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总监叕翘班了》 第1章 设计总监今天不在 7月2日,星期二,上午9:50。 第九研究院,宣传所,会展中心主任办公室。 江珩坐在办公桌前,眉眼清隽,金丝眼镜架在窄挺的鼻梁上,显出几分斯文败类般的凉薄。 笔挺合身的黑色西装勾勒出他流畅的肩颈线条,白衬衫扣到最上一颗扣子,有点禁欲气息,反而显得清瘦的颈项更加修长。 江珩左手摆着一摞待审批的文件,右手摆着一沓待完成的报表,端坐在浩如烟海的未完成事项中间,对着电脑屏幕十指翻飞,忙碌地—— 发微信。 -九院江珩:吴徵你人呢?王所找你,要看创新大会的ppt。 十五秒后,对面回复。 -与世无争:跟他说我胃不舒服在厕所。 江珩按了按眉心,预料之中的回答。 但是今时不同以往,因为这次江珩已经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不能再惯着这个行事散漫的设计总监,他要重振主任雄风! -九院江珩:找你十次,九次在厕所? -九院江珩:我不会再帮你在王所面前打掩护,赶紧回办公室! 消息刚发出去,大门已经吱呀一声被推开,江珩抬头,神情严肃的王所大步走到他面前,径自发问:“吴徵人呢?” 王所,宣传所副所长,行峻言厉,一丝不苟。 宣传所内部,流传着“宁可惹九院院长也不能惹王所”的生存法则。 江珩停顿两秒,露出一个谦和有礼,恰到好处的微笑:“吴徵胃不舒服,现在在厕所。” 。 “吴徵最近怎么老在厕所?胃不好就少吃点辣的。”王所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公务繁忙的他,没空像江珩一样思考如此高的如厕频率是否哪里不太对。 “创新大会的ppt呢?给我看看。”王所说。 江珩正想硬着头皮说马上做好我去催下吴徵,一垂眼,却看见微信对话框里躺着一个刚传上来热气腾腾的ppt文件,还有与世无争同志新发来的一条消息。 -与世无争:帮我应付下,谢了么么哒。 江珩推下眼镜,掩饰住自己如释重负的表情,微笑起身,冲王所做了个“请”的手势:“ppt初稿已经做完了,请您看一下。” —— 上午10:20。 “把文字内容对照着改改,这是编辑室刚定下来的新宣传口径。”王所说着把一大堆文件从微信传给江珩,表情却不像刚刚那么严肃,语气中甚至可以说透露着克制的赞许,“ppt做得不错。” “下班前改好发您。”江珩从善如流地微笑,“谢谢王所夸奖,我会转达给吴徵让他再接再厉。” 其实吴徵何止不错,应该说是前无古人的优秀。从计算机普及那年起,纵观九院下属七所,从来就没出过像吴徵这么合心意的设计师。 九院共有七个研究所,六个专注交通运输方面的科学研究,第七个是宣传所,负责上述六所科研成果的宣传推广。 会展中心隶属于宣传所,主任并员工共十八人,其中设计部四人,主要任务有二:制作院领导外出演讲时用的ppt和展板;完成展会相关的设计任务,包括展区规划设计、logo、主形象、官网、宣传页设计等。 四个人服务六个研究所,足以想象工作量之巨大。吴徵是设计部总监,肩上担子自然更重。 但就是在如此大的压力下,在这帮横挑鼻子竖挑眼且口味清奇的领导面前,吴徵出的稿子竟然还能保持一次定框架,两次定细节,三次修改之内完工并且看上去居然审美还在线的水平。 保守估计从他到岗以来,会展中心设计工作的返工率减少了70%。 这也正是江珩不但没有劝退这个把翘班当做毕生事业,上班时间经常找不到人的设计总监,反而经常丧权辱国地为他打掩护的主要原因。 江珩将文件整理好发给吴徵。 -九院江珩:下班之前弄完,只涉及内容替换,不改版式,可以给你手下的设计做。 -与世无争:[ok] -九院江珩:还有,今天你新招的那个小姑娘来报到了。 -与世无争:太好了,你要不忙的话帮我给她介绍下咱们这边的情况吧,忙的话就等我回来。 江珩又按了按眉心,很想提醒对面的人,我才是领导。 -九院江珩:你人在哪儿? -与世无争:我胃不舒服在厕所。 …… 江珩拳头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最后给吴徵回了一个[微笑]。 —— 下午16:59。 九院单位大院正门口,保卫室。 “我今天一定要查出那道每天下午五点划过大门的鬼影是什么东西!”初来乍到的小保安握着拳头,自信满满地向身边的老保安宣告。 话音刚落,监控显示器上,时间跳到17:00:00。 两个人在同一时间瞪大了眼睛,以一种要把显示屏生吞活剥的气势盯着屏幕。 一秒之后,一道虚影“唰”的从显示屏中闪过,消失在九院大门外。 “慢放!”小保安手忙脚乱地到电脑前操作调取录像,大声嚷道。 五分钟后—— 0.5倍速,虚影“唰”的从屏幕中掠过。 0.2倍速,虚影“唰——”的从屏幕中掠过。 0.1倍速,虚影“s——h——u——a——”的从屏幕中掠过,在他身后,一辆小轿车以近乎静止的速度开向大门。 小保安气急败坏地定格,即使是在最慢速度下,仍然无法确定黑影的真实身份。 只能依稀看出是个人形,呈手舞足蹈状狂奔,乌黑亮丽的头发因为高速奔跑在脑袋顶上狂喜乱舞,脸上则挂着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极有存在感的巨大笑容。 “有人说这个叫加班精。”老保安对一脸茫然的小保安说,“据说是加班太多的研究员化成的怨念,所以才会每到五点下班,就准时冲出大院。” 小保安似懂非懂地点头。 出租司机小张在九院门口等着,对方预约的时间是17:00,但小张已经做好了多等五分钟的准备。 就算一下班就起身,收拾东西走出大院,怎么也得五分钟—— 一道虚影晃过,车门“嗖”的被拉开,然后“咚”的关上。 小张目瞪口呆地从后视镜里看着突然出现在后座上的年轻人,再低头看一眼表,17:00。 “手机尾号3139,去南麓嘉园。”年轻人说,语气微微带喘。 目的地确定无误,小张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出租车平稳上路,汇入车流。 “小伙子,你在九院上班?”车开了几分钟,小张忍不住问道。 这个年轻人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天然有点下垂的眼角仿佛自带无辜气质,鼻子直挺小巧,嘴巴也不大,轮廓很精致,很招人喜欢。 但怎么看都不像上班族,更像个学生。 “对呀。”年轻人笑眯眯地回答,看起来心情很好。 “刚毕业吧?”小张问,“实习生?” “嗯。”年轻人应了一声,挂着笑专心致志玩手机。 小张在心里啧了一声,一看就是个小孩,我老人家真是神机妙算。 老上班族哪有一下班就冲到院外坐车的,工作想不想要了! “实习生”吴徵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司机师傅心里被划分到了下个月下岗名单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中午刚更的新番。 又是准点下班的一天。 吴徵脸上挂着愉快的微笑。 准点下班的都市传说要追溯到四年前,那时吴徵初来乍到,屁事不懂,有一次他保存文件的时候电脑卡机,所以晚走了两分钟。 刚好那时王所冲进办公室问“还有没有设计在单位”,古道热肠的吴徵天真无邪地举了手。 结果那天吴徵被迫旁听了跟他一毛钱关系没有的宣传所季度总结,一口气听到9点。 他“上班没事可以翘班,下班没事绝不加班”的职场信条受到了巨大冲击。 从此以后,吴徵永远都掐准时间,5点整一到,他就会用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冲出九院大门,坐上事先约好的出租车。 正所谓,只要跑得够快,加班就追不上我。 就在吴徵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时,一条微信消息无情地从屏幕上方弹了出来。 “九院江珩”四个字让吴徵的笑容在脸上缓缓凝结。 他痛苦地暂停新番,然后点开了这条微信。 -九院江珩:接院办紧急通知,由宣传所承办本年度轨道交通运输安全管理交流论坛,需要设计会议宣传页、会序册、展板,并且准备六位领导演讲的ppt。 吴徵艰难克制住自己每天一次想拉黑江珩的冲动。 理性告诉他江主任也是无辜的。 但感性使他毒舌。 -与世无争:你可真是个坏消息的搬运工。 -九院江珩:…… 毒舌完毕,吴徵开始面对现实。 -与世无争:哪天要? 这么多东西最好是给半个月时间,如果急一点的话一个星期也可以完成。 但是按照九院一贯任务又急又重的德性…… -九院江珩:这周五中午12点前。 吴徵:…… 自己也知道这个任务很没人性,江珩跟了一个小浣熊摸头的表情。 吴徵内心毫无波动,小浣熊能当饭吃? -与世无争:发表情包不如来点实际的,这个活做完你一周不查我考勤怎么样? 他心里觉得这笔买卖非常划算,用七天考勤换一个工效超高的金牌总监,而且就算江珩查他考勤他也未必会去,江珩只要稍微聪明点就会立刻做出正确的决定…… 江珩果然立刻做出了决定。 -九院江珩:你想得还挺美。 第2章 换个有安全感的配色 罢辽。 吴徵叹口气。 与其希望冷酷主任准假,不如亲自上阵翘班。 不过翘班之前,还是先把这个破论坛搞定为妙。 吴徵又看了遍江珩的消息,六个不同的ppt,宣传页、会序册、展板,两天半时间。 这就差把加班两个大字明晃晃贴他脑门儿上了。 而且,设计方案需要留出充足的上级审批时间。 也就是说,为了确保在时限之内完成任务,吴徵必须在明天上班前就把风格形象定好,第一时间给领导看,才能开展下一步工作。 7月3日,凌晨3:55。 深夜笼罩下,整座城市陷入安眠,吴徵把两份分别命名为“宣传页”和“会序册”的pdf文件发给江珩。 -与世无争:你见过凌晨四点的帝都吗? 这句配文充分展现了自己加班到后半夜的辛苦与怨念,抢先一步站在道德高地上,江主任醒来看见之后一定会内心深深自我谴责,然后因为负罪感对自己又翘班的事实假装看不见。 完美。 吴徵伸个懒腰,仰起头用脑袋画了一个“粪”字,缓解自己颈椎的酸痛。 “粪”的第一个点还没画完,对面居然回了消息。 -九院江珩:收到,辛苦。 吴徵一愣,第一反应是又看了遍时间。 -与世无争:江主任还没睡? -九院江珩:刚好在赶报告。 -九院江珩:早点睡吧,明天上午别来了,给你调休,有什么事我联系你。 吴徵想说点什么,敲了一个“你”字之后又觉得不妥,显得自己很矫情。 他按退格键删掉,最后发了句“好的,谢谢”。 7月3日,上午9:30。 江珩在所长办公室坐着,悄悄掐自己的虎口止住哈欠,王、赵两位副所以及正所长万所三个脑袋围成一圈,看着彩打出的两套pdf文件。 这种形象设计类的需求,吴徵一般是准备三套方案。 一套实际希望领导选用的a方案,一套用来反衬a方案的b方案,一套剑走偏锋绝不会被四平八稳的领导看中但拿来凑数也不敷衍的c方案。 江珩将方案拿给领导的时候会按照cab的顺序排列,这样领导就会在看到c方案后先眼前一亮,又觉得还可以再看看别的,随后看到各方面都刚好符合需求的a方案,心中大喜,再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选择时看到明显差一等级的b方案,于是果断拍板选a。 至于江珩一个主任为什么会了解这种设计玩的小套路…… “小江,吴徵呢?”万所满意地看着a方案,顺口问江珩。 “他胃不太舒服,在厕所。”江珩流利地回答。 喏,就是这样。 江珩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是会展中心主任,是设计总监的专职掩体兼发言人。 —— 上午10:08。会展中心办公室。 梁子卿正对着一个几百页的word做ppt,这是半夜三点吴总监在“设计小分队”群里给她布置的任务。 她就是江珩昨天说的那个“新来的小姑娘”,刚毕业的校招生,因为之前在微博上看到吴徵设计的几个展会logo,被他的才华折服而义无反顾地加入九院。 初来乍到,梁子卿对一切工作都充满热情,尤其是想到昨天吴哥居然工作到那么晚,她更是充满了奋斗的动力。 正在埋头工作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梁子卿抬头,只见江主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工位前,手里还拿着一大袋奶糖。 梁子卿紧张地看着江主任,作为一个职场萌新,她对领导充满了畏惧,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江主任是来批评她。 “辛苦了,吃点零食。”江珩笑笑,把几块糖放在她桌上。 梁子卿:和我想象的不一样0_0 “谢谢主任!”内心惊讶,表面上梁子卿还是立刻热情回应了江主任突如其来的关怀。 江珩笑着说了句“好好干”,又给另外两个设计妹子:杨晓薇和王盈盈各发了点糖,最后抓了一大把放在吴徵空空如也的工位上。 —— 下午14:05。 吴徵打着哈欠醒来,洗漱都还没来得及,先抄起手机看微信。 果不其然,又被某搬运工刷屏。 -九院江珩:我把方案交上去了,院领导选了a案。提出了一些具体细化方案。 -九院江珩:李总提出封面的车厢部分增加九院的院徽,并且在车体上加绘一些有流动性和线条感,清新自然的装饰。 ……您直说要蓝色波浪纹就得了。吴徵揉揉眼睛。 -九院江珩:张处提出哇啦哇啦,田处提出嘚吧嘚吧,…… 吴徵看完二十多条细化方案,感觉好不容易睡回来的血槽又被打空了,虽然很想继续消失,他还是勉为其难给江珩回复了一条:收到。 -九院江珩:您终于醒了。 -九院江珩:你知道我昨天陪你熬到那么晚,白天还要给所长汇报,午休还要被抓去开会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吗? 吴徵一愣。 -与世无争:你昨晚不是写报告吗? -九院江珩:…… -九院江珩:我困糊涂了,我就是熬夜写报告。 吴徵不疑有他,往上划了划聊天记录,翻出江珩昨天发来的小浣熊摸头表情,原样发回去以示安慰。 接着吴徵起床,伸手要开电脑,想了想却没按下开关,回身去洗漱,然后收拾东西出门。 —— 下午15:00。会展中心办公室。 梁子卿要哭了。 忙忙叨叨大半天,她总算完成了第一份ppt,交给主任之后,主任又交给王所审核。 王所的审批意见很快下来: -内容没什么问题,版式也ok,但是模板不行,请更换成能够让人感觉到安全感的模板。 梁子卿看着这个审批意见,黑人问号.jpg 模板这玩意哪来的安全感? 她试探着做了一个四面包围着砖墙的模板,右上角还别出心裁的加了一个小告示牌。 这个方案根本没能递到王所那里就被江主任否了。 “我能想象到王所会说什么,过于卡通、风格轻浮、与宣传所的风格不符。”江主任诚恳地说,“我不是做设计的,但是基于对领导的了解,我建议你在配色上下功夫。” 有安全感的配色? 你特么在逗我.jpg 梁子卿绝望地百度“什么样的颜色能让人有安全感?”,度娘告诉她是橘色,因为橘色可以让人感觉到母亲的气息。 ……这个答案长着一脸被否的气息。 但她还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地调了一版橘色模板交给主任,不一会儿主任带来了王所的答复。 -稍好一点,但过于张扬,有喧宾夺主之嫌,换个沉稳点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梁子卿换成灰色。 -太过沉闷。 ……换成明媚的蓝色! -没有安全感。 当吴徵走进办公室时,一眼看到的就是抱着头在电脑前抓狂,面前开着色板,整个人陷入疯癫的梁子卿,还有在一旁满脸同情,爱莫能助的晓薇、盈盈以及某个自称没休息好的主任。 “救救子卿吧,吴哥。”杨晓薇向吴徵发起求救,“她要被ppt模板弄疯了。” “所长什么要求?”吴徵问。 “有安全感的配色。”梁子卿目光放空,神情呆滞,气若游丝地说,“橘色太张扬,灰色太沉闷,紫色略轻浮,蓝色不安全,浅绿太晃眼,红色很危险,黑色太刻板,白色太简单。” 江珩、杨晓薇和王盈盈都随着梁子卿绝望的呓语露出痛苦的神色,刚刚他们集思广益了半个多小时,结果就是收获了一堆驳回。 吴徵越听眼神越奇怪:“用那些颜色干嘛,改成黄底黑字黑边,黄色用r249,g236,u0,黑边稍微弄粗一点。” “这样真的可以吗?”梁子卿恍惚地问,听起来好像也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应该没问题。”吴徵说,“他想要的安全感不就是马路上安全标志牌的配色吗。” …… 梁子卿带着被雷劈过的表情,调好吴徵说的安全标志牌同款黄黑配色,再次交给王所审核。 -黑边再弄的精细些,黄色稍微淡一点,不要喧宾夺主。 “意思是这个模板过稿了,底色饱和度调低点,不要抢了文字的风头。”吴徵贴心地翻译道。 梁子卿感动地点头,心想这层含义都能领会到,吴哥情商也太高了吧! 事情解决,吴徵刚要坐回工位,一眼看见桌上的大把奶糖:“谁往我这儿放这么多奶糖,还扔得乱七八糟的。” 刚要回办公室的江珩动作一顿,嘴角不自然地一抽。 正准备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地离开,吴徵忽然叫了一声:“主任。” 江珩再次顿住,回头:“怎么?” 吴徵抓了一把奶糖递到江珩手里:“吃点甜的,辛苦了。” 江珩表情微妙的接过这把兜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里的奶糖,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尾却染上几丝温柔。 最后他抬眼,冲吴徵扬了扬嘴角:“谢谢。” “别客气,我不爱吃糖,会牙疼。”吴徵说。 江珩:…… “你说我好心给他吃糖,他哼我干什么。”十秒钟后,吴徵一头雾水地问梁子卿。 情商高?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改ppt的工具人。”梁子卿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ppt,非常诚恳地说。 第3章 乖乖翘班不要卖萌 在设计部的加班加点下,会展中心总算在最后期限前完成了这项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吴徵难得连续三天出现在办公室里,而且每天晚上都呆到九点多,倒是手下的三个设计小姑娘,一过七点天开始擦黑就被他赶着下班。 当然,这种优秀的出勤率只维持到交稿日当天。 7月5日,星期五,中午12:00,午休时间。 “怎么样?”吴徵打了个哈欠,看着喜气洋洋走进大办公室的江珩。 “完美,已经给复印室付印。”江珩笑了笑,“后续对接我交给客户部就好。” “ok。”吴徵又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背上包,关电脑。 反应过来吴徵要干什么的江珩: ……我还在这儿看着呢。 吴徵走到大办公室门口,突然顿住脚步,回头。 江珩沉默地凝视吴徵: ……你想起来要跟我请假了? 吴徵:“你还站在那儿干嘛,不回去午休?” 江珩深呼吸,默念我是一个随和的人三次,决定假装吴徵已经跟自己请过假,微笑着开口:“给你批半天调休,回去休息吧。” “要是有人找我……”吴徵看着他。 ……都懒得自己把话说完么! 江珩再次深呼吸,默念我是一个儒雅的人三次:“我就说你胃不舒服在厕所,要是有人找你开会就说你外出实地调查了。” 吴徵一抱拳:“谢谢主任。” “不用客气。”江珩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看着吴徵的背影嗖的消失在大办公室外。 他扶了扶额,走向自己办公室。 其实九院的管理制度很严,哪儿有那么多调休可以批。 只不过是在外不苟言笑的江主任对内护崽护到了一定境界而已。 三年前江珩上任之后,以“会展中心经常需要跑场地、联系客户出外勤无法按时打卡,传统考勤制度需要撰写大量附加说明浪费人力物力”为由,向万所据理力争,最后会展中心全体同事取得了“上下班无需打卡”的特权。 在这个前提下,部门同事只要请假理由正当并且不影响工作,江珩一般都不会上报。 除此之外,江珩加班永远在第一线,从来不吝于给部门同事谋福利。 他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会展中心凝聚力极强,连续三年蝉联“九院优秀集体”。 只可惜某个小白眼狼好像没有自己被照顾的自觉。 甚至还想要自己七天不查他考勤。 说得好像我查了你就会来一样。 江珩按了按太阳穴,这几天一直在加班,身体确实有些疲惫,要抓紧午休的时间小憩一下。 这时他手机响了。 江珩一听电话响就头疼,但是仔细一看,不是任何一个领导,他这才舒了口气,按下接听。 “您好,是……搬运工先生吗?”电话那头有个犹犹豫豫的声音,“我是送外卖的。您的奶茶到了,麻烦到楼门口拿一下。” 江珩愣了愣,想起接到任务那天吴徵说:你可真是坏消息的搬运工。 江珩勾起唇角:“稍等。” 也不是那么白眼狼嘛。 —— 吴徵是一个很懒的人,具体表现为能坐着的时候绝不站着,能在家里干的事绝不出门。 以及,能不上班的时候绝不上班。 对此他振振有词地解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把我的精力全部奉献给了伟大的设计事业!每天跑来跑去就是对我精力的巨大消耗! 这话说的也没错,但是—— -九院江珩:做几个ppt就是伟大的设计事业了?设计之神听到一个雷把你劈成灰好么! 不听不听,主任念经。 然而江珩没有就此罢休。 -九院江珩:你工作时间离岗我就忍了,但是不能早上连来单位都不来吧?我还得每天给你发个消息确定一下你还活着没? 吴徵仔细一想,有点汗颜。 都礼拜三了,这周好像是还没有上过班的亚子。 -与世无争:哎呀夏天太热了嘛人就犯困。 -与世无争:明天一定去,信我。 -九院江珩:哼 其实吴徵能脑补出江珩说这个字的样子,大概是从眼镜片下缘淡漠地看着他,抿着薄薄的唇,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尽显其斯文败类本质的轻蔑哼声。 但是您把一个“哼”单独发在微信里,它看起来真的很像卖萌。 吴徵哭笑不得的对着这个哼字愣了半天,回了个:[ok] 设计总监和会展中心主任的今日交锋结束,吴徵用最快速度切到“设计小分队”群。 -与世无争:@萌新卿@炸毛薇@冷漠盈江湖救急!!! -萌新卿:怎么了吴哥!要做ppt还是展板?[闪亮] -炸毛薇:领导又出什么幺蛾子??? -冷漠盈:不帮拿外卖,不帮拿快递,不帮送文件。 吴徵:……你们好无情qwq 与此同时,第九研究院,电子信息技术研究所。 前台阿姨正在整理今天新送来的快递,忽然楼外闸机一响,一个年轻人走进大门。 年轻人的面孔是陌生的,但能刷开门禁说明他是院里的正式职工,更重要的是,他很帅,所以阿姨多看了两百来眼。 挺括合身的西装勾勒出这个年轻人高挑的身材,尖领白衬衫显得他脖颈修长。 他肤色白皙,眉目清隽,戴一副金丝眼镜,高鼻梁,嘴唇薄薄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有学问,又带着几分冷感。 阿姨本来以为这个年轻人是来找所里的员工,就想趁着他走过去时饱饱眼福,没想到年轻人居然径直走向了前台,接着冲阿姨露出一个温柔得体的微笑。 阿姨瞬间捂住心口:这么帅的小伙子要是我宝贝儿砸该多好啊啊啊啊!!! 接着年轻人拿出手机,态度很温和地对前台阿姨说:“您好,我是宣传所江珩,能请您帮我一个忙吗?” 阿姨立刻连连点头,别说一个,阿姨帮你十个忙都没问题! —— 第二天,上午10:15。 吴徵被微信提示音吵醒,他揉揉眼睛,皱着眉头拿过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消息预览之后,整个人瞬间清醒。 -九院江珩:人呢? 尼玛,还真查考勤啊? 吴徵有点心虚,但想想昨天已经都安排好了,应该问题不大。 -与世无争:我到单位了今天。但是现在胃不舒服,在厕所。 -九院江珩:你回忆下我的脸。 -与世无争:很帅? -九院江珩:……谢谢。 -九院江珩:但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脸上有写着“很好骗”三个字吗? 吴徵没敢回复,飞快地又切到设计小分队,看了眼晓薇子卿盈盈她们早上发来的消息,稍微有了点底气。 -与世无争:我真到了,不信你去我工位上看。电脑都开了,充电器也在桌上,还有我的包也放在那儿。 虽然电脑是子卿帮忙开的。 充电器是用同型号手机的盈盈帮忙带的。 包是晓薇之前看吴徵背过很喜欢所以买的同款。 但至少从形式上,吴徵认为自己完美地营造出了“我来了只是你今天没看见我”的假象。 -九院江珩:哼。 ……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卖萌。 -九院江珩:你现在在厕所? -与世无争:对啊。 吴徵早就已经打好了算盘,九院一共七个所一个院办一个科技楼一个食堂,厕所千千万,江珩总不能真一个一个找他吧。 -九院江珩:敢摸着良心说你没骗我? ……吴徵不敢。 简单的蒙混过关,他良心一点也不会痛,可面对江珩认真的质疑,强行说谎他做不到。 吴徵顾左右而言他。 -与世无争:你好凶qvq -九院江珩:呵。算你识相。 ……大哥你能不能把这莫名狂拽酷炫的语气词给删掉。 吴徵还没来得及吐槽,江珩已经发来一张图片。 是男厕所的内景。 -九院江珩:我把宣传所全部男厕的门都敲过了,甚至还遭遇了“尴尬的王所”这么一种恐怖生物,但是没看到我们部门的设计总监。 吴徵:…… 他狠掐一把自己的胳膊,没在梦里。 吴徵还没来得及找“我在其他楼”这样的借口,江珩已经发来另一张图片。 是他的消息列表。 最近联系人里的一排备注让吴徵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电子所前台张姐 -信号所前台王姐 -科技楼前台李姐 …… 所有联系人会话列表显示的最近一条消息都是“没有”。 吴徵擦了把冷汗。 -九院江珩:就是你想的那样。 -九院江珩:院里所有楼的前台大姐现在都是我的内线。 -九院江珩:现在告诉我你在哪儿。 上午11:00。 江珩办公室外传来做贼心虚的敲门声。 “进。”江珩伏案专注地写着报告,眼皮都没抬一下。 门吱呀一声打开,某个胃不舒服人在厕所的家伙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江珩冷淡地看他一眼,视线又转回眼前的报告,甚至不想多给他一个眼神。 江珩很气,不只是气吴徵又翘班,更气他明明答应了又失信,还试图骗自己。 江珩觉得有点受伤,我天天帮你在所里领导面前打掩护,看你加班辛苦就跟着你们设计部一起,现在你就这么对我? “主任……江哥。”吴徵磨蹭到江珩办公桌前,低声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江珩沉着脸,不搭理他。 “以后我要翘班的话,肯定诚实地告诉你我要翘班。”吴徵又说。 江珩差点气乐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面前的年轻人已经变戏法似的将一小块柠檬蛋糕放在江珩面前。 “一点小小心意。”吴徵说,“希望江哥你接受我的道歉。” 江珩看着柠檬蛋糕怔住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神情有点别扭地问:“怎么买这个?” 第4章 蛋糕留下人出去 如果说刚过完二十六岁生日的设计总监吴徵是青年才俊,江珩主任就是俊中俊之百年难遇级人形千里马中马。 上学时读超常班,14岁考大学,22岁完成博士学业,之后走校招进九院。百分百精英路线。 二十五岁时,江珩被提拔为会展中心主任,至今已经三年。再往上一步就是副所长,跟他同职级的其他同事平均年龄是三十九岁。 一个词评价的话,前途无量。 但表面一丝不苟、机器人般的江珩私下里其实是个重度甜食爱好者,最爱吃的就是柠檬蛋糕。 而且就是吴徵买的这种的柠檬蛋糕,昨天他还琢磨着今天下班去买几块。 可江珩从没有公开表露过自己的喜好,也不知道吴徵是怎么歪打正着。 “你之前不是发过一个朋友圈嘛。”吴徵说,“那个照片里你桌上摆了这个蛋糕,我估计你可能比较喜欢吃,要是不喜欢的话我换一个?” “……没不喜欢。”江珩咳了一声。 其实江珩的朋友圈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因为他既不想让同事太多了解自己私下里的一面,也不觉得生活中有值得纪念的瞬间。 吴徵说的那条是过年时发的,那会儿江珩刚从老家回来,心力交瘁,立刻订了最爱的柠檬蛋糕治疗内心伤痕。 年初五下午,他一边看剧一边吃蛋糕,也许是饱受心灵创伤后人总会更加多愁善感,一时间江珩竟然觉得岁月静好,顺手很直男地拍了张书桌电脑仙人球发到朋友圈里。 那块柠檬蛋糕也就跟着上了镜。 “这种小细节你记得还挺清楚。”江珩看着面前小盒子里的柠檬蛋糕,说一点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谢谢。” “小事儿。”吴徵很潇洒地一挥手,“我这个属于职业病。主任你要是想报答我的话,随便给我批几天假就行。” 感动的小苗在老北风里唰唰地倒了一地。 带着你的……不,留下你的柠檬蛋糕滚出去(゜?)凸 吴徵:? 十秒钟后吴徵一脸茫然地站在办公室外,不死心地敲敲门:“江哥,你要是不喜欢柠檬的我可以换一个味,真的!” “回去干活!”江珩隔着门冷冰冰道。 六月的天,江哥的脸,说变就变。真是。 吴徵摇头叹气,真不知道这人一身小暴脾气,怎么在王所面前混得下去。 —— 虽然这次办公室对话极为坎坷,但江珩的怒火还是对吴总监起到了一定威慑作用。 至少接下来几个工作日,吴徵都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并且每天都会积极主动地在江珩面前刷一次脸,证明自己出勤。 谁也没想到,这个行为竟然对江珩努力塑造的清冷人设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第一天。 江珩去热水间接水时,突然背后有人一拍他肩膀。 江珩猝不及防,吓得一个激灵,发出与自身气场极为不合的嗷一声尖叫。 旁边接水的同事惊讶回头,江珩尴尬地冲对方笑笑,有点恼怒地转身,想看看是谁在搞事。 吴徵站在他身后,阳光灿烂地一笑:“主任好!今天是非常适合上班的一天!” 江珩扶额。 ……不,我不好。 第二天。 江珩像土拨鼠似的四下打探,确定吴徵没在附近之后警惕地接了热水,然后去了趟厕所。 刚解决完还在整理皮带时,吴徵突然出现在门口,用力挥手大声招呼道:“主任早!你在上厕所啊!” 楼道里忙碌上班的同事向这边投来微妙的眼神。 江珩捂脸。 ……倒也不必这么积极。 第三天。 江珩鬼鬼祟祟地接了热水,确定方圆三十米没人之后去洗手间解决了个人问题,然后去食堂吃早点。 因为吃得有点急被花卷噎了一下,面目狰狞地找水喝时,突然有人一拍他肩膀。 “主任早!食堂的早餐真丰盛!” 江珩刚含进嘴的一口绿豆粥全都喷在桌上。 左右桌谈笑的同事全都错愕地看了过来。 ……人生不易,珩珩叹气。 最后在江珩苦口婆心地劝说,并保证“就算你不刷脸我也能看见你不会以为你没来”之后,吴徵终于停止了“每天早上用一种新方法让江主任感到尴尬”行动,挽救了江珩一路泥沙俱下即将崩溃的形象分。 —— 刚到岗就连着加班三天,梁子卿原本对这份工作已经产生了一些恐惧。 但很快她发现,除了天降任务外,在没有大展会的日子里,会展中心整体工作还是比较轻松悠闲的。 会展中心19名员工,5男14女,除了设计文宣这边的四个小姑娘外,其他全部已经成家生子,冲这个性别构成就可以想到办公室平时叽叽喳喳多么热闹。 每天下午,工作处理完毕,梁子卿就能听到她们悠闲地拉家常,讨论育儿经、烹饪和八卦,虽然她们八卦的内容总是比热搜延迟了一周左右,但总体来说还是气氛轻松,让人愉快。 至于吴哥…… 早上来刷脸之后,吴哥就会消失不见,期间经常会有各种人打电话找他。梁子卿的电话和吴哥共线,几天下来她已经打算设置一个自动答录机,内容大概是这样: “喂,您好,吴总监不在……好的再见。” 又一个周三,吴哥例行公事的消失两小时之后,梁子卿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给吴哥发微信。 -萌新卿:吴哥,我能问问你去哪儿了吗? -与世无争:我胃不舒服在厕所。 单纯善良的梁子卿尚不了解这句话有多么险恶,她天真地回复吴徵,吴哥胃不好的话要注意身体啊!吃点清淡的! 吴徵语气没有任何异样地说谢谢。 就在这时,江主任走进了办公室。 虽然江主任和吴哥都是大帅比,但要说嗑颜,梁子卿还是更嗑江主任这种西装眼镜斯文败类精英人设,所以她愉悦地欣赏着江主任优雅的步态,直到江主任停在了她面前。 江主任往梁子卿身后空荡荡的座位看了一眼,问:“吴徵呢?” “吴哥他……” 梁子卿刚说了三个字,江主任忽然竖起一只手掌,示意她暂停。 “我猜一下。”江主任很危险地勾了勾嘴角,“他胃不舒服在厕所,对么?” “主任您怎么知道!”梁子卿震惊地睁圆了眼睛,“和吴哥说的一个字都不差,这就是工作伙伴的默契吗?” 江主任看了她一眼,梁子卿这次非常确定,江主任唇角噙着的那丝笑意变得更危险了。 “默契?”江主任淡淡重复了一句,“是吧,很默契。” 说完这句话,江主任又迈着他那一贯矜贵的步伐走出去,梁子卿又愣了五分钟,总算回过味来。 这三天以来,吴哥胃不舒服在厕所的时间加一块儿得有20个小时了吧? 梁子卿气鼓鼓地再次给吴徵发微信。 -萌新卿:吴哥你到底在哪儿呀。 -与世无争:在厕所啊。 -萌新卿:可是你都在厕所好久了! -与世无争:但我还是在厕所呀。 梁子卿好像突然明白了“炸毛薇”和“冷漠盈”是怎么来的。 -无奈卿:[菜刀][菜刀] 这次吴徵没回复,梁子卿又有点慌。她想是不是因为吴哥太好说话了,导致自己刚刚有点没大没小,惹吴哥生气了? 就在她这样想,并且开始编辑道歉微信的时候: -与世无争:是不是江主任找你了。 梁子卿再次震惊地睁圆了眼睛,这都能联想到的么!这两个人默契有点好啊! -与世无争:你这么单纯善良一小姑娘,要保持自我,别被他带坏了。 -与世无争:[小浣熊摸头] 梁子卿:…… 吴哥你搞搞清楚,是江主任带坏我还是你带坏我啊! 放弃探索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之吴哥到底在哪儿,开始悄咪咪刷微博的时候,梁子卿的q突然弹出一条临时会话。 点开一看,梁子卿吓了一跳。 -九院江珩:想不想把你吴哥从厕所里拽出来? -梁子卿:啊啊啊??可是主任,吴哥是骗我的,他没在厕所。 -九院江珩:我知道。 -九院江珩:但是我要把他拽出来。 梁子卿看着这段私聊,读来读去都好像哪里怪怪的。 为什么会有种江主任对吴哥执念很深的感觉。 梁子卿慌乱地把脑海中的200本绿江小给文划拉出去,觉得自己思想有点危险。 -九院江珩:一句话,想不想? ……这霸道总裁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但这个建议竟然该死的甜美,梁子卿比出一个ok,愉快为有点心虚的江主任添上一把火。 半分钟后,会展中心微信群。 -九院江珩:@全体成员下周一(7月22日)院举办拔河比赛,咱们部门有意参加的报个名。 一片死寂。 -九院江珩:参赛者所里发放品牌运动服一套,运动鞋一双。 -与世无争:我报名。 -九院江珩:来我办公室填报名表,必须本人,过时不候。 感慨江主任钩直饵咸而吴哥人傻的梁子卿:……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钓鱼的吴徵:…… 江珩:哼。 第5章 拔河比赛也要battle 其实江珩也不完全是钓鱼,因为拔河比赛是真的,品牌运动服和运动鞋也是真的。 需要吴徵去参赛,一样是真的。 九院其他所都从事科研,交通运输方面的科研免不了实地勘查,甚至亲手做做扳道岔啊运输集装箱啊一类的工作,往往夏天过去,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科研员脸都晒得黑红黑红的。 显然在拔河比赛这种事上,这些文武双全的科研团队能把天天宅在办公楼写稿做设计的宣传所爆成渣。 宣传所也没想赢,只是不想输得太惨,至少别裁判哨子还没吹完比赛已经结束了。 就这么一个小小愿望,已经需要他们威逼利诱,动用所里所有青壮年男性力量。 “主任,你冷静点听我分析。”吴徵苦着脸在报名表上填自己的信息,“参照过往经历,全部参赛单位一共二十个,除非抽到院杂志社那个需要小姑娘来顶替男同志上场的队,不然咱们必定撑不过第一轮的前十秒。” “嗯。”江珩头也不抬地继续写报表。 “所以我认为弃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吴徵一脸严肃,“个人英雄主义与愚蠢只有一线之隔,主任您觉得我说的……” 江珩伸手,握住了吴徵正准备签字的笔杆。 “说得很好。”江珩微微一笑,“你可以选择弃权,并且放弃你的运动服和运动鞋。” “……我说的完全不对。我们九院人就是需要这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一腔孤勇,才能在建设祖国的道路上奋力前行……主任你松手,我签字。”吴徵诚恳地说。 “你就那么缺这千把块?”江珩忍不住问。 吴徵的工资不说多高吧,总监级别五位数肯定有的。 而且据江珩了解,吴徵是本地人,家境理应不错。 “你不要,我不要,工会经费没人要。”吴徵振振有词,“何况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收获的运动鞋,穿起来跑步也更有劲儿,主任你说是不是?” 江珩:……是个大头鬼。 填完报名表吴徵手机响了一声,他紧张地拿出手机,生怕又来了新任务,但忽然想起来坐在对面的是江珩,他又放松下来。 坏消息的搬运工手都没动,他怕什么的! 吴徵沉浸在“咦嘻嘻嘻这次的新消息不是给我派任务”的快乐中,笑容满面地读完一整条某宝推广短信后,一抬头,看见某主任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吴徵有点尴尬,条件反射地举起手机递到江珩眼前:“江哥你看!x猫超市纸尿裤现在只要19块8一箱!” 江珩:…… 吴徵:…… 吴徵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慌忙按下手机侧键把羞耻的推广短信关掉,屏幕还是僵硬地展示在江珩面前。 江珩瞥了眼吴徵手机,缓解尴尬般顺口说了句:“这屏保可以。” 吴徵的手机屏保是一片灿烂的大红色,上面勾着一个米老鼠形状的边。有些人会觉得这个颜色闪瞎眼,但吴徵很喜欢红色那种热情欢快的感觉。 “这颜色特喜庆是吧。”吴徵顺杆爬,在江珩面前嘚瑟起来。 不苟言笑的某主任居然点了点头。 三天之后星期五,拔河比赛的运动服和运动鞋发到每个参赛者手中。 九院待遇一般但福利很好,领导想方设法给员工发各种东西,就拿这次比赛来说,宣传所买的是勾牌短袖、运动长裤和运动鞋。 “哇!居然是真货!”梁子卿露出blingbling的闪亮眼,“我本来还说最近得买双运动鞋,现在也不用买了,不过这一身真的好红啊……” 大红底色印着黑对勾的t恤,黑底荧光红条的运动裤,白底色印着超醒目火红对勾的运动鞋。 “这也太红了,行政部是生怕咱们走在路上不会引来愤怒的公牛么。”客户部苏瑾看着手里的番茄三件套,神情十分微妙。 行政部是负责所里物资采办的部门,运动服的选色选款当然也是他们负责。 “怎么了,不喜欢这个红色?”江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办公室里。 “没有啦,不过这颜色真的好张扬。”苏瑾说,年纪稍大之后,她更喜欢淡雅些的配色,至少不是这种火炏焱燚的大红。 “红色喜庆,我最喜欢红色了。”吴徵美滋滋地拿着t恤在自己肩膀上比,“瞧瞧,多好看!” 以吴哥的颜值搭上这么件衣服确实不算丑,但要说好看…… 梁子卿觉得要不就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要不就是吴哥脑瓜出了问题。 “年轻就是穿什么都好,吴工随便比划一下看着都这么精神。”苏瑾笑着说。 江珩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嘴角。 刚好看到这个表情的梁子卿:……? 为了不让自己产生诡异的想法,梁子卿跑出办公室想洗把脸冷静一下。 好巧不巧,一进洗手间刚好看到行政部的两个同事姐姐在聊天。梁子卿是新来的,她们不知道她在哪个部门,所以没在意。 “这次怎么选这么红一身啊,往年咱们不都走稳妥路线吗。”姐姐甲问道。 “嗨,本来今年也打算买黑的,结果江主任突然找过来,说了一堆理由建议赵所改买红的,你也知道江主任这人平时话不多,一开口就头头是道的,这不今年就改买红的了。”姐姐乙说。 梁子卿:……洗脸的小手逐渐颤抖。 “哪个江主任啊?”姐姐甲惊讶地问,“会展江珩吗?” “除了他还有哪个江主任。”姐姐乙啧了一声。 梁子卿回忆了下一脸满足地欣赏t恤的吴哥。 还有江主任微微一扬的嘴角。 向来坚守节操不萌真人cp的她忽然有那么一点点怀疑人生。 其实江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主动建议买红运动服,他对颜色没什么特殊的偏好。 但吴徵跟他炫耀自己的大红屏保时那副小孩儿般的表情,让他觉得红色确实挺喜庆。 所以赵所顺口问今年的运动服有什么建议时,他也顺口就选择红色的必要性提供了七八点有力论据。 ……只是没想到最后出来的效果这么惊世骇俗。 不过大家一起喜庆,不也挺好? —— 比赛当天。 在其他各所一票蓝色黑色白色的运动服中,宣传所的江山一片红果如江珩所料,喜庆的没边儿。 一堆小火娃中,会展中心某主任和某总监看起来更是格外出挑。 尤其是江珩,他平时几乎雷打不动西装革履,虽然制服诱/惑确实很不错吧,看久了各位姐妹还是想看点新鲜的。 即便这次宣传所的运动服很丑,但再丑也是运动风,穿在江珩身上,大红色的短袖衬得他肤色越发白,金丝眼镜添几分书生气,禁/欲系白领摇身一变,成了校园里小姑娘竞相追捧的学霸校草。 江珩余光看了看聚集在场下,目光好像不太对头的女同事们。 有种被肉眼扒/光的感觉。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站到跟自己最熟的吴徵身后,隐没在人群里。 避开众人目光,江珩总算稍微自在了点。吴徵后知后觉地回过头:“你怎么躲这儿来了?” 一时之间,江珩竟然不知如何解释。 他总不能说自己承受不住女同事们灼热的视线吧? 最后居然是吴徵先给他找了个答案:“你是不是想拔河的时候跟我站前后排,没问题,哥罩你。” 江珩:…… 跟你站前后排有什么好处么。 但是眼看着某总监毫无心机——或者说傻呵呵的,笑得一脸灿烂,江珩的心情竟然也跟着灿烂起来。 不过有人心情灿烂,就有人阴云密布,就像天气不可能永远是晴天。 吴徵和江珩几乎是同时听见身边有人说了一句:“这次咱们所选的衣服可真是掉进了审美盆地,倒找钱我都不想要。” 别人只当他在开玩笑,附和地笑说行政这次怎么回事。 江珩眸光却暗了暗。 最开始说话的人叫简容晖,在隔壁会议部。 会议部是宣传所专门负责各项会议展览的部门。每次跟外人介绍宣传所各部门职能时,对方都会问,那么会议部和会展中心有什么区别? 答案是确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会展中心偏重展览,会议部偏重会议,但本质上,两个部门就是竞争状态。 简容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肯定是知道这次的大红运动服跟江珩,或者说跟会展中心有关。 江珩有点不爽,但是在全院比赛这种欢乐的大气氛下,简容晖的语气是开玩笑,江珩要真回击,被站在不远处的赵所听见,多半会被扣上一顶“破坏集体团结”的帽子。 那问题可比选了超丑运动服还大。 而且凭良心讲,江珩自己也觉得这身红色运动服确实有点丑,让他穿着这个去跟简容晖辩,他拉不下脸。 眼看江珩默然不语,简容晖得意之余,想起自家主任鞠安经常开完会回来被会展中心气得翻白眼,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他决定趁此机会好好恶心江珩一波。 简容晖叹口气:“唉,到底是怎么能选出个大红色来的。” 江珩冷淡一瞥,劝阻自己不要跟这种玩意一般见识。 一旁,吴徵却忽然说:“有吗?这身衣服明明很好看啊?” 第6章 新项目负责人是魔鬼 简容晖一愣,没想到有人会怼自己,惊讶地看着吴徵。 只见吴徵诚恳地说,“简哥,你不觉得这颜色看起来很喜庆很灿烂吗?您穿着这个显得可健康了。” 简容晖肤色偏黑,在红得发光的外套运动服映衬下,皮肤更是黑得发亮。 江珩差点没憋住笑,连他都不知道吴徵这句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反讽,旁边其他部门的小姑娘笑点比较低的,已经悄悄偏过头去,肩膀一抖一抖的。 简容晖脸瞬间绿了,眉毛一轩刚要发作,就听吴徵继续笑吟吟说道:“——赵所,您说是不是?” 纳尼? 简容晖一回头,刚好看见赵所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小吴说的没错。”赵所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小简,你穿红的很精神。” “是是是。”简容晖光速挤出一脸和气笑容,点头哈腰。 您说是,那我还敢不是吗。 眼看赵所又找别人说话去了,简容晖愤怒在心口难开,恶狠狠白了吴徵一眼,气呼呼走到队伍另一边。 江珩惊呆了,看不出来吴徵如此心机……不,仔细想想还是能看出来,敢肆无忌惮翘班却至今没真的把所长惹急的人,理论上肯定还是有心眼儿的。 吴徵一搭江珩肩膀,凑到江珩耳边小声说:“怎么样?” 江珩轻咳一声:“同事之间要和睦相处,不要搞这些小摩擦。” 吴徵灿烂地笑着拍拍江珩的肩。 —— 拔河比赛结束之后没过多久,会展中心迎来了下半年第一个任务。 北郊近年在兴建一座机场,不久前刚刚竣工,预计年底就可投入使用。这座机场名为“兴运国际机场”,既关乎城市形象又有利民生,自开工以来一直被主流媒体宣传关注。 会展中心这次的任务就是在兴运机场内规划布置一个展馆,展示兴运机场的先进风采,并回顾兴运地区作为北部交通枢纽的历史沿革。 听起来很高大上,不过在吴徵和江珩眼里,这都是小意思,他们可是曾经在全球博览会上参与设计国内轨道交通展区的选手。 但这次兴运展厅的设计,还是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麻烦。 那天江主任、王所和兴运机场那边的项目总负责人一起,轮流找文宣和设计部门负责人开会。 现在在楼上的是文宣部的负责人丁然。 吴徵正在研究兴运机场方发来的资料时,大办公室的门轰一声被打开,推门声蕴含着开门者一心毁天灭地的怒气。 吴徵惊讶抬头,只见平时安静寡言的丁然甩着膀子走回工位,怒目圆睁,像只愤怒的公牛一样喘着粗气。 吴徵相信只要在她面前甩一块红布,她绝对会瞬间长出一对犄角冲上来。 设计四人组和丁然唯一的手下,文案妹子小万目瞪口呆。 只见丁然回到座位,闭眼屏息提气,手掌呈运功之势,上下翻弄三圈,终于神色平静下来,睁开双眼,冲着吴徵露出一个微笑:“上去吧,该你了。” 吴徵百分百确定,丁然这个看似平静的微笑里,写满了幸灾乐祸。 “你这什么表情?”吴徵下意识地问丁然。 “没事。”丁然笑得愈加灿烂,“快去快去,不要耽误时间。” …… 文人真是莫名其妙! 吴徵一头雾水地往楼上会议室走,推开门,只见会议桌一端,王所、江珩并肩而坐,江珩右手边还有一个空位,是留给吴徵的。 会议桌另一端,端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年纪四十上下,姿态文雅,气度端方,很明显这位就是兴运国际机场那边的总负责人。 “这是李维,李总。”王所向吴徵介绍道,“兴运展厅的总监督。” 接着王所又转向李总:“这是吴徵,我们宣传所的王牌设计,之前x展和xx展的logo都是他一手设计的。” 李总听到这话,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这几个logo我都见过,令人印象深刻。兴运展厅交给吴总监来设计我就放心了。” 吴徵面带微笑,和和气气地点头。 丁然在生什么气? 这个总负责人看起来通情达理,很不错啊? 但是吴徵余光再一看,发现江珩虽然脸上带着微笑,但笑容相当勉强。 这个表情吴徵见过,就是在江珩知道自己没在工位却又不好意思发火时,会露出的那种“找到机会我一定会弄你”的笑容。 吴徵顿时警觉。 看来这表面一团和气的会议室里,其实是杀机四伏。 这时李维开始说话。 “吴总监,咱们兴运展厅是整个兴运地区的地标建筑,并且时代意义重大,必须审慎对待。希望吴总监这边能给我们出五种以上的备选方案。” 吴徵点点头,五套展厅方案确实有些多了,一般只会准备三套左右,但兴运展厅的活不急,五套也还可以接受。 “没问题。”吴徵微笑,“我会尽快把五套方案的样板交付给您。” “哦,不。”李维很温和地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希望吴总监能交付给我五套完整的展厅方案。” 吴徵险些一头栽在会议桌上,我欠丁然一个对不起。 设计方案一般是先给出几个粗样,涉及主体形象风格、大致规划,并且选择一个样板区域细化,用来给领导挑选。 方案确定后才会正式向着这个方向细化,一个完整方案的工作量是样板案的数倍。 项目到展厅搭建前有半个月时间规划展厅,本来应该是挺轻松的任务。 但是五套完整方案。 吴徵眼前仿佛出现了凌晨四点的九院。 吴徵依靠专业素养保持着脸上微笑,试图劝解:“李总,五套完整方案的话需要大量时间,而且最终只会选择一套,意味着其中会有很多无用功。” “我明白。”李维的微笑比吴徵还要温和,“但是我们希望能看到完整的方案再做出选择,而且我相信,吴总监在设计一套完整方案的同时,也会为其他方案带来相辅相成的灵感启发。” 你听听你这是人话么! 吴徵面带微笑,内心已经在疯狂咆哮。 说得头头是道!你丫自己来试试! 五套!完整!方案! 您是嫌我头发不够少,还是怕我死得不够早! “有什么困难吗?”李维看吴徵没有立刻回话,仍旧微笑地问。 “没有。”生怕被李维看出自己屮艸芔茻的心情,吴徵把嘴角扬得更高了,“保证完成任务。” 在吴徵和李维的微笑之中,会议室内仿佛充满了友善和谐、轻松快活的空气。 “那就好。”李维笑眯眯道,“还有一件事,也要安排吴总监完成。” 古今中外笑里藏刀第一人就是你。 吴徵浑身像被刮骨刀慢悠悠咔嗤过去一样难受,他虽然不知道李维要安排什么事,但可以想见,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吴总监应该了解展厅的搭建流程,方案全部确定之后,就要联系搭建商进行搭建。”李维说。 吴徵警惕地点头,不说话。 “搭建商要通过公开招标来选定,这个吴总监应该也清楚。”李维说,“既然吴总监全权负责展厅的设计,那么搭建也不能跳过你,这次兴运展厅招标就由你来担任主要联系人和审核人。” 要不是会议室窗户锁着,吴徵现在就想表演一个立定跳楼。 招标当然不可能由吴徵一个人完成,但是担任主要联系人和审核人,意味着所有参标公司都会疯狂给吴徵打电话,询问细节,打听招标结果,哇啦哇啦一堆杂事。 吴徵一直是专业技术型人才,从来没干过,也不想干这种事。 但是从职级来说,李维是项目总负责人,在这个会议室里最大,哪怕是王所,也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所以就算王所和江珩都知道李维什么都不懂胡说八道,他们也不可能提出异议。 