生面子薄,正常的情/事都害臊,哪里受得住这些,到时候又鼻涕眼泪流一脸,像湿漉漉的小鹿,怪可怜的。 十五分钟后。 穿着暴露的兔女郎敲开了楚辞奕的房门。 拖着餐盘,挂着职业微笑:“朱先生您好,这是您点的牛肉塔塔、m9和牛里脊、蔬菜水果沙拉和荔枝椰奶西米。” 楚辞奕抬眸道:“朱先生?” “是的,朱先生。” 楚辞奕从善如流地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然后,看了眼餐盘边摆的小玩意:“这是什么?” 兔女郎解释道:“微型电动玩具,外面那层是白桃味巧克力,融化了可以吃,功率小,即使敏感体质的小可爱,肠道也不容易受伤的哦。” 见楚辞奕站着未动,兔女郎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我们‘蔚来’会所的一位vip客户,特地为您点的小玩具,这份晚餐他一起买单了,祝您玩得愉快。” “vip客户?” “是的。” “我认识吗?” “您应该认识的。”兔女郎道:“是楚先生。” “知道了。”楚辞奕没再多问,接过餐盘。 楚先生,究竟是楚轩昂还是楚凌? 一时半会,难以琢磨。 楚辞奕回神,发现卧室里空空荡荡。 晚餐都收到了,秦生这小家伙还躲在浴室里。 打算窝浴缸里长草吗? …… 秦生磨磨蹭蹭半天,解决完生理反应,才发现根本没有换洗的衣物,浑身上下只剩一件睡衣,躺过废弃大楼的石板,又脏又臭。 “宝宝,出来吃饭。” 秦生踟蹰不前,浴室的门一下被打开。 他像一只白斩鸡,光不溜秋呈现在楚辞奕眼前。 “你怎么不敲门……” 秦生本来只是有些不满,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恼羞成怒捂住了胯部:“有什么好看的,我有的,难道你没有吗——”变成白斩鸡,有楚辞奕的大部分功劳,秦生就怕他看到新长出来的一点点小绒毛。 “我可没有宝宝这么白。” 说他哪里白呢! 秦生咬牙切齿,心里咒骂了好几句。 楚辞奕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转身又让客服送来一套干净的衣裤,给秦生换上的时候,瞥了眼一根根细细棕色的绒毛:“不喜欢的话,下次就不剃了,好不好?” 果然,就是在看那里。 老变/态! 秦生气得不行,连回答都忘记了。 他被上下摆弄套好了衣服,坐在餐桌旁。 看到甜品,心情总算变好了一些。 虽然不喜欢肉食,但他嗜甜。 以前雪碧可乐经常喝,来别墅后这些都限量了。 楚辞奕自己吃任何东西点到为止,要求秦生也一样,不听话就不会在床上放过他,独/裁又专/制。 秦生把荔枝椰奶西米吃了,咬了一口旁边的巧克力,竟然是水果口味的。 楚辞奕牛里脊吃到一半,便看见秦生津津有味在啃电动玩具,啼笑皆非:“宝宝,这个不能吃。” “当我傻吗?” 秦生以为楚辞奕又要限制自己吃甜食,便瞪着他道:“是不是巧克力的味道我分辨不出来?” 说完,便感觉有东西在嘴里震。 频率有些大,自动升温,震得舌苔发麻。 秦生难受地吐了出来。 吐出来才发现,巧克力里面装着小巧的金属品。 长宽跟大拇指差不多,秦生皱了皱眉,心里怪怪的,时不时涌起一些奇异的想法。 楚辞奕手里捏着遥控器,道:“这是放在屁屁里的。” ——果然! 秦生险些反应不过来,他一直听说过这种东西,等真正碰上,也好久才能回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差点当作巧克力吃了。 哦,还能自动升温呢,若是放进去—— “我不要!” “嗯?” “少装蒜了!”秦生对谁都能稍忍,唯独楚辞奕,每次忍不住就要发脾气:“买晚饭就买晚饭,为什么还要买跳/蛋,你是不是,是不是存心……” 那里被楚辞奕占用一整天,至今还有点肿。 现在又要买这种古怪的东西往里面放—— 一不高兴,秦生又一声不吭了。 楚辞奕没办法,只好夹起没吃完的半盘水果沙拉,一颗樱桃,一片生菜地喂他:“宝宝,那是我那两个好兄弟买来孝敬朱校长的,你自己不听劝,反倒怪起我来了?” “哦,他干嘛孝敬朱校长这种东西?” “你说呢?” 秦生紧抿着嘴唇,隐隐猜到了。 要不是楚辞奕及时救他,说不定真的用上那种东西了,垂下眼帘,轻轻踢了一下地面。 “张嘴。”楚辞奕将草莓放至他唇边。 秦生接了一颗草莓,又吞下一片黄瓜,连续几次才稍稍降了火气:“……活该,谁让你收下的。”兔女郎身材又好,穿着暴露,杨柳细腰,说不定是楚辞奕看愣神了,所以才没仔细研究。 “你、你就是思想龌龊。” “嗯。”这回楚辞奕倒是应下了,坦然自若地说:“不思想龌龊,怎么养你那么多年?” “……谁要你养。” 秦生吃喝穿用,都是楚辞奕一手准备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底气,便也小声了些。 “那就不养了。” 楚辞奕又喂了黄桃片过去。 秦生没接,刚被哄好的小脸蛋,又多云转阴。 “要不当我老婆,未来褚新集团的董事长夫人,里面一半的财产都是你的,怎么样?” 第39章 五年前,秦生住进别墅里的时候,同性婚姻法还没有通过,现在竟然已经能结婚了。 时间过得真快。 黄桃片触碰到唇瓣,留下一片水渍。 秦生没想到男人会这样说,死死地看着他。 浑身的煞气一时之间消散而尽。 秦生咬住黄桃,垂帘道:“我才不要当你老婆。” 结婚后,就是褚新集团董事长夫人,不再是离开男人就不能生存的金丝雀了,但他也要容忍楚辞奕包含在儒雅谦逊外表下的霸道和控制欲。 哦,还喜欢偷看他洗澡,像个猥琐糟老头。 喜欢把他搬到镜子前面,让他看着自己崩溃哭泣的脸庞又羞耻又愤怒。 ……奇怪讨厌的癖好。 楚辞奕只会在公众面前表现得完美无缺。 暗地里有太多让人难以忍受的缺陷了。 “那你同意我跟别人联姻了?” “做梦!”秦生凶狠地说道:“你敢跟别人躺在一张床上,就别想再抱着我睡觉了!” “宝宝怎么进步了?” 楚辞奕慢条斯理地吃着牛里脊。 这小家伙至少不会像以前,用阴阳怪气地语调说:“哦,随便你。”然后又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进步什么啊? 秦生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理都不想理。 吃完晚餐,又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一死,为什么杨欣霖能大量收购褚新集团的公司,还全都是你麾下那些老干部,你是不是和她做了什么交易?” 明明对金融不感兴趣。 但秦生在某些方面上,出奇的敏锐。 他总觉得这个混蛋是不是故意下套,问要不要结婚,等自己拒绝以后,正好顺理成章地跟杨欣霖联姻,这样一来人财两得,楚辞奕什么亏都不吃。 “当然。”楚辞奕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然她一个管辖三家即将破产小公司的总经理,被架空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吃得下褚新集团这条大鱼。” “哦。”秦生拿叉子戳了两下牛肉塔塔。 顿了顿,凶巴巴道:“你不许让她睡我的床。” 楚辞奕托着腮问:“杨小姐怎么会睡你的床?” 秦生撇开脸轻嗤。 楚辞奕不知道他又想哪去了,反正那双狐狸眼里,写着满满的“她一定跟你做过某种交易”。 虽憋着不说,但表现得尤为明显。 “杨小姐之所以有实力一口气吞下一个胖子……” 楚辞奕缓缓回答道:“是因为章家,也就是我外公在背后出资,入股百分之九十八,就算她只剩百分之二的股份,做个表面光鲜亮丽,实则为章家打工的总经理,那也是赚的,我管理的公司,每年的营业利润固定在十亿以上,十亿的百分之五,难不够她经营一些自己的小公司?” “哦。”秦生又戳了两下牛肉塔塔。 十亿的百分之二……杨欣霖每年有两千万的分红,即便交完税,也算一笔不菲的收入。 难怪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没有说到联姻。 那便不会联姻了。 楚辞奕喜欢白嫩纤细,不太热情的。 秦生回忆了一下国内各个名门富家小姐,不是离得太远,隔着五湖四海,就是不符合他的审美,或者性格不搭,最合适的就是杨欣霖了。 杨欣霖和楚辞奕性格相似,应该有许多共同语言,不像他和楚辞奕,三天两头地吵架。 “宝宝,牛肉塔塔也要吃掉。” 楚辞奕将最后一块牛肉放入口中,从容不迫地擦拭着嘴角,然后又用免洗凝胶搓了搓手。 秦生皱了皱眉,嫌弃道:“都戳烂了。” 而且是生的,一看味道就不怎么样。 一份小盘的牛肉塔塔三千块。 算了,看上去都被秦生用刀叉压成肉泥了,模样太丑,的确没有食欲了。 楚辞奕又让服务生送来一份土豆薄饼配孜然猪肉。 秦生抗拒道:“我不要吃肉。” “宝宝,不吃肉会没力气的。”楚辞奕翻阅着菜单:“吃完薄饼再给你点一份冻奶好不好?” 挣扎片刻,秦生犹豫道:“什么味道的啊。” “椰汁味的怎么样?” “太淡了,不想吃椰汁味的。” “原味的?” “……也不要。” 楚辞奕放下菜单,晲着他:“那你要什么口味的。” 秦生低着头玩叉子:“芒果、或者草莓的。” 楚辞奕沉吟:“会不会太甜了?” “你就是不想给我吃!” 秦生气得拿拖鞋踹他的膝盖。 楚辞奕抓住他的脚踝,手指在裸/露的脚心处轻轻勾了勾,不咸不淡说道:“这就是不吃肉的后果,你看,想抽都抽不出来。” 第40章 秦生的脚在男人里面算小的。 是白净纤瘦类型,脚趾圆润,泛着淡淡的粉色。 非常好看,也很可爱。 “嗯?这里怎么长了?” 握在手里揉捏了一会,楚辞奕碰了碰微微冒头的指甲盖:“是不是该剪了?” 一抬眸便收到了怒瞪。 小家伙嗫嚅着嘴唇,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秦生真的抽不出。 在楚辞奕面前,他一直腰酸背痛,浑身虚软,能有什么力气,脚底心还被挠了挠,痒。 况且男人打量脚的神态,带着似有若无的赏玩,让他整个人都很不自在:“……你到底给不给我买。” “当然。” 楚辞奕抬起秦生的脚底心亲了亲:“谁让宝宝喜欢。” 脏死了! 秦生简直不敢相信男人的举动,像触电一样,差点从椅子上摔下,这老变/态什么都做得出来!亲过他的脚,再过一时半刻,没准还会亲他的嘴! “你去刷牙,去刷牙!” 秦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的脚扯出,柔软温热的触感停留在皮肤徘徊不去,他推搡着楚辞奕往洗手间走去,硬逼着男人刷牙。 果然,楚辞奕又垂首亲了亲他微微睁大的眼角,道:“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男人好像认为他身上什么地方都能亲一样。 “你不讲卫生!” 秦生拿牙刷,挤牙膏,倒凉水,一气呵成。 楚辞奕第一次让秦生给他刷牙,动作生硬又着急。 感觉效果不赖。 难怪秦生会对他的照顾上了瘾。 出了卫生间,两人已经对味道的选择做好谈判。 芒果虽甜,偶尔放/纵,还不到得糖尿病的地步。 楚辞奕点了一份芒果味的冻奶和土豆薄饼配孜然猪肉,上菜的兔女郎变了花样,送了一串小铃铛。 秦生和兔女郎打了个照面。 这回,换了个更漂亮的,大眼睛高鼻梁,声音清脆的跟黄雀似的。 “就是你啊。” 哦,胸挺大,就是话特别多。 秦生以为上回的电动玩具是她送的,抱有淡淡的敌意和警惕,结果不经意一瞥,又看到一串银色的铃铛,瞬间脸绿了—— 这里的服务生真讨厌。 “你们怎么不做慈善?” “……啊?”突如其来的嘲讽让兔女郎措手不及。 秦生指了指餐盘边银色的铃铛:“这是纯银的吧?随餐送不浪费吗?” “这串小铃铛——”并不是会所送的。 还未说全,秦生就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我不要,喜欢的话你自己挂在身上。” 兔女郎一愣。 “砰——”大门瞬间关上,险些撞上鼻尖。 无端端受了气,兔女郎脸色不太好看,心里阴暗地想,这种刺猬,活该混不出名堂,被万人骑。 随后又觉得委屈,咬着唇忍住了,转身下楼,一路走出会所,钻进了沿着马路停靠的一辆深色宝马车上,里面两男人,驾驶座上的,是顶着酒红色惹眼发型的楚轩昂,楚凌坐在后座,阴郁而冷漠,正面无表情望着窗外。 “茵茵,楼上情况如何?” 楚轩昂一把将女人搂进怀里,兔女郎的装扮让他有些按耐不住,对着红唇亲了一下:“楚凌这家伙就是心眼多,放心不下,硬要一起来看看老朱有没有把那小金丝雀玩死。” “我没看到你描述的那个胖老头。” 茵茵将身子贴着楚轩昂蹭了蹭,撒娇道:“但人家看到了你说的金丝雀,好凶哦,刚见到就赶人家出来了,里面什么情况都没能看清呢。” “正常。”楚轩昂不在意道:“你被老子送别人床上的时候,不也是一脸抗拒吗?” 闻言,这个叫茵茵的女孩笑容僵硬。 她想起某件不愉快的事,眼里的光蓦然暗沉。 “怎么?”楚轩昂捏着她的下巴:“你不乐意?” 茵茵怕他不高兴,硬着头皮调整情绪,没有接话茬,对着后座的楚凌笑道:“楚小少爷,你怎么不说话呀?我们一起玩嘛……” 楚凌看都没看她一眼,道:“脏。” 茵茵闭上嘴,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一直是楚凌和楚轩昂的床伴。 维持了两年的关系。 唯一一次被送出去,是她和楚凌在宾馆里遇上一个褚新集团的老股东,姓阳,七十岁了,老东西表露出微微的兴趣,楚凌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就把她推到姓阳的老头身上,共度一夜。 她二十二岁。 那阳老头都七十岁了。 后来,阳老头对她很是喜欢。 楚轩昂和楚凌便频繁地把她往床上送。 已经五六次了。 那老头硬不起来,还给她吃药。 楚轩昂勾起唇角,道:“茵茵,别理他。” “这小子最近跟一个政法大学的高材生搞上了,好了三个月,人家又想勾搭杨若博,还巴巴求他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怪不得。”茵茵勉强露出一抹笑颜,脸色依旧难看得不行:“难怪最近总不理人,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呢……” 呸! 这楚家两兄弟,不知道上过多少男人女人了。 有什么资格嫌弃她脏。 茵茵想起自己为他们做的那些事。 全是昧着良心丧尽天良的。 没有“夫妻”的情分,忠心耿耿办事的情分总有吧? 怎么舍得让她伺候那种恶心的老头子…… 茵茵心里不痛快,没注意听楚家两兄弟的对话。 楚凌突然问道:“你不觉得怪吗?” “啊?”楚轩昂不耐烦回答:“你又觉得哪里奇怪了?” “褚新集团一半企业都被杨家吃下来了。” 楚轩昂不屑道:“那又怎样?那些公司原先不都是楚辞奕打理的吗?老大没了,我又压他们资金,流水跟不上,落到被收购的结局不是很正常?” 楚凌抬了抬眼镜架,皱眉:“你压他们资金了?” “是啊。”楚轩昂褪下茵茵的裙袜,摸了两把,语气中带了几分无所谓的态度:“那些分公司你还不知道吗?从总经理到财务再到人事,高层到中层,全是楚辞奕的亲信,以前他们怎么对我,老子现在就怎么对他们,压他们资金还算轻的,要不是杨欣霖那老娘们当冤大头全给收购了,不然这些公司全都能给老子倒闭!” “哪有你这样的?”楚凌不赞同道:“跟着楚辞奕的人再多,也已经群龙无首了,你不喜欢,再忍个两三年,一点一点削减他们的权利,还怕公司回不到我们手上?现在强行压他们的资金,一来会让底层员工看着心凉,毫无安全感,二来更会对楚家自己的财力造成重创。” “你什么意思?”话音刚落,楚轩昂立即沉下了脸,觉得不悦。 往常让楚凌去东,就不敢往西。 这几天明显感觉出他态度上的变化,没有以前尊敬了。 “我的意思是——” 楚凌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说道:“你这种是自断一臂的行为,很愚蠢。” “你说什么!” 楚辞奕爆怒,将茵茵仍至一边,起身打开车门,想把后座目光平淡的楚凌扯出来:“你再说一遍试试——” 楚家兄弟表面上,一直关系不错。 当然,这种不错都是建立在楚凌谦让的状态下。 茵茵看到楚轩昂暴怒,吓了一跳,紧紧缩在窗口。 “说得再多,我也是同样一句话,你的做法非常愚蠢。” 相比楚轩昂的暴躁,他的弟弟实在过于冷静了:“解决金丝雀不是关键,而是他名下的那套房产,别墅里有你初中时留下的罪证,这才是你要杀楚辞奕的重要原因,难道不是吗?” 楚轩昂不说话了,眼角疯狂跳动着。 楚凌讲得难听,但有一定说对了。 就是他杀楚辞奕的原因,并非争夺家产,而是自己在极度放/纵下,做的一桩丑事。 丑事藏得好好的。 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被楚辞奕察觉了。 …… 秦生将餐盘拿进卧室。 途径垃圾桶,顺手扔了纯银的小铃铛,脑海里全是兔女郎胸前的那抹白色。 哦,他初中时还有过暗恋的女生。 也是大眼睛高鼻梁,笑起来像一朵艳丽的玫瑰花,现在看到大眼睛,尖下巴,甜美的脸蛋竟然没什么感觉了。 甚至觉得有点不舒服,特别是抹胸,拉得太低了。 秦生知道会所里的服务生,穿成性感的兔女郎。 房客看上是可以谈价钱的。 明明有钱人才能进的地方。 搞得跟卖/淫窝点一样。 秦生想起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心里就涌起一阵阵排斥。 他一边挖了口冻奶塞进嘴里,顷刻间,浓郁的芒果味充盈着口腔。 哦,蔚来会所的甜品做得倒挺不错的。 楚辞奕监督他一小口一小口,把薄饼包上肉馅,咽进了肚子里,问道:“好吃吗?” 全是肉,好吃什么啊。 秦生阴阳怪气道:“你是不是觉得苦瓜也很好吃?” 楚辞奕讨厌苦瓜。 却基本每一顿都要吃苦瓜。 讨厌什么却硬要吃什么的做法,秦生可做不来。 这老变态能当上褚新集团的董事长再正常不过了。 在忍耐,伪装,蓄势待发上,谁比得上他? 例如,楚辞奕想得到秦生,可不止单纯在情/事上。 要的,还是他的整颗心。 秦生便开始慢慢依赖楚辞奕。 甚至习惯身边有个唠叨,会给他盖被子,为他过生日,读故事本,抱着他睡觉的男人。 楚辞奕有时候就像涂了层芒果冻奶的罂粟。 舔一口微甜不鼾,带着阵阵香味,但是会上瘾,久了戒不掉,芯子里全是毒/药。 秦生刚呛完,楚辞奕便看了他一眼。 男人没表现出温柔的时候秦生依然有些畏惧,犹如一种长年累月的威压,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你以后……” “嗯?”小家伙一嘴的冻奶渣子。 楚辞奕拿餐巾给他擦了擦唇角。 “……不准对我那么凶。” 秦生努力把话用最小的声音说完了。 “我对你很凶吗,嗯?” 楚辞奕把他搬过来,抱到自己的腿上,这几个月他太忙,神经紧绷,一直提防着楚家所有人,很久没有跟秦生亲密地说悄悄话了。 “你压迫我。” “哪里压迫你了?” 秦生小声道:“你在家里装警报器。” “宝宝,警报器是防外贼的,平常阿素一个人保护你,万一她不在,或者睡着了,有不怀好意的人偷摸进来,该怎么办呀?” “你还在我身上装定位。” 楚辞奕扬眉:“不定位一被抓我怎么找得到你?” 他都有理由。 反正他最能说。 秦生气死了,冷冰冰道:“那我也要在你身上装定位。” “好啊。”楚辞奕轻轻含住近在咫尺的耳垂:“宝宝想在我哪里装定位都可以。” 第41章 秦生感觉不仅耳垂被咬了一口。 连耳廓里面,也被仔仔细细地品尝过了。 有病。非要弄得全是口水,脏死了。 楚辞奕抱着他又轻声细语了会,才将人放开。 算了算时间,秦生到该回去的时候了,阿素独自留在楚宅,发现自己消失整个白天,一定心急如焚。 一想到楚轩昂和楚凌,秦生不由自主地涌起不适。 “你们三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人。” “自相残杀。”秦生坐在椅子上,任由楚辞奕给他系衬衣纽扣:“喜欢玩人还男女不济。” 原本楚辞奕要让他穿擦过废弃大楼石地的睡衣回去,显得落魄无依,再加上锁骨到后颈,全是他留下的痕迹,更加真实一些。 秦生同意了,但往里套的模样很勉强。 楚辞奕也不舍得让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猫咪再沾染上脏兮兮的泥土,便重新买了套西装找人送上来。 “我只有你一个。” 楚辞奕把扣子系好了,回答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现在没有,以前也有。” “以前也没有。” 秦生垂帘踢着拖鞋,明显不太相信。 “哦?”楚辞奕道:“我第一次技术有那么好吗?” “我怎么知道!”秦生一急,险些蹦起来,也不愿受男人摆弄了:“你好了没有!” “快好了。” 秦生的碎发是蓬松的西瓜头,柔顺黑直,黑色里带着淡淡的褐色,楚辞奕替他梳了三四趟,发现就正中央的一根呆毛总忍不住翘立。 没有办法,只好放弃。 秦生穿着深色小西装和皮鞋,里面是整洁干净的白衬衫,英姿飒爽,精神焕发,有几分社会精英的派头。 楚辞奕没办法送他,怎么看都有点恋恋不舍,便忍不住抱着小家伙啜了两口。 “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吗?” “知道。”秦生推开楚辞奕的脸:“我又不是傻子。” “宝宝,后面几天,我不会呆在你身边,要出什么事,可以找阿素,也可以找章主任。” “哦。”起先,秦生还没反应过来,想到了便问:“章主任也是章家的人吗?” “是我姨妈。”楚辞奕道:“她不愿继承家产,也不愿身居高位,我母亲嫁给楚文涛郁郁而终之后,外公只想让姨妈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便安排她到章家投资的一家私立小学当人事主任。” 她长得跟楚辞奕一点也不像。 性格又是真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也不太像。 秦生警觉道:“她不知道吧?” “嗯?”楚辞奕把推开他的手裹进了掌心里。 “哦,她还不知道自己外甥暗地里养了个情人吧?” 秦生回忆起和章主任相处的细枝末节。 刚去学校报道的那天,章主任就知道他是关系户。 秦生还以为是徐校长透露的,便没在意。 他有种贸贸然见家长的窘迫,明明进楚家老宅那会儿,就没有这种感觉。 “她只知道你是我未来老婆。” 楚辞奕回答的时候,正系着领带,从嘴里流出的,仿佛是一句再自然不过的话。 秦生清冷倨傲,掺着半分警惕的脸颊,随着他一句又一句的“老婆”,慢慢卸去防备,显得无所适从。 脸滚烫发热,秦生自己都受不了了,丢下“有病”,一口气跑到了底层,奔至门口,急促地呼吸新鲜空气,然后不停地往前走,走了大约五六分钟,周围景色渐渐便得不认识,才意识到—— 原来方向错了。 …… 回到楚家老宅,已经晚上八点。 宅院里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阿素在楚辞奕拦下小少爷的那一刻已经接到消息。 但看到秦生的那一刻,仍是心里泛酸,万般思绪涌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阿素……” 往常秦生总对阿素冷言冷语,如今知道这个菲律宾女佣一心向着自己,一点不觉得讨厌了。 “你去哪儿了?” 李檀茗烫了小卷,披在肩头,一件丝绸睡衣,衬得丰肌弱骨,身姿曼妙,听到动静,她跟着出来瞧了:“真是的,急死人了,也不知道说一声,你那女佣还以为是我们把你绑起来卖了呢。” 话是这样说,语气里却丝毫不见着急的意思。 凌晨阿素发现秦生不在卧室,心急如焚,求李檀茗派人去找,也被她四两拨千斤糊弄过去了,表面好声应着,实际行动一概没有。 秦生瞥她一眼,狐狸眼微眯,不由嗤笑:“急得立即去理发店烫了个小卷?” 李檀茗自讨没趣,讪讪闭了嘴。 她看见秦生脖颈上遮都遮不住的红痕,心想大概楚凌和楚轩昂做得事成了,便也不再计较,他们带的药,吃上一次痛苦万分,再过三四次就能上瘾了,还愁不能把这伶牙俐齿的小金丝雀掌握在掌心里? 不过老朱倒绅士。 完了给还给人换了身漂亮衣服。 李檀茗总觉得违和,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然后,她又听到秦生说道:“我要回去了。” 李檀茗一愣:“回哪里?” “回别墅,我在这里住不习惯。” 李檀茗不动声色观察秦生的神态:“卖别墅的事情,你想得怎么样了?” 秦生道:“哦,不卖了。” 李檀茗脸色微变:“不卖了?为什么?” 秦生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疲倦:“哦……住在这里几天发现,我不仅认床还认家,换个地方睡不着。” 李檀茗蹙着眉,眸光忽明忽暗。 良久,才勉强牵起一抹得体的微笑:“那真是可惜了。” 先不能乱,她得让楚凌加快速度了。 只有小金丝雀染上毒/瘾—— 就算为了钱,也会急于把别墅卖掉。 秦生和阿素回到卧室。 这间卧室是当初李檀茗知道他们要住,亲自准备的,床单被褥都是全新,来之前,还稍稍粉刷装饰了一下。 行李没几件,阿素收拾得很快。 她动了动嘴皮,想要说话,见秦生指了指绑在床边的白色小机器。 粉刷的墙面也是纯白,若不仔细看,一会半会还真难以察觉。 楚辞奕总喜欢在浴室的各个角落装针孔摄像头。 秦生跟他斗智斗勇五年,加上之前褚新集团暗害他的“高总”,已经对这类监控系统及其敏锐。 阿素微微一愣,显然刚住进来的时候,窃听器还没装上。 清晨一早,秦生不在,她又急着到处找,没想到给了李檀茗乘虚而入的机会。 阿素酝酿了一下情绪,假惺惺问道:“小少爷,您到底去哪了?” “跟踪楚轩昂。”秦生人生中难得有几次说谎,若不是对着窃听器,恐怕一眼便会被看出来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打晕了……” “什么——”阿素紧张道:“您没伤着吧?” 每次妆模作样的表演,阿素就这么夸张。 秦生干巴巴道:“没受伤。” “可是您的脖子——” 阿素笑得暧昧,出口的话却带着愤恨:“他们对您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秦生捂住脖颈,愤愤道:“被狗啃的。” 语气里有明显的欲盖弥彰。 正好给了李檀茗误会的空间。 两人收拾完行李下楼,李檀茗已经将长发盘在脑后。 她换了条浅色露肩长裙,肩膀披着小短袄,温柔优雅的装扮。 “好歹在我们家住了一个多星期了,要走也得送送你们。” 说话间,一辆黑色保时捷缓缓停在秦生面前。 醉翁之意不在酒。 “随便你。” 秦生想,反正楚辞奕不在身边,阿素也不可能先走回家,再把车库的车开过来接送,李檀茗要送他,正好剩下打车钱了。 开车的是楚家司机,王伯。 秦生本想坐副驾驶,却被李檀茗若无其事地挡了下来。 “还是让阿素小姐坐副驾驶吧。” 李檀茗端庄地笑道:“你不知道,车一旦出事,副驾驶是最容易受伤和死亡的,我们两个就一起坐在后排就好了。” “是啊,开这种豪车最容易出事。” 秦生跟着笑了笑,话中带刺:“楚辞奕六七辆豪车,一年出两次车祸,第三次直接自燃,你说巧不巧,说不定哪天这辆也会自燃。” 李檀茗眉心一跳,嘴角使劲抽了抽。 小金丝雀说话真不中听。 她们这群上层名流,就算互相看不顺眼,也不会冷嘲热讽得这般明显。 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 粗鄙,没素质得很。 一时间,李檀茗被呛得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秦生巴不得她闭嘴,省事清净。 九点的夜晚,街上依然熙熙攘攘。 走在高架,还堵了车。 李檀茗只安静了十来分钟,便又打开话茬子:“小秦,我听阿凌说,你在章新路小学当老师是吧?” 秦生不愿搭理她,托着腮看向窗外静止不动的景色。 李檀茗又道:“章新路小学是高档贵族子弟才有机会读的,在那上班很不错。” 说罢,轻轻拍了拍秦生放在大腿上的手。 血红,像吸血鬼般的长指甲。 秦生迅速把手缩成了拳头:“……哦。” “听说来了新校长吧。” 李檀茗露出一个自以为温和,实际阴毒的笑容:“好像姓朱,老朱我和阿凌还有轩昂都很熟悉的,小秦,以后要是在学校里受欺负了,又或者——受老朱的欺负了,要跟阿姨说,阿姨替你做主……” 之前,秦生还不确定李檀茗有没有参与当中。 现在确定了。 这个女人一定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有楚轩昂在做些什么。 而且,她还偷听了秦生和阿素的谈话。 ——想用朱校长来刺激他。 眼前的李檀茗,看上去是温柔贤淑的美人。 实际绵里藏针,毒如蛇蝎,一字一句,无时不刻都在刺激秦生。 第42章 保时捷停在别墅区入口处。 下车后,李檀茗挂着亲切微笑,朝他挥了挥手。 等秦生走远,她才垂下嘴角,拨通了电话:“阿凌?” “嗯。”电话另一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正是她儿子,楚凌。 “你那个办法,到底什么时候生效啊?” “妈妈,稍安勿躁。” 李檀茗面容微冷:“真是个讨人厌的小东西,我真希望他赶快上/瘾。” “妈妈……药效没那么快的。” 电话另一头,楚凌身边不断伴随着嘈杂的噪音。 “妈妈也不是非要章茵芹那女人捎带来的债券遗产。”李檀茗叹气:“妈妈是害怕,那份资料是你给楚辞奕的,不拿回来终究是一桩心事,万一被有心人捉住了把柄,会判刑的……” “您先别着急。”楚凌道:“一个无权无势,没什么背景的小金丝雀罢了,对我哥倒挺真心,能沉得住气是好事,我们加点火候,烧得他自乱阵脚。” 李檀茗倚着法国进口的车垫,手指有节奏点着玻璃窗:“你有主意了?” 楚凌淡淡道:“您看着就好。” 李檀茗很相信自己的儿子,闻言稍稍放松下来:“你别离楚轩昂太近。” “我知道。” 李檀茗拧着太阳穴,嫌恶道:“一事无成,又吸/毒又玩女人,迟早亏空了身子,你可别被他带坏了。” “怎么可能?”楚凌的回答带着不易察觉的不屑:“我自己有分寸。” 李檀茗提了一句,便不再继续说了。 楚凌主意大,她一直知道。 …… 秦生走至一半,便看到李檀茗高跟鞋下地。 熟练地和接待大厅的客服经理攀谈起来。 别墅区物业的领导惯会看人脸色办事。 见李檀茗一身名牌,雍容华贵,便猜测她地位非凡,以为是哪栋别墅的业主,问什么,便耐心地回答什么。 以前楚凌就是这样和管家混熟了,才梦浑水摸鱼进来。 秦生同阿素道:“等会她走了,你跟前台客服说,这女人想骚扰我,天天有意无意地套信息,你们敢泄露出去,月底别想收物业费了。” “好的。”阿素轻笑,提了提裙摆。 小少爷在怼人方面,还是出类拔萃。 回到家,秦生才彻底放松。 他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新的一期财经杂志寄了过来。 这种东西都是楚辞奕爱看,每年都会订。 上一期杂志的封面就是他打着马赛克的尸体,照片也变成了黑白,原先看着烦闷,现在只觉得好笑。 秦生心情不错,从前碰都不愿碰的财经杂志,看着也不觉得讨人厌了。 除了一开始报道他被亲到腿软的头条,楚辞奕会频繁出现在周刊里,这也是秦生讨厌财经杂志的另一原因。 一些经济相关内容就算了,周刊会涉及到他的绯闻。 哦,某某晚会,和某某女嘉宾挽手入座。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羡煞旁人。 某某发布会,褚新集团董事长亲临现场,为某某女主演助阵,传言该女主演和楚辞奕关系亲密,两人共进烛光晚餐,文下附上断章取义拍的照片。 照片上印着男人虚伪假笑的面具脸,难看死了。 好好的经济周刊,登的全是没用的八卦。 秦生躺上了床。 还是自己的被窝舒服,有种熟悉温暖的味道。 秦生旁边还放了个枕头。 枕头上躺着未搬家的“小白”。 他拿起周刊随手翻了几页。 ——流量小生江洧沉寂多年回国。 秦生不爱看演员,明星之类,但仔细打量了江洧,发现这位流量明星,竟跟他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眼睛很像,都是微微上翘的狐狸眼。 脸型也挺像的,巴掌大没有棱角的瓜子脸。 秦生难得看到和自己相像的脸,忍不住多瞧几眼。 但真正让他无法转移视线的,是江洧的履历。 江洧,就读于国内某知名经济大学。 而这所经济大学,刚好是楚辞奕的母校。 江洧今年二十六,比楚辞奕小两岁,是学弟。 当年他跟楚辞奕一个社团,江洧上大学之前家庭较为富裕,两人是老相熟,曾经暑假一起在褚新集团实习过一个月,可见关系密切。 可惜江洧大三时公司破产,一时间欠债无数,只得放弃自己专业,进入来钱最快的演艺圈,凭借出色的相貌红过一年,后因假唱,轧戏,暗中陷害经济公司同门师弟等黑料频出,渐渐糊了。 如今楚辞奕一死,江洧回国。 面容憔悴,神情悲伤,隐隐伴有哀悼之意…… 哦,周刊小编还猜测江洧是楚辞奕初恋。 又养了个五分像的金丝雀多年。 搞什么。 秦生手一松,周刊掉落床下。 江洧哪来的。 他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人。 秦生原本的好心情全没了。 他觉得自己和经济杂志属性犯冲,每次看总没好事,用手机搜索了一下江洧,五年前他的公司刚好面临破产,进娱乐圈也在那个时候,网上甚至还留存着楚辞奕亲临江洧演唱会现场的画面。 五个小时之前,男人还说要娶他做老婆。 真好,现在正主回来了,也不要替代品当老婆了。 秦生翻来覆去地想。 心里火气越烧越旺,赤着脚下楼:“阿素——” 阿素正在整理秦生带回家的衣服,打算明天送去换洗店清洁,闻言抬头问道:“怎么了,小少爷?” 她看到秦生又洗好澡光着脚走路,叮嘱道:“先生最近回不了家,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夜里起风了,地板凉,您这样走,又要发烧了。” “……发烧就发烧。” 秦生直直站在阿素面前,气急败坏地想要问清楚,可他一问阿素,楚辞奕就知道了,显得好像很在意男人似的。 “您怎么了?” 阿素停下叠衣服的动作,打量秦生。 小少爷刚回来时心情还不错,怎么过了一会,脸色就这样难看了? 秦生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和阿素大眼瞪小眼。 丝丝凉风吹进了他的衣领里。 秦生本来身体便不好,鼻子痒痒的。 然后,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阿素觉得不妙,感觉寻了条毯子把秦生包裹起来。 可惜已经晚了。 下一秒,秦生又打了个喷嚏。 然后便停不下来了。 “小少爷……” 阿素有点着急了:“您快去床上躺着吧,不然明天就得发烧了。” “发烧就发烧,反正我就是个替代品——阿嚏!” 秦生说话含着小小的鼻音,眼角被一下接一下的喷嚏挤出两滴生理眼泪。 “您再这样,我就告诉先生了。” “你告诉他好了。” 秦生又闹脾气了。 一闹脾气,就喜欢惹先生生气,更喜欢自己虐待自己。 阿素无奈,只用缓慢温柔的语气说道:“您这样闹,先生在章家怎么安心?到时候被楚轩昂和楚凌发现了破绽,岂不是全功尽弃了?” 秦生默不作声,抽出一张餐巾纸,擤了一记鼻涕。 “您哪里不开心,说出来才知道,是不是?” 秦生又打了好几个喷嚏,觉得难受了,赤着脚跑上楼。 “啪”地一下关上卧室的房门。 阿素一直等到半夜,将手中的衣物整理完了。 偷偷上了楼,蹑手蹑脚潜进秦生的卧室里,看见地板上的一本杂志,已经被撕成两半了。 杂志上,是一张与秦生五六分相似的面容。 流量小生江洧。 江洧,江洧…… 阿素想起来了。 江洧,不就是章老爷子曾经的养子,章洧吗? 原同先生一起长大的,后来江洧的生父来寻,章老爷子就将人还了回去。 ……他回国了啊。 第43章 果然,秦生隔天就感冒了。 幸好没发烧,喉咙干涩,鼻腔又痒,精神萎靡。 阿素特意煮了一碗青菜粥,里面一根肉丝都没放。 “小少爷,您先把早饭吃了吧。” 秦生拿起勺子,一小口一小口挖着粥。 然后侧着脸,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阿嚏——” 阿素啼笑皆非:“让您不要赤脚下楼,您看看,不是自己找罪受?” 小少爷一直有过敏性鼻炎,每逢季节转换,或者稍稍着凉,便会发作。 一发作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接二连三地打喷嚏。 “你好烦。” 秦生擤了鼻涕,气得不想吃饭。 “您别生气了,江洧原本姓章,是章家的养子,和先生认识,也相熟,他以前——” 阿素这样一解释,秦生更不高兴了,直接打断道:“哦,难怪他们关系好,还特地跑人家演唱会助兴,真是情真意切,感情深厚,令人羡慕。” “您还是快吃饭吧。” 阿素递了张餐巾纸过去:“不然鼻涕都要掉粥里了。” 喝完粥,秦生便该上班了。 刚得知楚辞奕死的那几天,他又是挨打又是发烧,就请了几天假。 现在恢复过来,也不能一天到晚待在家里。 阿素带着秦生往章新路小学驶去。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道:“小少爷,先生嘱咐过,不许您总是啃手指。” “我不要他管。” 秦生咬手指是从小到大的习惯,楚辞奕在的时候不敢明目张胆地咬,楚辞奕一不在身边,没人管得了他,坏习惯自己跑上门来了。 阿素还想说什么—— 拐弯处忽然冲出一道人影,挡在车前。 幸好刹得及时,不然直接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阿素皱着眉,眺望窗外。 发现是个穿着米白风衣的中年男人。 米色是米色,但染了层脏兮兮的污垢,有几块变成了暗褐色。 中年男人看见秦生眼睛一亮。 使劲敲打着窗门。 一月未见,秦何琼又落魄了点。 脸色蜡黄身形瘪瘦,像刚从泥土里爬出来的干尸。 “小少爷。”阿素看向秦生。 秦生冷冷道:“别理他。” 原想启动刹车,但男人又往前跑了两步,死死挡在车前。 阿素这才下车,转动着脖子,一把扯住了男人的衣领。 秦生咬手指的频率更高了。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男人看。 他手上好像拿了一份资料,这份资料有点眼熟。 ——恰好是楚辞奕给他,藏在老房子里的,《桂峰高级中学跳楼事件》的档案。 他明明换了锁。 为什么秦何琼还是进了老房子? 他又是怎么发现地板下的小暗格的? 秦生下车,冷冷质问道:“你手里的东西,从哪里得到的?” 秦何琼推开阿素,理了理衣襟,沾沾自得:“这是你跟自己父亲说话的态度?” “阿素。”秦生看着都觉得恶心:“他偷拿我的东西。” “秦先生。”阿素摊开手:“交出来吧。” 手掌宽阔粗壮,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 秦何琼瞥了眼,硬着头皮说:“我是来谈条件的。” “你有资本跟小少爷谈条件吗?” 阿素擒起秦何琼的手腕,向外翻转,稍稍一刹使得中年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求饶:“停停停——” 路人频频朝他们看了过来。 “没用的,我已经复印了。” 秦何琼一边后退一边道:“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藏老房子里?是楚辞奕让你藏的?资料里自杀的女学生又是谁?不会是他年轻时候犯下的错……心里害怕,让你隐瞒吧?” 秦生不咸不淡地说:“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没关系,富豪隐藏了点秘密不是很正常吗?” 秦何琼笑了笑:“只要给我三十万封口费,怎么样?我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知道,就当这份资料,从没看到过。” “哦,三十万封口费等你下地狱跟那混蛋讨吧。” 秦生正生楚辞奕的气,夺了资料,不愿再跟他废话。 “你真绝情啊。” 秦何琼攀着车窗道:“好歹楚辞奕养你五年,吃穿用度一样不少,现在人走茶凉,你连善后都懒得善后了?” “毕竟是你生的。” 秦生奋力掰开他的手指:“绝不绝情都继承你的性格。” 说完,便觉得鼻子痒。 “阿嚏——” 秦何琼往后一躲,刚巧松开手。 轿车缓缓启动,他再想拦已经为时已晚。 只能吃着尾气骂骂咧咧:“小兔崽子,有你后悔的时候!” 阿素转动方向盘,担忧道:“我们直接走没事吧?” “随便,反正跟他做买卖的,除了杨欣霖,只有楚凌楚轩昂。”秦生啃咬着手指:“资料本来就是楚凌给的,随他怎样。” 颔了颔首,阿素不说话了。 将秦生放在学校门口,便驾车离去。 校内香气宜人,郁郁葱葱。 自从徐校长的紫藤花被运走之后,新来的朱校长种植了一片桂花。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王老师看见秦生便往自己脑袋上一拍:“您总算来啦?” “听说你家里进贼了?还被打了?没事吧?” “没事。”秦生把准备的画板和颜料一一拿出。 今天要带学生户外素描。 “小秦,像你这种……刚入职就请假一个多礼拜的,可不多见啊?” 王老师天生包打听。 办公室就是他的职场,稍有些风吹草动,便忍不住探究一番。 “是啊。”秦生顺着话淡淡往下说:“像我这种刚上班没几天就被入室抢劫还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是不多见。” 闻言,王老师尴尬地摸着鼻子,讪笑道:“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说罢,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坐在一旁批改作业的唐晓曦。 “人家小秦惨绝人寰了,你不安慰安慰?” 唐晓曦放下红笔。 她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其实早不生秦生的气了。 再说,其实秦生也没说错。 她确实不喜欢小孩子,又硬逼着自己当了老师。 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这样一寻思,便主动开口:“小秦,你是不是还发高烧了,要紧吗?” 秦生摇了摇头:“不要紧,差不多好了。” “好了就行。”唐晓曦道:“之前有一次,我发高烧没及时休息,便发展成了肺炎,还吊了一个礼拜的盐水呢。” 话题接得流畅。 这样一来,也算和解了。 王老师左看看,右看看,直接笑了:“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应该友好点,哪来的什么隔夜仇……” 唐晓曦苦笑:“是徐熙。” “啊?”王老师一愣。 徐熙不是唐晓曦班上的差生吗? 和杨清樊一起做成考察项目的那个…… 他们俩吵架,跟徐熙有什么关系? “徐熙母亲和善,父亲绅士,双方都是成功人士,表现的也很恩爱……” 唐晓曦顿了顿,羞愧道:“其实他们貌合神离,恩爱全靠演技,而且还偷偷商议着想要离婚了,徐熙并不是天生话少不爱读书,不过是想用较差的成绩,来索取更多的关心,我教了徐熙两年,没有看出来也就算了,连家访都察觉不到半分不妥,简直枉为人师。” 王老师不觉得惊讶,语气老道:“小唐啊,你年纪轻不懂,貌合神离、摇摇欲坠的夫妻在高级阶层家庭里很常见的……你想啊,他们的结合不只在身体上,还是庞大的两个家庭资产,一旦离婚,各种财产分割能把你累死,怎么办呢?先忍着,把孩子安全抚养长大,等成年了,抚养责任一旦完成,也该办离婚手续了……” “我现在懂了。” 唐晓曦尴尬道:“这些事,全是杨清樊告诉我的。” 说罢,偷偷瞄了秦生一眼。 秦生这才想起杨清樊这小子。 自打家访回来,就不怎么见到他了。 一放学,跑得比兔子还快,仿佛刻意躲着秦生似的。 “他不调皮捣蛋了?” “还是有点。”唐晓曦苦笑道:“至少不会总折磨我了。” 秦生觉得唐晓曦也蛮好哄的。 原先对杨清樊避之若浼,又讨厌又惧怕—— 现在稍微好转一点,就像老母亲一样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有时候——”唐晓曦犹豫了一下。 王老师安静等了一会,不见下文:“有时候?” 唐晓曦摇摇头:“没什么。” 王老师没好气道:“想说啥就说,婆婆妈妈地干什么?” “我有时候,真被气得要掐死他……” 唐晓曦压低了声音,王老师嗤笑,摆摆手:“欸我知道,小唐,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工作嘛,哪有不抓狂的,当员工的还常常想掐死老板呢。” “不是。” 唐晓曦垂帘,轻声说道:“我之前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啊?”王老师呆了呆。 他没想过唐晓曦说的掐,是真的、会上手的—— “我……” 唐晓曦抿了抿唇,缓缓道:“因为成绩好,高中上了一所私立高级学校,免学费的,还能拿奖学金,当时挺高兴的,觉得省钱了,但没想到里面的人……跟我差距太大了……” 王老师打断她:“小唐,你那想掐学生的冲动,跟上什么高中没关系,是心理问题,得治啊。” “……听我说完。” 唐晓曦十指绞在一起,咬着嘴唇:“我和同班的一名女生关系挺好的,一起上下学,她很漂亮,特别是头发,长长的,自然微卷,像摇曳的海棠花,一天傍晚,她说有一本作业忘记带了,就回去拿,一去就去了好久……” 王老师安静下来。 秦生的视线,仿佛有感应一般,朝唐晓曦看去。 “……她被别的班几名混混侮/辱了。” “同样的年纪,同样的校服,但阶层不一样。” “那群人丝毫没觉得羞愧,肆无忌惮,轮番凌/辱自己同学。” 第44章 秦生问:“校园暴力?” 唐晓曦摇头:“比校园暴力更可怕,是,是……” 犹豫半晌,她难以启齿。 “是什么?” “……轮/奸。” 说罢,她焦躁地扯了两下头发。 “小唐……”王老师不敢置信:“这是你编的还是真实的啊?” “怎么可能是我编的。” 唐晓曦双肩颤抖,愧疚道:“我看到了,那群人背对着我,但她也看到我了,应该想求救吧,但我根本不敢上去帮她,一动不敢动,回过神就逃跑了。” 唐晓曦和那名女生刚好值日,下课比较晚。 回去拿作业的时候已经漆黑一片,学校里的老师也基本下班。 男学生们先调戏一番。 直到其中一个提议,另外几个应声。 他们轻而易举捂住她的嘴。 女生挣扎不开,也无法大声求救。 “后来呢?” “我就回家了……” 唐晓曦捏着自己的手指:“回家也睡不着觉,第二天,警察就来学校了。” 王老师顺着唐晓曦的话问道:“然后呢,他们被抓起来了吗?” 秦生似乎察觉到了,嗤笑一声,垂帘收拾画纸。 “查不到。”唐晓曦苦笑道:“警察进学校,没有明说调查什么,但同学和老师的口径出奇地一致——他们是小情侣,他们在秘密谈恋爱,最近他们吵架了,女方在跟男方闹矛盾。” 王老师惊愕。 这样一来,仿佛报警的女生在说谎。 秦生抬眸:“你也没否认?” 上课铃响了。 “……我该上课了。” 唐晓曦蓦地起身,拿上课本和批改完的语文练习册。 踏着高跟鞋,匆匆忙忙走出办公室。 愣神半天,王老师小声肺腑道:“难怪之前听她说高中时候休学了一年,原来是因为这个。” …… 唐晓曦说了一半,被上课铃声打断。 回来以后,本闭口不言,结果被王老师穷追不舍问得没办法,又透露了点。 原来当年犯事的几个男生有背景,校方都在刻意隐瞒,没过几年,校长便得到升职,女学生的哥哥本想求唐晓曦出面作证。 但唐晓曦怕惹事,就没敢。 不仅没敢,还被吓得休学一年。 等那群男生毕业,才敢继续上学。 这件事被她沉浸在心底整整十年,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 但每次看到任性妄为的学生,都会控制不住回想起来。 唐晓曦再不说,巨大的心理压力会像一座磅礴重山,压得她不堪重负。 秦生问道:“现在那女孩怎么样了?” 唐晓曦闭上眼睛:“死了。” 说完,如释重负一般:“最近,我总晚上睡不着觉,现在好多了。” 秦生意识到了什么:“只有最近睡不着吗?” “是啊。”唐晓曦轻拧眉头:“一闭眼,就想起她。” “上次你看到朱校长,脸色不太好。” 秦生问她:“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刻意隐瞒的校方吗?” 唐晓曦脊背微僵。 至今为止,她所说的一切信息,都是刻意模糊过的。 生怕被认出是哪所高中。 “哦,我猜的。” 秦生问完,又低头做别的事了。 “小秦……” “什么?”秦生抬眸,看了唐晓曦一眼。 “你千万别去质问朱校长啊……” 事情发生多年,唐晓曦只想翻篇,不想重提。 更不想因为这些,影响到自己的工作。 徐校长走了。 没想到新来的朱校长半斤八两。 楚辞奕在故意告诉他,不管换多少个,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都不是好人吗? “哦,不会。” 秦生没好气地说:“反正问了他也不会承认。” 唐晓曦已经后悔将心底的疙瘩全盘托出了。 但每逢见到朱校长,她便忍不住害怕。 整夜整夜睡不着,说出来,才能好受些。 她才忐忑不安,便收到陶主任的微信。 “朱校长有事找小秦,你让他去一下校长办公室。” 一时间,唐晓曦冷汗如倾泻的密雨般淌落。 …… 秦生早想问朱校长。 晕厥之后,自己是怎么落到楚辞奕手里的。 他跟楚凌、楚轩昂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每次问楚辞奕一些问题。 到最后总能吵起来,然后又以和好告终。 直接面对朱校长,说不定更直接、更方便一点。 校长室重新装修了一遍,是青木灰门,简洁干净。 秦生轻叩两声,转动把手—— 里面坐着一个带金丝边眼镜的男人。 面容英俊,五官深邃,西装革履,身材高挑,脊背挺得笔直。 他翻阅着财经杂志,抬首见秦生进来了,便将其放下,冲他招招手:“坐过来。” 第45章 秦生干杵了会,瞪他道:“不是朱校长找我吗?” “朱岚费有自己的事要做。” 楚辞奕四两拨千斤,糊弄了过去。 胡说八道。 秦生才不吃这套:“你就知道骗我。” 楚辞奕长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眉心:“宝宝,我只是打个幌子,不借朱岚费的名义,难道要说我死去的亡灵想见要你?” “谁要跟你见面……” 秦生瞥了一眼放至桌旁的经济杂志。 心中肺腑,到底想看他,还是想看江洧啊。 “那怎么还牵肠挂肚,连觉都睡不着了?” 楚辞奕以前不会面不改色,随随便便说小情话的。 最近秦生觉得他越来越肉麻了,恶心巴拉的。 什么牵肠挂肚,我可不牵肠挂肚,你对江洧牵肠挂肚差不多。 还津津有味看人家回国的杂志。 秦生按照以往的惯性思维,垂帘看自己的脚尖:“阿素又打小报告了。” “我不是没带眼睛。” 楚辞奕轻轻点了点红木桌,若有所思道:“宝宝,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哦,我天生黑眼圈重。” 秦生回得阴阳怪气地,还说:“我忙得很,没事的话先走了。” “不是下午才有课吗?” 秦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偷看我课程表——” 楚辞奕依靠上老板椅,带着一丝慵懒的惬意。 他从抽屉中拿出一份表格,慢条斯理道:“不是偷看,是正大光明的看。” 说得坦荡。 秦生再怎么冷嘲热讽,男人都能表现得不温不火。 自己气得跳脚,又拿他没办法。 “你真讨厌。” 秦生说了一句还不够,又重复:“我讨厌你。” 楚辞奕被说习惯了,高高地挑起眉毛。 第一反应是—— 怎么这小家伙心情又不好了。 临走前还乖乖窝进他怀里,套衣服系纽扣,装扮成精致的水晶娃娃也懒得反抗。 楚辞奕不仅看课程表,还会规划秦生的作息,他在学校里所有休息的时间,上课的节数,都被精心安排过一遍,除了早自习和晚自习,他不会有连续站立两节课的时候,也不会有常常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时候。 这些秦生还不知道。 便没法骂他无耻。 只单纯觉得男人的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 “宝宝。” 楚辞奕缓缓道:“过来让我抱一会。” 一月未见,昨天抱了一次,觉得意犹未尽。 秦生自然不愿,男人便亲自将人提到了腿上。 一挨得近了,秦生的气势渐弱,想起之前楚辞奕说的话,心道他就是个骗子。 明明喜欢江洧,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实习,又捧场人家演唱会。 嘴里还说要跟他结婚。 这么想跟一个替代品结婚吗? “宝宝,我们一起看话剧好不好?” 之前楚辞奕管理集团,大小会议轮番着开,一直没空,现在褚新的事务一概不能插手,章家又有外公出面,反倒清闲下来。 好久没陪小家伙看话剧了。 秦生喜欢逛游乐场,享受四周热热闹闹的氛围。 还爱坐游艇看蔚蓝的大海。 “不要,你一看话剧就睡着,而且你现在等于死人。”秦生觉得自己被抱太紧了,仿佛在对待一个干巴巴的大型玩偶,不满地在他腿上乱动:“还想看话剧,不怕你哥和你弟发现吗?” “章家的老宅是个庄园。” 楚辞奕掀开扣子,把手伸了进去,神态自若地说道:“搭个台子的地方,总归是有的。” 秦生眉心微蹙,语气里含了点黏糊:“……你要话剧演员来家里表演?” 触感光滑细嫩,仿佛在摸一只剥了壳的水煮鸡蛋。 楚辞奕轻蹭他的鼻尖:“不行吗?” 身上有股子奶香,越离唇边近,香味越浓郁:“嗯,刚刚喝牛奶了?” “没有。”秦生隔着外衣按住胡作非为的手。 热度在小腹上停留半晌,便不动了。 楚辞奕侧着脸,便能碰上秦生的嘴唇。 品尝片刻,果然口腔里散发着浓郁的奶味。 “宝宝,你真香。” “你真猥琐。” 秦生抹去唇角的口水,有些已经被咽下去了。 其中一半,还是楚辞奕的。 好不要脸,上班期间,坐在校长位子上亲他。 把秦生抱在怀里亲昵了会,楚辞奕才将解开纽扣,一颗一颗系了回去。 好不容易恢复白皙的前颈又染了新的红痕。 楚辞奕看着心里瘙痒,下巴搁在秦生肩头欣赏了片刻。 “在生气什么?”。 “没生气。” 秦生拍拍他的膝盖,想下来了。 “不生气摆这张臭脸?” 楚辞奕扣着纤细的腰间,把人往上提了一提,压根不让他双脚落地,又捏着指尖小巧的下巴,上上下下地端详:“亲你也不知道回应?” 刚发现男人没被烧成灰烬的那一次秦生很主动。 尝过一次甜头后,楚辞奕想索取得更多。 虽然拼命忍着,假装面无表情又被折腾到哭泣的秦生也很美味,但情/事上半热情的回应更让他舒服和雀跃。 “……他是不是也很主动。” 秦生侧开脸,试图摆脱男人的钳制:“所以你喜欢这样的。” “她?”楚辞奕顺着他的视线,瞥向经济杂志。 每次抱着秦生,总有种心静感,大脑也转得没有办公时候快,楚辞奕道:“宝宝,这一个月我都没有参加过女明星的开播盛典。” 秦生吸了吸鼻子,冷笑:“哦,我该表扬表扬你。” 随着挣扎加剧,他从用后背对着楚辞奕,到侧过身子窝在男人怀里。 越吵,两人靠得越近了。 “李小姐的生日宴我也没去。” “人家诚心诚意邀请,函还镶着金边,你应该去。” 秦生扭得厉害:“反正被骂成麻雀,被踩到脚底下的人不是你。” “后面我不是拦截了李老板几个项目,还让李小姐道歉了吗?” “哼,我怕她一边道歉一边把眼珠子瞪得掉下来。” 楚辞奕手指在他唇瓣上轻轻摩挲着:“就跟现在的你一样?” 秦生也喜欢瞪人。 一双狭长含水的眼眸微微上翘。 瞪起人来,隐约透着一种娇嗔的妖媚感。 朦朦胧胧,犹如云雾缭绕,似醉非醉,甚是好看。 有时候看着看着,便想揉碎了,含进嘴里。 可时间一久,又怕被含化了。 原本秦生还想再挣扎,没过多久便愣住了。 他觉得不舒服,也不敢直接说出来,忍了忍,没想到更不舒服了。 秦生气道:“别顶我。” 想起身,又被楚辞奕按了回去。 “宝宝,你在吃江洧的醋?” 秦生被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搅得心神不宁:“你别撞我。” 第46章 隔着布料,都能清晰感受到热度。 楚辞奕道:“先告诉我,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吃醋。” “那就是有了。” 楚辞奕轻捏秦生的脸颊:“以前只吃女人的醋,现在连男人的醋也要吃了?” “你就喜欢男人。” 秦生攀着他的脖子,将身体虚抬一些。 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你男女不忌。” 富二代里,两极分化得厉害。 除了楚辞奕这种尤为自律,几乎将全部精力扑在工作上的,还剩下纨绔子弟,整日无所事事,吃喝玩乐,也没个上进心,往往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面色暗黄,眼圈发黑。 秦生没觉得楚辞奕和他们会有瓜葛。 “我有这么不堪?” “你知道就好……呃。” 秦生眼圈泛红。 楚辞奕又把手伸进来了。 “我和江洧没什么。” 楚辞奕眯了眯眼,他很享受。 内敛俊朗的面容愉悦,也完全承认了这种享受。 “他是我外公的养子。” 楚辞奕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地:“我母亲过世得早,死后没多久,楚文涛便另娶,我在外公家住到成年才回的楚家,江洧小我两岁,年龄差距不大,况且很孝顺,我对他百般照顾,也理所当然。” “不过不是对宝宝的那种照顾。” 楚辞奕轻柔的声线,带着显而易见的侵占欲:“对宝宝做的这些事,我不会对别人做。” 手指湿润了一些。 “怎么不说话了?” 秦生漆黑的眼眸慌乱又紧张:“你敢乱来——” “嗯,我不乱来。” 楚辞奕道:“下午还有两节课呢。” “总不能让宝宝一瘸一拐地出校长室吧?” 秦生踮起脚尖,身形微颤,骂道:“不要脸。” 良久,才下地。 下地时,秦生换了条西裤。 明显不太合身,宽宽大大拖至脚后跟。 “难看。”他皱着眉嫌弃道。 裤子是楚辞奕的,宽大了一个号,这便算了,西裤是换了新的,里面却黏黏稠稠很不舒服。 校长室有自带的卫生间,但朱校长在里面。 朱岚费坐在马桶上,戴着耳塞,双手捆绑在一起。 刚开始看到,秦生也吓了一跳。 “他都听到了!” 秦生骤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 “宝宝,朱岚费耳朵堵住了。” 楚辞奕镇定自若道:“听不到的。” 不管怎么样,如果知道卫生间藏着人,秦生肯定不愿意偷偷的,违背着羞耻心,帮他释放了。 “那你把他绑在马桶上干什么。” 朱校长咬着抹布,眼睛流露出一丝丝求助。 “不是我绑的。” 楚辞奕显得格外无辜:“是他自己。” 十年前,朱岚费受到楚家恩惠。 得到平步青云,扶摇而上的机会。 小日子一直过得顺顺利利。 就在两个月前,楚轩昂和楚凌突然找上门来。 朱岚费在桂峰高级中学当校长时,跟他们打过交道,那时候还是两名初中生,楚轩昂跋扈嚣张,身边围着一群同样成绩极差,爱攀附权贵的小企业老板儿女,整个年级都对他们辞之不及。 后来闹出了点事。 一位初二女生报警在学校里遭到了同学的强/奸。 还是三名一起,警察带女生验完伤便赶来调查。 当时朱岚费不清楚事情经过。 直觉是楚轩昂捅出的幺蛾子,便私下找那名女生解决,警告她不要闹大,楚轩昂背后有楚家,你又有什么?就算人家真的带着一干小弟把你强/奸了,他能得到处罚吗?将来指不定过得比都你好,不如乖乖拿了赔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连累你的母亲……啊,忘了,你母亲是在褚新集团某个分公司里做运营总监的吧? 运营总监的工资,堪堪养得起你们吧? 朱岚费巧舌如簧,半真半假。 女生年纪轻,单亲家庭,果然被吓住了。 加上回教室后,同学的指指点点。 她最好、也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一直请着病假。 朱岚费想给女生一点压力,毕竟桂峰高级中学的名号由来已久,听描述,大概率是被轮/奸了,真闹到外界,家长都吓破胆了,谁还敢把女儿送进来? 隔天,他就收到楚文涛的邀请。 高档法式餐厅,人均消费三万。 自己宠坏的儿子干出荒唐事,有钱的爹在背后忙着擦屁股,常有的事。 刹那间,朱岚费已经知道。 他直升云霄的好机会来了。 搞定一个无依无靠的初二女孩太容易了。 况且女孩家境不好,一个母亲,要养她和哥哥。 ——负担很重。 班级里流传着女生和楚轩昂正恋爱的谣言。 绘声绘色,导致后来警方调查,形势从轮/奸发展到与男友闹矛盾,虚假报警,诽谤同学上面。 舆论风向,楚文涛自己处理。 朱岚费要做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没想到的是女生的承受压力。 居然在楚轩昂中考前一个月,跳楼自杀了。 原本朱岚费和楚文涛商量,软硬皆施,先硬后软,等他们承受不住了,再给一笔可观的补偿金私了,现在不管哪种原因死的,他们桂峰的名誉,铁定完蛋。 也幸好他思维敏捷。 买通一些记者和小杂志社,先透露出贫穷女孩就读私立初中,接触到奢侈的上流社会,一时鬼迷心窍,喜欢高年级一富商儿子,谎称自己被强。 后面女生正式死亡的报道一出。 刚好首尾呼应。 杂志社接着说她被同学孤立,受不了打击。 在中考前跳楼,也是为了报复拒绝她告白的楚轩昂。 如此一来,富商儿子不但没有被骂。 还收到大部分人的同情。 朱岚费干事利索。 楚文涛看得中,便托关系,一路助他节节高升。 朱岚费在高中部坐上校长位置后。 跟楚家便没太多交集了。 再见时,楚轩昂已经人高马大,英俊帅气,只是眉宇间的戾气依旧保持着无比的锐利,他突然说,自己的弟弟楚辞奕,似乎发现了当年的往事。 “弟弟?” 先开始,朱岚费并不在意。 他的下意识里,一家人是利益共同体。 “你弟弟之前,不是还帮你处理过现场?” 朱岚费所说的现场,是楚轩昂初三犯事以后。 他把楚凌叫了过来,一起将犯罪证据清理了大半。 完了以后,他们才放女生走的。 警察调查起来,找不到有价值的证据,只能作罢。 何况当时,女生好巧不巧地,刚满十四岁。 楚轩昂露出嫌恶的神情:“不是那个弟弟。” “一个能为了争夺财产不择手段的畜生罢了。”他冷漠道:“现在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要不整死他,他就会反过来整死我们,朱校长,你不想自己的名誉毁在这人手里吧?” 第47章 朱校长被一番言语说得胆战心惊。 他年纪大了,只想安安心心度个晚年,十年前的事,已经不愿再提了。 “我当年可没犯罪……只是佯为不见罢了。” 楚轩昂嘴唇皮不耐烦地动了动,刚要骂他胆小如鼠,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却被楚凌及时拦下。 楚轩昂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楚凌生怕他与朱校长谈判闹僵。 过来一看,果然—— “你同他谈,我不放心。” “楚凌,你胆子肥了,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楚凌不愿与他撕破脸皮,便不再搭腔。 将脸转向朱校长,劝道:“你别太害怕,说穿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利益共同体,这次找到你,不是让你杀人放火,只想请你办一件事。” 朱校长摸了把额头冒出的虚汗:“你说。” “隔壁申华市的老城区,当年和我哥一起强/奸方蕊三人之一的肖克元,就躲在那里。”楚凌扶着眼镜,面无表情地说道:“曾经他跟我哥一个班,你应该也认识,肖克元大学还未毕业家里就破产了,一身负债,如此心酸卑微地活着也没意思,朱校长,你问问他,一个亿,够不够买到一条人命啊?” “你们要他杀死楚辞奕?” “心里清楚就好,不必说出来。”楚凌淡淡道:“肖克元也是利益共同体,不过他命贱,只能请他来做这个恶人了,朱校长,我们兄弟被楚辞奕时刻盯着,不方便出本市,唯一信任的,只有你了。” “我……尽量。” 朱校长听得冷汗连连。 心想楚家兄弟真是歹毒,竟一点不念同学旧情。 他们如何对待曾经同学,今后便可能怎么对待自己,但又不敢不答应,若是不答应,说不定楚家兄弟的矛头就要对准自己了。 他花了五天时间,去了趟申华市。 做完一切,朱校长稍稍安心。 听闻楚辞奕的死讯,更是觉得尘埃落定。 谁想到他在自己校长办公室里,看到本应该已经死去的楚辞奕,不禁大惊失色。 ——章新路国际小学,居然是楚辞奕外公投资的产业。 朱校长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秦生被抓之后,等楚家两兄弟一走,朱校长就通知了楚辞奕。 他被两面要挟,晚上夜不能寐,老了将近十岁。 今天一早,朱校长上班。 又在办公室里看到了楚辞奕。 男人倚立在窗前,阳光拉出瘦长高挑的影子。 他外表温润儒雅,以一种游刃有余,运筹帷幄的姿态说道:“我有点想阿生了,你帮我把他叫进来。” 朱校长小心翼翼道:“……您不是才见过吗?” “昨天看了几眼,觉得看不够。” 楚辞奕挑眉:“不行吗?” 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被楚辞奕注视,总不由自主涌出心虚畏惧。 朱校长硬着头皮说道:“……行,行。” “对了。” 楚辞奕想起什么似的:“我在办公室,你也不好总往走廊上瞎逛,把阿生叫进来,你就待在那里吧,他脸皮薄,容易害羞,不喜欢有人听墙角,所以……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朱校长朝楚辞奕示意的位置看了一眼。 是卫生间,卫生间里,还放着跟绳子。 “……好的,好的。”朱校长尴尬地笑了笑,笑得嘴角抽筋,跟癫痫病犯了似的。 …… “哦,于是你自己绑了自己。”秦生听完前因后果,一把抽出堵在朱校长耳朵的塞子,嗤笑道:“你就靠这种手腕爬上校长位置的?” “……还有学历。”朱校长忍不住反驳:“我a大数学系毕业,三十多年前,能进去的全是佼佼者。” 反驳后,又陷入无尽的感叹:“你身上的衣服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吧?五六万一件,还有皮鞋,质感看上去真好啊……这牌子我知道,最便宜也要七八千一双,要不是靠身体上位,你读三十年的书,再努力六十年,都买不起这样好的东西。” 秦生发现楚辞奕还抱着他。 连忙甩开了:“我没靠他上位。” 说完,自己也不信了。 朱校长说的没错。 他浑身上下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楚辞奕的。 秦生有种无法狡辩的羞愤感。 一把将抹布,塞回朱校长嘴里。 “唔唔唔……” 楚辞奕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晕染在深邃的眼眸中:“宝宝,以后你都是我老婆了,褚新集团财产有你的一半,还怕买不起一件六万块的西装吗?” 那也算靠身体上位的。 怎么算,都像是用身体上位的。 “我不要当你老婆。” 秦生小声道:“我要自己赚钱。” “那就让章主任多开点工资。” 楚辞奕一边哄,一边不动声色看了朱校长一眼。 朱校长微微一僵,打了个寒战。 “我要自己找工作。” 章主任是楚辞奕姨妈,这混蛋竟然光明正大让自己的姨妈给小情人涨工资,他没觉得不好意思,秦生还觉得羞愧。 “宝宝,全国有一半产业是跟楚家有关的。” “哦。” “另外一半,就算你进去了,我也可以通过各种办法,向老板疏通关系。” “……哦。” “只要让宝宝舒舒服服,任何行业的生意,他们都能进行得畅通无阻。” “不许一口一个宝宝!” 秦生受不了了,扭头瞪他:“你真厉害,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辞奕说得坦然自若:“所以,不管你去哪里,都逃不出我眼皮子底下,也无法不受我半点恩惠,不如在这里乖乖上班。” “你有病,谁要受你恩惠!” 秦生禁不住他慢条斯理又控制欲极强,还理直气壮的样子,何况每次生气,还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用处,便气了对朱校长偏怒的心,一把抽出堵在他嘴里的抹布,质问:“你听到什么了?” “……没有没有。” 这回朱校长是谨慎观察了楚辞奕神色,才开的口。 “哦。” 秦生应了声,又冷冷道:“回答问题就回答问题,你看他脸色干嘛?” “真的没有……” 朱校长老人精了,不用猜都知道楚辞奕把秦生找来,在办公室里做了些什么,他真不爱听男的和男的那点事,刚才就是脑子一热,以为这种小情人,对自己做的都坦坦荡荡,才会出说那样的话。 他被一瞪,哪里还敢乱说。 等气稍稍消了一些,才把朱校长的回忆和唐晓曦的描述串在了一起。 唐晓曦说,她高中时的好友,被一群恶性难改的同学轮/奸。 朱校长说的,却是他在初中部当职时,发生的事。 秦生问道:“你认识唐晓曦吗?” “唐晓曦?” 朱校长愣了半响:“不就是唐老师嘛……” “来章新路小学之前,你认识吗?” 朱校长只对自己有利的事物印象深刻,其他的一概记忆模糊:“不认识,她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 秦生没彻底确认前,不想把唐晓曦牵扯进来,便重新给他装上耳塞,塞上抹布,一把关上了卫生间的门,然后对着楚辞奕道:“以后在这间办公室,不准亲我。” “知道了,宝宝。” 秦生没想到他应得干脆,漂亮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质疑的神色:“不许说话不算话。” “你的不准好多。”楚辞奕把他抱在办公桌上,道:“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秦生坐上办公桌,微微仰头:“回答什么啊……” 楚辞奕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愿不愿意当我老婆,嗯?” 他怎么逼得这样紧。 秦生又慌了,睁着一双上翘的狐狸眼,妖媚又迷茫,闪烁其词道:“我,我是为了,为了你那一半财产……” 才愿意给你当老婆的。 第48章 “嗯,你为了我的财产。” 楚辞奕捏着他的手腕:“才愿意受这般委屈的。” “知道就好。” 秦生碰不到地,轻轻踢了踢楚辞奕的膝盖。 楚辞奕擒住他的一条腿:“所以宝宝,你答应了?” 以前不想答应的。 但是不答应,秦生又怕楚辞奕跟着江洧跑了。 “拿到钱,我就不要你了。” 话音刚落,便感觉自己的大腿软肉,被轻轻一揉。 秦生一颤:“不许动手动脚——” 楚辞奕低笑:“都是我老婆了,还不能动手动脚?” 秦生有些发愣。 往日都能反驳,这样一来,就像被套牢了似的,随他摆布。 ……以后是不是想亲就能亲了。 果然,楚辞奕又把他从办公桌抱起来。 揽进怀里亲了一会,才将人放开。 楚辞奕在他耳畔边说道:“宝宝真乖。” ……有病。 秦生走出办公室,羞恼地抹去脸颊上的口水。 还不到饭点,是上课时间。 噪音却从远处一直蔓延到校园内,震得耳膜发胀。 吵死了。 秦生心情不悦,去厕所间洗了把脸。 走到门口,便已经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烟味。 一个一个厕所门敲过来。 秦生在靠窗的末尾,抓住了偷偷抽烟的杨清樊。 “又是你。” 杨清樊没好气地掐灭烟头。 秦生见他动作娴熟:“这次倒自觉。” “不抽难受。” 杨清樊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痞样:“你没事吧,娘娘腔?” 秦生有些心虚,捂住自己脖子:“……我能有什么事。” “听说你男人死了。” 杨清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不过没关系,死了还能再找嘛。” 胡说八道。 老变/态刚放他出来,楚辞奕是忌讳,一听到便眉心直跳,还有种秘密被戳破的羞窘感,一把揪起他的耳朵:“你听谁说的?” “诶哟诶哟。” 杨清樊奋力挣扎两下:“我爸说的!他说你屁股翘,给楚辞奕当金丝雀太浪费了,还不如让他尝尝,再比比哪个活好!” “上梁不正下梁歪。” 秦生冷笑道:“给我乖乖回去上课。” “不要。”杨清樊蛮横道:“你陪我聊聊天。” 秦生松开他的耳朵,改成提衣领:“我不是你的知心叔叔,没义务陪你聊天。” “不陪我聊天,我就不去上课!” 杨清樊蹬着双腿,声嘶力竭。 今天不知怎么地。 窗外异常喧闹,隐约传来女孩子的呐喊和尖叫。 秦生听得耳朵疼。 被杨清樊一吵,更觉得头痛不已。 秦生捉他手腕没成功,只能妥协道:“……难道在厕所聊?” 杨清樊把他从最右边的走廊拉到了最左边的走廊。 秦生警告道:“说完就赶紧回去上课。” “知道了,知道了……” 杨清樊转了转眼珠,狡黠道:“上次你来我家,看见那下流玩意没?” “看到一个。” 秦生顿了顿,直言道:“就是你爸。” 闻言,杨清樊气得跳脚:“不许你说我爸!” “除了你爸,还有其他下流玩意?” “还有方子意!”杨清樊道:“这家伙想爬我爸的床,谁看得上他,而且我觉得他看我爸的眼神……” 秦生顺着意说了下去:“充满爱意?” “是充满杀意!”杨清樊将脸鼓了起来,像个肉包子,不高兴道:“我总感觉他不喜欢我爸,还想害我爸,你看我爸只是看不上他,这家伙就想出手,可见心思阴暗,老干巨猾。” 秦生矫正:“是老奸巨猾。” 杨清樊强调道:“你不觉得他看上去就很坏吗?” “没觉得。” 秦生说完,才回忆了一遍方子意的印象。 干净清秀,沉着冷静,一板一眼。 一看便是心思深沉,内敛的性格。 虽摸不透他的意图,但应该不是大奸大恶的坏人。 杨清樊不屑道:“你看人的眼光真差。” “是很差,所以别来找我打小报告。” 秦生拍拍他的肩膀:“快去上课吧。” 杨清樊不甘心,朝他做了个鬼脸。 还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秦生看出来他憋坏了。 跟杨家姐弟住在一起,也没人搭理。 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最讨厌的方子意。 杨清樊把方子意当成抢父亲的敌人。 对付他还来不及,哪里会找他谈心? …… 下午,秦生带着一众小萝卜头在校园里户外素描。 斑驳的枝叶,郁郁葱葱的花草。 都是素描的参照物。 有小女生频频往栏杆外面望。 秦生一看,就是曾经嫌弃楚辞奕老的那个。 “李佳怡,你想画校外的风景吗?” 李佳怡摇摇头,老成在在说道:“不是的,隔壁体育馆,有人在开粉丝见面会。” “你想去吗?” 秦生一愣。 现在的孩子,这么小就会追星了? 李佳怡摇了摇头:“我爸是娱乐公司大老板,什么样的明星没有,而且明星都太丑了,我不喜欢。” “……明星丑?” “是啊。”李佳怡理所当然,又略带几分嫌弃:“他们还要陪投资人睡觉,投资人都很丑的,睡过的床单一定也会变丑……” “秦老师。”李佳怡郑重地咳嗽两声,说道:“偷偷告诉你,丑是会传染的,他们一被传染,一起变丑,然后就糊了。” “……你还知道糊。” “哼哼,当然啦。”李佳怡觉得自己厉害坏了,得意洋洋道:“我爸可是开娱乐公司的,将来我继承他的公司,网络上所有的新名词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既然不追星,你总盯着外面干什么?” 秦生嘴角一抽。 现在的小孩懂得真多。 脑洞真大。 李佳怡露出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笑容。 “秦老师,偷偷告诉你,隔壁开粉丝见面会的,是江洧。” 秦生淡淡的浅笑在一刹那消失了。 “哦,江洧。” 跟楚辞奕一起长大的发小。 李佳怡还沉浸在对信息先知的兴奋中。 “你知不知道沫沫牛奶?” “不知道。”秦生已经有点不开心了。 李佳怡绞尽脑汁:“那你知道豪乐乐薯片吗?” “不知道。”秦生不爱吃零食。 “嗯——” 李佳怡拧着太阳穴:“那你总知道君高海苔、老年人烤鸭、富林蛋糕吧?” 秦生问:“你想说什么?” “就是做这些吃的老总,在一个月前死了。” “……哦。” 秦生知道,不就是楚辞奕吗。 “他跟那老总是一对——” 秦生打断她:“你见过楚辞奕吗?” “没有。”李佳怡吸了吸鼻子:“但是我爸见过,长得挺帅的。” 紧接着,又补充道:“有我爸一半帅吧。” 秦生道:“你又听谁说他们是一对的?” “我爸说的!”李佳怡对秦生的质疑很不满:“那老总还养了一个和江洧一模一样的备胎呢!” “哦,你好好画画吧。” 秦生拿起画笔,塞进眼前这位兴致勃勃的小女孩手里。 “我不喜欢画画……”李佳怡委屈道。 秦生道:“不画完,就今天放学以后留下来,等画完再走。” 李佳怡在画板上写了一句“秦老师是猪头”。 新班主任虽然生的漂亮,脾气却一阵一阵的,捉摸不透。 上完户外素描课。 秦生让小萝卜头们洗个手。 整理完书包,便排着队准备放学了。 外面还是那样吵。 秦生送走第一批学生,惊呼声渐渐大了。 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人。 被簇拥着走了过来。 他烫着偏分微卷,藏青的发色。 刚好与一身干净简约的藏青西装相搭配。 眼睛的形状跟秦生特别像。 一对视,便含情脉脉的狐狸眼。 只不过秦生的眼瞳过于清澈,他的有些朦胧了。 “是他啊。” “就是他。” “他叫什么?” “……好像叫魏生?” “应该是秦生吧?” 随着江洧一起的,是各种闪烁的镜头和闪光灯。 还有蹲在不远处,拿着手机和扛大炮的粉丝。 “你就是秦生吧。” 江洧站在夕阳底下,露出一个温柔和善的微笑:“感谢你这几年对阿楚的照顾。” 第49章 阿楚阿楚的,叫得真亲密。 秦生被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烫得焦躁不安。 大多数很轻蔑,还掺杂着粉丝们的敌意。 灼热无比。 身边还有零星几个学生没有送走。 杨清樊扯了扯秦生的袖子:“这个长得跟你很像的娘娘腔是谁?” 他声音清脆而敞亮。 在原本热闹嘈杂,但江洧出现的一霎变得静寂无声的校门口格外突出。 “哪家的小孩?真没素质。” “……好丑啊,大概相由心生吧。” “我看是父母没教好。” 杨清樊暴跳如雷。 指着那群假装窃窃私语,实际说得大声的追星女孩道:“老子丑干你屁事,知道我爸是谁吗?小心老子让你们家破产!” “我没别的意思。” 江洧淡笑,眼眶微红,垂帘道:“一回国,才知道阿楚死了,听说阿楚他……还找了一个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做情人,今天正巧在这里办粉丝见面会,没想到你就在隔壁的小学当老师。” 秦生第一次觉得夕阳的余晖刺眼。 照在脸颊上,隐隐作痛。 还说对江洧的照顾不是对他的那种照顾。 还说一直只有他一个。 不喜欢江洧,干什么特意找相貌相似的。 楚辞奕自带他回别墅起,就有莫名的独占欲。 五年前江洧离开,时间卡得刚刚好。 “既然没别的意思。” 秦生冷冷道:“看够了就走吧,别挡我的路。” 江洧一笑:“遇都遇到了,有些事不得不提。” 秦生抬眸看他,眼瞳里有显而易见的警惕。 “原先你住的那套别墅是阿楚为我买的。”江洧的声音温柔恬静:“想来想去,你住在里面不太合适,我想重新买回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哦……”秦生嘲道:“十个亿。” 江洧却反应淡然:“多少钱,我都愿意。” 绕来绕去,又要买别墅。 谁都要买别墅。 李檀茗要买,楚凌要买,江洧也要买。 秦生死死盯着他看,实际眼圈已经有些泛红了:“人都没了,你买来有什么用。” “睹物思人……”江洧蕴着一抹苦笑:“你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的感觉,回国后什么都变了,连最好的亲人,最爱你的人都宛若过眼烟云,匆匆逝去……” “洧洧真痴情……” “可惜过去沉寂的五年,好心疼。” “听说就是他害得。” “……谁啊?” “诺,校门口站着那位啊,也配当老师。” 秦生再镇定自若,也受不了明目张胆的诋毁。 况且他本身就是不好惹的性子。 “这么喜欢睹物思人,怎么不去他坟上睹?” 秦生哼笑,目光锐利不留情面:“我觉得你睡在别墅里不够悲伤,抱着坟哭两天可比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真实多了,为什么不让你的记者跟班拍拍这个?” 说完了,又扫了眼嚼舌根的女粉丝们。 “你这种十八线小明星还有粉丝。” 秦生眯着眼道:“有几个真心的?” “……什么真不真心。” 秦生道:“都是花钱雇来的托吧。” 一刹那,仿佛被戳中了心思。 江洧愣了愣:“你不想卖,大可不必语言攻击我。” “不是托吗?” 秦生一笑,他的笑带着一股冷冽妖冶:“不是托,为什么她们拿手机拍的是我,不是你啊……我比你长得要好看吗?” “这就是阿楚曾经的情人?” 江洧低声叹息,神态里仿佛带着无尽的失望:“为了爬上阿楚的床整容,还骗了一栋别墅死性不改,这些事情我原本不想说,但你太过分了,除了一张脸之外,没有一点跟我相通的地方……” “难怪这么像。” “整容还得意个什么劲。” 秦生被不断照射的闪光灯刺痛了双眼。 身体僵硬如同木桩。 难受,四周的人像一群一群的怪物,对着他龇牙咧嘴。 “我又不出演出费。” 受到刺激的秦生像只炸了毛的红眼兔子:“没必要再我面前演戏,那栋别墅我不要了,你这么喜欢,送给你和那个混蛋一起陪葬。” 话音刚落,便听见严肃从容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江洧,你领着一大帮子人,堵在校门口,是找茬,还是存心跟老爷子过不去?” 一位中年女人,穿着职业套装,脚踩高跟鞋走了出来。 严厉的目光宛如一把冰冷的刀子,朝江洧的方向扫去。 “……章姐。” 江洧微微一愣。 章新路小学是章家投资的没错。 但是他没有想到,章老爷子的小女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章主任不动声色看了秦生一眼。 像只脆弱的、遍体鳞伤的小动物,怪招人疼的。 难怪外甥硬让下来,让她帮忙解围。 第50章 “江洧,其他话我不多说了。” 章主任的镜片对着夕阳反光。 倒映出江洧半笑不笑、神情莫辨的脸。 “秦生是章新路的老师,正好也在上班,不方便跟你交谈,有什么事等有时间再聊吧,你不用专门带着一干记者来门口堵着,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学校出什么新闻了。” “章姐,我没有想堵他,记者都是冲着我来的。” 江洧越表现得低眉顺眼,粉丝越愤愤不平。 “是啊,既然知道冲着你来,就别带到我们这。”章主任扶着眼镜,面容肃然:“江洧,你真想念我外甥,自己心里思念便好,大张旗鼓的,一会买通稿,一会上热搜,显得像在做戏。” “章姐……” 章主任环顾四周:“现在家长进不来,学生出不去,到处是你带来的人,这是你要的结果?但凡你对章家有半点养育之恩,就不该来这里,搅得一团糟。” 言里言外严重了。 江洧脸刷地一下苍白。 大受打击一般,嗫嚅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 …… 等江洧离开,一干记者粉丝四散而去。 送走所有学生,章主任对着僵立半天的秦生说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秦生原本只觉得章主任严厉。 自从得知她是楚辞奕的姨妈,便有种奇怪的别扭和见家长的窘迫感,特别刚才站出来替秦生出面,也不是以学校主任的姿态,而是章家小女儿的身份。 他想直接回别墅的。 章主任一说,也不好直接拒绝。 神使鬼差跟在她身后。 “秦生,江洧以前是我爸的养子。” 章主任背着手,神色淡淡:“我爸性格倔,不服输,生出来两个女儿却没什么商业头脑,继承不了他的家产,姐姐嫁给楚文涛后,他便逼着我经商,我不是那块料,一急就离家出走了五年,他干脆领养了一个孩子回来,就是江洧。” 讲这些的时候,章主任语气轻松。 反倒秦生心如锣鼓喧天,忐忑不安:“我知道。” 章主任停下脚步,诧异:“你都知道了?” 秦生点了点头:“嗯。” 章主任虽然一板一眼,但是心思细腻:“那我怎么觉得你心情还是不好?” 秦生犹豫,轻声说道:“他……跟我长得很像。” 没底气的时候,他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 “他们以前关系是不是很好。” “原先是关系不错,我爸也疼爱。” 章主任严肃的神情中,闪过一抹怀念的神色:“后来他亲生父母来找,便把人还回去了……老爷子当初领养,是想找个合适的继承人,现在有了阿楚,自然亲生的好,还回去后,江洧就不曾回过章家了,可能有了隔阂,他说也不说一声,就出国了。” “没想到——” “没想到?” 章主任话锋一转:“没想到他出国后,竟然整了容。” 秦生一愣:“……整容?” “开了眼角,鼻梁和下颚骨都动了刀。” 看得出来,章主任对整容秉持着并不赞同的态度:“娱乐圈是大染缸,自从参加那个……什么节目出道,他的心思就像飞出笼子的鸟,再也回不来了。” 秦生抓了个重点问:“他整容了吗?” 章主任奇怪道:“阿楚没跟你提起过?今天他看到杂志还跟我说,江洧的脸在国外动了刀子,眼睛变得有神,倒跟你有几分像了。” “哦,原来整容了。” 难怪与他相像。 秦生垂下头,刘海遮住一半的神情。 细细打量,依旧能看到微微勾起的嘴角。 他那点高兴,从心里慢慢萌芽,生长开花。 章主任看出了一点门路,扶着眼镜不再说话。 这么重要的事,阿楚怎么会不说。 一看就是故意想让秦生吃醋。 两人感情上的事,她也不好插嘴,干脆不言。 自己这个外甥,从来都是成熟稳重,竟也会做这样幼稚的事。 秦生偷偷把嘴脸勾起一个弧度。 抬眸时,目光刚巧跟章主任对上。 像做坏事被发现似的,赶忙移开了视线。 章主任的目光在秦生局促不安的脸颊上扫了一圈:“你别介意,我一就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只不过阿楚说你害羞,我便当作不知情。” “……嗯。” 秦生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看到章主任,他像晚辈见了家长似的拘谨。 楚辞奕瞒着他,仿佛想看他闹笑话一样。 不说公事,讲起自己外甥时,中年女人周身严厉肃然要减去一半,她是带着淡淡笑意的。 “阿楚七八岁,我姐姐茵芹便因病去世了,楚文涛怀疑是她害死了自己最喜欢的女人,对我姐姐,包括阿楚一直很冷淡,在外面新人不断,茵芹死后不到两个月就娶了第二任,楚家也没了他的位置。” 秦生想了想:“最喜欢的人,是楚轩昂的妈妈吗?” “没错。”章主任道:“我姐姐也是万般宠爱长大的,结婚后得知自己的丈夫不爱他,却深深爱着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大着肚子,哪里接受得了,便去医院大闹了一场,谁想到隔天那女人生产时,就大出血死了,楚文涛因为这件事,整整怨我姐姐,怨了十年。” 秦生看着自己坑坑洼洼的指甲:“他自己在外面养小三。” “是,但是他将袁茉的死,全怪在了我姐姐身上。” 秦生说话直接,章主任也不喜欢虚假的弯弯绕绕,语气中带着似有若无的厌恶:“若他不是阿楚的父亲,我们章家根本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 她一边说,秦生就跟着点头。 