吴徵现在只想下楼找丁然抱头痛哭。 随便又寒暄了几句,李维依然保持着温和优雅的风度,表示相信吴总监可以拿出卓越的成果。 吴徵却完全不想再看到他这张和气的脸,虚假,全部都是虚假。 他强忍着愤怒下楼,轰地一声推开办公室大门,推门声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怒气。 丁然满脸同情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五套完整方案。”吴徵面无表情,“还要我负责招标,我这辈子连标书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彼此彼此。”丁然深以为然,“要求我每天给公众号提供3000字以上的报道直到展厅正式开始,兴运机场自己没文编?还给我说要什么八十家杂志帮做宣传硬广,民航杂志一共有八十家?……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被他压着?” “我打算。”吴徵顿了顿,“辞职申请模板有么,给我发一份。” 吴徵生气的原因不是活儿多,比这更多的他也见过。 但是李维的要求实在是没有任何道理,甚至不是吴徵的专长。 吴徵不会辞职,但至少这一刻他是真的只想撂挑子走人。 就在这时,微信来了条新消息。 吴徵拿出手机,一愣。是还在上面开会的江珩发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避过李维的眼睛。 -九院江珩:我手头活不多,标书的事情我全权接手,你专心弄方案。别急。 第7章 逃不掉的 还是有人对李维的出现持欢迎态度的。 这个人就是简容晖。 提起李维,简容晖真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当年兴运机场建设时办过一场发布会,会议部鞠主任忙于另一个论坛,就把发布会的任务全权交给了简容晖。 好巧不巧,发布会时兴运那边的负责人就是这个李维。 一场规模普普通通的发布会,愣是把简容晖折磨掉一层皮。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多少国家的记者参与会序册就要翻译多少种语言”这么奇怪的要求,也是头一次遇到连记者问什么问题,发言人准备如何回答都必须精确到标点符号,在会议开始前全部整理好上交的情况。 天知道简容晖那些天求爷爷告奶奶的联系各家受邀记者遭了多少白眼,还有一位大社名记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然后问他:“同志,你是第一次接手新闻发布会吧?” 简容晖要哭了,他不是第一次,李维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啊! 所以今天简容晖下楼拿快递刚好看见李维推门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一激灵,生怕又要跟这个人打交道,好在李维已经不记得他,和气一笑径自上楼去了会议室。 简容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唰唰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很快简容晖得知,李维是为了兴运展厅立项来的,而兴运展厅的项目现在在会展中心手里。 刚刚的恐惧瞬间全部变成喜悦,简容晖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你们也有今天! —— 吴徵确实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在电脑前头坐了一个小时,他的愤怒还没有平息,江珩微信把他拉进了“兴运展厅群”和“兴运招标群”,则让他的怒火更上一层楼。 设计不想做,任务不想发。 还得赔着笑脸去加李维好友。 好友申请键都快按下去了,吴徵忽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就这,管我要五套完整设计方案,最讨厌的是还让我负责招标的笑面虎,我,小天才设计总监吴徵同志,居然还要觍着脸加他好友? 没戏!不加! 设计也有傲骨! 有事儿群里圈我! 一波内心戏过去,吴徵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但没好受几分钟,办公室大门轰的一声又被推开,推门声蕴含着三倍毁天灭地的怒气,所有同事都抬起头来。 “吴徵,丁然,来我办公室开会。”江主任面无表情甩下一句,转身回屋。 五分钟后,主任办公室。 吴徵和丁然坐在办公桌对面沙发上,关切地看着气到小脸煞白的江珩。 吴徵头一次觉得,当主任还真是不容易。 江珩保持着脸色苍白满眼怒火的神色大概发了一分钟呆,然后轻轻敲了一下桌上的镇纸,瞬间怒色全消,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微笑:“来,咱们聊聊兴运展厅这事。” 这份川剧变脸的功底惊得吴徵丁然面面相觑。 江珩若无其事地说:“丁然那边,我找王所想办法联系兴运机场宣传,让对方给你供稿,你就做一下编辑组稿的工作,至于硬广的事你尽量对接,及时反馈,我去跟李维协调。” 事情说完,江珩就打发丁然回去干活,此举意图也很明白,江珩真要接过吴徵招标这个摊子,肯定得在私下里,就算丁然是自己人,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是越少越好。 又顿了一会儿江珩说:“招标的事情你没经验,过程中我来负责,电话我来接。” 吴徵满怀感激地看着他,就差喊爸爸了。 吴徵喜欢做设计,但真是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要不三天两头地翘班呢,他主要烦躁的点就是负责招标就会有无数电话和陌生人需要联络。 江珩接到吴徵目光,稍微一挑嘴角:“至于五套设计方案的事,我建议咱们这么来。” 两人密谋商定,吴徵起身回屋,江珩很自然地起身送他。 他推开办公室门时,眼巴巴望着大门等瓜吃的梁子卿杨晓薇王盈盈瞬间全部低头,做认真工作状。 梁子卿光速切到她们的三人小群“三个美眉一台戏”,里面晓薇和盈盈已经开始了新一波讨论。 -炸毛薇:你们说这次领导又出什么幺蛾子! -无奈卿:……晓薇薇你怎么总觉得领导会出幺蛾子。 -炸毛薇:看我id宝贝。 下一秒,王盈盈话锋一转,群聊走向了诡异的方向。 -冷漠盈:刚主任脸都气白了,艾玛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没跟上节奏的梁子卿:……??? -炸毛薇:但是感觉吴哥把主任治愈了,哎不愧是吴哥,天生小太阳。 -冷漠盈:是啊,主任还送吴哥回办公室。我一个尖叫。 梁子卿: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 -冷漠盈:子卿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觉得吴哥和主任很有cp感吗?@无奈卿 梁子卿泪流满面,果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 江珩苦逼苦逼地着手写立项报告,这次项目与众不同,搞得手下怨声载道,他决定把自己当成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刚刚从会议室出来,江珩迎面碰上会议部鞠安主任,鞠安新烫了一头羊毛卷看起来气势十足,一副刚好路过我才不是在偷偷打听情况的样子。 她满脸惊讶地跟江珩寒暄了一会儿,最后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这次兴运展厅一定能弄得特别好,相信你们哦~~~” 相信你们就相信你们,最可气的她还“哦~~~”。 江珩一琢磨,想起年初那个兴运机场新闻发布会,那段时间会议部哀鸿遍野,他还暗爽了好一阵,刚刚跟李维正面交谈之后,他全都明白了。 甚至觉得,会议部还挺不容易的。 但是现在掉在井里的是他们会展中心,会议部拿着石头在边上看呢,江珩可来不及搞同病相怜兔死狐悲那一套,满心想着怎么把兴运展厅搞好。 但还有一件事儿江珩没想太明白。 他翻出跟吴徵的聊天记录,看着自己发的那句“我手头活不多,标书的事情我全权接手,你专心弄方案。别急。” 思考自己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发这句话的时候江珩还坐在会议室里,也还没想明白李维和会议部和会展中心的三角形新仇旧恨,不存在为了打脸会议部主动揽活的情况。 虽然当时看到吴徵一瞬间难以置信和不爽混杂的表情,江珩是觉得他有点可怜吧,但江珩再怎么也是年纪轻轻爬到主任的位置,知进退、识大体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事儿要是换成丁然,他也就是给买点零食饮料,主动表示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是万万不可能自己往肩上扛一口大缸,积极主动地表示“招标的事我全权负责”的。 江珩思来想去,如果不是被下降头,那他就只可能是为报吴徵那一杯奶茶,一块柠檬蛋糕还有一怼简容晖之恩了。 江主任没想到自己是如此心软之人,赶紧暗暗决意,以后断不可随便受人好处。 热血一冲就十倍相报,换谁都顶不住啊。 但是话都赶到这儿了,撤回也来不及,负责就负责,大不了以后拿这个为把柄,要挟吴徵不许再翘班。 不过小白眼狼有没有自己这么知恩图报,那可就不好说了。 —— 当你看到一只蟑螂,说明房间里至少有三十只蟑螂。 同理,当你在项目中遇到一个坎儿,说明后面至少有三十个坎儿。 三十只蟑螂不一定都打个照面,三十个坎儿却一定会排着队给你来一发现实主义重击。 立项第二天,江珩就遭到了第二发重击。 晚上六点半,例行加班已近尾声,江珩忽然收到两条消息。 一条很坏,某家有意参标的公司对项目有很多疑问,希望江珩针对文档做出解答。 意味着江珩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撰写说明文字。 一条更坏,兴运展厅立项报告初稿被李维同志驳回了,理由是立意不够,项目不够具体详实。 意味着江珩至少需要半个晚上的时间重撸一份报告。 一时之间,天地暗淡,日月无光。江珩强忍着即将爆炸的情绪,把参标公司的文档打出来一份,又把自己的立项报告打出来一份,气得在上面乱涂乱画一波,这才平复下来。 大办公室里吴徵还在加班,江珩心里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安慰,不过吴徵应该也不会加太久了…… 想法刚冒出来,大办公室的灯灭了,接着是脚步声,锁门声。 江珩想,自己真是孤舟加班翁,独钓加班雪。 这时有人轻轻敲他办公室门。 “请进。”江珩说着转过椅子,小白眼狼每次走之前都会跟他道个别。 吴徵探个头进来,手里拿着办公室钥匙,背着包,果不其然要挥手再见。 可是手刚举了一半,他好像愣了一下,接着没按剧本走,推门进来,看了眼桌上被江珩涂成野兽派名作的文件,又看向江珩眼睛:“主任今天也加班?” “对。”江珩不自然地把那份划拉着巨大fxxx的立项报告往回归拢了下,“参标公司有点问题,立项报告也得重写下。” “那得很晚了吧?”吴徵拈起那份参标公司发来的询问文档,饶有兴趣地看了几眼。 “是啊。”江珩叹口气。 “看你这么忙,我突然想起来,方案有个很重要的细化还没做。”吴徵话锋一转。 江珩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为了能按时搞定,我还是再加个班吧。”吴徵笑着说。 第8章 打不到车怎么办 吴徵回去开办公室门,这钥匙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包里就又派上了用场。 进门的时候吴徵闪过一个念头,想自己是不是自讨苦吃,方案回家也能做,明天也来得及,何必非要今天。 但刚才推开办公室门时,吴徵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江珩的表情,虽然江珩脸上神色一般都客客气气的,但接触这么久也招了他这么多次,吴徵还是能从笑容的微妙不同分辨出江珩是高兴还是沮丧。 如果平时,就算看出来江珩沮丧,吴徵也就陪他说两句话,最多给买点吃的,但这次吴徵还看到了江珩桌上那份跟招标有关的文件。 人家接了你的活儿,等于是替你加班,这么一想,吴徵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转身走了。 一会儿江珩拎着笔记本过来,两个人一块儿加班,不如坐在一个办公室还能聊聊天。不过重任当头,其实也没什么好聊,很快键盘噼里啪啦的敲打声响成一片。 设计也是创作的一种,吴徵在心里将展厅的方案流程分成数个单元,下班前他做完了第一单元,既然要加班,那就直接把第二单元搞定。 只是,干起活就没日没夜的吴徵完全忽略了一件事。 ——即使把一件完整的设计划分成数个单元,其实每完成一个单元也至少需要四五个小时的时间。 当吴徵最后一次核验完墙壁尺寸,按下保存键,并且习惯性地仰头,用脖子画了一个“粪”字缓解颈椎酸痛的时候,头顶那盏亮度和家里不太一样,造型也有点陌生的灯终于让他感觉到哪里不对。 他猛然想起自己是在办公室,妈的居然在办公室呆到这么晚,还有主任…… …… 主任??? 吴徵一惊,目光缓慢地从头顶的灯向下,然后,向前。 江珩坐在前面梁子卿的位置上,椅子半转,侧脸对着吴徵,手肘撑在桌上,头倚在手上,陷入浅眠。 他西装的袖子略微卷起,露出大半白而清瘦的手腕,那张清隽却总带着距离感的脸也在办公室略微昏暗的灯光下变得柔和许多。 哇。吴徵在心里惊叹。 不愧是九院师奶杀手。 吴徵没凑过去叫江珩,而是把电脑的音响开成外放,按下关机。 系统关机提示音悦耳地响起,回荡在办公室里,吴徵眼看着江珩眼皮颤了颤,接着江珩睁开眼,短促地愣怔了下,有点茫然地转过脸来。 他下意识冲着吴徵一笑,眼神还带着几分迷离。 向来一丝不苟的人偶然间露出破绽,就像剥开荔枝棘刺坚硬的皮,晶莹的果肉带着令人惊喜的清甜。 吴徵晃了晃神。 “我睡着了。”江珩揉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半。”吴徵看着江珩这个小猫打哈欠一般的动作,“你立项报告弄完了?” “早就弄完了。”江珩又笑了下,这一次他已经装备上了平日的斯文得体,这个笑容看起来恰到好处。 吴徵心底细微的招摇随着江珩的笑容缓慢归位。 夜晚真是可怕,让人胡思乱想。 “弄完了你还不早点回去。”吴徵说,“在这儿睡多不舒服啊,十次有九次落枕还有一次磕着下巴。” 江珩愣了一会儿,感觉上是刚刚睡醒反应还有点迟钝,然后笑起来。 笑了会儿他才说:“你都陪我加班了,我能丢下你走吗?” “说的也是。”吴徵思索了下,深以为然,“那咱们现在撤?” “好。”江珩起身收拾东西,“你怎么走?” “这么晚也没地铁了……打车吧。”吴徵念叨着,打开叫车软件,“你呢?怎么走?” “我住得近,溜达十五分钟就到。”江珩说,“你叫到车我再走吧。” 吴徵本来想说完全没必要,叫个车还不是秒秒钟的事。可是三百秒钟之后,叫车界面依然停留在等待的状态。 甚至判断不出是没人接他单还是系统维护了。 又等了五分钟,终于有一辆车接了单。 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总算能走了,真不容易。”吴徵感慨。 江珩笑了下:“是啊,咱们快走吧,别出去晚了人家再把订单取消了。” “别乌鸦嘴啊。”吴徵警告。 话音刚落,手机一闪,司机取消了您的订单。 吴徵:…… 吴徵回头看江珩。 江珩心虚地抬头望天。 “算了,不叫了。”吴徵终于放弃,他住那个地方实在有点偏,大半夜横跨半个城市,司机不愿意接单也没办法。 要怪只能怪自己,拿了驾照六年愣是没摇着号。 江珩一愣,“不叫车那你怎么回去啊?” “不回去了。”吴徵拍拍自己椅子,椅子配合地发出嘭嘭声响,“我就在这儿凑合一晚上。” 这种状况,吴徵倒也还算习以为常。 每年九院会举办一个大型轨道交通展,展会开始前一周所有人都忙得四脚朝天,尤其是设计,通宵连轴成了常事。 “要不然……你去我家睡吧,我家就我一个人,而且离得挺近。”江珩突然说,“毕竟你的车被我乌鸦嘴坑没了。” 本来已经在放椅背的吴徵动作一顿,很惊讶地抬头。 江珩虽然一直对会展中心的同事很好,但吴徵知道他内心深处还是保有很深的距离感,他会主动自费请大家吃饭,却从来不会好奇任何一个人的私事。 所以他不可能像客户部那些亲如闺蜜的姐姐那样,和同事闲聊家长里短。甚至江珩来这里三年了,吴徵连他是哪儿的人都不知道。 在这种前提下,江珩说“你去我家睡吧”,让吴徵很意外。 他甚至觉得江珩说“你去酒店开个房间我报销”,都比这句话来的真实。 “不方便吗?”江珩看吴徵迟迟没作答,“要不你去酒店开个房间我报销?” ……嗯,这句对味儿了。 但附近酒店便宜的也要五百一晚上,吴徵可做不到花江珩这么多钱。 当然,他也做不到花自己这么多钱,毕竟吴徵累死累活搬一天砖,算下来工资也就五百多点。 人嘛,谁还没有个向金钱低头的时候了。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吴徵说,“走,去你家吧。” —— 夏夜的九院清风习习,路两边,梧桐树叶随风簌簌招摇。 单看这个景象,还有点浪漫气氛。 前提是忽略现在的时间,凌晨一点半。 九院一片寂静,只有院办大楼还亮着几盏灯,那是比他们加班到更晚的人,还有深夜值守的安保人员。 两个人走出九院大门,换成江珩在前面带路。 江珩一整天被李维折磨得心情压抑,所以这段路两人走得毫无互动,江珩在前面沉默的背影让吴徵简直想让他帮着买几个橘子。 眼前很快出现一片小区,是近两年才修起来的单身公寓,里面多数房间都是租给了江珩这样的京漂青年。 有些窗户还亮着灯,对漂泊在这座大都市的奋斗者而言,这看似不起眼的温暖灯光也足以成为心灵的慰藉。 “今天真是没法说。”江珩看着连缀成一片的暖色灯光,难得有了几分谈兴,“从来没对接过这么麻烦的项目负责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非要插一杠,还只能冲他赔笑脸。” “江哥我教你一招解压的办法吧。”吴徵闻言,慷慨地说,“天天憋着再把自己搞抑郁了多不划算。” “什么办法?”江珩挑了下眉。 “就是你觉得自己特别惨的时候,想一想有人比你还惨,立刻就好多了。”吴徵热情地介绍道,“听着挺缺德的是吧,但反正就在心里想想,不会影响谁,我自己就是这么干的。” 江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李维这件事上谁比你惨?”说来听听我也解压一下。 “你啊。”吴徵心直口快地说。 江珩:…… 吴徵:………… 江珩默默拿出磁卡刷门禁,吴徵弱弱跟在后头。 “江哥啊……”他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嗯?”江珩语气冷冷淡淡。 “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就是……”吴徵抓耳挠腮,字斟句酌,“我就是说个笑话,逗你开心一下!” “哈哈。”江珩说。 …… 完了完了。 吴徵跟着江珩进电梯,看着江珩按下最高的23层,已经脑补出明天社会新闻版“x小区男子深夜坠楼原因不明”的新闻标题。 其实江珩没生气,吴徵又不是故意的,这性质比翘班还骗自己说到岗轻多了。 但江珩就是想……嗯,想稍微逗逗吴徵,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 于是他继续沉着脸,直到电梯开门,他带着吴徵穿过楼道,输密码锁打开2303的房门:“进。” 吴徵小心翼翼的“哎”了一声,轻手轻脚走进江珩的家。 第9章 江主任给你做个夜宵 江珩的家和吴徵想象的差不多。干净,整洁,简单。 “厅里有个沙发,我卧室有床,你想睡哪儿?”江珩问。 “我睡沙发。”吴徵说。 边说边小心谨慎地打量江珩的神色,顺便观察房间里的窗户在哪儿。 吴徵已经打定主意,在江哥消气之前,他绝对不会站在窗边。 “好。”江珩说,“我去洗个澡。” 看着吴徵一脸谨小慎微,他终于没忍住笑了:“别那么紧张,我刚才逗你的。” 吴徵:……? 因为很少开玩笑而效果拔群的江珩无辜望天。 终于缓过来的吴徵在江珩视线之外悄悄比了个中指。 天气太热,穿西装走这么久,江珩已经出了一身汗。洗完澡换了t恤和大短裤,这才稍微轻快了些。 “江哥。”吴徵的声音从厅里传来,“咱们还没吃晚饭呢,点个外卖吧?我请你。” “这个点配送费太贵了,而且外卖重油重盐对胃不好。”江珩皱了下眉,“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做点夜宵吃。” “你堂堂会展主任还在乎那几块钱配送费……做夜宵?”吴徵吐槽到一半,忽然抓住了重点,“你亲手动手做夜宵?” “我的锅要能自己动铲子的话我也很乐意在旁边站着看。”江珩叹了口气,“你去洗个澡,顺便把你衣服洗了,全是汗味。洗好出来吃饭,换洗衣服在我屋里床上。” 现在时间太晚,又是夏天火气旺,夜宵不好做太重口味。 自己和吴徵都干了一天活,挺辛苦的,最好稍微弄点汤汤水水,还得有肉。 还得方便快捷,瞧把小吴同志饿成什么样了。 最后江珩决定做个榨菜肉丝面,再煎两个蛋。 江珩从冰箱里拿出猪绞肉、榨菜和挂面,然后开火,把肉丝和榨菜一起翻炒了一会儿,关火准备加水煮面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拍巴掌声。 江珩转头,吴徵站在厨房门口,真情实感地鼓掌。 “牛逼啊主任!”吴徵说,“居然会煮面条!” 江珩:…… 你还不如直接夸我居然会呼吸呢。 吴徵已经走进厨房站在江珩旁边,好奇心满满地看着江珩动作娴熟地炒榨菜肉丝,烧水煮面,那么好看的一双手拿起锅铲也丝毫不觉得违和,甚至有点贤惠。 啊,帅比。 三年前江珩从主攻技术的车辆所调到宣传所,空降成会展中心主任时,很多同事都对这个明显过分年轻,而且之前从没打过交道的新领导抱着怀疑态度。 只有吴徵,对江珩的看法三年如一日:卧槽,大帅比! 其实江珩能快速融入会展也和吴徵自来熟的热情态度带动了其他同事有关,但吴徵自己意识不到这些,他只是打心底里欣赏江珩。 现在意外发现江珩居然还有做饭技能,在吴徵内心深处,江珩已经是牛x加八级了。 江珩利落地煮好面,加浇头,加汤,调味,最后洒上一点点芝麻,再淋点香油。香味顿时弥漫整个厨房,旁边吴徵低低地“哇”了一声。 江珩一眼都没看吴徵,余光却一直锁在吴徵身上。 内心深处突然有些很怪异的想法。 油烟机轰隆隆地响着,热气熏得眼镜上起了一层雾,仲夏夜的风卷着虫鸣和月色吹拂过狭小的厨房,这些都是江珩早已习惯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吴徵此刻毫无违和感地站在江珩的生活里。 他穿着江珩的衣服,身上带着江珩沐浴露的香味,蹬着江珩的拖鞋,运动短裤下露出的小腿纤细白皙。 他乖乖站在一旁等待,好像已经很多次这样看着江珩,等着他给自己做饭。 江珩抓不住这些想法的实质,像藤蔓疯狂爬着夏天的尾巴蔓延,在他心里左冲右突。 有些燥热。 吴徵对江珩的小心思全无知觉,他满脸期待地看着江珩。 小时候家里都是保姆做饭,他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开个火都怕拧伤自己指甲,这种“等着某人给自己做饭”的滋味,吴徵是第一次体会。 上桌开饭,江珩做饭水平也就那样,不难吃但也没多好吃,清汤寡水那一挂,但吴徵还是吃得特别香,一边吃还竖起大拇指:“江哥你手艺真好!” 江哥看他一眼,点点头,继续吃饭。 “江哥你平时也这么不爱说话吗?”吴徵积极主动地找话题,“家里人不会嫌你太闷吗?” 江珩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面条:“我基本不跟家里人说话。” …… 吴徵就算再神经大条,也听得出江珩这意思是他跟家里关系很姜,他没想到自己随便说句话又捅了江珩一刀,赶紧尬笑了两声:“那……那你女朋友呢?” 江珩喝了口汤:“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 吴徵尴尬地说不出话,心想我难道就是新任插刀教教主? 他现在看江珩吃饭,都觉得江珩吃得一脸落寞。 不行,一定得找点话题,让江哥高兴起来才行。 此时江珩完全不知道吴徵的内心戏,只是挺饿的,专心致志在对付他的面条汤。 这时就听吴徵又笑了几声说:“哎,江哥,你桌子上那盆仙人球挺好看的。” “那个啊。”江珩回忆了下,“之前参加院里单身联谊发的纪念品。” what? 吴徵听完要抓狂了,江哥孤家寡人已经这么惨,我怎么还让他回忆起自己去单身联谊的事。而且现在江哥还是单身,说明联谊肯定没成功,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但其实江珩根本没进场,签到拿了盆仙人球就走了。 吴徵慌乱地继续转移话题,发现江珩沙发靠垫上有个颈枕,看起来旧旧的:“哎江哥!这个颈枕不错啊!跟了你好多年吧?” 江珩看了一眼:“嗯,之前坐长途车回老家的时候用,现在用不上了。” 吴徵:……不是吧。 江哥跟家里竟然已经僵硬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江哥的口气是这么忧伤。 其实江珩跟家里关系虽然不怎么好,但这个颈枕退休纯粹是因为老家通了高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再也不用车上睡觉了,社会主义好啊。 但吴徵怎么敢追问,他已经放弃发言了,感觉自己随便说点什么都会触痛江珩的内心。 于是江珩懵逼地看着吴徵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一脸严肃甚至还带着点沉痛地弯下腰,轻轻搂了他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江哥,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加班,尽量不给你添堵!” 这是吴徵心中,自己能最大限度为江珩做的事了。 江珩一脸问号地答应:“啊……好。” —— 第二天一早,吴徵被一阵陌生的音乐声吵醒,睁眼,面前是陌生的灰色沙发罩。 吴徵一翻身,江珩站在沙发边上,凝视着他。 “上班了。”江珩唇角浅浅一弯。 吴徵:…… 吴徵苦着脸洗漱,江珩还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一次性牙具。 但还是想翘班。 回头看到半倚在门框上,满脸写着“我看你今天怎么翘班”的江珩,又认真评估了去单位路上突然逃走的可行性之后,吴徵终于认命,乖乖洗脸刷牙梳头。 吴徵刚睡醒的样子傻乎乎的,像个小奶猫。 江珩看着认真刷牙,一嘴泡泡的吴徵,思绪有点飘。 ……不如把他拉来合租吧,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他翘班了。 这样的念头倏然出现在脑海,又被江珩在一秒之内删除。 想什么呢。 “昨晚洗的衣服晾干了,我给你拿来。”江珩说。 “好嘞。”吴徵答应着,“江哥你家用的洗衣液闻起来好香啊。” —— 会展中心办公室。 又是忙碌的一天。从吴徵进办公室以来,杨晓薇、王盈盈、梁子卿三个就一直对着电脑,键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虽然工位和工位之间都有隔板,不刻意站起来没法看到旁边的人在干什么,但吴徵不用想都知道,他的三个设计小姑娘一定正在为了兴运展厅的建设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完全忘记了不管哪个设计软件,其实都不需要如此频繁地按键盘。 “三个美眉一台戏”群创造了早起的消息新高。事情的起因是10分钟前王盈盈的一条消息。 -冷漠盈:卧槽姐妹们!大新闻! -炸毛薇:领导又出什么幺蛾子??? -冷漠盈:…… -冷漠盈:我刚去食堂买早点回来!看见吴哥和主任一块儿来上班! -无奈卿:???? -无奈卿:我已经脑补出了八千字小作文! -炸毛薇:吴小徵你欠我的考勤时长用什么还!!! -冷漠盈:笔给你你来写.jpg -无奈卿:我们b04见.jpg 虽然已经满脸姨母笑,但梁子卿内心很清楚,群里口嗨的状况不可能真发生。 一起上班,也只能是上班路上碰见了,没有别的选项。 这时候吴徵走到她边上:“子卿,今天你做个宣传页的草稿,我跟你稍微讲一下。” 梁子卿手忙脚乱地关上微信,打开吴徵昨天发给她的pdf,因为心虚她扬起一个特灿烂的笑容:“好的吴哥您讲。” 吴徵点点头,在她身边半蹲下,指着屏幕开始讲解。 梁子卿吸了吸鼻子,她忽然发现,吴哥身上带着一种很熟悉的有点发甜的清香味。 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又想了十秒,忽然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主任身上一直带着的香味? 为了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梁子卿决定直接问正主,她相信官方回答可以让自己清醒一点。 于是梁子卿故作自然地问:“吴哥,你今天身上好香啊,是喷了香水吗?” “没,这是江主任家洗衣液还是柔顺剂的味儿。”吴徵笑了下说,“甜甜的特别好闻是吧。” 梁子卿:……江主任家??? 第10章 有内鬼! 江珩刚打开电脑就收到了一封邮件,是李维凌晨一点钟给他发来的立项报告批改意见,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 江珩把这份批改意见读完,心里忽然觉得李维也没那么讨厌了。 虽然这人婆婆妈妈还事多,至少还是亲力亲为的。 江珩心情稍霁,几家参标公司也已经确定了初步意向,再具体的细节要等到兴运展厅方案出来再敲定,他现在难得有短暂的闲暇。 在这短暂的闲暇里,江主任做贼心虚地打开度娘,又飞快关掉,换成另一个自己不常用的浏览器,在度娘搜索框里打下了这样一个问题: -同事莫名其妙抱了我一下是怎么回事? 没错,从昨晚到现在,江珩一直在纠结吴徵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很可惜,度娘给出的答案都是女同事和男同事之间,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江珩自己都知道好嘛。 但江珩翻了好几页,搜索结果都已经变成了《霸道总裁俏秘书》这种东西,还是没有人提到同性毫无来由地抱一下是怎么个情况。 可江珩确实有点在意昨晚吴徵那个莫名其妙的抱抱,主要是他从来没跟人这么近的接触过,感觉有点怪,而且吴徵也没说清楚。 但要让江主任跑过去问你为什么抱我,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江珩打开论坛,注册账号,发了个帖子。 -同事莫名其妙抱了我一下是怎么回事? 江珩很少网上冲浪,所以对论坛不怎么了解,发的帖子只有标题没有内容,但这不妨碍热情的摸鱼群众立刻开始回复。 -看热闹不嫌事大:楼主你好歹说点前因后果,比如你俩的性别年龄,结婚了没?事情的前置是什么? 江珩立刻回复。 -jheng:我们都是男的,差不多大,不到30,应该都是单身。我俩一起加班,我请他吃了个饭,然后聊了会儿天,他突然就抱了我一下。 -脑洞比黑洞大:楼主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这个同事是不是想辞职啊? 卧槽?您这想法也太大胆了吧。哪儿跟哪儿啊。 虽然江珩完全没这么觉得,可是这位黑洞网友说的话竟然让他有点紧张,所以江珩还是礼貌性回帖。 -jheng:不会吧?他抱了我之后还跟我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加班呢? -脑洞比黑洞大:……那完了,楼主他这是在委婉地暗示你,正常人都说好好上班,他说加班,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自己的生活已经不堪忍受了! 啊??? 江珩陷入呆滞,回忆起昨天吴徵听说他要负责招标时愤怒的神情。 江珩开始慌了。 -jheng:可是他说得很认真啊,还夸我厉害。 -脑洞比黑洞大:……夸你厉害可还行。楼主啊,他就是因为去意已决,才会跟你说这些掏心掏肺的话。 江珩:…… 网络的力量真强大,本来只觉得黑洞网友在搞笑的江珩此时真情实感地紧张起来了。 江珩垂头丧气地关闭论坛,切到微信,私聊丁然让她来办公室一趟。 设计部和文宣部的工位挨着,工作也常有交流,江珩知道吴徵和丁然的关系不错,如果吴徵真的流露出辞职意向,那也许丁然会知道一些。 丁然正在苦逼苦逼地联系各家航运刊物,主任忽然喊她去办公室,她本能地认为必定是李维那边又要搞事。 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要不主任完全可以在微信上跟她说了。 所以丁然推门进屋的时候,周身已经散发出笼罩一切的丧气,像一团黑云把她整个人都遮盖住。 但看在江珩眼里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只觉得丁然现在很郁闷,那一定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这个不开心的事只怕就是…… 江珩思索了一下,决定先照着自己的设想迂回试探:“找你来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昨天李总开完会后,吴徵那边什么反应?” 主任找自己问吴徵的事?好奇怪。 丁然以为自己工作太多累出了幻觉,但盯着主任的脸看了一会儿,这个人应该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也就是说主任真问了这么个诡异的问题。 丁然思索了一下,说:“吴徵一开始有点小意见,气得跟我要离职申请模板,当然这个他肯定是开玩笑的。今天他应该是调整过来了,一天工作都很积极,厕所都不去了。” 先揣测主任的意思,小踩一下吴徵,再立刻拉回局势,给吴徵洗白,这样不管主任到底什么意思自己都没答错,也算在主任面前抬了吴徵一手。 我不愧是宣传尖兵。丁然得意地想。 然而江珩整个人瞬间裂开。 开玩笑要离职申请模板? 你错了,他可能真不是开玩笑。 江主任抿了抿嘴,内心惊涛骇浪,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垂眸看了丁然一眼:“知道了,你去吧。” 关上门,江珩在办公室里,整个人陷入懵逼。 满脑子都是网友的话,他本来不信,可吴徵居然真要过离职申请的模板,虽然丁然以为吴徵是开玩笑的,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现在该怎么办,如果吴徵离职了,上哪儿找这么好用的设计总监。 而且也没人消耗工会经费,没人能让江珩感受到查考勤的意义了。 不行,江珩觉得自己不能任由这种事发生。 三年的同事情谊,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小小李总? 江珩重获斗志,毅然决然再次打开度娘,搜索。 -同事想辞职,要怎样才能打消他的想法? —— 三天后。 江珩和吴徵早上七点就等在宣传所楼门外,按照项目计划,今天他们会去兴运机场进行第一次项目进度汇报。 江珩从院里约了辆车送他们过去,等车时吴徵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一副下一秒就能咕咚睡倒的模样。 江珩蓦然想起昨天度娘到的一句话: -体贴你的同事,让他感觉到家的温暖,加深对公司的感情。 “昨晚没睡好?”江珩想了想问。很少在言语上主动关心人,怪不好意思的。 吴徵惊讶地盯着江珩看了一会儿:“你不是江哥,你是谁?” 江珩:…… 最后江珩不得不“我真的只是顺口关心你一下我平时也不冷血无情只是你平时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并不需要我关心”这样哇啦哇啦解释了一大串。 吴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我睡得还挺好的,就是起得太早,能不上班就好了。” 江珩:“……”我现在有点不好。 吴徵难得被江珩关心一下,立刻见缝插针地说:“江哥你要是怕我太累的话,今天去完现场给我批个调休吧。” 他当然也就是像往常无数次口嗨一样顺口一说,用脚趾想都知道江珩不会答应的。 江珩本来也没想答应,“没戏”的“没”字都已经说出口,忽然想起昨天度娘到的第二句话: -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稍微给他点甜头,让他舍不得离开。 “——没问题。”江珩强行扯扯嘴角,感觉自己丧权辱国到了新境界。 吴徵却没像江珩想象的那样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关切地看了他一眼:“江哥你最近身体没不舒服吧?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烧的说胡话了?” …… 江珩开始由衷怀疑度娘的可信程度。 一个半小时后,江珩和吴徵出现在兴运机场会议室,向李维汇报兴运展厅目前的进度。 会展中心有丰富的办展经验,因此项目进度李维听着很满意,笑容满面地连连点头。 到了展厅设计方案那个环节,李维问:“设计方案大概还要多久?” “已经做完了。”吴徵说着,递上一份彩打出来的pdf文件。 李维喜笑颜开地接过,开始翻阅:“吴工不愧是金牌设计,效率这么高啊……嗯?” 草草一翻,李维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吴工,你是不是漏打了什么材料,不是五套方案吗?怎么这里只有一套?” “嗯。”吴徵点点头,神情很淡定,“方案确实只有一套。” 第11章 庆(鸿)功(门)牛肉面 李维沉下脸。 五套方案和一套,差距确实有些大,难怪他会露出这种表情。 “为什么?”李维问。 江珩一看气压骤低,抢先解释:“李总,五套完整方案需要的时间太长,工期又短,时间较紧,我和吴总监商量过后决定完成一套先给您看一套,提高效率。” 李维听了,眉头稍微舒展,勉勉强强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其实吴徵只做了这一套方案,外加bc两套用来反衬的样板,跟以前完全一样。 但这件事他肯定不会告知李维,正所谓闷声摸大鱼。 “考虑到兴运展厅布置在机场内,投运之后,观众大多是机场的乘客,不会有很多时间观展,我们对展示形式进行了一些调整,争取让观众直观地看到展品。”吴徵介绍道。 兴运展厅内有两面弧形展示墙,在吴徵的思路中,两面墙合成机翼的形状,成为展示主体。 不需要再额外搭建展厅,只需在四周搭建具有保护性和观赏性的围栏,还节约了搭建成本。 “另外两边围栏上各放一块led屏循环播放宣传片。”吴徵稍微比划了一下,“内侧再加搭一个展示台,展示文字性资料性的内容和模型,供有兴趣的旅客深度观看。” 李维边听边点头,方案选取的机翼主题和兴运机场契合,配色是和兴运机场整体色泽相近的高级灰,搭配略带灰度的天空蓝,沉稳大气不失活泼,很合他胃口。 很快吴徵结束了介绍,笑看着李维问:“李总,您觉得这个方案怎样?” 李维:真香。 但是还没开口,李维脑海中警钟一响,身为项目总负责人的尊严让他敏锐地咽回了正要出口的话。 五套方案可是我自己要的,现在看了一套就拍板,那不是承认自己不对? 吴总监眼巴巴看着他,一双清亮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李维:…… 短短几秒钟,李维脑内天人交战,黑李维和白李维分别手提长刀长剑,厮杀到日月无光。 白李维:效果太棒了!我觉得ok! 黑李维:还差四套!我觉得不行! 李维又踌躇了两秒,轻咳一声对吴徵说:“这套方案我觉得还不错,但是也需要看看其他方案才能做决定。” “没问题。”吴徵灿烂一笑,递上另一份文件夹,“我这里还有两个初步构思好的雏形,您可以看看,也许会有您更感兴趣的选项。” 十分钟后。 眼看两个小人再次拉开架势准备作战,李维毫不犹豫地一拳揍晕了黑李维,白李维旋转跳跃,庆祝胜利。 “咱们提高效率,就选用第一套方案吧。”李维清清嗓子,看着眼前一脸乖巧,满脸写着请领导指示的吴徵,深思熟虑地说。 “好的。”吴徵笑容满面地收起面前文件夹,“我回去之后立刻细化招标方案,筹备后续搭建工作。” “好,好。”李维连连答应,直到吴徵和江珩两个离开了他办公室,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过既然已经拿到非常满意的展示方案,过程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真是一个优秀的总负责人。李维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 “比我想象的还简单点。”吴徵呼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 “他也只是……” 江珩本来想说,李维也只是想把事情做好只是方法不对。自从收到李维凌晨发过来的批改意见之后,他对李维的印象就有所改观。 但话说到一半,江珩忽然又想起来了昨晚度娘的那个问题:如何挽留离职同事? 这次他想起了第三条建议: -多肯定你的同事,让他感受到自己在这个集体中的价值。 “……也只是觉得你太优秀了而已。”江珩在洗白李维的高速路上强行变道。 吴徵:??? 江珩心里对自己已经没眼看了,却还是一脸严肃地点头。 “江哥,你真的没事儿吗?”吴徵关切地问。 从早上到现在,江哥一直怪怪的,要真说怪在哪里,就是对自己态度突然亲切了很多。 问题是,亲切得让人感觉很不正常。 “没事啊。”江珩依然带着与他平时形象很不相符的亲切笑容说道。 吴徵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书: 澳大利亚农场的屠户杀猪宰牛之前都会先放音乐让家畜心情愉快,然后再送它们无痛上路。 ……吴徵看看江珩,看看李维办公室,内心复杂。 下午四点多,现场拍照测量等系列工作总算宣告结束。兴运机场在城市北郊,再回到城里怎么也要一个小时。 翘班大业就此宣告失败,甚至算算时间等于加班,吴徵有些无奈,这里太偏僻,他只好跟着包车先回单位。 没想到上车之后,江珩问:“你家住哪儿?让司机顺路把你送回去吧。” 吴徵家住南城的老城区,住在这边的多是本地人,和九院附近科技园区的高精尖、年轻化相比,南城环境明显不同。 路上有很多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人,还有拎着菜篮子的大爷,接孙子孙女放学的大妈,极富生活气息。 “就停在这儿吧,前面很堵。”吴徵在一个路口示意司机师傅停下,“后面我自己走就行。” 他下车,令他惊讶的是,江珩居然也跟了下来。 “请你吃个饭。”江珩语气很自然地说,“现在晚高峰,我回去也麻烦,吃了饭正好时间差不多。” 完了完了,吴徵想,澳大利亚屠户的小音乐已经放起来了。 但是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的原则,吴徵愉快地说:“好,咱们去吃什么?” 最后因为江珩对南城并不熟悉,吴徵选了家自己常去的饭馆,非常普通的小馆子。 “我都请客了,其实你可以吃点好的。”江珩研究了一下最贵不超过30块钱的菜单,蹙了蹙眉。 吴徵干笑一声,擦擦额头上的汗:“不用,我减肥。” 吃人家嘴短,这道理吴徵还是明白的。 蹭江珩一碗牛肉面,尚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拒绝他的无理要求,要真是让江珩请自己吃顿好的,就算江珩要他挽起袖子亲自去搭展厅,只怕吴徵都没脸拒绝。 没错,哥就是这样高瞻远瞩的心机boy。 于是一个年轻有为的设计总监和一个更年轻有为的主任默默无语地在苍蝇馆子里吃着两碗牛肉面。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江珩还给吴徵多加了一份牛肉一个卤蛋。 一碗面差不多吃了一半,吴徵一直偷眼看着江珩的反应,直到他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擦嘴角,然后清清嗓子:“今天辛苦你了。” 来了!吴徵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准备躲避江珩的屠刀。 “确实挺辛苦。”吴徵想了想说,“不过把展厅的事情搞定了还是很有成就感。” 心机boy吴徵小课堂:这种时候可不敢说不辛苦,万一江哥顺杆爬来句既然不辛苦那你再给我做点的,那不就傻叉了。 江珩被吴徵的答复吓了一跳,心说看来小吴对李总真是积怨颇深。好在我发现的及时,应该还来得及补救。 于是说完这句话继续埋头吃面的吴徵听到江珩继续说:“你应该知道,咱们所职工待遇都是有统一标准的,所以要给你涨工资发奖金什么的,我说了也不算。” ……涨工资发奖金? 吴徵瑟瑟发抖,江哥你是不是要把我卖到柬埔寨去。 “但作为你的领导我还是希望你能没有情绪地工作,所以这次兴运展厅办完之后,我可以给你特批一个年假,调用我自己的年假。”江珩说,“这个要跟所里打特殊报告,但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吴徵越听越不对。 怎么江哥说了半天,全都是给他好处,到现在也没说自己要什么? 问题是无功不受禄,他越听就觉得越心虚。 吴徵实在忍不住问道:“江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就因为李总吗?” “啊……算是吧。”江珩的脸色稍微变了变,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就是希望你能安稳踏实地留在宣传所工作。” “我本来也会安稳踏实地留在宣传所工作啊?”吴徵一头雾水。 江珩一愣,吴徵这样子看着可不像在搪塞他。 江珩酝酿了半天,最后决定直球出击,他问:“你没有看看其他工作机会的打算?” “没啊。”吴徵脸上已经全是问号了,“我没事儿闲的换工作干嘛。” 江珩:…… 这个怪异的问题反而让吴徵心中警铃大作:“我靠,江哥你不会要裁掉我吧,虽然我没有编制但是你不能这么干啊,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你仔细想想,上哪儿找我这种工资低水平高吃的是草挤得是设计方案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总监啊!” 江珩就是再傻,现在也看得出来吴徵一点也不想辞职了。 但是他更晕了。 江珩扶额,摆摆手:“我没有别的狗……不是,我没有别的候选人,我就是怕你最近太累,对工作有意见,你没意见那我就放心了。” 吴徵这才点点头,现在他也看出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江哥产生了一点误会。 这时候江珩已经在问:“那你在我家那天,突然抱我一下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吴徵顿时又尴尬起来,他总不能说因为我□□太多刀,所以给你个拥抱缓解一下吧?这不是挑事儿么。 最后思来想去,吴徵露出一个亲切和煦的微笑:“我就是觉得江哥孤身一人在外很不容易,所以想鼓励你一下。希望你明白无论生活有多少困难,我都会在工作上支持你!” 说到最后他甚至有点理直气壮,并且油然而生一种迷之自豪感。 江珩:…… 他感觉得出吴徵似乎在扯淡,但知道吴徵没有辞职的打算他已经很开心了,而且吴徵最后说的那句,“我都会……支持你!”,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于是,江主任淡定地忽略掉了小吴总监那句话里“在工作上”四个大字,在心里高唱了一曲《今儿个真高兴》。 第12章 你同时有四个项目 设计方案确定后,兴运展厅项目进入建设期。招标进行的很顺利,搭建公司很快进场修建展厅。 搭建公司就是提供展区装潢、展台搭建服务的公司,这次中标的搭建公司此前也和九院有过愉快合作,比较靠谱。 作为负责人,后期吴徵只需要定期验收搭建公司的搭建状况,跑跑现场就可以了,兴运展厅的展板这些他完全交给了手下的三个设计妹子。 听起来像是突然变得轻松许多。 但吴徵却一点也没能放松下来,甚至连江珩许诺给他的年假,他都没腾出时间来休。 因为就在兴运展厅项目转入平稳期时,会展中心突然又接到了新的项目,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 “四个,没错。”江珩微笑着说,“我们手里现在同时有四个项目。”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微笑里带着历尽折磨后的沧桑憔悴,仿佛随时随地可以飞升。 吴徵和丁然听到如此噩耗,不约而同地表情抽搐起来。 四个项目倒是都不大,但是同时干四件事儿本身就足够要人命。 除了兴运展厅项目之外,还要开三场立项会,开完会就要疯狂被人拉微信群。 吴徵瘫倒在沙发上:“商量个事儿。” 江珩:警觉的眼神.jpg 吴徵:“拉微信群的时候不要带我,你和丁然进群就得了。” 丁然:“没戏。” 江珩比丁然稍微通情达理一点,选择了更委婉的否决方式:“你是设计总监,怎么可以不进群呢?” “就说我没微信。”吴徵毫不犹豫。 江珩向他递来智慧的凝视。 吴徵:“……跟他们说我微信因为卖/片被封了。” 江珩:“要做一个诚实的人。” 吴徵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那我现在去卖/片,真的把自己号弄封。” 江珩,丁然:…… 吴徵的“卖/片封号避免被拉群同时赚取少许外快之一箭双雕大计划”在江珩和丁然的双重威胁下宣告流产,并且在江珩的监督下,被迫一天连轴转把三场立项会一个不漏的出席完毕。 —— 吴徵还是低估了现代人拉群的力量,一天下来,三个项目居然拉了九个群。 9这个数不当不正,让吴徵浑身不爽,与标尺和参考线交战多年的惨痛经历让他只能接受以“0”和“5”作末位的数字。 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吴徵点到江珩头像,发起群聊,然后把丁然也拉进来,群名“凑个整”。 -九院江珩:…… -顺其自然:……职业病真可怕。 —— 因为展会的名字都比较复杂,吴徵记性又不太好,所以他一般用负责人的名字来区分项目。 比如兴运展厅的项目,在吴徵的电脑文件夹里就叫“李维”,方便快捷又好找。 他自己记事儿和跟人沟通也是这个口径,李维那个项目怎样怎样,张璐那个项目怎样怎样。 听起来比什么兴运展厅项目、捷运展区项目好记很多。 今天开完会一看手机,四个项目的负责人分别给吴徵发来了礼节性的寒暄。 -李伟:吴总监,展区设计这次麻烦您了[握手] -李玮:辛苦吴总监了[握手][握手] -李炜:之前有幸和吴总监合作过,被您的才华和效率深深折服。这次我们的汽博展展区能交给会展中心实在是非常非常荣幸…(此处省略3000字)…这次展览会很重要,希望咱们能继续像上次一样的愉快合作[礼物] -李维:?我好像是被拉来凑数的。 李伟,李玮,李炜,李维。 吴徵:…… 现在找丁然要辞职申请模板还来得及吗? —— 这只是磨难的开始。 第二天,吴徵感受到了什么叫三维交叉立体化开会。 简单来说就是,坐在李伟的会议室里,看着李玮的微信时,李炜突然打来一个电话。 虽然李维的兴运展厅已经差不多搞定了,但李伟三兄弟仍然嗷嗷待哺。 三个项目分别是船运、汽运和铁路运输,吴徵一个脑子可以切成三片,但人不能分成三个。 设计需要静下心来,这五分钟一个电话半小时一个会的频率,根本没办法干活。 于是吴徵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与世无争:我胃不舒服,要是有人来找我开会,跟他说下我在厕所。 被淹没在四份项目的大卷材料中,突然看到这条微信的江珩:…… 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吴徵心意一决,硬生生在无穷尽的会议电话和加班中杀出一条血路,成功翘班。 整整两天时间没人能寻到他的踪迹,只有江珩能收到他三五不时发来的设计方案、宣传页和ppt。 当然,翘班不等于旷工,这几天吴徵根本忙得脑袋冒烟,烟在空气中一会儿形成轮船的形状,一会儿形成汽车的形状。 为了给后期搭建留出充足时间,吴徵最近几天几乎没有合过眼,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他忙得头晕眼花,去厕所洗了把脸。 镜中自己两眼血红,活活熬成一只兔子。 吴徵正对镜顾影自怜,外头有人敲了敲大门:“有人吗?做清洁。” 是清洁阿姨,吴徵抽了两张面纸擦脸,冲拎着墩布水桶和笤帚的清洁阿姨和气一笑,回到自己刚刚藏身的天台,继续在空调冷风中怒刚indesign。* 殊不知清洁阿姨对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几眼,飞快地掏出手机。 -科技楼前台李姐:小伙子!你要找的那个人现在在我们楼,刚在五层洗手间! 江珩看眼微信消息,不禁扬了扬唇角。 -九院江珩:知道了,谢谢您。 -科技楼前台李姐:没事儿![微笑][微笑] 江珩纠结了下要不要回复李姐热情洋溢的呵呵脸,最终还是把微信关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撸预算报告。 他堂堂会展中心主任,日理万机,忙得喝杯水的时间都没有,才没空去抓一个翘班的小设计呢。 —— 第四天,吴徵总算把初步要做的方案全搞定,发给三个李伟。 出具初步方案的后果就是,三个项目又开始昏天黑地的开会。 吴徵习惯性的逃会,虽然其中有些会议逃掉不太合适,但吴徵也懒得管这么多,总感觉再多参加几场会议他就离登上社会新闻不远了。 吴徵推开最近几天藏身的科技楼天台大门,开门瞬间他看到门后面站着一个人。 吴徵没看清,下意识先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了。” 然后看着西装革履的人影转过身来,冲他微微一笑:“没关系,跟我去开会。” 奄奄一息地结束这场会议,吴徵知道老据点已经暴/露,好在狡兔三窟,他早就已经有b计划。 两个多小时后,环保所二楼仓库的门被打开,江珩看着缩在箱子堆里刷剧的吴徵,嘴角一勾:“跟我去开会。” 吴徵满脸茫然地跟在江珩后面下楼,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岔子时,余光不经意瞥见前台大姐一直偷眼看着他们。 吴徵疑惑地看过去,前台大姐飞快转开视线,坚定望天。 吴徵忽然想起江珩的那一页消息列表,豁然开朗。 不是我翘班技术差,是敌人势力范围大。 这次翻车让吴徵得到了教训,整个九院都不安全,于是新的一天,吴徵到了单位放下包,原地一个转身就往九院后门走。 保安岗亭里伸出来一面印着九院院徽的小旗,冲他摇了摇。 不是吧?吴徵裂开了。 江珩淡定地推开岗亭的小白门:“走,开会。” —— 吴徵从此万念俱灰,绝了逃会的念头,这天的日程好像有点满,他拖着疲惫的双腿,准备上楼。 旁边主任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江珩冲他招招手:“进来开会。” 一瞬间吴徵只想转身就跑,毕竟这个人是江哥,跟他比较熟,跑了不心虚。 都到这个时候了,吴徵也顾不上什么君子什么道义,只要能让他少开一场会那就谢天谢地。 但回过神来时,吴徵发现自己坐在江珩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吴徵:? 我不是想走吗? 这个人会迷魂术? 江珩看着他,指了下沙发,“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吴徵:啥??? “你这几天没好好睡觉吧,眼睛都红的。”江珩继续说,“在这儿补个觉,我柜子里有枕头被子。” “我哪有空睡觉啊。”吴徵有点郁闷,“一会儿还有俩会要开呢。” “江主任需要你汇报工作,你不得不在这儿开会一下午,没空搭理他们。”江珩淡定地说,“我的人以我安排为准,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 第13章 一堆小问题就是大问题 其实李伟三兄弟拆开看,每一个都算是还不错的项目负责人。 大哥李伟的项目是个中型展会的船运展区,这种项目因为展会主办方一般不太靠谱,容易出各种幺蛾子,但胜在李伟这人很好说话,和他交流非常省事。 二哥李玮是九院院里的人,项目也是院内的展示设置,虽然李玮的脾气相当火爆,但他有丰富的接展经验,所以对接起来也轻车熟路。 三哥李炜的项目是大型展会的汽运展区,有很多过往案例可以参考。李炜最大的毛病就是话究极多,当然这个无伤大雅。 但是——没错,凡事都得有个但是。 但是,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完美的,李伟三兄弟的项目,也分别不多不少的出了一些小问题。 一些小问题乘以三,就是一堆可以让人崩溃的大问题。 事情从话唠三哥,李炜开始。 汽运展区只需要参照往年设计微调并替换新展示内容,看上去是三个展区里最好搞定的。 除了三哥的无聊单口相声之外,项目顺风顺水地推进到了进场搭建前夕。 然后吴徵接到一个电话。 “哎呀吴总监啊上午好呀今天天气真不错呀……”三哥的开场白还是一如既往的罗里吧嗦。 吴徵面无表情点开公放,把三哥放在一边,专心排展板。 三哥口若悬河地发表了半天对这届汽博展的感想、对首都交通的建议以及对祖国经济发展的赞美之后,吴徵突然听见一句,“可能需要你这边填几份表单。”。 “好。”吴徵说,参展前跑不了要填表,表多表少的区别,“都有什么?” 于是吴徵听到今天第一个噩耗:“近段时间首都安全管控比较严格,需要提交一份包含全部进场搭建人员身份信息的人名单。” “没问题。”吴徵一口答应。 这个要求虽然麻烦但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分。 “所有进场搭建材料需要严格上报种类及数量,并编号提交一份清单。”李炜继续。 吴徵:?这什么奇怪的要求。 吴徵试探着问:“连螺丝钉都要编号?” “是的,辛苦你了。”三哥难得的在十个字以内结束了一句话。 彳亍。 吴徵咬着牙,这件事可以扔给搭建公司,而且给一个大概数字就行,现场安保又不可能真把螺丝钉排成一排检查它们都是几号。 然而还没完。 “另外为了响应政/策,所有采购项目需要提交比价单。”三哥又说。 所谓比价单,就是每采买一件货品,需要提供至少三家出售该货品的厂商报价。 最可怕的是,还要阐述最后选定某家的具体理由,足以让人编到头秃。 吴徵想挂电话了。 “还有。”李炜继续道,“搭建具体流程要填报计划单,车辆要提前申报运输单,我们财务这边除了比价单还得拉一份采购详单,还有报给你们所里的详细日程单。” 吴徵:…… 我反手就是一个黑名单。 —— “我太难了。”吴徵咬着小手绢,坐在江珩办公室里泪流满面。 江珩看着一脸委屈的吴徵,好言好语地安抚。 “汽博展是国际大展,审核比较严格,另外两个项目那边应该不会有这种问题。”江珩说。 吴徵听到这句话眼前一黑。 他很想提醒江哥,别忘了你是个乌鸦嘴。 事实证明,乌鸦嘴江珩着实宝刀未老。 三哥李炜的表单攻击还没走远,大哥李伟那边又生事端。 李伟的项目前期一直很顺,但是在设计方案已经基本敲定,并且开始走招标时,展会主办方那里传来噩耗: 场地预租展馆出现了消防隐患,被迫闭馆检修,展会临时替换到了另一个展馆进行。 偏偏李伟原先选定的那个展位位置卡在消防口,形状被拗成颀长的l型,换了场馆展位形状也变了,没办法再按照原样搭建,必须临时重新出方案。 李伟打电话过来时,语气非常抱歉,吴徵心想你确实应该抱歉,但是人家也没有做错什么,所以吴徵只能好声好气地答应着。 虽然违约金吴徵能分到一份,但是跟他心里受到的摧残相比,这点钱实在是不算什么。 “我他妈真的太难了。”吴徵再次咬着手绢,坐在江珩办公室泪流满面。 “你确实太难了。”江珩实在是不敢再立g,只能说,“等这三个项目跑完,我给你批假,然后请你吃饭。” —— 之前已经给李伟拿过三套方案,这次吴徵只是在原来方案的基础上稍加修改,反正以吴徵对领导口味的把握程度,李伟肯定还是选原本的a方案,所以他继续沿着a方案进行细化。 两天后李伟来九院开会,约好在会上给他进行方案展示。 这次中型展览会其实是一个大型船舶会议的附属展会,所以会议部那边同样要和李伟对接。 会议室里,江珩吴徵坐在最左边,鞠安简容晖坐在最右边,井水不犯河水。 赵所和王所也在,吴徵直接打开笔记本接大屏幕,在投影仪上进行方案展示。 依然是按照最熟悉的套路,先展示用来垫刀的华而不实方案c。 这是一套结合了星月主题的展示方案,算是吴徵自己的口味,效果图美轮美奂,实际搭建难度很大,但反正太过唯美,领导不会喜欢的。 王所和赵所看着c方案意味深长地点头,互相交换着“小吴真的很不错”的眼神。 老好人李伟:兴奋地搓手手。 然后展示准备给领导选用的方案a,这是一套稳妥又不失新意的设计,采用了以圆圈元素为主的外观主题,兼具未来感与时尚感。 王所眼前一亮,赵所面带微笑,吴徵一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搞定。 再看老好人李伟:依然兴奋地搓手手。 最后展示拿来凑数方案b,基本就是拿废案随便改一改,有心人其实可以发现吴徵两年前出的方案b和现在出的在核心上没有太大区别,不过反正是拿来凑数的,这就是炮灰的命运。 王所微微皱眉。 赵所若有所思,心中对比a案和c案。 老好人李伟:还在兴奋地搓手手。 三套方案展示完毕之后,就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两位所长将会在仔细斟酌之后,不出预料地选择吴徵已经在细化的正选方案a—— 一般来说是这样。 但就在王所开口之前,鞠安忽然破天荒的说了句:“所长,我能提个小建议吗?” 吴徵:??? 江珩唰的看过去,会展中心和会议部暗流涌动不是一天两天,鞠安在这种时候突然要发言是几个意思? 王所点点头:“你说。” 鞠安笑笑,手指轻抚自己靓丽的羊毛卷:“刚才吴总监展示的第二套方案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套方案新颖且实用,我觉得非常不错。” 第二套方案,也就是方案a。 ——但是。 吴徵在心里帮她补上了这两个字。 果不其然。 “但是——”鞠安把肩膀上的碎发别到耳后,看起来非常精干。 “这届船运展有一个大展商是圈牌救生器材,他们是有特装展位并且会在论坛上发言的主要参展商,吴总监这套设计方案和圈牌公司的logo可能有点撞元素?对李总自家展位的品牌宣传也许会起到反效果,也会影响咱们九院作为合作方的口碑。” “当然,我也就是隐隐约约有想到而已啦,说的不一定对。”鞠安笑着道,“具体选用哪套方案还是看所长和李总的意思。” 说完这段话,鞠安施施然坐下,没往江珩和吴徵这边看哪怕一眼。 一看就知道,会议部肯定是知道第二套方案在原定方案上改动而来,细化程度大于其他方案,鞠安突然出来横生枝节,就是为了给吴徵加大点工作量。 她说的这个点虽然完全是碰瓷,但连吴徵都明白,王所赵所这个位置,不怕平庸,就怕犯错。 短暂的沉默,王所和赵所交头接耳了两句。 就在王所清了下嗓子要开口时,江珩忽然说:“所长,我也有几句话想说。” 江珩知道这时候说话是大忌,明摆着在王所眼皮底下跟其他部门争执,很败好感。 但第二套方案已经进行了不少细化,他不能眼看着吴徵之前的活全白干,所以他顶着王所不太开心的脸色,硬着头皮开口。 “圈牌公司的标志是圆圈没错,但基本图形就那么几种,如果说放了圆圈就是撞圈牌的元素,那有点过分了吧。”江珩说,“而且第一套方案工程量比较大,第二套方案是换展馆之前我们原来选定的方案,在这个基础上细化搭建会比较快。” 王所听完,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头道:“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江珩看王所这个反应,知道估计要凉,脸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切服从所里安排。” 王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跟赵所小声商量了下。 江珩暗暗叹了口气,一转眼,刚好迎上鞠安毫不避讳看过来的目光。 与江珩四目相对,鞠安唇角上扬,露出完美无缺又志得意满的微笑,手指优雅一挽鬓边发卷。 第14章 布布布展展展 很快,由王所宣布讨论结果。 “小江说的很有道理,第一套方案虽然华丽,但实现起来会有一定难度。可咱们是大企业,就算有一点被人说‘抄袭’的可能性,也一定要懂得避嫌。” 王所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看向李伟:“李总,您觉得呢?” “我觉得都好。”李伟和气一笑,“吴总监出的方案,实际效果我从不担心,具体怎么选,你们既然有更专业的考量,我就尊重你们的选择。” 江珩在心里叹口气,知道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看得出李伟喜欢第二套方案,如果李伟稍微态度强硬一点,或许他还可以再争辩一下,但是李伟真的太好说话了,不但在他们面前是这样,在所长面前也一样。 不得不承认,这一战会议部先下一城。 鞠安毕竟经过各种勾心斗角历练,这时候硬是能压住自己小人得志的表情,神色依旧泰然自若,连挽发卷的动作都没变。 简容晖倒是不那么能沉住气,所以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皮面记事本,做思考状。 一看就知道是为了掩饰自己那扬得高高的嘴角。 江珩懒得再管他们,他比较担心吴徵的状态。 这是吴徵几年来第一次翻车,还偏偏翻在忙得四脚朝天的节骨眼上。 江珩能想象到,吴徵现在情绪一定很崩溃。 吴徵安静坐在那,脸上表情很平和。 但一贯喜怒形于色,没什么心眼的人突然变得很平和,比当场爆发还要让人担忧。 江珩心里揪了揪。 “当然,小吴,你的工作量确实有些过大,所以你来选吧。你觉得咱们是做第一套,还是你在第二套的基础上修改修改,重新再设计一套?”王所问吴徵。 其实把圆形元素全部改成别的形状也不是不可以,而且会省事很多,所长这个选项也是在为吴徵考虑。 虽然江珩也看得出,这么一来装饰元素就会和整体风格很不搭调,但毕竟只是个商业展览,看得过去就行了。 吴徵那种散漫的性格一定会借坡下驴,把第二套方案的圆形改成六边形就算完事…… “我选第一套吧,星星月亮那套。”吴徵礼貌地说。 江珩:……? “王所说的没错,这套方案实现起来有难度,但效果会很好。会展中心要展示出自己最强的实力,给九院争气。”吴徵继续说。 江珩不但没有为吴徵一反常态的昂扬斗志感到欣慰,反而更加担心,怕他是不是受到了过度刺激,气得开始说胡话。 “好。”王所露出欣慰的笑容,“有什么困难就努力克服,辛苦了。” “应该的。”吴徵回答。 又对了下其他细节后会议结束,王所跟赵所先行离开会议室,接着吴徵立刻起身出门,江珩紧随其后。 江珩觉得自己需要安慰下吴徵,因为他很理解也感受过吴徵现在的心情。 被打上“年轻有为”的标签之后,在工作中完全不被刻意为难是不可能的。 让江珩难受的是,自己没办法帮到吴徵什么。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任,面对所长的决定,争辩几句已经是极限。 “你……”江珩并不擅长开解心结,纠结半天,只说出一句,“调整好心态,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尽量帮你解决。” 吴徵愣了愣,因为没有表情而略显冷淡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笑容:“我知道。” 比这更急更重的任务吴徵也接过,那时候他会抱头抓狂,会冲到江珩办公室吐槽,会嚷着这波搞完我要休年假。 但他从来不会这么平静,正如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刁难过。 眼看吴徵脸上带着笑,江珩心里的担忧却半点没有减少。 —— 回到工位上,在三个小姑娘探究的目光里,吴徵平和地打开“我的电脑”。 平和地点进文件夹“李伟”。 平和地选中全部文件。 平和地删除。 然后沉默两秒钟,郁闷地叹口气,打开回收站,把删除的文件里所有带“备胎c”关键词的又都恢复,最后一键清空回收站,仰头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长气。 玛德。 生气。 虽然这件事非要深挖好像是自己过度自信,但会议部突然搞事就是很让人火大。 吴徵这些年自认为脾气已经特别好,但还是有短暂的拍桌走人的冲动。 又不真指着这份工作吃饭,谁怕谁啊。 但就在他要站起来怼人的时候江珩说话了,江珩一开口,吴徵硬生生把满腔怒火按了下来。 当时想法真就只有:江哥平时对我不错,得给江哥个面子。 现在回想起来吴徵觉得,自己对江珩绝壁是真爱。 话是这么说,生气也还是生气。 要在江珩面前保持自己稳如老狗的形象,在三个设计小姑娘面前更不能崩人设。 哎,太南了。 吴徵稳稳心态,打开cad*,微信“叮咚”一声来了条消息。 吴徵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屏幕准备按掉。 然后动作僵住。 -九院江珩向您分享了一篇文章《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学着莫生气,就是人生的另一个境界。》 吴徵:…… 吴徵默默把屏幕按黑,“叮咚”一声,又来了一条。 -九院江珩向您分享了一篇文章《一分钟笑掉大牙的搞笑段子,幽默滑稽,让你开心又解压!》 吴徵:………… 段子解不解压不知道,江哥你确实是挺让人解压的。 —— 吴徵放弃偷懒选第一套方案的原因很简单,不蒸馒头争口气。 想象着王所看到这个展位后重点表扬他时会议部吃shi一样的表情,吴徵就动力满满,连着加班三个通宵搞定了方案。 本来以为弄出方案再紧急招标时间上会来不及,但江珩竟然已经提前联系了几家合作过的搭建公司走完招标流程,现在搭建公司一切就位,就等吴徵派下方案。 这件事江珩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预算没过30万不用公开招标,所以我找了几个老熟人协调了下”,但吴徵心里清楚肯定没有江珩说的那么简单。 大家都要恰饭的,就凭一份潦草的方案凭什么接你这个标,认识归认识,江珩肯定磨破嘴皮还拉下脸装孙子,他们才肯参与招标。 吴徵苦恼地捂脸。 这可怎么报恩啊。 —— 说来也巧,李伟三兄弟的展会居然在同一天开始布展,于是王所、江珩和吴徵分别被派到三个现场监督布展。 吴徵主动请缨去监督船运展,也就是他刚赶出来的这个项目,江珩则被安排布置二哥李玮的院内成果展。 江珩觉得自己应该用不了太久,成果展的展位设计很简单,一个上午就能搞定。到时候还可以问问吴徵那边情况怎么样。 但他显然忽略了一件事。 江珩,顶级乌鸦嘴,人称九院旗王,立的g可绕地球两圈。 成果展的展品由一辆大货车拉到科技楼外,展位定在科技楼地下一层大厅。 这次展品除了一些展板和小件外,还有三台稍大些的高科技机械,用叉车搭载着,由工人推进场。 江珩引着三辆叉车到楼侧面入口,工人刚要推着车往里去,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科技楼后勤大哥突然说:“这,这,这个不能进!” 江珩一愣:“为什么不能进?这些也是展品。” “不,不,不是展品……”后勤大哥说。 后勤大哥语速慢还结巴,江珩听着着急,觉得他误会了,便打开手上那份展品清单递到后勤大哥面前:“您看,这上面清清楚楚印着的,交换机、压制机、智能客票机器人。” “……不展品的问题。”大哥推开江珩手里的清单。 江珩:“……” “太,太,太重了。”大哥说,“会把地,地,地板压坏的。” 江珩闻言一愣,跟工人问了下,叉车一台两吨多重,三个机器也各有一吨多,科技楼的地板不是承重型地板,确实承受不住这么大压力。 “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江珩问后勤大哥。 “铺,铺,铺保护板。”大哥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 “好嘞。”江珩说着给搭建公司的经理打电话,让他送点保护板过来。 电话刚接通,大哥一搭他胳膊:“……也不管用啊,没什么好办法。” 江珩:“……”您怎么还大喘气啊?? 江珩陪着笑脸挂了搭建经理的电话,一边微信跟李玮汇报一边继续问后勤大哥:“只是会压坏地板是吧?” 后勤大哥说:“是,是,是这样……” 江珩喜动颜色,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这个项目的预算还没用完,事急从权,地板压就压了,到时候用剩下的预算赔两块。 等会儿,不对。 “……就好了。”后勤大哥说,“地板下面是暖,暖,暖气管子和水管,压坏了赔不起的。” 江珩:……我就知道。 乘凉打盹的工人甲被奇怪的声音惊动,抬头看了一眼,戳戳身边刷某音的工人乙:“哎,你看那个领导怎么拿头撞柱子啊?” 工人乙看了眼神情麻木疯狂以头抢柱的江珩,不以为然:“他们城里人都这样,你看我这视频里老头练气功,都拿脑袋撞单杠,可带劲了。” 工人甲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 第15章 船舶展一日游 最终,布展地点被临时迁移到科技楼外的花园。 现场布置完,已经接近四点半。 江珩飞快回家冲了个澡,然后在找衣服的同时拨了吴徵电话。 吴徵一天没消息,让江珩不太放心,他必须得打电话问下布展情况。 ——也许不只想问下情况。 电话响三声接通,吴徵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阳光灿烂地响起:“江哥!” 江珩正歪着头夹着手机系扣子,吴徵的声音像阵风,清凉地漫过指尖,吹起细密涟漪。 他手指下意识在胸前扣子上停住。 “布展还顺利吗?”江珩问。 “一切ok。”吴徵语气很轻快。 “那就好。”江珩笑笑,心里轻松不少。 “江哥,是有什么事儿吗?”吴徵问。 “嗯,我去你那一趟。”江珩居然费了点力气才说出自己的想法,随后又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赶紧胡编了个理由,“所长让我去……呃……验收一下,你们几点收工?” “那太好了,我也正好想跟你炫耀下我这个牛b的展位。”吴徵完全没有意识到所长不需要验收,而且就算真要验收也不会派江珩过来这件事,“我怎么也得弄到六点多,你来的话不用着急。” 接着吴徵又兴致勃勃地跟江珩说起今天布展的经历,搭建期的展台就像无数个微型工地,背景音很嘈杂,江珩举着电话,认真听着。 阳光的角度刚好可以满满洒进房间,江珩站在大片灿烂浅金色后的阴影里。 正对面是镜子,镜中自己穿着黑色衬衫,扣子系到领口第二颗,手依然下意识停留在喉结处,无论手指还是脖颈看起来都清瘦修长。 盛夏的风卷着暖潮鼓荡在房间,从窗口可以看到大片浓郁的绿叶缓慢地摇。 江珩回忆起上学时,一个男生喜欢江珩同桌的女孩,于是每个课间那男生都借着跟他探讨问题的名义跑过来,江珩后来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男孩说,他不好意思。 那我呢? 江珩想。 我刚才为什么要说谎。 —— 随着时间接近五点,帝都步入晚高峰。 船舶展的展馆有点小偏,按照现在的路况过去,怎么也得一个小时。 为了能及时赶到,江珩果断选择了地铁,但常年走路上下班的他错误估计了回家心切的上班族的凶猛程度,在人超多的地铁五号线,他愣是连着三趟没能挤上车。 第四趟,江珩看看左右宛如丧尸大潮般的人群,心知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一咬牙,地铁门打开,下车的人刚走完,他跟着人群就往上冲。 这次江珩运气比较好,因为他身后站着一个猛男。 猛男上车的决心很坚定,往前狠狠拱了两波,江珩就不由自主被丢进车厢。 江珩虽然一直有锻炼,但是在晚高峰地铁这种地方,力量卵用没有,绝对的体积才是王道,江珩随着人流摇摆,感觉自己被挤成了纸片人。 他甚至没办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左手插兜保护手机和钱包,右手扶着栏杆避免摔倒。 但其实根本不用扶栏杆,因为在这个车厢里,完全没有空地可以让他倒下去。 四十分钟后,江珩到站,这时他意识到一个极其恐怖的问题: 车厢里依然全是人,以江珩的身板以及他抹不开面往下硬挤的小薄脸皮,在这一站挤下车的可能性是…… 零。 十分钟后,江珩在目标站的后两站被人潮裹挟到站台上,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终于能打开手机看眼消息,吴徵在五分钟前给他发了条:到哪了? 简单的三个字此刻看来无比扎心,江珩想了想决定不暴/露自己坐个地铁上不去又下不来的尴尬事实,回复吴徵:还有两站地。 所幸返程的地铁一路顺风,六点多一点,江珩到了船舶展场馆。 远远看见在大门口等他的吴徵时,江珩不自觉加快脚步,用力挥了挥手。 展位在轮船装备区,江珩远远便看见星星月亮形状的吊饰像流苏一样垂坠下来,下面是船型的展台,在其他企业中规中矩的展位对比下之下,这艘满载星月的小船极其夺人眼球。 展位已经完全装修好,工人都撤走了,展位四周拉着一圈白色隔离线,江珩站在隔离线外看着大片的星星月亮,有如星辰大海般梦幻。 “我的天。”江珩惊叹,“太漂亮了吧。” “必须的。”吴徵得瑟地笑。 在江珩对着展位拍照时,场馆里广播响起:“请全体施工人员尽快撤离,五分钟后将停电关灯。” 江珩有点依依不舍,但还是问:“咱们走?” “稍微等一会儿,给你看个东西。”吴徵神神秘秘地说,“这个展规模小,管的不那么严。” 江珩一愣,不知道吴徵要干嘛,但还是按吴徵说的,站在原地等。 五分钟后,伴随着“啪”的一声,开关落下,白炽灯灭,整个场馆陷入一片黑暗。 这时江珩看到吴徵手里拿着一台小dv,他更迷茫了,只见吴徵笑着说:“本来想拍给你看,但是你能过来那就更好了。” 然后他摇了摇自己拇指食指之间夹着的一枚遥控器。 “哒”,一声轻响。 彩灯的光芒像藤蔓般缠绕在展位外缘,如梦似幻。 接着,所有的星星和月亮中心都亮起一盏小灯,如同万千星辰在夜空中升起。 在黑暗的展馆里,这些星星月亮像是宇宙中唯一的星海。它们显得那样渺小,却又那样灿烂,星星点点的暖橘色宛如童话中一场梦境。 “我偷偷装了几个灯泡,本来方案里没有这个。”吴徵笑着对江珩说,“江哥,没有你就没有这个展位,所以它最灿烂的样子,送给你。” 江珩脑海有短暂的空白。 眼里只有这些星,这些灯火。 灿烂的明亮的美好的,让他无处闪躲。 —— 随着船舶展开展,另外两个李伟的项目也已布展完成,吴徵这段时间的工作总算全部结束。 他终于能够全无心理压力地翘班,一觉睡到天黑,再醒来时看见江珩给他分享了条微博。 江哥给我分享微博?吴徵一头雾水地打开。 发现是自己关注的一个设计大v时他更惊讶了,江哥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领导带头跟职工做技术交流”吧。 这微博是条视频,在网短暂卡加载的时间,吴徵随意扫了一眼大v的配文。 -@大v:商展中很少见到这么小情调的设计,但效果意外的好。这种精致型展位能否大范围推广有待商榷,但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范本。 吴徵:??? 这微博不会是…… 在说我吧??? 第16章 被隔壁部门欺负就得打他脸 吴徵手有点抖,激动地按下终于刷出来的播放键。 伴随着少女心的配乐,那个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详细设计图的展位出现在他眼前。 星星,月亮,灯光,吊坠,船。 虽然是大白天,灯光效果和给江珩看的那一版比差了很多,整个展位大概只有完美状态下80%的颜值,但在路人的粉红泡泡滤镜下,依然美得像是个电影布景。 大v是个转发,原博估计是个同样从事设计行业的路人妹子,所以发文时带了tag。 -今天陪男朋友去看行业展,居然看见了一个神仙展位!#那些让你眼前一亮的设计# 我,的,天! 吴徵的心砰砰狂跳,一毫米一毫米把屏幕向下滑,小心翼翼看向这条微博的数据—— 转发一万。 评论五千。 对专业性强、受众面窄的行业展会来说,这种流量无疑是火出圈,吴徵感觉像在做梦,笑得合不拢嘴,迫不及待点开评论。 热评前列的当然是路人狂吹彩虹屁,还有同城的小姐姐看了微博之后特地跑去,在展台前穿着漂亮小裙子留念。 船舶展、李伟公司和九院的官方号也分别出来认领,底下还有路人问“我明天去还来不来得及打卡?”,也有人表示以为九院这种老牌公司设计风格都很古板,没想到还能出这样的作品。 再往下当然也有一些负面的评论,杠精和ky无处不在,吴徵淡定掠过。 另外有同行表示这个展位其实在设计思路并没有多出彩,只不过是占了行业展设计预算低、整体用心程度不高的红利,矮子堆里拔高个而已。 对此吴徵倒是很认同,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才选手,这次能小出个圈也全靠同行衬托。 但这不是很重要,照现在的结果,会议部那两位的脸已经肿得比鞋底都高。 吴徵心满意足地退回微信,消息列表里一片未读。 王所和赵所微信给吴徵发了[拇指],李伟更是长篇大论充分表达了对吴徵的赞美和感谢之情,又表示要给他申请奖金,还想请他吃饭,邀请他参加公司内部的表彰会议等等。 对此吴徵表示:奖金请不要客气,别的就算了,多谢李总。 又看了一圈确定没漏过什么重要消息,吴徵点回跟江珩的消息列表。 -与世无争:[小浣熊得意] 江珩回的很快。 -九院江珩:醒了? -九院江珩:这次真厉害。 -与世无争:爽哭。 -与世无争: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与世无争:会议部什么反应? -九院江珩:明天总结会,来了就知道。 -与世无争:[兴奋地搓手手] -九院江珩:…… -九院江珩:在所长面前你别太跳,悠着点。 —— 船舶展总结会,依然是上次会议的七个人。 吴徵因为过于神清气爽,早上果然起晚,他着急忙慌到单位,连去办公室刷个脸都来不及,拎着包径直冲进会议室。 一推门,正好跟李伟和两个所长撞了个对眼,吴徵心虚地不行,赶紧点头哈腰致歉。 一向严肃冷酷的王所竟然只是略带警示地看了吴徵一眼,并咳了一声表示:“小吴,下次注意。” 吴徵受宠若惊,赶紧走到江珩身边,江珩保持着一贯的衣冠楚楚、矜贵冷清的神情,直到吴徵装模作样地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摆在桌上,又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才转头看了他一眼。 满脸写着“你还知道过来啊”。 吴徵:…… 为什么有种比面对所长时还心虚的感觉。 吴徵默默装没看到,我并没有迟到,我只是来的比较准时。 就在吴徵屁股挨到椅子的前一秒,一道人影咻的出现在江珩和吴徵中间,接着一双手抓着吴徵的手一顿猛摇,正是李伟。 “哎呀吴总监上午好!吴总监好几天不见今天气色看着真不错!吴总监昨晚睡得也挺好吧……” 李伟看起来容光焕发,红光满面,一看这两天就吃得很好睡得也很香。 吴徵跟他尬聊一番,在李伟终于依依不舍放开他双手后,视线精准转移到会议室右边的角落。 鞠安和简容晖坐在那,从刚才开始就像两个毫无存在感的背景人。 简容晖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鞠安在他边上,脸上勉强维持着一看就知道心情不怎么好的微笑,连羊毛卷都在打蔫。 吴徵灿烂一笑,冲他们俩招手:“鞠主任,简助理,上午好呀。” 鞠安嘴角一抽,卡了三秒带之后,硬是也扯出个同样灿烂的笑容,冲着吴徵一挥手:“上午好,吴总监。” 吴徵心中啧啧称奇,鞠安不愧是会议部主任,女中豪杰,与各企业会议代表撕逼多年,有重拳砸在脸上而不变色的彪悍气质。 但这并不妨碍他暗爽。 王所清清嗓子,吴徵见好就收,反正后面还有的是鞭尸机会。 接下来开始按照部门总结,先是会议部,中规中矩的总结之后,众人例行鼓掌。 然后是会展部。 从李伟开场的一句“吴总监这次的设计让我们客流量比往年多了二十倍”开始,大段彩虹屁纷至沓来。 王所和赵所夸的尚且含蓄一点,什么吴徵 “出色地完成任务”啊,“大胆创新”啊之类。 李伟则简直是把吴徵夸的如同美神再世,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鞠安和简容晖跟着大流鼓掌的时候吴徵特灿烂地看着他们笑,感觉简容晖鼻子都快气歪。 最后,因为总结会是按照集体而非个人总结,所以由江珩代表会展中心发言。 江珩说话前看了吴徵一眼,眼里带着点儿笑意,笑容和他平时那种得体的、公式化的表情不太一样。 江珩先是例行公事地说了一段,发言快结束时他稍微顿了顿,看向会议部:“这次尤其要感谢会议部,你们的真知灼见给了会展中心挑战自我的机会。” 吴徵猛地抬头:卧槽,江哥你在说啥??? 鞠安和简容晖当然也完全没想到江珩会点艹他们,一时间脸色变幻,非常好看。 就连两位所长都因为江珩这句话愣了愣。 吴徵现在只想问,谁昨天跟我说“所长都在稍微悠着点”的? 您都跳到房梁上去了好么! 江珩若无其事地继续感谢各位所长,感谢李总,感谢七大姑八大姨,最后说:“我还想私心说一句,特别谢谢吴徵,你真的太棒了。” “没错,吴总监真的太棒了!”李伟立刻捧场,接着带头开始鼓掌,王所和赵所也跟着鼓掌,终于把刚刚变得有点尴尬的气氛挽救回来。 ——江珩这句夸奖跟刚刚李伟的比,修辞单薄,力度无限接近于零。 但估计是江哥平时在工作中过于不苟言笑的缘故,被他这么一夸,吴徵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第17章 设计总监休假的一天 第二天。 吴徵醒来时下意识看表,这是自从那次江珩要求他不许无故缺勤之后才养成的习惯。 七点半,吴徵紧张地坐了起来,迟到警告! 三秒钟后他又躺下去。 因为吴徵忽然想起,自己在休年假。 就在昨天,会议结束之后,跟江珩确定了短期没有新任务,吴徵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上人事填了休假单。 现在!居然!忘了! 这种思想意识上的转变令吴徵悲从中来,他居然会忘了自己在放假,还因为上班要迟到紧张? 这简直是信仰的陨灭,是时代的杯具! 但吴徵不愧是翘班界翘楚,面对如此巨大的悲痛,他顾影自怜两分钟后,立刻无忧无虑地开启休假模式,进入回笼觉状态。 没有上班压力,整个人都轻松愉悦,吴徵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他取消手机飞行模式,顺便看了眼微信。 又被拉了个新群,吴徵好奇点进去看了眼,只见一个陌生头像在里面发了几个pdf。 -王所:@江珩,需要准备五块展板,每块展板1个展示ppt,另准备一个方案ppt。 -九院江珩:@王所,好的,最近设计部休假,我尽快安排。 吴徵默默闭群,我什么也没看见。 一小时后吴徵神清气爽地坐在一家很有名的广式点心店里,之前周末来了一次,拿个号牌一看500多位,差点把吴徵吓哭。 工作日人倒是少,吴徵美滋滋地虾饺肠粉豉汁排骨的点了一堆。 菜上来吴徵人没动相机先吃,毕竟是美术出身,几样菜品都被他拍的煞是好看,令人垂涎欲滴。 然后吴徵愉快地挑了几张发给江珩。 -九院江珩:???? -与世无争:我的午饭,看,好吃吗? -九院江珩:你休着我批的年假,还对我这么残忍? -与世无争:看过就等于吃过,我这是带你也感受下休假的气氛。 -九院江珩:…… -九院江珩:刚才王所那个群你看了吧? -九院江珩:要不要提前感受下工作的气氛? -“与世无争” 撤回了一大堆消息。 -九院江珩:哼。 回家,吴徵阳光灿烂而无所事事地懒了半个下午,爬起来去主卧。 这是以前他们一家五口住的房子,现在爸爸妈妈常年在外处理生意,哥哥姐姐也自立门户,这里就剩吴徵一个。 大大的主卧早已被改造过,屋子里弥漫着似有似无的暗香,阳光被厚重的米色窗帘过滤后暗了一层,照在木地板上。 地上零落地摆着大大小小的柜子、匣子、架子,上面放着石膏像、旧画作和废稿,角落里有张桌子,上面是各种画具,屋子正中还有三个画架,其中一个上面放了张画纸。 这是一间画室。 吴徵回手关门,从门后的挂钩上取下一件军绿色又宽又长的大外套,大外套上满是斑斑驳驳的颜料痕迹,有几分颓废的艺术气息。 画具状态保持得很好,因为吴徵每个星期都会画画。 他从小学美术,而且直到艺考前,他大学的理想专业都是纯美术类,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才转成设计方向,但画画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而且比以前更随心所欲,也更能感受到画画本身单纯的快乐。 吴徵昨晚补了一个西幻风格的番,所以今天他想画一个很中二的场景:满月夜的城堡里,走在小路上的美少年。 他整整画了四个小时,完成已经是夜晚,画面中,一位身着黑色礼服,骄矜优雅的贵气少年跃然纸上。 他行走在开满紫色碎花的清幽小径,身后是华丽古老的城堡,古堡尖顶上挂着一轮满月,洒下清冷柔和的月光。 水彩的质地清透带着淡淡晕染,让整副画面带上一种朦朦胧胧的唯美。 吴徵很满意,他举起手机对着这张画拍了一张,这个美少年的脸也是他最近画的人物中最满意的,苍白清隽,鼻梁高而窄挺,嘴唇薄薄的,满带着高贵又清冷的气息…… ? 吴徵忽然一愣。 他懵逼地打开美图软件,选中自己这张画,然后把画面拉大,调出黑色画笔,小心翼翼地在王子脸上勾了一副眼镜。 …… 别吧。 吴徵看着画面里这张和江珩有着五分神似的脸,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没有刻意想着江珩的脸去画,只是下意识按照觉得好看的样子去描绘了,至于出来为什么像江珩…… 这一定是广大劳苦群众惨遭剥削压迫的象征。 吴徵默默把这幅让他无法直视的《夜城堡中二王子江珩他表哥》放在画架上等晾干,自己出去补番。 第二天,吴徵照例睡到中午,起床把所有消息点成已读,江珩还是没找他,也在吴徵意料之中,毕竟那天加班就见识过了,江珩工作之余话少得不行。 今天去吃泰式火锅,酸酸辣辣带着淡淡椰香,说实话不太是他的口味,就吃个新鲜。 但泰国菜很漂亮,橘红色的汤汁,翠绿的柠檬片,还有看起来就很新鲜很有食欲的大虾摆在锅里,吴徵上桌直接拍了一张,发给江珩。 这次江珩却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 -九院江珩:刚在开会,今天有点忙。 -与世无争:[小浣熊打人] -九院江珩:……晚上我要开会,你还打人。 -与世无争:[小浣熊摸头] 晚上,吴徵继续去吃好吃的,这次是个新开的一人食烧肉,有点像孤独的美食家里那种烧肉店,小小的网眼烤盘,精致的档口,看起来挺特别。 吴徵夹了两块牛舌烤好,味道很鲜美,他又放了几片肉到烤盘上,拍了张照。 正准备发给江珩,想起江珩中午说的,晚上还要开会,吴徵又把消息列表关上。 他加了一小壶清酒,吃着烤肉,喝着小酒,很是悠闲。 空气带着醉人的暖意,日式的装潢雅致而幽暗。店铺播放着纯音乐,尺八的声音空灵悠扬。 吴徵感觉自己一定是有点醉了。 如果不是醉了,怎么会忽然觉得休年假也没什么意思。 第18章 小江结婚了吗 觥筹交错。 这是一场航空行业会议结束后的商务宴请,江珩作为万所的助手陪同出席。 下午听了场冗长且跟自己没啥关系的会议,晚上还要喝酒吃饭。 想在职场上混就逃不过这些,也很难有所谓的“出头之日”。 江珩看着身边的人们,年纪都在四五十岁,身份地位无不比他更高,可他们还不是只能身不由己地应酬,谈笑风生喝到两颊酡红,再到洗手间抱着马桶吐到腿软。 倒也不觉得厌恶,不如说以江珩的经历,不管什么样的生活,他都很快能够习惯。 参加宴请的基本都是企业的中层管理,他们打探了江珩的职级之后立刻明白,他一定是万所打算重点提拔培养的副手。 江珩也没有辜负万所的看重,他坐在合适的位置,主动敬酒,寒暄,谈话得体,言辞之间谦卑又不会显得阿谀奉承,优雅却也不会显得高傲。 总之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在场的这些总啊老板啊,嘴上虽然不说,目光却一个个都被江珩吸引过去。 这群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起初没有想更多,但随着江珩一个个敬酒下来,他那清隽、矜贵又温文尔雅的姿态令这些人不约而同产生了一个企图—— 终于有个环保公司的老总忍不住了,率先出手,在江珩给他敬酒的时候问:“小江啊,你结婚了没?” “还没有。”江珩笑了笑,赶在环保老总开口前又赶紧补充道,“但是在谈朋友了。” “啊——” “也对,毕竟小江这么优秀的人。” “是啊是啊。” 一片附和声。 仔细听,这些附和声中带着一丝隐隐的失望。 江珩依然保持着矜贵优雅的微笑,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把一圈酒敬完,然后跟万所说了一声,溜去洗手间。 洗了把脸,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开这种会都有一坨人想给他介绍对象。 我只想好好开会你们却都想把我当女婿.jpg 最开始时江珩比较实诚,对面老总面带微笑地问他,结婚了吗? 江珩乖乖地说,没有,暂时想打拼事业。 当时他就看到万所递过来一个“你完了”的眼神。 之后足足有半个月时间,每天都有至少三个女孩的信息被推送给江珩,来自不同公司的领导的侄女外甥女女儿,最离奇的还有一个老总试图给江珩介绍他的幺妹。 人家小姑娘其实未必对他有多大意思,但是这些叔叔伯伯辈的老男人是真喜欢他。 倒也正常。 毕竟江珩年轻英俊,谈吐得体,事业也小有成就。 而且出身寒门,大概很好拿捏。 如果招女婿是个抽卡游戏,江珩怎么都得是张ssr。 总之在这样的磨练中,江珩现在已经学会了无中生友,他甚至给了自己那个虚拟女友一套美术专业研究生的完整人设。 吃完饭已经快十点,万所住在家属区,离江珩租房的地方很近,两个人同路回去。 路上万所问:“小江啊,你现在真的还不找个女朋友吗?” 江珩在万所面前不会隐瞒,笑了下说:“暂时没想法。” 万所感慨地叹口气:“还是年轻,再过几年,等你回家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晚上吃饭都没人一起的时候,就明白有个家庭的好处了。” 江珩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江珩晚上喝了不少酒,随着万所这一句话,酒意骤然涌上来。 有点热,有点晕,有点失去控制。 脑海中蓦地跳出那天在自己家煮面条时,吴徵站在一边看的画面。 接着又想起漆黑的展馆里那些次第亮起的灯,吴徵说“送给你。” 万所听江珩没再回话,也没追问,靠着后座小憩。 江珩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打开了和吴徵的聊天框,并且输入了“晚饭吃的什么”这六个字,只是还没发出去。 他心里猛地一震。 这种话江珩一直认为是很亲密的朋友才合适问的。 我和吴徵已经走得这么近了吗? 江珩虽然在职场上可以侃侃而谈,但私下里他很清楚,自己是个挺闷的人。 而且他一向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虽然京漂这六年,他其实也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生活”。 总之正因为这样,江珩没什么朋友,他甚至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问别人“今天吃什么”——在并非为了和新同事打好关系或者活跃办公室气氛的前提下。 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吧,江珩胡乱地想。 当你跟人合作在一个月里搞定了四个项目之后,你俩就算本来不认识也会变成亲兄弟的。 别想了,他用最后的意志力警告自己。 喝酒的时候想太多会变成胡思乱想,胡思乱想是要出事的。 —— 第二天,“设计小分队”群里。 -炸毛薇:吴哥你怎么回来了???@与世无争 -无奈卿:是幻觉吧是幻觉吧是幻觉吧。@与世无争 -冷漠盈:是不是吴哥去旅游被吸进虫洞时空错乱了,以为已经过去了五天,其实才第三天而已。@与世无争 回到办公室的吴徵对着电脑长长叹了口气。 -与世无争:……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种形象吗? -炸毛薇:是。 -无奈卿:[小浣熊点头] -冷漠盈:你真遇到虫洞的概率都比转性好好上班的概率大。 -与世无争:…… 其实小姑娘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刚刚吴徵去江珩办公室刷脸时,江珩也是一脸“你是谁我在哪儿这是什么情况”的错乱表情,甚至问了他三次知不知道今天周几。 最后吴徵愤而拎包准备走,江珩才一个尔康手把他拦住。 唉,我的形象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吴徵想。 得想个办法,树立下自己高大、正面的人设才行。 -与世无争:其实是这样的,呆在家里虚度光阴是对我大好青春年华的浪费,我作为设计部总监,理应带头好好工作,为你们后辈树立一个正确健康、积极向上的好榜样。 -炸毛薇:吴哥说得好![花][花][花] -无奈卿:吴哥说得妙![鼓掌][鼓掌][鼓掌] -冷漠盈:[拇指] 吴徵心满意足,殊不知此时梁子卿她们的三人八卦小群里: -炸毛薇:吴哥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 -无奈卿:要不就是想主任了! -冷漠盈:[拇指][拇指][拇指] 第19章 设计总监长了颗智齿 磨磨洋工到了中午,杨晓薇和王盈盈相约去院外的711买杂志,顺便问子卿和吴徵需不需要带吃的。 “我要三明治,火腿鸡蛋的。”梁子卿举手。 “我要西红柿炒蛋和牛腩的便当。”吴徵立刻凑数。 随着住在附近家属院的姐姐们一个个回家做饭,办公室很快人去屋空,就剩吴徵和梁子卿两个。 梁子卿专心刷微博,身后吴徵好像在看剧,不时嘎嘎的乐两声。 这时候大门一响,本来以为是哪个同事买饭回来了,没想到推门进来的居然是江珩。 主任跑来干什么??? 梁子卿作为一个职场萌新,不太敢在这种情况下直面上级,于是手忙脚乱地摸出耳机往耳朵上一插,整个人往桌上一拍,趴倒装睡,甚至没注意耳机头根本没插在手机上。 这就导致虽然本意不想偷听,但江主任和吴哥的对话还是一字不漏地传进梁子卿的耳朵。 要问江珩他为什么跑过来,其实也说不出个理由。 官方说法是来看看中午同事们都吃饭去了没。 至于为什么不受控制地迈腿走向吴徵。大概是过去一个月狂做项目导致的肌肉记忆吧。 江珩看梁子卿在午休,不想打扰小姑娘,径直走到吴徵边上。 本来一直在对着屏幕傻乐的吴徵抬眼看看江珩:“江哥,什么事?” 梁子卿的下巴“咔吧”一声掉在地上。 江哥?我没听错吧? 是叫了哥吧! “中午了你还不去食堂吗?”江珩语气很随意地问,“一起?” 职级差不多而且工作接触频繁的同事一起吃饭,也很正常。只不过江珩以前没这么干过而已。 梁子卿:???我要脑补过度了! 可惜,吴徵拒绝了江主任的邀请。 “我让盈盈帮忙带饭了。”吴徵说,“711的便当,你要么,分你点。” “算了,那么小一盒饭哪够咱们俩吃。”江珩笑了笑说。 “也是。”吴徵点头表示同意。 好在江主任婉拒了“同吃一盒饭”的建议,要不梁子卿觉得她能当场晕过去。 空调在办公室另外一个角落,江珩在屋里呆了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有点要出汗,他拿起吴徵桌上的本扇了扇风:“你们办公室挺热啊。” “是。”吴徵说,“没办法,王姐她们身体虚,空调不敢开太低,热点就热点吧,过两天我搬个风扇来。” “嗯。”江珩答应着,“那我先吃饭去了。” “江哥拜拜。”吴徵笑眯眯地挥手。 梁子卿继续装睡,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刚才听到的话她不敢跟晓薇和盈盈说,因为这两个人的对话好像是有点……他们也没真说什么,但就是有种谜一样很亲近的感觉。 虽然一定是她恋爱脑想多了,但还是保密比较好。 下午,大家都在苦夏中昏昏欲睡时,江主任在会展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九院江珩:宣传所将于明天下午1点举办消防知识竞赛,参与者赠送手拿式小电扇一只,竞赛分数前十奖励办公桌用大电扇一台。 “三个美眉一台戏”群里。 -冷漠盈:所里什么毛病,怎么大奖小奖都发电扇。 -炸毛薇:领导就爱出幺蛾子!!! -无奈卿:……是的哈哈,好神奇啊哈哈哈。 强行打完这行字,梁子卿快要昏倒在办公桌上。 中午吴哥说热要买个电扇。 于是知识竞赛奖品就是电扇? 江主任您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不是,江主任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能是嗑到真的了吧??? —— 吃过午饭,吴徵开始牙疼。 一开始他以为是嚼牛肉嚼的太使劲了,没当回事,可到了下午三点多,实在疼得顶不住,吴徵只得去院医务室。 “你长智齿了。”大夫拿着压舌板让吴徵啊了半天之后得出结论。 “我都二十六了为什么还会长智齿啊?”吴徵捂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问。 “你就是三十六了也能长智齿啊,又不是换牙。”大夫嫌弃地看了吴徵一眼,“趁着还没发炎赶紧去拔了吧。” 吴徵发出一声哀号。 第二天,吴徵同志因病假缺席了消防知识竞赛。 但是江珩去了,而且江珩居然复习了,最后他轻松拿下第一,收下一台电扇。 这件事吴徵当然不知道,因为江珩参加比赛的时候,他正被迫大张着嘴坐在牙医诊室里。 看着牙医口罩上缘眼镜片划过的一丝冷光,吴徵感觉自己简直像只落入虎口的小绵羊。 到了真拔牙时,因为打了麻药一点感觉也没有,吴徵甚至有点飘,觉得哥忍耐力真是超群,拔个智齿都不带痛的。 一个小时后麻药过劲。 刚进家门的吴徵捂着腮帮子疼得嗷嗷惨叫,单脚旋转,以至于邻居紧张地上楼来问要不要帮忙报警。 吴徵连捂脸都不敢捂得太使劲,指了指自己已经开始肿的右脸,努力想微笑但是嘴角扯不起来,保持着比哭还难看的友善表情,冲邻居摇了摇头。 邻居:…… 邻居:“行,你没事儿就……噗哈哈哈……好,多喝点粥……噗哈哈哈哈!” 吴徵:……你好歹掩饰一下啊朋友! 邻居狂笑着下楼,吴徵坐在小沙发上,右手捂着右脸,左手僵硬地翻着微博,满心凄凉。 从小吴徵没病没疼,茁壮成长,连针都没缝过,第一次受苦受难居然就是拔智齿。 难度瞬间从入门级拔到s级,吴徵觉得自己还神志清醒地站在这儿已经是个奇迹。 为了拔牙,吴徵一天都没吃东西,即使牙疼淹没了绝大部分感官,到了四点多还是饿起来。 现在只能吃流食,他想吃鸡蛋羹,但是看了一圈外卖,要不就是不单点,要不就是不够起送费,仿佛全天下都在跟他作对。 吴徵悲伤地给江珩发消息吐槽。 -与世无争:江哥我想吃鸡蛋羹。 江珩一如既往地秒回。 -九院江珩:吃。 -与世无争:外卖凑不够起送。 -与世无争:[小浣熊抽巴掌] 其实吴徵本意就是想吐槽一下,但就在他打下“我只能喝粥了”六个字还没发出去时,屏幕上忽然弹出来一行新消息。 -九院江珩:你家有厨具吗? 吴徵一怔。这是要干什么? -与世无争:有。 -九院江珩:还十五分钟下班,稍微等我一会儿。 …… 吴徵坐在沙发上捂着脸,感觉自己好像朵疯狂暗示要礼物的小白莲。 江哥说到这个地步,要是再不明白他要上门做饭,吴徵过去这二十六年就白混了。 虽然吴徵本来没有这个暗示的意思,但江哥既然曲解了,他……就顺其自然吧。 虽然很想客气一下说不用来啊给你添麻烦了什么的,但吴徵生怕自己客气一下江珩就真不来了,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发现,自己还真挺期待江珩来的。 有鸡蛋羹吃就这么高兴?我也太馋了吧。 吴徵一脸懵逼地想着。 第20章 家政小能手江主任 五点一到,江珩已经拎起收拾好的包飞出办公室。 迎面碰见准备去接孩子的苏瑾,苏瑾惊讶地跟江珩打招呼:“主任,今天走这么早?” “嗯。”江珩笑着点了点头,“有点事。” “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苏瑾八卦道,“难得看见你着急回家。” 江珩还是笑:“没有。” 江珩径直打了个车去吴徵家,快到地方看到一个菜市场,他让司机停车,自己下车去买了几个鸡蛋,想了想又买了点米和挂面,甚至买了一壶香油和一袋盐。 吴徵不会做饭,家里有厨具已经是万幸,这些东西估计都没有。 走了没多远,江珩很快看到上次和吴徵一起吃饭那家小饭馆,又沿着街走了两步看到吴徵家小区。 小区门口站着一块金属质地的、刻着小区名的大牌子,像是一面模糊的镜子。 江珩从中看到自己,两只袖子挽到手肘,左右手分别提着鸡蛋和米面,真像是个……急着下班回家的丈夫。 回家啊。这个念头让江珩下意识地吐出一口气,好久没有过这个概念了。 他蓦地想起苏瑾刚才问的那句“是不是找女朋友了?” 没有。 但确实是因为有人说了句想吃鸡蛋羹吃不着,脑袋里就轰的一热,甚至没问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积极主动地横穿半个帝都来给他做顿饭。 江珩在2号楼单元门前站定,手指按上401的门禁按钮时,心里终于姗姗来迟地浮起一个疑问: 我不会是疯了吧? 门禁响了两三声被接起来,接着传来吴徵含混不清的声音:“hi啊?” …… 江珩差点笑出声,那点莫名的念头也立时被甩到脑后,他咳嗽了两下才说:“我,江珩。” 吴徵很高兴地说:“缸哥!” 江珩:…… 江珩狂笑不止。 “闭zhui!”吴徵气急败坏。 吴徵家厨房的状况比江珩预料的稍好一点,燃气灶和抽油烟机都可以正常用,江珩翻了个锅出来刷了刷,看到柜子里有碗筷,他很是欣慰。 “你去外头等着吧。”江珩拿出几个鸡蛋往碗里磕。 “我就在这儿看。”吴徵站在厨房门边上说,“看你做饭还挺好玩的。” “……毕竟我居然会煮面条呢是吧。”江珩叹了口气。 吴徵笑了笑,结果牵动智齿的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反倒是江珩笑得差点把鸡蛋打到碗外头去。 事实证明,江珩高估了自己的手艺。 他第一次蒸鸡蛋羹,蒸蛋羹本身不难,但是要蒸得很嫩就还是需要一点工夫。 第一碗鸡蛋羹蒸出来,老得碗边上都是气孔,这个程度吴徵肯定是没法吃,江珩叹了口气,滴上点香油,鸡蛋羹的香气一下被勾出来。 “这个你咬不动吧。”江珩端着碗看吴徵,“不能浪费粮食,我来解决。” 吴徵:“……” 你解决就解决,怎么还滴香油啊。 你吃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认真啊,你是故意的吧? 江珩装模作样吃了两口,眼看吴徵眼中射/出能杀人的精光,不敢再逗他,立刻又换个碗,打了两个蛋进去。 十分钟后。 江珩:“……鸡蛋老得这么快啊?” 吴徵默然不语,打开度娘找“鸡蛋羹的做法”,指着上面“蒸7-8分钟”的字样,恨不得戳到江珩脸上。 江珩还真不是故意的,他怕鸡蛋羹火候不到夹生,吴徵家这个灶火力又不是很足的样子,他只能稍微加点时间。 不是我的错,是鸡蛋的错,江珩很坚定。 眼看江珩又想往第二碗鸡蛋羹上滴香油,吴徵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江珩胳膊。 已经饿得不行了,江哥再滴这么一下,吴徵怕是要抱着肚子滚在地上哭。 “哥我错了,熬粥吧,我不吃鸡蛋羹了。”吴徵扯着江珩袖子,可怜巴巴。 江珩心里蓦地一阵软。 “放心,这次肯定做好。”江珩说。 完全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 第三碗鸡蛋羹做出来总算火候合适,熟透了却又嫩得能掐出水来,看着像布丁一样,筷子一戳duangduang地弹。 江珩又滴了几滴香油,眼看吴徵馋得要凑上来抢,他只能抱着碗躲了躲:“烫。” 吴徵现在右脸肿着,嘴也很难张开,一碗鸡蛋羹,他溜了半个多小时缝才吃完,然后抬起头冲江珩展颜一笑。 虽然这个笑容因为肿了半张脸的缘故,只有平时一半可爱,但大概是百合花形状的吊顶灯光芒太晃眼,餐桌前,江珩竟然有点失神。 “谢谢缸哥来看我。”吴徵说。 江珩:“……”你故意的吧,刚刚明明你说话就很正常了好吧。 “你……明天在家休息吧,看你脸这样,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江珩说,“给你批个病假,理直气壮鸽一天。” 吴徵立刻连连点头。 “我帮你把碗洗了?”江珩站起身。 “不用不用。”吴徵说,“我有点事儿干还不至于那么疼。” “行。”江珩说,“那我走了?” “这么突然么?”吴徵一愣,眼睛惊讶地睁圆。 “对,我……有个快递晚上到,得回家去拿,你好好休息。”江珩说。 “啊,好,还有这么晚送快递的。”吴徵说着站起身,把江珩送出门,“缸哥拜拜。” 下楼的时候江珩几乎是落荒而逃。 根本没有什么快递,他只是直觉自己不能继续呆在那儿。 某种情绪在心底愈演愈烈,但本能让江珩抗拒去想。 —— 吴徵并没有像江珩想的那么多,牙疼在阻断其他感官的同时,也稍微影响了他的思考,所以他自然地接受了江珩跑来给他做饭这件事。 他慢悠悠把三个碗洗了,又把锅刷了,晾好,抹擦手油。 这时候“叮咚”一声,来了条微信。 -“姐”在“老吴家狗窝”群里@了你 吴徵点开群,看到他姐说:徵徵,你这期摇号中了! 吴徵震惊地点开他姐发的图片,看着自己的申请表格最后一栏,绿色的“已中签”三个字。 -与世无争:!!! 潜水多年的爸 妈和哥哥也被炸了出来,一片乱七八糟的欢呼撒花表情,夹杂着他哥连着发的十个一千面值的手气红包,吴徵kuakua地抢到手软。 -姐:徵徵终于能买车了!给买个什么好呢? 很久没说话的老爸终于发话了。 -爸:徵徵不是喜欢兰博基尼吗?有空去看看预约一辆。 -姐:我觉得保时捷也行,比较低调~~~~ ……保时捷真的不低调。吴徵擦了擦汗。 -哥:跑车太张扬了,不适合徵徵,徵徵年纪还小,买辆平价点的。 吴徵对着手机屏幕,连连点头。 -妈:那就迈巴赫吧,不到两百万。 -哥:我觉得可以,我现在去约个试驾。 ……平价? 吴徵赶在老哥动手之前赶紧打字。 -与世无争:刀下留人!!! -与世无争:其实……我想就买个十几万的小代步车。一个月万把块的工资买个百万价位的车,让我同事们怎么想嘛。 -哥:……对哦。 -妈:那徵徵自己看吧,失望.jpg 吴徵笑着叹口气,回了个[小浣熊亲亲]。 没错,我们的金牌设计总监吴徵同学,就是“不好好工作就得回去继承家产”的典型案例。 第21章 和家里的电话 江珩到家时快八点,门还没关,电话先响。 屏幕上的“妈”字让江珩有点不想接这电话。 但也没什么办法。 “珩珩,下班回家了?”老妈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带着熟悉的乡音。 “回了。”江珩说,一般他妈不会用这么和蔼的口气说话,除非是…… “你弟要订婚了。”老妈开门见山,“女方是县里的,条件很好,但是他们要彩礼,还要盖新房,你也知道你弟就是个小职员,我和你叔叔都是种地的,哪儿有什么钱呐……” …… 江珩直接打断:“要多少?” “彩礼十八万,新房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叔叔自己想办法。”老妈一口气说,想也知道打了多少次腹稿。 江珩差点笑出声来。 “张金鹏结婚,我出十八万?”江珩问,“我是他爸还是他妈?” “你……”老妈的声音一下哽住,过了一会儿再开口,明显高了一调,“江珩,那可是你弟弟!你怎么能不照顾他!” “我还是他哥呢,他怎么不照顾照顾我。”江珩说。 “妈就知道不该让你出去读什么该死的书,作孽哟……”老妈在电话那头立刻鬼哭狼嚎起来,“江承文你个老死鬼,走得那么早留下个白眼狼哟,到了大城市瞧不上他在农村的老娘和弟弟了哎……” 江珩听不下去,扣了电话。 江珩有个还算幸福的童年。父亲是县城中学老师,他从小聪明好学,乡里人说他不愧是读书人的孩子,连名字都有文化。 江珩六岁时,他父亲出车祸走了。 七岁母亲再嫁,八岁有了他弟。 也许是为了在新家庭站稳脚跟,从那时起,她对江珩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年父亲很重视江珩的教育,花了不少钱把江珩送到城里的好学校读书,老妈不敢违背父亲的遗愿,却因为这个不知道骂了他多少次。 江珩成年后没再拿过家里一分钱,等他毕业后在帝都落户口,老妈对他的要求更是变本加厉,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管他要钱。继父虽然不会明着开口要,但江珩给了他也不会拒绝。 十八万。 工作六年,让他拿十八万出来不是做不到,但对江珩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老妈很自然地让他拿这笔钱给弟弟当彩礼,他觉得有点可笑。 手机屏幕又亮了亮,是条微信,发信人是“弟”。 -大鹏:哥,别听妈的,我跟她吵过很多次,但是拦不住她,对不起。你在帝都花销肯定很大,不用给我钱,真的。 江珩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神情慢慢变得柔和。 说来奇怪,家里跟他最不对付的本应该是这个弟弟,可偏偏弟弟从小就很崇拜他,说“我哥又聪明又漂亮又有文化!” 就冲这三个又,十几年来,江珩愣是没跟他纠结过“漂亮”这个词用的到底对不对。 -九院江珩:好,有什么需要跟哥说。 -大鹏:嗯。哥,你别生气,心情不好的话就出去玩玩。你在那边有朋友吧?以前你话就少,要多跟人说说话。 这句话让江珩嘴角不自觉浅浅一弯。 -九院江珩:[小浣熊摸头] -九院江珩:有,很重要的朋友,我现在每天都挺开心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江珩为了十八万烦恼时,吴徵正在网站上专心致志搜车。 吴徵本来就不怎么懂车,网上报价看得他眼花缭乱,期间家里人还在不住游说,劝吴徵至少买个百万起步的车,十几万的太跌我们老吴家面子。 最后他哥说:徵徵,一个破事业单位有什么好呆的,辞职当你的天才小画家不好吗?香车美女要什么没有。 吴徵知道他哥也是为他好,但就是烦躁,牙疼又雪上加霜。 -与世无争:[小浣熊抓狂] 吴徵脾气一直很好,这就是他极度暴躁的状态, 他把手机一扣,汽车网站一关,什么都不想看。 过了大概五分钟,电话响了。 吴徵看了一眼,打电话的人是“悠悠姐”。 要是别人吴徵没准就赌气不接了,但是他姐从小对他特别好,他舍不得不接姐姐电话。 吴徵不情不愿地接听,一张嘴口音还是含糊不清:“giě,肿么惹。” “……哈哈哈哈或或或或!!!”电话那头传来吴悠的爆笑。 “我挂电发惹!”吴徵气急败坏。 “别别别,徵徵你怎么了这是哈哈哈哈或或或或!!!”吴悠说。 最终吴徵气鼓鼓挂了电话,吴悠又打过来一个,聊天才恢复正常。 “徵徵,你是生大哥气了吗?”吴悠问。 “没有。”吴徵语气有点生硬,“我就是不想听他说那个……你知道吧,姐。” “天才小画家?”吴悠问,“可是徵徵,你小时候确实……” “别说小时候。”吴徵打断了吴悠的话,“我不是画家,更不是什么天才。” 吴悠愣了会儿,叹口气。 吴徵侧头夹着电话,起身走到画室。 这三个画架里有一个很旧了,上面缠满绷带,伤痕累累。 明显是有人狠狠地摔过、砸过它。 吴徵从小就喜欢画画。 于是吴爸给他找最好的老师,他很小时就开始参加各种美术比赛。 一开始,吴徵被称作“小神童”,还上了报纸,可后来有人发现,他是知名企业家吴所卫的儿子。 从那天起,“小神童”变成了“xx万买的奖”,“一定是黑幕”,“哪有什么神童”。 其实这些吴徵都不太在意,他想用事实说话。 真正的转折点是他看到了另一个被称作“天才”的同龄人的作品。 那人技巧很普通,但他的画里带着吴徵这辈子也无法企及的灵气。 剔透的色彩,引人遐思的意境,惊鸿般的构图。 吴徵从小用最贵的画具,找最好的老师,掌握比同龄人更精妙的技法。 可直到看到真正的凤凰,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身上插满艳丽羽毛的雉鸡。 他感到绝望,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有如此绝妙的灵感。 金钱可以让吴徵拥有一切,却惟独不能弥补那道不可逾越的,名为“天赋”的鸿沟。 世上真的有天才。 但他不是那个被上帝选中的幸运儿。 从此吴徵开始拒绝加诸自身的光环,对正处在最爱出风头年纪的十几岁少年来说,这真是很不寻常的一件事。 结果到了艺考时,他听到老师们在讨论那个天才。说他现在的成就,说他也许真的能够成为一代宗师,成为缀在美术史这条玉带上的一颗璀璨明珠。 然后老师有意无意的提起,你记不记得,那时候还有个小神童。 另一个老师说,就花钱买奖的那个啊,现在早就不画画了。富家子弟嘛,咱们跟人家没法比,人就是来玩票的。 我没有玩票。吴徵想。我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生赢家。 拿起笔时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次艺考当然没过,和缺考几乎没有区别,他复读一年然后放弃纯美术,转设计。 至于画画,就像是一个深深爱过却又惨烈收场的旧情人,想到就心潮澎湃,却又心痛如割。 这么久过去,一切情绪都已平静,连当初撕心裂肺的疼都已只剩下隐隐的不甘。不再背着那么多关注,拿起画笔的时候惆怅有,更多的却是轻松。 毕业之后他没拿过家里的钱,社畜生活有点累,但不用想那么多,翘班的日子很轻松,还有人愿意在他牙疼吃不了东西的时候来给他做一碗鸡蛋羹。 吴徵想自己现在这样很快乐。 “徵徵。”吴悠的声音带着点担心,“徵徵你没事吧?” “没事。”吴徵说,“我有点走神。我不想辞职,姐。” 吴悠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喜欢像现在这样生活,是吗?” “对。”吴徵说,“我也喜欢现在的朋友。” “那就够了。”吴悠笑着说,“徵徵,咱们家人其实都是想你开心,你过得好我们就知足了。” “嗯。”吴徵也勾了下左边嘴角,“我现在每天都很开心。” 即使是阳光普照的地方,也难免有光芒照不到的黑暗。 可即使在恍若永夜的黑暗里,也永远有让人想要紧握的晨曦。 第22章 吴总监的面试经 吴徵复工前一天,江珩拿到了第四季度展会日程安排。 从九月份开始,会展中心需要密集准备各项大小展会,可以预见到整个部门都会忙得四脚朝天。 而且十二月还有一场由九院主办的大型轨道交通展,前期的招展及宣传工作都在有条不紊进行,但随着展会临近,只会变得更忙碌。 于是九月一号,在这个全国中小学生哇哇大哭嚷着不想上学的日子,江珩开了一次部门动员会。 “后期咱们会越来越忙。”江珩指着投影仪上的表格,“轨道展的压力主要在客户部这边,展商、观众、媒体,还有跟咱们合作的经贸公司都会频繁跟你们联系。” “我建议还是像以前一样,招两个临时接线员接听和分类电话。”苏瑾说,“要不然单纯接电话就会耗费我们大量时间和精力。” “ok。”江珩往工作笔记上写下一笔,“我先问问经贸公司那边有没有富余人手能借我们,不行的话去隔壁大学招实习生。” 除了轨道展外,其他展会基本都是九院或者九院的合作企业参展,压力主要在设计和宣传这边,江珩数了一下,三个月的时间一共有大大小小十一个展,这还不算临时任务。 这是三年来设计宣传部门压力最重的一次。 “设计这边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看看招一个实习助理,半个月后到岗……”江珩慎重地说。 “要要要。”吴徵毫不犹豫举手。 江珩:“……”我就知道。 九院是个挺大的公司,对想刷简历的在校生来说是挺不错的场所,而且大四上半学期很多人都没什么事儿,简历像雪片一样飞来。 吴徵自己懒得看简历,就简单说了下要求,让江珩帮他挑了五位,并且约好面试时间。为了确保效率,面试约在了同一天。 面试当天,吴徵特意学着江珩,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就是这么自信。 第一位面试学生已经在会议室里。 吴徵推门的瞬间,门唰的一下从里面被拉开。 吴徵吓了一跳差点摔进去,震惊地想什么时候会议室也有礼仪小姐了? 接着他看到门边站着个男生,满脸小青春痘,穿着一身正装好像还打了发胶。 吴徵还在懵逼之际,男生已经笑容满面地鞠了个躬:“老师您好我是来面试的x大大四学生,我叫马辟京。” ……马什么? 然而更刷新三观的还在后面,马辟京同学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轻车熟路地把其中一支稍稍顶出来,递到吴徵面前:“老师您抽烟。” 吴徵脸都僵硬了,连连摆手干笑道:“我不抽,谢谢。” “啊。”马辟京同学挠了挠头很遗憾的样子,吴徵在他热切的目光注视下走路都快顺边了。 好容易挪到会议桌边,吴徵刚想拉椅子坐下,马辟京忽然以近乎瞬间移动的速度冲到了他身边,在吴徵的手碰到椅背之前“唰”的拉开椅子,距离刚刚好可以让吴徵入座又不会离得太远。 “老师您请坐。”马辟京笑容满面,摆出迎客松般的站姿。 吴徵:…… 好不容易送走了笑容满面的马辟京,吴徵把满胳膊的鸡皮疙瘩胡噜掉,准备接待下一位面试同学。 这是一个眼镜片比啤酒瓶底还厚的女生,书卷气很重,黑长直,齐刘海,小包子脸,白上衣,黑色背带裙。 吴徵通常不会以貌取人,但看到这位女生,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妈妈,学霸! “老师好,我叫薛申。”学霸女有点生硬地冲吴徵笑了笑,看得出不是很擅长交际。 “学神……啊不学霸……啊不,薛同学你好。”吴徵连连口误,额角挂着三条黑线接过学霸女的简历。 一瞬间,他几乎被简历上的金光闪瞎。 学霸女的履历秒了他十条街,一作发过论文,许多优秀设计作品,其中有些吴徵甚至还见过,几乎满绩点,托福115,实习单位遍布中外设计名企,以后肯定会到顶级设计类院校深造。 学神同学,我认为你肯定够得上九院,问题是我们九院不一定够得上你。 果不其然,吴徵还没问问题,学霸女已经先举手道:“老师,我可以先问几个问题吗?” 开始提问时她的气场完全变了,仿佛整个领域都已在她的掌控之下。 吴徵一个激灵:“您请。” “我是为了积累和会展设计相关的经验才到贵司投简历的,所以想请问贵司通常是承办或参加什么规格的展会?”学霸女问道。 论b格九院谁都不虚,吴徵答完后学霸女点了点头,往自己简历背面记了几笔。 吴徵:……同学咱俩角色是不是反了? 学霸女又问:“我还想问一下咱们设计团队的规模?” 吴徵:“……” 他顶着学霸女那犀利深刻的目光,干笑了一下说:“你猜猜看?” “四十人?”学霸女问道。 “……一半儿。”吴徵勉强道。 “二十人?”学霸女推了推眼镜。 “不是。”吴徵咽了口唾沫,“去掉‘四十’的‘十’那一半。” 学霸女:…… 吴徵:…… 学霸女厚如瓶底的眼镜片闪过一道犀利的光。 吴徵咬手绢,我被嫌弃了! 最后薛申同学和气地说“老师我这边还有国贸和国展公司的offer”,吴徵理解地说“我明白祝你未来大展宏图”,然后结束了这次面试。 这时有人敲了三下门,吴徵赶紧理了理领带,顺便收拾了下被学神同学打击到碎一地的小玻璃心,微笑着说:“请进。” 门开了,一阵醉人的香风,吴徵使劲揉揉鼻子,差点打了个喷嚏。 眼前站着一位非常漂亮的美女,说是吴徵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真人也不为过,棕色大卷发,妆容艳丽精美,身材凹凸有致……啊但是美女您来面试为什么要穿小礼服呢。 “老师好。”大美女风姿绰约的一点头,娇滴滴道,“我叫任美美。” ……确实很美美呢。 他接过美人同学的简历,递简历的时候美人的手指似有似无地在吴徵手背上扫了一下,软绵绵的。 吴徵:……鸡皮疙瘩! 跟学霸女一比,美人的简历简直不要太苍白,放大的真人自拍占了很大版面,但说来奇怪,美人虽然没作品、没论文、实习内容也毫无亮点,可她的实习单位名头却都不小。 吴徵迷惑地看完简历,又看向美人同学。 美人同学chuachua地眨眼睛,给吴徵抛了个大媚眼。 吴徵:……我好像懂了什么。 吴徵问了美人同学几个问题,最后发现她连adobe是什么都不知道。 吴徵:“……那你一般用什么修图?” “美图秀秀啊。”美人同学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这位美……啊,任同学。”吴徵艰难地说,“九院的风格可能不是特别适合你。” “没关系没关系。”任美美立刻站起身娇滴滴道,“不过哥哥,能把你的微信号给我吗?” ……哥哥? 吴徵使劲撑住桌子免得自己吓摔下去:“不好意思啊,我不用微信。” “那太遗憾了。”任美美眨了眨眼睛,“那……刚才我在一楼见到了你们会展中心的主任,能把他的微信号给我吗?” 吴徵:…… 十秒后江珩收到微信。 -与世无争:江珩老子要鲨了你!!! -与世无争:还有!记住!我是你救命恩人!!! -九院江珩:[小浣熊问号] “他也不用微信。”吴徵冲着任美美同学微笑道。 第23章 和主任一起出差 虽然面试的过程坎坷异常,但后两个来面试的同学还是比较ok。 最后吴徵录取了一个叫做朴彤的小姑娘,人如其名,普普通通,但应该很合适助理设计的岗位,约定好下旬入职。 晓薇和盈盈在吴徵的培养下已经渐渐成长起来,基本可以抓住领导表面高深莫测要求背后的傻白甜表象,刚好让她俩分别带着子卿和朴彤。 展板和ppt的任务差不多都可以放心交到她们手里,没有突发情况的话吴徵应该短期内不会太忙。 不过说到突发情况…… “what the fxxx?”吴徵问。 江珩同情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9月2号下午,会展中心接到一个紧急任务。 巴蜀地区即将开通一条高铁线,这是全国第一条“穿山高铁”,为了纪念这条具有时代意义的线路,准备在蓉城到渝城间的一个中转站建设展厅,以后这个展厅也可以作为旅游景点推广。 这种思路江珩可以理解,现在还是有不少铁路迷,疯狂迷恋着轨道以及火车的魅力,就像某著名美剧里的某科学狂人一样。 问题是这次打算设计展厅的车站位置实在是太绝了。 这个小站名叫横山站,蓉渝高铁开通前,横山站一天只有一趟通车,还是货车,原因就是车站的位置过于偏僻。 小站被包围在深山之中,左边横着山,右边也横着山,横山站这个名字起得确实精辟。 如果是高铁线开通以后,倒也好说,只要在横山站下车就行了,问题是高铁线路现在还没开通,而且按照所长说的,高铁线路开始运营时,展厅必须建好。 “咱们不光要给横山站设计展厅,还得去实地测量、监工。”江珩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不得不告诉吴徵这个悲伤的事实。 吴徵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这严格来说不是我的职责范围吧?”吴徵挣扎着问,他之前做设计时,现场的尺寸数据都是由工人测量好发给他的。 “确实不是。”江珩说,“但是所长说横山当地没有专业的测量人员,要特意雇人去成本又太高,所以最后决定让咱们自己去。” 自己去也不是真让吴徵弯着腰贴着墙根量尺寸,只是要他在现场指挥工人,量这儿量那儿。 但是。 横山实在是太偏僻了啊! 就通一趟货车! 意思是只能坐汽车进去! 巴蜀盆地的盘山道谁走谁知道啊! 大概是吴徵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江珩苦笑了下:“我跟王所争取了半天,但是没用,不过王所答应把一个名额增加到两个,这样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去。” 吴徵:…… 虽然吴徵很想说“那你不如带着后勤小刘一起去吧”,但这样不但对不起江哥,更主要的是对不起小刘。 所以他只能忍辱负重地点点头,收拾准备这趟突如其来的出差。 第二天,吴徵和江珩出发。 他们先从帝都坐飞机到蓉城,再从蓉城坐大巴到阳城,抵达阳城的时候正是下午两点多,太阳把人烤得要死,但这才是旅途的刚开始。 九院在阳城安排了带两个人去横山站的司机,司机隶属阳城机务段,以为他们坐火车来,没想到他们到了汽车站。 江珩给司机打电话问问能在哪儿见,结果司机普通话说得稀巴烂,江珩跟他鸡同鸭讲的叨叨半天,最后气急败坏地说:“我去火车站东门找你!” 吴徵:“……”这么惨的吗江哥。 江珩带着吴徵,打了个出租到火车站,刚好赶上交通事故,路上堵成一团。 出租司机对事故现场很感兴趣,把小出租开得跟三轮车似的,窗户摇低,脖子向外探成鹅状,甚至拿出手机试图拍照。 江珩深深吸了口气,劝说道:“师傅,咱们能开快点吗?我们赶时间。” 出租司机从后视镜瞪了江珩一眼:“你急个铲铲你急,热闹不凑是哈卵。” 江珩:……嘿我这小暴脾气。 不管是涵养多好的人,在这种又湿又热的环境里闷了半天,又听不懂人说话还有急事要办的话,都是很难保持心境平和的。 尤其是身边还跟着个吴徵,江珩总觉得自己对他负有某种上级的责任,在这种责任心驱使下他简直被逼到了爆炸边缘,打算跟司机吵一架下车算了。 这时候吴徵轻轻扯了下江珩袖子。 江珩一愣,转头,吴徵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手机。 江珩开微信,只见吴徵给他发了一句“人生地不熟的,忍一忍。” 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小浣熊摸头]。 好吧,忍一忍。 江珩就真的忍了下来。 到阳城火车站,终于见到那个司机,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但司机态度很好,一口一个领导的叫着,反倒让两个人都不是太习惯。 “那什么,不用叫我们领导。”吴徵有点别扭地说,“叫江工和吴工就行。” “好的领导。”司机大声说。 …… 好吧,领导就领导。 司机帮着两个人把行李放到后备厢,然后开车上路。 “咱们直接去横山站吗?”江珩问。 “去山川镇。”司机说。 江珩打开地图软件搜了一下,在志玲姐姐甜美的声音中他查到山川镇,距离阳城有一段距离,在大山边上。 “不直接去横山站吗?”江珩问。 “山咔咔里头个狗日哩太热老,啷个住人嘛,明天咋们再进山。”司机说着,发动了车子。 吴徵:……他在说啥? 江珩:……好像是说明天进山,嗯,别的不重要。 两个人交换个眼神,互相做出“我懂了”的表情。 这一趟开了三个多小时,主要是因为很多地方没有高速,开快了能把内脏颠出来。 天色擦黑,三人终于进了山川镇。 山川镇的名字很霸气,小镇却相当秀美,站在镇上任何一处露天地,都能远远看到犹如盘龙背脊般的山脉。 一条小河穿镇而过,迤逦如同玉色缎带,小河两岸是星罗棋布的农户,镇门口还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高大石牌坊,令人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第24章 吴总监居然也会自找麻烦 小镇临山,气温比大城市要低,太阳将落不落,小风吹过手臂,说不出的舒服。 司机把他们带去旅店,是山川镇上唯一的上星宾馆,一人一个单间,条件还算不错,干净整洁。 奔波一天,两个人都很累,草草吃过饭后,各自入睡。 第二天一早,吴徵被电话铃声吵醒,睡眼惺忪想按掉时,发现来电话的是江珩。 吴徵有气无力地接电话:“……江哥什么事?” 江珩的声音充满朝气:“十分钟之后我来敲你的门,咱们出发。” 吴徵看了看表,六点。 吴徵:…… 吴徵挂了电话。 很困,吴徵仰面朝天发了一分钟呆。 坐起来,抱着膝盖又发了一分钟呆。 站起来,在床边又发了一分钟呆。 于是十分钟后门铃响起时,吴徵叼着牙刷,双眼无神,一头乱毛的开门。 江珩一身休闲装,没有了线条分明的西装包裹,气质看起来亲和了不少,像邻居家成绩和脾气都很好的大哥哥。 大哥哥推推眼镜,目光犀利地凝视着吴徵。 吴徵:“……” “我这屋刚才被虫洞吞噬了,时间过得比正常慢一点,现在才五分钟。”吴徵睁眼说瞎话。 江珩:……你看我信么。 吴徵:信。 两人用目光完成这段暗流涌动的对话,吴徵心虚地不敢再面对江珩,把洗手间门一关飞快开始洗脸刷牙。 又是五分钟后,两人肩并肩下楼。 下楼梯的时候,吴徵总算精神了点,进入自嗨模式。 “哎江哥你说山里有没有蛇啊,要是咱们遇到蛇了怎么办啊?” “江哥山里有没有信号啊,万一所长给你打电话接不着怎么办?” 江珩心想你是问题宝宝吗。 还没说话,就看吴徵因为表情动作太夸张,一脚踩空,整个人瞬间歪了下去! 要是真从楼梯上摔下去那可不是小事,江珩没有任何反应的余裕,伸手一把捞住了吴徵的胳膊。 吴徵跌下去的冲劲有点大,楼梯上江珩自己也不好保持平衡,为了避免摔跤,他就势揽着吴徵,一边下台阶一边卸劲。 一直到了平地上,这股冲劲才算收住,因为下楼的动作太变形,到最后站稳时,已经变成了吴徵整个人栽在江珩怀里的姿势。 要是外人来看,就跟江珩搂着吴徵下楼似的。 江珩觉得自己心跳得特别快,不知道是后怕还是怎么着,他赶紧扶着吴徵站直:“走路小心点儿。” “嗯。”吴徵怪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一声,“谢谢江哥。” “没事。”江珩说着转向大门口,“先上车吧,司机大哥在门口等……” 话说到这儿江珩的表情僵住了。 因为他发现,从司机大哥那震惊又微妙的脸色来看,他不但正在门口等,好像还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刚才说过,在外人看来,这个小小的事故看着就跟江珩搂着吴徵下楼梯似的。 江珩:…… 司机大哥:…… 大哥你的眼神有点怪,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大哥,这不是我们相处的常态,大哥你别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大哥,你听我解释。 大哥显然不想听也不想说,他颤抖着嘴唇,沉默着紧锁双眉拉开车门,昨天还话很多很活泼(虽然吴徵跟江珩都听不懂)的人今天变得格外缄默。 开车进山,司机大哥手下很稳,速度不快,但一路沉默显得有点尴尬。 吴徵并没感受到刚刚江珩和司机大哥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偏头看看江珩,江珩一副没情绪的样子,估计没睡醒,想来想去吴徵决定找司机大哥聊聊天。 “今天天气很不错啊师傅。”吴徵决定找个万能话题,“挺适合一家人出去玩的。” 江珩:…… 没有看错吧!司机大哥握着方向盘的手是抖了一下吧! 换我我也得抖一下啊! 吴徵同学你这句话虽然表面上还算正常但是在这个语境里问题很大! 司机大哥他明显已经误解了啊! 但司机大哥似乎也没法拒绝清纯可爱的吴小徵,清了清嗓子之后艰难开口问道:“你们城头里男娃子家家,耍朋友单位都不嗦啥子啊?” 江珩:……司机大哥你也真是心直口快。 可吴徵虽然大致听懂了司机的话,却偏偏在关键词上犯了个致命的误解。 “耍朋友”是谈恋爱的意思,但是吴徵单纯地把“耍朋友”当成了交朋友。 交朋友怎么了嘛?单位还要管我私下里跟谁关系好? 于是吴徵很自然地说:“单位管这个干嘛?” 江珩一口老血喷在车窗上,眼看司机大哥也跟他差不多,方向盘都快把不稳了。 江珩哭笑不得,感觉话到这个份上,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了,司机听不太懂普通话他们也听不太懂司机的川/普,而且真说明白了就吴徵这小脾气说不定直接羞愤跳车。 ……罢了。 江珩再次发挥自己直线变道转移话题的能力:“咱们还多久能到啊?” 面部表情已经开始抽搐的司机松了口气:“还有一个小时斗到老。” 之后司机可能是小心灵受到了太大冲击,也不敢再说话,放起车载cd,三个人在恭喜恭喜恭喜你呀的歌声中默默无语地盘山向上。 不知道开了多久,吴徵终于在一片浓绿中看到了蜿蜒的铁轨,像是一条漆黑光亮的蛇盘在山壁上,有种难言的魅力。 车保持跟铁轨平行着又开了段时间,终于到了横山站。 司机送他们到站台边停下,然后开车下山,他白天还有别的活,让江珩下山前提前给他电话。 横山站里有一个站务员在等着,看起来大概四五十了,名字叫常致之。 他普通话很标准,这让江珩和吴徵有些惊讶。 常致之自我介绍了下,他原本是个大学生,年轻时一心为祖国建设做贡献,凭着一腔热血自愿到山区工作,在横山站一守就是三十年。 他是横山站仅剩的站务员,当年有客车过站的时候他还有一位同事。 现在客车停了,同事也退休了,他每天要做的就是接驳那一趟货车,另外偶尔有铁道工人过来时,帮着照应一下。 “高铁线路通了您就要忙起来了啊。”江珩笑着说。 “我也快退休了,过完年就回老家。”常致之说,“到时候车站扩建,应该会换一拨人来看站,环境也会比现在好很多,可惜这些我是见不着了。” 顿了顿,常致之叹口气:“再过些年,估计别人也都会忘了横山站以前的样子。。” 吴徵看着常致之眼中并不明显的一抹怅然,若有所思。 “工人已经到了,在站里等着。”常致之介绍道,“你们自己进去看吧,没什么可以介绍的,我就不陪着了。” 两个人道过谢,进了站里。 吴徵本来以为横山站应该空荡荡的和库房无异,进了车站却惊讶地发现,站内竟然有候车区、售票厅,甚至还有贵宾席,都保留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风格。 按照原定计划,这些设施都会在蓉渝展厅开始建设后拆除,他们实际需要做的也就是测量整个车站的面积,并且把车站内部划定为数个展示区以及休息区,昨天已经讨论过,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直接开始弄吧,应该中午之前可以量完了。”江珩说。 “等一下。”吴徵看着那几张长长的、落满灰尘的木椅子,还有漆皮斑驳的、刷着“凭票候车”四个大字的指示牌,眼睛有点发直,“我有个新的想法。” —— “说实话我觉得不是特别靠谱。”江珩听完吴徵的想法后,思考了半天才说,“上级想要展示的应该更多是新高铁的科技成就,而不是横山站的历史沿革,而且这里的东西铁路博物馆都有,也不是什么独一份儿的文物。” 吴徵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 江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点点头:“好,那试试。” 吴徵脑海中满是刚才常致之眼中一闪而逝的惆怅,他想或许蓉渝展厅可以留给这些旧时光一席之地……和全新的展示牌、led屏、灯光沙盘站在一起。 其实吴徵明白,这种带着艺术气息却不够大气的提案多半会被否,蓉渝展厅需要的是简洁敞亮地展示出高铁建设的成就,他在九院的设计也从来不是创作,而是完成任务。 过去四年,吴徵都很明白这一点,也只把自己当成一个莫得感情的设计机器,所以他才能成为九院的王牌。 可现在…… 他似乎回到了少年时。变得更加柔软,也更加善感。 想要在一场车展上为重要的伙伴亮起满天星辰,也想要在展厅中为一个老人铭记他的青春岁月。 但是这样一来,测量工作就会变得复杂很多,适度保持原样意味着吴徵要现场进行粗略设计,并且测量更多细节数据。 “你们先按照原计划量吧,别的一会儿我自己弄。”吴徵在备忘录里划拉了一个草图,拧着眉看了会儿,对等在旁边的工人们说,“量的时候轻点,别把东西碰坏了。” —— 吴徵画图时,江珩自觉承担起监工的职责。 看工人们量了一会儿,他又耐不住跑回去看吴徵。吴徵缩在角落里,认真地在手机上划来划去。 江珩凑上前去,一眼看见吴徵手机屏幕上初具规模的设计图。 这玩意是用备忘录画的? 江珩:“咱俩这手不是一个构造吧?” “其实很简单的。”吴徵正好有点累,就把手头备忘录保存了,又新建一个递到江珩面前:“来试试,你上你也行。” 于是江珩试着画了画,十秒钟后他默默看着屏幕上连都连不到一起的几条线。 我行个p啊! 江珩气急败坏:“不画了!” “别别别。”吴徵反倒兴起了为人师表的热情,“好歹把这个画完。” “这怎么画完啊。”江珩看着眼前狗爬般的线条,绝望地说。 “没事,我带着你画。”吴徵说,“别动啊。” 江珩还没反应过来要发生什么,吴徵已经很自然地伸手,像拿画笔那样,握住了江珩的手指。 第25章 抓到江哥的把柄了 一瞬间,江珩所有感觉都消失了。 备忘录,画笔,风扇有气无力的风,车站里席卷的燥热,通通不见。 思绪仿佛回到那个夜晚,吴徵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眼神清澈。 又闪回到船舶展的展馆里,黑夜中亮起令人目眩的点点星辰,他说“送给你”。 真实能够感觉到的东西只剩下吴徵的手,柔软而温热。 江珩感觉浑身的血都冲向手指,心跳的感觉也不再停留在胸口,手指上好像有根筋,一挣一挣,清晰地跳动着。 江珩想问吴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但他更想问自己,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吴徵攥着江珩画了两笔,才发现对方手压在屏幕上很用力,自己拽都拽不动。 “江哥?”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啊……哎!”江珩突然答应,声音很大。 吴徵吓了一跳,江珩却像是刚回过神一样,把手猛地从吴徵手里抽出来。 仔细看,江珩的脸色甚至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 “江哥你没事吧?”吴徵有点担心地问。 “没事,我去看下他们量的怎么样了。”江珩说着站起身。 “真没事?”吴徵疑惑地看江珩,“我感觉你脸有点红,是不是车站里太闷了?” “不碍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之前答应给所长随时报告进度,结果给忘了,我得赶紧去汇报,要不王所该急了。”江珩说。 “啊?”吴徵一脸懵逼,他想问你什么时候答应的,而且你一个业余的能汇报出什么来啊,但转念一想,江珩没说,自己也管不着,于是只挥挥手,“去吧去吧。” 江珩点点头,神情很淡定,动作却配不上他的神情,风驰电掣一般地转过身,大步走向正在测量的工人。 所以说江哥真就是奇奇怪怪的。 到底这人怎么应付的王所啊,万所又为啥那么喜欢他啊。 明明是个一点就炸反应贼大的小暴脾气。 吴徵莫名其妙地想着,皱着眉盯着江珩画的备忘录看了很久。 多年设计生涯的强迫症让他极度想删了这条丑到狗爬的备忘录,但想了半天,他把它起名叫“把柄”,然后存了下来。 就这样吧,以后没准可以拿这个骗江哥给我做饭,毕竟江哥那么爱面子一个人。 —— 江珩抱着臂盯着工人们量数据,他们每量好一项就会过来报给自己。 总觉得脸还在发热,就从刚刚开始。 这真的太奇怪了。 “兄弟,来帮我个忙。”江珩思索了下喊道。 一旁的工人立刻过来:“领导,什么事?” 江珩伸根手指:“帮我量下这根手指有多长。” 工人默默看着江珩:……你娃脑壳遭门夹了迈。 江珩:……这话确实说得好奇怪。 但表面上江珩还是摆出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谱,反正他也不是真为了知道自己手有多长才来的。 最终工人顶着一脸“领导你不要潜/规则我”的神情拿尺子给江珩量手指,之后报了个数字。 江珩和气地笑:“谢谢。” 工人:“……别客气。” 工人一步三回头看怪物似的走了,江珩继续留在原地发愣。 刚刚工人拿的是卷尺,动作没法很精细,而且同性之间也没有很小心,他的手指免不了和江珩相触碰。 但反复几次相触,他却完,完,全,全没有刚才被吴徵握住手指时,那种血管砰的一声炸开的躁动感觉。 —— 工人们下午一点多完成预定的测量,各自离去,剩下江珩吴徵两个在站里。 江珩在空旷的站厅里绕了几圈,最后还是回到吴徵身边,坐在他边上看着他画图。 吴徵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下笔如飞,专注地盯着屏幕,一句话都没跟江珩说,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个原本很潦草的设计图此刻看起来已经像模像样。 岂止是像模像样,应该说在江珩眼里,已经可以当幅画拿出去卖钱了。 “设计的美术水平都这么高吗?”在吴徵几笔勾勒出一个远山图案的圆形徽章后,江珩没忍住问道。 “多少会一点,会到什么程度看各人。”吴徵专心地抹着多余的毛刺,突然转过脸来,“哎?江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都在这儿看你十几分钟了。”江珩无语。 “哦,我没注意。”吴徵顺口应声,把圆形徽章又缩小,小心地补了点色,嘴里嘟囔着,“备忘录没法选定和缩放真是太不方便了……这边还得再补一点,看着也太突兀了我靠……” 就这么唠唠叨叨地又画了半分钟,吴徵忽然又一抬头,看着江珩满脸迷茫,“哎?江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人进入状态之后仿佛尘世的一切他都扭头就忘,江珩叹了口气,“我刚来,你别管我,画你的吧。” 四点多,吴徵总算把图画完,拿着工人留下的卷尺开始各处测量,因为这套新老融合的方案要考虑到新展位和旧站的契合,故而要测量的部分多了很多,对精细度要求也高了不少。 这时常致之从外面进来:“你们两个还不走吗?我要下班了。” “他还差点东西,量完再走。”江珩说,“没事,您先回吧。” “太晚没有路灯,车开上来就比较危险了,所以最迟七点你们得走。”常致之叮嘱着,跟江珩交换了下手机号,“有什么事联系我,我休息室钥匙就在门上挂着,需要东西的话自己去拿就行。” “好嘞。”江珩答应着把常致之送出站。 吴徵一心沉溺在数据的海洋中,这活儿工人干不了,连江珩也干不了,因为吴徵需要的有些尺寸只能根据他心里的想法量。 量椅子腿的时候他隐约听到江珩喊了一声:“我去给司机打个电话!” “好嘞!”吴徵嚷着应了一声,接着脚步声和说话声慢慢拉远。 吴徵再一次揉着脖子抬起头画“粪”字时,刚好看到江珩拎着手机,脸色不太好地走回来。 “徵……吴徵。”江珩说,“有个坏消息。” “蒸吴徵是什么鬼,太暴力了。”吴徵已经被数据搞的头昏脑涨,没反应过来江珩的口误,愣了下开始笑。 江珩:“……大哥你抓一下重点。” 其实江珩的内心远不像表面这么淡定。 连自己都被刚刚险些脱口而出的那声“徵徵”震惊了。 不过在眼前的困境下,称呼什么的都是小问题。 “什么坏消息?”吴徵问。 “你做好心理准备。”江珩说。 吴徵一皱眉:“不会是这展厅取消了吧?” 江珩:“……倒也没有那么坏。” “那是什么?”吴徵问。 “外面下了特别大的雨,司机说车开不上来。”江珩说,“也就是说,今晚咱们回不去了。” 第26章 荒山小站·凄风苦雨 一分钟后,江珩和吴徵站在横山站的房檐下面,看着外面连天的雨幕发怔。 完全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雨丝打在地上,腾起一片烟雾。烟雾中山形变得很朦胧,铁轨、村庄更是有如隔了厚厚一层纱,全部模糊不清。 这个时间太阳明明还没完全落山,天地间却一点光亮都看不见了。 “早上明明天那么晴……”吴徵抬头看着黑沉沉如同锅底的天,有点无奈。 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积起来的,但看架势,这场雨至少要下到半夜。 出个差跑到荒山就算了,还得在野地里过夜。 害,这大概就是人生吧。 “我给常哥打个电话。”江珩说,“问问他晚上有没有能睡觉的地方。” “好。”吴徵随遇而安,也可能是脑子还沉浸在数据海洋里没醒过来,“我还得再去量几个数。” 站里面信号不好,江珩留在外面打电话,吴徵回到站里。 量了一会儿,吴徵才觉得哪里不对:江哥也出去太久了,就算是小情侣依依不舍这会儿都应该挂电话了。 吴徵一抬头,猛然发现夜色里,横山站头顶的灯光幽暗昏黄。 在这样的灯光下,落灰的长凳,半开的废弃售票厅大门,还有血红色漆皮剥落的站牌顿时变得说不出的渗人。 吴徵脑海中蓦地出现山村老尸,鬼宅怨灵等一系列经典影视作品。 吴徵:…… 沉默三秒之后,吴徵撕心裂肺地喊了声:“江哥!!!” “怎么了怎么了?”江珩的声音立刻从门外传来,接着是脚步声。 江珩的身影很快出现在站门外,他紧张地冲到吴徵面前:“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看见江珩,吴徵才松了口气,一脸无辜。 脑补过度自己吓自己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没事儿就行。”江珩倒也没追问,“你刚才突然喊那么大声我以为你有危险。” “这地方能有什么危险,哈哈哈,世界上又没有鬼。”吴徵干笑几声,“你不是给常哥打电话去了吗?有结果没?——诶?你怀里这是什么嗷?!” 最后这个问句吴徵直接吓得变了调,因为他突然看见江珩外套底下,胸口处有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好像还在动。 瞬间吴徵脑海中又出现了夺舍附身寄生等很多标签,甚至想起了自己以前看过的恶趣味小电影: 女主在半推半就,场景极其香艳之时突然一张嘴,一根异形大机械手从嘴里杵出来直接把男主捅了个对穿。 当时他们宿舍兄弟四人一块儿观赏,都被吓得一周硬不起来。 江珩低头拉拉外套衣襟,吴徵紧张地后退半步—— 一个小猫脑袋从江珩怀里冒出来,无辜地左看右看。 吴徵:……? 一秒之后。 吴徵:rua!!! 江珩手一松小猫就从怀里钻出来,吴徵刚好接住,这是只黄白相间的小土猫,个头很很娇小,干干净净,可可爱爱。 吴徵伸手一抱,小猫就乖乖在吴徵臂弯里缩成一小团。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吴徵陷入癫狂碎碎念模式,撸了小猫团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江珩,“这荒山野岭上怎么会有猫?” 有老虎还比较正常一点。 “常哥养的,刚就是他跟我说怕下雨小猫跑丢了,让我帮忙把它带进屋里来才耽误了点时间。”江珩说,“常哥还说咱们晚上可以住在他的休息室,你要是弄完了咱们就过去吧。” 休息室在横山站后面一点,虽然离得很近,却是单独的一栋小房子,这就意味着两个人免不了要在大雨里狂奔一波。 吴徵抱着小猫,江珩脱下外套给吴徵罩在头上。 “我……不用,淋淋雨也没事儿的。”吴徵忙说,有些不好意思。 “我刚才抓猫衣服本来也湿了。”江珩说,“而且你可以淋雨猫又不能,快点过去吧。”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冲进水帘一般的倾盆大雨中,没有衣服遮头的江珩瞬间被浇成找她爸要钱那天的陆依萍。 几步路的距离,他们跑得惊心动魄,最后两个人并排拍在常哥休息室的门板上,把小猫吓得喵嗷嗷一阵大叫。 钥匙就插在门上,和常哥说的一样。 开门进去,屋里大概二十平米,一半的地方是书柜和书桌,床在角落里,还有单开的一个小洗浴间。 小猫在屋里撒着欢的溜达,最后biu的跳进纸箱子里缩成猫团打盹儿。 江珩回身关上门,风雨声刹那被隔绝在门外。 小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只有小猫咪/咪地叫着。 —— 两个人分别去洗澡,因为江珩淋了雨,所以他先去,之后是吴徵。 等吴徵洗好出来时,江珩正蹲在纸箱子前逗猫,并且遭遇撸猫生涯的滑铁卢。 江珩真是不明白了,刚才受常哥之托去外面抓猫的时候就跟这个小东西大战三百回合,问题是这小团子在吴徵怀里明明乖得就像没骨头一样,凭什么一看见他就嫌弃。 难道我很凶么! “江哥你姿势不对。”吴徵的声音忽然在江珩耳边响起,江珩一回头,吴徵刚好走到他身边蹲下来。 他一伸手,小猫忽地停止狂奔转过头,再轻轻搔两下猫下巴,小猫竟然就这么趴下来,发出轻轻哼声。 江珩:“……”还有没有天理了。 “江哥没养过猫吧。”吴徵已经把小猫团子抱在怀里揉,小猫眼睛眯缝成一条线,在吴徵怀里几乎软成一滩水。 “嗯。”江珩承认,二十八年来他养过的唯一生物是单身联谊分到的那盆仙人球。 “所以你不会逗它们。”吴徵笑着把怀里的小猫亮给江珩,手指逗弄着,示范撸猫的标准姿势。 江珩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看猫还是在看吴徵修长的手指,他顺口问:“你养过猫?我看你家里没有猫啊。” “以前有,现在在我姐家。”吴徵说着把小猫放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你看它照片。” 照片上的猫咪有一双大海般的蓝眼睛,雪白蓬松的长毛,头两侧有两块卡其色,看起来像个大玩偶一样柔软。 猫咪确实很漂亮,看得出是品种猫,但江珩竟然下意识在想,拍下这张照片时,猫咪视线里的那个人——拿着手机的吴徵到底是什么样。 