等讲完了,才发现章主任说的是,他们家的家事。 “秦生,我没别的意思。” 章主任踩着高跟鞋,踏在光洁的大理石上,发出清脆响亮得声音:“茵芹被楚文涛冷淡……她常年郁郁寡欢,根本无暇顾及阿楚,阿楚在那样的环境下生长,等接到章家时,已经是个带着十足十伪装面具,将自己情绪藏得极深的孩子了。” “阿楚把自己藏得那么深那么好,对每一个人疏离有礼貌,包括我们,包括江洧,每一句问候和关心,仿佛精心准备了似的,恰当好处,有时候连老爷子都无法看透他的喜怒哀乐,我们还以为他会孤独一生。” 秦生觉得她说着说着,有点不对了。 然后又听到章主任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想娶媳妇了。” 闻言,秦生的脸蓦地涨红了。 章主任嘴里一本正经地讲出来,比楚辞奕附在耳边轻声问,还要手足无措。 “阿楚这孩子,谈起恋爱一定很黏人吧?” 第51章 噢,平时也不粘人。 一吃起醋又恨不得把他装进口袋里。 还有两人独处的时候,楚辞奕喜欢像抱一个专属玩具似的,把他带到怀里亲一亲,摸一摸,再低着头聊只有他们听得清的悄悄话。 章主任讲了很多楚辞奕小时候的事。 譬如他隐忍。 即使楚文涛态度不冷不热,楚辞奕也能笑脸相迎。 十四岁旁听股东会时面不改色,谦逊有礼。 得了好印象,他开始跟各种高管熟络,一点一点接触他们手上的业务。 褚新集团曾因高管爆出丑闻,加上自身管理不善,一度陷入窘境。 楚文涛束手无策。 楚辞奕接管了烂摊子。 收拾完烂摊子,人心已经向他倾斜。 又例如,从七八岁起,楚辞奕就学会了假笑。 章老爷子不相信自己单纯的女儿会生出一个心思深沉的孩子,一度以为不会做表情是因为面瘫,还带去神经科检查。 神经科检查不出结果。 章老爷子又带去几家医院检查才肯放弃。 还有楚辞奕的强迫症是出生自带的。 刚到章家时人还小,表现得礼貌又疏离。 对谁都保持着警惕。 晚上一桌子菜唯独苦瓜不吃。 章老爷子目光锐利,看出他不喜欢,随口一问,楚辞奕便觉得自己的面具被戳穿了。 第二日便让保姆烧了一盘苦瓜。 当着章老爷子的面津津有味地吃了。 第三日如此,第四日依旧。 等到家仆保姆更换,还有新来的阿姨说:“楚少爷最爱吃苦瓜了。” 随着楚辞奕渐渐长大。 心思连章老爷子都难以琢磨透了。 “……难怪。” 秦生对楚辞奕的恶趣味再了解不过。 喜欢伪装又期待被人发现,一被戳穿便要把人藏起来,觉得藏起来,放在家里摆着,就能无时不刻精进自己的伪装了。 秦生被带着带着,又回到了校长室。 “我……” “怎么,不想进去?” 秦生一向吃软不吃硬,对自己流露出善意的人,难以拒绝,便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又不怕他。” 说罢,便转动把手。 老板椅上的男人依然气定神闲地看着杂志。 秦生瞬间想起,在此之前,自己才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他结婚的请求,顿时有种落荒而逃,无法面对的冲动。 “江洧来过了?” 秦生一肚子气:“明知故问。” 楚辞奕翻了一页杂志:“不是已经让阿姨出去帮你解围了?” “哦。” 秦生讨厌他居高临下的态度,便又有些不悦:“谢谢施舍。” “不,是我该谢谢你。”楚辞奕的视线从杂志里,朝上瞥了一眼:“谢谢你没及时把我们的别墅让出去。” “哦,你自己惹出来的事。” 被这样一说,秦生有点脸热,但嘴还是硬得要死。 他最受不了激将法,江洧好像知道似的,一直在激怒他。 后来他不管不顾,连别墅都不要了。 明明舍不得,一气之下卖掉又得后悔。 “坐过来。” 楚辞奕拍了拍自己大腿。 秦生知道自己一靠近楚辞奕,便会脑袋发闷,好说话得很,于是一动不动问道:“……干什么。” “怪我招惹江洧,宝宝,我知道错了。” 楚辞奕慢条斯理、不慌不忙说:“让我好好补偿。” 秦生才不信他鬼话。 跟他面对面站着。 僵持良久,才看着窗外说道:“我不要看见他了……” “宝宝,外面漆黑一片。” 秦生气道:“我就喜欢黑色。” “好了,知道你讨厌他。”楚辞奕托着腮道:“我跟江洧五年未见,早生疏了,以后他来,直接帮你拦在门外,也不会再惹你生气。” “哦,生疏了……” 秦生抠着窗户锁:“你们不是两小无猜?” “江洧说的?” 楚辞奕轻点额间:“还是你自己猜的?” “我没事做吗?” 秦生不高兴地反问:“成天猜你们的关系?” “原来是江洧说的。” 楚辞奕叠着双腿:“宝宝……本身我和他的关系也就一般,原先是多了一层亲戚关系,有小舅和外甥的情分在里面,演唱会捧个场在情理之中,现在他离开章家五年,出国发展断了联系,更加疏离一点,加上外公去年开刀,请他回来没有回复……” “哦。”秦生又扣了几下窗户锁。 “所以,早不是一路人了。”楚辞奕道:“宝宝不想看见他,以后再找事,我就找人拦下来,好不好?” “你今天就没拦。” 秦生想想,还是有点不对劲:“你早上就在看杂志,他整容你也不提。” 楚辞奕沉吟片刻,似乎想寻思说辞。 秦生冷冷道:“你敢说谎,我就不理你了。” 楚辞奕这才起身,将秦生抱离了窗口。 “我喜欢看你这张水灵灵的小脸蛋吃醋,不行吗?” “你总这也不高兴那也不高兴——” 说罢,捏了捏秦生他面颊:“怪可爱的。” 软糯嫩滑,像婴儿肌肤似的。 “你有毛病!” 秦生气急败坏地。 刚要发火,又觉得自己一发火,说不定楚辞奕更兴奋,生生憋了下去。 “朱校长在厕所里,你还对我又搂又抱!” “朱校长走了。” “走了吗?” “走了,宝宝。” 秦生不信,要去拉厕所的门。 楚辞奕揽着他的腰,一把将人抱了回来:“不许乱跑。” 根本没走,这个混蛋又骗人。 “你说谎——”秦生气得打了他好几下。 楚辞奕失笑:“是真的走了,不如我们打个赌……” 秦生已经打赌上吃好几次亏了。 又不是傻子,还会答应。 于是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我不要打赌。” “不打赌,就是宝宝承认冤枉我了。” 楚辞奕把人往上颠了颠,以一种极为暧昧且亲密的姿势附耳说话:“晚上回家,要惩罚的。” 反正所谓的“惩罚”都不是好事。 他的恶趣味层出不穷。 什么都想得出来。 想到这里,秦生便挣扎道:“我要回别墅了……” “回别墅做什么,嗯?”楚辞奕凑近了,还能看见秦生脸上细小,几近透明的绒毛。很是可爱:“那是金屋藏娇的地方。” “那是我家。” 秦生不喜欢金屋藏娇四个字。 像是又变成了金丝雀,折断翅膀关在笼子里。 “嗯,是我们的家。” 楚辞奕顺着他的意道:“不过你是我老婆了,是不是要见一下我的家长?” 秦生第一反应是楚文涛。 “我见过他了。” 秦生皱眉,神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排斥:“萎靡不振,还不忘宠溺楚轩昂,我不想回那里去。” “宝宝,没有让你回楚家。” 自己家的小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香香的。 楚辞奕亲了亲秦生,才说:“跟我一起回章家吧。” 章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也不行了。 隐藏着的慢性病,一点一点发了出来。 楚辞奕想带着自家宝宝给老爷子看看。 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有可以爱的人了。 “我,我……我才不要去!” 秦生反应很大,他最不擅长应付长辈。 况且如今的豪门,即使通过了同性婚姻法,依旧不会同意自己的孩子没有后代,不然一大笔巨额的财产,临终前,还真对着遗书不知如何落笔。 跟着楚辞奕回去,算什么。 章老爷子会不会冷眼相待,还不一定。 秦生面子薄,稍微遇点困难就缩进自己壳里了。 “我爸是个瘾君子。” 楚辞奕挑眉:“我知道。” “……还贪得无厌。” “我也知道。” 秦生说得勉强:“我妈爱我爸爸爱到病态……” “我知道。”楚辞奕有一下,没一下摸索着秦生的下巴:“她眼睁睁看着秦何琼给你下/药,对不对?” 第52章 像摸小猫下巴似的。 “嗯……” 秦生攀着楚辞奕的肩膀,将身体微微蜷缩。 秦何琼贪财好赌,什么事都干得出。 这些他都知道。 两年前秦生从别墅逃回老房子,不设防备。 被下/药的时候,妈妈就在旁边看着。 宛如木头人一般,温柔的,愣愣的,一句话不说。 直到楚辞奕在宾馆将人拦截。 秦生才意识到这又是秦何琼的一笔买卖。 然而曾经自己最信赖的妈妈,竟眼睁睁看着一切。 一动不动,坐视不理。 楚辞奕沉默地揽着他。 等过了半晌,才轻声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外公好不好?” 秦生被顺了毛,便乖了不少。 “外公会不会讨厌我?” “你多喜欢我一点,外公不就喜欢你多一点了?” 楚辞奕摩挲着秦生纤细的腰侧,把雪白的衬衣,掀起一角。 秦生缩了缩:“朱校长在里面……” “他听不到的。” 听不到,便是在里面了。 他就知道,楚辞奕在骗人。 秦生没办法生气了,小腿打着颤,轻轻哽咽着。 “怎么不说话了,嗯?” 西装裤褪了一半,滑落至膝盖,上面是滑溜溜,雪白的皮肤。 秦生被养得多娇嫩啊。 特别是中间那片地方,稍稍一碰,便会得到激烈的回应。 他很喜欢,便想多碰一碰。 楚辞奕故意动作幅度大了一些。 惹得秦生脸颊不由自主浮起层层艳丽的红晕,频频往前耸动。 渐渐受不住了,只能咬着唇,轻声哼哼地忍着。 “宝宝,都说了他不在里面。” 楚辞奕笑了,在秦生袒露的锁骨印上自己的痕迹:“期期艾艾的小可怜模样,做给谁看?” 被他一逗,拼命忍着的泪包瞬间喷涌而下。 秦生咬着牙,气愤地说道:“你、你把手拿开。” “宝宝,我手冷……” 手冷,会放进那里吗。 “……我讨厌你,嗝。” 楚辞奕总骗他。 不仅骗他,还说那种羞辱人的话。 秦生嗫嚅着唇,推了他一把。 眼泪水滴到了楚辞奕昂贵的西装上。 他衣冠楚楚,连腰带都没解开—— 却将秦生剥成了一只白斩鸡。 “你……你对江洧,也……也这样么,嗝。” 先前解释来解释去,秦生还是心里头酸。 酸他们两小无猜,酸他亲临江洧的演唱会。 连出口的话,也夹枪带棒。 “怎么又说到江洧了?” “我……我就讨厌你,说……说话的语气,换……换成江洧你……你就不敢了,嗝。” 秦生一生起气,便会翻旧账,还喜欢无差别攻击。 觉得自己在楚辞奕面前低了一等。 换成别人一定不会一边骗还一边故意折腾。 可小家伙爪子上锋利的指甲被剔去。 剩下软绵绵的爪垫。 攻击起人来不仅不疼,还带着磨人的轻痒。 “我对江洧哪样?是这样……还是这样?” 秦生被折腾得弓起了身,泪眼婆娑。 楚辞奕一只手不肯放过他,另一只手捏起秦生的脸:“要对江洧也这样,不就成乱/伦了,嗯?” 秦生睁着湿润的狐狸眼。 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他又被楚辞奕惹生气了。 …… 出来前,秦生才确信。 朱校长的确不在里面,早回去了。 楚辞奕抱着他。 原本只打算吃两下豆腐。 谁知半途把秦生气哭了,炸毛了般又咬又挠。 便干脆做了一次。 做完秦生更认定楚辞奕在戏弄自己。 眼睛肿成了两颗核桃。 手都不愿让他牵了。 章主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 见秦生微红的眼圈,看了楚辞奕一眼:“怎么哭了?” “我想给阿生换一件条纹长衬衣。”楚辞奕轻咳:“但他不肯,吵了一架。” 章主任见秦生现在的穿着,确实跟之前的不一样了,更纤细单薄,突显腰身,便不疑有他,责怪道:“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强迫人家干什么,换下来穿原来的吧。” 楚辞奕拧着眉,微微地懊恼:“原来那件脏了。” 章主任奇怪道:“放学的时候不还干净着吗?怎么一会的时间就脏了?” “不短了。” 楚辞奕意味深长道:“一个多小时。” 说罢,坦然自若地牵起秦生的手。 秦生不要,抽了回来。 楚辞奕温柔道:“宝宝,我不是故意弄脏你衣服的。” “神经病。”秦生低声咒骂,不能在章主任面前大发雷霆,只好凶狠地瞪了男人一眼。 楚辞奕却不生气,一用力,揽上秦生腰肢。 章主任摇头:“你们倒喜欢吵架。” 秦生一愣,本奋力掰扯腰间手臂的动作停了下来:“……我没有。” 章主任扶了扶眼镜,认真道:“不是说你,我是在说他。” 楚辞奕道:“阿姨……” 章主任嗔怪:“多大的人了,还跟自己媳妇计较。” 然后又对着秦生道:“往日他总挂着一张假面孔,跟你在一起,倒变得生动许多。” “……我还不是。”他媳妇。 秦生脸红了。 哦,原来章主任也觉得这混蛋假惺惺。 楚辞奕摸摸鼻子:“外公在家里等着。” “是不早了。”章主任抽出钥匙:“开我的车吧,你的车太招摇,容易被察觉。” 章主任的车,是一辆黑色奔驰。 限量款,五百万朝上的价格。 秦生不知道她不逍遥的概念是哪来的。 章家虽已落魄,不如往日辉煌。 但毕竟百年豪门,再不济底子犹在。 秦生抵达时才发觉,章家老宅比起楚家的,也就老旧了那么一点,加上保姆帮佣不多,空空荡荡。 章老爷子已经亲自在门口等候了。 他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中年妇女,穿着佣人的服装,老爷子八十岁的年纪,满鬓花白,精神气十足,看见楚辞奕,露出高兴的神色。 “阿楚,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楚辞奕终于没把秦生当作玻璃娃娃一般抱着了。 拉住章老爷子的手道:“外公。” 爷孙寒暄两句,章老爷子将视线转向秦生。 “……您好。” 秦生不会说好话,又被打量得别扭,连语气也有些僵硬。 “孩子,别紧张。” 章老爷子年轻时掌管整个偌大的家业,周身的锐利和气场是几十年来积攒下来的,不笑表现得严肃冷峻,从内而外散发着威严:“过来让外公看看。” 秦生紧张。 抬腿往前的时候,只稍稍挪动一小步。 大概五厘米的距离。 楚辞奕忍俊不禁:“外公,阿生害羞。” 秦生被这样一说,更觉得窘迫不知所措了。 “你还怕我吃了他?” 章老爷子斜他一眼,又细细打量起秦生。 换做二十多年前,茵芹在世,他身子骨利索,肯定不愿自己的外孙跟一个家世贫穷,漂亮却毫无用处的花瓶在一起。 但时过境迁,茵芹因当初的联姻郁郁而终。 章老爷子的愿望,只想让子孙后代,能够平平安安,遂自己的心意过完一生。 “你叫秦生是吧?是个好孩子。” 章老爷子爱屋及乌,越看越喜欢。 将特意包的红包,拿给秦生。 磕磕绊绊道过谢,秦生问:“您知道我的名字?” “这是当然……”章老爷子沉吟:“阿楚假死之前,他担心你家里只有阿素一人,出了事应付不过来,便请我这里帮忙,没想到通知我那短短几个小时刚好出了事,让楚轩昂那小兔崽子冲进别墅撒野。” 秦生消化半晌才反应过来。 楚辞奕爆出死亡那晚,阿素无故消失。 原来是去寻求章家庇护了。 “你们也知道他会假死吗?” 楚辞奕怕老爷子又讲什么话,被秦生捉住了小辫子,赶忙道:“外公,寒风萧瑟,先回屋里吧。” “知道了知道了,老头子我眼睛不好,只想看看你一心护着的人长什么样。”章老爷子扶着轮椅道:“反正啊,我没什么要求,你自己喜欢就好。” 章家本是做艺术发家的。 出了众多世界闻名的画家书法家。 到了章老爷子那一代,便开始向昆剧,沪剧还有电视剧行业发展。 可惜发展得不乐观,他们思想陈旧保守,跟不上新鲜事物,停滞不前,花巨资投入的剧本,还没有通过炒作粗制滥造的小鲜肉爱情剧播放量高。 章家的壁廊上,到处是世界闻名的画作。 难怪楚辞奕能变着花样给他请画师教课。 “这么喜欢?” 楚辞奕在他腰间轻拧了一下。 秦生被拧得腿软。 从出校门到现在,楚辞奕每一个动作都带有十足十的暗示性和占有欲,以前他想在大庭广众这么做,秦生总是不肯,但如今却有种把暗地里的事,放在台面上的感觉。 “……一点点。” 秦生忍了忍,没发作。 “喜欢的话可以拿几幅挂在家里。” 楚辞奕道:“反正我外公本人对画一窍不通。” “哦……” 秦生一点不客气:“跟你一样。” 楚辞奕没有半点艺术细胞。 除了看话剧会睡着以外,对素描水彩也一无所知。 ……还有纹身。 楚辞奕学纹身,足足花了一年,气走无数师傅。 发挥最完美的作品,便是秦生后腰上的“奕”字了。 楚辞奕自己很满意。 便要常常地欣赏。 晚餐章老爷子用了心。 让厨娘烧了一桌秦生爱吃的食物。 大荤大肉一概没有,全是素淡的。 还准备了饭后甜点和奶茶。 秦生特别好哄,稍微给点甜头便忘记出门前楚辞奕欺负过他的事了。 男人挖了一勺蛋糕喂他。 秦生乖乖张了嘴。 楚辞奕喜欢喂秦生吃饭的过程。 仿佛能完全侵/入他生活似的。 秦生已经不记得他刚进别墅的时候,很排斥这种对待小孩的方式了。 楚辞奕把勺子伸过来,就习惯性地咬住了。 第53章 “好吃吗?” “还可以。” 嘴上虽这样说,秦生还是将腮帮鼓成了包子。 “宝宝喜欢就好。” 楚辞奕眯着眼看了会儿。 想逗逗他,碍于不是在自家别墅。 真惹得上了火,做起事来又不太方便,只能放弃了。 喂完秦生,楚辞奕才慢条斯理地品尝起自己盘里的三文鱼。 肉质细嫩新鲜,味道鲜美。 饭后,章老爷子缓缓下楼。 手里持着一份资料,递给楚辞奕。 “阿楚,这是我们一个多月来,乘褚新集团大乱,吃下的分公司。”章老爷子眼睛模糊,头脑依然清晰,他带着一副老花眼镜,说道:“大概也就百分之五十左右,刚开始是楚轩昂在管,后面他们发现不对,就及时止损了。” “百分之五十也已经超出预估,父亲老了,目光浅薄。” 楚辞奕一边查阅,抬眸笑道:“连互联网公司也愿意拱手让人。” 楚家在互联网行业已成巨/头。 就单单这上面的利润,都十分可观。 若楚文涛身体健康,绝不对这么做。 他老糊涂了,把自己的家业放权给楚轩昂来管。 楚轩昂懂什么。 谁得罪了他,便不让谁好过。 褚新集团的互联网公司,曾经由楚辞奕亲自掌管。 楚辞奕一走—— 员工不服新的管理者,自然不会不听话。 楚轩昂便直接截断了他们项目研发的资金。 导致公司无法正常运营。 简直是左手打右腿。 愚蠢至极。 楚辞奕淡淡一笑。 笑容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掺着几分淡然与嘲弄。 章老爷子敲了敲拐杖:“该走下一步了。” …… 一个礼拜之后,便透了一阵风。 十年前桂峰高级中学跳楼事件,被媒体重新挖了出来。 放到网上,登上头条。 热度居高不下。 更有甚者,透露了这所学校的背景,和当年的校长。 正是如今章新路国际小学的朱校长。 学校里不太平。 媒体电话频频打来试探。 朱校长焦头烂额。 等到下午,另一头条直窜榜搜第一。 狠狠压住了十年前的跳楼事件。 那便是江洧。 江洧接了一部豪门同性题材新戏。 据说剧本是按照他和楚辞奕的初识,相遇,相知,分离改编的。 连带着昨天他偶遇秦生。 秦生整容,恶语相向的视频,一同被爆了出来。 视频里的江洧温和宁静。 反观秦生,孤高冷漠,杨清樊也在其中。 那句“娘娘腔是谁?”被江洧粉丝抓住小辫子一顿指责。 舆论偏向于秦生作为老师,教坏了小孩。 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孩子懂什么? 难道不是当老师的平时灌输了不正确的思想吗? 加上秦生被包/养。 江洧询问是否能卖出别墅时,他气急之下回答的“十亿”,更被打上了贪婪、爱走捷径小人的标签。 一封封举报信接踵而至。 一个品德败坏的同性恋。 如何为人师表? 关于江洧的热搜上了两次。 两次被撤下。 粉丝更亢奋,认定了背后有人针对江洧。 而这个人,就是秦生。 这下,章新路小学更热闹了。 秦生被暂时停止教课。 而桂峰高级中学跳楼事件的热度,竟慢慢降了下来。 这还不算。 最近几日,已经出现在秦生别墅附近和章新路小学蹲点的粉丝了。 影响到出行就罢了。 胆子大的,还在秦生背后骂他小三。 事情一出,章老爷子对江洧失望至极。 “我真是养坏他了!” 曾经江洧乖巧懂事,不想离开章家短短几年。 就仿佛变得不认识一般。 “确实怪您。” 楚辞奕翻着杨欣霖提交上来的财务报表。 暗地里,是章家收购了褚新集团的产业,明面上还是杨欣霖在打理。 章老爷子叹气:“原本只想用方蕊自杀,引出楚轩昂做的那些事,人算不如天算,恰恰他在同一时间,竟也买了热搜,还明目张胆地针对阿生。” “是啊。”楚辞奕慢悠悠道:“真挺巧的。” 又看了一会财务报表,才发觉自己根本没心思。 洗完澡后,楚辞奕打了个电话给阿素。 “宝宝睡了吗?” 阿素犹豫片刻,说道:“您知道的,小少爷心情不大好。” “不想见我了?” “他说……再也不想理您了。” 楚辞奕道:“嗯,明天一早我会过来。” “可现在别墅外,到处是蹲点的粉丝。” 就算蹲点的粉丝不在,小少爷也不肯开门。 这句话阿素藏在心里,没说出口。 楚辞奕揉着眉心:“前两日骂人那几个,查到了吗?” “查到了。”阿素回答:“的的确确是江洧的粉丝。” “几岁了?” 阿素道:“……还未成年。” 未成年,还小,不懂事。 再怎么样,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用权威压孩子,有点说不过去。 然而秦生这几天不止被当面辱骂。 热搜视频一出,他所有社交账号都被肉出来,遭受了不小的网曝。 这让楚辞奕很恼火。 “哪个学校的?” “蹲点骂小少爷的,是附近的私立初中的初二女学生,投资这所初中的董事会,您和章老爷子都认识……” “嗯。”楚辞奕沉吟:“其他的呢?” “暂时没有其他的了。” 楚辞奕缓缓道:“我是说,顺藤摸瓜找到宝宝账号,隔着屏幕骂人的。” 阿素说:“大概有五十四人,不断注册新账号辱骂小少爷,有粉丝,也有江洧请的喷子,其余私信几句拉黑的,就随他们去了。” 楚辞奕问:“请的哪家喷子?” 阿素毕恭毕敬道:“是褚新集团旗下的一个小娱乐公司。” “费尽心思周转,倒成了自家人打自家人。” 楚辞奕笑了:“先处理出头的那几个吧,你说,现在初中生和小学生的放学时间,是不是太早了?” 四点放学,五点在秦生家蹲点。 楚辞奕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红木桌:“我们集团,是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吧?” “普遍都是这个下班时间。” “那七点放学怎么样?给家长们一个接送子女的缓冲时间。” 阿素道:“这需要跟各个学校的董事会商议。” “让周震统计一下人员的分布和学校,谈不妥可以入股。” 阿素赞同道:“左右一所普通的初中,入股花不了多少钱。” 楚辞奕隐约想起什么,又道:“作业似乎也少了点。” 阿素提议:“每天可以增加一个小时的作业量。” 楚辞奕叠着双腿,倚靠在沙发椅上:“要卡在十一点之前做完的作业量,晚睡觉长不高,周末多布置一些实践类的,反正蹲点也是社会实践,与其让她们自发组织,不如学校统一进行。” 五十四人喷子,其中二十五个是职业喷子。 余下的二十九人,是分布在全国各地的高中小学生。 二十九人所在的学校,二十所楚家有过投资。 没想到江洧的长相,竟在这一年龄段中,如此吃香。 “把名单发下去,让周震通知老师重点关照。” 楚辞奕道:“接下来的两年,每一学期我要看到他们的成绩单,如果所有课程一百分的卷子在八十分以上,实现了,班主任和所有任课老师的年终奖,都上调百分之两百,就看他们愿不愿努力了。” 褚新投资的学校,班主任平均年终奖在两万。 任课老师平均一万五。 上调百分之两百,便是六万和四万五。 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至于江洧——” 楚辞奕闭着眼睛,淡淡道:“我会亲自处理。” 说到底,粉丝的暴动,江洧功不可没。 楚辞奕觉得自己躲在章家,也躲了一阵了。 该收购的公司,也已全部收回。 褚新集团股东心不齐是出了名的,如今怕是四散五裂人人自危。 接下来,是应该正面较量了。 第54章 短短三日,攻击秦生的粉丝销声匿迹。 就在声音消失当天,一些站姐相继爆出有粉丝被胁迫了,秦生背后有新的金主,而他背后的金主本领滔天,竟然连学校的放学时间都能整改,导致她们再没时间为自己的偶像鸣不平。 与此同时,江洧更新了主页。 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杨清樊骂的那一声“娘娘腔”。 若是十亿能买回来他和楚辞奕曾经的回忆,那么宁愿砸锅卖铁,也在所不辞。 江洧隔空邀请秦生能否再见一次面。 认为他们之间有误会。 如果面对面聊,说不定能将误会解开。 谁想到秦生被扒出的账号秒回了:“可以。” 整个网络掀起不小的浪潮。 江洧是小糊咖,回国之前粉丝只有十几万。 蹭了楚辞奕死亡的热度和痴情人设才被众人所知。 短短两个星期,江洧的粉丝量已经涨到了两百万,有一大部分都是为他鸣不平,谴责秦生的。 秦生一应,也有人说他厚颜无耻。 言语中只看到了理直气壮,半分羞愧都没有。 殊不知秦生的账号已经不是本人打理。 与江洧隔空回话的,正是楚辞奕。 …… 回复完,楚辞奕才亲了亲身边小人的嘴角,问道:“这样行了吗?” 秦生侧着身,懒得搭理他。 “宝宝,睡着了?” 得不到回应,楚辞奕便拎起被角,轻轻盖在秦生肩膀上,立即得到不耐烦地扭动:“热。” “原来没睡啊。”楚辞奕轻笑。 秦生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楚辞奕摸了摸他柔顺的碎发:“江洧的事我会处理。” 秦生撇开头,不咸不淡道:“你不是怕一处理江洧,楚凌就顺藤摸瓜,发现你活着么。” “现在躲藏没用了。” 楚辞奕半倚在慕思床垫上,睡衣微解,腹肌上隐隐约约染着几处挠痕,不知道被哪只小猫咪抓的:“三天前初高中放学时间大改,他们就该察觉了。” “哦,难怪。” 秦生冷笑应着,突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既然察觉到了,你还让我过来干什么——” 为了不让楚轩昂和楚凌起疑,就算秦生被迫停职,也会隔一段时间去一趟会所,表面上渐渐染上毒/瘾,被朱校长牵着鼻子走,暗地里根本不是。 每一次见面,实际遇到的都是楚辞奕。 楚辞奕嫌会所脏,便在旁边看了一栋高档住宅小区,以章主任的名义买下一套房,专门用来颠鸾倒凤,折腾秦生。 因为江洧,秦生还生楚辞奕的气,但在重要事上,依然选择勉强配合,只不过表现得不情不愿,没给好脸色看罢了。 ——勉强配合。 包括同意楚辞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既然没用了,楚辞奕故意不告诉他。 秦生还像往常一样去会所,然后被带到豪宅。 ——他们还因为江洧,闹着别扭。 每回秦生跟他闹别扭。 楚辞奕在这方面便格外热烈。 把他按在新房子的落地镜前弄了好几次。 肚子里装满了可怕滚烫的热浪。 楚辞奕乐此不疲地,再将这些不老实流淌出来的小东西一一洗净,但后面肿得厉害,就算不在了,还是会有强烈的充盈感。 “宝宝,他们只是怀疑。” 楚辞奕笑着安慰:“该演戏的时候,依然要演的。” 因为要特意给楚凌的线人看到。 整片前颈,一直到锁骨,都会留下红印。 从前的秦生,说什么也不肯的。 要不是为了楚辞奕—— 还不是为了楚辞奕。 秦生睡不着,便一一细数楚辞奕的罪证,新仇旧恨加起来,更觉着生气了:“以后别弄到我里面去。” 楚辞奕亲他抱他的时候很温柔很舒服。 但一进到里面,就克制不住的强硬和癫狂。 热浪不停灌溉的感觉,霎那间冲上云霄,又直坠海底,让秦生有从身体到灵魂都被侵/占的恐惧颤栗。 楚辞奕翻阅着秦生的手机,镇定道:“不行。” 秦生一把抢过手机,气急败坏道:“你就喜欢跟我作对!别人都带套……” 这一抢,又抢到楚辞奕怀里去了。 他的动作很有压迫性:“还知道别人,谁对你用过套了,嗯?” 秦生蹙眉,磕到了什么,闷哼一声。 愣怔片刻,才晓得反抗:“我,我网上自己查的。” 楚辞奕捏着他的耳垂摆弄了会。 “这样贴着进去不舒服吗?” 秦生感觉不对,脸颊渐渐染上红晕:“你想问就问,动手动脚干什么……” “宝宝,我们试一试。” 楚辞奕缓缓道:“哪样舒服我们就用哪样。” 神经病。 这混蛋的脑回路跟别人不同…… 说不准,根本不需要演戏。 秦生的脑子一片混沌。 他总不能跟男人挨得太近。 每次一生气,便会被带到床上去。 然后,就再没力气生气了。 一直到后半夜。 楚辞奕才想起自己的本意,是要哄秦生睡下。 于是道:“宝宝,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 不让他睡觉的人是谁啊。 秦生腰疼,浑身散架了一般。 再冷嘲热讽也说不过楚辞奕,便闭着眼冷哼。 楚辞奕熬夜处理文件是常态,倒没有那么累。 原先白日里要参加数不尽的会议,有各式各样的应酬,和名流之间的关系打理,如今省去这些,空闲下来,总想要秦生陪在自己身边。 “明天我们还要一起见江洧。” 秦生突然睁开眼睛:“你不装死了吗?” 下意识地反应有点大了。 楚辞奕揽着秦生的腰,把他提上来一些,以一种刚好可以平视的距离问道:“就这么想让我装死?” 不是因为装死。 从前他忙。 现在不忙了,总缠着秦生。 秦生不愿承认。 但心里又泛起隐隐的喜欢和期待。 这样的楚辞奕,不出差,不出国,不参加宴会。 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似的,蔓延着一种浓郁的安全感。 “没有,我才不管,随便你。” 秦生心虚,眼神闪躲,又瞥到了男人肩膀上的牙印。 是刚才气急之下咬的。 楚辞奕把他顶难受了,秦生一生气就会咬人。 咬人的结果不尽如意。 反正到了最后,男人会兴奋,顶得更厉害。 楚辞奕端详着怀里人儿的神色,笑了:“喜欢我陪着你?” “不喜欢!” 秦生像被踩到了猫尾巴,嗓子哑了,带着哭腔,愤愤道:“你烦死了!” 楚辞奕便不再问,轻轻拍了拍光洁的脊背:“不惹你了,先睡觉好不好?” “哦。”秦生够疲倦了。 一闭眼,很快便微张着唇,进入梦乡。 等秦生睡着,楚辞奕支起撑板,打开笔记本。 周震早上已经发来了邮件。 是那二十九名粉丝最近一次考试的成绩单。 粗略扫了一眼,基本都是中等偏下。 不过没关系,说不定下半学期,成绩就会上来了呢? 毕竟除了主课,其他时间都是班主任的。 他们会在办公室里,安心的补习作业。 次日清晨。 冬季来临,寒风萧瑟。 七点,天空才刚刚露出一抹白肚皮。 江洧约了九点见面,在一家离会所不远的咖啡馆。 楚辞奕洗漱完,先下楼买了早餐。 一切准备完,时钟已经指向八点。 秦生没有赖床的习惯。 但楚辞奕总喜欢在睡觉前折腾他。 久而久之,早上起不来了。 一叫他,还会发脾气。 “我不要见江洧。” 比如昨天同意得好好的,到了早晨便反悔了。 加上天寒地冻,秦生对柔弱虚伪的大明星有点抗拒,更躲在被褥里,不愿出来了。 楚辞奕轻轻拍了拍床上鼓起来的那团:“那我自己去了?” “不行!”秦生一把扯开被子,急道:“你一个人不准去!” 顷刻间,冷风从头灌到了脚。 然后,恶狠狠打了个喷嚏。 “谁让你把地暖关了!” 第55章 “昨天是谁关的地暖,嗯?” 楚辞奕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了擦鼻涕。 秦生有起床气。 刚醒时迷迷糊糊,过一会儿便好了。 ……哦,昨天他洗完澡嫌热,就吵着要关地暖。 思绪未回神时理直气壮,一想起来便觉得心虚。 秦生垂着脸不说话了。 乖乖起床,穿衣洗漱一气呵成。 出门前,秦生特地将翘起的呆毛抚平了。 还仔细地将藏青色羊绒大衣用蒸汽熨斗烫过一遍。 等阿素的车停在豪宅门口,秦生还没有烫完。 “宝宝,好了没有?” 楚辞奕催了两次,秦生便有些急了。 “……你别老催我。” 楚辞奕挑眉,干脆坐下来,看了一会财经新闻。 平时小家伙仗着自己漂亮,不怎么打扮,穿着一向随便。 柜子里的外套鞋子都是他帮忙精心挑选搭配。 还是第一次看秦生这样认真地烫衣服。 …… 咖啡馆在商贸中心最里面。 十八层,落地窗户旁,能看见波光荡漾的江景。 江洧知道附近有狗仔跟着,故意提前抵达了咖啡馆。 ——按理说,他的私生也会一同跟来才对。 今天却不见人影。 往常江洧厌恶私生,巴不得她们去死。 真等用到时,却跟失踪了似的。 江洧暗暗埋怨,一方面又觉得她们没用。 距离约定见面的时间剩下一分钟。 他看见了秦生纤细瘦弱的身影。 ……没有迟到。江洧有些失望。 狗仔是他请来的,只要对面做得有一丝不妥,都可以夸大其辞,好好做一番文章,舆论便很容易向他倾斜,毕竟秦生金丝雀的名号已经深入人心。 其实,江洧是有些嫉妒秦生的。 他在孤儿院长大,虽然后来被章老爷子养了几年,毕竟不是亲生,以至于真正的父母寻来,章老爷子轻而易举就把他拱手让人。 亲生母亲已经死了。 父亲把他找回,不过是想图个心里安慰。 继母并不喜欢他。 江洧回去没多久,亲生父亲公司破产。 继母表面不说,明里暗里少不了觉得他晦气。 家里欠下一屁股债。 继母便盘算着把他拿去跟上流社会的富商联姻。 ——这是他平生最羞辱的一件事。 谁愿意和负债累累且长相平庸的男人联姻? 估计也就是一些年过半百的富婆、老男人…… 江洧无比绝望,寻求楚辞奕的帮忙。 楚辞奕这个时候,已经在展览里遇上了秦生。 他可以帮忙还债,却拒绝了联姻。 ……还了债有什么用。 他曾经是章家的小少爷,衣食无忧。 离开章家,继母又紧盯着他不放,生活能好过到哪去。 只有受楚辞奕庇佑,才好扔了烫手山芋。 起先他还抱有希幻想。 直到楚辞奕在家养了一只金丝雀的传闻频频被爆出—— 江洧又在经济杂志上,看到了他搂着金丝雀亲吻的照片,才真正没了希望。 后来进军娱乐圈,他在娱乐圈的长相又不算出挑。 要不是楚辞奕出资营销宣传。 怕是连通告都接不到。 江洧在存了一笔钱之后,便跑去国外,偷偷做了整容。 他是整容成功的典型。 开了眼角,又将眼尾拉高,一双普通无神的眼神,瞬间变成半分妩媚半分清冷的狐狸眼。 ——这双眼睛,跟经济杂志上和楚辞奕接吻的眼睛,一模一样。 …… 秦生身边跟着一位高挑颀长的男人。 江洧愣怔了一霎。 他有两三百度的近视,又没戴隐形眼镜,心中掀起轩然大波的同时,又掺杂着一半不可置信。 ……是楚辞奕。 怎么会是楚辞奕?他不是死了吗? ——楚凌亲口告诉他了,甚至国外的新闻也报道了。 明明在他回国前,就已经死了啊。 “哦,我来晚了。” 咖啡馆里源源不断冒着暖气,秦生的羊绒大衣看似单薄实际却很保暖,他最耐不住热,便皱了皱眉,将羊绒大衣脱了挂在椅子上,露出淡褐色高领毛衣和纤弱的小身板。 江洧笑容微僵:“不介绍一下吗?” 秦生抬眸看他:“介绍什么?” “你身边这位。” 他也会做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哦……”秦生高兴了,眼睛亮得宛若璀璨星河,嘲弄一笑:“你不是和他情比金坚,真面对面怎么就认不出了?” “江洧。”楚辞奕道:“好久不见。” 然后,又在他还未彻底反应过来前,接着说:“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成了我两情相悦的恋人。” 江洧脸色苍白:“你——没死吗?” 楚辞奕挑着眉反问:“我应该死吗?” “可是新闻里已经报道……” 江洧嗫嚅着双唇,不知自己该不该说。 楚辞奕没有挑明,而是道:“你应该知道我和楚家的关系,包括楚凌。” 闻言,江洧的手指轻轻抖了一下。 他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楚辞奕点到为止。 为秦生叫了一杯卡布奇诺,自己又点了一杯黑咖啡。 卡布奇诺偏甜,是秦生最喜欢的一种。 靠窗假意看风景的狗仔已经蠢蠢欲动。 楚辞奕神情自若道:“透过玻璃看过多累啊,一起坐过来听吧。” 狗仔们一愣,面面相聚,一动不敢动。 “说的就是你们。”话音刚落,楚辞奕便转过身,和狗仔偷偷望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难道还要我亲自来请吗?” “阿楚哥哥……” 江洧小心翼翼地喊道。 直至出国前,楚辞奕都很照顾他。 他同楚辞奕一起长大。 其中情份一定要比金丝雀高。 “哥哥?”楚辞奕半笑不笑道:“按辈分,你应该是我的舅舅,你虽然现在不住章家,养子的情谊还在,况且,你只比我小几个月,我当不起这声哥哥。” 这是当着狗仔面前给他甩脸色了。 卡布奇诺上来了。 秦生一喝,红润的嘴唇上便沾满了奶沫。 开始到现在,他没能说上几句话。 仿佛来观光似的。 楚辞奕见他一口一口地抿着,很快见底了。 便问道:“有那么好喝?” “一般般。”秦生舔着唇上奶沫,评价道:“没有十三楼那家好喝。” 楚辞奕若有所思道:“嗯,下次我们一起去。” 自然而然的相处模式。 狗仔一看,察觉出几分门道来。 心里泛起了嘀咕。 江洧见状,神情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阿楚哥哥,算我自作多情,乱在媒体面前说我们的过去,是我不好,但没必要故意这样让我难堪……” 楚辞奕眸色微凉,面含警告:“我要真想让你难堪,就会直接告诉他们,你曾经的整容医院是哪一家。”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是已经不想再给他留面子了。 第56章 “阿楚哥哥!” 江洧请不起价格昂贵的,这群娱记都是在小周刊里打工,本着赚笔小钱交差的心态来的,谁想到事情发展一件比一件劲爆,单单楚辞奕没死,就能轰动豪门名流圈了,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先把第一手热点爆出来,再静观其变。 他们拿着照相机,朝江洧拍起照来。 显然,反了水。 江洧暴起青筋,捏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又立即放开,眼含着泪珠,苦笑道:“原来真是我自作多情了,时间会冲淡一切,阿楚哥哥,五年不见,你对我完全没了感情……” 秦生喝完咖啡,用勺子刮了两下杯底。 幸好他提前把咖啡喝完了。 不然肯定没了胃口。 楚辞奕拧着眉心,不紧不慢问道:“我对你有什么感情?” “我……”江洧咬着嘴唇。 “你敢把跟我家宝宝说的话,再对我说一遍吗?” 说罢,楚辞奕行云流水地抽走了秦生摆弄的小勺,然后捏起他的下巴往上一抬:“你也一起看着。” 秦生掰开他的手:“我为什么要看啊……” 楚辞奕挑眉:“你不是最讨厌他编排你吗?” “哦。”秦生瞥了一眼江洧。 终于不是那副我见犹怜的表情了。 看向秦生的神色里,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复杂。 楚辞奕笑道:“我现在知道了。” 紧接着,秦生的脸颊又被捏了捏:“你是窝里横。” 什么窝里横啊,烦死了…… 往常被戳破心思,秦生必定大发雷霆,但江洧还坐在对面看着,便忍了忍,不过清冷的脸庞还是渐渐染上了红晕,露出一副不满的小模样。 江洧也知道了。 秦生根本不是传言的金丝雀。 就是楚辞奕喜欢的人。 这次跟着秦生一起赴约就是专程来打他的脸的。 “我连你还活着都不知道。” 江洧一口接一口,喝下手里的咖啡:“对你来说,我大概是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吧……” 楚辞奕淡然道:“当局外人还不够幸运吗?” 他倒想让秦生当局外人,好远离斗争,不被殃及。 可惜小家伙性格执拗,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江洧觉得好笑:“局外人算什么幸运?” 他不知道,拥有的某些的同时。 也会得到他人的窥伺。 当个局外人,心无杂念,安安静静在国外呆着。 至少楚凌和楚轩昂不会找他麻烦。 “你太贪心了。” 楚辞奕淡淡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此番谈话,包括他照着秦生整容被报道。 江洧的娱乐圈事业,大概也会就此结束吧。 见江洧无话可说,一脸颓然,楚辞奕又道:“趁各位娱记在场,有件事不得不借着相机,说明一下,相信你们也很好奇,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死了,却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有胆子大的娱记向前一步:“楚董,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楚辞奕伸手:“请说。” “当初您的车自燃,里面被烧焦的那具尸体是谁?” 楚辞奕轻抿咖啡:“想要杀死我的人。” 娱记眼睛一亮,接着问道:“方便透露一下是谁想夺走您的性命吗,或者你自己有什么头绪呢?当初又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想要杀死你的人,是如何被烧成焦尸的……楚董,在此期间,您是否从被害者变成一个加害者?” 都是一些攻击人的问题。 楚辞奕面部丝毫不见怒意,淡然浅笑:“你问得太多了,我一下怎么回答得过来?” “况且——” 楚辞奕卖了个关子:“全被你问光了,其他记者还问点什么?” “您可以一个一个慢慢回答,我们不急的……” “不存在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至于这位焦尸先生——涉及一起轮/奸案,并逼死一名女初中生。”楚辞奕双手交叉,眼眸深沉如海水:“我偶然得知,被他察觉,估计不想放过我吧。” 一星期前,桂峰高级中学的热搜还在网上挂着。 已经有这位女生真正死因不详的风声疯传。 娱记都是紧跟时事的,自然迅速反应过来。 “请问是十年前桂峰高级中学女学生跳楼事件吗?我记得当时学校给出的原因,是女学生学习压力太大自杀,难道真实情况不是如此吗?” “你觉得呢?” 楚辞奕意味不明地反问,随后又道:“这件事我没有证据,挂热搜没多久,就被别的顶下。” 江洧脸色煞白。 别的热搜…… 不就是他和秦生的热搜? 这样一说,仿佛在暗讽他为了流量和关注,故意把杀人案的热度给压下一头。 他硬着头皮辩解:“我平时不怎么上网……” “我知道。” 楚辞奕慢条斯理道:“你很忙,什么都不知道。” 江洧嘴角的僵笑险些挂不住。 一些聪明的娱记隐隐察觉到了一点。 这位楚家二公子的意思,是让他们详细调查十年前女学生的跳楼事件,若是深挖,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爆料,这件事远不止跳楼那么简单。 “那——” 另一娱记问道:“楚董,既然你死里逃脱,那为何不第一时间回楚家,而是放任褚新集团于水生火热之中?” 楚辞奕道:“死里逃生也不代表安然无事吧?” 众娱记一愣,又不停地拍照。 “我在私人医院一直治疗到现在,难得伤情稍有好转,谁知道隔天就登上了头条,还是跟我家宝宝一起。说完了,便望向秦生:“你说对不对?” 楚辞奕说话亦真亦假,才更有欺骗性。 他确实在私人医院治疗过,但不是治疗到现在。 ……他才不要为那混蛋撒谎。 秦生别扭了一会,才道:“嗯。” 楚辞奕笑道:“宝宝还不辞辛苦,天天来医院照顾我。” “你不要——”乱说。 秦生恼怒得很,迅速瞥了眼虎视眈眈的娱记,又垂下脑袋:“嗯……” 楚辞奕坦然自若捏起秦生的下巴道:“连这张漂亮的小脸,都累白了。” 又胡说八道。 秦生用脚尖,狠狠撞了一下男人的皮鞋。 娱记得到有价值的报道,各个笑得宛如一朵靓丽的菊花,附和道:“你们真是情真意切。” 楚辞奕坦然接受了:“谢谢。” 秦生的脸皮却不如他那样厚。 移开楚辞奕的手,把头垂得更低了。 就差埋进喝空的咖啡杯里。 楚辞奕道:“今天来到这里,一方面应江洧的约,另一方面,也想解释将近两个月音讯全无的原因,既然有人想至我于死地,我也不会害怕,希望对方心里能够明白。” “您是说,除了那具焦尸,还有其他想杀您的人?” “时间不早了。”楚辞奕慢悠悠整理着领带,并没有回答,而是道:“该回去了。” “楚董……楚先生,您说您不害怕,却闪烁其词,实际已经吓得不行了吧?” 这是他们常用的激将法手段。 