一定也有着灿烂到没心没肺的笑容,让人看到他就能把烦心事全忘掉。 吴徵又兴高采烈地翻着他们家猫的照片给江珩说了一会儿,但很快他发现江珩有点发愣。 吴徵觉得江珩应该是困了,忙活这么一天,他自己其实也有点困了。 “咱们睡觉吧江哥。”吴徵建议道,说着看了眼手机,“虽然时间有点儿早,但是在这儿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而且我看你也困了。” “行。”江珩说。声音一反常态的有些低沉。 看来江哥真是困得不轻,嗓子都哑了。 第27章 同居1.0 夏末,雨夜潮湿而闷热,小屋光照并不明亮。 窗外雨声很急,如同鼓点,擂得人心跳加速。 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房间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彼此身上同样的沐浴露香气都格外清晰。 江珩找出一个小风扇插上电,吱吱呀呀地转着,有点风,至少不会让人那么躁动。 他衣服刚才在雨中全湿透了,刚刚在洗手池简单搓了一遍,然后在屋里从左前到右后拉一根绳,打算把衣服晾在绳上。 大学时候住宿条件差的要死,大家都这么弄。 “晾到明早衣服也干不了吧。”吴徵皱着眉头,“南方本来就湿,还下这么大雨。” “肯定干不了,到时候带下山再晾。”江珩说,“但是现在不晾明天早上衣服里就长蘑菇了。” 吴徵“噫”了一声,心想那也不错,有免费蘑菇吃,蘑菇要是长得给力点吃完还能附赠个小人跳舞。 晾衣服不是什么大活,他就没帮手,坐在床头逗猫。 江珩现在穿的是常致之扔在柜子里没拆的一套夏季工作服。 常致之身形比较壮,他的衣服穿在江珩身上有点宽松,而且江珩也没有很认真在穿,只是随便往身上一套。 深灰色长裤松松垮垮挂着江珩胯骨,显得他腿格外长,白衬衫为了舒服,只系到领口下第三个扣子,清瘦的锁骨线条延到领口深处,晕出一抹令人心折的阴影。 江珩的头发因为刚洗过澡所以显得有点乱,金丝眼镜下,清隽冷淡的眉眼写满“斯文败类”四个大字。 “有种山口组老大手底下一心想扳倒他另立门户顺便还抢了他最喜欢的仨小老婆的反派军师那种气质。”吴徵认真评价。 江珩被这句话说得愣了半天:“……你这人设还挺丰满。” “艺术工作者就要有丰富的想象力。”吴徵愉快地说着,江珩一夸他更来劲,“哎江哥,你觉不觉得咱俩现在这场景就跟八十年代电视剧似的?” “为什么?”江珩把t恤往晾衣绳上夹,顺口问道。 “就那种小夫妻啊。”吴徵完全没多想地说。 “啪”的一声,黑色t恤掉在地上。 小猫吓得反手就是一个喵嗷嗷嗷,吴徵赶紧把它抱在怀里安抚,顺便感慨:“江哥你手抖的挺严重啊。” “这夹子有点松,意外。”江珩淡定地说,弯腰捡起地上的t恤,这个动作显得他腿格外长。 “……地上有灰,不用再洗一下吗?”吴徵疑惑地问。 江珩动作短暂地停滞了下,然后轻描淡写道:“没事,反正回去还得洗。” 吴徵半信半疑地点头,顺手挠挠猫脑袋。 猫团你看这个哥哥,一天到晚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啥。 江珩晾好衣服,走到吴徵边上,弯腰逗了下猫,可惜猫还是不给他面子,闪电般一侧头。 江珩:…… 吴徵:…… 不过吴徵内心的省略号其实不是因为江珩被猫嫌弃。 江珩刚逗猫的时候一弯腰,过于宽松并且没系好扣子的衬衫就像空的一样,吴徵指天誓日他不是故意的,但还是把江珩看了个干净。 现在的想法就是,我靠,江哥居然有腹肌啊…… 吴徵忧伤地偷偷捏自己的小排骨,江珩已经放弃逗猫,开始铺床。这张床紧贴着墙,空间有点挤,但床本身的尺寸还ok,可以容两个人并排躺在上头。 “江哥你睡觉安分吗?”吴徵看着江珩把枕头摆好,又把被子铺开。 “不知道。”江珩说,随着动作他清瘦的锁骨在白衬衫下时隐时现,“怎么了?” “那我睡外面吧。”吴徵说,“我睡觉很乖的,万一你睡觉瞎扑腾掉下去再把猫压着就不好了。” 江珩:“……行。” —— 关灯之后,江珩一想到自己旁边还躺着个人就全无睡意,而且这个人他好像还…… 江珩心潮起伏,想着要不要跟吴徵聊点什么,于是他打了八种腹稿,决定默念五十个数之后就开始闲聊。 然而当江珩数到三十三的时候。 他听到了吴徵均匀的呼吸声。 江珩:……你还真是一沾就着啊。 倒也可以理解,今天吴徵又画图又测量,工作量很大,应该困了。 困了也好,至少江珩不用去纠结该怎么和他相处。 江珩转过身,心中的迷惑虽然还没有解决,但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不过他依旧侥幸的觉得,也许不是那样,也许他只是…… 睡梦中的吴徵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胳膊,“砰”地砸在江珩胸口。 谁告诉你你睡觉很乖的??? 这一肘子砸得很是瓷实,江珩眼前一黑,差点就是一口老血,他艰难地转头看吴徵,只见吴徵依旧均匀地呼吸着,睡脸看起来很平和。 江珩:…… 正在江珩想着“好吧我忍”,再一次改成平躺准备入睡的时候,盖着被子的腰下,他右边小腿忽然又被“咚”地怼了一脚。 江珩:??? 他不得不又转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徵已经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睡脸看起来还是很平和,刘海乖乖地趴在额头上,睫毛在眼皮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弧形阴影,这场面真是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的吴徵忽然又一抬腿。 这次他倒是没踹。 他直接把腿搭在了江珩腿上。 江珩瞬间整个人都僵了。 这本来就只是一张单人床,虽然能并排躺下两个人,但吴徵稍微侧个身,两个人其实就已若有若无地贴在一起。 那么现在这个姿势,就是吴徵一只胳膊放在江珩胸口,一条腿跨在江珩腿上,脸还冲着江珩的方向。 这实在可以算作是一个考拉抱一般的姿势。 江珩能清楚地感觉到吴徵的温度,手上、腿上,灼烧的感觉甚至比吴徵本身的体温还要明晰。 他试着让自己入睡,但根本做不到,清醒的像只猴子,脑袋里血管一跳一跳的,感觉自己被一个小火炉绑架了。 江珩咬了咬牙,抬手,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拈起吴徵手腕,那动作像是怕被吴徵烫伤一样,将他的胳膊放回床上。 接着又坐起身,两只手都翘着兰花指,更为小心地抓着吴徵脚踝,把他腿也放回正常的位置。 然后江珩重新躺下,闭眼,努力忘却刚刚吴徵皮肤的触感,告诉自己睡觉。 ——“砰”的一声,吴徵的胳膊再次砸在他胸口。 江珩:………… 一回生二回熟,江珩再次抓起吴徵手腕。 可就在他准备把吴徵的胳膊再放回去时,吴徵突然一反手,死死攥住了江珩的手。 手心滚烫。 江珩眼睛倏然睁大,“腾”地一下支起半个身子,喘着粗气震惊地看着吴徵,可吴徵依然在睡,甚至打起了小呼噜,均匀而平缓的呼吸假装不来。 江珩又沉默了几秒,再一次缓缓躺下。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掰开吴徵的手。 像掰手腕似的保持了半分钟,江珩动了动手指,说来也怪,吴徵此刻又变的很顺从,任由江珩动作。 江珩的手指很轻松地穿过吴徵的指缝,两个人手腕隐约相触,十指紧扣,就像一对心心相印的情侣。 江珩闭上眼睛,吴徵手心的温度从火热慢慢变成温凉,这是因为他自己的体温不断在上升。 吴徵的指尖点在他手背上,细细的电流从这里开始,窸窣爬过他身体每一寸微末的神经,连呼吸都被扰动,难以平静。 震惊与悸动交错成烟花在江珩脑海中纷纷炸开,雷鸣般的响声夹杂着金急雨般绚烂的焰火,一片混沌的思绪中,只剩下两个终于避无可避的真相交错盘旋。 好吧,好吧。 我真的是同性恋。 我喜欢他。 第28章 我现在该怎么办? 真要说多么没法接受,倒也不是。 江珩内心现在更多是一种“好叭,果然是这样哦”的无奈。 他一直都很欣赏吴徵,但这种感情什么时候变质成了让人老脸一红的歪心思,就很令人不得而知。 可能是那满船星辉,可能是站在厨房门口的身影,可能是他笑着说“我刚好也要加个班”。 甚至可能在更久以前,知好/色而慕少艾,这是根本无法追根究底的事情。 江珩从没对什么人动过心,所以一开始他不确定这是什么样的感情。 “可能是喜欢”这样的念头,从起初的难以置信,到后来渐渐明晰,却还是没法说服自己。 再怎么说,他是个男人,吴徵也是个男人。 可现在。 只是一厢情愿地牵着吴徵的手,在十指相扣、肌肤触碰之际,江珩就能感受到他从没在别人身上感受过的,让他心悸的电流。 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自己砰砰的心跳,窗外的急雨声,湿热的风拂过手腕,轻微到难以察觉,死死纠缠的手指像是灼/人的烙印。 这种感觉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吴徵,情情/爱/爱的那种喜欢,带着占有欲和渴望的那种喜欢…… ! 江珩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念头,心头巨震,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猛地坐起身来。 因为从小生活环境的缘故江珩一向自持。一丝不苟的西装,从不错漏的谈吐,亲切的微笑,无懈可击,客气疏离,他很少流露自己的情绪,甚至不允许自己有太多情绪。 可现在,他居然因为牵着吴徵的手,就隐约产生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想法。 他不明白爱意与欲/念向来相伴相生,只觉得吴徵干净的像张白纸,而自己会产生这种想法,实在不堪。 脑海中仿佛出现一位气的眉毛胡子都颤巍巍的老和尚,指着他声音颤抖地骂:“无耻!下/流!” 江珩闭上眼,勉强定下神,把吴徵的手放开。 吴徵大概是又睡得深了,这次没有挣扎,任由江珩把他的手又放回自己身侧,翻了个身继续安然而眠。 江珩的心跳却久久不能平息。 不管平时处事多周到稳妥,在感情上江珩还是个纯萌新,第一次开副本就打地狱难度,他也很绝望啊。 喜欢吴徵,那要追他吗? 还是算了,这可不是像追女孩子那么顺理成章的事。 像吴徵这种傻乎乎的孩子,从小在幸福的家庭里长大,一看就没什么城府。 要真是知道自己天天亲亲热热喊“哥”的人其实在觊觎着他,恐怕得吓到炸毛。 可江珩也不可能像苦情剧里的痴情男一号那样,因为爱而选择消失。 喜欢他,所以想陪伴他。 想尊重他,保护他,照顾他。 想一直在他脸上看到那么无忧无虑的笑。 夜色愈深,江珩不知琢磨了多久,才昏昏沉沉入眠。 —— 吴徵醒来时脸朝外,蜷成个虾米。 陌生且狭小的环境让他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是在横山站的休息室里。 “睡醒了?”江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吴徵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到江珩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应该是刚洗过脸,颊侧还留着几颗水珠。 “嗯。”吴徵睡眼惺忪地应了一声,在这张硬板床上他睡得不是很好,腰有点疼。 他揉揉眼睛,随口说:“我昨晚做了个梦。” “什么梦?”江珩问。 “记不太清了,谈恋爱的梦吧。”吴徵伸了个懒腰,“一醒就忘了,就知道好像跟恋人手拉手来着。” 不知道为什么江珩的动作好像僵了僵,接着他探身回去关灯,保持着一个留给吴徵背影的姿势问:“恋人?这描述很奇怪啊。” “因为我也想不起来梦见的到底是谁,脸也没看见。”吴徵揉着眼睛,“但是我挺确定那人跟我是恋人关系,就……梦里面的感觉很甜蜜。” “是不是梦见初恋了啊。”江珩语气很淡定地又从洗手间里出来,“少年情怀总是诗什么的。” “绫波丽?”吴徵皱着眉头,“不能够吧,她我肯定认得出来啊,那么显眼一头蓝毛。” 江珩一个踉跄差点磕在书桌上。 初恋是绫波丽可还行……这就是宅男的世界么。 虽然江珩的初恋是勾股定理,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哎江哥小心点。”吴徵赶紧起身想搭把手,江珩却飞快地站直,仿佛想证明自己不需要别人帮助。 这就是男人的尊严吧,吴徵惊讶地想。 吴徵确实挺在意刚才那个梦,因为梦中手牵手的时候他心里说不出的缱绻,就是那种感觉让他明白,对方是自己的恋人。 江珩刚刚的猜想打开了吴徵的思路,他托腮皱眉,继续思索:“难道我是梦见我前女友了?” “有可能。”江珩说。 “但我没前女友啊。”吴徵否定了自己的念头。 不知怎么江珩看他的眼神突然有些微妙,吴徵愣了下,悚然一惊:“我也没前男友!你别多想啊江哥!” 江珩嘴角抽了抽,像是很隐忍般说了句:“我没多想。” “那就行。”吴徵笑了笑。 吴徵觉得以自己现在跟江珩这种距离,要是江珩误会自己是基佬的话,一定会顺带着误会自己暗恋他,然后避之唯恐不及。 为了避免这种误会,他当然要表明自己的立场。 江珩却若有所思道:“前女友也没有,前男友也没有,意思是你没谈过恋爱?” 吴徵:“……” 吴徵的脸一下涨红了。 没错,他确实没谈过恋爱。 而且因为这件事,已经不止一次被人笑话过了! 也不是没试过,大学同学还很积极地给他找过对象,吴徵也想着自己要不就交往一下试试? 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女孩是学校中文系的,温柔娴静,甜美可人。 他们相约在一个浪漫的冬天,一家咖啡店。 女孩跟他聊叶芝,聊雪莱,聊村上春树。 吴徵虽然都没看过,但还是礼貌地应对着,跟她谈莫奈,谈梵高。 吴徵的聊天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笑容明亮,眼眸灿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美好。 于是两人相谈甚欢。 之后吴徵绅士地送女孩回宿舍。路上,女孩看着她,星眸闪烁,樱唇微启,羞怯地娇声道:“我……我有点冷。” 闻言,吴徵将自己双手从口袋里抽出,温柔看向女孩,女孩心如鹿撞,怯生生低下头—— 吴徵把自己的毛线手套塞到了女孩手里。 “戴着吧,戴着就不冷了。”吴徵体贴地说着,在心里为自己的绅士风度比了个大拇指。 女孩:“……” 三天后宿舍老大关切地问吴徵:“上次那妹子后续怎么样?” “她啊。”吴徵从电脑游戏前抬起眼,挠了挠头,“她说我是个好人。” 总之像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吴徵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了后续,但他也不是很在意。 另外也有些女孩,被吴徵的颜值所惑,不在意他这种直男脑,但当吴徵试着把交往变得密切点之后,又会发现自己很不适应。 说穿了就是,没感觉。 后来吴徵想,难道我是同性恋? 在他的思维里,这倒也没什么不行,于是他试着接触跟他告白的学长。 结果发现,比跟女孩子相处更加没感觉。 最后吴徵只得放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天生就缺了恋爱这根弦。 其实没谈过恋爱,也不是什么会被人笑话的事,只不过吴徵都二十六了,他自己觉得长到这个年纪还没谈过,显得自己很不成熟。 被江珩提起这个事,吴徵有点小郁闷。但不知道为什么,江珩看着手机,嘴角扬着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回了条微信,然后转头看吴徵:“雨停了,一会儿司机上山接咱们。刚刚我查了下,镇上有条古街,下午一起去转转?” 第29章 山川古街 “好啊。”吴徵兴致勃勃。 江珩嗯了声,又道:“司机在上山路上,再有半个小时应该就到了。” 吴徵起来洗漱时,江珩从微信给常致之转钱。 毕竟睡了人家的屋子,穿了人家的衣服,用了人家备用的洗漱用品,虽然常致之说不用,但江珩还是要他一定收下。 两个人在微信客气了半天,常致之总算领了那笔转账,江珩长舒一口气,冷不防听见身后吴徵说了句:“江哥你人真好。” 那声音近在耳畔,带着薄荷味的气息,擦着江珩的耳朵有些许凉意,呼吸却撩得耳廓痒痒的。 江珩一个激灵险些蹦起来,忍了三秒才保持住了正常表情,压住被这一句话说得骤然加速的心跳,若无其事半转头笑了下:“嗯?” “我看见你给老常发红包了啊。”吴徵笑着说,“我之前跟巴拉巴拉一起出差,他让司机帮着买这买那,连声谢谢都不说的。” “……巴拉巴拉?”江珩愣了愣。 “打个码。”吴徵说,“你不是让我别老吐槽同事么。” 江珩:“……” 昨天雨下了一夜,早上山上仍有点凉,地上的积水未干,视线中的树枝上不知是挂着露水还是雨水,看上去清新可人。 好天气总会让人心情好,跟江哥呆在一块心情更好。 吴徵偷眼看江珩,他还是穿着常致之那身工作服,可能因为要出门见人的缘故,现在扣子腰带之类都打得很板正,头发也认真地梳好。 江珩没什么表情时侧脸极其标致,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颌勾勒出优越的轮廓。 吴徵愉快地欣赏江珩的美色,看得正爽,江珩突然转过头来。 两人的目光一瞬间对上,接着江珩就好像被电了一下似的,嗖的转开目光。 吴徵:? 江珩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轻咳了一声:“看我干嘛,很好看吗?” “很好看啊。”吴徵诚恳道。 江珩的轻咳一下变成了剧烈的咳嗽,吴徵吓了一跳,忙关切地问:“江哥你怎么了?” 江珩咳得腰都弯下去,转开脸只冲他摆了摆手:“没事儿,被口水呛着了。” 坐车回到镇上,时间是上午十点。横山站的条件毕竟有限,昨晚两个人休息的都不算好,约定各自洗漱整理一下,十二点楼下见。 吴徵美美地洗完澡准备换衣服时,忽然发现个很尴尬的问题。 因为这次出差一共就两天,而且出发之前他很愤怒,所以生气的吴徵只带了两件上衣一条牛仔裤,决定用敷衍的穿着来表达对这次出差的不满。 然后这条牛仔裤因为昨天淋了雨,现在正湿哒哒地被挂在浴室里。 吴徵默默地看着行李箱。 内心只想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省略号。 江珩把衣服洗完澡洗完又把胡子刮完,总算整个人都轻快了。 然后他也遇到了和吴徵相似的问题。 不过,吴徵是没衣服穿,江珩则是选不好要穿哪件。 是穿这件黑底白条纹的还是这件白底黑条纹的呢? 江珩陷入了深深的,痴汉状态的纠结。 黑底白条纹的会显得我比较深沉有气质,但是白底黑条纹应该会显得阳光有活力。 徵徵会比较喜欢看到哪个样子? 如果吴徵听到这个问题他一定会无语到拿头撞墙并且质问江珩这两件衣服有毛区别。 但人嘛,都是一样的,去见喜欢的人之前,衣服永远要挑三拣四。 最终在把两件衣服各穿了三遍反复对比之后,江珩选择了白底黑条纹,因为感觉吴徵性格比较阳光外向,这样穿会跟吴徵比较般配。 虽然客观来说,这两件t恤从版型到面料到配色几乎完全一样,只有袖子边和领口有点差别。 终于挑好衣服,又对着镜子梳好头发,就连眼镜都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江珩终于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准备下楼。 追是不好意思追,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好感度还是要刷的,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因为纠结穿哪件衣服,江珩稍微晚了两分钟,到了一层,发现吴徵已经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 江珩招呼了一声,却发现吴徵坐在那,挺扭捏地磨蹭了一小会,才站起身。 江珩很茫然,这是怎么了? 今天的吴徵依然很可爱,穿一件白底印花的t恤,一条…… 一条裤脚有一圈毛绒绒滚边,滚边上还镶着一对立体熊耳朵的裤子。 江珩:? 眼见吴徵的表情从若无其事到欲盖弥彰再到尴尬,最后愤怒地看着他,江珩赶紧摆了摆手,勉强抿住差点咧到耳朵根的笑容。 也太可爱了吧啊啊啊啊!!! 当然,吴徵并不能get到江珩的内心os,他只看到江珩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视线“唰”的定格在自己的裤子上。 别看了! 我能怎么办!我只有这一条裤子了!是睡裤又怎么样! 吴徵心里咆哮着,但是酒店还有其他工作人员,他的咆哮只能在心里想想,气愤地瞪了江珩一眼,只见江珩飞快地偏过头去。 吴徵:“……” 不是吧,江哥都没眼看了吗。 吴徵郁郁寡欢地跟在江珩后头,被嫌弃了很忧桑。 江珩并不知道吴徵的心事,只道他是没睡够,也就安静地不说话,等着一会儿吴徵自己活泼起来。 两个人找了家面馆吃饭,前天晚上刚到的时候他们兴致勃勃去吃了炒菜然后双双感受过菊花残的滋味,现在都对自己的吃辣能力很有自知之明。 江珩要了微微辣,吴徵反复声明要“一点辣椒都不加”的“不辣”,最后在老板娘委屈的嘟囔声里,两个人唏哩呼噜吃得很香。 跟江珩不一样,吴徵是个朋友圈狂魔,不过他权限开得很高,同事里能看见他朋友圈的,也就是江珩还有设计部的三个小姑娘,连丁然都只是在“勉勉强强不用屏蔽”的分组里。 吴徵“咔嚓”对着桌上的两碗牛肉面拍了一张,配文,“和江主任出差咯”,发送。 吃过饭,两个人坐公交车前往山川古街,阳光肆意洒满大地,古街临河而建,建筑都仿照古代形制,金色小河倒映着两岸的房屋,既有江南水乡的秀美,又多了蜀地的恣意灵秀。 当然,除了风光之外,山川古街也没什么好玩的,游客不多,两侧有些卖纪念品的店铺,卖的也是不管走到全国哪个旅游景点都能看见的葫芦丝,假玉石,声控玩具。 山川古街的尽头是一片小湖,小湖另一边是远山环抱,附近有一座石桥,是古人所建,自然也附赠了一些传说故事,不远处还有一座小亭。 江珩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山水,站在桥上看着远处的山,有些出神。 吴徵对自然风光没那么大兴趣,如果一个人因为上学期间参加过太多写生,导致看到这种湖第一反应就是从哪个角度画会比较好看的话,会失去兴趣也是必然的事。 于是他对江珩说,自己去小亭子那看看。 吴徵一个人过去小亭边,这座小亭和吴徵以前见到的不太一样,六根棱柱围成,却有三面有墙,吴徵很好奇,跑到墙边,只见这三面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红布条。 吴徵去过很多寺院,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许愿墙。 他拈起几张布条看,上面大多都是一双一双的人名,这种许愿墙吴徵也见过,只要记下名字,就可以祝愿祈福人顺遂。 亭子里坐着个阿姨,估计是看吴徵可爱,她笑的一脸慈祥:“帅哥要不要整一个撒?” 吴徵贪玩,立刻点头,阿姨递给他一支笔和一张红布条。 吴徵把自己名字写上,想了想,别人名字都是一对一对的,自己不管加爸爸还是妈妈还是哥哥还是姐姐,好像都有点偏心。于是他把江珩的名字顺手加上去,递回给阿姨。 阿姨接过布条,笑着说:“祝你俩甜甜蜜蜜,百年好合。” 吴徵:“谢……啊???” 阿姨普通话说的再不标准,吴徵还是听得明白这话的意思。眼看阿姨也有点茫然,吴徵赶紧再次鞠躬道谢,接着慌里慌张退出去,抬头看亭子上的牌匾,感觉自己好像是错过了很重要的讯息。 同心亭。 ……我靠。 吴徵瞬间尴尬到想去找阿姨把那张红布条要回来。 跟江哥甜甜蜜蜜,百年好合? 这要让高岭之花一样的江哥知道,不得鲨了他啊。 第30章 这条古街问题很大 吴徵走出同心亭的时候感觉自己小脸发绿。 风在吼,鸟在叫,徵徵在咆哮。 我怎么不抬头看眼牌子啊! 我为啥要写江哥名字啊! 江哥我对不起你!如果以后你找不到对象不要怪我! 虽然不告诉江哥这个小插曲就好了,但吴徵内心总有种凭空污人清白的感觉,以至于当他看到站在桥边眺望的江珩时,竟然还有点脸热心跳。 不得不说,江珩盘亮条顺,站在这儿就自成一道风景线,正所谓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后头偷偷摸摸看你。 一直到过了两分钟,江珩回过头来,吴徵才装出一副刚走过来的样子,热情洋溢且用力过猛地跟江珩招手。 “亭子那边好玩吗?”江珩问。 吴徵:“……”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啊哥。 但吴徵脸上还是挂着灿烂的笑:“还不错吧,啊哈哈哈。” “这样吗?”江珩饶有兴趣地说,“那我也去看看?” 吴徵一个激灵,他刚才可是碍于面子,把写着自己和江珩名字的红布条给了那位阿姨,江哥现在去看的话,公开处刑现场? 哪怕只是想想,吴徵已经觉得头皮发麻。 “其实一点也不好玩的啦。”吴徵光速改口,同时一把拽住已经往亭子那个方向迈了一步的江珩。 江珩:……? “没劲得很,就一个小破亭子里面有点莫名其妙的字,啊哈哈哈。”吴徵语无伦次,拉着江珩的胳膊把他往反方向拽,“没劲,超没劲,过去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说来也奇怪,江珩一向做事情追根究底,但在吴徵这漏洞百出的解释面前,他居然完全没多问,乖乖被拽着走。 就这么又走回购物街上,可能是吴徵拽着江珩胳膊走得太过于风风火火,引起了小摊贩的注意,一个小姑娘拎着篮子跑到吴徵面前,脆生生地说:“哥哥!买朵花吧!” 吴徵低头,只见小姑娘篮子里全是单朵的红玫瑰。 还是肥皂片做的那种红玫瑰。 吴徵:…… 吴徵又想咆哮了。 红玫瑰! 肥皂片! 同心亭! 你们这个古街问题很大! 他根本没敢回头去看江珩的表情,空着的那只手疯狂摇摆以示拒绝:“不了不了,你自己留着玩吧。” 妈的,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吴徵继续拽着江珩哐哐往前走,在江珩的角度看来就像在遛一条精力过于旺盛的大金毛。 江珩一开始是觉得稍微有点奇怪,吴徵对小亭子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但是吴徵拽住他胳膊之后,他就没什么空觉得奇怪了。 因为脑子已经分成两半,一半在喊徵徵在拽着我跑路! 另一半在喊,江珩你就一凑流/氓,看到胳膊就想到大腿! 当然江珩其实并没想到大腿,只不过吴徵突然上手这么一拽,他这个母胎单身的老处/男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小荡漾。 小姑娘跑过来卖肥皂花的时候,江珩还紧张了下。 当然他不是怕吴徵不给他买,他是怕以吴徵那种性格,肯定会开玩笑给他买,那样江珩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了。 好在吴徵居然好像比他还紧张,简直是惨叫着拒绝了小姑娘。 江珩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又有点郁闷。 虽然是没想着追自己家总监吧,但被人这么夸张地拒了,还是有点小失望。 这时候吴徵已经带着江珩跑到了空无人烟的拐角里。 既没有看守同心亭的阿姨,也没有卖肥皂花的小姑娘,一切都祥和极了。 直到江珩问:“你怎么跑这么着急?” 吴徵:…… 我跑这么着急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咱俩被永结同心了。 这话当然只能在心里说说。 “我……”吴徵茫然四顾,视线唰地锁定在街角。 那里有一家点心铺。 来不及了,就你了! “因为我刚才点评看了下,说这家店卖的特产很好吃。”吴徵露出天使般的微笑,“我着急来逛逛。” 江珩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于是吴徵下意识地,像小时候对吴悠姐那样,晃了晃江珩胳膊。 “那咱们去看看吧。”江珩眼神飘忽了下,说道。 吴徵如释重负,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过关! 小店里卖的就是一些普通酥糖、糕点之类,放在平常吴徵转一圈看看就走了。 但现在江珩跟在他后头,而且他刚说过“这家店卖的特产很好吃”,所以吴徵不得不做出非常有兴趣的样子,左拿一盒,右拿一盒。 吴徵没什么兴趣,但江珩却真的很有兴趣。 他对甜食向来满怀喜爱之情,看着这些芝麻糖、牛奶糖、龙须酥、云片糕……虽然不确定味道怎么样,但总之就很想买,还要给同事带一点。 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突然一个小巧的盒子伸到江珩眼皮底下,包装上写着“柠檬酥”。 江珩再抬眼,吴徵手里拿着盒子,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江哥,你喜欢吃这个吗?” 江珩想了想据实回答,“我没吃过,不知道。” “那我给你买。”吴徵笑得很开心,“你要喜欢吃柠檬蛋糕的话,这个没准也还行。” 江珩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当然不会抱着吴徵对他有想法的痴心妄想,但是你看,单纯是对一个还算不错的朋友,徵徵都这么体贴,这么热情。 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啊。 吴徵并不知道自己又掀起了什么波浪,给江珩挑了点柠檬酥,又拉着江珩给同事们挑了些糖果,两个人aa结了账,之后吴徵顺手点开微信。 刚刚他发了朋友圈,是两碗牛肉面加上配文:和江主任一起出差。 现在已经有几条回复。 江哥点了个赞,悠悠姐评论了四个波浪号,不知道什么意思。 设计的三个小姑娘也评论了。 -炸毛薇:有种很好吃的感觉。 -冷漠盈:确实有种很好吃的感觉。 -无奈卿:啊哈哈哈牛肉面当然好吃了你们这不是废话吗啊哈哈哈。 吴徵:“……”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呢。 结束了山川镇的短暂行程,第二天两人又坐汽车再坐火车再坐飞机,返回九院。 第三天,吴徵带着两套方案,和江珩一起找赵所和王所汇报。 这次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准备三套方案,因为这次两套方案是他认真准备让领导选一选的。 方案a是两位所长一定会喜欢的,简洁大气的设计方案。 方案b是吴徵想用的,花费了很多心血的,融合了旧横山站与新展厅的方案。 吴徵心里知道方案a的中选率在80%以上,就算他只交方案b,领导也会要求他改成方案a,但他还是想把方案b给他们看看。 万一呢。 不过王所看方案的时候吴徵心里就知道,估计没有万一了。 根据王所在两份方案前停留的时间以及表情,吴徵已经替王所做出了判断。 如果是以前,江珩是绝对会袖手旁观的。 哪怕他知道吴徵想用方案b,他也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开口,不管怎么看,方案a都是更合适蓉渝展厅的选项。 可现在,江珩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到吴徵望着王所,眼里那虽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希冀时,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比想象中任性很多的人。 相比什么“办事妥帖”,“言行得体”,他更不想让喜欢的人失望。 于是,就在王所放下两份文件准备开口时,江珩又像上次一样说道:“所长,我能先说两句吗?” 第31章 梁子卿的意外发现 王所眯了下眼睛,这是个不太好的讯号。 但江珩毕竟是宣传所的红人,王所还是给了他个面子,示意他尽管说。 江珩顶着王所犀利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始论述。 他早就打过腹稿,吴徵目瞪口呆地听着江珩从三大方面分八个小项,详细阐述了旧横山站与新蓉渝高铁交互展出的优势、意义以及特色。 方案是赵所和王所一起听的,最后,赵所先被江珩说服了,他又和江珩一起,双剑合璧,最终说服了王所。 虽然王所看起来不是很情愿,但他还是如江珩所愿,拍板了方案b。 那个瞬间,吴徵目瞪口呆,简直觉得是奇迹降临。 他超感激地看江珩,但江珩一脸正经地看着两位所长,没和他有任何交流。 ……想想也是。已经逆着王所的本意选了方案,然后再交换一个早有准备的眼神的话,王所怕是得直接爆炸。 想明白了这一层,吴徵立刻心领神会地和江珩一起,正襟危坐继续会议。 会上短暂的装孙子不妨碍吴徵回到办公室之后飘到飞起,他回到电脑前第一件事就是在“设计小分队”群里炫耀自己的光辉战绩。 虽然这种炫耀行为并不可取,但跟一个有事翘班无事也翘班的人说规矩,也不现实。 吴徵很得瑟。 你们看,哥终于也能想要哪个展位要哪个展位,不用看领导脸色了! 当然这个功劳要分给江主任一点……呃,要分给江主任八成。 三个妹子在群里是是是棒棒棒好好好的纷纷附和,吴徵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然而我们大家都知道,和设计小分队群表面上的一片祥和相比,那个叫“三个美眉一台戏”的三人小群要热闹得多。 这个群最近已经转为嗑cp专用小群,主要还是因为吴哥和江主任最近发糖实在太多,先是早上一起来上班,又是吴哥放弃休假,接着竟然一块儿出差了,吴哥还发了和主任一起吃饭的照片,现在江主任还帮吴哥抢方案! 在三个小姑娘眼里,四舍五入这两位已经连觉都睡过了。 虽然从客观事实的角度来说,他们两个也确实已经连觉都睡过了。 —— 从横山回来之后,暂时又不是特别忙,蓉渝展厅方案在交了第一版细化后所长那边竟然没有急着推进招标,虽然从项目本身来说这件事很奇怪,但对吴徵来说,管我p事。 吴徵于是非常愉快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坚定不移走在翘班道路上。 之前说好的车也终于有空去买,不到二十万的预算,就买了一个很普通牌子的很普通小轿车,哥哥吴律坚决要求把所有能选的配置都选到顶级,算作是他送吴徵的礼物,吴徵拗不过也就答应了。 反正从外面也看不出来,吴小徵依然是个低调的富二代。 第一天开车上班,吴徵居然因为兴奋过度到早了半个小时,九院大部分人卡点到岗,进院的时候,里面空旷一片。 右前方的便道上有个熟悉的身影,看这个身材气质还有大夏天非要西装革履的古板劲儿,用脚趾头都能认出来是江哥。 还挺巧,吴徵大喜,驱车靠过去,然后他忽然有点纠结,要怎么让江哥看到自己呢? 加速引起江哥注意? 恐怕会先引起门卫注意,然后以危害安全为理由被吊销九院停车证。 鸣笛? 显然有点没素质,如果他是江哥他会装不认识。 摇下车窗大喊江哥江哥? 妈耶太羞耻了。 于是正常上班的江珩就突然发现他左边多出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跟他保持匀速平行,时不时还突然扭两下,就跟司机没睡醒一样。 江珩:“……”这什么玩意。 一向谨慎的江珩立刻做出了“这司机有点危险”的判断,并准备远离此车,但这个时候副驾驶的车窗落下来,鬼使神差的,江珩往车里看了一眼。 吴徵在里面疯狂招手。 江珩:…… “新买的车?”五秒钟后,江珩坐在副驾驶问。 “嗯。”吴徵炫耀,“前几天刚摇到号。” “挺不错的。”江珩环顾一周,车的内饰看起来不便宜,于是他问,“贷款买的?” “啊……对。”吴徵点点头。 江珩的推断合情合理,这辆车拿下来的价格应该二十到三十万,以吴徵的经济实力和生活成本——他那个房子租金应该不低,按说这车他不太能拿出全款。 但实际上吴徵是全款买的,因为第一他不用交房租,第二内饰是他哥帮他升的级,但这些事他都不想说,虽然他觉得江哥人很好,应该不会议论他什么,但过往的经历还是让他下意识选择隐瞒。 所以吴徵顺着江珩的话说了,但他没办过贷款,怕江珩追问,所以赶紧换了个话题。 “江哥,蓉渝展厅现在进展怎么样了,还是没招标吗?” 虽然吴徵恪守着下班时间不谈工作的准则,但实在是没办法,他第一时间没想出来任何话题。 江珩倒是没感觉到异样:“对,所长一直没跟我推进下一步工作,按说也挺奇怪的。但是所长既然不说,我去问也不太合适。” “之前不是说这展厅很急么。”吴徵有点无奈,“怎么急着急着标都不招了。” “谁知道呢。”江珩说,“所长可能有自己的安排吧。” —— 下午,梁子卿去财务帮着吴徵送一份后面世贸展的预申请表。 到了财务那,办公室里正在处理其他同事的事,于是梁子卿暂时站在门口等。 就在这时财务旁边的门开了,一个小姑娘单手拿着一打a4纸走出来,路过梁子卿身边,把这打纸扔在了洗手间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本来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举动,但姑娘关门回去的时候,梁子卿忽然注意到,那间办公室的门上写着:会议部。 梁子卿当然知道会展和会议部的爱恨情仇,毕竟吴哥已经不知道在他们小群里宣扬了多少遍。 顿时梁子卿想起以前看过的各种商战小说,她内心一边吐槽自己是戏精,一边用最快速度冲到洗手间,捡起刚被扔进去的废纸。 展开一看格式,她震惊地发现,这居然是一份标书。 我靠!梁子卿在心里喊了一声,丢废弃标书不送去碎纸机的吗? 管不了为什么了,梁子卿直接拿出手机,看都来不及看,先对着这打标书一张一张拍照。 就像大学期末考试前夕狂拍课本一样。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拍下来反正不亏。 她刚刚拍完最后一张,就听到那边又是一声开门声,梁子卿如同惊弓之鸟,撒手把那打标书丢回垃圾桶,接着立刻站到洗手池边,做认真洗手状。 门帘一掀,一个气场锐利的羊毛卷女人走了进来。 会议部鞠安从没见过新来的梁子卿,但梁子卿当然认识她,一瞬间梁子卿浑身都僵硬了。 她用余光瞟着鞠安,只见鞠安皱着眉面带怒容,但没有把她当回事儿,她赶紧打开水龙头,继续做洗脸状。 鞠安一脸嫌弃地从垃圾桶里把那堆标书又捡了出来,拎着就走,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念叨叨的:“送去销毁就送到垃圾桶销毁?碎纸机摆在那是好看的吗?新来的小孩儿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梁子卿:!!! 她顿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碰到了什么大事,确定鞠安已经不在之后,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打开相册。 一眼看到第一张照片,上面带着那份标书的名字: 《第九研究院蓉渝展厅项目公开招标招标文件》 梁子卿愣住了。 蓉渝展厅……这不是吴哥最近的项目吗? 为什么招标文件在会议部手里? —— 与此同时,江珩办公室里,尚不知道楼上风波的两人一片岁月静好。 吴徵认真研究着一打传单,最后抽出其中一张,摆在江珩面前。 “团建去这个温泉度假村,怎么样?” 第32章 放松心情就需要团建 梁子卿知道自己撞见了大新闻,匆忙去财务交完报表,魂不守舍地回办公室。看到吴徵不在工位上,她立刻私聊吴徵,把刚才的见闻一股脑汇报过去。 很快吴徵回她:知道了,谢谢,别担心。 办公室里,吴徵和江珩依旧对坐着,但传单已经都被推到一边。 两人之间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江珩起初一头雾水,但看到吴徵发过来的文件照片之后,神情越来越严肃。 最后眉毛皱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川”字。 这份招标文件做的很完整,只有在“工程量清单及图纸资料”那部分是一片空白。 应该是留好位置,等着细化方案来了之后填入的。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咱们的方案风格变化很大,搭建手法也要随之变化,所以前期做的准备都不适用,这份招标文件只能作废。”江珩说。 “道理我都懂。”吴徵说,“可是为什么咱们做的方案是会议部来招标?” 江珩叹口气:“我也不知道。” 一个项目归一个部门,这种事大家都明白。 一直以来都没有在这个部门做的方案,到别的部门招标的先例。而且会展中心的招标经验要比会议部丰富的多。 “是不是会议部私自做的文件?”吴徵问,问出的瞬间他就知道不可能。 没有所长的允许,会议部起草这份文件毫无意义,这个可能性甚至还不如会议部好心帮会展中心打草稿的概率大。 那么会议部好心帮会展中心打草稿的概率是多少呢? 当然是零啦,这还用想吗。 “我得去问问王所。”江珩说着站起身。 “等下。”吴徵犹豫着,“你怎么跟王所说?而且……默许会议部这么干的,估计就是王所吧?” “我知道。”江珩一直紧绷着的嘴角终于扬了扬,“放心,我有分寸。” 嘴上说的理智,其实江珩内心也有点懵。 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只能走着看。 王所办公室虚掩着,江珩敲门进去。 王所喝着茶,对江珩笑笑:“什么事,小江?” “还是蓉渝展厅招标的事。”江珩客气一笑,“当时我们接任务的时候,不是说展厅的任务很急吗?现在方案都出来几天了,所里还不推进招标?” 江珩当然不能跟王所说他看到了会议部错误销毁的文件,只能这样试探。 王所一愣,接着恍然大悟似的:“哦对,蓉渝的招标,这个事儿忘跟你说了。” “嗯?”江珩从善如流,做疑惑状。 “因为下半年会展的工作太多,蓉渝展厅后续招标让会议部那边接手了。”王所说,“确定之后我忘了告诉你,是我的失误。你不用再管蓉渝的事,让会议部操心去就行。” “好嘞,那就辛苦会议部费心了。”江珩温和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 “都是同事,互相配合嘛。”王所也豪爽笑道,“对了小江,你们部门今年的团建指标还没用,趁着后半年展会季还没开始,赶紧用了吧。” “好,我刚才就在研究这事,马上回去打个报表。”江珩说。 他微笑着跟王所告别,王所同样回以微笑,空气中弥漫着客套的气息。 轻轻带上王所办公室的门,江珩唇角的笑容才冷却下来。 王所估计是想分一些业绩给会议部,才把招标任务递了过去。 江珩倒也可以理解,“不宜偏私”这种话在职场很多时候只是说说而已,只要别在偏爱其他部门的同时给自己穿小鞋,他就谢天谢地。 而且招标任务分给会议部,客观来说,还是给会展中心省事,江珩还挺愉快的。 当然,还是得稍微留意着点,毕竟会议部以鞠安为首,是出了名的给点阳光就灿烂。 而且王所这一手……要说让江珩全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江珩懒得去想这些糟心事,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所长刚刚提的另一个重点: 团建活动,他刚才刚好就在跟吴徵讨论这个。 九院每半年各部门都有一次团建活动的名额。 九院的团建向来恪守关心、贴心、爱心的准则,从不占用员工周末休息时间,所以员工参加团建的热情也挺高涨。 以往江珩都会在微信群里搞投票,但这次也算是有点借花献佛的意思,就把吴徵叫到办公室来选址。 之后在群里官宣,团建活动最终定在下周三、四,团建地点为某温泉度假村,内容包括漂流、泡温泉、自助烧烤,全员表示赞同。 客户部苏瑾负责订酒店,宣传部丁然负责打预算写申请表,小姑娘们奉命研究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姐姐们则负责看有什么好吃的。 周三一早,会展中心全员在宣传所门口集合,坐中巴前往市郊的温泉度假村。 一般来说这种集体出游大家都比较拘谨,不太愿意跟boss坐一排,所以即使江珩人缘还行,也还是一个人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江珩没当回事情,坐起身准备数人数。 “啪”的一声,一个背包落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江珩一愣,抬眼,刚刚上车的吴徵冲他一笑,大大咧咧坐在他旁边。 虽然江珩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但吴徵坐过来,他心里还是很高兴。 不过高兴归高兴,江主任的人设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字:矜持。 于是江珩压抑住旋转跳跃的心情,淡定地看了吴徵一眼:“你迟到了。” “并没有。”吴徵比江珩更淡定地反驳,同时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个精确到读秒的时钟。 “7:29:59,看到没江哥。”吴徵振振有词,“咱们的集合时间是7点30,我的时间卡的非常精准。” 江珩:“……”好吧,这一战,是他败了。 江珩清清嗓子,意图挽回威信:“吴徵点一下人数。” “好嘞!”吴徵热情洋溢地应着,站起来点人头。 杨晓薇激动地直戳王盈盈腰眼。 王盈盈眼睛里全是大桃心。 梁子卿在激动的同时,心情却很微妙。 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有点诡异,总是碰巧听到一些让她意外的东西。这当然不只包括那份招标文件,还有江主任和吴哥之间,那点暗流涌动的气息。 从运动服到电风扇,梁子卿不知道吴哥有没有发现,但她自己作为一个恋爱脑,觉得至少有六成的可能,江主任对吴哥确实有点什么。 她们脑补是一回事,九院毕竟是传统企业,这种事情要是真的发生,当事人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来九院这两个月,梁子卿很喜欢自己现在的工作环境。所以她不会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任何人,只能一个人默默消化,消化的结果就是连嗑cp都提不起劲儿。 她特别希望是自己判断错了。 看着另外两个姐妹兴高采烈地交换着偷偷嗑cp的眼神,梁子卿愁苦捂脸。 我承受了太多在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jpg 点完人头,一个不少,汽车上路。 两个小时之后,中巴车到了温泉度假村,到了地方一伙人先去前台分房间,才知道事情跟预料的有一点出入。 原本苏瑾是订了三间联排的小别墅,每间六人,结果其中一间因为水管爆裂没法入住,这个房型又只有三间。 最后酒店提出,改成两间联排小别墅,另加三个豪华双人房。 这样一来,就由会展中心的四个男同志,加上丁然和文案小万入住三间双人房。 后勤小刘和客户部小宋平时处得比较好,而且还是一样,这种时候大家都想尽量不跟领导住,所以他俩飞快地拿了一把钥匙,表示要住一间,另外两个妹子一间。 剩下的当然就是吴徵和江珩一间了。 对这种分配江珩内心真是一万头草泥马,简直是在向他的自制力提出挑衅,但天真无邪的吴徵还是兴高采烈,拉着江珩上楼看房间。 刷开房门转了一圈,江珩整个人裂开了。 房间确实很豪华,有单独的厨房、阳台、私汤、浴室,还有三个单人的软沙发。 但是睡觉的地方,有且仅有那张king size的,一看就很柔软很舒适的双人床。 江珩:“……” 这已经不是在向他的自制力提出挑衅了,这是把他的自制力一脚踩在地上然后唰唰地用鞋底子抽脸。 江珩艰难地开口,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出任何异样:“要不咱们换一个双床房?” “不用吧,我刚看双床房都不带私汤。”吴徵显然对房间里的这个私汤池很感兴趣,立刻提出反对意见。 看江珩面带难色,他还很大气地上来一拍江珩肩膀:“不用换啦江哥,比这更小的床咱俩都睡过,我不会妨碍你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睡觉很乖的。” 江珩:……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最后江珩问了吴徵三遍:“你确定?” “确定啊,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吴徵一脸茫然地说,“我靠,江哥你不会是怕我强/叉你吧,虽然我确实觉得你很好看,但是我不会做那种事儿的,你放心吧。” 江珩:“……”说来惭愧,我是怕我强/叉你。 既然作为小绵羊的吴徵没有自觉,换房的事情江珩也就没再坚持,他们把东西放好,在楼下集合,简单吃了点零食之后一起出去玩。 先是爬山,然后是漂流。地点是度假村附近车程十分钟左右的一个景区。 爬山的部分遵循自愿原则,想坐缆车上山的可以坐缆车,江珩作为主任,要起带头示范作用,于是选择爬山。 吴徵当然毫不犹豫地选了缆车。 “徵徵!”后勤小刘大喊着,“真的不跟我们一起来感受远足的快乐么!” “吴徵!”江珩指指站在他身边的子卿晓薇和盈盈,“看看你的三个小姑娘再看看你!” “看过了!”吴徵一屁股坐在缆车上,更大声地回话并竖起拇指,“很棒!我在山顶等你们来!” 第33章 喜欢一个人就会吃醋 一行五人沉默地望着吴徵坐在缆车上飘飘远去的背影。 江珩:“……” 小刘:“……” 三个美少女:“……”不愧是你.jpg 坐二十分钟缆车到了山顶,吴徵坐在凉亭里听着一块儿上山的同事大姐们讨论烹饪手法和育儿经。 就在他差不多云做了一桌年夜饭的时候,爬山小分队总算抵达目的地,好在山势平缓,他们看起来不算特别累。 吴徵立刻拿着买好的冰饮料送过去,收获了小刘的感谢,三个小姑娘的白眼以及江哥意味深长的眼神。 接着正式进入下一流程,漂流。 漂流是一路沿着山溪向下,水流不急,但也有一定坡度,大概要漂一个小时左右到底。十八个人,一共分成三只筏子。 船工检查筏子时,吴徵错愕地发现,周围的女同事一个个长衣长裤,戴起了大檐帽和墨镜,甚至还戴着他以为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从鼻子挡到脖子的长口罩。 站在他面前都认不出来谁是谁。 不谙世事的吴徵谨慎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他看着眼前曲折而下的河水,还有两岸茂密的树林,脑海中已经出现了夺宝奇兵鬼吹灯等一系列探险作品。 却见三个小姑娘结伴找到一棵大树的阴凉,梁子卿拿出一瓶防晒霜,小心翼翼地掀开面罩往脖子上补,期间晓薇和盈盈一人拿着一块塑料板,帮她挡阳光。 等子卿补完防晒换晓薇,子卿这才冲吴徵一笑:“注意防晒,避免晒伤哦。” 吴徵:“……” 吴徵默默看看自己短袖t恤下白白净净的胳膊,又看看天上那格外低格外耀眼的太阳,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灼痛的感觉。 这时江珩走过来,看吴徵一脸郁卒,以为他被三个小姑娘逗了,于是半开玩笑地问:“谁欺负你了?” 吴徵左手指太阳,右手指自己,悲从中来,满脸凄切。 江珩:…… 江珩没任何思考,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吴徵。 “你穿吧。”江珩说。 “江哥你别……”吴徵的忧伤顿时化作震惊,他清楚地看到江珩外套里穿的也是件短袖,还是黑短袖,显得江珩胳膊比自己还白。 这吴徵怎么敢接,他立刻把外套推回去:“外套给我你也要晒伤的啊,江哥。” “我小时候帮着家里干农活,比你皮实多了。”江珩说着把衣服往吴徵手里一塞,“快点,听话,我去抹点防晒霜就行。” 吴徵半信半疑,余光瞧见几个小姑娘好像往这边看过来,不敢再推辞,乖乖接过江珩的外套往身上披。 整个人被外套上熟悉的清香包裹住,感觉脸有点发烫。 众人穿上橘黄色的救生衣各自就位,吴徵自觉自愿地跟着江珩坐在最后排。 “往里坐点。”江珩说。 “知道了知道了。”吴徵答应的同时还不忘贫嘴,“江哥真体贴。” 这大抵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江珩看着吴徵笑容灿烂的侧脸,觉得此刻只有河滩湍急的水声才能掩盖自己的心跳。 这种漂流没有什么危险性,众人也玩的很开心。 到了最后一段平缓的河滩,江珩这一船都是小年轻,干脆开始互相泼水攻击。 江珩和吴徵作为男士,显然是不能往女孩身上泼水的。 于是最后就演变成四个小姑娘围攻两个男人,并且他俩还只能选择激烈互殴。 江珩和吴徵坐的本来就近,近水楼台泼得爽,笑闹声中,吴徵直接双手掬起满满一捧水,对着江珩脸就泼了上去。 江珩向后一闪,突然丢了平衡,整个人晃了两下险些栽到水里。好在吴徵反应够快,在一片尖叫声里一把捞住了江珩胳膊。 “别闹了别闹了。”吴徵拽着江珩胳膊,心有余悸地制止,这要真翻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但他也不想把气氛搞僵,于是没放开江珩,继续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江哥你也真是,乖乖让我泼一把不好……吗?” 语气的突然停顿,是因为吴徵突然发现到江珩的手臂已经被苦夏的烈日晒得发红,还有点爆皮。 不是说皮实吗? 漂流结束,下了竹筏,吴徵急急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江珩肩上。 脱下外套时看见自己依旧白白净净的胳膊,他有点内疚,总觉得自己坑了江哥。 “别担心,爆个皮而已,无所谓。”江珩当然知道吴徵在想什么,安慰他,“小时候帮着家里干活,晒脱一层皮都是常事。” 吴徵半信半疑,可这个时候再追问下去,反倒会让场面更尴尬,他暂且接受了这个说法,江珩这才笑开来,跟他说:“走,吃晚饭去。” 吴徵应了一声跟在江珩身后,拿出手机时看到一条微信,是子卿发来的。 -无奈卿:吴哥我这儿有晒后修复的精华和面膜,一会儿我给你拿一点,你给主任吧。 吴徵热泪盈眶,看看我的小姑娘是多么体贴! -与世无争:[小浣熊么么哒] 驱车回到度假村,天色已经擦黑,度假村里有烧烤区,晚饭江珩租了两个烤架,准备自助烧烤。 有专人帮忙生火,吴徵、后勤小刘和客户部小宋负责搬肉和钎子,姐姐们帮着穿肉、刷酱,小姑娘们倒饮料买零食,江珩和苏瑾一人一个烤架,负责烤肉。 “看不出来,江主任还会烤肉呢,架势挺帅。”王姐看江珩煞有介事地往烤架后一站,当即出言打趣。 吴徵刚好搬了一箱鸡翅过来,顺口接话:“王姐你以为呢,江哥可贤惠了!” 江珩一扇子扇反,烟灰扑了自己一脸。 “?”吴徵默默看向江珩,“江哥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吗?” 江珩:“……”我这显然是在打自己的脸吧。 王姐乐得不行:“小吴看看你把主任吓的。” 江珩拿着丁然递过来的湿纸巾忧伤地擦脸。 回了度假村梁子卿第一件事就是跑回房间,作为心情复杂地站在嗑cp一线的美少女,她当然注意到了江主任的胳膊。 她拿了个小包裹,装了几张晒后修复面膜,又分装了一点修护精华。面膜二十块钱一张,精华大几百一瓶,梁子卿往包里装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装好之后梁子卿颠颠冲回来,把小包裹递给吴徵,考虑到吴哥在护肤方面百分百是个铁直男,她还嘱咐了半天这些东西到底怎么用。 吴徵满心感谢地接了,他说要给子卿钱,子卿也不要,当然吴徵不会她说不要就不给的,他打算后面找机会转给子卿。 但这种雪中送炭的事肯定不能只用钱来衡量,尤其子卿是帮了他江哥,那就等于帮了吴徵自己,吴徵当然有自己表达感谢的方式。 这时候江珩已经烤好了第一波三十多串,喊着让吴徵来拿,吴徵拎着个小铁盘过来,把这堆串收走,江珩把新的肉串放在架子上,目光追着吴徵的方向。 他满心以为凭吴徵的性格会在路上偷吃一串,没想到吴徵一口没动。 可到了女生们桌前,吴徵居然直接先拿了三串递给子卿,接着才按着顺序开始分发。 江珩清楚地听见吴徵说:“子卿新来的,先尝尝我们江哥手艺。” 那个瞬间他猛地怔了怔。 有点失神。 这一听就是句场面话。 吴徵这个心大的傻孩子也从来没对谁这么照顾过。 江珩又看梁子卿,小姑娘刚毕业,满脸青春,五官很清秀,性格也软,很容易让人对她心生怜爱,即使江珩自己也对她很有好感。 当然是没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好感。 夏天的风吹在薄薄的防晒衫上,江珩突然觉得有点冷。 后面烤肉的时候,江珩一直有点失魂落魄,吴徵倒是没再一直绕着子卿转,反倒在他边上来来回回地晃悠,但是江珩每烤一种新的,他都先给子卿拿一串过去。 后来一群人吃嗨了,没人留意到吴徵这个行为,只有江珩全看在眼里。 强颜欢笑,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现在的自己。 聚餐肯定不能一直让江珩和苏瑾坐在烤架边,肉都烤的差不多了,大家就招呼他们坐到一桌,一块儿吃吃喝喝。 江珩上桌的时候,吴徵狂拍自己左边的凳子,显然是给他留的空位,江珩心情这才稍微好了点,但是一看吴徵右边坐的是梁子卿,他心情又开始郁闷。 夜色渐起,干吃饭不说话显得很闷,在十八人大桌上这种闷就超级加倍。 于是不知道谁率先提议,众人玩起了击鼓传花版真心话大冒险。 江珩心情一直不太好,不知不觉就喝了不少,麻木地跟着一块儿传,没想到第一个鼓点停下来,大红花刚好停在他手里。 众人一下连拍巴掌带起哄,江珩第一反应是看吴徵,吴徵也看着他,满眼笑意。 “主任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主持人丁然问。 江珩觉得自己一定会选大冒险,但月上柳梢,微风阵阵,夜色下吴徵的眼睛让他一阵迷乱。 江珩说:“真心话吧。” 又是一阵夸张的起哄声,江主任虽然一向待人亲和,但个人生活始终成谜,在场各位都没有料到,他居然会选真心话。 “那我就问个大家肯定都很好奇的问题吧。”丁然笑着说,“主任现在还是单身吧?有心上人了吗?” 宣传小能手当然也是八卦小能手,这个问题瞬间让在场全员都竖起了耳朵。 江珩一怔,想说我还是换大冒险吧,却看见坐在身边的吴徵忽然凑到梁子卿耳朵边上说了些什么,接着梁子卿一下笑起来,弯弯的眼睛眯成月牙,吴徵也跟着笑。 所谓花前月下。 所谓才子佳人。 酒意倏然涌上来,带着求而不得的赌气,带着不知所谓的决绝。 “有啊。”江珩淡淡扫了吴徵一眼,看向丁然,勾勾嘴角。 第34章 不想答题就认罚吧 “哗”的一声,会展全员像锅里的饺子一样沸腾起来,单身多年的江主任居然有了喜欢的人,这可是个大新闻。 尤其是吴徵,他一拍大腿震惊地看着江珩,嚷了一嗓子:“江哥,有情况你都不汇报!” 但十七个人里最震惊的,应该还是梁子卿。 因为她清清楚楚看到了江主任瞥吴哥那一眼。 那眼神有些温柔又有点难过,梁子卿没法形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潮湿的月色浸透。 天哪。 “主任的心上人是咱们单位的吗?”丁然眼中放射出八卦的光芒,“哪个所?” 江珩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吧。” “规定也没说只能问一个问题嘛。”丁然笑眯眯的,“大家说呢?” 丁然当然也是开玩笑,能开主任玩笑的机会不多。 但梁子卿听着,心里砰砰地打鼓,虽然按照她对主任的了解,主任什么都不会说,但刚刚那个眼神已经颠覆了她全部看法。 然姐你别问了求你了。梁子卿在心里念叨,真问出事来咱们全都兜不住啊。 吴徵原本是起哄大军里最积极的一个,跟着拍手吵嚷,可是随着江珩平静的微笑,他最初的兴奋也很快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的感情。 江哥你喜欢的人是咱们单位的吗?哪个所?她是不是很漂亮很可爱? 吴徵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知道。 眼看有点冷场,丁然立刻换了说法:“主任不好意思说也没事,要不认个罚?” 真心话和大冒险各有各的刺激点,一听要罚,众人又兴奋起来。 “怎么罚?”江珩配合地笑问。 “罚酒三杯,或者喝不下的话——”丁然手里拿着一只大大的啤酒杯,眼睛在在场众人脸上转了一圈,“你找个人亲一下脸吧,然后拍个照,我好写团建汇报。” 江珩:!!! 梁子卿:…… 丁然敢提这个建议,也是因为了解江珩的为人,他就算认罚,肯定也是找个男士,无伤大雅。 问题是丁然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口气喝三大杯,不管是谁都有点顶不住,就在江珩纠结是舍命陪君子还是找后勤小刘亲一下脸的时候,一旁的吴徵戳了戳他胳膊。 “江哥,要不我牺牲一下,给你亲一口得了。”吴徵说。 江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瑾立刻带头开始起哄,几秒的时间,桌上众人已经一齐开始拍着手喊“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江珩站在这片起哄声中,有那么五六秒的时间他全无反应,但就在众人的热情开始略有冷却时,他笑了下说:“行。” 吴徵说这话时,单纯就是不想冷场。 既不想听江哥说他喜欢的人,也不想看着江哥自罚三杯,那就干脆主动领罚,反正亲一口也不会少一块肉。 旁边的女士纷纷举起手机,这个时代流行男人搞男人,更何况是好看的男人,光明正大亲一口,大家都想留个纪念。 江珩坐下,吴徵鬼使神差地把自己椅子往江珩那边拉了拉。 然后稍稍往江珩那边一偏,把白皙的脸庞递到江珩面前。 如同主动送入虎口的羊。 “我真亲了?”江珩问。 这话应该是问围观群众的,因为江珩的声音挺大。 但江珩说话的位置离得太近,声音送进吴徵耳朵里,拂面而来的气息让吴徵耳廓痒痒的,不知道是风还是江珩的呼吸。 听起来就像是在问自己。 “亲!”丁然豪迈地一扬手里的p30,“我已经做好充足准备,只为给你们留下这值得记忆的瞬间!” 吴徵没眼看,心想丁然好好一小姑娘怎么脑洞能这么大。 而且被这么多镜头对着,他踏马的发现自己开始害羞了。 严格说来,现在的场面其实挺欢腾。 十八个人围一个大桌,烤肉香气满溢在空气中,桌上乱七八糟的摆着盘子钎子易拉罐,一群人鼓着掌起着哄。 但江珩靠近的时候,吴徵感觉天地四野一下全都空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 以往只有在画画时,吴徵才会有这种感觉。 他侧着脸,没敢看江珩,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余光似乎看到江珩靠过来,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感受到江珩逐渐逼近时的体温。 柔软的唇点在吴徵侧脸。那是个轻盈的仿佛朝露的亲吻,没有用上哪怕一丝力气,像把他当成一个易碎的工艺品。 吴徵:! 他一瞬间有种过电般的感觉。 身体的触觉很轻微,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可是从脸颊到耳廓,甚至到遥远的指尖,却都留下细微颤栗的余韵。 原来被亲人之外的人亲一下,感觉这么好吗? 吴徵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迷迷糊糊地想,真该早点试试。 接着周围又是口哨声跟欢呼声,还有快门声,这些声音让吴徵从短暂的出神中惊醒。 “来,笑一个!”丁然把手机冲着吴徵和江珩的方向一比。 吴徵配合地把头往江珩那个方向一歪,做了个v字。 这个环节总算告一段落,击鼓传花继续,传到文案小万,众人又笑着嚷着起哄,吴徵也跟着玩,跟着吃东西喝酒。 到最后他忍不住戳戳已经吃得差不多,开始玩手机的梁子卿。 “怎么了吴哥?”梁子卿问。 “我问你。”吴徵说,“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感觉脸上发烧是怎么回事。” 梁子卿:…… 吴徵是真的不懂,或者说他完全就没往那边想,他眼看着梁子卿脸上露出很微妙的表情,最后她反问吴徵:“是从真心话大冒险那时候吗?” “对。”吴徵说,“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梁子卿真是没眼看了,吴哥现在脸还有点红,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梁子卿心情实在是复杂,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她纠结地说:“我觉得吧,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问题你还是问主任比较好。” “好像也有道理。”吴徵觉得在小姑娘面前说这些很丢面子,但仔细一想自己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人,也就继续道,“可我现在有点不好意思跟他说话怎么办?” ……吴徵目瞪口呆地看着梁子卿一脑壳栽到面前的碗里。 梁子卿艰难地抬起头,挤出一个勉为其难的微笑:“这种事情太深奥了,我只是个纯情少女,我也不懂呢。” 好叭。 子卿不懂,吴小徵自己也不懂。 不好意思问江哥,那只能在心里闷着,吴徵继续喝酒。 江珩亲了吴徵那一下,心跳又一路踩着油门大加速。 后面别人笑着闹着,把照片发群里,江珩也都微笑回应了,但转念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魂不守舍。 他有心想跟吴徵说点话,却不知道起什么话头。 如果是以前这完全不成问题,现在江珩却开始觉得烦恼。 更烦恼的则是吴徵没有找他说话,反而又找子卿聊得开心。 大概是过去一个月同舟共济,给了自己幻觉。 哪怕嘴上说着“只要喜欢他陪伴他就够了”,但真正的喜欢怎么可能没有占有欲。 江珩一遍遍告诉自己,你不能这样想。 首先吴徵和他根本没什么,其次,吴徵对亲近的人本来就是这么好。更何况是吴徵手下新来的小姑娘,无论作为兄长还是领导都应该好好关照。 但江珩还是很down,酒喝到嘴里都没了滋味。 他想原来你那个时候对我好,也只是因为没条件对别人好。 浑浑噩噩不知什么时候,聚餐已经散了,零零落落地开始有人走。 女孩子们撤得早些,江珩不经意间看见子卿的位置已经空了,吴徵却还在边上坐着弹瓶盖。 “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儿走?”江珩借着酒意问。 如果是清醒的时候他酝酿一百次也说不出这种话。 “嗯?”吴徵偏过头看了江珩一眼,“跟谁走?” “跟子卿她们啊。”江珩最终还是在子卿后头加了个“她们”,这可能是他现在最后的理智了。 “我跟她们走干嘛。”吴徵笑起来。笑容映在如水的月色里,清澈而温柔,“我肯定跟你走啊。” 第35章 在搞事边缘疯狂试探 江珩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 夏夜微风,啁啾虫鸣,心上人笑容灿烂,话语温柔,确实很像一场梦。 “跟我走?”江珩问,感觉脑袋有点不清醒。 “废话,房卡在你那呢。”吴徵说。 江珩:“……” 好的,现在清醒了。 其他人都走了,一片狼藉的就餐区就剩他们两个。他们也没再逗留,并肩往住宿区走。 “对了江哥,子卿给你拿了点晒后修复的护肤品。”吴徵说。 “嗯。”江珩听见子卿俩字有点头疼,他敷衍了一句,忽然回过味来,“……给我?” “对啊。”吴徵一脸茫然地看着江珩,“当然是给你,你都晒成那样了。” 江珩怔住,一时间心情很复杂:“子卿为什么要给我东西?” “江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子卿那么体贴一个小姑娘。”吴徵愤愤不平地看着他,“人家看你胳膊晒脱皮了,特意拿给你的。” 江珩保持着怔住的姿势。 他的思维有点跟不上事态的发展。 “那我得……谢谢她啊。”江珩愣了半天,才磕磕巴巴说出来这么一句。 “倒也用不着,我都替你谢过了,给她拿了那么多烤串呢。”吴徵忽然挺恶趣味地笑了笑,“再说我们小姑娘挺怕你的,毕竟是领导,我谢了就等于你谢了,别多想了啊。” 正常来说,江珩会在心里吐槽一下梁子卿怕他这个设定,他明明是个春风一般和煦温柔的主任。 但现在来不及了,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这一晚上……都是毫无意义地在郁闷? “你给她拿那么多吃的,是为了谢她?”江珩试探道。 吴徵震惊地看着他:“废话啊,要不是为了你,我上赶着给人一个小姑娘献殷勤?到时候别人再误会我俩有点什么,对人家名声多不好。” “啊,对,说的是。”江珩说。心想我就已经误会了,我有罪。 现在他感到一整晚都没有过的轻松。 徵徵和子卿没什么,子卿是为我好,徵徵也是因为我才对子卿好……啊江珩你这个王八蛋,嘻嘻嘻嘻王八蛋好高兴啊。 这么胡思乱想着,眼看已经拉不回来。 吴徵突然问:“对了江哥,你刚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介意我问问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 如果这个场景有音效的话,应该是像心跳那样,“砰”的一声。 接着一切声音停了,一切感官都变得迟缓,覆盖着一层暧/昧昏黄。 夜色天罗地网。花园里枝叶轻摇。 江珩看着吴徵,看着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这个问题是多么纯真,正因为纯真而勾人到极致。 在刚刚的前情提要铺垫之下,江珩几乎要脱口而出,是你啊。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告白变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大老爷们不要这么八卦。”江珩笑着说。 吴徵有点沮丧。 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在意江珩的那个“意中人”,大概是真的很好奇,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江珩的法眼。 可江珩不光不说,还搪塞他,这让吴徵很是郁闷。 但跟在江珩后面,沿着石子路走下去,吴徵又觉得不说也挺好的。 因为他现在也很矛盾,既好奇到要死,又不是那么想知道。 真是一种奇怪的心态。 很快他们走到酒店主楼,进到房间之后分别洗漱。 这已经是短时间内两个人第三次同宿一室,居然还培养出了一些迷之默契,比如江珩先去洗澡,江珩洗澡的时候吴徵就无聊地啃手指甲。 一边啃手指甲一边不住琢磨,江哥到底喜欢谁? 隔壁所那个个子又高又漂亮的小姐姐? 楼上印刷室新来的那个妹子,去年年会的主持人? 该不会是子卿吧?刚才江哥一直在问子卿的事。 琢磨着琢磨着,吴徵觉得不太对味,今天晚上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对头。 明明刚才的游戏里还有小宋跳草裙舞,晓薇说单口相声,丁然跟文案妹子小万表演贴面亲等,可大脑好像积极主动地把这些都删除了。 只剩下江珩淡淡的那句“有啊”。 还有他落在自己侧脸那露水般的一吻。 不行,真的很在意。 —— 江珩洗澡出来时,吴徵已经把子卿给的小瓶子小纸袋一字排开,目光闪闪地看着他:“江哥,来抹护肤品。” “好。”江珩答应着,伸手去拿吴徵放在桌子上的纸袋,半路上却被吴徵一把攥住了手。 江珩:!!! 妈妈他摸我! “别别别。”吴徵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动作给江珩造成了多大震动,笑握着江珩的手,“江哥你不用动,我来就好。” …… 柔软的双人床,蒙昧的灯光,喜欢的人脸上带着几分薄红,笑语盈盈地—— 说着一些虎狼之词。 江珩用空着的手按了按眉心。 宝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么单纯这么不懂防备的话果然还是被我看在身边比较好,不然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做成富婆快乐球。 吴徵抓住江珩走神的空隙,不由分说地把江珩往床上一按,接着把桌前的小凳子拉到床边,又一把捋起江珩浴袍的袖子。 江珩整个人宛如分裂,一半在疯狂吐槽吴徵这种没心没肺的行为很高危,一半自己作为高危当事人近乎沦陷。 吴徵把子卿给的精华乳拿出来,倒了点在手心。 按照子卿教的,打圈乳化,然后抹在江珩手臂上。 即使在不很明亮的灯光下,吴徵还是清楚地看到江珩手臂和脸的色差,原本苍白的皮肤被晒得泛红,摸起来有点烫手。 其实吴徵原本主动蹭上来,是抱着趁江珩全无防备,再度打探他意中人消息的心思,现在却真的心疼起来。 毕竟本来这些晒伤应该是在他身上。 “你学过按摩?”江珩突然问。 “没。”吴徵先是一头雾水,随后面露喜色,“我技术很好?” “……还行。”江珩说。 要不是知道吴徵傻乎乎的不会乱想,就冲这句“技术很好”,江珩简直又要怀疑他在暗示自己什么。 可惜现在的情况只能算是吴徵不经意把他扔到了车上,又不小心轰了一脚油门。 冰清玉洁的江珩同志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有感慨自己太不纯洁的一天。 其实吴徵给江珩揉胳膊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坐的太近了,他能闻到江珩身上洗发水和沐浴液的香味,很淡雅的香气,却仿佛带着攻击性,让吴徵浑身上下都有种炸毛的感觉。 吴徵不是不懂感情,但他懂的可能跟十来岁小孩差不了多少,属于脑子里缺根弦的类型。 母胎solo到现在,吴徵一直觉得,谈恋爱有什么好玩的,追番画画它不香吗。 所以对于自己这种种反应,他暂时还没往那边想,只是觉得这种感觉有点怪。 给江珩两只胳膊都抹了精华后,吴徵又拆开面膜。 两个人一人脸上糊着一片,剩下的都被吴徵糊在江珩胳膊上。 吴徵充分发挥了身为设计总监的职业素养,把江珩两条胳膊缠得整整齐齐。 就是子卿要看见她二十块钱一张的面膜被当成袖套用,估计得气得掐吴徵脖子。 敷面膜的时间其实很无聊,两张大白脸面面相觑,嘴皮子也动不利落,倒是还挺逗的。 起先是吴徵看着江珩笑,后来江珩被笑毛了,也就跟着乐,但他还是有偶像包袱在身,不可能笑的跟吴徵那么满床打滚,但总之气氛还是很欢乐。 接着就开始聊今天吃饭的事,说蜜汁鸡翅真的特好吃,王盈盈居然一点辣都吃不了,吃个羊肉串都要喷火。 听到这儿江珩笑了笑说:“你不也一样吗?” 吴徵:“……”你好烦。 然后又说客户部王姐唱歌很好听,小宋好像喜欢坐在他正对面的若若,苏瑾的女儿古灵精怪特别可爱,晓薇平时一本正经的,看不出来说相声还很有范儿。 吴徵一直都没觉得自己对九院和会展中心有多深的感情,他以为自己除了对江哥之外应该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但这么信马由缰地聊着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也看到了、记住了部门的很多东西。 比想象中要在意得多。 聊了十几分钟,两个人开始各自揭面膜,短暂的沉默间隙,吴徵鼓足勇气,准备追问刚刚让他纠结了很久的那个问题。 “江哥。”吴徵拍了下江珩胳膊上面膜翘起的一个小角,“我问你个事好不好?” “嗯?”江珩笑了下说,“你说。” 江珩平时的笑容优雅得体,但总是带着些许距离感。 可这次他笑得全无防备,看上去那样亲昵,那样柔软。 吴徵突然有种很紧张的感觉。 如果不是也喝了点酒的话,他这会儿可能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就是……你喜欢的人。”吴徵深吸一口气,“我还是很好奇。” 江珩愣了愣,又笑了下:“你那么关心这事干嘛。” “我……”吴徵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因为说实话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就是很想知道啊,可好奇了。能被你喜欢的人,肯定特别好吧。” 江珩看着吴徵,眼里带着些笑意,那眼神带着点暧/昧不明的深意,让吴徵的呼吸一瞬间都有些急。 “是啊,我喜欢的人特别好。”江珩慢慢地说,“他很优秀,也很可爱,非常善良,非常单纯,我愿意把什么都给他,只要他能每天开心。” 第36章 泡汤哦 “……”吴徵怔怔点头,嗓子发涩,说不出话。 江珩的语气,江珩的眼神,都让吴徵一瞬间有种这话是在说给自己的感觉。那种专注和深情让他的心跳和呼吸都有些加速。 但内心深处吴徵又相信,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江珩心里那个“她”看来真的很优秀,或者说不管优秀不优秀,从江珩的说法就可以看出来,他真的很喜欢她。 吴徵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听到自己在问:“是我们院里的吗?哪个所的?” “不是咱们院的。”江珩笑了下说,“我也没打算追,别问那么多了,乖。” 于是吴徵就真不问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江珩说他“不打算追”,还是因为江珩说“乖”,暂时稳住了他的情绪。 或者只是内心深处,他不太愿意多想这个人的事。 气氛陷入安静,江珩立刻发挥自己话术,和颜悦色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刚才不是说喜欢这个房间的私汤?我去给你放水。” “啊……嗯,好。”吴徵懵懵地点头,“谢谢江哥。” 高级套房的私汤池装修很精细,是一间靠窗的小屋,有木栅格的滑动门,推门进去可以看到桃花和金鱼,还有浅红色的纱帘,布置很是暧/昧。 江珩很不纯洁地想到鸳/鸯交/颈芙蓉帐暖等一系列词语,很可惜,今天晚上这些词都跟他没一毛钱关系。 其实以后估计也没一毛钱关系,想到这里,江珩忧郁地叹了口气。 刚刚江珩倒是没骗吴徵,吴徵没编制,严格来说确实“不是九院的”,没打算追那就更不是骗他了,能像现在这样相处,江珩已经谢天谢地。 温泉水汩汩流进小池,墙侧面还有一个开关,江珩按了下,丝丝缕缕的白雾从出风口喷入,当吴徵进门时,小室里已经云雾缭绕,有如梦境。 黑色石料的池壁在温泉水浸泡过后摸上去是温的,光脚踩在上面也不会觉得凉,吴徵陶醉地吸了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香薰甜丝丝的味道,窗子稍微开了一点,有清凉的风钻进来。 “江哥你真的不一起来吗?”吴徵解开浴袍腰带,再次转头问道。 江珩:“……”当然不能了宝贝,你知道你这是什么狼言狼语吗。 江珩本着“回答问题要诚恳地看着对方眼睛”的态度,走到滑动门边笑着跟吴徵说:“我还是……” 然后刚好看见浴袍顺着吴徵清瘦柔和的肩膀滑落。 江珩瞬间把刚才想好的一堆婉拒全忘了,嗓子一阵发紧,只草草说了一句“不了”就落荒而逃。 吴徵泡在温泉水里,吹着小风,很舒服。 墙对面还有一台电视,放着武林外传,他一边看一边乐。 吴徵一直都喜欢各种各样的享受,人都是一样,谁会不喜欢声色犬马,贪欢享乐的生活。只不过吴徵纵情一点,有些人则比较自律一点。 自律的代表现在就坐在外面。 吴徵其实真的希望江珩也能来泡一会儿汤,印象中江珩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娱乐活动,即使是刚才玩游戏的时候,他的神态也一直是自持的。 要是别人吴徵会觉得这什么人啊整天端着,但这人是江珩,他必不会那么想,他只是怕江珩累。 仔细回想起来,江珩完全放松下来的笑容他好像就看见过两次,一次是江珩看他肿着半张脸吃鸡蛋羹的时候,笑的像个憨憨,玛德江哥个幸灾乐祸的玩意儿。 还有一次就是刚才他们聊天时。 想到这里就想起江哥喜欢的人。只是回想起江珩那个眼神,那种若有所思里藏着掩不住的深情,吴徵心里就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 只能说好在他没打算追。 要是真追了,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吴徵都相信江珩能追到手。那到时候江珩就会用这种眼神看着那个人,他的心思就要分很多给那个人,没有办法再全身心投入工作,带着会展中心走向辉煌未来…… 不行,绝对不行。 这是什么扭曲的占有欲啊。 吴徵看着电视剧里插科打诨,没忍住叹了口气。 江珩在外头,电视开着,他没什么心情看。 倒不是因为心猿意马,虽然他确实心猿意马。 出来团建不代表可以罔顾工作,他正在看宣传所领导群里的工作布置,而且还是隐隐感觉有些奇怪。 团建结束之后他们就要投入一场大型世界级博览会“世贸展”的展区建设,但工作安排上对世贸展的分工还一直含糊其辞,明明简单说一句“由会展中心负责”就可以了的事情。 江珩深谙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就是不知道世贸展工作安排延宕背后作妖的是哪一位。其实这个问题问问万所就有答案,可现在太晚了,而且江珩也不确定这个问题自己去问合适不合适。 江珩揉揉眉心,打个哈欠。 就在江珩开始觉得心累时,身后滑动门发出轻微声响,随后吴徵裹着浴袍走出来。 江珩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光着脚踏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深褐色的地毯衬的那双脚像玉一样白。 ……世什么展?马什么梅? 江珩一下脑袋有点空白。 “江哥。”吴徵很有精神地喊了一声,他脸色看起来很好,白皙里透着淡淡一点粉红。 “嗯。”江珩终于捡回理智,露出标准微笑,“泡好了?” 吴徵点点头,凑到江珩边上,很自然地挨着他坐下,江珩立刻以一种隐秘又迅速的姿态平移了十几厘米,稍稍拉开距离。 “江哥你在干嘛?”吴徵问。 “看电视,蛮好看的。”江珩没想透露工作的事,作为部门小领导他很有天塌下来我顶着的自觉,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他是不会乱说话的。 “补肾药酒399一箱?”吴徵迷惑地看向电视画面。 江珩:“……” 江珩面不改色:“现在是广告,这个节目正片不错。” 话音刚落电视里传来节目片头热情洋溢的音乐声:“每日母婴大课堂与您分享宝妈必须要掌握的育儿小窍门!” 吴徵更加迷惑地看向江珩:“?” 江珩:“…………” 正当江珩在考虑是解释为“你出来之前我一不小心串台了但没发现”还是“我确实就是一个对母婴生活知识很感兴趣的人”比较不会让吴徵觉得他深井冰之前,吴徵已经善解人意地笑道:“其实江哥,我知道,你刚才是睡着了对吧?” “……?”江珩从善如流,“啊,对,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你打哈欠了呀。”吴徵说,“江哥,你一天到晚这么累,就去泡会儿汤吧,好么?” “没事,不用。”江珩习惯性地矜持拒绝。 “泡一会儿吧,很舒服的,解乏。”吴徵继续殷殷劝诱。 推门出来时,他刚好看见江珩一手按着眉心打了个哈欠,那神情看起来像是刚通了一个星期的宵,很疲惫,吴徵有点心疼。 解乏二字果然让江珩的神情略有松动,吴徵趁热打铁:“真的,特别舒服,江哥,泡一会儿吧。你要是嫌那个水我泡过脏的话,我重新给你放一池去。” “不用不用。”江珩根深蒂固的勤俭节约被动技能瞬间发作,话一出口他就发现,自己仿佛是答应了什么。 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看着吴徵瞬间闪亮的眼睛让他说一点可能让吴徵不开心的话他都做不到,只能认命地起身:“那我就去泡一会儿。” 江珩泡汤的时候,吴徵换了个台看体育节目,看的很走神。 听到江珩窸窸窣窣叠衣服的声音,他超想去看看,要不是考虑到这么做好像个变/态,他真的会去围观一眼,毕竟江珩的身材那次在横山站惊鸿一瞥,是真的很不错。 但为什么会对江哥的身材感兴趣,吴徵想不通,平时看微博他还是比较喜欢观赏小姐姐的啊。 等吴徵看完了三集狗血八角凄风苦雨伦理剧,他终于感觉到不对了。 江哥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人都要泡皱了。 “江哥?”吴徵蹑手蹑脚地走到滑动门边,喊了一声,“江哥,你泡好了没?” 江珩没回答。 脑洞小能手吴徵脑海中瞬间出现了泡澡溺水等各种各样糟糕至极的场景,他一把推开滑动门,做好了给江珩来个心肺复苏的准备—— 云雾缭绕,桂花香气很浓。红罗帐下江珩坐在水池里。 池子里加了蓝色的浴盐,因此呈现一种不透明的、饱和度很高的宝石蓝色,显得江珩露在水面上的肩颈线条清瘦鲜明,皮肤也格外白。 江珩脊背挺得很直,与之相对的是一只手托着腮,头却微微歪着。 竟然是睡着了。 吴徵的脚步瞬间放轻,心底像是被一根羽毛搔了下,说不出的柔软刺痒。 在温泉里并不能泡的太久,温泉水会让人放松,也会因为过热使人脱水无力。 吴徵到江珩耳朵边上轻轻叫了他两声,江珩没反应。吴徵注意到他的眼睫很浓密,睡觉时闭合成两片很漂亮的扇形。 离得这么近了他才发现,江珩眼角处一般被眼镜框挡着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痣。 吴徵想了想,江哥也挺辛苦的,要不然不叫他了。但是江哥泡着温泉睡着了,他又怕江哥着凉。 于是吴徵回浴室拿了条浴巾,稍微叠了下,小心翼翼盖在江珩肩膀上。 按说到这儿就算结束了,可作为一个优秀的设计,看到浴巾搭在江珩肩膀上稍有点歪,吴徵同志又犯起了强迫症。 他蹲下身,从背后探过手去,小心地整理浴巾的边角,手指在这个过程中不经意掠过江珩颈侧的皮肤,怪让人感觉不好意思的。 就在吴徵用这种几乎从背后环抱江珩脖子的姿势整理浴巾的最后一个褶皱时,按说应该正在睡眠状态的江珩忽然一抬手,攥住了吴徵手腕。 吴徵大惊,心想卧槽!我在干嘛啊!他咋醒了啊!这姿势他会怎么想啊! 他慌乱地把手往外抽了一把,但江珩抓得很紧。江珩已经回过头来,神情还有点茫然,他攥着吴徵手腕,探究般看了几眼。 “你这……干嘛呢?”江珩问,声音带着几分刚刚苏醒的沙哑。 一股火苗从手腕噌地蹿上来,吴徵的舌头像打了结,耳朵却唰地红了。 第37章 我睡觉真的很乖的 吴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江珩抓住他手的感觉莫名让他很热,简直要失去思考能力。 他手足无措,想站起身。可江珩攥他手腕攥得很紧,结果反倒是吴徵又被拽的往前一个踉跄,要不是他赶紧搂住江珩脖子,整个人就要摔进水池里。 空气仿佛都在这个瞬间静止了。 吴徵脸栽在江珩肩膀上,一只手被江珩攥着,另一只手为了保持平衡搂着江珩脖子。 这是个极其亲昵的姿势,他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往上飙。 江珩转过脸来,和吴徵目光相对。 也许是刚清醒过来的缘故,他的眼神显得很深。目光仿佛带着温度,吴徵慌乱地转开眼。 脑子里思绪混乱地飘着,江哥手好热,这踏马什么情况。 我心跳为什么这么快,江哥有喜欢的人,我却把江哥弄脏了,我有罪。 两个人面面相觑,定格了大概五秒才终于分别回过神来,江珩放开吴徵的手,吴徵触电般松开江珩的脖子。 “江哥,我我我我就就就就……”吴徵试图解释,一张嘴发现自己舌头怕是被脑子的温度烧坏了,都打成了中国结。 “先出去再说吧。”江珩笑了下,语气很平和。 两分钟后,江珩裹着浴袍,跟吴徵面对面而坐,神情还是很宁静。 相比江珩的宁静,吴徵则慌得一比。 他想江哥一定生气了。刚刚那种程度的接触虽然不是故意的,但确实是太亲热了一点。 如果换做是和别人,吴徵会别扭死,更不要说江珩一直是走高岭之花路线的人设,平时矜贵清冷的不行,碰一下手都让人觉得有罪那种。 心念电转,吴徵果断决定,先下手为强。 只要我道歉够快,江哥就不忍心责怪我。 于是吴徵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情真意切地说道:“江哥我错了!” “?”江珩一愣,“你错什么了?” “……”吴徵内心产生了短暂的空白,这话你让我怎么接。 错在摸了你?这听起来显得我好像个hentai。 可要说错在不该进去看你,那我本来是一片好意,也太委屈了吧。 但吴徵不愧是个小机灵鬼,他决定直接向江珩阐述自己的动机,相信以江珩的聪明他一定能够做出公正的判断。 “江哥我刚才单纯就是怕你睡着了着凉,想给你披个毛巾,结果那块儿毛巾太不整齐,我就犯职业病了,真的没任何其他意思。”吴徵诚恳地说。 江珩点点头:“我知道。” “?”吴徵更加空白了,你知道? “所以你说你错什么了?”江珩继续问,一脸的疑惑。 “我……” 吴徵终于明白,他好像产生了一些误解。 他以为江珩误认为自己对他图谋不轨所以生气了,因此才上赶着道歉。 但机智如江珩,显然已经明白了吴徵的用意。虽然当时江珩的反应可能确实是有点愣神,但生气什么的,全是吴徵自己的幻觉。 ……这可太丢人了。 不过原本明白的江珩现在大概是真迷糊了,因为他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可吴徵不可能跟江珩说“因为我以为你以为我要对你图谋不轨所以我要跟你道歉”,首先这话十个人听了九个不懂,其次这个误会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吧。 场面陷入沉默。 吴徵麻木地看着眼前的电视屏幕。电视啊电视,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人呢? 最后,还是江珩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以为我……” “不是!”吴徵嗷的一嗓子,目光继续僵硬地盯着电视。 甭管江哥问什么,反正就不是。 江珩又愣了一下,接着他忽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好,不是就不是。” ……玛德,被嘲笑了。 吴徵忿忿转过脸,试图再解释几句。可看到江珩的笑容时,他又猛地一怔,想好的词瞬间全忘。 和平时的文雅得体不同,江珩这次很开心的样子,浅红的唇弯起灿烂的弧度,牙齿洁白整齐,眼睛也弯弯的,眼角和唇角有浅浅笑纹,整张脸显得格外温暖生动。 笑纹不是要经常笑的人才会有吗,吴徵恍惚地想。 可江哥很少这样笑。 真好看啊。 —— 二十分钟后,吴徵和江珩躺在双人床的左右两端边看电视边玩手机,在酒店柔和的灯光下,气氛看起来很温馨。 前提是忽略两人中间那个一米多宽的空隙。 刚刚的尴尬倒是已经平息,吴徵属于很快就能从各种负面状态中恢复的神奇物种。 但对于江珩来说,这已经是能保持他自己正常思维的底线距离了。 江珩被吵醒之后晃了个神已经搞清楚情况,可后来那意外又亲密的接触还是让他失神。 其实江珩后面也不是要故意逗吴徵,可如果不那么活跃一下气氛,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做出超出控制的举动。 现在也是一样,为了避免自己失态,江珩选择紧贴在自己那一侧的床边,侧着身,满脸专注地看手机。 莫得办法,这大概就是暗恋的卑微叭。 吴徵往右边看了眼,小心地问:“江哥,你真不往中间来一点吗?” “不用。”江珩闻言又把身体往后错了错,“我喜欢贴着边睡。” “……可是你就要掉下去了。”吴徵说。 话音没落,江珩人已经伴着“噗通”一声消失在吴徵的视线之外。 吴徵:“……” 一秒之后江珩再次出现在床上,依旧衣冠楚楚,神情淡然,好像刚才那个掉到地上的男人不是他一样。 吴徵心中暗暗折服,不愧是江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有魄力。 但江珩终于还是稍微往中间挪了一点。 当然,也就是把两人中间的距离从一米五缩短到了一米四五而已。 吴徵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虽然他没有喜欢和男的睡一个床的毛病吧,但小时候有朋友来家里玩,他都是亲亲热热拉着人家一起睡的。 都是大老爷们,也没谁像江珩一样,非得离他八丈远。 “江哥。”吴徵犹豫了好一会儿,纠结地问,“你是特别不想和我一个床吗?” “什么?”原本一脸专注在看手机的江珩瞬间抬头,看向吴徵,笑容完美到了极致以至于看起来都假了,“当然没有了,我既不会特别不想和你一个床,也不会特别想和你一个床,就和其他的同性朋友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对待。” 吴徵:“……?” 这后半句总有种槽点很多的感觉,但不知道从哪里吐起比较合适,只能先暂时忽略。 吴徵比了下两人之间那个可以塞下一只卡比兽的空隙,疑惑道:“那江哥你跟别人睡,中间也离这么远吗?” “啊……?”江珩有短暂的迷茫。 因为他没有跟别人睡过一张床,不知道怎样答比较稳妥。 但江主任毕竟是个见过领导现场变卦、计划临时巨变等大风大浪的主,连一张床都搞不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短短两秒之内,江珩做出了决定,他抬眼冲吴徵笑了下:“也没有,那我再往中间点。” 然后,江珩把自己从1/3身体悬空的状态变成了整个人都躺在床上。 两人的距离又稍微拉近了一点点,但也不会太近。 江珩不想再像横山站那晚一样了,虽然他很喜欢触碰吴徵,但吴徵什么都不知道,这让他觉得自己充满负罪感。 事实已经证明吴徵睡觉时是个黏人精,江珩也不确定如果今晚吴徵再像上次那样扑上来他还能不能狠下心推开,所以干脆防患于未然…… 思绪未落,一个软绵绵的羽绒枕头“咻”地飞到他枕边。 江珩只觉得身侧一沉,吴徵已经凑了过来。 “……”江珩整个人瞬间石化。 这床软得惹人遐想,他赶紧把头偏开不去看吴徵:“你也不用突然靠这么近吧?” “我就想看看你在干什么嘛。”吴徵笑着说。 江珩快要失语,今晚是他头一次觉得吴徵这么热情活泼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他真是一点都不敢看吴徵那边,僵硬地半侧着身体。吴徵没想那么多,靠他靠的很近,身体虽然没接触,但形状却非常亲昵,因为这张床过于柔软,这种亲昵更是超级加倍。 江珩咬着牙,脑子里疯狂念经,观自在菩萨,现在不能有反应,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有反应会被当成老变态…… 要是这么着过一晚上,他觉得自己怕是能直接得道飞升。 太难了,就应该跟后勤小刘睡。江珩很后悔。 “不行了,我好困。”靠在江珩边上看了两分钟番之后,吴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江珩如释重负:“那赶紧睡吧,你往那边点,要不我怕翻身打着你。” 吴徵这次没反驳,困了吧唧地“嗯”了一声,往左边翻了个身。 其实江珩有一点失眠,睡觉也轻,大概是生活压力比较大的原因。不过在吴徵身边,他再紧张总体还是放松的,所以又看了会儿电子书江珩就关灯睡觉了。 但睡了估计还没十分钟,江珩就昏昏沉沉地清醒过来,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身上的感觉不太对,江珩怔了怔,还没睁眼,先感觉到怀里搂着个什么,软绵绵、热乎乎的。 江珩一瞬间察觉到什么,瞌睡一下醒了。 他震惊着轻轻低下眼,黑黢黢的夜色里,吴徵不知什么时候钻在了自己怀中,自己的左边胳膊搂着他脖子,右边胳膊倒是没这么罪恶,乖乖搭在被子外面。 但吴徵就不一样了。 睡着的人全无心理负担,他像个小袋鼠一样,整个扎在江珩怀里,柔软漆黑的头发掠过江珩的颈间,有一点痒,一只手搂着江珩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江珩的衣摆。 江珩震惊了一瞬后,意识到震惊没有卵用,也就渐渐平静下来。 视力逐渐适应了黑暗,现在可以依稀看清吴徵的脸。 他睡着的样子还是很安宁,眉心舒展,唇角竟还带着浅浅的弧度,像在做一个美梦。 如果说刚刚意识到现在场景时,江珩还兴起了短暂绮念的话,现在这些念头都已随着这一眼随风而去,心中只剩下柔软如春风如云团般的喜欢。 吴徵的身体暖烘烘的,像他的人一样,总是充满热情。 江珩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伸出手,在吴徵腰窝上轻轻搭了一下,但几乎是在指尖触碰到衣袂的瞬间他就放开了手,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他又是一波心跳加速。 老处男可真是太丢人了。 江珩的目光很快继续被吴徵的眉眼吸引,吴徵是那种长相极清新干净的类型,看着很嫩,说他是刚上大学的学生都不会有人怀疑。 与江珩鲜明到有时会略显锐利的眉眼不同,吴徵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很开心,即使在吐槽项目满脸生无可恋的时候,也能让人感觉到他对下班生活的向往进而觉得可爱。 要是其他时候,发生这种状况,江珩会非常君子地把吴徵放开,他一直觉得喜欢不是占有的借口。 可几个小时之前他刚刚攥着吴徵的手腕,手指贴着手指,皮肤蹭着皮肤,即使知道事情的成因不过是个意外,江珩到底还是个正常男人。让他在这种情况下毫不留恋地放开吴徵,他做不到。 江珩伸出手指,很轻很轻地碰上吴徵的脸庞。 就摸一下,他想,我就想看看这张总是带着笑的脸,摸起来有什么不一样。 江珩的触碰小心翼翼,他的手虚点在吴徵发际,但不敢落下,始终保持着与吴徵的脸大约有一厘米距离的高度,顺着他面颊的轮廓划过,最后指尖停顿在吴徵的唇角。 浅红色,微微上扬的唇角。 江珩犹豫再三,内心充满负罪感,他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举动,一旦让吴徵察觉,哪怕吴徵再单纯也一定会感觉到他的图谋不轨。 但江珩的目光根本没法移开,吴徵唇角那一抹淡淡笑意宛如一个亲热的邀请。 就一下,他不会发觉吧。 江珩的手指轻轻落在吴徵唇畔,就像想象的一样柔软。江珩的心跳的极快,夜色犹如一张温柔包裹的大网,将整个世界隔绝在他们两人之外,能感觉到的只有怀中的温热还有指尖的柔软,从未体验过的心动令江珩想要溺死在这片黑夜里。 “干嘛呢江哥……”怀中,吴徵突然呢喃了一声,伸手攥住了江珩手指。 巨网骤然收紧,江珩的动作僵住,连呼吸几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第38章 你又不是外人 一瞬间,江珩脑海中纷乱如麻。 吴徵醒着?不,不可能,他要是一直醒着就不可能让自己摸上去。 那就是刚醒? 他为什么会醒,明明在横山站那么折腾都睡得跟死猪一样。 不……关键是,现在要怎么解释? 心念电转之间,吴徵已经睁开眼睛,一秒之内江珩眼睁睁看着他的表情从“是谁吵醒了爸爸”到“怎么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再到“卧了个大槽!!!” 最后抓着江珩那根手指,震惊地大睁着双眼看着江珩。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又被吓得说不出来。 吴徵居然没有一脚把自己踢到墙上去,江珩甚至还有点庆幸。 “这……什么情况?”吴徵缓了半天,终于说了句话,声音有点发抖,不知道是被江珩吓的还是被自己吓的。 江珩内心天人交战。 把锅都推给吴徵的睡相不太好,毕竟自己还是上手摸了摸吴徵,而且也没第一时间把吴徵推开。 但如果不甩锅,看吴徵现在这个受惊程度,江珩感觉自己要凉。 于是,即便内心略有点负罪感,江珩还是很快做了决断。 “你……呃,睡觉可能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踏实。”江珩说着,还给自己配了个很亲切很可信的笑容。 吴徵小脸上瞬间爬满问号,他可能是受到的震撼太大,一时间靠在江珩的怀里,一动都没动。只见他视线缓缓下移到自己手上,又缓缓挪回江珩脸上。 “那你刚才……是不是摸我嘴来的?”吴徵看着江珩的手问。 “啊。”江珩一不做二不休,信手拈来一个借口,“因为你流口水了,我帮你擦一下。” 吴徵细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我还流口水?” 江珩心中飘过短暂的负罪感,但为了保持自己在吴徵心中的形象,他神态自若地点了点头。 吴徵捂脸。 吴徵脑海中现在一片混沌。醒过来的时候很懵,跟江哥说完话就懵上加懵。 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人在碰他嘴,按说吴徵一向睡觉沉,闹钟都要上五个,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怎么这么敏感。 他记得今晚是跟江哥睡,所以念叨了句,接着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人傻。 为什么会跟江哥甜甜蜜蜜抱在一起! 卧了个大槽! 然而吴徵还没来得及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哥已经淡定地说:“你睡觉可能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踏实。” 吴徵起初还不是很相信,因为他哥吴律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徵徵你睡觉可乖了。” 但随后他低头,看见自己手搂着江珩的腰。 吴徵:………… 天真无邪的吴徵终于意识到,吴律哥当时可能是在嘲讽他。 云朵般柔软的被窝里,两人亲昵地倚靠在一起。 手指搭在黑色棉t恤上,却能隐约感觉到布料之下江珩温热紧绷的皮肤。 江珩除了说两句话之外没有任何反应和动作,吴徵估计他也懵了。 但现在这个场景无论从视觉还是触觉都太有冲击力,所以吴徵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飞快松手转身。 