一被激怒,说话便有了漏洞,正好套出点什么。 可惜他们面对的不是年轻的流量明星。 而是久经职场的老狐狸。 楚辞奕起身,面不改色,儒雅又谦和地说道:“今天的事,我完全可以亲自召开记者发布会,到时候来的,就不是像你们这群小周刊出身的娱记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话里话外,都在警示他们。 逼问可以,但要适可而止。 什么话重点报道,什么话只需要一笔提过。 楚辞奕完全能把劲爆的信息交给别的媒体来揭发。 既然选择了他们,就应该懂得识趣。 “对了,还有一件事。” 楚辞奕揽过秦生肩膀:“他不是我的金丝雀。” “他是我老婆。” 第57章 谁是你老婆啊。 秦生不高兴地推了推他,结果被搂得更紧了。 又迫于无奈接受了对面娱记一番虚情假意的祝福。 明明楚辞奕没现身前,还想方设法地写通稿批判。 现在又夸他们般配了。 ……谁跟那混蛋般配啊。 秦生受不了虚伪与蛇,想赶快离开了。 就偷偷瞄了男人一眼,发现男人也在看他。 秦生瞪着他:“我要走了。” 楚辞奕便对照相的娱记道:“各位,我家宝宝害羞。” “你——” 秦生被说得又羞又愤,却一点办法没有。 只好傻站着,干巴巴地生气。 “懂得,懂得。” 娱记们获得重要的情报,也没心思多说恭维的话,尴尬地笑着解散了,留下脊背僵直的江洧。 “养父过得还好吗?” “外公很好,有时间你可以多去看看他。” 江洧苦笑:“他大概连我这个人都不记得了吧。” 楚辞奕不语。 性格是天生的,也很难改变。 江洧从小到大就是怨天尤人的性格,无意的举动能理解出五六层的含义。 直到现在,仍然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 “你的死讯,是楚凌通知了我。” 江洧捂着咖啡杯,刘海遮住了半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辞奕,看在我曾经是章老先生养子的份上放过我吧,不混演艺圈,我靠什么吃饭?能别这么绝吗?” 柔弱可怜的气场终于在他身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冷静。 “这要问我家宝宝。” 楚辞奕望向秦生:“愿意原谅他吗?” 秦生垂帘,盯着自己油光锃亮的皮鞋半响。 然后,轻轻啃咬着手指:“他在媒体面前污蔑我整容。” 楚辞奕应道:“嗯。” “还引导粉丝辱骂我。” “嗯。” “反正我讨厌他。” 楚辞奕淡淡道:“你看,阿生讨厌你。” 江洧眼圈泛红:“我知道了。” 等走出咖啡馆,秦生还有些闷闷不乐。 “他就知道哭。” “这样算哭了?” 楚辞奕想起秦生狐狸眼含着一包泪的小模样。 娇艳欲滴,稍稍一碰,仿佛就能掐出水来。 “非要他假惺惺流几滴眼泪才算哭?” 秦生烦死一边眼圈泛红,一边伪装可怜,说话全挑讨厌的说的江洧了。 楚辞奕道:“假哭不算哭。” “哦,我就讨厌别人动不动哭。” 前几秒还在为他说话,人一走又向着江洧了。 好像江洧在就会感谢他似的。 楚辞奕按下电梯按钮:“还知道嫌弃别人爱哭了?” 秦生听着就觉得不对味:“你什么意思啊……” 电梯里人流拥挤,楚辞奕顺势把秦生包裹在怀里:“我什么意思宝宝听不出来?” 不就暗讽他也是爱哭鬼吗。 可秦生就是容易在楚辞奕面前流眼泪。 但这个混蛋像一座坚不可破的城墙,任凭秦生拳打脚踢,冷嘲热讽,也不足以让他动气。 秦生出了电梯门不想理他了。 直接往前面走。 楚辞奕在后面跟着。 “上车。” “我不要。” 楚辞奕慢条斯理地说:“又想一个人走回家了?” 秦生一闹脾气就不想坐楚辞奕的车。 他性格轴,不坐楚辞奕的车,也不愿打的,漫无目的往前走,走累了又觉得委屈,然后便更生气了。 “不是说好一起去森林公园吗?” “……我没同意过。” 楚辞奕捏着他的唇:“你这张小嘴怎么一答应,又死不承认了?” 谁跟他一样,总在床上提要求啊。 秦生一拒绝,便会被使劲折腾。 折腾惨了,脑子混沌一片。 楚辞奕说些什么,秦生都记不清了。 思及此,秦生不高兴地拍开楚辞奕搭上来的手:“我才不要去这种老爷爷才喜欢去的地方。” 现在公园的门票早免费了。 变成了老年人活动休息的场所。 空地上还会播放广场舞的歌。 楚辞奕修长的指尖,从他的肩膀处滑至手腕,牵起秦生的手问道:“你想去哪里?” “游乐园。” 楚辞奕扬眉:“我看你挺幼稚。” 秦生冷冷道:“总比去老年活动室跳广场舞好。” 楚辞奕沉默半响,才道:“游乐园不安全。” 哦,不是不安全,是这个黑心黑肺的混蛋害怕做刺激类项目罢了。 早在楚辞奕带秦生出去,巧妙避开爬各种险山,就有了猜测,原来他还有害怕的东西。 ——男人不仅怕死,还恐高。 只是楚辞奕太精明了。 懂得如何不动声色隐藏自己的弱点。 “哪里不安全了?” “有设备损坏的可能性。” 秦生不满地瞪着他:“那飞机也有坠毁的可能性,你还不是经常乘?” 楚辞奕扶了扶眼镜,坦然自若道:“如果建造出更新更安全的交通工具,我将会立即放弃乘坐飞机。” 秦生又不说话了。 他觉得跟这种老男人简直没法交流。 “先回车上讨论,好不好?” 楚辞奕轻轻捏了捏秦生的手腕,温柔道。 他吃软不吃硬。 楚辞奕态度稍稍软化,秦生便容易将浑身的刺统统收回去:“你再惹我生气,我就不跟你回车里了……” “你不回我的车里,回谁的车里?” “反正不进你的车。” 秦生跟楚辞奕闹矛盾,花了不少的时间。 坐上副驾驶,打开手机,网络已经发酵。 娱记动作快得惊人,楚辞奕没死的事第一时间传播开。 紧接着,便是他出现,和秦生一起赴江洧的约。 江洧出国并非深造,而是整容,眼睛还是照着秦生一模一样瞄刻出来的,也被媒体大肆宣扬。 网络一些人不信,另一些人又将信将疑。 更有甚者直接反了水,表露自己本来就觉得江洧此人装模做样,假得厉害。 热度过去一时,大家又将桂峰高级中学女学生跳楼的案件翻了出来。 还有楚辞奕曾经的自燃究竟是不是意外—— 到底如何死里逃生的。 网上众说纷纭,猜测一片。 当事人却一点儿都不着急,镇定地开着车往郊区驶去。 秦生点开江洧掉着眼泪道歉的视频。 又迅速关掉了。 ……虚伪做作。 但大部分网友得知他在国外偷偷整容,又反污蔑给秦生,已经不吃那套了。 评论区下面骂声一片。 这可跟当初他请水军谩骂,还有打头阵的零星一点粉丝不同。 评论他的,是上万的路人网友。 “……活该。” 秦生冷哼,关上手机屏幕。 网友的思维,总跟着舆论导向走。 从前肆无忌惮谩骂他也是,如今谩骂江洧更是。 利用舆论,只有反噬到自己,才能让他知道厉害。 等秦生从网络世界回归现实后。 楚辞奕已经开到森林公园了。 这家伙总是自作主张! “我不要看那些树啊草啊的。” “宝宝。”楚辞奕熄了油门:“去哪里都有小树和小草的。” 秦生急了:“你喜欢跟大爷一起跳广场舞,我才不喜欢……” “这里不是市中心,公园很大,也需要门票。”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跳广场舞大妈了。 楚辞奕神色似笑非笑,描绘出美好的画面。 “还有卖烤肠的地方。” “我不爱吃烤肠。” “但我爱吃。”楚辞奕侧颜道:“连这点愿望都不肯实现,嗯?” 前年还说烤肠是垃圾食品,卡路里又高又不卫生。 特别是小摊贩上的,还容易拉肚子。 现在又喜欢上吃烤肠了。 秦生垂帘看自己的指甲:“……你干嘛总喜欢带我来公园啊。” 楚辞奕笑了,附上他的耳畔,温声细语道:“这里僻静。” 热气染红了半边耳垂。 “吃不到摊上的,还可以吃宝宝的,对不对?” 第58章 秦生头皮都炸开了。 老/色/坯! 他并拢双腿,迅速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这么脏的地方那个混蛋都要尝。 以前不是没有过,秦生不让碰后面,楚辞奕就把主意打到了前面,但那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不仅使他丢盔弃甲,整个人还像卷进漩涡,直接被吞噬进去似的。 下车后,秦生刻意离楚辞奕远着走。 楚辞奕啼笑皆非:“真以为我会在这里吃了你?” 谁知道。 秦生瞪他一眼,又撇开脸,当作不认识。 楚辞奕沉吟着说:“我们昨晚刚做过。” “……什么啊。” 秦生的神情,宛若一只警惕的兔子。 “都被你榨干了,怎么还一天到晚提防我?” “你——” ……这种强词夺理、不要脸的话只有楚辞奕说得出口。 关键他的语气又一本正经,仿佛在讲述一件极其寻常的事,让秦生羞愤难当。 一时间,秦生漂亮的脸蛋变了又变,五彩斑斓。 “神经病。” 说了一遍觉得不够,又愤愤道:“神经病。” 明明之前就有求他不要把东西弄进来。 楚辞奕假惺惺抱着他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 最后说,只有不带套才有紧紧相贴着的亲密感,还有把他喂饱的满足感,现在好像他欲求不满一样! “宝宝,我们先买门票吧。” 秦生骂道:“你再乱说话,就一个人进公园玩!” 楚辞奕全当没听到,揽着他:“买门票好不好?” “不好!” 秦生一刻都不想跟这老色坯呆在一起。 用力挣了挣,掰着男人放在腰间的手指,不满道:“你这样,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那点小力气,根本不足以迫使楚辞奕松手,与秦生较劲的同时,他还有心思低声问道:“看出来什么?” “你说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秦生掰不开,反而累得不行。 “宝宝,你好像胖了一点。” 楚辞奕沿着腰侧感受一下,曾经瘦骨嶙峋的地方如今摸着竟多了几分弹性。 秦生这两天是胖了些。 牛仔裤拉链往上提明显感受到了阻力。 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并不能成为楚辞奕肆无忌惮捏他腰侧的理由。 “你嫌弃我胖,就不要抱着我。” “谁说的。”楚辞奕轻笑:“胖一点抱起来才舒服。” 秦生的左半边是靠在楚辞奕胸膛上的。 他咬着嘴唇,忍不住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我看到了。” “哦,看到就看到。” 从前秦生气恼还会放在心里。 要楚辞奕不断激他,才能得到剧烈的回应。 现在秦生不一样了,胆子肥了不少。 当面就敢朝男人翻白眼了,也算一次大进步。 楚辞奕再想逗逗他,却在公园口,看到了买氢气球的摊子,兴致勃勃买了一只氢气球递给秦生:“宝宝,给你买氢气球好不好?” 起初,卖氢气球的阿姨笑容满面,听到那声宝宝,笑容依旧,看秦生的眼神宛如没开智的巨婴。 “不好,别给我卖氢气球。” 秦生一边拒绝一边接过手中的氢气球。 他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拿氢气球的样子太蠢了。 像幼稚的十二三岁小孩。 楚辞奕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哦。”秦生面无表情道:“可能在梦里喜欢吧。” 买了门票,两人走进公园。 郊区人烟稀少,公园里散步的更是零星。 倒也不是没有大型娱乐设备。 很远处就能听到年轻人“啊啊啊啊”的尖叫声。 但楚辞奕带秦生绕远路,故意避开了这些设备。 他天生谨慎小心,不喜欢带来生命威胁的东西。 秦生嗤笑。 想嘲笑男人胆小,又不敢发出声音。 楚辞奕目不斜视:“我看到了。” 秦生道:“哦,那你知道自己胆小就好。” “敢嘲笑我了?” 楚辞奕反应不大。 本来不管秦生如何冷嘲热讽,他都照单全收。 只是手顺势往下滑,拍了一下臀。 “啪——” 静谧的林间小道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这一掌拍得及其自然,仿佛就是随手做了一下动作。 秦生反应了半霎才回神—— 楚辞奕在偌大的公园里,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秦生刚念高中时,有一天放学乘地铁回家。 走在前面的一对情侣,揽着腰,十分亲密,不知道互相说了什么。 地铁通道人少。 男人便在女朋友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当时秦生印象深刻,隐隐知道了一些什么。 但还是不太懂,看了一眼便撇开了脸。 现在秦生已经明白了。 这是同居过,并且上过无数次床。 对方脸皮又厚,才会做出的举动。 逛公园的虽然不多,难免会有三四人路过。 他们看到—— 就会猜到他和楚辞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秦生被一拍,给拍傻了。 很长一段时间,处在安静茫然的状态。 直到走至乘船区,四周的游客便多。 才宛若梦中惊醒一般,拍开楚辞奕扶在臀上一动不动的手。 没见过一个身价上百亿的总裁,会带自己的小情人逛公园的。 不仅逛公园,还要和他一起坐小黄鸭脚踏船。 秦生忍不住嫌弃道:“你真幼稚。” 他跟楚辞奕相处五年。 男人不工作时候的生活一向单调而平庸。 除了吃饭,睡觉,看书—— 还会带着秦生做一些自己觉得有趣,当事人却觉得非常无聊的事。 比如逛公园,比如坐小黄鸭脚踏船。 楚辞奕完全不觉得无聊。 还不知廉耻地问:“你不认为很有趣吗?” 秦生把氢气球绑在了小黄鸭的胳膊上。 然后踩着板,面无表情地反驳:“哪里有趣了。” “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啊?” “万一这艘船沉没,我们就会葬身湖底。” 秦生一点都不觉得,问:“你不是会游泳?” “但是宝宝。” 楚辞奕按了按眉心:“你不会游泳。” “哦,你要跟我一起死吗?” 秦生问的语气满不在乎,实际方向盘转错了。 险些撞上了对面的船。 “不会。” 楚辞奕坦然道:“所以我才要让你穿上救生衣。” 原本这种公园,风平浪静的湖面,工作人员图省事,不会安排救生衣。 楚辞奕直接把领导喊过来,硬让人家准备了两件。 一套给自己,一套给秦生。 所有玩脚踏船的游客,只有他们是穿着橙黄色救生衣的。 秦生一方面觉得蠢透了。 一方面又觉得为了安全着想,好像也没什么。 穿救生衣的时候纠结又嫌弃。 两人踩着脚踏板,抵达了湖中央。 楚辞奕宛若一个老大爷,西装革履,仰着脸靠在椅背上。 秦生奇怪道:“你真是第一次划船吗?” “嗯?” 前面那艘船的女学生们,用手轻轻划动湖面。 玩得不亦乐乎。 明明他硬拉着秦生划船。 如今面不改色,仿佛陪玩的不是秦生,而是他似的。 楚辞奕托着下巴,淡然道:“水不干净,这种假湖,想要保持清澈,需要一天打捞一次垃圾,不然直接换水。” 秦生也觉得不干净。 ——他嫌救生衣脏,更不怎么喜欢划船。 老/变/态总爱做无聊的事。 秦生整天被压迫,还被压迫出习惯来了。 楚辞奕仿佛对普普通通的玩意天生带有浓烈的好奇心。 秦生问道:“你小时候逛过公园吗?” 楚辞奕挑眉:“当然。” 秦生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玩过沙画吗,以前公园里常摆的摊子。” “没有。” “碰碰车呢?” “也没有。” “哦,那你来公园干什么。” 楚辞奕一本正经说道:“一些公园旁边会建立豪华酒店,我会跟着母亲在酒店里建立各种人际关系。”。 “哦……” 秦生算明白了。 他说的逛公园,就是从公园门口路过。 第59章 脚踏船骑了将近一个小时。 秦生想往大型娱乐设备的方向走,却被楚辞奕带得越行越远。 “你去哪里啊。” “宝宝,进来前不是说好了要吃烤肠吗?” 秦生脸色蓦然一变,气急败坏道:“谁要吃你的烤肠!” 楚辞奕喜欢这种激烈的反应。 以前什么都不懂,宛如一张白纸的秦生。 被一点一点着墨添色。 到如今稍稍调戏一番,也能迅速回应的可爱模样。 “那就不给你买了。” 树林的深处是一排排小摊。 有卖烤肠,羊肉串,蛋炒饭和手抓饼的。 秦生道:“哦,你以前不是都嫌不干净……” “嫌弃不干净是一点。” 楚辞奕拉开钱包:“容易肚子不舒服是另一点。” 卖烤肠的摊主道:“请问是付现金吗?” 楚辞奕礼貌地回答:“是的。” 说完,便从钱包里拿出五枚硬币。 现在付现金的并不多,摊主把五枚硬币收进兜里,递了两根烤肠给他:“章老身体还好吧。” “开完刀以后,就不能久站了。” 摊主点了点头,便也没再继续问,将视线转向秦生:“这位是……?” “未来老婆。” 楚辞奕刚说完,便收到了来自秦生的怒瞪。 摊主爽朗大笑:“哈哈哈哈,早就听说你自己养了个奶娃娃,原来是他啊。” 楚辞奕颔首,秉持着一本正经的态度:“当然,毕竟养了多年,不能便宜了别人。” 摊主夹出铁板上烤熟的一根拿给秦生,问道:“小孩看起来年轻得很,才刚刚成年吧?” 秦生下意识地接过:“……已经二十三岁了。” “是吗?”摊主笑道:“没想到阿楚人模狗样,也喜欢长得小巧精致的男孩子。” “……我不小巧。” 秦生低声反驳道。 他是因为青春期饥一顿饱一顿,才长不高个子的。 楚辞奕身材挺拔修长,站在旁边更显得矮了。 “吴伯,你可不能这样说宝宝。” 楚辞奕吃完烤肠,把木棍扔进垃圾桶:“他脸皮最薄,等会就得跟我闹脾气了。” 果然话音刚落,秦生便用脚尖,碰了一下男人的皮鞋,这是他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了,才会做出的小动作。 “好,好,那就不说了。” 一番举动自然被摊主看在眼里,便摆了摆手道:“阿楚啊,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茵芹的冤屈我已经查明,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现身,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楚辞奕颔首:“那就多谢吴伯了。” 直到离开小摊区,秦生才不高兴道:“哦,原来又有目的了,你就不是为了吃烤肠。” 男人表面说陪他,实际走个过场而已。 怪不得硬要来公园,到了公园要办正事。 ——有他想见的故人。 “我是想见见他。” 楚辞奕缓缓道:“但最重要的,还是让宝宝陪我散心。” 秦生顿了半响,才道:“哦,你说得好听。” 只要发现规律,他很好哄。 稍稍说些好听的话,特别是秦生觉得自己被需要了,就消了气。 紧跟着,语气一下软了下来。 “宝宝。”楚辞奕放软了语气:“下次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秦生嫌恶道:“哦,这些话还不如哄三岁小孩子。” 楚辞奕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变相承认了。 楚辞奕被拆穿也不觉得自己多丢脸,抬手理了理西装。 没有半分愧疚。 “不想去就别乱承诺。” “宝宝,不是不让你去,是太危险了。” 早就知道男人不会跟他去游乐园了。 自从前几年褚新集团对家投资的某个游乐园里的大摆锤掉落,死伤七八个人后,楚辞奕便做了统计,并不是所有工作人员都认真负责,一些每年需要检验的项目为了省钱,竟拖延至两三年检查一次。 会不会在游玩时出现问题,全靠运气。 可惜市里的大型游乐园,全被那家承包投资了。 事情一出,推卸责任的推卸责任,压消息的压消息。 反正到最后,还不了了之了。 秦生不高兴地咬下一口烤肠,突然发现肉质不同往日吃的。 很嫩,肥瘦相间,口感异常鲜美,还带着淡淡奶香味。 “这是什么肉?” 楚辞奕笑了:“宝宝觉得香肠口感如何?” 秦生撇开脸:“……还行。” 楚辞奕知道他的味蕾挑剔。 能让小家伙吃下,食物本身味道就很不错了。 “烤肠都是吴伯亲手做的。” 他说这句的时候,秦生还平静地点了点头。 楚辞奕继续道:“用的也不是什么猪肉。” 不就是猪肉,难道还是人肉吗。 秦生的手被包裹在掌心里,不好明目张胆地反驳,便偷偷扯了扯嘴角。 “而是m6澳洲和牛眼肉。” 楚辞奕道:“烤盘上的油,也不是普通的植物油。” 秦生才不信他的鬼话:“……你就付了五枚硬币。” 五枚硬币换两根香肠。 一根香肠才两块五一根。 骗鬼呢。 楚辞奕道:“吴伯家里做蛋糕生意的,‘缘容’是他家的品牌。” 缘容不仅卖蛋糕,还卖面包奶茶。 全国上千家连锁店,跟褚新集团一样,是一家上市公司。 “哦,他家亲戚开的吗。” “不是,吴伯是董事长,把企业交给了独子,就开始了养老生活。” 秦生眉心一抽:“在公园里卖烤肠养老?” “怎么。”楚辞奕问:“吴伯做的烤肠不好吃?” ……不是不好吃。 但秦生理解不了这些富人奇怪的生活乐趣。 真有吃腻山珍海味,过厌锦衣玉食,下凡当小摊体验生活的富豪吗? 千缕思绪围绕着秦生,最终憋出一句:“有钱人真无聊。” “哦?”楚辞奕捏起秦生下巴:“你怎么见谁都觉着无聊?” “你更无聊。” 秦生抬眸,控诉道:“你还喜欢划船。” “喜欢划船怎么了?” “不怎么。” “宝宝,你在暗喻我幼稚?” “就是很幼稚。” 跟这小家伙吵嘴才会越来越幼稚。 楚辞奕看着湿润的红唇在自己面前一开一合,很是诱人,便咬了上去。 接吻的时候也是秦生最乖的时刻。 不会像在床上那样做出剧烈的反应,也不会像被惹生气时娇嗔地瞪着自己,而是轻而易举地被撬开唇舌,细细品尝,一点一点吸吮着甘甜的清泉。 身边偶尔有情侣牵手走过。 秦生紧张地想要脱开他,却被搅得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摆布。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楚辞奕满意了,才将人放开。 以前他敢在白日的公园里这样,秦生一定气得不停流眼泪。 现在,只是被亲傻了。 良久,才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有毛病!” 他嘴里沾满了楚辞奕的味道。 感觉到羞耻,却不觉得气愤了。 第60章 “宝宝。” 楚辞奕回味片刻,唇瓣柔软,齿间蔓延着一股淡淡的甜味:“我发现你最近骂人语句贫瘠。” 恶心死了。 秦生抹了一把唇角的口水。 都是楚辞奕的。 秦生恶狠狠道:“我要做云霄飞车。” “没有云霄飞车。” 秦生指着前面被层层树荫遮掩的轨道:“那里不是?” “不是,宝宝。” 秦生不太高兴地回道:“……哦。” 楚辞奕淡定从容地乱编:“普通建筑物罢了。” “你睁着眼睛说瞎话!” 秦生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往前走。 楚辞奕阻止不了,只得在后头。 秦生不是真喜欢玩云霄飞车,单纯跟男人怄气而已,也没想到他会放任自己坐上这种大型娱乐设备,换成从前,早强硬地抱起他往反方向走去了。 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才知道后悔。 高三前没有人带他玩,高三后男人又不让他玩。 秦生远远看着,觉得并没有那么恐怖。 登上顶端才感觉到恐怖,坠下时有失重的感觉。 等结束后还觉得后怕。 秦生面色发白。 看了一眼楚辞奕,男人竟一点事都没有。 一种被耍了的感觉由内而生。 “你不是最讨厌坐这种东西吗?” “是啊。”楚辞奕应得从善如流。 秦生目不斜视,嘴角已经向下垂了一个弧度:“……哦,你又骗人。” 在他心里,楚辞奕就喜欢说些劣质的谎话,欣赏他气得跳脚的模样。 “我讨厌坐云霄飞车,不代表害怕。” 楚辞奕优雅从容的淡笑里,带着几分揶揄:“跟宝宝惊慌失措,忍不住往我怀里躲的情形不一样。” 秦生脸色一变:“我没有!” “没有吗?”楚辞奕挑眉:“可我闻到杏仁的甜味了。” “……那也不是我。” 秦生只是下意识往他肩膀的方向靠了靠。 “那怎么有杏仁味?” 秦生觉得烦了,便道:“不知道,你出现幻觉了。” 楚辞奕自己喜欢闻杏仁的香味。 就把沐浴乳买成这味道的,洗澡时给秦生抹上,好像在给刚烘培好的蛋糕涂上奶油似的。 秦生反抗这件事反抗很久了,一直没有效果。 他一点也不想在自己快睡着时,被兴致勃勃的楚辞奕弄醒,然后折腾到下半夜。 有苦瓜味的沐浴乳就好了。 这老变态每天一盘苦瓜,有本事到了床上还有兴趣垦他这根苦瓜。 走出公园,秦生发现氢气球不见了。 乘船时被自己绑在了鸭翅膀上,忘记拿下来了。 楚辞奕喜欢看秦生牵着自己买的氢气球,在街上走来走去,便问道:“要不要再买一个?” ……谁要啊。 秦生迅速回道:“不用了。” 他才不要被当成三岁小孩对待。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堵车。 本来这座大桥下班高峰车辆略多也很正常。 可像今天这样的堵法前所未有过。 有司机打开车门探听情况,回来后坐在车头抽出一根香烟,点燃了打火机。 “怎么回事啊。” “……前面好像出车祸了,都是血。” “死人了没有?我赶时间,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警察来了,死没死人不知道。” 秦生拨弄着安全带,嘀咕道:“怎么又有车祸。” 楚辞奕几次出事都跟车有关。 导致现在一听到车祸,就有种下意识地排斥。 楚辞奕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平静如水的脸露出一丝裂缝。 他才出面证明自己还活着,离跟娱记分开仅仅过去三个小时。 但三个小时足够在网上发酵了。 大桥中央的长龙纹丝不动。 楚辞奕的车在上面停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时候,秦生的手机响了。 一个没有见过的座机。 秦生接起电话,便听到焦急的询问声:“是秦生先生吗?” “……有事吗?” “您是秦何琼的儿子吧?” 电话里的人顿了顿,也没给秦生回答的时间,急冲冲说道:“我们是a市公安局车辆管理所,今天下午两点半,秦何琼擅自闯红灯被一辆路过卡车撞到,现在送医抢救无效,已经死亡,请节哀。” 秦生把手机贴紧了耳朵:“你说什么?” “……请节哀。” 大片大片的血,横躺着的。 竟是秦何琼的尸身。 …… 秦何琼死了。 那个贪婪自私,爱钱如命的无赖竟然轻易就死了。 听说是他没有看清红绿灯,迎面撞到了疾驰而过的卡车。 飞出去五米远,一时间鲜血淋漓,忍不忍睹。 他知道,秦何琼过马路从来不看红绿灯。 但也不会冒着人来人往的车辆,去过大马路。 出事的地点,在一条人烟稀少的人行道上。 这里平时别说车了,就算是行人,白天都看不到几个。 怎么就突然横冲直撞,开了一辆卡车过来? 但秦何琼闯红灯板上钉钉,需付全责。 卡车司机觉得自己无辜,在公安局里大声辩解。 回家秦生便开始发呆。 直到快睡觉时,才有了动作,勾起嘴角,一副半笑不笑的样子。 刺骨的寒风在窗外呼啸。 宛若猛虎撞击着坚/硬的窗户。 楚辞奕在秦生单薄的肩膀上披了一件长风衣。 “宝宝,难不成你在伤心?” 这句话表面像疑问句,实际却不是。 ……怎么可能伤心啊。 秦生眸光清亮,缓缓说道:“几天前,我在学校门口遇到他了。” “看来不是偶遇。” “嗯。” 秦生垂帘,扯着衣服角道:“我把你给我的资料藏老房子里了。” 楚辞奕是何等聪明的人。 他说半句,便能猜到一证据。 秦何琼原就对老房子虎视眈眈,秦生虽换了锁,他还是想办法进去了。 不仅毫无心里负担地住了进去,还找到那份资料。 拿来威胁秦生。 “然后呢?”楚辞奕面容平静地问道。 “大概去要挟其他人了吧。” 秦生说道:“他这么缺钱,找我又没用,就只能找别人了。” 楚辞奕颔首:“我会调查卡车司机的背景。” 秦何琼一死。 秦生有种解脱的感觉。 仿佛压在自己身上的负担重新卸下了似的。 心里又藏着淡淡的怅然若失。 ——他彻底没有亲人了。 秦何琼一生中,最厌烦的人,大概就是老婆黄琳。 疯狂地爱着他,为他倾尽所有,也给予了数不清的压力。 等到他嫌这个女人烦了。 已经摆不脱她了。 被硬生生地、纠缠到黄琳的生命终结,才得以解脱。 “我要把他们葬在一起。” 秦生说道:“死了在地府也互相折磨,挺好的。” “宝宝,你不会是偷偷报复吧?” 秦生面无表情的反驳道:“我是想让他们如愿以偿。” 也有点报复的成分。 他想看到秦何琼流落街头,落魄到无家可归。 突然死了,太轻松了。 第61章 卡车司机隶属全市最大的快递公司。 每日没有固定的送货地点。 当天又连续送了八小时的快递,头晕目眩导致看不清楚也极其正常。 只是四天之后,司机女儿的银行卡上又凭空多了五十万——不是楚辞奕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调查,而是这五十万直接在褚新集团总部账本的资金流水里体现出来了,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干得出这等蠢事的。 除了楚轩昂还能有谁? 只是楚文涛身体真的不尽如意。 躺在床上日夜煎熬,集团的事竟一点都管不了了。 所幸,他写遗嘱的事,也被暂且搁置下来。 楚辞奕重新出现在褚新集团的前一日,楚轩昂初中时代和其他两名纨绔子弟轮/奸女同学的新闻在网络上传开,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如今楚辞奕“死而复生”。 真正管理公司的是楚轩昂,明眼人一看便觉得是两位太子爷争权夺势整出来的闹剧,就连楚轩昂,也是那么认为。 事实上,楚辞奕什么都没有做。 得知秦何琼死亡之后,秦生心情不怎么好。 他把人抱在腿上哄睡着了,悠闲自得地看了一会杂志。 楚辞奕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做—— 老宅里那几位早已经心乱如麻。 网络的沸腾,更是雪上加霜。 问题是,如此显而易见的针对是谁做的。 这样做又能给揭露者带来什么好处? 一时半会,楚辞奕也想不通布局的人是单纯落井下石,还是另有谋算。 爆料节奏如此迅速,必然还有后招。 电话铃声响起。 楚辞奕瞥了一眼,黑眸闪过似有若无的嘲讽。 “稀奇,竟然还记得我的手机号。” “楚辞奕——”电话另一头,一个咬牙切齿的男音传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辞奕扬眉:“我知道什么了?” “老子初中犯的那些事——” 对于楚轩昂来说,初中女同学的跳楼自杀在记忆里,只不过是发生了一场无伤大雅的小事故,可明明已经翻篇十年,到了今时今刻,为什么还要拿出来旧事重提?有必要吗? “原来在说今天网上的头条。” 楚辞奕慢条斯理地说道:“原先我是不知道的,但上了头条,不止是我,看过的网民,全都知道。” 楚轩昂最恶心他这副佯装不知,却游刃有余的模样:“呵……少给我装蒜,没死那是你命大,老子警告你,别整天想弄幺蛾子,真惹毛老子了,把你那小金丝雀的皮扒下来。” 楚辞奕眸色蓦然一冷:“你敢。” 感觉到他沉着的语气带了几分寒意,楚轩昂得意地大笑:“你急了?你竟然急了!老子敢不敢可不是你决定的——”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楚辞奕淡淡道:“这次的热搜不是我的授意。” “啊?”楚轩昂掏了掏耳朵,阴恻恻地说道:“别放屁了,除了你谁还会费尽心思地对付老子?只有你,楚辞奕,你妈那个臭/婊/子,拔我妈的氧气罩,生出来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声音戛然而止。 楚辞奕直接挂了手机,扔至床边。 传闻,楚轩昂的母亲袁茉难产。 好不容易母子平安,却被章茵芹找上门来。 单纯优雅的章茵芹接受不了自己深爱的丈夫在结婚前已经结识了出轨对象,在医院里大吵大闹,甚至闯进了病房质问起还没行动能力的袁茉。 袁茉表现得格外平静,只是说想要跟章茵芹聊一聊。 对话持续了一刻钟,章茵芹便离开了。 但她离开不到五个小时。 楚辞奕的母亲便停止了呼吸。 死的时候露出震惊不敢相信的神色,面上也被摘了氧气罩。 所有人都怀疑是章茵芹动的手脚。 ——包括楚文涛,以至于后来十年的冷落,章茵芹的郁郁而终。 楚轩昂一直知道这件事,所以比起对楚凌的无感,他更厌恶楚辞奕。 要不是楚辞奕的母亲,他也会像楚凌一样,有百般照顾,疼爱自己的人。 …… 楚辞奕一边思索一边抚摸着秦生柔软的发丝。 什么时候楚轩昂开始表露出敌意的? 五年后,楚凌的母亲李檀茗入住楚家老宅的第四年。 楚轩昂从刚开始的叛逆,到嚣张跋扈,再到放肆,堕落,都有一个明显的变化过程,李檀茗看似对他宠溺,有着诸多包容,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养蛊。 然而蛊自己不觉得自己是蛊。 心甘情愿帮着李檀茗和楚凌对付他。 蠢到极致。 楚辞奕微咪双眸,手上力道稍稍重了一些。 怀里的小金丝雀似乎感觉到了,便难过地挣动。 “你都听到了?” 楚辞奕的手,钻进了被褥,往下移了一点。 触感是细腻光洁的皮肤。 秦生绷紧了身体,回道:“没有。” “是吗?” 难得连续几日能将这只漂亮骄傲的小金丝雀绑在身边,不享受短暂的时光实在浪费。 每次在一起,他和秦生除了吵架、上床,仿佛没有其他事可做了似的。 秦生骨架子小,但脾气特别大。 稍稍惹得不开心了,便龇牙咧嘴,像炸毛的小猫。 楚辞奕细细端详了一会睡颜,问道:“宝宝睡醒了吗?” “别碰我。” 秦生挣扎着起身,直起腰又跌了回去。 “腰还疼吗?” 装腔作势。疼不疼你不知道? 秦生气得几乎想翻白眼,可就是没有力气。 生气的同时还不忘质问道:“谁跟你打的电话!” 楚辞奕的手在被褥里滑动了一下,道:“宝宝猜猜?” “……小情人。” 秦生恶狠狠地说:“你又在外面找小情人!” 这是小家伙难得猜错自己情绪的几次。 楚辞奕指尖微动,问道:“为什么?” “哦,你找不找小情人跟我没关系。” 话音刚落,秦生突然窝在他胸膛上不动了。 腰微微弓起,垂下,又弓起,再垂下,宛若一条蹦蹦跳跳的小鱼。 良久,楚辞奕松开了手。 “现在可以说了吗?” “嗯……” 秦生的应答不是同意的意思,而是羞愤细碎的呻/吟。 “还不肯说?” “你——”秦生哽/咽着打断道:“你,你用那种欺负人的语气在说话,你……就是外面养了小情人……” “我欺负人就是养小情人了?” 秦生撇开脸:“你自己知道。” 楚辞奕知道自己总忍不住故意惹秦生生气。 但把清冷俊秀的脸颊染上一抹又一抹的红潮,不管是愤怒的,还是抽泣的,都有一种惹人沉醉的好看,但不代表他喜欢让自己的小金丝雀落下这样的坏印象。 “我没有欺负老婆的习惯。” 楚辞奕把他抬起来一点。 打量秦生倔强含泪的小脸蛋,语调缓慢而沉稳:“宝宝,我在和楚轩昂打电话,欺负他和欺负你不一样的,我厌恶他,也不会放心把身体的一部分交给一个品德败坏的人渣。” 楚辞奕说得一本正经。 那一部分就是埋进身体里的一部分。 睡着了也不愿意拿出来。 秦生哭得更厉害了。 连续打了好几次嗝:“你……你滚开……嗝。” 秦生只知道昨天晚上被楚辞奕安慰。 安慰着,安慰着,就安慰到床上去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但自从勉强同意当他老婆后,这样的情况楚辞奕做得坦荡又明目张胆。 秦生自己存了一点私房钱,但距离迁移坟墓需要支付的款项差远了。 一个位置较好的双人墓,就需要十几万的价格。 秦生没那么多钱。 也不要给秦何琼葬得舒服。 楚辞奕却觉得,越是死得面目全非,葬礼越要风风光光举行。 把秦何琼平日里的狐朋狗友,还有新婚妻子一起喊来。 再舒舒服服吃一顿豆腐饭。 葬礼上会有把尸体抬出来,让众人围着献白花的环节。 但出车祸被撞得面目全非的人,即使再怎样化妆,也遮不住鲜血淋漓且狰狞的伤口,更不会抬上来给大家献花了。 没有这样的环节。 楚辞奕偏要设定一个秦何琼躺在棺材里出场的环节。 要得就是让秦生那群贪得无厌,犹如狗皮膏药的亲戚好好看看,贪婪无赖的下场是什么。 秦生才没有举办盛大葬礼的钱。 起先还不同意,楚辞奕便循循善诱,拧开了他睡衣前的两颗纽扣:“宝宝的亲戚不就是我的亲戚吗?” 秦生身体一颤:“……你,你说话就说话。” 动手动脚干什么。 果然,楚辞奕接着轻轻说:“不过……要收点利息。” 哦,他就是想找一个理由做那种事。 秦生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骂道:“你厚颜无耻。” “要不要把葬礼办隆重点,嗯?” 只有盛大的葬礼,秦何琼的狐朋狗友,和贪婪的亲戚才会寻着味前来。 他们不是没想过借着秦生的名义向楚辞奕要钱。 被拒绝后脸色骤变,破口大骂。 秦何琼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回家把怒气发泄在妻子身上。 拳打脚踢。 秦何琼这样。 跟他玩在一起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同样如此。 秦生一回忆起曾经的情形,便气得要死。 嗫嚅了几下嘴唇,回道:“……哦。” “哦就是同意了?” 楚辞奕总喜欢问一些无用的话。 秦生恼羞成怒道:“你烦死了!” 好像得到了默许。 楚辞奕刚开始的动作还算温柔,后半夜便是无休止地冲撞。 起先秦生还有力气撑着腰,后来,哭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第二天醒来。 秦生发现楚辞奕轻声轻气地说话。 第一反应,就是外面养了小情人。 “宝宝。” 楚辞奕拿起床头柜上的金丝边眼镜戴上,更显得斯文儒雅:“我只是害怕吵醒你。” 第62章 楚辞奕说话亦真亦假,但语气坦然自若。 秦生一边哭一边瞪着他,视线模糊一片。 直到擦了鼻涕和眼泪,眼前男人的脸才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他盯着那张讨人厌的脸看了半响,昏昏欲睡的脑子才逐渐清醒。 哦,大概没说谎吧。 要是说谎,装得再像,眸子里蕴着揶揄戏弄的神色也会显现一些出来。 秦生隐约知道自己冤枉楚辞奕了。 还知道心虚,轻声哼哼,推了一下他的胸膛:“走……走开,嗝,我饿了……” 楚辞奕笑道:“不吃醋了?” 谁会吃你的醋。 秦生不想回答,微带恼意的眸光出卖了他。 楚辞奕便在这一霎那,抽身而出。 温暖舒服的感觉蓦然消失了。 他难免惋惜,又看到秦生露出僵硬羞耻的表情,愉悦道:“宝宝,都五年了,怎么还没习惯?” 不习惯是体质的原因。 对外部的刺激格外敏锐。 秦生强迫自己从床上坐起,腰酸得眼泪直打转。 “……我讨厌你。” 他有种动弹不得的无力感。 楚辞奕甚至可以随意抬起他的腰,帮忙将曾经褪下的内裤重新穿上,看到自己喜欢的地方,还能用大拇指,暧昧摩挲一下,等秦生发出难以承受的低吟,才轻笑一声,恋恋不舍地放开。 简单来说,帮秦生穿衣服这件事让他很爽。 “宝宝要穿白色汗衫还是黑色汗衫?” “黑色的。” “黑色会不会太老气了?” 秦生气愤道:“你想给我穿白色还问我干什么!” “白色的领子高一点。”楚辞奕细致地挑选着衣服:“可以遮住宝宝锁骨上的痕迹。” “哦,你真好心。” 秦生扯过被褥,缩在里面冷嘲热讽。 这个老色/坯明摆着有私心。 白色汗衫印着“奕”字。 穿上去仿佛就是他的人了。 楚辞奕坦然接受了“他很好心”这个说法。 抱起秦生换上汗衫。 他皮肤白,穿白色更显得晶莹剔透。 “明天是秦何琼的葬礼。” 秦生提不起兴致:“……哦。” 楚辞奕面不改色在他紧致的臀部上轻轻拍了一下:“名单已经做出来了,等会吃完饭,给宝宝过目。” 这一拍,把秦生所有的怠倦全拍没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秦生恼羞成怒:“你有病——” 楚辞奕见好就收,把他抬到自己腿上:“弄疼你了?下次不打了好不好?” ——还有下次! “老/变/态!” 秦生终于把腹诽多年的词骂了出来,他像一只气坏了的兔子,在楚辞奕怀里乱拱:“明明知道我腰疼,明明知道我腰疼……” 腰疼不是关键。 从里面流出的东西顺着大腿直直淌下才是关键。 秦生红着眼眶说:“我要洗澡。” “好。”楚辞奕温和道:“我们一起去洗澡。” ……谁要跟你洗啊。 秦生累了。 想反驳说,他洗澡,不需要楚辞奕帮他。 假惺惺的,讨人厌得很。 但楚辞奕兴致勃勃说道:“又该做保养了。” 秦生皱眉,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抗拒:“……我不要做保养。” “为什么?” 楚辞奕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发丝。 秦生的头发很软很顺,摸起来很舒服:“不定时做保养,等宝宝老了会难受的。” 对于楚辞奕来说,秦生宛如精致易碎的水晶娃娃,脆弱得很,又是承受的一方—— 要按时养护才能保持得健健康康。 ……不就是按摩么。 秦生把脸垂得低低的,然后生闷气。 他少做点,不就不用按摩了。 烦死了。 事实证明,秦生虽然表面抗拒按摩。 但出浴室时还是流露出小猫咪享受的表情。 他的心情很容易猜测,被伺候得舒服了,才会懒洋洋地,一脸餍足。 “要喝点牛奶吗?” 楚辞奕让阿素冲了两杯牛奶,其中一杯递给秦生。 “哦,随便。” 秦生的心情转化飞快。 相较于淡而无味的原味牛奶,他更喜欢巧克力味道的牛奶饮品,不过此时此刻没有生气的感觉,便乖乖捧着牛奶一饮而下。 果然,顺着秦生的毛安抚。 便不会反抗,任其摆布。 这小家伙有时候聪明得吓人。 有时候又傻得可爱。 …… 秦何琼生前门庭若市,死后热闹非凡。 他是喜欢炫耀张扬的性格,早就透露给那堆亲戚,自己儿子和某位上市公司总裁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他好面子,亲戚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处没捞着,倒被坑了不少钱。 听说秦何琼死了。 邀请他们参加葬礼的,又是那位年轻总裁,自然而然愿意攀登关系,只有自己心里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连秦何琼新过门的媳妇,周梅也参与在其中。 其实她跟着秦何琼不少年数了,之所以一直没结婚,还不是自己也没跟前夫离婚的缘故,现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跟前夫离了,结果后脚秦何琼就落魄了,实在倒霉。 她跟秦生关系淡漠。 参加这次葬礼的主要原因,是给她妹妹周茵找一个家财万贯的金龟婿。 周茵才二十二岁,身材样貌一等一的好。 一张脸跟仙女似的。 可惜大学时贪慕虚荣,做了一些堕落的事,这几年又一直在高档会所里工作,赚得多但整天跟着一群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厮混总不是办法。 周梅想让她趁年轻,赶紧找个有钱的先上岸得了。 ——葬礼楚辞奕一手操办,他身边都是非富即贵的,指不定哪个跟她妹妹看对眼了呢? 便千说万说的,把她给劝来了。 谁知她妹妹一直心不在焉的。 看到楚辞奕的脸愣了一会,直接就白了。 “怎么了?” 周梅看着自己妹妹的样子,诧异地问道。 “……姐,中间那个穿藏青色西装,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就是楚辞奕吗?” “是啊。” 周梅感叹道:“气质不错又有钱,可惜就是个同性恋……茵茵啊,同性恋的人你还是别去勾搭了,姐姐听说这个群里很容易得艾滋病的,到时候感染了,后悔都来不及……” 周茵没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追问道:“他不姓朱吗?” “……谁告诉你他姓朱了?” 那天在会所里,难道看见的不是朱校长? 周茵咬着唇,大脑飞快地思索着。 她和侧脸地秦生,视线撞了一个正着。 秦生道:“兔女郎。” “嗯?” 楚辞奕注意到身边人的情绪,微微弯腰。 ——这样,秦生才不用踮起脚尖跟他咬耳朵。 秦生道:“我看见那天在会所里工作的兔女郎了。” 