没脸见人了,吴徵内心哀鸣着,你对江哥都做了什么啊…… 怪不得一睁眼,江哥的表情那么诡异。 也就是江哥这人温柔又大度,才任由他纠缠,没冷冰冰一脚把他踢开。 虽然他心里是觉得江珩身材很好人也帅吧,但谁能想到睡着的时候身体这么诚实啊! 吴徵整个人蜷成一团,捂着脸。 亏他还一直以为自己睡觉很乖,还三番五次跟江珩嘚瑟。一想到自己睡着了之后还贴过去抱江珩还流口水,吴徵简直觉得无颜留在人世间。 那可是天空中遥远的星辰一样闪亮的江哥啊,而且他还有了心上人。 自己这波操作比刚刚在私汤池还恐怖,要是让江珩误会了那就更糟糕。 这样的情绪让吴徵觉得又惶恐又尴尬,脸颊就像烧起来一样,这才转过身去,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但看在江珩眼里,眼前的景象就是另外一种解释。 虽然吴徵无助捂脸的样子很可爱,但对两个人的接触吴徵表现出这么强的抵触反应,江珩心里还是一阵失落。 江珩觉得自己应该劝劝吴徵,比如没事儿的咱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现在这种状况,两个人在双人床的两边,吴徵背对着他,江珩的话语仿佛都冻绝在喉咙,什么都说不出口。 就应该是这样子。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江珩于是也背过身去,闭上眼。 就在江珩越想越郁闷时,身后,吴徵敲了敲他的肩。 江珩有点意外地转头,对上吴徵清澈如水的眼睛。 他应该是想要说清楚吧,江珩想,你说什么我都配合就是了。 却听见吴徵低声说:“那个……江哥,对不起。” 江珩:? “为什么对不起?”江珩一愣。 “我真不知道自己睡觉这么招人烦,给你添麻烦了。”吴徵垂下眼,不敢看江珩,声音却越来越小,“我……我哥小时候说,我睡觉可乖了,现在仔细一想我才知道,他原来在嘲讽我。” “……”江珩虽然情绪还在郁闷中,看到吴徵一脸郁卒的模样却情不自禁扬起嘴角,“那后来就没人告诉你?” “后来我一直一个人睡,这种事上哪儿知道去。”吴徵闷闷地说,“主要还是我太实在了,哪天见到我哥我一定得跟他兴师问罪。” “这个不是重点。”吴徵继续说,声音又压低了,“总之就是……我不知道我睡觉那么活蹦乱跳,搞得你也没法好好睡觉,真的太抱歉了。等下我收拾收拾去打地铺吧。” 顺着吴徵的话说到现在,江珩总算稍微反应过来了。 吴徵是因为觉得自己睡相太差,给他添了麻烦,这才转过身去自闭。 至于江珩担心的,吴徵因为觉得被他碰了而心态崩溃的状况,现在听起来,好像是……没有出现? 这么神奇吗? “别别别。”江珩立刻阻止,“你要是就为这事儿跟我道歉的话,没关系,我不介意这个。” “真的?”吴徵一怔,“江哥你……不会觉得很讨厌?” “我怎么会这么想,睡觉的事又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江珩犹豫了下,本想就此收尾,但还是忍不住试探,“反倒是你,醒过来发现是那种情况,没觉得别扭吗?” “没吧,虽然确实有点儿近,但反正都是男的。”吴徵思考了一下,“何况你又不是外人,你是我江哥啊。” 江珩:“……” 他一瞬间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心跳差点停止,血倒是轰地一下全都冲上头。 这大概就是试探不成反被撩的滋味吧。 “那就行。”江珩笑了笑,内心对自己四平八稳的表现感到震惊。 但他也很清楚,再多说几句自己也许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跃尖叫出来,于是他用极其温文尔雅的态度安抚道:“接着睡吧,晚安。” “嗯。”吴徵有点不好意思地也笑笑,“江哥晚安。” 吴徵翻了个身,很快又陷入安眠。 江珩又半点睡意都没有,吴徵刚刚的话在他耳边反复重放。 至少对他来说,我和别人不一样。 想通这一点,黑夜仿佛都变成了甜的。 —— 第二天早起的状况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绮靡。 大概是吴徵昨天晚上惊吓过度,后续他睡得无比安分,连手指头都没有挪动半根。 不过江珩醒来时,平心而论,还有一点小失望。 江珩本来想拉着吴徵一块儿去吃个早点,但吴徵睡得冒鼻涕泡,他实在是不忍心打扰。 看吴徵大有一觉睡到早起集合的架势,江珩干脆自己起床洗漱收拾,忍痛放弃免费双早,决定给吴徵买点吃的回来。 便利店里早点种类挺多,江珩研究了会儿,发现自己对吴徵的口味全无了解,最后他本着宁滥勿缺的思路,买了一个肉包,一个豆沙包,一份关东煮,一甜一咸两种口味的三明治,一个汉堡,一个蛋饼,一盒粥,一杯豆浆,一杯咖啡和一杯奶。 十五分钟后。 吴徵揉着眼睛问:“江哥,你是要叫小刘和小宋过来聚餐吗?” 江珩挤出一个围笑:“并不,我只是早点吃的比较多而已。” “这也太多了。”吴徵啧啧感叹,一觉醒来看到茶几上堆成小山的食物,人似乎都清醒了一点。 他认真研究着桌上中西合璧,菜色各异的早餐:“哇,江哥你吃这么多都不带胖的啊?江哥我看你中午和晚上吃的不多啊?江哥这是不是什么新的保持身材的方法?” “闭嘴!”江珩恼羞成怒,“要吃什么赶紧挑。” “凶啥嘛。”吴徵委委屈屈,把肉包和豆沙包飞快抓过来,就着粥慢慢吃,同时满脸期待地准备观看江珩表演一个人吃三人份早餐。 江珩:“……” 我就应该买个玉米棒子把你打发了完事。 吴徵观察着江珩慢悠悠吃东西的动作,倒也渐渐看出江珩并不能真吃下这么多东西,因为江珩不但吃的比他还慢,还一直看着他吃。 而且江珩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看吴徵吃东西的时候,嘴角一直扬着一道浅浅弧度。 这个微笑表情让吴徵感觉很是诡异,诡异之余还有点脸红心跳的小紧张,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脑筋拼命地转。 不过以他的脑回路,自然是不可能想到江珩的真实用意。 思来想去,吴徵认定,江珩此举是为了在他面前展示自己身为部门主任的雄厚实力,就像捡了一大堆blingbling的小东西在雌鸟面前叉着腰走来走去嘚瑟的雄鸟。 他只顾着感慨江哥真是可爱,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这个比喻好像有哪里不对。 吴徵想,吃人家的嘴短,还是要给江珩一点回应。 于是吃掉两个包子,一碗粥还有几块关东煮之后,吴徵对着江珩灿烂一笑,接着满怀赞扬地用力一竖拇指。 江珩:“……?” 第39章 以为很简单其实不简单 团建结束后,会展中心再次陷入比陀螺还快的连轴转。 现在手头主要有两项任务,第一个是团建期间,让江珩有些烦躁的迟迟不能立项的世贸展,第二个则是年底由九院主办的轨道展。 轨道展压力在招展方面,和吴徵这边关系不大。logo早在年初就已经设计好,目前需要设计的就是招展书、官方网站、设计模板等宣传元素。 这些工作的难度不大,吴徵直接把任务分了下类交给设计小姑娘们,安排她们各自跟自己的负责人对接,加上有实习生妹子朴彤帮手,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目前吴徵的工作重心则是在一个月后开幕的世贸展上。 世贸展是一场国际化大型商业展会,展会规模超大,会有来自世界各国的数百家企业参展。十几年来,这是世贸展第一次落户国内,举办地点在沪市。 九院是第一次参加世贸展,院方对这次参展重视程度很高。 江珩复工第一天开了五个会,主题全是世贸展,开到最后人都晕了,这时万所给他微信,叫他去办公室。 “世贸展任务很重,院里高度重视。”万所对江珩说,“而且现在时间很紧,这些先决条件小江你应该都明白,辛苦一点也希望你们会展中心能理解。” “我们理解。”江珩点头,心想还不是你们一直拖着不立项才搞的这么着急,要不早半个月就可以开始准备。 当然,这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 万所却像是看穿了江珩的心思一样,他的眼神蛮微妙的,这个眼神让江珩心里有点慌。 正在江珩想着要不要解释点什么时,万所又说:“你准备一下,明天咱俩去沪市出个差,票我已经让行政订了。” 世贸展举办地在沪市,需要提前过去看看是正常流程。 江珩点点头,又问:“就咱们两个吗?” “对,先去踩个点了解一下。”万所又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带谁去吗?” “没有没有。”江珩立刻摇头,“我就是顺口一问。” 即使知道万所不可能另有所指,但刚刚那个问题还是让江珩一阵心虚,因为没法跟吴徵一块儿出差,对他来说还挺遗憾的。 “嗯。”万所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一般来说所长喝茶就是没啥事儿了你可以准备滚了的讯号,江珩麻利地整理了下衣摆准备溜。 但就在这时候万所问:“你们部门,是有个叫吴徵的设计对吧?” 江珩人一僵。 虽然内心已经惊涛骇浪翻了天,但江珩还是在一秒之内稳住了自己的表情。 他抬眼看万所,点了下头,得体地微笑道:“是。” “活儿不错,是吧?”万所说,“我记得他出过不少好评挺多的设计。” “对。”江珩心里疯狂打鼓,脸上不动声色,“吴徵很年轻就做到了设计总监,业务能力非常优秀。” 万所喝口茶,笑了笑:“年轻有为,跟你差不多。” 这话江珩彻底不知道怎么接了,他只能尬笑。 如果自己手里也有杯茶该多好,现在就能跟万所对着喝。 万所这问题什么意思啊,江珩整个人都不太好。 该不会是听说了什么吧?问题是,他也没有任何可以听说的东西啊。 江珩想自己虽然是喜欢吴徵,但他一没以权谋私,二没跟吴徵有过任何逾矩行为,毕竟人吴徵也看不上他。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什么,那也是私人生活,跟九院八竿子打不着。 但是这只是理性的思考,江主任为人再冷静理智,遇到感情的事还是会头脑发热。 所以,即使知道万所找他聊这些和他自己的小心思应该没半毛钱关系,江珩还是慌得像个猴子。 这时候万所又问:“你跟吴徵关系怎么样?” ……卧槽。 江珩慌张程度up,他现在简直想把万所那杯茶抢过来给自己压压惊。 但见过大风大浪的江主任还是笑了笑说:“关系挺不错的,吴徵是我手底下一员得力干将。” 万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吴徵对你的工作来说还是很重要的,是吧。” 江珩:“……” 如果江珩不是在草木皆兵状态下的话,以他的头脑,应该能够从万所这些语义暧/昧的话里读出更多信息。 可惜的是,现在江珩真是太慌了,他唯恐万所从他的反应中看出自己那点心怀不轨,一心只想表现出清白的模样。 “是,吴徵是会展中心各项设计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主力。”江珩打着官腔说。 “嗯。”万所又点点头,“明白,没别的事了,你今天回去收拾一下,晚点行政部会把机票信息发你。” 江珩忙不迭地答应,出了所长办公室仍然心有余悸。 晚上江珩在他、丁然、苏瑾、吴徵的四人群里通知了一声自己会到沪市出差,并嘱咐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 丁然苏瑾吴徵齐刷刷回复:收到。 第二天,江珩早上连办公室都没来,直接到机场跟万所会合。 吴徵上班时,往主任办公室瞟了一眼,门锁着。 说实话,吴徵和江珩在工作上的交流也没有很多,毕竟吴徵自诩为专业技能优秀、工作态度严谨的设计总监,真忙起来谁还有空去找江哥扯皮啊。 但是江珩在办公室坐着和不在,心里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吴徵现在就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他先给设计妹子们分别安排好任务,接着开始干自己的活儿。 世贸展影响力很大,所以九院不但要参展,还准备进行专题宣传,所以需要联系外包进行网站制作、多媒体宣传、现场拍摄等等,加一起林林总总也有好几家公司。 这些事项当然都需要签合同。事情比较急,江珩不在,苏瑾那边又在忙着轨道展二百多个展商的合同事宜,所以世贸展的合同就全部压在丁然和吴徵手里。 合同的金额、详细条款等都是有模板的,他们需要做的其实只有两件事。 第一步,到管理部进行合同录入。 第二步,申报财务完成打款,或者收款并且开票。 看起来很简单,吴徵也觉得这件事很简单。 所以当丁然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跟他说“我手里还有六篇稿子,你帮我处理一下这些合同”的时候,吴徵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他信心满满地把合同整理了一下发给管理部,然后愉快地打开cad继续工作。 十五分钟后他接到管理部李姐的电话。 “李姐。”吴徵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合同ok了?那我现在去跟财务联系……” “不。”李姐说,语气很淡定,内容很无情,“你的合同全部被驳回了。” 吴徵:“……” 吴徵震惊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最近咱们所出台了一项新规定。”隔着话筒,吴徵仿佛能看到李姐推了推眼镜,“必须先拿到打款发/票才能完成合同录入。” “这是什么逻辑?”吴徵难以置信,“合同不生效怎么打款,不打款怎么开票?” “你这都是付款合同吧,可以先去找财务预打款。”李姐解释道,“拿到票合同就可以录入了。” “行。”吴徵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去问问财务。” 于是吴徵跑去财务,问能不能预打款。 “当然不能。”财务赵姐从眼镜片上缘看着吴徵,露出你在想peach的表情,“所里有规定,合同不生效禁止打款。” 吴徵问:“那怎么才能让合同生效呢?” “去管理部录入,录入完就生效了。”赵姐说。 吴徵:“……?” 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巨大的疑惑。 他隐约感到这个事情好像出现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吴徵想赵姐可能不了解旁边部门的规定:“管理部那边说没开票不能录入合同。” 赵姐点点头:“是这么规定的,你得给管理部发/票。” 吴徵心生极其不祥的预感:“可是您说不能预打款,不打款就不能开票。” 赵姐继续点头:“确实不能,你把合同录入了才能打款,打完款对方就会给你开票了。” 吴徵眼前一黑:“可是合同必须要有票才能录入怎么办?” “打款啊,只要打款了就有票。”赵姐说。 吴徵想死:“可是合同没录入,能打款吗?” “当然不能,你赶紧录入完合同就可以打款开票了。”赵姐一脸你这个年轻人理解能力怎么这么差的表情。 吴徵:“……” 我严重怀疑你在搞我,而且我有证据。 可惜,有证据的吴徵并不能做什么,在心硬如铁的管理部和坚持原则的财务部面前,他弱小、可怜而又无助。 吴徵本来就不擅长话术,跟管理和财务磨了一会嘴皮子未果,垂头丧气地回去找丁然。丁然安慰说:“那等我写完稿子去找她们吧,辛苦你了。” “嗯。”吴徵点点头,心里还是有点丧。 要是江哥在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帮他处理这些问题。 而且在江哥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吐槽,他不可能跟丁然说这些。 吴徵把自己往椅子里一塞。 这是江珩离开帝都的第五个小时。 他开始想江珩了。 第40章 一桩陈年八卦 在工位上瘫了半个小时吴徵都没缓过劲来。 管理部必须要付款开票然后凭票才能录入合同。 而财务部必须要先录入合同才能走付款流程。 人干事? 最后还是丁然一家家联系合同方,凭着九院的地位求着人家预开一下发/票,这才把几份合同都顺利录入。 吴徵和丁然两个平时都是专注技术,对斡旋在楼上各部门之间并不擅长。丁然也只不过因为是宣传口,嘴皮子比吴徵利落一点而已。 合同全部搞定之后两个人全部累傻,下班时间到了还咸鱼瘫在工位上,动也不想动。 后勤小刘检查完插销打扫完卫生准备走的时候,才注意到瘫在工位上装死的吴徵和丁然,他们年纪相仿关系也不错,所以小刘好奇地跑过来问:“你俩怎么了?” 这个问题就像是开启了泄洪的闸门,吴徵和丁然瞬间化身愤怒的小鸟,叽叽喳喳,疯狂吐槽。 小刘一边听一边乐,乐得差不多了,才跟两人悠悠道来一段八卦。 原来管理部和财务部都是故意的,原因是想要恶心彼此,因为这两个部门之间的关系非常不好,谁都不想先让步。 故事要是追根究底可以回溯到六年前,当时财务部主管去管理部批合同时借了一根圆珠笔没有还。 事情就从这根圆珠笔开始发酵,到了现在,两个部门之间已经到了暗流涌动,水火不容的程度。 “这俩部门闹得这么僵?看不出来啊。”吴徵挠了挠头。 小刘理解地点点头:“要是连你都能看出来的话,这俩部门主任就别混了。” “?”吴徵一怔,“我怀疑你在嘲讽我。” “不需要怀疑。”丁然在一边接话,“他确实是在嘲讽你。” 吴徵:“……”在线等一个江哥,急。 总之,管理部和财务部从那根圆珠笔开始,开启了一段互卡合同,彼此恶心,也恶心所有来批合同的部门的奇妙旅程。 小刘每年轨道展都总管全部展商的合同。用他的话说,每次走流程都感觉自己活的像个愤怒小伙表情包。 “之前怎么没听江哥说过这种事。”吴徵听完之后,若有所思。 江珩是会展中心第一经手人,除了轨道展展商合同之外,多数合同都由他来走流程,可吴徵从来没听江珩提过哪怕关于这个流程难度的只言片语。 吴徵立刻想到江珩默默帮自己联系参标单位、给自己挡枪、替自己开会。 他非常感动地想,江哥果然是无私奉献好榜样,属实令人钦佩。 却听小刘说:“那是因为主任会用美人计。” “?”吴徵霍然回头,满脸空白。 吃瓜丁然眼中再次放射出想听八卦的光芒。 小刘放低声音,这事他也是偶然才知道。 那是一个轨道展来临前的夜晚,九院众人忙的四脚朝天,没空下班。 晚上七点半,小刘整理了厚厚一打合同,准备去走流程。 事先他已经想象到此行会是地狱难度,毕竟管理部和财务部针锋相对,现在还是下班时间,李姐是个极度恋家的女人,不能准时下班时每过十分钟她的怒火都会指数级上升。 小刘叮叮当当给自己打造了厚如城堡的心理建设,敲门,进屋。 半分钟后,小刘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五分钟后,小刘垂头丧气地抱着一打合同,准备再次跟往常似的,恳求各位展商爸爸看在九院是大企业、轨道展是大型展会的份上先把展位费交上来,这个过程要浪费漫长的时间并且是极其严酷的心理折磨。 就在这时,小刘迎面撞见刚打开办公室门的江主任。 “怎么回事?”江主任一眼便看出小刘表情不对,关切地问道。 小刘哭丧着脸,把事情据实以告。江主任认真听着,微微蹙着他那墨画般标致的眉。 “我之前走流程不是这样的。”江主任听完之后说。 小刘一听顿时有点急:“主任,真是这样的,管理和财务他们……” 江主任摆摆手,笑了笑:“我知道她们的情况,别担心,我帮你解决。” 于是小刘半信半疑地把手里合同交给江主任,跟在江主任身后再次上了楼。 管理部李姐是一位很有霸者气息的女士,放在老港片里至少也是个包租婆级别,在宣传所更是啸聚一方。 她手下掌管的合同录入系统有如宣传所的一道铜墙铁壁,不过个三关,任谁也别想轻易进出。 江主任敲开管理部的门,李姐冷冷一抬头,目光有如两道利剑。 即使她看的不是自己,小刘还是一个寒颤。 却见江主任不为所动,反而唇角一勾,露出个极其温柔得体的笑容,那笑容就连小刘看了都不得不为江主任的颜值折服,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姐的表情从一脸不爽变成稍微有那么点愉快,最后清了清嗓子问:“江主任,什么事?” 从李姐的语气小刘已经感觉到了差别对待,在震惊于江主任的手腕之余,他流下两行宽面条泪。 当然李姐也不是馋江珩的身子,更多是一种面对温文尔雅小帅哥的请求怎么都无法拒绝的心情,总之,江珩顺风顺水地帮着小刘搞定了那堆合同。 小刘讲完这个故事,吴徵和丁然嘴巴张成两个“o”字。 吴徵默默撤回自己心里刚刚对于江珩“无私奉献好榜样”的评价。 仔细一想,江哥还有院里所有前台大姐的联系方式,看得出是一个久经锤炼的妇女之友。 原来你是这样的小妖精,啧啧啧。 当天晚上,吴徵回家之后,收到江珩微信。 -九院江珩:今天工作有什么需要汇报的内容吗? 吴徵想想,把今天开会的内容整理了一下发过去,顺便告诉江珩他已经完成了合同的录入,并且跟江珩狠狠吐槽了一波管理部和财务部的骚操作。 -九院江珩:那两个部门关系不好,你别直接去找她们分别问,跟管理部李姐卖个萌,态度好一点,她就会破例给你录入一下。 嚯,就知道你得这么说。 吴徵立刻准备开玩笑逗逗江珩,比如说“交际花”什么的,可字还没打完,江珩又是一条消息弹出来。 -九院江珩: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把这事给忘了。唉,今天你挺麻烦的吧,我要是在就好了。 吴徵盯着这条微信看了许久,默默删掉了原本打好的玩笑话。 -与世无争:没事儿,已经搞定啦。 -九院江珩:[小浣熊摸头] -九院江珩:[图片] -九院江珩:辛苦了,给你带了点心,牛奶糯米的。 -与世无争:哇!!蟹蟹江哥!!! 发出这句话,吴徵的神情却远没有他发的文字看上去那样兴奋。 因为吴徵突然在想,江哥给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带了什么? 一样的点心吗?应该还有其他的吧? 吴徵一时间尝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只知道是酸酸甜甜的。 —— 如果吴徵有个日记本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江哥不在所里的第一天。 想他。 因为今天被管理部和财务部一起蛇了。 江哥不在所里的第二天。 想他,想他。 因为今天被迫开了一天会。 江哥不在所里的第三天。 想他,想他,想他。 因为今天该翘班了,但是江哥不在,走不了。 今天是江珩不在所里的第四天。 江珩这次出差的周期比想象中更长,因为世贸展除了展会之外,还有会议、商务合作等部分内容,这些部分江珩虽然不是主导,但万所有心培养他,就让他都跟着看。 这么多天都见不到吴徵,江珩很是头疼。而且客观来说,两个人的接触主要因为工作,私交并没有到很亲近的程度,江珩给吴徵发微信还是需要名正言顺的理由。 好在吴徵也挺乐意跟他聊天,每天江珩问有没有工作要汇报,两人都能断断续续说上半个晚上。 江珩喜欢吴徵,当然愿意回他话,但吴徵在对话中还蛮主动的找话题,这让江珩有点小开心。 前些天还自怨自艾着“吴徵对谁都可以好”的他,因为这几天连续不停的快乐微信经历,已经飘飘然到觉得“哥对徵徵来说估计还是挺特别”了。 —— 世贸展的工作推进得并不顺利。 虽然吴徵已经化身成莫得感情的设计机器,但架不住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一样东西: 领导自己否自己。 按照以往的“方案abc”模式,吴徵已经因为领导花样百出的想法做了四套不一样的abc。 但这次世贸展因为等级太高,参与决策的领导比较多,众口难调,至今项目进展还是在选择方案a1,a2,a3还是a4之间反复横跳。 开一小时会能吵四十五分钟到底用哪个方案,根本没法推进后续工作。 这聒噪的场面哪怕只是想想都感到头疼,更不要说吴徵对工作本来就没有多大耐心,在没日没夜的赶工返工返工赶工之下,吴徵现在走起路都带着随时准备羽化登仙的气息,简直要疯球。 第二天还得开大会,据说这次大会一定要确定方案,可以想象到时候场面上会是一场惊天大撕逼。 吴徵通过微信巴拉巴拉吐槽,气人的事说出来就会好受一点。 江珩看着这满篇满篇的愤怒,知道自己现在笑很不应该,可又觉得吴徵这种气得跺脚的样子实在可爱,于是还是放任自己笑起来。 笑着笑着,吴徵又发来消息。 -与世无争:唉江哥你要是在就好了。 -与世无争:我想死你了。 虽然知道吴徵这么说的原因很单纯,但看到这句话时,江珩还是有点开心。 嗯。 我也想你。 第41章 你不是下周一才回来吗 其实在最开始知道江珩出差的时候,吴徵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他欢呼雀跃,心想马上可以肆无忌惮翘班了,爱谁谁吧。 谁知道很快他就被事实狠狠打了脸。 前三天,吴徵每天被工作缠得想原地跑路。 可是一想到还有这么多活,他心里居然会产生一种诡异的责任感。 发现这个事实时,吴徵一脸问号,但想想现在江哥不在,他就是会展的门面之一,吴徵不情不愿地收拾东西,委委屈屈去干活。 第四天终于有半个没会的上午,虽然下午就是那场吴徵跟江珩吐槽过的撕逼大会,前一天晚上,吴徵还是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翘班!哪怕就翘半天也行! 次日早七点,在闹钟响起之前睁开双眼的吴徵:“……” 为什么会这样。 他难以相信自己已经堕落如斯,虽然之前休年假的时候,好像就已经显出了转变的端倪,但事情真的发生,吴徵还是不肯相信。 吴徵闭上眼睛,强行继续睡,勉强睡了个回笼觉,梦里吃了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吴徵期待地睁眼看手机—— 七点半。 吴徵:“……”这踏马是怎么肥四。 吴徵大睁双眼,仰面望天。 一小时后,大大的眼睛底下浮出浅浅一层黑眼圈。 真,的,好,无,聊,啊。 按说这个时间点,九院要开始上班了,平时如果吴徵打算翘班的话,这时候江珩已经在给他发消息,问他起床了没,几时来单位。 吴徵往上翻聊天记录,除了谈工作和拿小浣熊表情包斗图之外,基本就是江珩和他斗智斗勇,判断他到底有没有翘班,并且试图将他缉拿归案。 而现在,江哥在出差,这些都没有了。 于是翘班一下变得苍白起来,失去了原本的乐趣。 尼玛,以前不是这样的。吴徵绝望地想,以前我明明是为了翘班而翘班的。 于是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打开电脑,看了半集番。 番剧很可爱,轻松废萌,恐怖的是吴徵看的时候,脑子里居然全是世贸展的事。 担心他手底下的小姑娘们有没有被其他部门的人欺负,担心他不在的这一会儿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我的青春结束了。 二十分钟后,吴徵认命地洗漱完毕坐进车里。 九点,吴徵到办公室,走到工位上时丁然还打趣了一句:“今天迟到了啊。” “啊哈哈,起晚了。”吴徵干笑。 我已经进步很大了,差点你就连我人都看不见了好吗。 今天上午没什么大事发生,吴徵想找江珩汇报工作都没话可说,就在休息时间给江珩发了个[小浣熊敲门]的表情,试图逗江珩跟他说两句。 可惜,江珩没回,看来在沪市出差他也很忙。不过下周一他就回来了,指日可待。 午后,就是吴徵昨天跟江珩抱怨的那场大会。 全名为第九研究院世贸展巴拉巴拉协调讨论会议,吴徵简称其为撕逼会。 这种会议就是各路大佬唇枪舌剑,见招拆招的舞台,经常吵到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对方从座位上揪下来的程度。 要是平常吴徵还是挺乐意去看热闹的,毕竟看热闹很快乐。 但是战火烧身就不香了,吴徵一想到这次撕逼会是为了吵到底选哪个方案,最后定下来说不定还得加一堆无理要求,他就不想去。 可惜不行。 院领导为了充分展现对这次撕逼会的重视,将开会地点选在了科技楼会议室,会议一点开始,十二点五十,吴徵去签到。 在签到表上,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名字下面那个名字是:江珩。 “?”吴徵签完名问管签到的小哥,“这个名单弄错了吧?他出差了,应该是我们王所来开会。” “??”小哥的表情比吴徵更迷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签到的。” 吴徵耸肩,那就这样吧,反正他自己的名字没错就行。 这种会议都有座位表,吴徵去看了下自己的位置,还不错,在角落里,宣传所这次一共就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江珩”,“江珩”的位置在他左边。 要不是不准拍照,吴徵真想把座位表和签到表都拍下来,晚上跟江珩吐槽说你看行政这什么工作效率,名单都搞错。 进了会议室,上座率差不多有五成,但王所还没来,所以左边那个位置还是空的。 吴徵在自己位子上坐下,打开小本本,记上日期,把会议标题记下来。 然后开始在空白页上画小人儿。 摸鱼星人就是这样,尤其想到一会儿王所坐过来,在王所的恐怖威压下他不可能接着画,吴徵就抓紧时间,下笔如飞。 他画了个三头身q版小人,小西装,戴眼镜,是个一脸严肃的小正太。 然后在边上写了个萌萌的名字:江小珩。 严肃的小正太江小珩手里拿着块小蛋糕,正作势要吃,吴徵认认真真在那块小蛋糕上画奶油花、樱桃还有巧克力装饰牌。 旁边椅子“吱”地响了一声,左边有人带着笑问:“画什么呢?” 吴徵一个激灵,先收本子再转头,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王所,我……” 后半句话全都被卡在了嗓子里。 正在他左边坐下的这位西装革履,眉目清隽的帅哥,似乎刚好是自己正画的这个小正太的原型诶。 “江哥?”吴徵拼命压低了嗓子,以免自己的震惊和兴奋流露得过于明显,“你怎么来了?” “?”江珩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座位表上不都是我的名吗,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我……”吴徵无语凝噎。 这就是典型的我已经自作聪明想到了第三层逻辑而你其实就在第一层。 江珩无辜地眨眨眼睛。 “江哥你不是说下周一才回来吗?”吴徵依然难以置信。 “不是有人说想我了吗。”江珩语气轻描淡写。 他从包里取出随身带的笔和本,包的夹层里露出飞机上发的一小袋坚果,这让吴徵反应过来,江珩恐怕一下飞机,家都没回就先跑来开会。 吴徵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但与此同时他又感到哪里不对。 这话的意思是他想江哥,江哥才回来了?事情不是这么说的啊,这种展开令人感觉很不和谐,或者说太和谐了,容易让人想歪,那就太对不起江哥那位“心上人”了。 “开玩笑的。”江珩又适时开口,“现场的事差不多搞定了,我打听了下这场会规格有点高,怕你一个人搞定不来,王所可不会像我这么罩着你。” 这话说得倒很有道理,王所肯定只会把吴徵推出去让他面对风雨。当然了,从工作角度来说,这也没什么错,只不过让吴徵选他肯定还是愿意缩在老母鸡江珩的翅膀底下。 “江哥辛苦了。”吴徵真情实感地说。 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下次调戏我就不必了,很容易让人想多的。 江珩又笑笑,在会议室里他整个人的气场就显得很端庄,所以笑也是很营业那种感觉。 带着这样的笑容江珩看向吴徵:“刚才画的画给我看看。” 吴徵:! 吴徵警觉地盖住小本本的封面,这可不能给江哥看,江小珩,害,太丢人了。 结果眼看江珩唇角又勾起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这个和营业的笑容又不一样了,带着一种居心不良的味道。 “不就是江小珩吗,我都看见了。”江珩挂着这丝笑意,看着吴徵,伸手,“来让我仔细看看我儿子。” 吴徵:“……” 江珩都说江小珩是他儿子了,那吴徵只能给他看,要不自己岂不是成了隔断父子亲情的恶毒老母亲。 于是吴徵不情不愿地把笔记本递给江珩,为了避免让他看到自己之前在其他会上的涂鸦,还不得不自取其辱地直接翻到了江小珩那页。 江珩一接过本子就笑起来,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这是他以前在办公室绝不会有的形态。 平心而论,江小珩画的是真可爱,可爱之余又因为眼镜加西装的打扮有点帅,要是发网上估计也会有小姐姐追着留下“啊啊啊啊儿砸妈妈可以!!!!”这样的评论。 江珩伸手摸摸江小珩的脸,这才转过头:“画得这么好看,你画过漫画?” “没。”吴徵说,“我也就是随便发发电,精细度离专业水平还差得远。” 江珩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合上小本本递给吴徵。 虽然江珩的出现让吴徵心情一下好了很多,但客观来说江珩的存在并不能降低会议的魔鬼程度,会上各方大佬的撕逼比吴徵的想象有过之而无不及。 撕逼的核心环节围绕吴徵提供的四套方案展开。 大家都知道,吵架的基本原则就两条,第一抬高自己,第二贬低别人。 现在几位大佬就按照这个准则,言辞委婉语义犀利地把自己不支持的方案贬得一无是处。 吴徵:……妈的好气。 虽然他只是个没有感情的设计机器,虽然几位大佬互相攻击也只是为了维护自己支持的方案。 但毕竟都是吴徵的作品,任何一个创作者都不可能想看见自己的作品被人疯狂挑刺,而且还是一下四套,全方位攻讦。 吴徵默默地听着,道理他都懂,但不妨碍他不爽。 台上大佬侃侃而谈,台下吴徵气得打开小本本,在江小珩边上画了个头上冒火,表情狰狞的三头身吴小徵。 这时大佬讲完话,众人开始礼节性鼓掌,吴徵愤怒地不想鼓掌,决定用这种小动作表达自己无声的抗议。 现在这一脸不爽,被人看到就看到吧,玛德,不管了。 就在这时,旁边江珩轻轻捏了下他胳膊,低声说:“别赌气,听话。” 第42章 只有你能给我解压 吴徵内心一直藏着个幻想: 自己其实是个发起脾气来就六亲不认的狂拽酷炫吊炸天暴娇小少爷。 看这人设就带劲。 然而此刻,幻想彻底破灭。 天底下可没有被人一掐胳膊就服软的暴娇小少爷。 吴徵瞧着自己不听使唤已经举起来拍巴掌的两只手,觉得自己真是非常不争气。 他楚楚可怜地看了江珩一眼,江珩也关切地看着他,但整个人从姿态到表情,还是营业的成分比较重。 与他对视时,江珩目光有一瞬间的软化,但随即他极其轻微地拿眼神点了下正准备上台的新大佬,示意吴徵,别说话,好好听。 吴徵立刻乖乖坐直,宛如一个期末考前最后一节课上等待老师画重点的学生。 脑海中不住回放着刚才的场景。 江珩轻轻捏他手臂,带着种心照不宣的亲昵。 还有那句声音很轻很轻的“别赌气,听话。” 这么大的会议室,这么多的人。 那一刻吴徵却清楚感觉到他和江珩的联系。 江珩仿佛能听到他心里的声音,他好像也……只能听到江珩的声音。 只愿意听江珩的话。 吴徵目光热切地追随着台上说话的大佬,耳朵却有些发红。 —— 这次撕逼会的兵荒马乱就是整个世贸展场面的缩影。 最后院里的决定简直离奇:世贸展影响力和规模都太大,而且是举办十几届来第一次在国内开展,所以九院将与另一家大型企业联合参展。 这就意味着此前的安排全部要推倒重来。 面对这种巨变,刚入职时吴徵会一脸震惊四处打听,那以前的东西是不是白做了? 两年前的吴徵会叹口气,淡定规划未来一周的翘班路线。 至于现在的吴徵,怎么说呢,可以用一个冷笑话来形容。 一个人从十楼跳下去,没死,这叫奇迹。 这个人又从十楼跳下去,还没死,这叫奇迹再现。 这个人叒从十楼跳下去,还没死。 这叫他已经习惯了。 吴徵现在就已经习惯了。 没关系,哥只是个没有感情的设计机器。 无非就是删删改改,熬夜加班,顺便蹭江哥的奶茶。 —— 对吴徵来说,在九院工作最蛋疼的其实不是来如疾风骤雨的项目要求,也不是领导信马由缰的修改意见,而是那繁琐到令人头秃的审核机制。 而隔壁这家大型企业,就叫它z厂吧,审核的恐怖程度比九院有过之而无不及。 合作参展事宜确定之后,按规定要进行汇报演讲。 演讲人是z厂一位职务挺高的总监,汇报演讲需要一份ppt。 考虑到演讲规格比较高,吴徵决定这份ppt还是自己亲自来做。 他精心制作了一套配色百搭,风格简洁的设计模板,然后按照z厂宣传那边整理的文字资料填入ppt,交付,美滋滋。 当然了,吴徵也做好了改稿的准备,不需要修改的设计稿还叫设计稿? 跟吴徵对接ppt的那个人,吴徵称呼他为祝总。 这位祝总具体的职务他不了解,但是遇事不决叫总准没错。 祝总拿到ppt二十分钟后,给吴徵来了个电话:“吴工,关于这份ppt我们这边有一些修改意见。” “您说。”吴徵客气地回答。 “字体改一下,另外不要居中对齐。然后这个ppt的模块划分有点问题,第一个和第二个合并,第三个要拆成二和三,第四个要……” “……稍等一下祝总。”吴徵忍不住开口打断,“模块划分是宣传那边定的,确定要修改吗?” “宣传那边定了,但是也可以调整嘛。”祝总淡定地说,“这样出来的效果,领导肯定不会喜欢,你先按我说的改。” “好的。”吴徵从善如流。 忙活了两个小时,总算按照祝总要求的挑好了字体格式,最重要的是重新排完了模块,吴徵把二稿交上去,祝总很快回复:“好的,没问题了,我发给吕总看看。” 吕总又是什么玩意儿? 吴徵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又是十分钟后,小祝总带回大吕总的修改意见:把第一条拆分成第一、第二两条,后面的编号顺延。 吴徵又看了一眼拆分的部分,和宣传给上来的初版模块一毛一样。 吴徵:“……”果不出我所料。 吴徵咬着牙又把模块分好,重新发给小祝总。 再十分钟后,大吕总上面的大大杨总又提出了修改建议,吕总要求的修改有一半又被返工。 就这么像套娃一样,每一位审核都按照自己心目中上级会喜欢的版本要求吴徵修改,改完他满意了,往上一递交,其实上级根本不喜欢,打回来接着改。 这就是人生!人生!人生! 吴徵恶狠狠划拉着powrpoint,但是又有什么办法?还是要继续认命地改。 经过为期三天的层层递进,这份ppt总算经过了各位领导的允许。 在经过反复修改后,稿件最终返璞归真,与初稿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意料之中。 吴徵麻木地把这份ppt传上去,这已经是“世贸z厂演讲ver39”,不过没关系,只要这一稿能过,他就谢天谢地。 漫长而煎熬的二十分钟后,z厂演讲总监的助理给吴徵打来电话。 “吴工您好。”小助理的声音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态度极佳。 吴徵打了个寒颤。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反推一下,当一个跟你非亲非故的人突然对你笑容满面,那就说明你要倒霉了。 “演讲ppt我们徐总监看过了,非常满意。”小助理继续说。 吴徵脸上毫无波动,在心里默默给他补上两个字—— “——但是。”小助理说。 该来的总算来了,吴徵大概是被虐傻了,竟然精神一振。 “但是这张图有点问题,您看下微信。”小助理从微信发来一张截屏,是宣传那边给的配图。 这张图是一个论坛会议的照片,照片中演讲者侧对镜头,侃侃而谈,风度气质俱佳。 唯独有一个小毛病就是图片质量不高,确切来说,糊得像是被打了层马赛克。 当时吴徵就问给他资料的人,确定用这张图吗? 对方说,对,这张图最能表达这里要表达的主旨。 你看,现在还不是得换。 吴徵无声地撇了撇嘴,然后问小助理:“这张图要换是吗?换成什么,直接发给我就行。” “啊?”小助理疑惑了一下,连连道,“不不不,不要换,这张图表达的内容放在这里很合适。” 吴徵一愣:“那你要改什么?” 小助理那边突然沉默了。 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吴徵敏锐地嗅到了遇到撒币的气息。 过了得有十秒,小助理终于吞吞吐吐,艰难地说道。 “那个,徐总监的意思是,这张图太糊了,您能把它给p得清晰一点吗?” ? 吴徵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怎么不让我把这个侧站着的人p正过来呢? —— 其实发生这种事,吴徵也能理解,因为不管九院还是z厂都是基于实体存在的产业,高层很多年纪偏大,对ppt、互联网这些新事物接受的比较慢。 因此提出一些看起来有点傻的要求,倒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对身处设计一线的吴徵来说,每天都要解释比如“我们不能把图片上的小字变大”“也不能把很模糊的图变清楚”“图的清楚程度是由它本身而不是我来决定的”“这个东西是ppt不是视频,带配音不太现实”这类的傻瓜问题,确实让他心力交瘁。 吴徵不愧是吴徵,拥有比一般人强大很多的内心,在这么被折磨了两天之后,他果断找到了排解郁闷的办法。 第三天晚上,又是一个独自加班的夜。 吴徵顶着拳头大的黑眼圈,满脸期待、鬼鬼祟祟地用办公电脑下载了好基友发来的附件,然后安好。 只见自己的电脑桌面上,右下角突然冒出一小团云雾状的特效,接着,一个西装革履戴眼镜的三头身q版小人儿出现在屏幕上。 似李!江小珩! 没错,这是吴徵找他的大学同学兼好基友帮忙做的桌宠江小珩。 江小珩就是个桌面装饰物,功能非常简单,站姿坐姿躺姿三个动作切换,外加可以在站立姿态下用非常ppt的姿势走路。 因为它(他?)完全是吴徵自己画的,但吴徵现在又没多少时间,所以只能这么凑合事。 但对吴徵来说已经足够了,他心满意足地拿鼠标狂戳江小珩,江小珩被戳到的地方冒出“井”字型的生气符号,吴徵鹅鹅鹅地笑到瘫在椅子上。 大学时他就喜欢搞这种小玩意来解压,不过以前一般是看起来软绵绵的团子啊、土拨鼠什么的,弄人形还是第一次。 他找好基友要约个桌宠并且把图发过去的时候,基友还意味深长地“哦哟哟哟”了一阵,问他这人谁啊,你为什么要做他的桌宠? 当时吴徵没有回答,因为他稍微想了下,发现自己也答不上这个问题。 可能是因为在会上画了那个江小珩触发了灵感,但也可能不是。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吴徵已经有了桌宠江小珩,痛苦的加班时间一下也变得快乐起来。 吴徵一看表已经六点多,反正也得加班了,不如摸会鱼把晚高峰划过去,于是他专注地继续戳江小珩。 江小珩本来画的就是萌帅那一挂,加个生气符号简直奶得吴徵要背过气去。 吴徵满脸姨母笑地戳戳戳啊戳戳戳,直到突然头顶上出现一片阴影,然后一只手落在他椅背上。 “玩什么呢,这么高兴?”吴徵还没回头,已经听到了江珩的声音。 第43章 我也想要个桌宠 吴徵:我裂开。 他现在认真怀疑江珩和江小珩之间有什么神奇的联系。 要不为什么每次他一玩江小珩,江珩就能冒出来啊?! 而且江小珩这个程序设计的比较简单,没有一键隐藏防老板功能,吴徵就算想把它藏起来,也根本藏不住。 只听身后江珩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陷入沉默。 完蛋。 吴徵再一次达到人生尴尬的顶点,缓慢地转过头,小心翼翼查看江珩的表情。 江珩没什么表情,显然是愣住了。 但硬要说的话,他好像也没有生气。 仔细看的话,江珩嘴角甚至噙着一丝弧度? 有点愉快? 吴徵确定自己没看错以后,心中缓缓浮出一个问号。 愉快? “这不是我儿子吗?”江珩轻笑了笑,“怎么跑你桌面上来了?” “我……”吴徵的脸唰一下涨红了,有那么多叫法你就非要管它叫儿子么,“就……找朋友帮我做着玩的,减压。” “减压?”江珩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怎么减?” “……”吴徵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点了下江小珩的脑门。 一个“井”字符号啪地爆出来,江珩笑出声。 吴徵:“……”这场面有点微妙的羞耻是怎么回事。 “我能试试吗?”江珩问。 江珩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吴徵感觉刚才涨红的脸现在颜色似乎褪不下去了,他磕磕巴巴地说:“试,随便试。” 于是江珩俯下身来,伸手握住鼠标。 他站在吴徵背后,这个姿势之下,江珩身上洗衣液熟悉的甜香气味几乎把吴徵整个人都包裹住。 不得不说,江小珩真的超可爱。 江珩愉快地切换着坐姿躺姿,然后在江小珩身上chuachua地点井号,一边点还一边乐。 这个场景按说是非常其乐融融,但是吴徵一想到江珩是在自己玩自己,就感觉有点没眼看。 就在吴徵准备劝江珩收手的时候,办公室门突然响了两声,接着被人推开了。 —— 如果时光能倒流的话。 梁子卿绝对不会忘带充电宝,就算忘带了她也不会这么晚才发现。 就算真发现了。 她也绝对不会折回办公室来取。 在推开门的瞬间看到江主任和吴哥一前一后从同一个工位上直起腰来看着她,六只眼睛视线交汇的刹那,梁子卿人都裂开。 他喵的,为什么总是让我撞见这些。 梁子卿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三脸空白的状况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见惯风浪的江主任先回过神来。 他冲着梁子卿笑了笑:“子卿怎么回来了?” “我东西没拿。”梁子卿飞快地说着,冲到自己工位上,“我拿一下就走。” “子卿来。”吴哥终于好像也回过神来,有点过分热情地招呼着,“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梁子卿:“……”其实我是拒绝的。 但面对吴哥blingbling的大眼睛,还有江主任那虽未言明但竟然隐含期待的眼神,梁子卿忽然觉得,如果她不过去看,场面会更尴尬吧。 也许主任和吴哥就是单纯在讨论工作呢。 二十秒后,面对着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是江珩的q版形象。 梁子卿:“……”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可爱吧。”吴徵愉快地戳戳戳小桌宠的脑袋,“这个可减压了,我给你也拷一个?累的时候戳着玩。” “不了不了。”梁子卿连连摆手,在自己电脑上养个主任的趣味她可不敢有。 但是有件事她实在是太好奇了,难道江主任和吴哥这就……暗度陈仓? 该不会那天团建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可是以梁子卿这阅爱情小说无数的恋爱脑,完全看不出这俩人的关系有突飞猛进携手迈进下一单元的迹象。 看江主任的动作,虽然透着对吴哥很想亲近的意思,可一点都不敢碰到吴哥的衣服,吴哥更是满脸天然——两个月来,虽然吴哥是领导,但梁子卿已经对他某些方面的智商有了清醒的认识。 总之,这俩人摆明了是没谈恋爱啊? 那吴哥你在电脑上养个小主任是怎么回事。 斟酌再三之后,梁子卿忍不住问道:“吴哥,你为什么要做一个主任形象的桌宠?” “……” 吴徵顿时感觉自己失了个大策。 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太紧张了,居然脑子一抽就招呼子卿过来看江小珩。 瞧瞧,现在看出事来了吧。 为什么要做一个主任形象的桌宠。 这个问题不是吴徵不想回答,是他自己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开会顺手画的。”吴徵想了想,干笑着解释,“我也不知道做个什么桌宠合适,就让基友帮忙做这个江小珩啦。” 后悔。梁子卿现在就是非常的后悔。 为什么要嘴欠问这么个怪问题。 江小珩。天,啦,噜。 吴哥你是故意的还是你真的感觉不出这里有问题啊。 梁子卿现在看着吴哥和江主任,就像看着无辜小绵羊跟图谋不轨老灰狼混在一起一样。 “这样啊,真可爱!”内心吐槽,表面上梁子卿还是热情洋溢地假笑,“吴哥专业水平就是高。” “没有没有。”吴徵最怕别人夸他画画好,当机立断客气道,“是江主任长得好看。” 梁子卿:“……”罢了,你这个小绵羊也没有无辜到哪里去。 梁子卿实在是没法面对两人之间这没有恋爱胜似恋爱的粉红气息,手忙脚乱拿了充电宝之后,风一般消失在办公室门外。 又是短暂的沉默,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吴徵绞尽脑汁找话题时,江珩突然问:“你是不是还画了个吴小徵?” “……是。”吴徵不情不愿地答。 那天在江小珩边上是画了吴小徵的,但是精细度比江小珩差多了,纯属愤怒产物,甚至有点丑萌。 “不做一个吴小徵的桌宠吗?”江珩又问,声线比平时略低,因而显得格外温柔。 “我没事儿戳自己,不是自找不痛快嘛。”吴徵顺手又戳了几下江小珩的屁股。 江珩一脸无语地看着吴徵玩弄了一会儿江小珩,然后说,“我的意思是,帮我做一个?” “怎么,你想养我啊?”吴徵扭头看了江珩一眼,想也没想地说。 “嗯。”江珩说。 …… 吴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思维脱线,心跳加速,整个人好像不太正常。 目光还和江珩对着,江珩的神情很正常。吴徵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除了听错之外,不可能有别的解释啊。 江珩笑笑,指了指桌面上还在一板一眼走路的江小珩:“你都养我了,我还不能养你吗?” 哦对,对。 江哥的意思是,想养我形象的桌宠,不是我。 啊哈哈哈,怎么可能是养我。养我听起来也太怪异了吧。 “这几天估计不行,要弄这个桌宠的话我得多画几张图,等空下来的吧。”吴徵立刻理清思路,用专业的态度回答。 “好。”江珩答应,“要是太累就不用弄了。” “还好,画画本来也挺有意思的,就是画自己有点羞耻。”吴徵笑笑,“不过江哥你确定就要我的造型?画点别的也可以的,小猫小狗,或者你……那位。” “我哪位?”江珩一愣。 “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啊。”吴徵说,心想江哥你脑子怎么这么不灵光,难怪谈不到恋爱! 江珩又怔了一会儿,忽然勾勾唇角:“不用,就画你自己就行,你比较能带给我工作的气息。” 吴徵:“……” 他心里有点小高兴吧,又有点郁闷。 别人是你的白月光,我就是你的解压器。 哼! ——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加班的一天。 午后,吴徵困得眼皮打架,忙得晕头转向。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起。 “哪位?”吴徵彬彬有礼地问。 “小吴,你在办公室是吧?”王所的声音。 卧槽。 吴徵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这一刻吴徵心中无比后悔,他谨慎千日,怎么偏偏就疏忽这一时忘了看来电显示。 也是王所出其不意,他一般找吴徵都是通过江珩,很少有直接找上来的时候。 但是现在吴徵电话已经接了,再装不在显然是来不及。 “我这儿有个很急的任务,这周末有个汽运展,咱们院电子设备所要参加,你给排两块展板。”王所说。 吴徵人都傻了,这周末?今天周四了,哥哥。 “王所,我手里还有世贸展的任务,挺多的。”吴徵委婉地说。 “稍微克服克服。”王所说,“这个任务很急,关乎九院的门面。” 吴徵内心现在已经在口吐芬芳,但是他显然没有回绝王所的权利。 