比起上一次相见,她眸光黯淡,厚重的妆容遮不住黑眼圈和极差的气色,穿着倒是精致,一袭干练的黑色女士小西装,宽松的西裤和十厘米高跟鞋。 只不过有点小肚子了。 腰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细了。 也不是秦生记性太好。 这位兔女郎的外貌与打扮太令人印象深刻。 ——呼之欲出的胸脯和玲珑的身材。 忍不住吸引住秦生的视线。 看过以后还会想楚辞奕会不会喜欢这种。 然后,便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哦?”楚辞奕挑眉。 那天会所里出现的兔女郎,他也做过调查。 一位身世正常,看不出什么破绽,只不过因为太过漂亮,点她的客户通过非富即贵。 另一位下班之余会接一些客单来补贴开销,有客人点,一般来者不拒。 但第一位背景过于干净了,到底周茵是怎么让那群非富即贵的商人同时点她的? 楚辞奕已经起疑,本打算按兵不动,便没有深究。 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63章 周茵看到楚辞奕的一霎那变了脸色。 “姐,我身体不舒服……”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原本打算拨楚轩昂的手机。 犹豫片刻,还是给楚凌打了过去。 ……是忙音。 早在一月前,他们的关系便产生了一丝微妙。 楚凌不再跟以往一样,总跟在楚轩昂的屁股后头,表现出毕恭毕敬的模样。 ——也对她也失去任何兴致。 周茵咬了咬牙。 这个月欠的信用卡还没还清。 她不能失去楚轩昂这条大腿。 握着手机,周茵心中涌起万层思绪。 一时间竟有点犯恶心。 她捂住嘴到水池里吐了一会,才觉得好些了。 最近身体总觉得不适,常常想吐。 还忍不住吃酸食。 周茵刚吐完便觉得不对。 仔细一想脸色微白,她的大姨妈已经两个月没来了,以前也不准过,便不怎么在意,难道怀孕了?可如果怀孕,又会是谁的呢? ……打胎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周茵胡思乱想。 出来时,撞上一张斯文儒雅的脸。 …… 秦生给参加葬礼的亲戚纷纷发了白花。 一位长相高大的中年男人拦下了他:“诶,小秦,等等——” 秦生抬眸道:“……大伯。” “我们几年没见了吧,小秦长得越发清俊了。” 大伯是秦何琼的哥哥。 来参加葬礼的本意,就是找秦生“叙叙旧”。 可惜楚辞奕陪伴在左右,好不容易才让他寻到机会。 秦生淡淡应了一声:“哦。” ……怎么不接话茬。 大伯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接着说:“小秦啊,其实你爸爸生前向我们借了五万,本来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告诉你,但大伯和你大伯母跟你不一样,都不是什么富裕家庭,五万也不少了……大伯相信你的人品,不会不还吧?” 秦生皱眉:“什么时候借的?” 大伯面露笑容:“就前几天,大概两个多星期前。” “有借条吗?” “有什么借条……” 被这样一问,大伯不耐烦起来:“我一个做长辈的,还能骗你?” 不是没有可能。 秦何琼和自己的哥哥关系不错。 ——他很会吹捧,也极会卖惨。 秦何琼在老婆和秦生身上拿了钱,往往是跟他一起喝酒赌博花掉的。 秦生一边数着手里的白花一边道:“那就抵消了。” 大伯一愣:“……什么抵消?” “哦,是以前你问秦何琼借的钱。” 秦生表情淡淡的:“可以和这次做抵消。” “——什么抵消。” 大伯不乐意了:“当初我们可是讲好的,这是你爸的投资,是投资,等赚了钱,我们会给他分成的!” 说完,扯了一把身旁四处张望的中年妇女:“臭娘们,你也说一句。” 大伯母刚嫁进秦家的时候还窈窕淑女。 如今日子过得好,丰润了不少。 “小秦,我可以作证的啊,你大伯没有骗人,其实我们自己都有记账,可是开店不容易呀,年年亏本,别说盈利了,能回本就不容易了。” 胡说八道。 秦生垂帘蹂/躏着手中的小白花:“大伯,你以前开得是电瓶车。” “可我要谈生意啊。” 中年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驳:“你见过谁骑电瓶车谈生意的?” 秦生烦死了。 用力扯着小白花,心情烦躁。 眼前的中年男人和秦何琼一丘之貉。 但像狗皮膏药一样,一旦沾上,一时之间很难摆脱了。 都怪楚辞奕。 都怪他硬要举办葬礼。 还要他一个一个给人发白花。 秦生只想把秦何琼的骨灰扔进海里一了百了。 “我跟你们又不熟。” 秦生用一种逃避的语气说道:“你要找他还钱,等会尸体来了,你去跟尸体要。” 要说和他们不熟,那是假的。 秦何琼生前爱面子,自己喜欢穿名牌,亲戚之间只要对方开口,送一辆车都没有问题。 秦生的大伯就是吸着秦何琼的血。 从做煎饼的小摊贩,一跃成了又开店又有车,家住高档商品房的成功人士,就在前年还问秦何琼借了十万,在西城又新建了一家连锁店,生意红红火火,跟先前说的年年亏本天差地别。 小时候,大伯还常常来他们家打麻将。 秦何琼打牌的水准稀烂,几百几百地输钱。 但被大伯吹嘘一番,即使输得再惨,下一次也会继续。 “你这小孩,怎么一点家教没有——” 大伯故意把声音放大,让四周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听见:“你穿的这件衣服就不止五千吧,连五万块钱都不肯还,还诅咒我们去死?” 第64章 一霎间,四面八方的视线围住了秦生。 “……葬礼这么豪华,怎么连五万都不肯还。” “秦何琼本来就是无赖一个,他儿子靠卖身体上位,说到底,都是同一种人……” “真的啊?” “啧。不然你以为秦何琼能死的这么风风光光?” 秦生看了一眼窃窃私语那位。 哦,原来是小表舅,黄志远。 他妈妈的远房亲戚。 明明是娘家人,跟秦何琼却混得很好。 他们原本关系不近,秦生母亲死后,小表舅得知秦何琼每月有三万元补助,逢年过节殷情得很,又是送礼又是请客,为得就是他女儿将来能参加名流聚会,攀个高枝回来。 秦何琼礼物照单全收,却不敢找楚辞奕办事。 一来二去的,直接被记恨上了。 秦生厌烦自己父亲。 但在外人眼中,他们却是一体。 是一种甩都甩不掉的关系。 “谁在追悼会上吵吵嚷嚷。” 温润却极有威慑力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楚辞奕才离开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 回来后,又看见那群贼眉鼠眼的亲戚,眼神目光间的暗流涌动,摆明了趁机欺负秦生。 “楚先生。” 大伯面色一转,变得恭维客气:“我的意思是,秦何琼欠了我们不少钱,对于您来说可能只是九牛一毛,对于小屁民,那可是几年的开支啊。” 秦生急匆匆争辩道:“他也欠秦何琼的钱了。” 楚辞奕看向他。 秦生接着补充:“去年他就借了十万。” “都说了不是借——” 大伯恨声道:“那是投资!是投资!” “这样吧。” 楚辞奕指尖轻轻转动着手表:“既然是投资,每年分利多少?今年利润多少,给个数据出来。” 大伯一懵:“……我哪有什么数据。” 秦生嗤笑,讽刺道:“哦,你不是有做账吗?” “是啊,我是做账了。” 大伯还在嘴硬:“每笔收入记下了,但还有开支呢?开支不花钱啊,房租水电费人员员工费不用付啊——” “这个不用担心。” 楚辞奕的语调优雅而从容:“现在的支付方式,无非就是支付宝,微信,银行卡,你把明细导到电子档发给我,我会安排集团财务在一周内整理出数据并制成报表,到时候按照报表里的数据分配红利即可。” 大伯没话说了。 秦何琼的钱给他不就是他的了? ……怎么每年自己赚的还要给秦生分成。 他说投资,怎么还真当投资了? “五万块就在投资款里扣吧。” 楚辞奕悠悠道:“明天分利,就按照剩余的五万来。” 大伯彻底傻眼了:“你你你——” 良久,才憋出一句:“你怎么欺负老实人啊!” 楚辞奕挑眉:“老实人也喜欢贪小便宜?” 大伯被刺得说不出话,咬着牙道:“今天是阿弟火化的日子,一直纠结这些不合适,等追悼会结束,寻个日子,再坐下来好好商议吧。” 他有了退却的意思。 所谓“寻个日子”,便是不再有这一天了。 “嗯。”楚辞奕低头整理着袖管:“葬礼结束后,我会让我的助理向你了解具体情况。” 此时的大伯已经像戳破了的气球。 ——瘪了。 葬礼准时举行。 周梅四处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周茵。 打开手机,看到周茵发来的一条短信,竟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家去了,暗暗埋怨妹妹不懂得把握机会,就算两人不熟,跟楚辞奕套套近乎也是好的。 她心里想着其他,主持人的哀悼词已经结束。 玻璃棺材缓缓抬了上来。 紧接着,便听见周围嫌恶的嘘声。 抬眸看了一眼,差点魂都被吓掉。 按理哀悼词结束,把尸体推出,让家属看最后一眼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秦何琼是被车撞死的,死相惨烈,入殓师似乎也并不称职,脸部依然呈现一抹出狰狞愤恨的神色,乍一眼看上去很是可怖。 你可别怨我。 周梅心中默默腹诽。 秦何琼落魄后,曾经找她复合。 周梅上有老下有小,失去了经济支撑怎么还会跟他在一起?便直接狠心拒绝了。 但秦何琼神秘一笑,偷偷告诉她,自己已经掌握楚家的秘密,靠这个秘密,也会逆风翻盘,好日子就要来了,并让周梅等着。 周梅等着等着,等来了秦何琼的死讯。 在帮秦何琼清理遗物的时候,她发现了一只录音笔,录音笔里是两个醉鬼的谈话。 其中一个是秦何琼,还有一个她也认识。 经常来她家献殷勤的狐朋狗友。 ——秦何琼原来的小叔子,黄志远。 小叔子也不是特别亲,而是表的。 黄志远的老婆在一家私人医院里当护士长。 已经做了有二十年了。 她知道一个秦家的秘密,一直憋在心里,直到两个月前,楚辞奕出了车祸,她以为楚辞奕死了,才突然想起那件事,跟丈夫提起。 黄至远平时也不是嘴巴不装门把的。 只不过醉酒误事,一喝醉了,全往外说。 秦何琼知道后,留了个心眼录下音,然后找楚凌敲诈去了。 周梅反应太大。 惊叫着后退,引来了四周的注目。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不满地虚张声势:“也不知道怎么给尸体化妆的,龇牙咧嘴地,想吓唬谁啊……” 楚辞奕淡淡看了她一眼。 周梅对楚家的恩怨不了解,立即闭上了嘴,冷汗直流。 妹妹攀高枝还是暂且搁一搁吧…… 秦何琼一死,总不是什么好预兆,她的眼皮子总跳。 葬礼一结束,尸体也将送往火葬场火化。 大伯起了闹事的头,却草草收尾,倒阻止了那群亲戚再将心底攀附荣贵,找秦生麻烦的欲/望展现出来。 回家的车上。 秦生憋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楚辞奕给他系上安全带,抬眸应了声:“嗯?” “会所做的那女人是周梅的亲妹妹。” 秦生不高兴道:“你没有跟我说这件事。” “我是知道。” 楚辞奕踩下油门,车缓缓启动:“不过没想到她今天回来。” “你还跟她聊天。” 秦生抿着唇:“聊了二十三分钟。” “茵茵怀孕了。” 话音刚落,便收到秦生递来的、凶巴巴的怒瞪。 “茵茵是她的艺名。”楚辞奕无辜道:“宝宝也要吃醋吗?” “我没吃醋。” 秦生转移了视线,直接看窗外去了。 “那茵茵——” “不许叫她茵茵!” 楚辞奕牵起嘴角,转动方向盘打弯,然后道:“我开出了条件,给周茵一笔不菲的报酬,足够打胎出国安度余生,让她供出楚轩昂。” 第65章 “哦,除非她跟楚轩昂闹僵了。” 秦生一边扯着安全带一边说道。 不然周茵哪有这个胆子。 “嗯,还是宝宝聪明。” 楚辞奕夸人总带着漫不经心的揶揄。 让秦生听起来感觉怪异又别扭。 假惺惺的,不想夸人干脆就不要夸。 秦生又往窗外看去了。 车辆停在前一个十字路口,已经来到了别墅区。 “……杨若博。” 秦生趴在窗口轻声说道。 天寒地冻,杨若博套了一件暖和的貂皮大衣,左手牵着自己那调皮捣蛋的傻儿子,身旁还站着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 秦生视力好,能看见男人长相绝不是方子意,并且杨清樊那小子还挺高兴,蹦蹦跳跳的。 “在看什么。” 楚辞奕发现小奶猫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注意力转移时,秦生会变得安静,一声不吭。 这种安静不是怄气地那种安静。 秦生怄气时,恼怒的目光存在感很强烈。 楚辞奕就算不看他,都能感觉得到。 “杨若博。”秦生指了指窗户。 还在红灯,楚辞奕朝着左侧迅速瞥了一眼。 杨若博喜欢穿花衬衫,纽扣敞开四个口,骚气地露出大半块胸肌,楚辞奕想要认明白很轻松。 “你认识他?” 红灯闪烁,几秒钟以后,变成了黄色。 秦生视线没有移开,只是微微点头:“……嗯。” 绿灯亮了,车子缓缓启动,没过一会,杨若博的身影淹没在黑夜之中。 “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不在的时候。” 楚辞奕道:“我不在的时候有很多。” 秦生终于舍得把注意力从窗外转移回来了。 楚辞奕又开始问东问西。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太烦了。 关键是他那慢条斯理的态度和语气,慢慢回答好像永无止尽一样。 “……哦。” 秦生垂着脑袋说道:“你忙着玩失踪那几天。” “我在忙着布局。” 楚辞奕回答:“我跟你解释过了。” “谁想知道啊。”秦生不耐烦地扭过头。 没想到楚辞奕轻笑了一下,道:“宝宝,我可不怕你被杨若博抢走,就算你们认识,也没有结果的。” 完全一副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态度。 逼着秦生赌气道:“我又不要跟他有结果。” 楚辞奕把车往马路边开了一点,渐渐缓慢下来,此处偏僻,较黑,开得慢,仿佛是因为要认真听身旁小孩话说话的缘故。 “反正就算我跟他春宵一度,你也不知道。” 最近楚辞奕撤了对秦生的监控。 阿素也不时时跟踪在侧,导致秦生有一种自己可以胡作非为的错觉,说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在他面前也显得更加地活泼。 活泼生动的秦生也很可爱。 不过说出这样的话,总让他牙齿痒痒。 “宝宝,为什么会觉得你春宵一度,我会不知道。” 楚辞奕的车沿着路边龟速一般—— 慢悠悠地往前驶去。 “每一次我们做完,你身上都会留下我的味道。” 秦生咬着牙否认:“胡说八道。” 楚辞奕道:“一看上去,就知道是我的人。” “胡说八道!” 楚辞奕踩下刹车,缓缓停下。 一时半会可开不走,大概要贴罚单了。 “刚刚怎么看得这样入迷,嗯?” “我看我的学生不行吗?” 车内空间狭小,一时间施展不开。 “含情脉脉看自己才十岁的学生?” “谁含情脉脉了!” 秦生踢了踢他,气恼地说道:“你天天找我算账,我还没找你算账!” 楚辞奕一副任君训诫的样子。 秦生眯着眼睛道:“你给秦何琼办葬礼就是有私心。” “嗯。” 楚辞奕专心玩秦生的手腕,没怎么辩解就同意了。 “你利用我。” 秦生觉得自己果然不能细想,一细想火气又冒了上来:“明知道我讨厌这种场合,还故意举办得隆重,让他们都来参加!” “宝宝,我都记下来了。” 楚辞奕道:“你大伯一家,秦何琼投资了十万,以后每年都让他给你分成,你表舅爱阿谀奉承,嫌贫爱富,他喜欢搓麻将作弊,我就请个专门搓麻将的,赢他的钱拿回来给你当零花用,好不好?” “别想糊弄我——”秦生推了推他:“你先告诉我举办葬礼的意义是什么。” 楚辞奕近距离注视了一会秦生。 其实这次的主要目的,还是集中处理那些贪婪自私的亲戚。 小家伙常年住在别墅里。 上大学时,楚辞奕也暗示过辅导员注意。 保护工作做的妥当,又基本与曾经的亲戚隔绝,自然不会有人骚扰。 但楚辞奕心里清楚。 这帮子亲戚曾经以各式各样的理由,从网上查找到集团的地址,聚集在门口来向他讨要生活费,刚开始楚辞奕给秦何琼生活费,只是以为他和秦生是一起的,楚辞奕上了别人的宝贝儿子,并把人带回家,楚辞奕本身是做生意的,餍足过后也愿意付出不小的报酬。 直到后来知道秦生不是自愿。 那天欲拒还迎不过是喝了掺着迷药的红酒。 失去力气,自然随他任意妄为了。 知道真相,楚辞奕便起了将鱼养肥的心思。 鱼一路顺风顺水,更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死前竟还妄想着能威胁到楚轩昂和楚凌。 秦何琼日子过得富裕,又受到追捧。 在面子的驱使下说出了自己是楚辞奕岳父这种话。 那群不要脸的亲戚,便纷纷上门哭穷要起了钱。 更有甚者,直接拦住了他的车,撒泼打滚。 这件事曾经被媒体拍到过。 楚辞奕不想让秦生看到,直接压了下来。 ——他只会让小家伙看到、自己想让他看到的事物。 楚辞奕失笑,捏了捏他的下巴:“你这小东西,倒是敏锐。” 秦生太过敏锐。 举动里稍稍带了层别的含义,便会被识破。 哦,楚辞奕坏心眼最多。 一点不注意就被当傻子一样糊弄过去。 秦生凶巴巴道:“不许转移话题。” “有一小部分,是为了看看江护士长。” “哦。”秦生嘴里应着,实际手里正在掰扯楚辞奕的指尖,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哪位江护士啊。” 他想远了。 以前又不是没有护士长暗送秋波过。 姜医生忙的时候,楚辞奕带他到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看病。 那群护士可殷勤了,还送了手工编织的小礼物。 楚辞奕拉长音调:“你说呢——?” 秦生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想起来自己惹人讨厌的表舅,他老婆就姓江,也是在医院里当护士长的,似乎已经做了二十多年了。 “你看她干什么。” 人家已经四十多岁了。 第66章 “她在一家私人医院工作,是一名妇产科护士。” 楚辞奕轻点着眉心:“这家私人医院曾经负责过袁茉的生育。” “谁呀。” “一个小三。” “哦。”秦生想起来了:“你小妈。” ——楚轩昂的母亲。 楚辞奕眸色一暗,朝他腰间捏了一把:“再乱说试试?” 正好是酸痛的地方。 秦生往窗边一缩便不敢动了。 像只乖觉的鹌鹑。 “你刺激我可以。” 秦生垂下眼帘,脚不断踹着车毯:“我就不行。” 楚辞奕慢条斯理说道:“宝宝,我刺激你的时候,你也对我特别凶。” 但他凶巴巴的时候一点威胁力没有。 楚辞奕一点也不害怕。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秦生不高兴道:“你不是要说小三吗?” 袁茉生下楚轩昂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章茵芹怨恨夺走自己丈夫感情,才在医院大闹一场后,气急败坏拔下了她的氧气罩,导致了袁茉的死亡。 但实际上章茵芹作为豪门千金。 从小耳濡目染,接受良好的教育与修养,就算一时间被愤怒充斥了大脑,冲进病房与手无搏鸡之力的袁茉争执起来,也不会做出拔氧气瓶这种蠢事。 章茵芹性格单纯又骄傲。 被冤枉,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不是澄清,而是觉得公道自在人心。 ——没有做就是没有做,就算自己不说,相信她的人依然会选择相信。 这样的思想直接导致夫妻二人矛盾激化。 楚文涛报复她似的,很快在外面又找到了一名“新欢”。 章茵芹就在冷暴力中,渐渐抑郁,自暴自弃。 身体也随着日积月累的消沉,慢慢颓丧。 秦生道:“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楚辞奕轻轻点了两下太阳穴:“不是所有人都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 秦生总感觉他在话里话外,好像在说自己。 但又不确定,便抓着安全带蹙着眉,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楚辞奕身体前倾,捏了捏秦生的脸:“又不高兴了?” “没有。” 秦生拍开他的手:“然后呢?” 楚辞奕挑眉。 秦生不耐烦道:“我是说,然后你打算怎么办。” “不是还有茵茵?” 楚辞奕揽着自家宝宝的肩膀晃了晃:“女人和女人之间才有话题可聊。” 还茵茵,茵茵地叫。秦生也不看他,只是干巴巴地瞪着前方。 马路口人烟稀少,漆黑寂静,忽闪忽烁的灯照亮照得路面晕染成一抹橙黄的光辉。 秦生冷冷道:“谁知道她会不会帮你。” 楚辞奕不置可否。 手上的力道一紧,低头亲了一口淡粉色的薄唇。 秦生还没反应过来。 嘴唇被轻轻一咬,狐狸眼瞬间睁大。 口腔里全是另一个人的唾沫。 秦生别开脸,气恼道:“别动不动就亲我……” 楚辞奕的手向下移,沿着肩膀滑至手背,与他十指相握:“宝宝,你可爱,我才想要亲你……” “周茵无路可退,不会拒绝我。” “哦,是吗。”秦生听他说全名,倒不觉得太生气了,单手撑着腮,嘲讽道:“她充其量怀了孕,哪里算无路可退了。” “她不被信任,就有被灭口的危险,无路可退。” 楚辞奕的语气缓慢而沉稳:仿佛在说一件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秦生就知道,茵茵要倒霉了。 楚辞奕见他挣扎的力度小了,还想再亲一亲。 便听到窗户的敲击声:“再停下去算违规停车了啊。” ——是交警。 楚辞奕的车只能看到看到外面。 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 就算是这样,秦生依然面色一红,猛地甩开了楚辞奕十指相握的手。 “宝宝,他看不见的。” “……我不管,你别碰我。” 秦生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才摇开车窗,对着交警说道:“我们现在就走……” …… 自从江洧在网上艾特秦生发表道歉后。 一部分粉丝觉得自己受到蒙骗脱了粉,另一部分则认为秦生背景太强大,楚辞奕喜新厌旧,江洧是被按头道歉的。 不管如何,秦生和楚辞奕的关系也以这样一种方式公布了。 家长们不愿意得罪楚辞奕,但更不愿意秦生回学校上课。 一时间,这件事竟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校长接受上层审查。 ——查得是十年前桂峰高级中学跳楼事件。 王老师暗地里偷偷编排,恐怕朱校长是他们学校建立以来,担任时间最短的校长了。 秦生白天也会在办公室里坐着。 但不会去上课。 杨清樊小淘气蛋偶尔探出脑袋,找他“谈心说话”。 有时候,秦生觉得这小孩不是太寂寞,就是欠收拾。 以前当班主任的时候针对着他教育,杨清樊抵触情绪老大。 现在没人教育了,倒怀念起来了。 “死娘娘腔,我以后也想画画!” 杨清樊趁办公室没人,便溜进来围着秦生跑来跑去。 红笔在秦生手上转了一圈,稳稳落在指尖:“哦,继续加油努力。” 杨清樊又跑了好几个来回,把自己绕晕了,才明白秦生话里意思。 “你敷衍我!” 秦生回忆了一下他的作品。 杨清樊那种说不上来怪异的画风堪比毕加索大作了。 譬如曾经秦生起了一道题目,叫做“小动物的狂欢”。 杨清樊画了十几道扭曲的黑影围成一个圈,直接把同桌女孩吓哭了。 狂欢是有了,恐怕不是小动物的狂欢,而是鬼怪的狂欢。 秦生思索半天,总算想出来一个夸奖词:“你创意很好。” “啊?” “很有想象力。” “那当然。”杨清樊以为秦生在表扬自己,恶劣地哈哈大笑,炫耀似的说道:“我每天把这张画挂在姓方的床头,让他一睁眼就看到百鬼狂欢图,就没精力勾/引爸爸了!” 秦生嗤笑:“你怎么不管好你爸爸。” 肆无忌惮滥/交的可不是方子意。 杨清樊把唐晓曦的椅子搬过来,一屁股坐上,翘起二郎腿。 秦生斜了他一眼:“把腿放下来。” 起先杨清樊还不肯听。 后来见秦生停下转笔的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端正了姿势。 “明明是他图谋不轨,想勾/引我爸爸!” 他大着嗓门回道:“而且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秦生没兴趣听小学三年级获得的秘密。 杨清樊见他做出预料之内的反应,更来劲了:“你不想知道吗?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好奇心吗?求我的话老子就告诉你——” “哦。”秦生眼皮都没抬一下地说道:”那就别告诉我。” “死娘娘腔!你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对方越懒得知道,杨清樊就越有倾诉欲,他伸长着脖子,神神秘秘道:“方子意有个妹妹,十年前就翘辫子了,我觉得他是把我爸当成杀人凶手了,才刻意接近,畜意谋杀!” “不是畜意谋杀,是蓄意谋杀。” 秦生终于肯搭理他了:“方子意有妹妹?” 杨清樊点头如捣蒜,神情严肃又显得洋洋得意。 “你觉得他要报仇雪恨,所以才接近你爸爸?” “嗯嗯嗯!” 秦生用古怪地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家庭伦理剧看多了。” “才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有一个妹妹,还死了,想要复仇?” 杨清樊理直气壮道:“我到他房间里搜的。” 秦生眉心跳了跳:“……你翻别人房间?” “那又怎么样!” 杨清樊双手叉腰:“他住我家,吃我家,用我家,我翻他房间很合理!” 秦生:“……” “他妹妹叫方三心,你说难不难听?” 杨清樊时刻不忘编排方子意。 “……方三心?” 杨清樊点了点头,还一笔一划写了出来。 秦生看完,一阵沉默,良久才说道:“这是蕊字。” 应该是方蕊。 这小子平时不好好上课,碰到不认识的字就喜欢乱读。 方蕊,方蕊。 秦生默读几遍,觉得实在耳熟。 过了不到半分钟,他终于想起来了。 ——桂峰高级中学的受害者,不就叫方蕊吗。 巧了,方蕊正好也有一个哥哥。 …… 快到放学回家时,杨清樊显得异常兴奋。 他似乎非常期待这一刻。 跟原先一脸无所谓,甚至有些排斥的模样大相径庭。 秦生问:“回家有山珍海味在等着你吗?” 杨清樊跟大爷似的坐在办公室,说话的时候又忍不住把二郎腿给翘上了:“娘娘腔,我觉得你嘴巴挺毒的。” “……嗯?” “不过老子就喜欢嘴巴毒的。” 杨清樊抖着腿,老气横秋地说道:“要不是我爸说你有男人了,以后等我成年,勉强可以做我老婆。” “……” 秦生眉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了。 他终于明白王老师每日下完课,都要喊被学生气得折寿的原因了。 杨清樊还想的挺美。 摇晃着自己的小脑袋,滔滔不绝地评价:“不过就是老了点,等老子二十二,你都三十多了,太老了生不出孩子怎么办,老子一大笔遗产谁来继承?” 秦生觉得自己有义务要给他科普一下生理课。 不然谁受得了这小混球异想天开的脑子。 “小鬼,男人是生不出孩子的。” 杨清樊还不相信,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谁说的!我就是我爸爸生的!” 秦生扯着嘴角面无表情道:“哦,厉害,你爸爸还能怀孕?” 没想到杨清樊点了点头,说:“对啊。” “……你听谁说的。” “我另外一个爸爸。” 秦生被他说得头晕脑胀:“你另外一个爸爸又是谁?” 直到杨清樊蹦蹦跳跳走出校门。 秦生才知道他另一个爸爸是谁,原来是那天在马路上看见的、和杨若博走在一起的高大男人,神情冷峻严肃,和楚辞奕比起来,是完全不同的社会精英。 第67章 男人拉过杨清樊,对着秦生微微颔首。 “你是——” “顾瀚之。” 男人伸出手,与秦生相握。 他的眼睛淡蓝色的,却不是欧洲人的相貌。 应该是混血儿。 “爸爸!” 杨清樊兴奋道。 两人站在一起,五官样貌确实非常相似。 秦生微微皱眉:“……你是杨清樊的?” 学校规定不能把孩子交给除家长帮佣以外的陌生人,帮佣接送孩子都是拿着家长亲笔介绍信,在学校里坐过登记的。 “杨清樊的父亲。” 顾瀚之拿出名片,递给秦生。 名片上镶着金边,顾氏集团董事长。 顾氏集团,一家海外的上市公司,在国内颇有名气。 主要做一些出口贸易和加工,上百亿的资产。 秦生脑子有点乱了,干巴巴道:“领学生要做登记。” “没问题。” 顾瀚之微微颔首:“我带了身份证。” 他左手中指带了银白色订婚戒指。 注意到秦生的视线,顾瀚之露出一抹笑意,温声道:“下个月是我和杨若博的婚礼,有时间的话,希望你和楚先生能过来参加,请帖我会统一寄发。” ……婚礼? 他和杨若博? 秦生平时并不关心旁人,第一次做出惊讶的表情。 不说杨若博男女不忌,生活混乱,现在的豪门男男联姻还是极少数,毕竟结婚以后没办法生下后代,庞大的遗产自然也没有人继承了。 顾瀚之不是多言的人。 邀请完便秉持着沉默的状态。 跟着秦生办理了登记手续。 和家属确认以后,秦生才放心让他把学生带走—— 杨若博不接电话,杨欣霖语气支支吾吾,间接承认了这层的关系。 送完孩子,阿素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口。 菲佣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期待。 惹得秦生往驾驶座偷瞄了好几下。 阿素用流畅的中文说道:“”小少爷为什么总看着我?” 自从在别墅里,对着楚轩昂大展手脚。 秦生便不再排斥她了。 阿素刚好卸了伪装,本来假装自己是个对中文一知半解的菲佣就是为了降低小少爷的防范心、羞耻心,毕竟先生在家里的任何地方,都不吝啬对小少爷的喜爱,她不装聋作哑会造成很多麻烦。 “哦,今天过年了吗?” “还有一个月才过年,小少爷。” 秦生从后视镜端详了一会她的神态。 总觉得阿素今天的心情很愉悦,不像在一位训练有素的女佣身上表现出来的。 这样的疑惑在看见章家的地下车库里,一辆红色奔驰跑车就迎刃而解了。 跑车是楚轩安徽的。 ——意味着楚轩昂单枪匹马地来到了章家。 秦生问:“他在上面吗?” 阿素淡笑不语。 ……章老爷子什么时候脾气那么好了。 没把楚轩昂轰出去。 因为女儿的缘故,章老爷子跟楚文涛关系非常差,对袁沫更是厌恶到了极致,至于楚轩昂,自然恨屋及屋,就是他在从中搅合,楚轩昂才多做了十年的私生子,一直没名没份,过着暗不见天日的生活。 上楼,章家的客厅大得几乎能装下半间花房。 另秦生惊讶的是,跑车是楚轩昂的跑车,楚轩昂的人却不在客厅里,来访的人,竟然是李檀铭和一脸阴郁的楚凌。 李檀铭画着精致的妆容。 穿着收腰的小旗袍,显得气质又不失韵味。 妆容再好,也遮挡不住憔悴黯淡的气色。 ——这两天似乎睡得不好。 不过也怪不了她,楚辞奕“死而复生”,此等大事一刺激,能睡得好才叫奇怪。 身旁楚凌得穿得平庸多了。 黑西装,白衬衣,标准的正装搭配。 母亲在讲话的时候,他在观察四周,第一眼便看见了秦生,随后垂下眼帘,以微不可见的动作,轻轻撞了撞李檀铭的胳膊肘。 “阿生来了?” 章老爷子察觉到秦生,立即眉开眼笑,慈爱地冲他招了招手:“坐到外公旁边来。” 李檀铭心中不悦。 方才跟这老头子说话,阴阳怪气—— 有用的一个字眼都不肯吐露。 见到楚辞奕那只小金丝雀却这么客气,不是故意给他们脸色看吗? 不悦归不悦,脸上却未显分毫。 她拍了拍楚凌手背,目不斜视地问道:“章老先生,适才我对您说的话,您考虑得怎么样?” 章老爷子没给她好脸色。 只是对着秦生说:“阿生来了,你们还不认识吧,大家互相介绍一下,介绍一下……” 这下,李檀铭把他当作空气的办法都没有了。 假笑着道:“小弟弟,我是李檀铭,这位是我的儿子,楚凌,前段时间我们刚刚遇见过。” ……而且还闹得不太愉快。 李檀铭伸出手,主动想和秦生相握。 秦生却侧过身,坐上沙发,问道:“楚辞奕呢?” 章老爷子勾勒出一抹温柔慈祥的笑容,用沙哑的喉咙说道:“还在卧室里补眠呢。” 李檀铭悻悻收回手,秀美一皱:“您不是说,他不在别墅里吗?” 闻言,章老爷子冷哼一声,意味不明道:“我家宝贝外孙在睡觉,当然不能被你们这群外人打扰。” 平日里这位银花满头的老人精明稳重,难得用这种孩童般胡搅蛮缠的模样回击,倒很有用处,李檀茗被气得不轻,楚家女主人的姿态也端不稳了。 “我们算外人吗?”李檀茗纤长的手指重重拍了一下沙发,怒道:“章老先生,您不要搞错了,是您的女儿嫁到了楚家,楚辞奕再怎么跟您亲近,姓得也不是章,而是楚!” “好。”章老先生目光在霎那间变得锐利,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既然我家阿奕还有楚文涛的一半血统,你们想求他回去帮忙当然可以,但处理公司业务之前,先把股权分配协议签了,公归公,私归私。” 李檀茗警惕道:“你们想要多少?” 章老爷子伸出四根手指。 李檀茗脸色一变:“你好贪心!好歹楚辞奕管理公司多年,就算对公司本身没有感情,对里面工作十多年的老员工也不会没有半点同情吗?现在褚新集团面临破产,难道就这样一直坐视不理下去?” 闻言,秦生轻嗤。 “有什么好笑的?” 李檀茗咪着眼睛道:“我看就是你这只狐狸精总缠着他,楚辞奕才会抛下公务,缩在这一方天地里,过得过且过的生活!” “同情什么?” 秦生挑着眉看她:“十多年的老员工不是都被你们裁了吗?” 李檀茗一僵,一时间被刺得难以反驳。 刚开始,楚辞奕一死,李檀茗和楚凌关心的是如何拿到章茵芹留下来的那份遗产,疏忽了对褚新集团内部的管制,将权利放给了楚轩昂,导致那蠢货用愚昧的手段报复打击曾经与楚辞奕一派系的高层。 高层离职,直接带走了人脉和技术。 各个大小分公司的支柱走了,底层员工宛如一盘散沙。 很快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问题。 楚辞奕不在,楚轩昂只会瞎指挥。 楚文涛身体每况愈下,竟连去公司都做不到。 而她和楚凌,一个是什么都不懂,只学过四年金融就再也没上过班的贵妇人,一个是刚刚走出社会,才工作不到一年的实习生。 就算楚凌有着相当不错的商业头脑。 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也显得茫然和无力。 舔着脸来到章家。 李檀茗表面笑脸盈盈,心里早就把楚轩昂骂了个狗血喷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要不是他,董事会怎么连夜举办紧急会议,要扯下楚轩昂的总经理位置,换成褚新集团曾经的副总,楚文涛父亲的得力下属——宁伯来坐总经理的位置。 这宁伯本身对楚辞奕就欣赏有加,自己又没什么野心,如今给他当了总经理,楚辞奕一旦回来,宁伯自然而然退位,他们处心积虑设的局,岂不是被楚辞奕轻而易举化解,到时候扭转乾坤,局势一面倒,更是不利。 不如主动邀请楚辞奕回来主持大局,让楚凌在一旁协助。 为公司化解危机,也能有他的一半功劳。 李檀茗想得挺美。 楚辞奕却一直躲在章家。 对外界称,汽车自燃的事让他寒心,至于褚新集团—— 他不管了。 李檀茗却不相信他真能不管。 褚新集团又不是楚轩昂一个人的,他楚辞奕管理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它破产? 所以,她才抱着极大的信心。 昂首挺胸来找章老爷子谈判。 李檀茗面不改色,对秦生的嘲讽宛若未闻。 只是对章老爷子道:“楚辞奕回来帮忙,也是他生在楚家的责任,他要还任性,恐怕要被外界看了笑话……” 说来说去,她根本没有想过更改股权。 一名董事长,管理着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 竟只得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这才叫外人看笑话。 “楚夫人。” 章老爷子敲了敲拐杖:“你回去吧。” “你——” 李檀茗不敢置信道:“对我在下逐客令?” 章老爷子浑浊的眸子闪过一抹清明:“既然知道,就不要自找没趣了。” “章伯伯。” 在旁一直不曾开口的楚凌扶了扶眼镜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我听说十多年前章家就没落了。” “嗯?”章老爷子沉吟片刻,视线在楚凌消瘦阴沉的身形上停留半响,然后道:“确实怪我子女不争气,但还够不到楚家小辈嘲笑我的资本吧?” “是。” 楚凌低着头笑了笑。 他笑起来也是焉巴巴的,看起来并不怎么阳光:“我没有资格嘲笑您。” 说完,又话锋一转:“但是章伯伯,你家里刚装修过吧?” 哦。秦生明白了。 他想,楚凌大概已经发现了。 章老爷子沉声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不用跟我这种老头子拐弯抹角。” “装修得这么华丽,最近一定收进了不少资金吧?” 楚凌的镜片泛着一层白茫茫的光:“我曾经以为是杨家收购了褚新集团的大部分子公司,结果一查,发现并不是,杨欣霖用的是个人的名义,而杨宗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我就奇怪呢……原来是你们在背后搞的鬼。” 楚凌弓着背垂着脸,掺杂了一抹别样的漫不经心:“褚新集团董事长和杨欣霖勾结,架空自家公司,甚妙,甚妙,不知道传出去,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版本?” “你——” 章老爷子猛地一敲拐杖,勃然大怒。 “传出去不至于。” 温润儒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就在刚才,章家已经收购了所有媒体。” “楚辞奕。” 楚凌平静的脸终于出现了龟裂。 带了点不甘和嫉恨在里面。 “好久不见。” 楚辞奕穿着睡衣,一副轻松懒散的状态。 跟箭拔弩张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我的这副眼镜,你用的还习惯吗?” 楚辞奕曾经有过忘带眼镜的经历,便拿了一副留在办公室里。 楚凌现在戴的,正是楚辞奕的眼镜。 可惜别人的东西始终用不习惯,所以才会频繁地扶眼睛架子。 第68章 楚凌有怪癖。 处心积虑清理掉的人,都会拿一样对方的东西作为纪念品,他很怀旧,说不定明年还会去楚辞奕的墓地祭上一束花。 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 楚凌频繁捏着眼镜架。 无意识的举动更能突出他烦躁的心情。 “你想用舆论约束我。” 楚辞奕扶着沙发,挨着秦生坐下。 隔着薄布触碰到腿的瞬间,温热的温度瞬间消失了。 “怎么了?” 楚辞奕含笑道:“不想被我碰?” 当众这样说,秦生便有些恼。 缩着身体狠狠瞪了他一眼。 楚辞奕神态自若,脸庞蕴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 他端起红木茶几上的热咖啡,轻抿了一口。 “舆论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也是一样好东西,不是吗?”原来游刃有余的样子不止秦生一个人看不惯,楚凌眼神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牵起嘴角,阴郁地笑了笑:“我把你做的事老老实实说出来,让看官们评一评,又有什么不对?” 楚辞奕不回话,又抿了一口咖啡。 这时候,阿素走到他身边,一板一眼地说道:“先生,经济杂志送来了,要放进您的书房吗?” “不用。” 楚辞奕接过杂志,粗略地扫过,便扬眉道:“你们不回去吗?”。 指甲涂着鲜艳的红色。 李檀茗十指紧紧相握在一起,捏成一个拳头。 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假笑:“不把你带回去,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你先看看这个。” 楚辞奕将经济杂志,缓缓移至她面前。 李檀茗只是瞄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 “这个蠢货——” 楚辞奕佯装惊讶:“你不知道?” “他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她这几天又没去公司! 李檀茗怒火中烧地摔了杂志,楚凌捡起一看,眉头深深皱起。 ——楚家长子楚轩昂大义灭亲,举报褚新集团五年前为上市虚开两亿增值税发票谎报营业额,现在已派专人调查事情真相。 好一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昏招。 要真查出什么来,楚辞奕是没好果子吃…… 但他们几个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件事发生前,楚轩昂竟一个字都不曾透露。 说明,他们已经离心。 也对。楚凌紧紧攥住杂志。 本来自己就看不起楚轩昂,之所以能维持关系,不过是忍让与沉默,楚辞奕一死,楚轩昂便成了一个没有用处的废棋,还用维护什么关系? 楚凌自然不会再表现得谦逊。 他开始慢慢地、暴露出性格里沉淀已久的一面。 精明细致,看待事务冷静沉着。 但处理做法狠绝,过于偏执,随心所欲,不顾及他人所想,和张扬跋扈,任性的楚轩昂不在一个基调上,以前他还忍着,现在不愿意忍了,关系自然疏远了许多。 “公司会接受调查。” 楚辞奕叠着腿,气定神闲道:“股票下滑,客户流失,甚至无法正常运营,不管褚新有没有偷税漏税,等有关部门离开,公司伤筋动骨——” 李檀铭咬着牙道:“我知道。” 她知道褚新会落到怎样的下场。 一个处理不好,便会一夜之间破产。 如果不想破产,必须接受外人的收购,那褚新集团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的,李檀铭精心算计了一辈子,筹谋一辈子,可不是为了窝在别人的草棚下给别人打工的。 “放心。” 楚辞奕悠闲地说道:“偷税漏税不会有。” 现在已经不是有没有偷税漏税的问题了。 而且那些受调查影响的客户,有没有撤单—— 李檀铭蓦地站起,冷冷道:“我先回去了。” 第69章 李檀铭母子碰了一鼻子灰。 走时连客套话都不愿再说。 领起包踩着高跟鞋,脸色难看地走出章家。 …… “楚辞奕为什么会没死?”李檀铭将指甲紧紧攥进手心里:“你不是已经确定了吗?连尸体都已经火化了,是不是有人故意冒充——” “妈妈。”相比李檀名的激动,楚凌显得更冷静一些:“当初尸体烧成黑炭,面目全非,只凭证件和手表确认的身份,他完全有可能作假,况且自从楚辞奕死后,肖克元就不见了。” 肖克元。 初中时楚轩昂的跟班。 轮/奸方蕊也有他的一份。 两年前肖克元父亲经营的服装公司破产后,堕落了一阵,还找上门来,经常用方蕊的事来威胁他们。 ——反正除掉他也是除掉,除掉楚辞奕也是除掉,干脆两人一起,省点力气。 肖克元失踪。 楚凌以为是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钱。 识趣地离开了。 这样一想,他很有可能变成了楚辞奕的尸体。 还参加了葬礼,直接送去火化。 楚凌蹙眉,拳头狠狠砸在车垫上:“我们被他耍了。” “现在该怎么办?” 李檀茗不安道:“再这样下去,褚新只会变成一具空壳,就算给我们继承了又有什么用?” “别慌。” 楚凌目光锐利,沉声道:“百年集团怎么可能说倒就倒,不是有备用金吗?如果资金流回不上,就先用备用金抵上,但是妈妈,楚轩昂就是一个□□,得趁早处理掉。” 李檀茗犹豫:“可是你爸爸那边……” “他都快死了。” 楚凌烦躁道:“你干嘛还顾及他的心情。” “可他毕竟是你爸爸……” 有时候,就算楚凌是她的亲生儿子,也有让她害怕的感觉。 “哼。” 楚凌冷笑:“他可没把我当亲生儿子过。” 是啊。 楚文涛一共三个儿子。 楚辞奕从小成绩优异,出类拔萃。 楚文涛虽然不喜欢他,但好面子,便也经常在外人面前夸奖。 楚轩昂是他最宠溺重视的那个。 好东西都有他的一份,不管惹出什么样的祸端都愿意帮忙摆平。 而他楚凌,天生内敛沉默。 不讨喜,成绩中等偏上,不差,也不是极好。 楚文涛一直对他淡淡的。 好像不存在似的,很多时候,甚至连楚辞奕都不如。 李檀茗抿了抿唇。 心里跟明镜似的。 楚文涛看不上她生的两个孩子。 楚凌从刚开始的渴望父爱,到如今麻木不仁。 也是经过漫长的等待才绝望的。 楚凌对他的父亲,已经彻底没有了感情。 “好吧。” 李檀茗叹息:“你打算怎么做?” “溺死,淹死,酒后失足掉落。” 楚凌冰冷冷说道:“或者自杀,为十年前跳楼的女初中生忏悔。” 他托着下巴,侧着脸望向窗外。 言语中带着淡淡的讽刺:“逍遥快活那么多年,也该遭到报应了。” 说完,又阴沉地笑了一下。 不过很快,笑容在他的脸颊上渐渐凝固。 “停车。” 楚凌的语气有些急。 李檀茗奇怪道:“怎么了?” 楚凌的表情出现了一霎那的狰狞:“我说停车,你听不懂吗!” 李檀茗一惊,赶忙对司机道:“老李,先停车——” 车沿着马路缓缓停下。 楚凌阴沉的表情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集团出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还有心情来会所?” 朝着儿子的目光瞥去—— 原沁会所。 大概又是夜总会之类的场所。 马路对面的那抹惹眼的红发,就算被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射。 也能一眼分辨出。 晚上八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李檀茗一把扯住要下车的儿子,皱眉道:“他喜欢玩,就让他玩去,在集团里上班,只会碍手碍脚,忙中添乱,你管他做什么。” 楚凌甩开了母亲的手:“方子意在他旁边!” “什么?” 李檀茗愣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谁是方子意?” 还未能问完,楚凌便已经下了车。 “诶,等等——”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楚凌露出慌张的模样。 …… 章老爷子身子骨虚弱,胃口也差了许多。 一般吃一些流食腹部便有些饱了。 也不会跟着秦生他们一起用餐。 自己这个外孙媳妇性格内向害羞,章老爷子在旁边,会觉得窘迫紧张,所以一到晚上他也有意地不去打扰小两口。 楚辞奕用餐到一半,接到一个电话。 他正监督秦生把碗里的炖牛肉放进嘴里吞下,看到来电,神色变了几分,按下接听键道:“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电话里是一个清凉的女声:“不过,你得先把钱转过来一部分,我才能相信你。” 秦生抬起眼皮,见楚辞奕在聚精会神地对话。 便偷偷插起牛肉,扔进了垃圾桶里。 假装若无其事道:“是周茵吗?” 楚辞奕又和她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然后朝远处眼观鼻,鼻观心站立着的阿素招了招手:“给小少爷重新做一份炖牛肉。” “是。”阿素一边应着,一边扯下餐盘。 “你——” 秦生也就扔了三块。 而且还是在楚辞奕移开视线,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行的。 “宝宝,我不瞎。” 楚辞奕用餐布擦了擦嘴,用优雅确定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有两天没有吃荤菜了?” “没有。” 秦生狡辩道:“我每天都吃,你自己看到的。” 楚辞奕放下餐布,又上红酒,轻抿一口才悠悠说道:“我每天都看到你往垃圾桶里偷偷倒荤菜。” 哦,他是偷偷倒荤菜了。 楚辞奕用餐时会接电话—— 一副自己好像很忙的模样,也刚好给秦生创造了把不喜欢的东西统统倒光的机会。 秦生有些心虚,蹙着眉搅着碗里的米饭。 “……你看错了。” 楚辞奕才不会顺着他的话争辩下去,慢条斯理道:“没关系,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晚上我就看看你的小肚子里,到底有没有装进牛肉。” 秦生扬起脖子冷嘲热讽:“你还想割开我的肚子?” 楚辞奕沉吟:“嗯,顺便看看里面有没有孕育的宝宝,毕竟吃了我这么多年的种子。” 谁吃他的种子! 不要脸,还在饭桌上讲这种事! “——你、你是不是有病!” 秦生被成功惹急了。 三下五除二,如嚼蜡一般吞下新做好的炖牛肉,拉开椅子,发出刺耳地摩擦声,“唰”地站起来,回卧室把自己关了起来。 楚辞奕夹了块里脊咬下,悠悠道:“你看,只要阿生稍稍刺激,不就乖乖把牛肉吃了,宝宝性格别扭却没有心机,哄他吃饭要使点巧劲。” 阿素欣慰道:“先生果然足智多谋。” 第70章 怒火中烧回到卧室,秦生干坐了一会,看到唐晓曦在群里发的信息。 他有一阵子没回学校,跟同事也交流少了一些,但会经常看群里几个老师互相发的短信。 大多是八卦。 或者吐槽学生的抱怨。 这次却不是。 唐晓曦感觉有人跟踪自己。 连续几天,但没证据,回家的路上也毫无异常。 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多心了。 秦生想起她也是当年桂峰中学跳楼事件的目击者,特别是方蕊刚死,唐晓曦作为她的好朋友便休了学,被怀疑也是理所应当。 特别是现在网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如果心虚的人早一步调查出来,唐晓曦就有危险了。 思极此,秦生坐不住了。 握着手机愣怔半响,也斟酌不出一个好办法。 开门进来时,楚辞奕以为小家伙还在生气。 想不到秦生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低伏的动作导致衬衣微微上卷,露出白皙没有半分赘肉的细腰。 一搭上腰肢,秦生便半睡半醒喃喃道:“不许……” 楚辞奕将他抱上床:“哪有那么多不许。” 沾上枕头,秦生意识有些回笼了。 “手机。”他小声说道。 楚辞奕侧躺在他身边,拖着腮,盯着眼前精致的脸颊欣赏了会,才缓缓问道:“今天生气的时间怎么变短了?” 秦生瞪着他:“我要手机。” “先回答我的问题。” 说罢,手指在他腰间摩挲了一下。 哦,轻浮挑逗的举动,彼此的距离也在危险范围内,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按在床上,做一些让男人觉得愉悦的事…… “我还没洗澡。” 秦生往后缩了缩,下意识地说。 说完仿佛反应过来似的,气急败坏道:“我要手机!” 手机就在桌上。 秦生弓着身子,撑在床沿边,将它拿到手里。 群里已经安静下来。 最后一句,停留在王老师关心的回答上。 “要不小唐先报警,再不行就向学校打申请,早一点走,回家也不要急着赶小路了,多花点时间走宽敞的大马路。” 楚辞奕将人往自己怀里揽,见秦生紧张兮兮地看手机,便跟着一起看了:“我记得这个喜欢你的小女生初中在桂峰中学读的吧?” “哦。” 秦生脑子里想着事,没听内容就先答了。 “宝宝,我在跟你说话。” 楚辞奕不喜欢他关注任何一样东西超过自己,便用食指和中指点在男孩的下巴,轻轻一抬—— 两人近距离地对视五秒。 楚辞奕任何情形下的视线,都深邃得仿佛能将他一口吞入腹中,秦生很快败下阵来,指着手机小声道:“唐晓曦被人跟踪了……” “嗯,她被跟踪。”楚辞奕紧紧捏住手里皮肤细腻,没有半分胡茬手感的下巴,让秦生的目光无法逃避,只能看向自己:“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可能有危险——” “危险就去报警,你又不是警察,告诉你有什么用?” “我自己看到的,关心她不行?” “那你什么时候关心关心你老公?” 下巴被捏红了,秦生觉得不舒服,想要扭头,楚辞奕硬拧着不让,心里滋生的委屈迅速扩大:“你好烦!你好烦!唐晓曦是我同事!” 而且她还跟楚轩昂的轮/奸案有关,要是出了事,完全是被楚家连累的,想到这一层,秦生自己都觉得抱歉、愧疚,楚辞奕却一点都不在意…… “躺在身边五年的老公。” 楚辞奕一边收走了他的手机,一边缓缓道:“比不上相处了三个月不到的同事。” “谁是我老公!谁是我老公!” 秦生奋力拍打着男人的手腕:“你弄疼我了!” 一旦没收了手机,楚辞奕便不再束缚微微泛红的下巴,反而做了个搂腰的姿势,让秦生坐在自己大腿上,另一只手开始翻阅微信记录。 楚辞奕又自说自话,肆意侵/犯他的隐私! “不许偷看我聊天记录!” “不是偷看。” 楚辞奕举高了手机:“是正大光明地看。” 力量悬殊太大了。 秦生几次想要仰起身体,都没有成功。 气得张开嘴咬住了男人的左肩。 秦生本身就是沉默寡言的人。 微信里加的全是同事,只有对方主动来找,没有他主动找别人的,又惜字如金,同事说两句,他回一句,聊两下便结束了对话。 “这位唐小姐还约过你吃饭?” 楚辞奕扫了一眼时间,扬眉道:“十月二十三号,那天我休息正好在家,好像是周六吧……难怪拒绝了,毕竟我在别墅里,宝宝一整天都起不来的。” 还在胡说八道! 秦生委屈又气愤,咬肩膀的力道更重了。 咬得用力,舌头跟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触到。 没一会儿,左肩便沾满了一大片大片的口水。 原本楚辞奕一点坏心思没有。 被这样一咬,难免心头悸动,小东西又不知好歹地胡乱乱扭,隔着布料,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坐在哪里似的—— 秦生气得厉害。 狭长的狐狸眼里含着一包泪。 股间清晰的感觉让他蓦然住了眼泪。 “你混蛋……” 秦生不敢再动了。 紧张又恼怒,害怕楚辞奕把他搬到浴室里,对着立体的等身镜子,一边帮他洗澡,一边让他看着自己失控哭泣的模样羞愤到崩溃。 楚辞奕承认自己是个喜欢欺负人的混蛋。 看完聊天记录不太满足。 翻着翻着,便翻到记事本了,但里面上了锁,需要密码才能打开。 “宝宝还保留着写日记的习惯啊。” 秦生以前也有这样的习惯。 一有空,便记录一周的心情。 秦生刚被带进别墅时,不知道楚辞奕是个控制欲极强的混蛋。 每隔两三天,都会写下一点心里话。 例如第一次晚上,除了刚开始的疼痛。 还有让他浑身颤栗的酥麻和愉悦。 奇异又古怪的感觉。 仿佛在某一处打开了禁忌的开关。 例如他发现楚辞奕并非如同表面一般,是完美无瑕的人。 虽然看上去优秀,实际偏执,占有欲和控制欲都很强。 当他的手下,或者盟友或许很舒服。 做他的朋友,或者情人简直是一场噩梦。 秦生曾经套过楚辞奕的话。 关于上学时有没有朋友这个问题。 答案果然没有。 为此,秦生还幸灾乐祸了好几天。 然后,把它们统统写到了日记里。 例如,秦生意识到自己开始习惯楚辞奕的动手动脚。 习惯身旁有楚辞奕照顾的生活。 感到害怕又无力反抗,质疑自己怀疑人生。 秦生写了三年。 楚辞奕看了三年。 他在楚辞奕面前,宛如一只不穿衣服的透明娃娃。 里里外外全被掌控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情绪变化,情感的矛盾。 楚辞奕都能通过他的日记了解到。 直到秦生自己察觉到三年来写的东西,全被楚辞奕看了个精光。 小心翼翼维护的自尊心和骄傲早就没有了。 难怪男人总肆无忌惮地霸占他的身体。 楚辞奕早就知道秦生的心底滋生了一种对他抗拒又欲罢不能的蔓藤,像有毒的罂粟花一般,正慢慢朝着外部一点一点扩散。 气急之下,秦生离家出走了。 没想到即使离家出走,也是从龙潭到了另一个虎穴。 “你不准看!” 秦生刚努力稳定下来的心态,又急得上火。 “好,我不看。” 楚辞奕一边试密码,一边气定神闲说道:“无非就是讨厌我,不想跟我一起洗澡,把你当作小情人一样对待,一点都不重视你,宝宝,我记得有一年七夕节加班没带你出门用餐你还生气了呢……” 生气了也不说,还要他来猜。 第71章 “我没有写这些……” 秦生攀着楚辞奕的肩膀,清冽如泉水般的目光在刹那间划过一丝心虚,下一秒,便看到手机里日记本的锁被解开了:“你说了不看的!说了不看的!” 他紧张而无措。 离家出走过以后,楚辞奕便答应他,再也不看日记本了。 秦生才不会相信。 警惕了一整年,才慢慢开始重新写。 没想到楚辞奕又说话不算话了…… “怎么哭了?” “你……你把手机还、还给我……” 楚辞奕帮他擦了擦眼泪。 被秦生反应很大地撇开脸躲掉了。 “我……我要起、起来……嗝。” 秦生觉得股间的温度太热了,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折磨人的硬度。 “为什么?” 楚辞奕很喜欢小家伙这样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 距离又近,又能让他迫不得已夹上自己的腰:“不舒服吗?” 说罢,轻轻朝着秦生耳畔,吹了一口气。 “不、不舒服,热死了——” 秦生慌里慌张夺过手机,才发现这次楚辞奕压根没有不肯给他的打算,轻而易举地抢回了手里:“你早点给、给我不就好、好了……嗝。” 他只是害怕楚辞奕看见里面的内容。 拿到手机便安心了。 脸颊上还挂着吹破的两个鼻涕泡,又滑稽又好笑。 楚辞奕给他把鼻涕泡擦了:“脏不脏,嗯?” “脏、脏了……才好,嗝。” 秦生没被继续欺负,情绪也渐渐不那么大了。 只不过一旦打嗝便有些停不住,身子跟着一颤一颤的。 “脏了就要多洗洗。” 楚辞奕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把人拖了起来。 “我,我不要洗——” 秦生又感觉到不对了。 洗脸为什么还要把他抱去浴室? “又不是小孩子了。” 楚辞奕被刚才那一颤一颤的身子,颠得有些兜不住神,言里话里带着一股灼热的微风:“洗完外面,还要洗里面呢。” …… 越到后面,秦生越挣扎不动。 只能隐约听见自己抽泣崩溃的声音。 “疼吗,宝宝?” 秦生不觉得疼,只觉得涨。 没回答便是不难受了。 楚辞奕从背后抱住他,轻轻摇晃:“叫老公好不好?” 秦生咽呜了一下,红润的薄唇张了张。 “什么?” 楚辞奕靠在他的肩膀上,侧耳旁听。 “老、老变态。” 秦生刚把话骂出来,身体猛地一抽搐。 瞳孔失去焦距,彻底没了力气。 秦生只是一张嘴巴不饶人。 体质却很弱。 洗完澡便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戴上金丝边眼镜,楚辞奕将手机从他胳膊底下抽走了,秦生仿佛有察觉似的,皱了皱眉。 楚辞奕便把“小白”塞进他的怀里。 小白是秦生抱了多年的布偶,抱在手里有安全感。 果然,有了小白,秦生又睡踏实了。 “宝宝,你不说话的时候也蛮可爱。” 楚辞奕垂首闻了闻秦生的发香。 嗯,淡雅的薰衣草味。 水晶吊灯将秦生的肌肤照射得苍白细腻。 一个,两个,三个,楚辞奕数了数自己留下的痕迹,除了锁骨,尾椎那一片才更加醒目,更加艳丽,现在又不能拉开被褥仔细欣赏,便用指腹,在脖颈处的红印上轻轻摩挲。 秦生觉得痒。 把身子紧紧卷缩起来。 模样怪可怜的。 “好,不惹你了。” 楚辞奕松开手,开始翻秦生的日记本。 2019年5月18日,晴。 快毕业了,实习工作还没有找到,烦死了。 面试的时候阿素又跟在我身后,谁还会录取我啊。 一跟那混蛋说,就让我去他们公司实习。 哦,就想把我关在他眼皮子底下。 楚辞奕想起来了。 去年这个时候秦生找工作实习,他便让阿素在身后跟着,无奈菲佣的肤色和样貌太过显眼,一进大门便容易引起保安的注目。 楚辞奕也不愿让他去别家工作。 褚新集团哪些行业没涉及到? 秦生喜欢画画,可以安排到旗下的动画公司上班。 想举办画展,随时随地就能包下一间展馆。 但秦生总觉得楚辞奕假惺惺的。 虚情假意地承诺,再狠狠地要他。 吃饱喝足,又反悔了。 便情绪很大地拒绝了楚辞奕善意的帮助。 …… 2019年,5月20,小雨。 十点了还没有回来! 大概还在跟朱小姐谈情说爱吧呵呵。 那姓朱的长着一张兔嘴满口龅牙也亲的下去? 脏死了,以后别想再亲我的嘴了! 楚辞奕想不起来日记里所谓的“朱小姐”是哪位了。 每次参加宴会和应酬,周震都会提前准备应约嘉宾的兴趣爱好、身世背景。 即使褚新集团财大气粗,不动声色地投其所好,也很重要,不仅在业界获得好人缘,至少不会在衰败时刻,落井下石。 那日宴会,主角不是他,原本八点之前就能结束。结果一个不知好歹的开发商公司老板的女儿,在他红酒里下了药。 楚辞奕刚抿了一口便觉得不对劲,强撑着晕眩的脑袋向监管场地的保安看了监控,才察觉出是谁在背后作怪,处理完那名开发商老板的女儿,刚好药效发作,无奈之下,只好请来姜医生治病。 等意识回笼,已经凌晨四点。 秦生干巴巴等着,差点没七窍冒青烟。 …… 2019年,6月12日,多云。 那个混蛋白天不来,晚上又一到点就又来了。 七点半准时吃晚饭,然后洗澡。 一边洗澡一边…… 谁要跟他一起洗澡—— 他就是饥/渴,就是在拿我发泄! 别以为我不知道浴室里装了什么…… 我在书房里全部看到了。 有毛病!老变/态!拍这种东西! 他是不是故意p过了,我才不会做出那种表情! 我怎么会做出这副表情…… 去年的520,秦生冲他发脾气,单方面冷战了将近一个月,六月十二日,大概是他们和好的前几天。 原来去年六月,他家宝宝已经发现浴室里藏匿着的摄像头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秦生一直没把摄像头拆了,可能怕楚辞奕发现然后惩罚他。 原来这小家伙还看过自己的小视频。 看得时候一定脸红心跳,脊背僵硬,头顶冒烟吧。 …… 2019年,6月17日,大雨。 哦,我才不想跟那个混蛋和好。 他又从后面进来了。 还一定要让我看镜子,后面还有摄像头—— 这个老变/态,哪天他破产了,我第一个拍手叫好! 去年六月十七号,是秦生和楚辞奕重归于好的日子。 哄小家伙开心的方法很简单。 亲自烧一桌菜,说一些软话,带他去看话剧,临睡前读故事书。 秦生表面嫌弃,嘴上还会说他恶心。 实际已经心软了,抱进怀里上下其手的时候,乖乖的还不会反抗。 …… 2019年,7月1日,多云转晴。 最近总是腰疼…… 我都说了,跪着不舒服!一点都不舒服!腰还会疼! 那个混蛋不仅不听,还一直跟我唱反调。 讨厌死他了! 只有一点点不讨厌。 他的身体暖洋洋的,抱着我晚上就不觉得冷了。 这样抱着,侧着进来,也不会觉得难受…… 里面一样很温暖。 就是早上起来,别总乱动就好了。 看到这里,楚辞奕关上手机,打量着眼前熟睡的男孩。 良久,才笑道:“宝宝,你喜欢这样啊。” “其实我也喜欢。” 楚辞奕说话慢条斯理,又带着似有若无的侵/占欲:“这样就算睡着了,也能感觉到有无数温暖的小蛇,在轻轻地咬我。” 秦生睡熟了。 “哼唧”一下,没有回答。 下意识地蹙眉,又松开了,小声地低吟。 梦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钻进来了。 第72章 秦生晕晕乎乎醒来过一次。 发现枕头边的手机不见了,瞬间清醒了一半。 他被楚辞奕缠得脱不了身,只能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搜索手机的着落。 找不到。 秦生下巴搁在枕头上。 思索日记本被看全了的可能性。 “不再睡一会?” 再怎么不敢乱动,身体还是紧绷着的。 秦生一醒,楚辞奕就感觉到了。 “你是不是又偷看日记了。” 昨晚哭得太厉害,嗓音还带着阵阵沙哑。 但不妨碍秦生话语里的警惕。 “你哭这么凶,谁还敢偷看?” 楚辞奕扶着他的腰肢,将自己抽了出来。 离开时,秦生神经蓦地绷得更紧了。 “啵。” 清晰的声音在卧室内回响。 秦生知道是什么,瞳孔像一团般,变得涣散。 楚辞奕一愣,轻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秦生抠着枕头,僵直着身子不动了。 红晕一点一点地,从脸颊染到了脑后跟。 “……我,我要手机。” 抠了一会枕头,他又将脸埋进床单里。 显然,还在为刚才发出的声音羞耻。 “宝宝想说什么?” “我说,我要手机!” 他闷着脑袋,语气凶狠,气势不足。 宛如一只伪装成狼的粉白兔子。 这样的神态楚辞奕喜欢极了,便道:“转过来,让我亲一口就给你。” 秦生不肯。 还是楚辞奕强硬地把人翻转过来。 在薄唇上肆意地舔/舐/吸/吮。 哦,手机还回来就好了。 秦生觉得自己缺氧,头晕目眩。 写日记就是发泄的途径而已。 他会说一些很幼稚的话,还会偷吃楚辞奕的醋,甚至会说出藏在内心里的,即其私密的事,被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看到—— 一定又要利用这些来继续挖走他的心。 五年前,也有过无数次。 秦生喜欢甜食,也喜欢甜腻腻的水果。 他在日记里顺嘴提了一句,海南的芒果还不错,去当地不知道会不会更好吃? 一周后,楚辞奕便把人带去了海南。 秦生那时候对他排斥心很重。 瞪着一双清亮的眸子问他去海南的意图是什么。 楚辞奕用温柔地语气说,他发现秦生对芒果情有独钟,家里的芒果又都是从海南运来的,不知道当地的味道会不会更好吃…… 与其这样遥想,不如直接去一趟。 秦生就是在这一刻稍稍卸下防备的。 他觉得自己和楚辞奕之间产生一种奇怪的契合。 居然在看到同一件事物后,有一摸一样的想法。 实际根本没有。 都是那混蛋从日记本上看来的。 哦,秦生还在日记里写过。 已经将近十年没过生日了。 母亲似乎忘了,父亲大概从没有记住。 每一次生日,都很寂寞,很孤独。 楚辞奕便特地退掉所有会议聚餐。 陪秦生过了十年来第一个有温度的生日。 那天秦生喝了不少红酒,有点醉了。 特别兴奋。 给自己戴上了狐狸尾巴和耳朵,跳了一支自创的舞蹈,像一只真正的小狐狸精,窝在男人怀里乱笑,气人的是,楚辞奕把这段摇着狐狸尾巴的舞录了下来,在第二天秦生清醒的时候放给他看了个遍。 如果楚辞奕不看日记,就不知道十年来的第一次生日让他有多高兴,更不会见到他眉飞色舞戴狐狸尾巴的模样,更不会有之后的兔尾巴和狗尾巴了。 秦生想起来就觉得羞愤。 闹着要删掉视频,楚辞奕骗他好几次要删。 结果直到今天,依然存在电脑里。 三年后,楚辞奕偷看日记被秦生发现,半分愧疚心没有,还一本正经又无辜地喊他宝宝,辩驳说,世上没有真正心意相通的伴侣,身体相通倒是可以,不过身体相通已经做得够多了,连哪里有疤,哪里有痣,他甚至不用摸索,便能碰到。 秦生气得差点进医院,把股间缝隙处的痣给点了。 哦,之前的三年,楚辞奕还专挑秦生最不排斥的姿势动他。 等男孩在日记里写下“习惯了”,过了一段日子,便又缠着秦生,做一些更深/入,更过分的事。 他就这样循序渐进,让秦生一点点习惯、接受,又离不开自己,像狩猎似的,把握完全的主导权。 如今楚辞奕已经把他看透了。 没有日记本也一样对内心的情绪了如指掌。 秦生最怕他看到那些羞耻的话。 ——例如他以前写过一边记录,一边面红耳赤的东西。 其实被楚辞奕抱着,从身侧进来,安安静静睡一个晚上很舒服,也很有安全感。 他一点都不讨厌。 但每到早上,楚辞奕出来时那一下难以启齿的声音,总让他恨不得钻进床底下。 要是被男人看到。 一定会故意弄出这种声音。 再欣赏他气恼无措,难看窘迫的模样。 …… 秦生被亲得喘不过气来了。 明明楚辞奕还承诺,只是浅尝辄止的。 “我,我要上课去了……” 秦生感觉到身旁的混蛋有抱着他再来一次的打算,立即推搡着男人的肩膀抗拒道。 “嗯。”楚辞奕懒洋洋看了一眼钟:“是晚了点。” 刚好七点半。 这个时间点应该到学校了才对。 秦生被他缠得起不来,自然没有办法准时上班。 平日里章主任最讨厌这种两天晒网三天捕鱼的行为,理应骂他一顿,最近看到脖子上清晰的痕迹,不仅闭上嘴巴,不再说什么,还显得有些尴尬。 这种事,除了怪她外甥,还能怪谁? 楚辞奕有一下没一下,缓缓揉捏着怀里人的耳垂:“既然这么晚了,那就别去了,嗯?” 呆在家里干什么,任君宰割吗? “谁要跟你待在一起!” 秦生一把拍开男人的手,想起身,又被扯了回来,听楚辞奕用一种慢悠悠的语气说道:“那我先帮宝宝穿衣服,好不好?” 这个混蛋就开始从内裤选起。 秦生抱着被褥抗议道:“我不要穿海绵宝宝的。” 楚辞奕停下手中的动作,微讶:“为什么?” “我又不是十岁小孩。” 秦生不高兴道:“幼稚。” 楚辞奕便把他的内裤一件一件拿出来:“这件呢?” 秦生只是扫了一眼,立即恼羞成怒道:“不要——” “宝宝,我觉得你穿上很漂亮。” “哦。”秦生冷笑:“这么喜欢你怎么不穿?” 前后就两条细布,一看便是楚辞奕买来玩情趣的。 楚辞奕又挑了几件,秦生都很抗拒,只能自己挪着被褥缓缓往前,趴在床沿边一件一件看:“我都说了这种挂铃铛的我一辈子都不会穿。” “宝宝,狐狸尾巴你也说过一辈子不戴的。” 楚辞奕说话本就镇定自若,还带着一股揶揄的味道,总能惹得秦生跳脚:“——是你故意灌醉我!挂铃铛的我不会穿,尾巴你也别想看到我再戴了!” 楚辞奕识趣地闭嘴。 秦生戴狐狸尾巴跳舞的样子很招人疼惜。 尾巴一边走,一边抖,一翘一翘,纯白的狐狸毛又衬得皮肤软嫩雪白。 这样碰到一丁点事,便害羞得几乎钻进地缝的小家伙,压根不愿意给自己戴上。 只有在偶尔喝醉酒、兴奋到胡言乱语的时候,可楚辞奕怎么舍得让自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喝醉酒?他一共只看过两三次罢了,真把人惹不高兴了,估计就再也看不到小秦生青涩摇尾巴的模样了。 秦生在另一隔抽屉里拿了件黑色纯棉的内裤。 然后凶巴巴地说道:“转过去。” 楚辞奕挑眉:“宝宝身上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才不是看没看过的问题。 秦生有当着他的面换裤子,被一把捉进浴室里,重新来过的遭遇。 能放心就怪了。 思及此,便丢了一条裤子在他脸上:“转过去!” 第73章 秦生三下五除二穿上内裤。 碰到红肿的地方,依然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我要穿彩色夹克衫……” 秦生想了想,坐在床上指挥道:“还有那条破洞牛仔裤。” “破洞牛仔裤伤膝盖。” 楚辞奕转过身,发现这小东西套上内裤以后,又小心翼翼钻回了被褥里,一点没有让他看到的打算,便露出惋惜失望的神色。 秦生不高兴地扭了扭:“你又限制我。” 楚辞奕从衣柜里抽出一件秋裤,抛给了他:“牛仔裤可以穿,但是在这之前,先套上秋裤。” 谁穿这种裤子里面还套秋裤啊。 秦生一边愤愤不平地将腿伸进裤脚管。 破洞牛仔裤里套秋裤的样子看着有点滑稽。 幸好秦生纤细,倒不那么臃肿。 楚辞奕道:“脚抬起来。” 秦生都准备起身刷牙了:“……干什么。” “把脚指甲剪了。” 闻言,秦生的脚趾立即蜷曲起来:“不要。” “我看到你指甲长了。” “我可以自己剪。” “但是我想帮宝宝剪,不行吗?” 楚辞奕哄秦生就范有一套自己的思路,轻声细语,语气如沐春风,小东西差点就没守住防线:“……哦,哦,不行。” “宝宝,再不听话我就要……” 男人软硬兼施,有一百种让他妥协的方式。 直接的办法就是把人抱去浴室,回来以后秦生软成一摊烂泥,再没力气反抗了。 秦生怕了他,咬牙切齿地将腿搁上他的膝盖。 心中万分后悔,怪自己没及时剪掉又被楚辞奕给发现了。 男人就喜欢做一些照顾他的事,恨不得连饭都一口一口喂着吃,然后一副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心满意足的享受模样。 秦生的脚趾泛着微微的粉白,形状圆润,异常可爱,况且和他的体型不同,看上去有点肉呼呼的,楚辞奕剪得很慢,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好像在拿着他的脚赏玩。 这样的态度导致秦生紧张极了。 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楚辞奕。 他看着看着,看久了,就逐渐分了神。 ……仔细地瞧,也是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眉毛浓密,眸光深邃,唇色绯然,挺直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斯文优雅。 要是性格不那么坏就好了。 秦生不喜欢总欺负自己的。 他喜欢温柔一点,宠着自己一点的。 哦,秦生又想了想,没认识楚辞奕之前,他至少是喜欢女生的,看见女生微微隆起的胸脯也会脸红。 可现在,就算□□半露的美人站在眼前,也不会有半点感觉了,他只会为瞥到楚辞奕敞开的腹肌而感觉不好意思。 穿衣服也是,以前抗拒得要死。 后来反抗不了,只要随他去,竟然渐渐习惯了。 楚辞奕深深渗透了他的生活。 连秦生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 就算等他发现,也为时已晚。 等剪完指甲,楚辞奕还不肯放手,秦生像被火烧着了似的迅速把脚抽回来:“……有什么好看的。” 阿生哪里都好看。 刚想这样说,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 楚辞奕收起戏弄的神色,理了理领带,沉声道:“进来。” 秦生垂着脸,在心里骂。 一本正经的虚伪模样。 阿素推开门进来了,用毕恭毕敬地语调说道:“先生,杨家的结婚请帖送来了。” …… 一个月后,是房产大亨杨宗国的小儿子杨若博和海外出口贸易上市公司ceo顾瀚之举办婚礼的日子。 婚礼在衡宾山庄举行,各大行业的豪门纷纷到场。 秦生被打扮成一只精致优雅的小狐狸。 跟着楚辞奕一道参加。 这段时间褚新集团已经逐渐步入破产的趋势。 楚轩昂因为种种大跌眼镜的愚蠢操作,终于惹怒了原先几个中立的股东,联名把他踢出了董事会,加上又和楚玲反目,楚文涛昏迷不醒,一时间竟成了众矢之的。 楚辞奕自曝没死之后,一直没回楚家,如今赴约,也是以章家的名义参加的婚礼。 其中性质大不同,一进场,名流们纷纷保持一种观望的状态。 秦生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神经绷得很紧,他挽着楚辞奕胳膊,感觉到四周投来的视线,又不自在地松开了。 “挽着我都害羞?” 楚辞奕挑了挑眉,悠悠道:“以后结婚,我们还要在众目睽睽下接吻呢。” 秦生知道他在揶揄自己,低声骂了句:“有病。” “楚董。” 杨欣霖穿了一件粉白色抹胸鱼尾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头发上挽,只留两簇微卷的刘海,气质淡雅,她瞥了一眼楚辞奕身旁的小金丝雀,娇笑道:“藏了五年,终于肯带出来给大家见见了?” “他胆子小,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话音刚落,秦生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现在不同了,再找其他女伴,一回家就得不理我了,是不是?” 外人面前,秦生点头也觉得不对,摇头更觉得不对,眨了眨清亮的眼眸,喝手里的鲜榨橙汁去了。 “他确实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杨欣霖轻轻摇动着红酒杯,捂着唇沉吟。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把一个漂亮的花瓶当做宝贝,摆在家里观赏。 ……楚辞奕不愿跟她联姻,真是可惜了。 “不要当着我的面,批评我家宝宝。” 楚辞奕慢条斯理道:“杨总经理,这个季度的报表该出来了吧,竞标的项目进展如何了,我们出资收购褚新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都是实力雄厚的大型企业,如果这个季度业绩不达标——” 杨欣霖现在的底气,都是楚辞奕给的。 这话里话外,听着像带了几分警告。 “呵呵呵,楚董,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就不跟您在这里说闲话了……” 杨欣霖生怕他继续把话题说下去,也不敢再揶揄老板娘了,尴尬地笑了两声,举起红酒杯,踩着高跟鞋逃之夭夭。 望着匆匆离去的窈窕背影,秦生放下撑满橙汁的玻璃杯:“她就喜欢欺软怕硬!” 楚辞奕扶上他的腰:“杨小姐也不是欺负你。” “……那是什么。” “中肯的评价。” 哦,反正就是嫌弃他不像别的千金大小姐,巧笑倩兮,情商高嘴皮子又会说! 秦生又急又怒,转过身要跟男人对峙。 结果被楚辞奕抱了个满怀,引来四面八方的瞩目。 秦生挣了挣,发现根本挣不开。 楚辞奕却做出一副无奈、迫不得已被搂抱住的表情:“都被别人看到了,宝宝。” “不要脸。”秦生愤愤道。 楚辞奕最受不了这双饱含秋水的狐狸眼,瞪他一下就觉得很舒服,便把人逼近角落,轻啜了几下脸颊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秦生只好愤怒地抹着脸。 留了一行口水在上面,脏死了。 楚辞奕再应酬的时候,秦生就不肯跟着去了,自己一个人缩在一旁吃水果拼盘,刚才那几个离得近的大小姐肯定看到他们的动作,眼睛红得快滴出血来了。 看什么看。 秦生不高兴地想。 以为对你们假笑两声,就是温柔绅士了吗。 控制欲强又喜欢欺负人的老变/态。 真正在一起,谁受得了啊。 哦,秦生目光转了一圈,其中一个他都还认得。 “知书达理”温小姐。 温小姐在名流圈,就算是名人了。 当初为了跟楚辞奕在一起,偷偷给他下药,自己又喝酒壮胆,结果那杯药阴差阳错地被一颇有财产权力的糟老头子喝了,两人春宵一夜,醒来才觉得不对。 温家小姐气坏了,偏偏还是一血,只能自认倒霉,事后还对闺蜜说难怪啪啪啪时总感觉有东西在压着她,原来那糟老头子的大肚腩。 这事一传开,温小姐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和糟老头的大肚腩变成了各家名流小姐闲聊八卦的笑柄,很快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 那老家伙又是个名声极差的小人。 对温家企业打压了好几次。 温家是老豪门,生意半死不活,全靠祖产度日。 把温家整得加速落末以后,这糟老头又以同样的方式阴了温小姐一把。 这回,他物色了一个流浪汉把温小姐睡了。 甚至拍了视频买通人在某个名流小姐的生日宴上播放,这样一来,不仅臭了名声,清誉也毁得一干二净。 后来温小姐大肚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更惊奇的是,两个月后,等事情渐渐淡去,温小姐和糟老头子,竟然举办了婚礼。 自此之后,温小姐重新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至于开不开心,看她越渐消瘦的身体,聪明的人,便也心里有数了。 秦生在温小姐干瘪的脸颊上打量一圈。 发现她其实并非眼睛红得跟滴出血来,而是本就神情抑郁,目光呆滞,一脸怨气,而目光看的方向,刚好只是秦生躲得角落罢了。 毕竟三年前的事,现在温小姐孩子都两岁了。 估计对楚辞奕早就没了念想。 注意力从温小姐身上挪开,秦生才看到西装打扮的楚凌和盛装的李檀铭,只不过他们的气色都不怎么好,与人交流时,笑容甚至有些勉强。 “那不是最没用的三儿子楚凌吗?” “我看楚家真的要没落了。” “楚轩昂呢?” “……啊?那个只会乱叫的傻子?大概现在还在局子里接受调查呢吧,哈哈哈哈——” “他初中时强/奸女学生的事是真的啊?” “谁知道,不过楚轩昂这种私生子,本来就是跟没家庭教育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会犯也很正常。” 李檀铭面色难看。 私下再怎么讨厌也是关起门来内部的事。 如今楚轩昂被当成笑柄议论纷纷,实在叫她脸上无光。 往日谁都不敢怠慢楚家。 如今前来巴结的,都是一些小门小户。 蚊子再小也是块肉,楚家再乱,占领的市场和资产也是普通小公司遥不可及的。 李檀铭后悔得要死。 自己就不该让楚凌韬光养晦,暂避锋芒。 避锋芒的确能让楚文涛欣慰,也能卸下楚轩昂的防心,让他把所有矛盾指向楚辞奕。 但也使得众人对楚凌的印象,变成了一个胆小没用,沉默寡言的楚轩昂跟班。 即使是集团内部的股东投票,也从没想过让他担任董事长,管理手下,洽谈项目,初印象都是,褚新是没人了吗?让最废的小儿子来谈生意? 如果集团还在蒸蒸日上,倒也能把印象一点一点扭转过来,可惜如今的趋势,却没有给他建立威信的时间了。 况且,李檀铭发觉最近儿子魂不守舍。 心思根本不在管理公司上。 而是叫一个方子意的大学生身上。 李檀铭托人调查,不调查还好,一调查吓出一身冷汗,这个方子意竟是十年前跳楼自杀女学生方蕊的亲生哥哥。 楚凌虽没有参与过强/奸。 但他帮忙处理过尸体,甚至连同朱校长一起商议如何隐瞒,可以说前前后后,有一半是楚凌打点的。 现在儿子跟这样一个人搞在一起。 还为他神魂颠倒,怎么让李檀铭安心? 李檀铭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正焦急万分。 看见角落里吃拼盘的秦生,顿时心中微动。 楚辞奕似乎很喜欢这位小情人。 要是能把他牢牢握在掌心里,说不定还有转机。 李檀铭大脑转得飞快。 …… 婚礼正式开始前,秦生在后台看见了一袭白色西装的杨若博。 和先前在杨家老宅看到的杨若博判若两人。 坐在顾瀚之身边,收起了肆意张扬的模样。 “娘娘腔!你快来!” 杨清樊兴高采烈地围着两位新郎乱转,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新父亲很满意。 秦生是趁着应酬的楚辞奕不在,偷偷过来看看的。 ——杨清樊过于热情了。 他对顾瀚之的态度和对方子意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杨若博懒洋洋靠在沙发椅上,任由化妆师帮他吹着头发。 “最近爸爸精神不大好。” 杨清樊偷偷跟秦生咬耳朵。 秦生扬眉:“……他恐婚?” “没有。”杨清樊认真地摇了摇头,说道:“是爸爸又怀孕了。” 有一霎那,秦生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 杨清樊大着嗓门道:“爸爸又怀孕了!我有弟弟妹妹了!” “臭小子!” 杨若博慵懒的模样绷不住了,跳起来一下撞到了吹风机上,痛得龇牙咧嘴也不忘骂道:“你再给老子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我没胡说八道!” 杨清樊奋起反驳:“你天天在家里跟顾叔叔在家里玩造人,就是顾叔叔把你肚子搞大的!以前他也搞大过你肚子,上次你们说话,我都听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就是你和顾叔叔生的!” 杨若博恨不得把这个从自己肚子里滚出来的小杂种掐死。 第74章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化妆师翘着小拇指,扭着腰,嗲嗲地劝道。 杨若博根本不理他。 拎起大嗓门儿子放在腿上打了两下屁股。 “啪啪——”发出清亮脆耳的敲打声。 打第三下时,顾瀚之阻止道:“若若,当众打孩子会伤到他自尊心的。” 若若?秦生眉心猛跳。 ……哦,原来有钱人都很肉麻。 即便如此,秦生也难以接受嚣张肆意、带着几分不羁的杨若博被喊叠音。 他挪动了两步,默默退出休息室,关上了门。 一时间,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入耳膜。 “你哭——还哭——老子打重了吗,啊?少给老子装模作样——” 后面就没打屁股的声音了,两人根据养娃问题争吵了半天,杨若博被气得不轻,恨不得直接悔婚。 休息室到大厅之间,通着一条悠长的过道。 大家都在等新郎入场,过道上只有秦生一人。 “等等。”李檀铭踩着高跟鞋,拦去了他的去路。 显然是故意等在这里截人的。 秦生在她焦虑情绪下,连粉底也遮不住的蜡黄脸颊上扫了一眼,酝酿片刻,道:“我不会出卖楚辞奕,也不会做伤害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五百万。” 李檀铭知道这类甘愿委身在男人下面的金丝雀,钱对于他们来说,都有着天然的诱惑力:“我记得你是被秦何琼送到楚辞奕床上的吧?” 她有点揭秦生伤疤的意思。 果然便看到了男孩骤变的脸色,乘胜追击道:“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过……如果你愿意——” “不愿意。” 秦生冷冷道:“你不如先学学杨欣霖,她比你大方,直接拿一张空白支票说动我,五百万……还不如我的别墅值钱。” “那不是楚辞奕设的局吗?” 李檀铭笑道:“难不成还真能把别墅送给你?” “是。” 秦生绕过她往前走:“就是真的送给我了,没什么事的话不要当我的道。” “就算送给你了——” 李檀铭咄咄逼人道:“也只是赠予玩具的礼物罢了,你不会以为楚辞奕打算跟你结婚吧?” “你好烦。” 秦生有点不想听了。 他是有点害怕楚辞奕表面说结婚的事,但其实是故意哄自己玩玩的,有钱人注重繁衍后代他一直知道,况且章家就是因此落末的…… 秦生的情绪很容易被人看穿。 李檀铭见他脸色有异,便得意地笑了笑,在他身后说道:“你们可跟杨若博和顾瀚之不一样,他们至少家境相当,能互相在生意上获得帮助,你又能给他什么,连孩子都生不出,商人不想获利,整天做亏本买卖,那就不叫商人了。” 李檀铭喊得大声,走出老远秦生都能听到她说的话,心中气恼,又觉得情绪实在容易被这群不怀好意的人调动,便开始自己气自己了。 “你去哪了。” 刚回大厅,秦生便一头撞进了温热的胸膛。 “上厕所。” 楚辞奕垂帘,看着他的脸,问道:“上半个小时的厕所?” “上半个小时有什么稀奇的。” 秦生别开脸,自顾自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我怕你又被哪个不知好歹的拐走了。” 楚辞奕捏着秦生的手腕,一同坐下。 “哦,我才没那么蠢。” 秦生不看他,眼神直愣愣地朝一个方向瞥去。 只需一个表情,楚辞奕便能大致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那你又在生什么气?” 秦生低头,喝了一口橙汁,然后,又喝了一口。 小声说道:“……以后你想不想要孩子?” 话音刚落,抬眸对上楚辞奕淡如墨的黑瞳—— 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要给他生孩子似的。 第75章 慢慢地,楚辞奕眉毛高高扬起:“宝宝,你不会想要给我生一个吧?” “我才不会生——” 秦生狠狠瞪他一眼,然后垂帘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我又不是杨若博。” “我知道。” 楚辞奕在他耳边低语:“也看过。” 说罢,宽大的手掌自下而上。 轻轻在大腿上捏了捏。 有着几分浓烈的暗示意味。 灯光在一霎那暗下,盛装打扮的司仪上台。 楚辞奕继续道:“杨若博是双性人。” 两人在角落里挤成一处,看上去很是亲密。 “杨宗国年轻时……” 场内音乐震耳欲聋,将楚辞奕的话遮了一半。 秦生犹豫片刻,才凑近问道:“年轻时怎么了。” “做了一件错事,才导致生出来的孩子身体有两样器官。”即使灯光幽暗,楚辞奕一垂头,也能看到卷长的睫毛在眼前一眨一眨,很是诱人:“杨欣霖虽然没有杨若博这么严重,但也体质很差,一到冬季,就感冒发烧不断……” “哦,你了解得真清楚。” 这话从秦生嘴里说出来,莫名有点酸溜溜的。 “宝宝,聊天是一门学问。” 楚辞奕将手中叉子上的烤牛舌送至他唇边:“不然怎么知道哪一句话会触碰到对面脆弱的神经?” “……哦。” 秦生张开嘴,下意识地咀嚼起牛舌。 烧烤的孜然味瞬间在口腔内蔓延。 “我不要吃牛舌!” “好。” 楚辞奕一边应着,一边拿了碗土豆泥和焦糖烤淡奶,他常常要控制秦生甜度的摄取,小东西特别喜欢吃甜食,若不控制,恐怕一整天都在吃蛋糕。 甜食递到秦生手中的瞬间,小东西心情变好了。 “那还差不多。” 他嘟囔着,带着淡淡的奶音。 台上的司仪举着话筒,声情并茂诉说杨若博和顾瀚之的恋爱史。 秦生听了听,觉得很没有意思。 无非就是一夜情,结果一不小心怀上了。 之前流传出来,所谓“杨清樊的生母”,实际上就是顾瀚之。 只是为了隐瞒杨若博身体上的缺陷,故意编了个合情合理的谎言。 双性人跟真正的女人不一样,堕胎不仅会使得身体受到损害,两套器官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影响,最大的危害——有可能不举。 杨若博本来就没把自己当做女人过。 一夜情后的第一反应是膈应、逃避、懊悔。 哪里想得到吃什么避孕药,发现怀孕又怕被别人看作怪物,更怕从今往后再也不举,在家里做了八个月的缩头乌龟。 八个月后,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卸货。 卸完货,看着自己一生下就哇哇大哭的儿子,越发觉得不顺眼。 便直接扔给了家里保姆照顾。 他大概整天就负责喂奶这一步操作了。 即便是喂奶,也把杨若博折腾得够呛,顺带对杨清樊的讨厌又上了一层新高度。 土豆泥在舌苔中融化。 秦生看到杨若博接受顾瀚之亲吻的时候,眼神涣散,脚步虚软,完完全全一只假装凶狠的纸老虎。 便嗤笑了一声。 紧接着又撞上楚辞奕投来的视线。 脸颊上游刃有余,带着几分讥讽的表情消失了。 与之替换的,是警惕和拘谨:“……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在想我和宝宝的婚礼。” 楚辞奕摸着下巴思索道:“这种规模的酒店不够格。” 秦生一愣,反应过来狠狠道:“谁同意结婚了!” “不结婚,难道一直当我的小情人?” 楚辞奕捏紧了他的下巴。 秦生的下巴又尖又小,摸上去压根没几两肉:“一直做我的小情人也没关系,说不定哪天还能家里一个,外面一个——” “你做梦!” 秦生声音一大,附近宾客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他生了气不能发作,定定望着餐桌上的巧克力蛋糕,拿了一块泄愤似的,大口大口挖着吃。 要是敢在外面偷偷找其他人。 他也重新找一个新欢—— 秦生虽这么想,但其实除了楚辞奕,再也没和另外的男人产生过那种奇怪的感觉了。 ……他简直是最失败的金丝雀。 什么都没得到,却把心丢了。 秦生还在自己气自己。 大厅的门被猛地撞开—— 满身酒气、染着红色的男人,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推推搡搡地冲了进来。 “楚轩昂!”李檀铭脸色煞白地站起来。 她能感觉到在这一霎间,顾瀚之周身的温度,降至了冰点。 ——任谁都不喜欢自己的婚礼被一不知好歹的酒鬼搅合打断。 况且这个人,还是一般豪门看不起的私生子。 第76章 楚轩昂揪着穿超短裙姑娘的头发,穿过大厅,走至楚凌面前,把人狠狠丢在他面前。 “臭□□,敢跟老子耍花招——” 本来方蕊已经死了十年。 况且还是跳楼自杀。 警察再调查能调查出点什么? 想不到周茵这个女人去把他喝醉酒时的录音交到了警察局,不仅如此,还有他买通裁员工程师开车撞楚辞奕的事,也被透露出去。 还是父亲有先见之明,让他躲在外面避避风头。 不然早就被抓进了局里。 养不熟的臭□□!她怎么敢—— 老子花得钱还少吗? 又买包又买项链的,到头来却为了楚凌出卖他。 楚轩昂再傻,也隐约感觉到自己被边缘化了。 父亲还没死,楚凌已经对他变了态度。 等父亲一死,指不定李檀铭母子还能做出什么事。 楚轩昂压根没往楚辞奕那方面想。 他向来脑子一根筋,当前谁跟自己不对付,倒霉了就会算在不对付人的身上。 如今楚轩昂跟楚凌闹得不愉快。 第一反应便是楚凌搞的鬼。 毕竟这些事除了周茵,也只有楚凌知道。 楚凌在背后动手脚,说得通。 李檀铭保养较好的脸气得泛白,嘴唇不断抽动着:“楚轩昂!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随后,她又将视线转向梨花带雨的周茵,露出厌恶的神色:“……还把这种脏东西带婚礼上,不知道怎么想的。” 周茵的妆花了。 耳垂和面颊都有很明显的擦伤,看样子来之前就被打得不轻。 “……太可怕了,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私生子,素质能好到哪里去?我听说他从小就这样的,有点暴力倾向,所以楚文涛才从不带他出来参加宴会。” “……我可不想见血,谁来赶他出去。” 周茵哭了一会。 才用求助的眼神瞥了一眼楚辞奕。 得知自己怀孕,她不敢找楚轩昂。 只能偷偷找上了楚凌,但楚凌已经对她提不起兴趣,露出一抹嫌恶的神色,然后给了一笔打胎费,催促她赶快把孩子打掉。 “打完胎就出国吧。” 楚凌表情淡淡,冷静地向她说道。 周茵跟着他们做了不少坏事,自觉心虚。 如果这次楚凌能安顿她出国,便能高枕无忧了。 周茵心中石头落地,一阵欣喜。 做完人流手术休息了几日,便在酒店等候楚凌的消息。 谁想到,楚凌表面宽慰她,实际却想要杀死她。 周茵在酒店里的那几晚便感觉到了。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才联系上楚辞奕,将这些年楚轩昂和楚凌做的事,全盘托出。 楚辞奕叫来了服务生。 耳语几句后,服务生便默默退到了顾瀚之身旁。 没过多久,几个身穿黑衣的保安上楼。 不由分说拖走了楚轩昂。 “——你们干什么!” 楚轩昂张牙舞爪道:“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对我!” 在场的贵宾露出三分揶揄,三分嘲弄。 这让向来位于顶端,享受贵妇奉承夸赞的李檀铭如坐针毡。 她抹不开面子,尴尬地撇开了脸。 楚辞奕举起酒杯,朗声道:“对不起诸位,这原是楚家的家事,却打扰到婚礼,我自罚三杯,给顾董和杨小少爷赔个不是。” 装模作样。李檀铭冷哼。 脸全给她丢尽了,好人倒给他做了。 顾瀚之精心准备的婚礼毁了一半,面如寒霜。 倒是杨若博心情变好了,嘻嘻哈哈道:“没关系,没关系,既然楚董都这么说,当然要给个面子……” 说罢,拿起酒杯,想要一饮而尽。 顾瀚之皱了皱眉,立即伸手阻止道:“你怀了孕,不益喝酒。” “为什么?”杨若博眉毛微动,突如其来的管控让他极为不适:“老子上次也喝,不照样一点事没有?”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 顾瀚之深沉的目光里含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不由分说抽走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楚轩昂被保安拖出去不到五分钟,楚辞奕便拨通了电话。 等他挂断,婚礼已经照常进行。 秦生用余光偷瞥男人一眼。 发现他虽气定神闲,脸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心情很不错,浑身呈现着放松的状态。 “宝宝。” ……又叫他宝宝。 秦生没应,挖了一口栗子蛋糕,含在嘴里。 见不回答,楚辞奕又喊了一声:“宝宝。” “……干什么。” 台上的两位新郎相拥接吻,并不深/入,只是蜻蜓点水。 楚辞奕坐在身边,秦生看着眼前一幕,一点都不自在,干脆不看了。 “他一出大门,就被抓进去了。” 楚辞奕眯了眯眼,好像遇到特别高兴的事,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秦生脑袋上,紧紧挨在一起。 重死了。 秦生一被压着,身体微微倾斜。 连栗子蛋糕都不能好好吃了。 第77章 楚轩昂被抓进去,李檀茗明显慌了神。 拉着楚凌一起,早早离开了婚宴。 楚辞奕心情愉悦,难得对吃两块蛋糕的秦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在回家的车里,肚子便开始不舒服了。 他肠胃不好,食量又小。 多吃几口便有撑住的感觉。 秦生难受了,一直频繁地望向窗外。 趁着开车的间隙,楚辞奕向旁瞥了一眼。 秦生总爱把喜怒哀乐放在脸上。 心里想什么,一眼便能看穿。 “不舒服吗?” 秦生怕男人以后不给他蛋糕吃了,忍了忍道:“……没有。” “肚子疼?” “都说了没有了。” 秦生想让自己的语气凶一些。 话到嘴边胃里一阵绞痛,又软绵绵的了。 楚辞奕将车靠在路边,缓缓行驶。 秦生佯装往外看,实际微微弓着腰,绷紧了嘴唇,一副在努力忍耐的表情。 “哪里疼,这里?” 楚辞奕停下车,抚上他的肚子。 在腹部上方的位置轻轻揉了揉。 “……不是。” 秦生还想挣扎,但温热的手掌放在腹部还挺舒服,就哼哼唧唧默认了:“嗯。” 楚辞奕给他揉了会,才下车买药。 秦生有慢性胃炎,消化差,稍微吃多了油腻的食物都会拉肚子,蛋糕是被他盯着数量监督的—— “宝宝,你到底吃了多少蛋糕?” 原本药房的护士在玩手机,听到问话,抬头捂着嘴直笑。 秦生心虚道:“没吃多少……” “那怎么会肚子疼?” 秦生没话说了,躲在男人身后,避开护士调笑的视线,气急败坏道:“快点买。” 楚辞奕笑了笑,掏出银行卡:“两盒保济丸。” 等付完钱,走出药房,秦生还听到里面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调笑的声音。 “他们俩肯定是一对。” “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个子矮的,特别容易脸红,盯着他看一会就不好意思了,还跟个子高的撒娇闹脾气。” “真的啊……” 谁撒娇闹脾气了。 秦生坐上车,恼怒地说:“以后别去这家店买药了。” 楚辞奕踩了油门,悠悠道:“她们说的不对吗?” “你都听到了!” 秦生把装药盒的塑料袋放上大腿,才有所察觉:“你是不是故意在她们面前叫我宝宝!” “让她们知道不好吗?” 楚辞奕面不改色说道:“以后少吃点蛋糕,不就没有再进药店的机会了,要不然,我就天天来这家药店,告诉那群看电视剧的姑娘,这些药,都是专程为我家宝宝买的。” 秦生还想发作。 肚子又隐隐抽痛起来。 他是趁楚辞奕去交际,偷偷多吃了两口。 都怪平时男人管得严,秦生都好久没有尽情品尝巧克力蛋糕和栗子蛋糕了,那栗子蛋糕做得实诚,看似不大,其实很管饱,又急又快咬没了,秦生的小胃口,自然消化不了。 “怎么不是回家的路?” 秦生把头搁在车窗上,有气无力的音调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慵懒:“你又要去哪里……” “新房子。”楚辞奕回答道:“家里在装修。” “什么时候要装修了——” 秦生一下子挺直了背:“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我都要的!” “宝宝,我知道你都要。” 楚辞奕道:“已经请好了搬家公司,把那些床单枕头一起搬运到新家了。” “谁在意那些枕头床单啊——” 其实秦生就是喜欢这些零零碎碎,看上去小得不能再小的便宜玩意,面子抹不开不肯承认,又气得不轻,话题都险些被带偏了:“你要装修都不通知我!” “那栋别墅要装修成我们的新房。” “什么新房啊——” 秦生刚将话说了一半,脸庞蓦地升了温,像一只鲜艳赋有光泽的小苹果:“我、我没同意过……” “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只是打算先搬家,还没决定布置怎样风格的装修。”楚辞奕给车辆打了个弯,继续往前行驶:“后座有室内设计风格的杂志,宝宝喜欢的话,我们一起挑选。” “谁会看……我都说了没同意装修了。” 秦生在车里干坐了一会,腹中似有若无的绞痛依然纠缠着自己。 便泄愤似的拿起杂志,胡乱翻阅着。 楚辞奕微微一笑,道:“那款意大利手工皮质的沙发挺好的。” “太硬了。” 秦生看了一眼沙发,直接翻了过去:“腰会不舒服的。” 楚辞奕温声道:“宝宝,软沙发才容易得腰病。” 秦生不高兴地抿了抿唇。 家里的沙发又不只是给他躺着的。 哦,说不定还要他跪在上面,硬/邦/邦的,怎么跪啊。 又翻了几页,杂志上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门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时间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墙壁里的卧室。 这样的设计让秦生很有安全感,摘下眼镜的楚辞奕几乎是个瞎子,说不定哪天他在自己家里,也有撞上墙的危机。 秦生越想,便越觉得爱不释手。 停留在这一页不肯翻过去。 玛莎拉蒂在新的一座豪宅花苑门口缓缓停下。 楚辞奕帮秦生解下安全带的时候,恰巧看到了这一页。 便高高扬起眉毛,问道:“宝宝喜欢这种样式的墙壁?” “嗯。” 秦生点了点头,清亮的眸子里,跃跃欲试的情绪几乎要溢出脸颊。 小东西露出一副狡黠的狐狸般笑容,道:“可以吗?” “可以啊。” 楚辞奕轻易就答应了。 然后在柔软的嘴唇上,受了不少的利息,跟蜻蜓点水不同,他是带有强烈侵略性的吸/吮,仿佛连着唇,能将人揉进骨子里,直到秦生清亮的眼眸染上一层迷茫的薄雾,才恋恋不舍地退出,牵起一条长长的银丝。 秦生靠在车垫上,轻轻喘息着,哼哼了两下。 这是小东西舒服满足了,下意识发出的声音。 楚辞奕失笑,捏了捏他的下巴:“就这么喜欢被我亲,嗯?” “才没有。” 秦生的声音有点哑。 睨着男人,笨拙地将挂在自己嘴角的银丝舔去。 他脑子转得有点慢。 每次被亲完,秦生的脑子都转得很慢。 刚刚亲他的时候,楚辞奕还说了什么…… 对了,他说他要买按摩浴缸。 一个刚好容得下两人、不觉得大,又不觉得挤的按摩浴缸。 一起洗澡的后果秦生又不是不知道。 想要拒绝楚辞奕又吻了上来。 “宝宝,每间卧室,都买一个浴缸好不好?” “玻璃要透明的,这样……就什么时候都能看到宝宝了。” 不好。不要。 ——老变/态! 秦生想要骂他,却被缠住了舌尖,丢盔弃甲。 第78章 等楚辞奕餍足了放开,秦生上嘴唇红肿了一半。 晶莹剔透,像颗殷红的小樱桃。 “……你、你答应过的事不准忘。” 秦生的两条腿发虚,微微轻颤着,心里还想着等墙壁粉刷好了,如何把眼镜藏起来,再嘲笑宛如半个瞎子的男人。 “嗯。” 楚辞奕镇定自若道:“宝宝答应过我的,也不能忘。” “……哦。” 秦生已经稀里糊涂,不记得自己答应些什么了。 新家比原先别墅装修得还要豪华几分。 秦生窝进沙发上睡了会,楚辞奕过来捏了捏他的脸颊:“起来吃药。” 把药丸吞下肚,胃里暖洋洋的。 秦生小幅度打了个哈欠。 直到清醒了五六分,环顾四周,才警惕地问道:“浴室……” 秦生还有些迷糊,趴在沙发上,两条白嫩的手臂扶在两侧,眯着眼往前看,身体慢慢倾斜,差点掉在地上,幸好楚辞奕搀了一把,行云流水地将人带进怀里:“在看什么?” “浴室。”秦生瞪着他道。 “浴室怎么了?”楚辞奕捏着秦生手腕甩了甩,发现他手腕纤细,骨架又小,看上去瘦,实际腰间这块还是有一点肉的。 “透明的——” “对啊。”楚辞奕挑眉:“宝宝不是答应了吗?” “我哪里答应了——” 秦生想从他腿上坐起来,被直接按了回去,再想坐起来时,也没有得逞,又坐起来,没成功,气得不行,干脆缩在男人怀里一动不动了。 “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热。但秦生恼怒地拍开了他的手掌:“疼!你锢得太紧了。” “好,不锢你。” 怀里挣扎的人儿,怎么打量怎么喜欢。 楚辞奕笑道:“反正天天看得到。” 豪宅的廊道上,挂着一副又一副的壁画,壁画里不知描绘着什么,布满了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物种,这是楚辞奕的审美,秦生欣赏不来。 “太丑了。” 秦生皱了皱眉,一脸嫌弃。 “丑吗?” 楚辞奕扶了扶眼镜,壁画是他从澳大利亚一知名插画家手上花高价买下的,买下之后不久,这位插画家因为常年缠身的心理疾病,在自己的画室内割腕自杀,媒体曝光自杀的当天晚上,这名画家的作品价值爆涨,以商人的角度上来讲,是大赚一笔。 “……丑。”秦生指着其中一幅道:“这好像是阴暗的沼泽湿地,上面有五六个黑色没有五官的怪物在嘻嘻哈哈跳舞,中间陷在沼泽地大声吼叫的阴影在呼救,整幅画注入了一种很悲伤,很绝望的情感。” 楚辞奕手里还端着一杯温热的咖啡,轻抿一口,端详了小家伙描述的画作许久,才悠悠道:“这难道不是工薪阶层胜利的狂欢吗?” “才不是。” 秦生摇了摇头,没好气道:“他画的时候应该已经重度抑郁了,内心住着恶魔,本身又被心魔紧紧困住,他只想摆脱心魔纠缠,希望有人从沼泽地把他解放出来。” 说罢,便看见楚辞奕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的脸。 “……他重度抑郁,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宝宝,我没有很高兴。” 楚辞奕解释道:“这位画家曾经是轮胎厂的工人,由于故作清高被其他同事排挤,老板将其羞辱一顿后辞退,他画过很多嘲讽、反抗资本主义的作品,我觉得很有趣,每天早上起来看到,还能警醒自己。” 秦生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些画是在反抗资本主义。 ——况且,楚辞奕的艺术细胞差得令人发指。 总以为自己有毕加索般审美,喜欢买抽象点的。 拿回来又全凭自我感觉。 秦生又回想起楚辞奕曾经出过的书籍。 全是什么“如何让员工在有效的时间内保持高强度工作”、“公司这样做,996不是梦”、“今天小恩小惠拉近关系,明天员工帮你干到黎明”。 把不要脸的资本家表现得淋漓尽致。 秦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还不如把画挂在公司门口辟邪。” “宝宝不喜欢吗?” 楚辞奕无辜道:“这幅也不喜欢?” 他指得是一头英姿飒爽的狼叼着一只红毛小狐狸在雪地上奔跑的画,狐狸后颈被擒,露出别扭恼怒,委屈的神色,忿忿的小表情跟秦生简直一摸一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 秦生指着小狐狸气道:“你就是照着我的样子画的。” 还被狼抓进爪子里,露出惊慌失色的神情。 “嗯。” 楚辞奕神情愉悦的承认了:“宝宝像小猫咪,也像小狐狸,我特地找祝兰定制的这幅画,以后放在我们卧室里,抬头便能看见了。” “我不要。” 秦生转身就走。 他不想看自己后颈被咬,惊慌失措的样子。 祝兰曾经是楚辞奕给他请的家教老师。 教了秦生三年,后来怀了孕,便回家专心带孩子去了,她的画在国际上得过不少大奖,褚新集团的某个合作商老板是她老公,为了能让老公和楚辞奕长久的合作下去,来给秦生教学是免费的。 “或者你为我们作一幅画,嗯?” 楚辞奕将秦生拉回身边,低声细语。 “……我不会。” “怎么不会?”楚辞奕笑道:“宝宝,你以前画我们俩的时候,特别漂亮。” “我没有画过我们俩个。” 秦生皱着眉头不满道:“我都是画别人——” “嗯,画的别人。”楚辞奕带着他往阁楼上走去,有一个盘旋而上的阶梯,阁楼的空间几乎与一楼持平,装修成空旷敞亮的画室,和一间书房。 “宝宝,你以前的画我都留着。” 画室的角落摆着一盒铁皮红箱子,秦生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转过头说:“我不要看了,我要回去睡觉。” 楚辞奕扶住秦生的腰,问:“不想看了?” “我要睡觉!” 秦生早就已经睡醒了,但直觉有诈,又怀疑楚辞奕答应扔掉的东西其实只是收好了,说不定空闲的时候还会拿出来饶有兴致地欣赏。 想到便心里着急,又生怕表现出来。 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就先睡觉……好不好?” 楚辞奕一边哄着他,一边往前走。 方向根本不是楼下,而是铁皮红箱子摆放的位置。 “你骗我!你骗我!” 秦生被他限制着往前走,气急败坏道:“我才不会给你画,把你画成王八差不多——” 他真给楚辞奕准备了一张王八画像。 但男人过生日的时候,刚巧是在他假装死亡的那一个月里,藏在抽屉里的王八画像也没有及时送出。 楚辞奕把红铁皮箱子打开。 里面都是秦生练手的作品,这些本来都是他偷偷躲在地下室里画的,完成一半之后,夹在诸多白色画纸里,以为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这是你。” 楚辞奕指了指画纸下方哭泣的男孩面容,又指了指上方男人似笑非笑的脸庞:“这是我,对不对?” “不许说!不许说!” 秦生在他怀里乱供,却发现男人根本不给自己抢夺画纸的机会,直接将手举过了头顶,然而两人有十几厘米的身高差异,这样和他抢,无济于事,便掩耳盗铃一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答应过我烧掉的!我不要看——” 怪不得原先的别墅里没有了。 是被楚辞奕藏到新家的阁楼里了。 秦生画这些,只是刚刚被男人拐上床时,脑中涌起的奇怪的生理反应和条件反射,胡思乱想的时候拿着画笔,便不由自主地记录下来了。 他一下子画了好几张。 都是草图,但能看得出清晰的轮廓。 画完了才如梦初醒般。 羞耻又不敢置信,没销毁就逃离了地下室,结果被楚辞奕捡了个便宜,抓了个现行—— 那段时间他本来就喜欢研究秦生,小东西表面清冷高傲,别扭不好相处,床上更不肯配合,经常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了他的素描画才知道。 原来小东西不喜欢这样。 喜欢温柔的,轻轻晃动。 再被一点一点吞腹入肚。 很长一段时间楚辞奕都是这样做的。 秦生抗拒的次数变少了,渐渐觉得舒服又害怕自己完全被控制,偶尔不肯,但到了最后,都被强按着深陷其中,直到慢慢地熟悉了楚辞奕,换成另外的姿势也不觉得难受了。 他不想再回忆起自己做得那些蠢事了。 简直就是引狼入室,自己留下讯息告诉狼如何食用才能吃得舒服吃得饱…… 秦生捂住眼睛不肯看。 楚辞奕也没有一定要把他折腾到兔眼睛的打算。 便说道:“那么我们就把那只小狐狸挂在卧室里,或者宝宝亲自动笔重新画一幅……” “随便你!随便你!” 秦生急着想下楼了,他恨不得用声音将摆在眼前的铁皮箱子统统烧掉。 楚辞奕一得逞,见好就收,放人下了楼。 这时候秦生已经很委屈了,放下手时眼眶微微泛红,气恼道:“你、你知不知道狼来了的故事,一天到晚、一天到晚就知道骗人,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好了好了宝宝。” 楚辞奕亲了亲他的眼角,将语气放软:“我没有骗你……” “铁皮箱里的草稿全是风景素描,没有宝宝心里想得那些,那些真的全部烧掉了。” “胡说八道!” 秦生眼泪直往外面嘣:“你、你都给我看、看了,那张纸明明、明明被你藏起来了!” 那天秦生对着画板发呆。 脑海里突然闪过楚辞奕把他按在镜子前的场景。 又讨厌又带着奇妙的刺激感。 哦,那是两年前的事。 距离楚辞奕同意烧掉之前的画纸,有一年的时间差,秦生不长记性,被男人抓住了把柄欺负,好不容易消了把柄,又忍不住画了一张。 简直自讨苦吃! 秦生回想起来,更羞愤了。 第79章 小狐狸和野狼的画作被如期表在卧室里。 秦生每天早晨起床,看到时都觉得头皮发麻,仿佛后颈被狠狠揪起似的。 哦,他现在特别期盼小别墅能早日装修完。 才好搬回去。 楚凌和楚轩昂彻底决裂。 兄弟二人在拘留所大打出手的视频不知怎么被流了出来,登上新闻头条。 说是大打出手,实际上是楚凌单方面暴打楚轩昂。 楚轩昂落了一颗牙齿。 而楚凌在局子里待了十五天,才得以重见光明。 褚新集团大股东宁伯亲自到楚辞奕新家,请求他回去主持大局。 宁伯到底年轻时跟着楚辞奕爷爷一起打拼过—— 对公司建立了深厚感情,让他眼睁睁看着偌大的集团迅速衰败,于心不忍,和楚辞奕秘密洽谈之后,回去迅速召开了股东大会,联合另外几个大股东,联名申请辞去楚文涛董事长的职务。 听说楚文涛董事长被撤当日,李檀茗亲自跑到集团总部闹事,甚至扬言要从十八层高楼跳下,但依然没有阻止各位大股东下定的决心。 董事长虽被撤职,股份犹在,不会饿死。 只是不像曾经,有绝对的掌控权了。 李檀茗一下子从云端跌至谷底。 她想让楚凌把唾手可得的董事长位置夺回来。 却发现自己儿子状态不太好,有很严重的心事。 而自己十多年前花了大量现金摆平的护士长,竟然又重新向自己敲诈勒索—— 但李檀茗已经焦头烂额,根本抽不出时间应付她。 另一头,秦生却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一名法国籍艺术家约瑟夫在投资章新路小学的时候看见了秦生的画,表示非常欣赏,希望见他一面。 这位艺术家年少成名。 如今四十不到的年纪创作出的画作在拍卖会上已经卖出百万的价值,如果这样的天才能对秦生指点一二,画技在某种程度上,一定能提升不少。 接到约瑟夫的邀请,秦生连着三天三夜没睡着觉。 兴奋地在被褥里打滚。 在得知楚辞奕抽了时间陪他一起,又有点兴奋不起来了。 楚辞奕婆婆妈妈地又唠叨。 站在他旁边,像被老母鹰带着的小崽子。 幸好当天的洽谈很顺利。 约瑟夫邀请秦生与自己一同举办一场画展,参加画展的除了名流社会的贵妇商人,还有懂行的画家艺术家,如果秦生的作品能被他们赏识,便再也不是名不经传的小画家了。 听完,秦生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亮了几分。 以前都是他把自己关进地下室里,闷头创作。 这一次,是他毕业以来第一回 有人给予如此高的评价。 与约瑟夫聊完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 秦生坐在楚辞奕的车里正准备回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社会关系狭窄,知道手机的就那么几人,瞄了一眼来电显示,竟然是同一个办公室的王老师。 王老师有个操心的儿子。 一般下班以后偶尔在群里聊上几句,其他时间都跟失踪了似的。 如果是下班时间打电话过来,一定摊上了大事。 秦生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王老师用焦急的大嗓门问道:“小秦,你今天和小唐见过面没有?” “……没有。” “诶呀!”王老师在电话另一头跺了跺脚:“小唐今天早上刚到学校,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就要请假去找你,刚刚她奶奶打电话过来,说已经七点多钟了,人还没到家里,这这这——” “来找我?” 秦生皱眉道:“可她不知道我家在哪,也没打过我的电话……” 第80章 过了一天一夜,依然没有唐晓曦的消息。 秦生有点急了,找了几处地方却没有结果。 楚辞奕说,一般三天之内寻不到人。 八成已经没了。 秦生一听更急了。 唐晓曦虽然跟他关系并不特别亲近,但至少相处了好几个月,关键还是找自己的途中莫名失踪的。 最后,他们在一栋居民住宅楼的天台上,发现了唐晓曦的身影。 双手被捆绑着,站立在天台边缘。 再往前走半步,便要落入万丈深渊。 倒不是秦生看见的。 围观的群众多了,自然而然晓得出了事。 消防队已经在楼下候着了。 唐晓曦身后站的,秦生看不清晰,应该就是绑架的谋划者,身影又高又瘦,是个男人。 唐晓曦在抽泣。 似乎很害怕,一个喇叭抵在唇边,逼迫着她说话。 “啊,那绑架犯我好像认识……” 秦生听见身边的老人家仰着头缓缓说道。 她带着眼镜,能将楼顶的状况看个大概:“就住在这栋楼里,自打他妹妹死后,就一副阴沉冷漠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做出绑架的事……” 秦生一愣,问道:“奶奶,您跟他熟吗?” “唉,老邻居了。” 老人背着手,语气不知嫌弃还是惋惜:“方子意嘛,小时候挺活泼开朗的,谁知道会变成这样,考上大学后,邻里街坊传遍了,他经常去夜总会,后来变有钱了,可想而知,钱是哪里来的……” 方子意…… 原来是方子意啊。 他绑架唐晓曦,无非是为了死去的妹妹。 秦生沉默了一会。 他只见过方子意一次,在杨若博家里。 那时候觉得这个人应该是杨若博养的玩宠。 方子意似乎也很少出现在杨清樊的口中了。 “对不起……” 唐晓曦抽泣着说道:“我不该隐瞒的……” 警察、消防队、当地记者纷纷涌在楼下。 “我是桂峰高级中学学生唐晓曦,曾经也是方蕊的同桌,十年前,方蕊跳楼自杀……我、我在现场目睹了一切……” 唐晓曦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即将出口的话对她来说仿佛异常地艰难:“……我不敢把真相公之于众,因为带头的人,就是褚新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楚轩昂……他们买通了校长,暗示我们不要多话……”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直到消防队布置好了安全气垫。 一辆蓝色奔驰驶了进来,颜色和车牌实在亮眼,导致人们的视线在车主人开门的瞬间,稍稍转移了一下,戴着黑边眼镜,一脸阴郁,身材挺拔的男人,迈着大步,朝出事的那栋楼走去。 警察将他拦下:“先生,你不能进去。” “我是楚凌。” 男人冷冷道:“我跟绑架的认识,我能阻止他。” “楚凌……是楚轩昂的弟弟吗?” “强/奸犯的弟弟跟受害人的哥哥认识……” “你听刚刚那女人说了吗?楚轩昂是作案的那个,他弟弟楚凌是帮忙处理后事的一个。” “……原来是他,他怎么还敢来?” 警察眉头一皱,语气不怎么好地说道:“我看你不是想救人,是想害人吧?留在这里,哪都不准去!” 楚凌被警察紧紧拦住,脸色难看,尤为不耐烦,正当僵持不下的时刻,远处又有一辆豪车如一阵风般停在居民楼下。 披着狐狸毛大衣的贵妇匆匆下车。 环顾一周后,看到楚凌的身影,神情一厉。 脚踩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到楚凌跟前,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楚凌蒙了一霎那。 李檀茗扇的一巴掌着实狠了一点。 往常她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宝贝儿子动手。 “像什么样子。” 李檀茗打了楚凌,自己的手也疼得厉害:“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得魂不守舍的,你的决心,你的抱负都喂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楚凌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跟我回去——” 李檀茗拉着楚凌,连拖带扯地将他塞进车里:“他针对的是楚轩昂,你凑什么热闹,再说天台上站着那女人又跟你没关系,” 天台上,唐晓曦一边哽咽着,一边还在说道:“……方蕊死前曾经向我寻求过帮助,可我太害怕了,躲在家里,闭门不出,等再看到她的时候,已经死在学校楼下的草坪里……我、我对不起她……” 秦生是和楚辞奕一起来的。 在和消防员做了短暂的交涉后,求生气垫铺的面积扩到了最大。 秦生担忧道:“铺了求生垫,人要是落下,还会有事吗?” 楚辞奕缓缓道:“六楼以上就有危险。” 然而居民楼的天台,刚好是六层楼的距离。 方子意并没有想让唐晓曦死,等她哭哭啼啼把话全部说了。 一把推开了她。 早早躲在楼顶的消防员们及时冲出,将唐晓曦护住—— 刚要松一口气时,却发现栏杆边的方子意突然露出恍惚的神色。 纵身一跃,从六楼坠了下来,重重砸在气垫上。 人群急速撤退着。 发出不小的惊呼和喊叫。 与此同时,李檀茗的奔驰缓缓启动,远离了嘈杂与争锋。 唐晓曦被救下后,抹着眼泪和鼻涕,把十年前发生的事,统统说了出来。 楚家的衰败,和楚轩昂在狱中,也是她敢诉说的其中重要原因之一。 方子意小腿骨折,没有什么大碍。 只不过精神一直不太稳定,越发呆滞阴沉。 常常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 王老师叫上秦生一起去医院看唐晓曦。 唐晓曦在天台上太过害怕,被推的一瞬间崴到了脚。 但姑娘把埋在心中十年的秘密说了出来,如释重负,精神倒还不错。 她没想到之前一直怀疑的跟踪犯竟然是方子意。 初中时唐晓曦去过方蕊家,印象里她的哥哥方子意是清秀温柔的阳光少年,而不是黑眼圈浓重,将眼睛藏在刘海里的阴郁青年。 再见时,竟一点也认不出他了。 秦生给唐晓曦选了粉色的康乃馨,插在病床旁边的花瓶里。 楚辞奕不愿意他送花给其他人。 进病房的时候,康乃馨还是阿素拿在手里,用结结巴巴的中英文语言祝愿唐晓曦尽快出院。 唐晓曦看了一眼楚辞奕,捏紧了被褥。 过去的事即使解开了,也对她产生了不小的阴影。 如今看到楚家的人,便打心里便产生一种恐惧。 秦生看看唐晓曦,又看了看楚辞奕。 便拿脚尖撞了撞男人,说道:“你别老瞪着人家。” 楚辞奕耸肩:“喜欢瞪人的,是宝宝你吧。” 秦生一愣,炸毛道:“……我没有!” 第81章 秦生把花送到唐晓曦手上,扯着楚辞奕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院。 拉男人的手掌会被整个包裹起来,秦生便改成了扯他的袖子管,动作和神情宛若羞答答的小姑娘。 楚辞奕笑了:“怎么连乳臭未干的小女生也怕?” “……人家年纪跟你差不多大。” 秦生脸朝前方,没给男人仔细端详自己的机会。 唐晓曦的眼神怪怪的,内含着惋惜、怜悯,还有淡淡的感伤,好像看穿他和楚辞奕关系似的。 秦生想了想。 虽然嘴上别别扭扭,但自己都默认跟楚辞奕在一起了。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关系一被发觉,他总觉得不自在。 怎么跟楚辞奕在一起,好像吃亏了一样。 秦生低垂着眸,思索着自己被男人养在别墅里,得到了哪些好处。 ——房子,生活费,还有无数件漂亮精致的衣服。 好像……也没有很吃亏。 秦生眨了眨眼睛,挺起了胸脯。 回去的路上,楚辞奕将车缓缓停靠rtier珠宝店口。 “走吧。”他拉开了秦生身侧的安全带,说道。 “……去哪里。” 楚辞奕离得很近,大概只有两厘米的距离,轻而易举便能看见秦生细腻软嫩的脸颊和卷长如小风扇似的睫毛,心中微微一动,在他唇边亲了亲,道:“买订婚戒指。” “……我、我不去。” 秦生有点紧张,他害怕柜台小姐虚假伪善的笑容。 每次看他,都仿佛在看一只笼中雀。 “宝宝。” 秦生唇瓣微甜,像抹了糖水的奶酪。 咬一口,含在嘴里跟化开似的。 楚辞奕含了一会,便迅速占领了里面更甜腻的地方,一点一点、一分一毫地品尝,直到嘴里的奶酪哽咽着发出“呜呜”受不了的信息,才扶着腰,留恋不已地放开,轻声道:“不是跟我合作的品牌商。” 秦生被亲得茫然。 张了张嘴,吐出一口氧泡泡。 “我——” 楚辞奕笑了,身体前倾,吃掉了他的氧泡泡。 “你吞我口水——” 秦生反应过来后,推了他一把:“恶心死了。” “这就算恶心了?” 楚辞奕揽着他的肩膀,拇指在水润饱满的唇上摩挲了一下:“你这张小嘴吃过哪里全都忘记了?” 秦生的耳廓遭到温热的吹气,骤然收缩了一下。 “下车——!” 秦生狐狸眼睁大,脸颊通红。 狠狠踹了楚辞奕一下。 店员是温柔可人的小姑娘,秦生的长相实在惹眼,红唇皓齿,明眸善睐,偏偏又是二十刚出头的年轻男人,她脸稍稍红了起来,小声说道:“这位先生的手指真纤细漂亮……” 楚辞奕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半晌,悠悠道:“上传在这里定制手镯和戒指,通知我两个月后过来领取。” “啊?” 店员一愣,慌忙之下露出得体的笑容。 “先生姓什么?” “楚。” “好的,您稍等。” 店员将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他,笑道:“……不好意思,原来是楚先生,我们品牌的设计师常驻国外总部,定制一对手镯戒指起码花上半年时间,朱总知道是您定做rtier的产品,特地赶工,精雕细琢,专门请人送了回来。” 楚辞奕温文尔雅地回道:“客气了。” 店员赶紧趁热打铁地拍马屁道:“朱总还邀请您有空一起打高尔夫。” 楚辞奕淡笑:“有空一定。” 手镯内壁刻着楚辞奕和秦生的英文名缩写,淡金色挂在手腕处,显得手腕格外纤细白皙。 秦生戴了一会,看见内壁上的名字,把手背过身,想要偷偷摘掉。 “不许摘。”楚辞奕揽过他腰肢时,不轻不重打掉了挣脱金镯的手。 秦生觉得戴了手镯自己像被套住一样,浑身难受。 瞥了一眼秦生鼓起腮帮的神情,楚辞奕挑眉道:“怎么,不喜欢这个款式的手镯?” “……还可以。”秦生抬眸和楚辞奕对视一眼,目光交错的一瞬间撇开了脸。 好看是挺好看。 就是戴在手腕上亮晶晶的,太过显眼。 然后,他看见楚辞奕把另一只手镯戴上了手腕。 一摸一样的金镯。 哦,跟他还是一对的。 秦生坐在车上,把钻戒盒子放上大腿。 又觉得怎么摆都不自在。 幸好珠宝店里家近得很,十分钟之后抵达了门口。 秦生下车时,楚辞奕还照着他的屁股拍了一下,道:“楼上等我。” 秦生没有防备,往前一冲,踉跄两下,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有病——” 说完一甩手,重重关上了车门。 随后把戒指盒握在手心里,刷卡上了电梯。 阿素看到秦生一阵青一阵红的脸色,一边拿来替换的拖鞋,一边微讶地问道:“您又和先生吵架了吗?” “没有。” 秦生踢开帆布鞋,把脚塞进毛绒拖鞋里。 其实他的表情看上去根本不像没有生气的样子,阿素宽慰道:“先生总爱逗您开心,就是觉得您这副表情可爱,您若不按照他喜欢的走向发展,说不定下一次就失去了逗您的乐趣。” “他拿我寻乐子,就是不安好心!” 秦生把订婚戒指在桌上重重一放,跑去了洗手间。 回来以后,发现盒子不见了。 在桌子边徘徊两三圈,才真找不到了。 “阿素——” 秦生唤了一声,耳边很快传来踩阶梯的声音。 朝楼上望去,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怎么回来了?” 秦生后退一步,眸光中流转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心虚。 “宝宝,我只是去停车。” 楚辞奕啼笑皆非:“又不是谈生意,为什么不能回来?” “哦,我又没说你不能回来。” 秦生低低应了声,转身就走。 “订婚戒指呢?”楚辞奕问道。 秦生一下子紧张了,手指放到背后,搅到一起。 “……已经藏好了。” “藏哪里了?” “……不告诉你。” 秦生说了慌就要逃之夭夭,楚辞奕不让,长臂一伸,把他压在沙发的角落里,自上而下地审视,不紧不慢地再次问道:“到底——藏哪里了?” 这一句比上一句的压迫感要强上许多。 楚辞奕掀起上衣,手掌微动,行云流水般轻抚:“宝宝,我记得你这里藏不了东西……还是藏在其他地方了?” “你不许乱碰——” 秦生双脚蹬了两下,发现没有一点用处。 每次在起来的一瞬间,又被重重按了回去,他感到一只带有温度的手掌在皮肤冰凉处肆意游离。 “都说了不在这里了……” 没一会,秦生的气势便弱下来,带了点鼻音,软软地哼哼着:“我就放在桌子上……” “后来呢?”楚辞奕挑眉,伸进去一点。 秦生挛缩了一下,哽咽道:“不、不见了……” 第82章 秦生本来还有点心虚。 被楚辞奕抱起来做了一次,突然想明白了。 “……是不是你把它藏起来的。” 秦生浑身软绵绵的,失了力气,手臂往下垂,狠狠打了一下楚辞奕大腿。 但他没劲,抬高了也是轻轻落下。 跟挠痒痒似的。 “藏什么了?” “戒、戒指。” “说不定是阿素收好了呢?” 楚辞奕轻笑,将秦生的手臂搭在肚子上,微微前倾,附在他耳边道: “但是宝宝,你怎么就心虚了?” “呃。”秦生骤然向前一冲。 狐狸眼含着一包泪,脱口而出骂人的话还讲得断断续续的:“你混蛋——老、老色批……” 秦生眼前摆着一面等身镜,把布满红晕的身体照得刚刚好,楚辞奕微微向上一抬,视线和镜子里慌张失措的狐狸眼对了个正着。 几乎在一刹那,阵阵紧缩的包裹感袭来。 “疼、疼……” 秦生不想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了,扭着身体挣扎道。 “好了宝宝,不乱动就不会疼了……” 楚辞奕抚去他的眼泪,舌尖轻轻划过眼皮,眼帘处一片湿润。 “嗝……嗝……” 一忍不住睁开双眸,秦生便看见满身红痕、陷入羞窘的自己。 他一边哽咽一边说话,含含糊糊还吐着洋泡泡。 楚辞奕见他支支吾吾地,便垂帘凑近着问:“怎么了,想说什么?” “别老抬我腿,嗝……” 秦生哽咽了一会,抽着气道:“我不要看了……” “好。”楚辞奕捂住他的眼睛,笑道:“宝宝不想看就不要看。” 一片漆黑。 黑暗中的触感更强烈了。 秦生想不起来自己那枚戒指盒到底有没有放在桌上。 他只觉得周身融进一片泥潭中。 软绵绵、轻飘飘的。 有人在背后推着前进,恰当好处的技巧,每进一步,充盈和欢愉刺激着大脑。 “还很疼吗?” 楚辞奕让秦生趴着,腰间垫了枕。 男孩的手指紧紧陷进了床单,微微颤动,却没有回答他的打算。 楚辞奕轻笑:“不说话就是不觉得疼了。” “……闭嘴。” 秦生把脸埋进枕头里。 果然,楚辞奕不招惹他了。 揽住纤细的腰肢,一下一下地晃动。 …… 待秦生醒来时,楚辞奕已经不在身边了。 床单还是温热的状态,柜台上放着精致的红色小盒,秦生愣了愣,蓦然清醒过来。 “……混蛋!” 他声音沙哑,一看便是“咿咿呀呀”叫唤了一整夜。 全身酸痛,特别是身后,有种怅然若失的肿胀感。 阿素敲门进来,见秦生起不来,在床上干躺着。 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瞳直愣愣瞪着天花板。 “小少爷,日上三竿了。” 阿素把粥和肉松放至床头,毕恭毕敬道。 秦生看了看粥,又看了看她,背过了身。 阿素邀功似的说道:“这是先生亲自为您煮的牛奶麦片粥。” “……我不要吃牛奶麦片。” “先生说,牛奶麦片有助于加速恢复伤口。” 恢复了伤口,是不是还要再弄疼他! “哦,你的中文还真是突飞猛进。” 秦生语调冰冷冷地,还掺杂着几分阴阳怪气:“都会说成语了。” “嗯?”阿素微愣。 “日上三竿都会说了。”秦生小声嘟囔着。 “都是小少爷基本功教的好。” 阿素失笑,双手揪着围裙,尊敬道:“每日阿、哦、鹅地念拼音。” “你——” 秦生羞得脸色通红。 他知道自己挣扎得厉害,唤的声音也有些大,阿素在楼下一定全听见了,可是心知肚明的事被菲佣一本正经的说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不要你在我旁边了。” 使劲捶了两下床单,秦生觉得腰以下的地方更难受了:“出去。” “是,小少爷。” 阿素知道说错了话,回答的时候也低眉顺眼地:“记得趁热吃粥。” 即将将门关上的一刻,秦生突然阻止:“等等——” 闻言,阿素的动作骤然停顿:“怎么了?” “……那混蛋呢。” 问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股间还留有清晰的胀痛,昨天虽然有在努力闭眼睛,却也目睹了楚辞奕如何游刃有余享用的自己的。 秦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往常都是又羞又恼,还会急得想要打人。 这一次楚辞奕却一边动,一边还在他耳边低语。 还说秦生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身体,不然怎么一点阻力都感觉不到,宛如进入了一片泥泞的沼泽,温暖舒适,但少了一点包裹感。 起初秦生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 不然也不会任人摆布了。 后来想明白了,气得直咬人。 楚辞奕心情愉悦,将他伸过来的小舌头照单全收,吮取了汁液精华,再吐出牙齿来,秦生便不敢再上赶着咬他了。 “家里来了客人,正在招待。”阿素回答道。 第83章 秦生焉焉问道:“谁啊……” “是小少爷你那边的亲戚。” 阿素回答后,问道:“您要出去看一下吗?” 亲戚…… 他能有哪些亲戚? 秦生愣了愣,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个嘲弄冷漠的面孔,参加葬礼时,他们的目光还带着嫉妒和不屑,既然看不起还来找楚辞奕干什么。 “我要起来……” 秦生嘟囔着,把被褥往外一掀。 自己布满青紫红痕的身体猛地映入眼帘,呆了几秒才意识到昨晚楚辞奕给他洗完澡套了睡衣后,又忍不住剥去纽扣,亲咬了好一会,等秦生气愤地想要打人了,才把人抱进怀里宽慰,结果衣服穿没穿上都不知道。 他僵了一会,迅速看向阿素。 阿素已经眼观鼻鼻观心地移开了视线。 “你出去……” 秦生抿着唇,略带沙哑地说道。 “知道了,小少爷。” 阿素微咳,识趣地为他关上卧室房门。 秦生迅速把被褥盖回了自己身上。 然后弓起身体蠕动着捡起内衣裤,套的过程有些吃力,时不时感觉酸软抽筋,扶着墙出来后,他看见楚辞奕坐在沙发上拖着太阳穴看笔记本。 秦生定定杵了片刻,道:“……人呢?” 楚辞奕抬首,微讶地起身扶他:“怎么自己起来了,里面还疼么?” ……不疼,但胀胀得难受。 秦生语气凶狠地说道:“不许问!” 楚辞奕笑了,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附在耳畔边轻轻说道:“宝宝,还没给你上药呢。” 秦生才意识到难怪又涩又干。 他推了楚辞奕一下:“……人呢?” “什么人?” “阿素说有亲戚来了。” “你在说她啊。” 楚辞奕这才微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你的表嫂来了,她工作的医院和楚轩昂的母亲有些渊源,我找她问问清楚。” “问清楚了吗?” 秦生干巴巴地问道。 “当然,一会慢慢说给你听。” 楚辞奕拍了拍他的屁股:“先喝粥。” “神经病。”秦生身体一僵,捂住身后气急败坏道:“你别对我动手动脚——” “好了好了,不拍你了。” 楚辞奕试了一下碗的温度,不烫不凉,刚刚好:“先喝粥。” 秦生表叔叫黄志远,他的老婆钟颖是一家高级私人医院的护士长,在妇产科干了将近二十年了,这家高级私人医院只接待富豪级别的病人,每一户进来都会登记成册,每十五年更新一次,也就是说,十五年内进过这家医院的病人都可以查到记录。 当初楚轩昂母亲袁茉生产,就是楚文涛将她秘密送来了这里。 早晨茵芹知道楚文涛在外面偷养情人的事,冲到医院闹事,下午袁茉便断了呼吸。 实际上,当中还隔了一个中午。 午休时候,有另外一位年轻女性来拜访过袁茉。 女人走后没多久,袁茉就停止了呼吸。 那时钟颖还没有当上护士长,只是一个小护士。 一般非亲非故是不允许看望病人的,但女人悄悄递了一只手表过来。 钟颖工资不高,却一向喜欢研究奢侈品。 看见上面的小碎钻,七七八八也将近上万,鬼使神差地,便将人放进去了。 结果出了事,自然不敢将不尽责泄露出去,瞒得死死的。 几天后,那女人不知怎么,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汇了一笔五十万。 十多年前的十五万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钟颖收到钱便心中微动,知道病房里那位的死,一定跟这女人脱不了关系。 她收了钱不敢声张,当作什么没发生过似的,胆战心惊地度日子。 直到升了护士长,过去了一年又一年。 钟颖才逐渐安心…… 秦生将嘴角的米粒擦去,抬眸问道:“你知道那女人是谁了?” “嗯。”楚辞奕若有所思:“你一定想不到。” “谁啊。” “李檀茗。” 原来李檀茗早就和楚文涛在一起了。 至少比他们想得要早得多。 李檀茗是小门小户的女儿,高不成低不就的。 没有章茵芹的端庄优雅,高高在上,也没有袁茉的娇憨、小鸟依人。 和章家联姻后,袁茉对他的闭门不见,让楚文涛十分苦恼,烦躁之下,有一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姑娘在身边听他唠叨,讲述烦恼,便一下子沉浸了进去。 楚文涛得知李檀茗的家世,给她的定位就是排解苦闷舒缓压力的炮友,谁知道这样放纵自己的 做法却间接害死了最爱的女人。 比起深深爱着楚文涛,李檀茗更注重名和利。 这点楚辞奕早就知道了。 如今楚文涛重病在床,李檀茗从没有亲自服侍过,请了保姆便不管了,自己该做保养做保养,该烫头发烫头发,完全没有被影响到心情。 可李檀茗下了一步如此深的棋是他没有想到的。 除掉袁茉,陷害给章茵芹,一箭双雕。 楚辞奕不得不怀疑,楚文涛常年不在家,他出轨的事又是如何被单纯的母亲知道的? 会不会是李檀茗故意使了手段,故意让章茵芹发现,去医院闹事的? 可过去那么久,细枝末节已经查不到了。 “宝宝。” 秦生放下碗,“嗯”了一声。 “快过春节了。” 秦生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不用提醒我。” 楚辞奕托着腮问:“你知道什么了?” 秦生顿了顿,说道:“楚文涛最多只能活到春节后。” 他在想什么,秦生果然全都知道。 “下午出去一趟。” 满意地看秦生把粥喝完,楚辞奕站起身系上领带:“宝宝,你要乖乖待在家里。” “当我未成年吗。” 秦生不高兴地皱眉:“我想回学校看看。” “嗯。”楚辞奕同意道:“我送你去。” 谁要你送啊,我自己走过去。 秦生忍不住反驳,又想到他这次可能要见楚文涛,心情一定不怎么好,便又收了回去,不咸不淡地应道:“……哦。” 楚辞奕对他难得的乖巧表现得惊讶,接着便愉悦地低声表扬道:“乖宝宝。” 秦生一点不喜欢被男人这样夸,别扭得很,话音刚落,就愤怒道:“……闭嘴。” 楚辞奕一笑,亲了亲他的额头。 时间正好卡在上班高峰之后,一路上畅通无阻,达到学校,竟然才花了二十分钟。 给秦生松了安全带,楚辞奕带有暗示意味地掐了一下他的腰,然后道:“晚上来接你。” 最近他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秦生一被掐不由自主发出“啊”地一声,软绵绵,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地娇羞,反应过来又气道:“别碰我。” 然后“啪”地关上了车门。 一直到傍晚,楚辞奕果然来接他了。 难得不太准时,晚了有五十分钟的样子。 一来便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楚文涛在下午三点二十一分的时候,彻底停止了呼吸,他本来就被癌症折磨得骨瘦如柴,吗啡已经失去了效果,整晚整晚痛得不能安枕,死的时候瘦了三十多斤,皮死死贴着骨头,双眸突出,格外唬人,吓得李檀茗不轻。 第二个消息,是方子意自杀了。 他连自杀的方式,都跟自己死去的妹妹一摸一样。 下午,睡午觉的时候,医院里蔓延着一股奇异的静谧,他一声不吭地,从六层楼的病房内跳下,医生和护士完全没有准备,等听见声音到草坪中查看时,人已经没了。 短短一个下午,连续死了两个认识的人。 秦生听到消息的时候完全愣住了。 觉得生命竟然如此的短暂脆弱。 “方子意……已经死了吗。” 第84章 秦生真正看到方子意没几次。 大多时候是听杨清樊在耳边唠叨。 怎么怎么讨厌啊,性格木讷还企图勾引他爸爸。 也对。 劫持唐晓曦时,方子意情绪已经很不稳定了。 面色苍白,心如死灰,仿佛一切都不在乎似的。 秦生一整晚没睡好。 半夜做了噩梦醒来,转头便看见了楚辞奕的侧脸。 这家伙刚死了爹,估计正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吧。 他跟楚辞奕不一样。 得知秦何琼没的当天,秦生五味交杂。 也不算难过,只是觉得怅然若失和感伤。 秦生一动楚辞奕便醒了,抬手揉了揉臂弯下的头发,问道:“怎么了,睡不着?” “一点点。” 感受到头顶上的压力,秦生直接往下缩了缩。 “是不是在想那个法学院的学生?” ……哦,他怎么什么都看得出来。 秦生翻了个身,轻轻道:“差不多吧。” “如果你替他悲伤的话就不必了。” 趁着小家伙翻身的时刻,楚辞奕将手搭在他的腰侧,以一种环抱的状态附在耳畔说道:“他想报复的人已经在为他痛不欲生了。” “……谁啊。” “你说呢?” 秦生卷缩着身子不说话了。 如果为了让一个人追悔莫及而选择自杀。 就太不值得,太傻了。 …… 李檀茗在楚文涛死亡的第二天,登门拜访。 她涂着厚厚的粉底,却遮挡不住憔悴的面容,看样子最近也没怎么保养,一下子老了不少岁。 李檀茗的眼里有怨恨与不信任。 她开门见山,从自己十几万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扔在楚辞奕眼前,冷冷问道:“这是什么?” “一份遗嘱。” 楚辞奕淡淡扫了一眼,双腿交叠:“有什么问题吗?” “文涛怎么会把遗产都传给你——” 李檀茗抹去优雅从容的面容,露出狰狞和龇牙咧嘴,用殷红的指甲指着他高声说道:“你是不是改了遗嘱,文涛死之前,只有你去看过他。” 说罢,仿佛发现了什么。 恍然大悟又有些尖锐地猜测道:“你不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 “楚夫人。” 楚辞奕从容不迫,语气淡淡道:“昨天我的确跟父亲见过最后一面。并且好好谈了一次,也解开了曾经横在我和我父亲,哦不,我母亲和父亲二十多年来的误会。” 李檀茗微微一愣,一种不好的预感由下而上,自脚心直至头顶:“……误会?” 楚辞奕的表情让她看不出什么来。 “您和父亲结婚二十多年了吧。” 李檀茗警惕道:“楚辞奕,我现在和你聊的是你篡改遗嘱的事,我告诉你,这可是犯法的。” 楚辞奕的手指在红木茶几上轻轻敲了两下:“不把话说开,怎么谈父亲修改遗嘱的事?” 被这样一说,李檀茗更吃不准意图了,大拇指不断摩挲着戒指上的钻石,这是她的结婚钻戒,戴了二十多年,可以算是自己的战利品,只要感觉到不安,她都会下意识地抚摸,来缓解心里上的压力。 阿素给李檀茗倒了一杯咖啡。 散发在味蕾上的苦涩感使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楚辞奕举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问道:“楚文涛知道睡在枕边的人正是当年杀害自己爱人的恶人吗?” “你说什么——” 李檀茗的脸,在他话音刚落时,蓦地变得煞白。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楚辞奕又轻抿了一口咖啡:“当了这么多年的阔太太,不会真以为高枕无忧,以前做的那些事,没有人发现吧?” “……你知道了什么?” 李檀茗眉头紧皱,心下一沉,浑身铆着一股劲,拼命压制想要冲上去,杀人灭口的冲动。 楚辞奕将手中的优盘扔向了她:“我知道究竟了什么,不妨给你拿回家,自己看看。” 他只不过在父亲临终前,将真相全盘托出罢了。 楚文涛在甜蜜的毒/药里浸泡了二十多年,得知自己一开始便怨错了人,而睡在枕边的女人却是一个蛇蝎毒妇,从不敢置信到震惊再到愤怒不过也就花了三十多分钟的时间。 楚文涛已经无法站立,目光涣散,整日整日的疼痛使得他恨不得直接死去,度日如年。 即使是这样,还是憋着最后一口气,找来楚家专聘律师,修改遗嘱,就当是对楚辞奕母子的一种补偿,也是对李檀茗的一种报复。 做完一切,楚文涛一下脱了力。 直挺挺躺在床上,连抬起手臂都无法做到。 没一会,便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待叫来医生讲究,已经停止了呼吸。 李檀茗拿起优盘,不甘心地离去。 临走前,楚辞奕椅在沙发上淡淡道:“您年纪大了,下次还是让楚凌陪着一起来吧,万一在我家休克了、或者做到了,谁也说不清楚。” 李檀茗直接气得变了脸色。 五彩斑斓好不炫目。 往常她最讨厌有人说自己老,生了皱纹,如今还害怕被提起自己视作珍宝的儿子楚凌。 这几日白天他一直看不见人影。 李檀茗表面不管,其实心里也清楚,无非就是去医院看望方子意去了。 方子意一个勤学苦读的穷学生,还是男性。 门不当户不对不说,还不能繁衍后代。 楚凌平时都是冷静自持的孩子,如今魂不守舍,李檀茗看得别提有多糟心了,更让她害怕的是,方子意的妹妹是楚轩昂间接害死的,楚凌在这件事上没少参与,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蓄意报复。 李檀茗便寻了个空。 偷偷地和方子意谈了一谈。 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儿子竟瞒得不错,还将自己在伤害方蕊的事件上摘得一干二净,难怪方子意对楚凌的敌意并不算大。 但李檀茗是不可能让方子意待在楚凌身边的,她将事情全盘托出,并警告他离自己儿子远一点,没想到方子意竟脆弱到跳楼自杀—— 文涛死得时候儿子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得知方子意跳楼,楚凌宛如疯了一般夺门而出。 那一刻,李檀茗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从手里溜走了。 第85章 两月后,天气渐渐转暖。 秦生的婚礼也要提上日程了。 他和楚辞奕相处了五年,等真正要结婚的时候,又感觉到一股莫名的退缩紧张。 被拉去看礼服时,他还别别扭扭,有意无意地躲在阿素身后,弄得店员以为要结婚的是楚辞奕和阿素,懵懵懂懂推荐了一套符合阿素身材的婚纱。 楚辞奕微笑地看着店员拿出婚纱,才将躲在阿素身后的秦生拉了出来,自上到下地打量片刻,悠悠道:“躲什么躲,不然你就穿挑选的这件?” “我,我不要——” 秦生像小鹿一般受了惊。 抬眸看向楚辞奕,才发现原来男人是吓唬他的,气不打一出来,一扭头,直接撇开脸。 阿素看向地面,缓缓后退两步,站在了角落里。 店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妹妹,见状尴尬地笑道:“原来是两位先生挑选礼服……” 秦生双手背过身,偷偷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和之前戴的,色泽大小、款式又有一些不同了,这是楚辞奕准备的婚戒,现在戴在无名指上,有了非凡的意义。 “这套西装很适合您呢。” 楚辞奕是黑色,秦生是白色,他肩膀比起正常男生,稍微窄了些,所以配了肩垫。 给秦生换上,漂亮是漂亮,就是一张精致的小脸蛋,表现出的感觉,十足十的不开心。 年轻的店员小姐忐忑问道:“您不喜欢吗?” “哦,跟上一件没什么区别。” 秦生皱着眉挑剔,扯了扯衣摆。 然而没挑剔出什么毛病来。 楚辞奕椅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欣赏着秦生不停换着不同款式西装,很不耐烦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刚刚那件好。”他悠闲自在地评价道。 “哦,那就选刚刚那件吧。” 秦生被不断地试衣服弄得有些烦躁,他完全看不出来更换的五六件有什么不一样,自己却像一个木偶一样,不断被阿素和店员摆弄。 楚辞奕摸着下巴道:“但刚才那件的肩垫太厚了。” 说罢,朝店员姑娘询问:“可以把肩垫打薄一点吗?” 店员小妹妹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眸看得面色发烫,但还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好意思先生……这里的礼服都是成品,如今您还不满意的话,我们店可以提供手工定制服务,您也可以挑选熟悉的设计师,当然设计师的价格也会有差异,这样能够接受吗?” 楚辞奕微笑:“当然可以。” 店员舒了一口气,伸手道:“那么,这边请。” 秦生被拉住了手腕,两条腿却努力往后撤:“我才不要量尺寸——” 他用一种压制着的,又轻又急的声音说道。 “宝宝。” 楚辞奕揽住他的腰肢,往自己身边一带,低笑道:“都试了一整圈了,这家店的西装太宽松,怎么凸显得出你的小细腰?” “……哦。” 秦生胳膊贴在楚辞奕肩膀上,有点动弹不得,嘴里还抗拒地说:“烦死了,我一点不觉得宽松!” 几个礼拜前,楚辞奕就开始疯狂地订制礼服,一件一件送过来并不能让他满意,要么款式和想象的不一样,要么选的材质没有他想象地那么合身。 秦生不高兴地埋怨道: “我又不是要走红地毯——” “难道不该比红地毯正式,宝宝?” 楚辞奕亲了亲秦生嘴角,唇瓣擦肩而过的瞬间,便收到了店员小妹妹回眸的视线。 秦生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猛地推开了楚辞奕。 店员妹妹擒着虚假的笑容奉承道:“你们可真恩爱。” 也不知道哪里看出他们恩爱的。 秦生垂帘,盯着自己脚尖,差点没把脚趾头望穿。 “都要结婚了。” 楚辞奕一边走,扶住腰肢的手掌缓缓往上移,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悠闲自得道:“怎么还那样害羞?” 话刚一出口,被店员妹妹听了个正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真可爱。” 秦生最讨厌被别人夸可爱,漂亮这种词汇了,凶狠地瞪了她一眼,里面含了一股水雾,气愤又带了点受欺负的感觉,使得更有逗逗他的欲望了。 还想就着刚才的话说上两句,看见楚辞奕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一股寒气自脚底心一直延续到了心里,店员妹妹打了个哆嗦,赶紧捂住了嘴巴,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量尺寸之前,秦生还显得格外抗拒。 真正等到量尺寸的时候,倒也闭着眼睛过去了。 只会听到楚辞奕指手画脚的声音。 “有……布料吗……材质不错。” “我不记得行业里这位设计师有名气。” “我觉得她可以胜任,价格不是问题。” “什么时候看得到成品?……一个月?可以,来得及。” 秦生闭着眼睛想,楚辞奕真是啰嗦又挑剔的性格。 等以后到老了,说不定还要聒噪。 啰啰嗦嗦的要被烦死了。 等跟楚辞奕一起试完礼服,已经日落西山。 天空晕染着一层又一层的红霞,很是耀眼夺目。 “好看吗?” 秦生眨了眨眼睛,意识到楚辞奕问的是晚霞,下意识回答道:“好看。” 喜帖提前两个月就发了出去。 在这期间,生活和原来仿佛没有太大的变化。 方子意死后,秦生参加了他的葬礼。 途中楚凌急切地企图闯进来,还没冲到正厅,便被方子意的父亲哭嚎着、愤怒地赶了出去。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楚凌的模样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好歹继承了楚文涛和李檀茗优秀的外在基因,即便整日阴郁着脸,他的外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可如今他的样貌大变,胡子拉碴,一圈的黑眼圈,人瘦到脱骨,像秦生这样不常见到他的人,根本认不出来了。 听说在楚文涛死后,李檀茗母子过得并不怎么好。 楚家老宅被楚文涛捐了出去,剩余的一些财产,全部留给了楚轩昂和楚辞奕。 ——这很符合楚老先生的做事风格。 即便在临终前,他依然偏心着楚轩昂,可惜他死也不知道的事,自己最宝贵的儿子,在他停止呼吸的两天后,在高档会所的床上,被一个女人乱刀砍死,警方调查以后,那名女人便是这家会所曾经的公主——周茵。 原本周茵是来威胁他,顺便拿点钱的。 谁知道楚轩昂不知哪里得知她和楚辞奕来往,还出卖了自己,见面时包里带了把刀,想拿她泄愤。 谁知道争执之间楚轩昂脚底打滑,没及时将周茵擒住,被她反砍了数刀,周茵见自己杀了人, 一下子便懵了神,也不管地上躺着的到底断没断气,夺门而逃…… 楚轩昂最终是被活生生流血流死的。 收到楚轩昂死讯时,楚辞奕只觉得好笑。 父亲苦心维护的宝贝儿子,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之下,把自己作死了。 当然,里面的功劳,也有李檀茗的一半。 她深知“捧杀”的用处,纵容楚轩昂堕落、放任他嚣张跋扈、任意妄为,连杀人都觉得轻而易举的性格,让他针对楚辞奕,自己却躲在暗中韬光养晦,等鹬蚌相争,才好渔翁得利。 估计李檀茗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唾手可得的遗产是怎么落入楚辞奕手中的,服侍楚文涛多年,深知丈夫脾气习性的她,又是怎么连一分财产都得不到的。 楚辞奕把自己差点弄垮的褚新集团重新整顿起来花费了不少功夫,很多项目因为他当初整得太狠,做事太绝彻底失去了再合作的机会。 幸好后续的资金链还能延续得上。 他很忙,又怕自己若是经常出差,家里的小家伙又不高兴,只能不停地两头跑。 秦生不高兴了也不会表达出来,只会整天摆着一张臭脸,对着他疯狂挑刺,然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其实那几天秦生也不是没事做。 他和法国那名艺术家约瑟夫见了一面。 ——楚辞奕那个占有欲又强,又不要脸的家伙自然不乐意自家小宝贝一个人跟满脸白胡子的老大叔接触,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接送他出去回家。 秦生不太乐意。 但每次反抗又没有太大的用处,楚辞奕早就对自家小宝贝的性格了如指掌了,对付起来得心应手,秦生不想每次出门见人都一瘸一拐让人看笑话,一边麻木一边还有点习惯了。 秦生和约瑟夫合作举办了一场画展,就在第一次遇见楚辞奕的艺术馆里,这次前来参展的不是名流社会的千金小姐、少爷,而是真正懂艺术的画家,摄影师。 画展的效果很好。 至少让他跟国内知名的艺术家认识了一个遍。 至少…… 也让他短暂地摆脱了金丝雀的称号。 如果身后没有那条跟屁虫就更好了。 但秦生知道。 自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跟屁虫了。 秦生望着夕阳余晖恍惚了一下。 “喜欢的话,我让……” 还未等楚辞奕说完,秦生推了他一把:“不要不要,你就知道浪费。” “嗯?” 楚辞奕眸光微动:“宝宝现在还知道帮我省钱了?” 秦生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愉悦与兴奋,不高兴地说:“谁要给你省钱,你自己喜欢乱用,你还乱订礼服,家里已经做了五六套了,全是国外顶尖品牌制作的,十几万一套,你还不满意,还要再试——” 楚辞奕低声哄道:“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宝宝。” 秦生干巴巴地说:“看不出德国的和俄国的做出来那两套有什么区别。” “纽扣不一样。” 楚辞奕将怀里人抱得紧了点,慢悠悠道:“纽扣上花纹是现成买来的,不是手工雕刻,穿在宝宝身上显得一点都不精细。” “……那国内的呢。” 他们站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路过,也有少许诧异的目光袭来,秦生干脆撇开脸,往另一边商铺的方向看去,这样怪异的视线不会太多。 “设计感不错。” 楚辞奕道:“布料也还可以,但用的不是顶尖,有在细节上偷工减料的嫌疑。” 简直是极致的完美主义。 秦生扭了扭身体:“哦,你对员工也这么挑剔吗。” “倒没有很严格。”楚辞奕暧昧且含蓄地说道:“该松的地方松,该紧的地方紧。” 说罢,轻轻拍了一下秦生的屁股。 “你有病——” 秦生气得几乎跳起来:“别人都在看!” “没有人看到。” “你眼睛有问题!谁会看不到!谁会看不到!” 秦生语气急冲冲的,手掌捶了好几下楚辞奕的胸膛,当看到唐晓曦的时候,身体一僵,一动不动,脸颊连着耳垂一起红了。 ……她不会看到楚辞奕拍他屁股了吧。 ……不会看到自己推搡男人,楚辞奕抬起他的手指亲了一口吧。 唐晓曦穿了一件职业套装,裙在膝盖上面一点点,她扯着裙摆,忐忑地说道:“小秦,我……我能单独跟你聊一会吗?” 她一直想跟秦生聊。 可惜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楚辞奕总跟在他左右。 说实话,直到现在唐晓曦对楚家的男人都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对上他的眼睛,仿佛被吸走似的,胆战心惊,所以一直不敢在楚辞奕面前抢人。 果然,还未等秦生开口,楚辞奕便道:“找一家咖啡厅坐着谈吧。” 言下之意,便是不肯放任他们单独交流。 话音刚落,秦生便皱着眉道:“她要跟我单独谈,又没让你跟着一起去。” 语气凶巴巴地,还带着一抹不耐烦。 但他的脑袋迫于无奈靠在楚辞奕怀里,看上去又显得格外娇羞。 楚辞奕慢条斯理道:“我怕你有危险。” 秦生抬头也是瞪男人的下巴,觉得自己完全不占优势,便放弃了,瞪着前方的十字路:“……我跟着你才最有危险。” 楚辞奕见秦生不高兴了,沉默片刻才答应道:“只能一会会。” 秦生的表情蓦地从气鼓鼓地,转成了不可置信。 “你、你不许骗人。” “没有骗你。” “……哦。”秦生虽然应了声,还是用警惕地眼神看着楚辞奕,他不想今天为了和唐晓曦说两句话,到了晚上就连床都下不去。 “怎么?” 楚辞奕见他不动,挑眉:“再不去我就后悔了。” “那你不许说话不算话!” 秦生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起来就和唐晓曦一起,躲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小声嘀咕。 还时不时地,朝楚辞奕的方向望过来。 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再过一个月,就是他的人了。 逃也逃不掉的事,楚辞奕总是等十拿九稳了,再会踏出下一步的人,敢把秦生放出去,说明他已经知道,秦生在他手里,永远也逃不走了。 第86章 离得楚辞奕远了一些,唐晓曦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面对秦生,她眉头微松,露出坦然的神色。 “小秦,我打算离职了。” 秦生愣怔。 唐晓曦笑了笑,手指交叉轻轻撞了撞自己的膝盖:“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教课,每当有学生在底下调皮捣蛋,我的心情都很暴躁的。” “那么,你考虑转行了吗?” 其实秦生一直知道唐晓曦不适合当老师。 她控制不住情绪,甚至发自内心地厌恶调皮捣蛋的学生。 越是厌烦,孩子越能感觉到恶意,日积月累地,就是恶性循环了。 “嗯。” 唐晓曦的眼眸头一次散发出夺人的光辉:“做这份工作本来就是为了高薪,但其实我挺不开心的……回到家里脾气也不好,爸妈跟我对话总是战战兢兢,干脆就不干了,跳出来给企业打工也是一样的嘛。” 秦生点头:“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唐晓曦拨弄了一下刘海,脸庞上划过一丝忧伤:“……我听说,子意哥死了。” “嗯。” 秦生道:“自杀的。” 唐晓曦苦笑道:“我就在楼下的那间病房里,之前一直想跟他道歉……我太胆小了,不敢为最好的朋友出面作证,连话都不敢说,甚至、甚至满心都是逃避,逃避着,逃避着,子意哥也不给我道歉的机会了。” 秦生喉咙干涩。 良久,才道:“不是你说了,就会有转机的。” 很可能唐晓曦说了,却是被楚轩昂灭了口的距离。 她是勇敢了一回,可等待她的,大概率是死亡。 “我知道了。” 唐晓曦道:“谢谢安慰,那个……辞职报告我已经打好了,以后如果……” 她想说以后如果有空,跟秦生一起吃饭的。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秦生和楚辞奕在一起。 他们注定是两个阶层的人。 “嗯,祝你好运。” 唐晓曦笑道:“也祝你好运。” “杨清樊这调皮孩子,以后就教给你管了。” 回来后,秦生坐在车里托着下巴没有说话。 “你们聊了点什么。” 楚辞奕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注意着秦生的动向。 “她要辞职了。” “舍不得?” 阴阳怪气的。 秦生一听他这样说话就不高兴了。 “她就是要跟我告别!同事之间的告白!” “告白?” “……是告别。” “宝宝,你明明说的是告白。” “……你好烦。” 秦生一激动,嘴瓢了,看到楚辞奕揶揄的目光,便知道他故意在找自己不痛快,又低头玩着手指,懒得搭理他。 楚辞奕侧脸问道:“还想在章新路小学教书吗?” “嗯。” 唐晓曦要走的话,三班只有他一个班主任了。 “约瑟夫有跟你继续合作的意思。” 楚辞奕顿了顿,又道:“他觉得你画里的个人风格突出,不喜欢的人不会喜欢,欣赏的人赞叹有加,非常有发展潜力,只不过他的工作室不打算设立在国内,想要合作必须去法国。” 明知道他不会去。 还用这种话试探。 秦生扣了两下车垫,心中忿忿,楚辞奕就喜欢听他说“我不要离开,我要留在国内”,留在国内,就是留在他身边。 “约瑟夫上次说的所谓合作,是用我的画,以他的名义向外界展示,署名和著作权都没有我的份,而是这个老家伙。” “哦?这么说来,他一直在用学生的画作?” 难怪与他同行的,有三名年轻的学生,默默无闻,也从没看到过他们的作品。 楚辞奕面不改色,声音却流露出淡淡的惊讶。 跟约瑟夫接触得不多,但也曾经听说过他的名气,私下里和自己聊的来,观念相同,和一般的艺术家不太一样。 所谓观念相同,便是一些做生意的理念。 压榨员工的手段。 约瑟夫如此精通,说他经商多年,沾染上了商人的狡黠城府,倒是一点也不会被质疑。 秦生迅速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你从没发现过吗?” “嗯……” 楚辞奕沉吟:“我只是觉得跟他很聊得来。” “哦。”秦生讽刺道:“你们还真是志同道合啊。” 楚辞奕说:“但我已经看出来你不喜欢他了。” 上次见面时,秦生还毕恭毕敬叫他老师。 第一场展览很顺利,再后来,便兴致缺缺了。 因为秦生了解到约瑟夫喜欢认识一些名不经传的小画家,功底不错又有极强被别人认识的盼望,也比较好忽悠,他年纪大了,无法保持高产出高灵感,况且年轻人充裕迸发的灵感也是约瑟夫想要的。 “哦,那你真厉害。” “宝宝,你这是表扬我,还是嘲讽我?” “嘲讽你。” 楚辞奕将车缓缓停进地下车库,侧过身轻轻亲了亲秦生的唇角:“你这张小嘴巴除了冷嘲热讽,还会做些什么?” 秦生晕晕地想,他会做得多了去了。 就是楚辞奕喜欢欺负人,总自己来招惹他。 …… 一个月后。 结婚典礼。 秦生怕生,不爱应付陌生人。 这次却默认楚辞奕请来了业界、名流圈所有的有地位的富豪,明星,权贵,其中就有好几个曾经和楚辞奕一起参加过晚宴,第二日买了通稿炒绯闻的。 秦生突然有点喜欢看他们满心的惋惜嫉妒,又不得不笑脸相迎,虚迎奉承的假样子了。 还有假心假意,邀请婚后有空一同和下午茶的。 这种场合向来是富太太们互相炫耀,明里暗里争相斗艳的场合,哪些举动稍稍不符合名流们传统意义上的规定,便被定义为土、俗气,然后嘲笑一番。 这些都被楚辞奕含笑着拒绝了。 ——他可不愿意好不容易跟自己在一起的小媳妇跟漂亮优雅的贵妇们呆在一块,说不定哪天被拐跑了呢? 终于,楚辞奕给自家的宝宝戴上准备已久的结婚戒指,然后抬起他的双颊,印上了深深的吻。 “闭眼。” 秦生总喜欢在接吻时把眼睛睁得跟铜陵一样大。 显得紧张又青涩。 他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慢慢脸红了。 一吻毕,楚辞奕把他揽进了怀里。 “你是我的了。” 像是说给秦生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然后,看见怀里的那颗小脑袋,不耐烦地探了出来,抿了抿唇,仿佛在忍耐,不高兴地说道:“闷死了。” “不害羞了?” “谁会害羞啊。” 秦生听到这话,慌张地推了他一下。 楚辞奕低声笑了笑。 再次垂帘,吻住了秦生的嘴唇。 这一次,仿佛粘住了似的。 秦生再想使劲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了。 第87章 番外1 楚辞奕喜欢精致细碎的工艺品。 摆进柜里当收藏,每每看到,都觉得心情很不错。 他承认对冒犯自己的人产生了一些想法。 甚至去查阅了男孩的资料。 勤工俭学,靠着不断兼职打工的穷苦学生。 父亲赌博成瘾,没怎么管他,母亲做一些重活贴补家用,学费都是靠双休日和暑假辛苦赚的。 大概没有时间读书的缘故,成绩平庸,考上的也只是普通二本。 重点是,他很干净。 没有任何感情上的暧昧对象。 宛如一张白纸。 但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跟那天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不符。 悸动的感觉只存在那么一霎。 楚辞奕有数不清的会议,每天参加着各种各样的活动宴会,很快便将对男孩的心思搁置到了一边。 事有凑巧。 就在不久之后,他参加完宴会,回到宾馆,看到一张略微熟悉的脸颊,微微泛红,上挑的狐狸眼含着似有若无的媚意,身体并不完全裹进毛毯里。 什么也没穿。 神态与他第一次见面,又有些不同了。 男孩的皮肤细腻,摸上去很滑很嫩。 韧劲十足,除了刚开始的干涩生硬,男孩强大的适应能力和柔软性使很快包容了自己。 就是一直在哭。 一边滚烫着,主动地,紧紧贴着。 一边小声地,颤栗着,哼哼打嗝。 有点吵,更多的是魅。 吻上去生疏又被迫接纳的模样。 还特别勾人心。 “你叫什么名字?” 楚辞奕一向冷静自持,但不苛刻自己。 送上门的礼物想要便要了。 男孩床上欲拒还迎的模样他很喜欢,如果愿意,可以考虑长期发展。 男孩哽咽着拒绝了,表情很倔。 身体却做出不一样的反应。 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挤压着他。 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像是故意的。 楚辞奕把枕头垫在了他的腰上。 不需要逼,反正后来受不了了,求饶了,便只能哼哼唧唧地,用软绵绵的声音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楚辞奕早就知道他叫秦生。 只是名字从眼前这张水润的小红唇里喊出来,更加令人愉悦罢了。 “真漂亮……” 楚辞奕说的不是秦生泪痕交错且汗津津的脸庞。 而是自己留下的一大片一大片痕迹,和泊泊流淌的小溪,随便往哪看,都是一番娇艳画面。 他听见男孩发着抖轻轻说了两句。 便附耳凑近了听:“你说什么?” 带了一抹玩味戏谑,随后便感到有人在自己耳垂上狠狠咬了一口,秦生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可惜他全身酸软,舌间抵在耳垂,有一下没一下地,仿佛在刻意调/情。 楚辞奕难得又笑了。 “你就这么喜欢?” “那天在艺术馆,是不是故意装给我看的?” “其实很想被我这么碰,是不是?” 他能感觉到怀里男孩一刹那的羞赧愤怒,但清澈的眼眸很快又被一层层餍足溃败笼罩。 矛盾,却叫人欲罢不能。 楚辞奕弄得男孩一身脏。 然后,兴致勃勃地做了清理,洗了澡。 当中秦生捶了他两下,咬着牙,眉间微蹙,湿润的眼眸里含着一包欲滴不滴的泪。 “……别碰我,别碰我。” 他大脑已经彻底清醒了。 身后的黏腻酥麻感无时不刻控诉着,眼前的男人昨晚对自己做了什么,而现在,他居然又企图碰向那个泥泞不堪的地方了。 “别乱动,我在清洗。” “你不想因为没清理干净,而发烧吧?” 洗到后半夜,秦生各种情绪已经冷静下来,比起前半夜羞愤抗拒又主动魅惑的模样,他显得更加疏离清冷,只会在碰到受伤处时皱着眉,压抑地哼哼。 “……我要回去。” 秦生的声音还掺杂着余情后的沙哑。 喝完红酒,记忆便有点散乱,身体不自觉地发热,想要攀附任何可以降温的东西。 他控制不住自己。 记忆虽散。 楚辞奕做的那些事却能清晰地印入脑海。 是在艺术馆门口遇见的男人。 沉稳、谦逊,彬彬有礼。 但那股带有侵略性的眼神却让他浑身寒毛直竖。 “这么急,不吃完早饭再走?” 楚辞奕的手伸进了浴巾里。 秦生一僵,像条不愿被宰割的鱼般蹦跳起来。 “……你、你干什么!” 滚了两下,慌乱地趴在床边缘,浴巾散开。 很漂亮的景象,特别是流畅的背部线条,和两个小小的腰窝,还有青痕交错,又微微泛红的两片,都因为尴尬羞赧轻轻发着颤。 颤着颤着,他又小声哭起来了。 和承受时的哭腔不同,声音里全是崩溃和伤心。 这个男孩太矛盾了。 杨宗国试探性向,也不会强迫他爬楚辞奕的床。 大概率是主动脱了衣服钻进毛毯里的。 还能表现得如此抗拒。 梨花带雨跟小兔子似的,又精致得像一具细碎的工艺品,只能激起他人的施暴欲。 楚辞奕有种把他装进橱柜里的冲动。 秦生抽泣了一会。 才害怕地意识到男人对他的兴趣更大了。 自己崩溃哭的那段时间,男人竟然一直没有离开,而是等他情绪平静下来,拿起纸巾把挂在眼角的泪水擦干,甚至跃跃欲试,想帮他穿衣服。 秦生扯起毯子,裹了身体逃到了隔壁房间。 ……原来他现在在一栋别墅里。 记忆破碎又模糊。 昨天赌鬼爸爸破天荒回了家。 一家三口去了酒店,要给他庆祝十八岁生日。 然后,再睁眼便看到了男人。 抱着他,亲吻着他,享用着他。 明明看上去儒雅谦逊,正人君子的人。 在床上却宛如一头凶猛的野狼,击得他溃不成军。 秦生穿上衣服,愣神许久,才发现衣服根本不是自己的,尺寸大了一码,宽松肥大。 ——他意识到,可能是男人的。 …… 早餐是鲜虾青菜粥和时蔬鸡蛋卷。 还有一盘凉拌苦瓜。 秦生站在餐桌前问道:“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楚辞奕托着下巴:“用完早饭再说。” 原来他也有强烈的占有欲,看到男孩套上自己的t桖衫,竟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我不饿。” 秦生皱着眉说:“我出去也可以吃。” 本来他想直接走出别墅,试了几次,每回都有一名皮肤偏黑的菲律宾女佣死死堵在门口,最后没有办法,只能重新回到大厅。 “外面的早餐不干净,况且——” 楚辞奕慢条斯理地、把视线停留在他难以启齿的地方:“你还走得动吗?” 接着,他便看到男孩逐渐变得僵硬的身体和缓缓染上红晕的脸颊,一副无措又羞恼,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忍耐似的。 楚辞奕明白了。 就算床上再怎么主动,男孩本身的性格,特别容易害臊。 稍微提起昨夜,就接受不了了。 不知道以后开了灯,对着镜子,男孩看到自己如何容纳下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秦生脑子嗡嗡作响。 他气极了,发着抖,转身就走。 楚辞奕在他背后悠悠道:“不饿吗?” 秦生没有搭理。 男人镇定自若的语气对他来说仿佛是一种折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过膝的t恤衫遮不住什么。 至少隐约可以看见微红的手掌印。 他往后缩了缩。 “不饿就在床上等着吧。” 楚辞奕轻抿咖啡,夹起一块苦瓜放入口中。 “你怎么还想——” 秦生嘴唇骤然惨白。 男孩的表情有明显的后怕。 使得楚辞奕立即反省昨晚是不是做得太狠了。 思来想去,也只是时间久一点罢了,他没有折磨人的习惯。 “你不愿意?” “为什么会愿意——” “我没有让你很舒服吗?” 几乎在霎那间,秦生整个人仿佛被煮沸了。 红得快滴出血来。 原本第一次见面,秦生便对他有着莫名的警惕和防备,除了防备,其实还有点点憧憬在里面。 楚辞奕相貌儒雅俊秀,文质彬彬,年纪轻轻又事业有成,秦生钦慕又自卑,又被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刺激到了,才会慌乱间把自己的肖像画塞过去。 现在却不一样了。 昨夜的画面便不断冲击着大脑。 还有饶有兴致、打量着他赤/裸身体的眼神…… 像个年纪过百的中年变/态一样。 秦生又羞又恼,带了点惊恐跟不安。 楚辞奕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要么回床上躺着,要么过来吃饭。” 秦生脸庞白得吓人,他连走路都不太方便,抬腿时牵扯到伤口,泛着隐隐的疼,楚辞奕再想来来回回折腾,会痛死在床上的。 一顿饭吃得并不那么舒坦。 明明青菜虾肉粥的味道鲜美,秦生却毫无胃口。 楚辞奕倒是悠闲自得。 眼前那盘凉拌苦瓜已经被他吃掉一半。 秦生瞥了眼苦瓜,低头搅拌着碗里的粥。 搅拌一会,又意味不明轻嗤一声。 楚辞奕动作微顿,抬眸问道:“你笑什么?” 秦生迅速收敛了表情:“……没、没什么。” “你怕我,还是不想说?” 楚辞奕托着腮看他,明明没做出什么过分的表情,但秦生就是觉得男人的眼神暧昧又亲密,好像故意调戏自己似的。 秦生恼羞成怒道:“我是在嘲笑你虚伪,装模作样——” 闻言,楚辞奕缓缓地扬起了眉。 “讨厌吃苦瓜,还假装做得特别爱吃。”秦生咬着勺子道:“你怎么不去演戏——” “小东西。” 楚辞奕轻轻摩挲了一下咖啡杯:“你调查过我?” “谁要调查你啊——” 秦生差点没把勺子咬断了,努力装作不屑道:“你把苦瓜放进嘴里都会停顿一小下,谁吃喜欢的食物会停顿,我看你就是装模作样被发现,不承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