能克服就克服,不能克服也得克服,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好的,您把资料发给我就好。” 排展板是个繁重的活儿,因为展板信息量很大,而且不能出半点错,所以非常累人。而且展板为了确保尺寸和间距整齐,一般同一个展板都是由一人负责,所以绝大部分工作只能吴徵自己来做。 王所这个展板要得很急,吴徵只能把手里其他的活推后,即便这样,还是洋溢着做不完的气息。 吴徵做的昏天黑他,连现在几点都不知道,直到江珩又来敲他的椅背,他才猛然看了眼电脑的左下角,已经七点半了。 “又这么多活吗?”江珩笑着问,看了眼他电脑屏幕,“设计真是……嗯?这什么?” 江珩虽然看不懂设计文件,但图注文字他当然是看得懂的。 他一眼就看出吴徵在做的这份东西他见都没见过,而且跟世贸展也没关系。 吴徵听江珩语气很疑惑,怕江珩以为他接私活,赶紧解释:“江哥,这是王所让我做的,说是活很着急,周末要展览,所以插一下队。我把这两块展板做完就接着弄世贸展的东西。” “王所让你做的?”江珩又问了一次,“他不知道你手头有多少工作?” “嗯,王所下午打电话跟我说的。”吴徵怕江珩不信,还翻了下来电记录,调出王所的号码之后,指着屏幕抬头望江珩,“江哥你……看?” 他一怔,因为江珩现在的脸色相当不妙,从眼神到表情,透着吴徵很少见到的寒意。 江珩淡淡扫了眼屏幕,“嗯”了一声:“先别做这东西了,我问问什么情况。” 江珩极少用这种语气跟吴徵说话,吴徵立马噤声,他小心翼翼地打量江珩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有紧抿着的薄薄的唇。 江珩周身都环绕着一股低气压,和刚进门时轻松愉快的感觉全然不同。 江哥这是……生气了? 第44章 投喂 所长办公室里,王所和万所相对而坐。 宣传所内,只有在正所长万所面前,王所才会稍微服一点软。 万所坐在办公桌后,王所坐在访客沙发上,两人都在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茶泡得很浓,一口下去会让人心脏都不太舒服的那种。 “你确定要选会展中心?”万所问。 王所沉默一会儿,点头。 “我倒觉得选会议部更合适。”万所说。 王所脸色变了变,斟酌着说:“可会议部……不,您不是也很喜欢江珩吗?” 万所还没说话,外面传来敲门声。 两人的谈话立刻停止,万所淡淡道:“进。” 江珩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两位所长在办公室里相对而坐。 不知在谈什么,气氛显得稍有点凝重,空气中能闻到极浓郁的茶香。 “什么事?”万所笑看着江珩问,神态自如,让人半点都看不出来他刚刚还在探讨与江珩有关的话题。 “万所,我来找王所。”江珩笑了下说,“唐助说王所在这。” “你们先说,我去接杯水。”万所于是站起身,拿着保温杯出屋。 —— 吴徵忐忑不安地在办公室等着,忐忑不安之余他也没忘了辛苦工作。 过了二十多分钟江珩才回来,神色如常。 吴徵一脸紧张地看着他走到自己工位前,笑了下说:“你把展板相关文件整理下,打包发给印刷室小王,这个不用你做了。” 吴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心里又高兴又惊讶。 他发了好一会儿愣,才轻声问:“江哥,你……没跟王所吵架吧?” 江珩笑笑:“他是我领导,我怎么可能跟他吵架?” “那就好。”吴徵欣慰地说,“我就是觉得王所那么固执的人,你能让他改变决定肯定费了很大力气,我怕他说你。” 江珩又笑笑:“怎么会,赶紧干活吧,世贸展的事儿还不够你忙呢。” “嗯。”吴徵从手边零食盒里拿出一个糯米团子,这还是江珩从沪市给他带回来的。 吴徵对甜食的兴趣其实一般,但江珩给买的,就很好吃,他带到单位来每天吃,还舍不得分给别人。 当然,还是可以给江哥的。 吴徵伸手,把团子递到江珩嘴边,江珩犹豫了下,把团子叼在嘴里。 吴徵:! 递团子的时候没多想,江珩叼住团子时他才忽然感觉这姿势好像有点不对? 投喂? 马鸭! 没想到江哥居然这么配合,吴徵顿时都没眼看了,江珩很淡定地把团子吃完,然后问:“你喜欢吃这个吗?” 吴徵连连点头:“好吃,特别甜。” “喜欢就好。”江珩笑笑,“这团子是那家店的招牌,买的时候就剩最后两盒,我赶紧抢回来了。” 吴徵配合地点点头,忽然感觉哪儿不对:“哎,那你没给那谁带吗?” “哪谁?”江珩问。 “你喜欢的那女孩啊。”吴徵说。江珩给了他两盒团子,如果就剩两盒团子的话,江珩全给他了?没给别人? “哦。”江珩顿了一下才说,“给她买了别的,送吃的感觉不太好。” “为什么不好?”吴徵一愣,问。 “没那么熟就给送吃的,搞的像我要倒贴似的。”江珩说,“再说也不知道人家口味。” “你追她本来就是你倒贴啊。”吴徵指出关键之处。 “……”江珩神色奇怪地盯着吴徵。 “不过江哥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凭个人魅力吸引到人家的目光啦。”吴徵一想到江珩今天帮自己解决了展板的问题,赶紧又改口道。 “借你吉言。”江珩伸手又拿了个团子,“我事情还没做完,不跟你磨洋工了,你干完活也赶紧回家吧。” “嗯。”吴徵忙不迭点头。 江珩吃着团子走了,吴徵心里竟然有点乱七八糟的。 他居然会祝福江哥追到那女孩子?回想起刚刚说的话,有种想撤回的感觉。 而且,江哥对她真是上心啊,还考虑熟不熟买什么样的礼物合适。 唉。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唉,但就是想唉。 不过江哥说跟她不熟所以没买吃的,但是给我买了吃的,那江哥的意思是跟我比跟她熟? 想到这一层,吴徵又有点愉快起来。 他赌气似的怒点桌宠江小珩的脸,看着江小珩脑门上chuachua地冒井字,这才稍微平和了一点。 —— 江珩回到办公室,团子很好吃,吴徵刚刚那个问题则让他慌得要死。还以为吴徵是看出了自己对他有点什么,在试探。 但他很快发现吴徵好像没有那个意思。 说实话江珩还有点后悔,团建时不应该脑子一热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 谁想得到吴徵真就一直追着问。踏马的每次吴徵拐弯抹角的问,江珩都反应不过来他在说谁。 怎么没看你用这么积极的态度面对自己的设计工作啊! 说到设计工作。 其实吴徵刚才没想错,江珩确实跟王所吵了一架。 没吵到拍桌发脾气的程度,但语气的确是针锋相对。 江珩那时候确实很气,他自己都舍不得折腾的人,凭什么王所乱七八糟给派活。 王所这人脾气又硬,任江珩好说歹说,死活不肯把任务收回来。 最后江珩急了,或许也跟这段时间对王所办事颇有微词有关。 江珩说:“会展中心的工作由我负责,您跳过我去安排我的手下,会打乱部门的工作计划,影响世贸展的工作进度。” 王所脸色一下变了,问江珩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服从安排?威胁我? 江珩说不是,他低头道歉,任由王所发火,但他的意思很明白: 骂我可以,这个活我们不接。 最后双方的僵持止于万所在外面敲了敲门,王所脸色极其难看的勉强收回自己指派的任务,把工作重新分给印刷室,江珩恭恭敬敬的鞠躬关门下楼。 回想起来,这波估计把王所得罪的不轻,江珩也做好了手头这几份表被卡到吐血的准备。 不过也值了。 —— 依然是所长办公室,王所气的脸色发白。 万所高深莫测地喝茶,等着他自己平静下来。 “您看看这样像话么!”王所怒道,“江珩都跟我顶嘴了?他是不是想带着他的会展中心造反?!” “诶诶诶可别这么说。”万所立刻伸出尔康手,打断王所的恐怖言论,“咱们就一个普通企业,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怎么能用造反这种说法。” 王所气呼呼地闭嘴,又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话是说重了,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他说的那叫什么话?我跳过他去安排他的手下?我一个副所长不能安排他的手下?” “消消气,都消消气。”万所还是一脸和煦,“站在你们两边的立场上,你们都没错,你信任吴工的能力才给他安排任务,但世贸展的优先级也确实比较高,大家互相理解。” “是,我理解,要不我今儿就跟他杠上了也得把展板给会展做。”王所气得想拍桌子,手落到一半反应过来对面是领导,赶紧尴尬一蜷手掌,轻轻放在桌面上。 “你这就没有身为所长的胸襟了。”万所微笑看着王所,“江珩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孩,年纪都能当你儿子了,你跟他较劲?” “不是我跟他较劲,是他跟我较劲。”王所一听这个更生气了,“从七月船舶展那个项目开始,次次跟我唱反调,我说有问题的方案他说没问题,我说没问题的方案他说有问题!安排好的项目因为他一次次地改!” 万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下巴。 “所以说,万所,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看法,解散会展中心。”王所调整了下坐姿,再次认真看着万所。 “会展中心前几年一直是宣传所先进集体,咱们搞结构优化重构,第一个解散先进集体?”万所眯起眼睛,“听着不好笑吗?” “优秀集体来源于优秀个人,解散会展中心不等于解聘员工,优秀的员工分散到其他部门,一样可以很好地散发光和热。”王所说,“比如说江珩,他本来就从车辆所来,又是技术出身,您可以把他提拔到别的部门培养,也完全可以把他送到别的所去,当做一个人脉。再比如吴徵,会议部现在就急缺一位优秀的设计,吴徵过去刚好完美契合,职级待遇也都会有提升。” “那为什么不是解散会议部呢?”万所问。 “因为从职能上来说,会展中心的可替代性更强,招展的部分可以由我们每年合作的经贸公司全权完成,设计部整合到会议部,对我们所的会务能力也是个提升。会议部偏重会议论坛,专业性更强,这个职能就不是会展中心能替代的了。”王所说。 “嗯。”万所轻点了一下头,“我再想想,你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 —— 吴徵伸了个懒腰。 晚上九点。熟悉的加班,熟悉的节奏。 他关机,到江珩办公室门口,江珩还没走,门虚掩着,吴徵敲了敲门。 “进。”江珩的声音在三秒之后传来。 吴徵推门,江珩端庄地坐在桌边,吴徵怔了怔,问:“江哥,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活刚干完。”江珩笑了下,“怎么,你工作都搞定了?刚好,一块儿走吧。” “嗯。”吴徵又看了江珩两眼,笑着说,“那太好了,一起吧。” 江珩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 吴徵看着他收东西,忽然说:“江哥,你之前跟我要那个桌宠,我尽快做完给你。” 江珩一愣,没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笑着说:“那行,麻烦你了。” “应该的。”吴徵说。 江珩有点疑惑地看了吴徵一眼,没多问,背起包拿起钥匙:“走吧。” 虽然江珩自称在忙,甚至在吴徵敲门时手忙脚乱摆出一副还在工作的样子,但吴徵看得出来,江珩的活早就干完了。 大概是怕吴徵一个人太孤单,江珩尽管已经很累,还是很讲义气地留在这儿等吴徵加完班。 至于吴徵为什么会知道。 ——江珩自己没发现,他刚才趴在桌上小憩时,脸上被书本压出了一道红印。 第45章 疼。 吴徵从电脑前抬起头的时候天空刚好露出鱼肚白。 电脑屏幕上是画好的q版小人儿。除了吴小徵之外,还有一个女孩形象,算是吴徵自作主张吧。 他不知道江珩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所以他给江珩拉了个郎。 江哥自己成熟稳重,聪明可靠,那和他最般配的应该是乖巧可爱甚至有点傻乎乎的类型,于是吴徵画了个这样的形象,打算给江珩当惊喜。 吴徵数位板用的其实不太熟,他更擅长水彩和油画,所以大触很快就能完成的简单q版形象,他熬了一个通宵才画完。 按说吴徵没这么勤奋,但是想到江珩帮他解围陪他加班,他就觉得自己得对江珩好一点。 吴徵把这些形象分开存好,微信传给他好基友。 -与世无争:果哥,有空帮我再做俩桌宠吧_(:3)∠)_按市价两倍给你发红包。 万万没想到基友居然秒回了。 -毛二果:徵少真要给我发红包的话,两倍哪儿够啊哈哈哈哈哈。钱你自己留着吧啊,桌宠明天做好给你。 果哥是吴徵大学同学,也是少有的知道他真实家庭情况的朋友。 吴徵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徵少”这个称呼还是该吐槽果哥居然这个点还在线。 -与世无争:9月12日05:24:07。你怎么还醒着。 -毛二果:。 -毛二果:我在跟工作室的开黑,赢一把就睡,懂我意思吧。 吴徵:“……”人菜瘾还大,佩服。 不过自己开工作室就是好,想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上班,再看看可怜的吴小徵…… 吴徵仔细一想,某种意义上他好像也是想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上班。 好叭。 这时果哥又发来消息。 -毛二果:卧槽卧槽,徵少,我忽然发现,这男形象是你自己吧? 虽然画的时候还好,但被果哥一眼看出来,吴徵忽然觉得……很羞耻? -与世无争:……很明显吗? -毛二果:卧槽不要太明显了好吗。你看这不谙世事的眼神,这傻了吧唧的笑容,这天真无邪的神情。 -与世无争:? -与世无争:你怎么说得我像个弱智一样。 -毛二果:[嘻嘻] -毛二果:卧槽卧槽,徵少,这女形象又是谁,女版的你? -与世无争:???你说的是人话? -毛二果:不是吗,看着很像啊,这不谙世事的眼神,这傻了吧唧的笑容,这天真无邪的神情。 -与世无争:…… -与世无争:不是我。 这是吴徵给江珩设计的对象,怎么就成女版的他自己了。 -毛二果:那是你女朋友?不对,你没有女朋友,你女神? 吴徵想跟他解释,但再一想上大学那会儿,果哥就天天琢磨着给他找对象,那天发给他江珩的q版形象就被他八卦了半天。 就算认真跟他解释,果哥也说不定会想歪到什么地方去。 -与世无争:憋废话,做就完事了。 -毛二果:呵,拔吊无情的臭男人。 -毛二果:看在我游戏马上开了的份上先不和你计较,你绝壁有情况,一天到晚给我发这种q版形象做桌宠,跟怀春少女一样。国庆约个饭,记得跟哥们儿如实汇报。 然后毛二果就消失了,剩下吴徵看着这一串话感觉头大。 我有情况?我能有啥情况啊? —— 通宵画画把吴徵头都画大了一圈,他安分地躺回床上睡觉,七点多被闹钟吵醒,头痛欲裂。 那个瞬间吴徵居然有点惊喜,终于找回了翘班的感觉! 吴徵挣扎着摸出手机,给江珩发消息。 很久没翘班了,先委婉暗示一下,给江哥一点心理准备。 -与世无争:江哥,我昨晚失眠了。 -九院江珩:…… -九院江珩:所以你胃不舒服在厕所? 不愧是你! 吴徵对完暗号,兴高采烈给江珩发了个[小浣熊么么哒],然后丢下手机,倒头就睡。 再醒来时,已经是午后。 久违的来自翘班的快乐让吴徵神清气爽,他伸了个懒腰又在床上瘫了好一会儿,才起床看手机。 忽然发现早上江珩还回了他一条。 -九院江珩:[小浣熊么么哒] 小浣熊的表情包确实可爱,看着又乖又软又萌。 但是……有这么夸张吗? 吴徵伸手按按自己的脸。 有点烫。 —— 世贸展的工作在数不清的争吵推诿之中,总算磕磕绊绊推进到方案确定那一步。 为了确保前期准备工作能按时完成,会展中心、会议部、印刷室等部门暂停撕逼通力合作,总算赶在进场搭建的前两天,把必要内容全部搞定。 参加展会免不了各种突发状况,当展览区所有相关单位遇到突发状况都联系同一个人时,这个人不可避免会陷入超负荷状态。 这个超负荷的可怜人当然就是江珩。 这一周包括周末在内,他没有一天睡眠时间超过四个小时。 最蛋疼的是有一家对接公司在国外,时差十二小时。 每当江珩头疼得想小憩一会儿时,这家公司总能突然给他发来一句“hey,jiang.there is a question……” 江珩简直怀疑这是会议部养来为难他的内鬼。 江珩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气色也不太好,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部门同事还是知道疼人的,他们轮流给江珩带饭,菜色也花样百出,让江珩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 吴徵在自己偷偷拉的“关爱主任带饭群”里狂发红包。 -与世无争: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辛苦了。 今天负责带饭的小刘没拆红包。 -正直勤勉的刘酱:徵徵你这红包什么意思啊,主任是你的私有财产,不许我们给买饭了呗。 -与世无争:哎没有啦,就是不想刘哥破费。 -从不吃瓜丁小然:小吴自从团建被主任亲了下脸之后,就对主任死心塌地的~~~这大概就是一吻定情吧~~~ -与世无争:…… -正直勤勉的刘酱:…… -无奈卿:…… -从不吃瓜丁小然:哈哈哈哈或或或或,开个玩笑不要在意。 吴徵:“……”小姐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而且你微信不是叫顺其自然吗,这新马甲是怎么回事。 晓薇和盈盈在因为工作太忙被冷落许久的嗑cp群里嗷嗷尖叫,并激动狂掐虽然无心吃瓜却掉进瓜田出不来的子卿大腿。 —— 世贸展开始搭建后,相关负责人全部要去沪市监督。 直到展会正式开始,才可以分批返回。 宣传所的出差名单是万所、王所、会展中心江珩和吴徵、会议部鞠安和简容晖。 一行人飞抵沪市,住在展会协议酒店,一人一个单间。 安顿好后,吴徵连喘口气都来不及,径直冲到江珩房间—— 开始加班。 真开心呢。 手动微笑。 两个人一个坐在桌边,一个跪在床边,各自对着自己的电脑。 他们俩主要负责展位相关工作,江珩对接z厂,吴徵对接搭建,明天就要进场,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最终确认。 酒店网速不怎么样,一边发消息还一边卡,两个人工作进展都不是特别顺利,一边愤怒敲字一边吐槽。 吴徵怒吼:“这什么搭建啊!!!明天进场了告诉我没有塑钢板!!!我给你变塑钢板出来么!!!” 身后江珩一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吴徵闭嘴。 江珩接起电话,语气温和:“您好,我是九院江珩。” 二十分钟后。 江珩咆哮:“都这时候了告诉我要换展品!!!明天要进场了你换!!!展!!!品!!!” 面前,吴徵忽然疯狂摆手,指自己手机。 江珩闭嘴。 吴徵接电话,笑容满面,语气令人如沐春风:“喂李工,嗯嗯,您说。” …… 十二点多,两个人的电话总算都消停下来。当然,这不意味着今天加班工作的结束。 实际上根据过往经验,他们都已经做好通宵加班的准备。 两人叫了砂锅粥外卖,但说实话,压力这么大,谁也没有胃口吃。 实在饿得肚子叫,才凑合着吃上两口。 忙成这样也不是对接方的错,雪崩时大家都是一点不无辜的雪花,谁也别怪谁。 江珩手机处理z厂那边的消息,电脑处理因为时差问题正活力百倍的外国公司的消息,一个头两个大。 忽然听到桌子那边“咚”的一声,接着吴徵“诶哟”一声惨叫,江珩瞬间炸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冲过去,关切道:“没事吧?” 吴徵刚才对着密密麻麻的excel对参数,越对头越沉。 他和江珩一样,这几天睡眠极度不足,看着看着就失去意识,duang地对着电脑砸了下去。 吴徵鼻子刚好磕在键盘上,剧烈的酸痛感把他惊醒的同时,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倒不是被疼哭的,但是磕着鼻子会流眼泪这个事情,真的是没办法。 吴徵也是被磕懵了,再加上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委委屈屈喊了声:“疼……” 接着伸手想去摸下鼻子,看看鼻梁有没有断。 这只手被人一把捏住了手腕,接着下巴也被轻轻捏住。 这个姿势让吴徵不得不微微抬起头,睁开眼,撞进视野的是江珩又着急又心疼的神情。 江珩离得好近,近到吴徵能看清他翕动的睫毛,还有湖水般温柔深沉的眼瞳。 吴徵的思维有一瞬间的空白。 “别动,乖。我看看伤着没。”江珩柔声说。 第46章 不小心又过夜了 灵魂出窍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吴徵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脸很热,浑身都很热。 思绪一片混沌,有战鼓在急促地敲,响声让他头晕眼花,接着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心跳。 吴徵怔怔地微张着嘴巴,感觉现在情况不太对。 想移开目光,做不到。 江哥的眼睛真好看,他恍惚地想。 其实江珩原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就是看吴徵磕得挺惨,一脸委屈眼眶也红红的,他心疼。 还好,没有流血,也没什么别的问题。 只是吴徵皮肤白,被这么一撞,鼻尖磕红了,我见犹怜。 担忧的情绪褪去,江珩终于注意到一个事实。 吴徵的脸离他太近了。 白净的皮肤,脸上残留着剔透的泪痕,小巧的微微泛红的鼻梁,还有因为下巴被捏着而无意识微微张开的浅红色嘴唇。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徵眼里竟然有些怔忡。 担忧的情绪褪去,江珩感觉浑身血液像浪潮般轰的一声冲上头: 他的嘴唇真好看,亲起来一定也很软吧。 江珩像是魔怔了一般,想低头吻下去。 吴徵竟然还是那样痴痴看着他,连躲都没有躲开。 就在这个迷离的瞬间,江珩手机微信忽然响起。 这个声音倏然把江珩惊醒,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你在干什么?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吴徵只是睡迷糊了而已,只是吓傻了。 亲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知道什么叫万劫不复么。 在近乎自虐的狠话里,江珩燃烧的情绪慢慢冷却。这是优等生江珩惯用的自我约束套路。 江珩有点恋恋不舍地松开捏着吴徵下巴的手,接着又松开攥着吴徵手腕的手。 松手时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太用力了,吴徵的手腕上都留下了浅浅指痕。 江珩脑袋里嗡的一声。 完蛋了,这要怎么才能解释清楚自己的失态。 “我刚才好像太紧张了,没捏疼你吧?”江珩纠结了下,决定开门见山,显得自己光明磊落。 “没事。”吴徵揉揉眼睛,看了眼自己手腕,冲江珩笑笑“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光想着鼻子断没断了。” 江珩松了口气。 “鼻子断不了,一会儿应该就好了。你现在这么困,我觉得还是抓紧休息一下吧。”江珩自然地扯开话题。 “可我……一会儿有人找我怎么办?”睡觉的提议让吴徵很心动,因为确实很困。 但明天就要开展了,现在睡觉就像偷懒,他又有点纠结。 “我帮你盯着。”江珩说,“你现在脑子不清醒,万一真出点错没人能帮你查,反倒容易出岔子。” 这句话终于说动了吴徵,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那我就稍微睡一下,有事的话江哥你叫我一声。” 吴徵惴惴不安地在江珩房间里洗漱。 睡衣都在自己房间没拿过来,他想干脆就算了。 要是回去拿衣服的话,好像就没有再过来的借口。而且江哥不睡自己睡,已经占了便宜,还要换个睡衣,简直炫富。 然后就是……刚才那…… 什么情况? 其实吴徵脑海中对刚才的状况并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因为那时候他脑子一团乱。 三分之一是因为困,三分之一是因为疼。 还有三分之一是因为江珩。 被江珩捏住下巴的时候,吴徵浑身都麻了。 他一度怀疑自己的下巴是不就是武侠小说里所谓的“练门”,就跟《射雕》里陈玄风的肚脐眼一样,戳一下就死。 团建被江珩亲脸的时候,睡醒了发现自己搂着江珩的时候,都没有刚刚那种感觉。 或者那时候也有,但是没现在这么清晰。 刚刚……总感觉事情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但吴徵也说不好他的感觉对不对,因为那时候的自己已经不对劲了,有任何判断错误,也实在是太正常。 说来惭愧,江珩要是不问他有事没事,吴徵根本就没发现江珩把自己手上掐出了印。 但当然也不是因为鼻子疼才没有留意。 所以吴徵觉得其实也许他是有事。 但有事的可能是自己的脑子。 要是跟别人,哪怕有工作他也不会背着电脑跑过来。更不会赖在这儿不想走。 奇奇怪怪。 吴徵挤了一大块洗面奶在手上,然后打到脸上,想把心里想不明白的混乱感觉随着泡沫一起冲掉。 ……为什么这么凉。 为什么还疼疼的。 吴徵看了眼江珩那管洗面奶。 三重薄荷冰爽…… 牙膏? …… 江珩笑得整个脸拍在枕头里,吴徵气愤地在一边看。 “你还好意思笑!”吴徵悲愤地嚷,“怎么会有人买那么大管的牙膏啊!” “那我也没想到有人能把牙膏当洗面奶挤啊。”江珩很无辜。 “我脸好辣!”吴徵继续悲愤,“我万一毁容了怎么办!我白皙娇嫩吹弹……” 话还没说完,江珩手机响起来。 吴徵噤声。 江珩一秒收住笑意,一本正经地接电话:“喂吕总,对,您说。” 三分钟后,江珩收线,看看吴徵。 吴徵像是通电了似的继续嚷:“……吹弹可破的脸!江哥你得对我负责!” “怎么负责?”江珩问。 吴徵瞬间哑了。 话明明是他先说的,可江珩简单一重复,居然让他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他转过脸去不敢看江珩的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要不这几天你请我吃早饭吧?” 江珩问:“真的?” 吴徵自从小时候画画被嘲讽之后就特别怕给人添麻烦,江珩的反应让他顿时有点窘。 他感觉江珩不是很情愿的样子,自己上赶着让人家负责? 吴徵尴尬地笑:“也不是非要啦,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就随便一说,啊哈哈。” “还是挺方便的。”江珩笑了笑说,“我就是……没什么。明天开始每天管你早饭,放心吧。” 吴徵狐疑地盯着江珩,总感觉他刚才欲言又止的东西很重要,但江珩说完这句话就非常淡定地看自己电脑去了。 吴徵很清楚就凭自己的话术想从江珩嘴里撬出话来,比让甲方明确地表达出自己需求都难,干脆也就不废话,往被子里一钻,准备睡觉。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光速入睡,结果躺进被窝里,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协议酒店的住宿是单人间,不大,床也只是稍宽一点的单人床。 吴徵缩在被子里,江珩坐在床边上办公,实际上两个人离得非常近。 近到让吴徵没办法忽视江珩敲键盘的声音,更没办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蜷在被子里,悄悄看江珩。 江珩专注地干活,给吴徵一个侧脸。在吴徵面前他没那么一丝不苟,穿着件质地柔软的衬衫,神情也放松很多,这样子的江珩跟在办公室很不一样,给人一种更亲近的感觉。 这个江哥只有我见过。 吴徵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脑海中还回忆着刚刚的场景,现在鼻子不疼了,记忆中剩下的就只是被江珩攥着手捏住下巴时,那明显飙到不正常的心跳。 吴徵都不知道自己盯了江珩多久,江珩终于感觉到吴徵的目光,往他这边看了眼。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江珩一脸惊讶。 吴徵:!!! 他慌乱地转开目光,之后感觉这样好像自己在心虚,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把视线跟江珩对上。 “看什么呢?”江珩看着吴徵,笑了笑问道。 这个笑容看起来真的很温柔。 吴徵瞬间有种心跳停止,整个人要倒下去的感觉。 他就算再迟钝,这时候也发现自己不太对了。 直觉告诉他不能把这种情绪在江珩面前流露出来,于是吴徵强行调整了下情绪,很自然地说:“没事,就……不太睡得着。” 江珩愣了一会儿,问:“我吵着你了?” 吴徵赶紧摆手,自己呆在这儿已经很麻烦江哥了,可不能再让江哥误会。 “不是,我就是担心搭建那边,江哥你不用管我,我应该马上就能睡着了。”吴徵说。 “嗯。”江珩点点头,笑了笑,“睡吧,别担心,我帮你盯着新消息呢。” 吴徵点了点头,他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现在的感觉很怪,整个人像被烧着,他怕被江珩看出来。按说这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可心里的感觉又很好,他有点迷恋这种感觉。 吴徵把自己整个缩进被子里,下意识往江珩那边挪挪,闭上了眼睛。 —— 三点半。 江珩长长出了口气,整个人的感觉就是疲惫。 好在吴徵在这儿,哪怕就是在他身边睡觉,也让江珩有种安慰的感觉。 江珩都没想到吴徵会主动跑过来找自己,虽然是因为工作,还是很让他惊喜。 而且今晚后来的一些事…… 即使江珩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百爪挠心地回味。 吴徵被他捏着下巴时微张的嘴,眼里愣怔的神色。 吴徵被他半开玩笑地问怎么负责时,瞬间红起来的耳朵。 吴徵说要睡觉,结果自己一抬头,发现他瞬也不顺地看着自己。 那个瞬间江珩差点晕过去。 他不敢想太多,因为怕自己想得太美。天上掉馅饼这种事,还从来没在江珩身上出现过。 而且,吴徵在设计妹子面前也是这么天然,在小猫咪面前也是这么天然,也许吴徵真就是这样,对江珩不设防,所以比较真实。 不代表自己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 话是这么说,江珩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人在期待值很低的时候,就会很容易满足,像他现在跟吴徵这样相处,就觉得每一秒都乐得能飘到天上去。 吴徵睡熟之后自然而然地滚到了江珩身边,隔着被子后背靠着他侧边身子。 反正隔着被子,江珩也没什么负罪感,就愉快地跟他贴着。 江珩关电脑,准备自己也稍微眯一会儿,要不明天见合作企业的人,一脸疲劳过度,对企业形象也有影响。 就在江珩探身把电脑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关灯准备简单闭会儿眼睛的时候。 专好梦中撩人的吴徵翻了个身。 手臂自然而然搂住了江珩的腰。 第47章 令人不安.jpg 江珩瞬间爆炸。 这可真不是他想象中的情节。 他根本不敢想这样的情节。 江珩有时甚至都觉得吴徵是故意的。故意把脸凑上来给亲,故意钻到他怀里,故意画他的q版小人,到现在故意赖在他房间里搂着他的腰。 江珩只想问吴徵,不嫁何撩。 此刻吴徵搂着江珩的腰,这辈子江珩都没跟别人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 吴徵手臂环在江珩身上,透过薄薄的单衣,江珩能感觉到他的体温,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他皮肤柔软光滑的触感。 他贴得那么近,两人现在的状态亲昵的宛如小情侣,还得是感情特别好的那种。 江珩有种不妙的感觉。理性告诉他现在应该抬头看天并醉心工作。 但感性让他想看吴徵。 这个角度看不到吴徵正脸。 吴徵睡觉时一向喜欢把脸埋在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么睡觉鼻梁是怎么还能这么挺这么好看。 现在江珩能看见的就是他蓬松毛躁的发顶,小半个白净清瘦的脸庞,还有因为睡姿太过写意且领口太大,从脖颈向下一小片白的让人眼花的皮肤,以及锁骨清瘦的阴影。 江珩:…… 卧槽了。 他发现自己起反应了。 江珩内心现在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其中五千头在拉着他往浴室走,甭管是解决下个人问题还是冷静一下,总之不能一直支棱着,太可怕了。 但另外五千头把他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并质问他,要是你去了浴室,回来吴徵还会这么抱着你吗? 不会。 你难道有胆子搬着他的手让他抱你吗? 当然不可能,主要是这太不道德了。 最终,江珩还是没动。 虽然觉得很罪恶,但反正徵徵睡着了,徵徵不知道他抱着自己的时候自己会有反应,就…… 老脸一红。 害,就这么着吧。 但是江珩也不敢躺下,有了上次团建的经验,他感觉自己随便干点儿什么,吴徵都会醒。 醒了吴徵就会松手,被抱着的感觉太好,他不想让吴徵放开。 所以江珩就这么在黑暗里僵着身子坐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把工作材料又重新对了一次,这才小心翼翼掰开吴徵的手,自己躺下小憩。 —— 吴徵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搂着江珩。 梦里江珩的腰很细,暖暖的,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反正就是一直搂着,舍不得放开。 梦中的场景也和现实很相似,酒店里小小的房间。 吴徵醒来时,半睡半醒之间,还有点意犹未尽。 朦朦胧胧的他想,要是他真的搂着江哥的腰,好像也还不错。 吴徵睁眼,睁眼的瞬间感觉怀里有什么东西软软的,一瞬间他心跳猛踩了一脚油门,但随即他就发现,抱着的是一个枕头。 还好不是江哥,要还是和上次那样的话,尴尬死了。 但吴徵心里竟然还有点遗憾。 他揉了揉眼睛,天已经亮了,窗帘被拉开,白色的阳光从窗台张扬地铺洒进来。 吴徵:……天气不错。 下一秒,他像是触电了一样噌地弹起来,一把抓过放在桌上的手机。 不会睡过头了吧!!! 好在看了眼表,现在时间才7点45,之前约定的集合时间是早上8点30。 吴徵这才松了口气,想什么呢,江哥怎么可能丢下你自己去啊。 接着看到江珩发来的消息: 我去给你买早饭了,东西收拾好等我回来。 有种在过日子的感觉。 啊。 吴徵扯了下自己一直往上扬的嘴角。 你这是在干嘛呢。 —— 沪市的清晨比江珩想象中的凉爽不少,协议酒店附近就是幽静的小巷,或者应该叫“弄”,和北方胡同的爽利还是很不一样,从整体气质上来说更婉约一些。 江珩没有在南方生活过,早起出来遛弯,还觉得有点新奇。 路边有家小店门前排了长队,江珩凑上去排,是卖粢饭团的,这是种南方特色的小吃。说实话江珩没有吃过,还挺有兴趣的。 他给自己买了个最普通的,因为现在身体不太舒服,吃不下东西。 又给吴徵买了个加咸蛋黄肉松火腿肠的,因为记得吴徵馋肉,又买了两杯甜豆浆。 拎着早点往酒店走时,江珩心情很不错,是近几天的压抑之下难得的放松。离开之前吴徵还是睡得很熟,吴徵的睡颜很乖很惹人喜欢,与他闹腾的睡姿形成鲜明对比。 回去时吴徵应该醒了,想象着吴徵看到自己给带回早饭之后的反应——高兴地接过袋子,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说谢谢江哥,然后跟个小松鼠似的,抱着饭团在那啃。这样的画面让江珩不自禁扬了扬嘴角。 哪怕他们并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只要能照顾着吴徵,江珩就觉得很满足。 他甚至无意识地哼着小曲,进了酒店大堂,坐电梯,到楼层开门—— “小江,早上出门了?”万所的声音骤然把江珩从飘飘然的幻想中拽回现实。 江珩一激灵,发现万所站在隔壁电梯门前,应该也是刚起,穿的还很休闲。 江珩一秒把自己调整到工作状态,微笑道:“出去买了个早点,所长您这是要去吃饭?” “刚吃完。”万所笑呵呵地说着,走到江珩身边,他们几个住的房间相隔不远,万所这是要一块儿回去的意思。 当年江珩来宣传所,最先熟悉的就是万所,也有传言说万所就是在一次跟车辆所合作时见到江珩,很欣赏他的能力,所以主动跟车辆所所长要人。 当然这个无据可考,反正江珩还是知道万所对他有点偏爱,也很感激。 不过现在要跟万所一块儿走,江珩有点莫名的心虚。 心虚归心虚,表面上江珩还是温顺地走在万所身边,脸上已经挂上了标准的营业微笑。 酒店走廊很长,他们的房间又在尽头,这段路某种意义上还挺远。 并肩走过大约三分之一的路程之后,万所突然问:“小江谈恋爱了?” 江珩手一抖,豆浆差点洒了,但他脸上没露出任何异样,笑着说:“没有啊,所长怎么这么问?” “在电梯里看你春风满面的,平时你不这样。”万所说着露出有点遗憾的神情,“还没谈恋爱吗,赶紧谈一个吧,年纪不小的人了。” 江珩打个哈哈:“哪有时间谈啊,天天除了加班就是出差。我也不着急。” “是吗,不着急倒也好。”万所又抱怨了几句自己也好久没陪老婆吃饭了,两人已经走到他房间门口,江珩跟万所道了个别正要接着往前走,又被万所叫住。 “所长还有什么事?”江珩问。 万所看了江珩手一眼,笑笑:“没事,最近工作压力大,你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别累坏了。” 江珩一头雾水地点头答应,心想我黑眼圈没这么大吧,所长都看出来了? 他继续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把两只手的早点挪到一只手,再用空着的手从兜里取出房卡,正要刷卡的一瞬间,江珩动作骤然僵住。 我靠。 他忽然回忆起万所那个眼神,万所看的不是他的手,是他手里的东西。 他拿着豆浆。 两杯。 第48章 大佬请吃饭 两杯豆浆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江珩要是解释成帮同部门的吴徵带份早餐,或者说自己就是胃口大,都完全说得通。 但万所如果想理解成他金屋藏娇,他和吴徵有一腿甚至他半夜招/嫖,也顺理成章。 这就是薛定谔的八卦,最蛋疼的点则是江珩不可能主动找万所去解释。 刚刚唯一能轻描淡写解释一句的时机已经错过去了,现在他总不能去万所那说“所长你猜我为什么买了两杯豆浆”吧。 不管怎么美化听起来都是欲盖弥彰。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万所一直对江珩不错,应该……也不会往坏处想吧? 不过要真没往坏处想,万所应该会直说,不会说的那么隐晦? 江珩想不清。有点头痛。 吃早饭时因为还在琢磨这件事,江珩愁得连吴徵清新可人的美色都无心欣赏。吃过饭后两人各自收拾东西,一块儿前往场馆。 —— 因为世贸展的缘故,一行人在沪市一共逗留了五天。 世贸展结束,九院和z厂的合作展区很成功,参会和论坛那边也非常顺利,吸引了不少合作商来洽谈。 虽然前期一片狼藉,但这个结果足以抹去之前的全部不足。 世贸展结束后,撤展当晚,z厂那边表示要请九院众人吃饭。 z厂总部在沪市,这次参展也是九院主导,z厂沾光。 他们请吃饭,非常合理。 包车开往酒店时众人各怀心思,两位所长思考着如何搭建人脉,鞠安简容晖思考着如何抓住机会,江珩思考着如何规避别人给他介绍对象,吴徵思考着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这么看来会展中心真是非常咸鱼。 晚饭定在一个大包间,二十来号人,一大半是z厂的,一进来先是熟悉的客套。 吴徵在九院这群人里算是深居简出,整个世贸展期间除了跟搭建在一块儿就是窝在后台休息室,到现在他连z厂有几个人都没认全,z厂的人当然也不认识他。 但万所一介绍,众人立刻恍然大悟般说:“哦!您就是吴总监!多亏了您这次设计的展位我们才能有这么好的展出效果!” 然后大家纷纷跑过来跟吴徵握手,笑容满面地寒暄。 说实话这种热情除了因为吴徵是设计外,跟他的颜值关系也挺大。 毕竟人是视觉动物,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帅哥谁看了都喜欢。 大领导当然不会自降身份跟吴徵说话,但z厂来的也有几个职级跟吴徵差不多的,大家是按级别坐,吴徵左边是江珩,右边就是z厂的几个年轻人,他们热情地跟吴徵没话找话。 再看简容晖,虽然z厂众人也是客气地跟他互相自我介绍,但介绍完他就没人理了,只能愤懑地吃菜。 简容晖气得眼红:妈的吃个饭还要公开处刑,你们会展也太嚣张了。 吴徵也眼红:好羡慕我也想专心吃菜。那个牛肉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嘿你少夹一筷子给我留点行不行。 江珩其实也眼红。 这么多人坐一个大桌,江珩的身份不上不下,必须端着姿态随时准备附和几位领导,就和旁边的鞠安一样。 不可能像吴徵那么心无旁骛地吃饭,更不可能……像坐在吴徵右边那个女生一样,心无旁骛地找吴徵聊天。 虽然不好多看,但对情敌的敏感还是让江珩已经把那个女生审视了十万八千遍。 女生年轻漂亮,妆容精致,没记错的话她是做传媒方向的,研究生刚毕业,工作第一年。 总之就是两个字:优秀。 要是非要再加上两个字,虽然江珩极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承认:般配。 她热情大方地跟吴徵聊天,吴徵虽然不擅长交际,但性格和气,当然也笑眯眯地跟她回话。 于是江珩心里就像打翻了一个十年老陈醋坛子一样,极其不是滋味。 而没有立场吃醋的状态,则让他的心情差上加差。 江珩甚至有点恶劣地想,如果吴徵没这么可爱该多好,那就只有他一个人喜欢吴徵,不用担心有一天他会和别人成家立业,只能耗在自己身边。 但这当然不现实。 后半程江珩化身猫头鹰,猫头鹰的特点是两只眼睛能分别看到左边和右边的东西。 现在江珩就在同时听左边领导说的话和右边女孩说的话。 女孩叫赵可人,z厂传媒助理,这都是她跟吴徵自我介绍时说的,这种时候吴徵的标答应该是自我介绍一下或者再引出个新的话题。 吴徵:“哇,真厉害。” 女孩:“……” 江珩差点把刚喝到嘴里的茶喷出去。 “?”吴徵往左边看了眼,只见江哥慢条斯理地在抿茶,看来自己刚刚听到的呛咳声是错觉。 他夹了一筷子铁板炒羊肉,这个菜可真好吃鸭。 赵可人并不气馁,继续跟吴徵聊。 “你们做设计的一定很辛苦吧?我们公司的设计天天加班。” 吴徵深有感触地点头,确实辛苦。 但他没空说话,因为在忙着吃肉。 “能跟我讲讲你平时的工作吗?”赵可人问。 “?”吴徵忽然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我们院有规定,不能讨论工作细节。” 赵可人:“…………” 江珩:哈哈哈哈或或或或。 他突然开始心疼这个情敌了是怎么回事。 但赵可人不愧是传媒出身,旁征博引,口才极佳。很快从吴徵简短的回答中捕捉到了吴徵的兴趣爱好,开始跟他讨论新番。 眼看吴徵兴致也高起来,甚至连新上的炸鱼都忘了夹一筷子。 江珩郁闷地拿起自己那份柠檬片,往勺子里挤了几滴,忿忿舔了一口,上演真吃柠檬。 然后被酸的腮帮子发抽。 “……噗。”吴徵忽然笑了下。 赵可人一脸空白:“?” “没事。”吴徵轻咳了一声,收敛了下表情,“刚说到哪儿了?远坂凛是吧,继续继续。” 赵可人面露疑惑的神情,但没有多问,继续死宅之间的交流。 吴徵内心:哈哈哈哈刚刚江哥在干嘛啊!!! 两人越聊越熟稔,又扯回三次元生活状态上。 赵可人说:“其实我也是帝都人,在沪市读大学所以现在在沪市工作,但我近期就会申请调回帝都。” 赵可人刚刚已经打听过吴徵的感情状况,吴徵从来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当然不会骗她。 在这个前提下,赵可人的话简直是在明示如果和我谈恋爱不用异地。 江珩本来平复点的心情瞬间又酸起来,警觉地竖起耳朵,等着吴徵的回答。 这姑娘也很优秀,客观来说的话……确实是个挺适合徵徵的对象。江珩酸溜溜地想。 “那挺好的啊。”吴徵说。舀了一勺红烧豆腐。 他是真没觉得这赵可人回帝都工作跟他有什么关系,所以赵可人说了,他也就听着,顺便附和着夸奖一下。 自己心里还美滋滋的,看我多会说话。 赵可人被噎了一下,江珩差点又笑出来。 但可能是吴徵实在太是赵可人的菜,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没死心,想着可以迂回一下,缓慢上垒。 于是赵可人说:“要不咱们俩加个微信?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聊聊。” 江珩:! 加个微信,这简直是职场巨大杀器。 工作伙伴说要加你微信,能不加吗? 加了之后人家再态度得体的找你聊天,能不聊吗? 江珩瞬间警戒开到最高级别:遇到对手了! 谁知道吴徵挺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哈,我微信不怎么加人。” 他顿了顿,又指了下旁边江珩:“工作的话你加我们主任,有什么事通过他联系我就行。” 赵可人:“……” 江珩:“……” 他怎么就忘了吴徵是个连项目负责人微信都不肯加的主儿。 这还是三年来头一次,江珩由衷觉得吴徵“不通人情”是件好事。 吴徵继续吃菜。 不知道赵可人怎么不找他聊天了,但是也蛮好的。 新上的这道虾仁水波蛋也蛮好的,吴徵吃两碗了。 一般人吃这种场面饭都吃不饱,因为不好意思吃,但吴徵完全没这个包袱。 他倒是不会饿死鬼转世那样吃得招人烦,但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肚子。 这时候几个领导已经互相喝过一场,也都薄薄醉了几分。 刚好处于不至于失态但都比平时热情些的程度。 今天z厂一起吃饭的有那位立项时做报告的徐总监,算是现场最大的头儿。 徐总监脸上已经有点红,但看起来兴高采烈,招呼着众人喝酒吃菜。 他看了江珩一会儿,忽然开口问:“小江,你结婚了没有?” 江珩笑容一僵。 来了,它来了。熟悉的相亲剧本。 他刚要说有女朋友了,徐总监已经径自继续道:“没结婚的话,我这儿有个亲戚家小姑娘,今年二十五,条件挺好的,人在帝都,硕士学历,大厂工作,你们俩认识一下?” 江珩:“……”徐总监这话说出来了,他再当场拒绝,那就是驳人面子。 于是江珩说:“好的,我认识一下。”事后再跟人家姑娘说清楚,礼貌互删就好了。 于是徐总监推了个名片给他,江珩加上。 整个过程中,吴徵一直在边上看着。 他忽然发现自己产生了一种之前从没体验过的,心里很不舒服的感觉。 第49章 傻小孩的心事 吴徵盛了第三碗水波蛋。 可能是吃的太饱了,这碗吃着一点滋味都没有。 觥筹交错的场面话,吴徵刚才没有听,但现在觉得烦。 随便往嘴里塞着吃的,味同嚼蜡。 有种奇怪的情绪在胸中左冲右突,让吴徵焦躁到坐立不安。 听到徐总监在大笑着说话,更烦。 想摆个富二代的谱,不管什么鬼工作了,拍桌子就走。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吴徵闷闷不乐地板着脸,也不能玩手机,就接着吃。 几位领导酒意也上来了,都有点疲惫,一时间没人说话。 江珩就在这个安静的空隙转过脸看吴徵,低声问他:“想回去了?” 吴徵唰的转过头,有点赌气地摇了摇头。 江珩笑了下,低声说:“稍微再等等,应该快聊完了。” 吴徵点点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起来了。 这时江珩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江珩没避着吴徵,把屏幕划开,吴徵一眼看到是条通过好友申请的消息。 一想就知道,是刚才徐总监推给江珩那个女生。 刚刚生动起来的颜色突然一下子又黯淡下去。 这帮人真讨厌啊,为什么要介绍女孩子给我江哥。不知道我江哥有喜欢的人么。 他妈的。吴徵想,我又不好了。 浑浑噩噩的,这顿饭总算吃完。 吃饭的酒店离住处不远,其他人坐包车回去,吴徵还是生气,就借口吃太多了还晕车,说自己走路回。 “我跟你一起吧。”江珩说。 “啊?”吴徵一怔,心里涌起一阵惊喜。 “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别再迷路了。”江珩说。 “这么几步路也晕车吗?”王所皱着眉。 “晕车又不看路远不远,让他俩溜达去吧,也不是什么荒山野岭。”万所说着,率先上车,“到酒店跟我说一声。” 车很快开走,剩下吴徵江珩两个人。 夜色涌起,街道上人也不那么多,两个人并肩站在人行道上,空气中摇曳着很温柔的气息。 “回去得走十五分钟。”江珩看了眼导航,“走吧。” “嗯。”吴徵跟在江珩边上。 这两天的感觉和以往很不一样,呆在江珩身边,会期待,会紧张。 但也根本不是这两天才产生这种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在这两天才逐渐明晰,像是沉睡许久的情绪慢慢被唤醒。 被这夏末秋初的风,被这枝叶摇晃的梧桐。 江珩还在看手机,给吴徵一个侧脸。 跟吴徵单独相处时,他的神情总是比较放松,薄薄的唇也常噙着一丝笑。 以往吴徵也觉得江珩很好看,但此刻江珩在他心里是超级无敌很好看。 他忽然有了种不知从哪里来的冲动。 “江哥。”吴徵问,“你打算跟那个女生聊天吗?” 以往他就算心里纠结死也不可能问出这种问题,因为这是江珩的私事。 江珩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下说:“当然不啊,人家也不愿意跟我聊天呢。” 吴徵心里突然一轻。沉沉压在心头的不快烟消云散。 他大着胆子探头去看江珩的手机屏幕,正是跟那女生的聊天框。 除了两句你好之外,聊天框里一片空白。 吴徵忽然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从小他就受到教育,要尊重别人,保留令人舒适的距离。 那他为什么会对江哥的事这么好奇,甚至好奇到了满心负罪感却还是想看的地步? 可是在看到江珩和那女生的聊天框里没内容时,他又发自内心的高兴。 江珩又偏头看了他一眼,夜色里江珩眼中仿佛映着满天的星光。 星光灼人,吴徵慌乱地转开眼,江珩笑了笑,开始敲字。 于是吴徵又大着胆子凑上来。 他看到江珩说,徐总希望介绍咱们认识,我知道你是很优秀的女孩子,但我不够优秀,而且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希望您理解。 对方很快回复说:我明白,你这样说反倒我也没什么压力了。 还附带了一个表情。 江珩又说:那请问您介意互删吗? 对方说:不介意,祝您一切顺利。 接着江珩把那女孩删除,又把微信关上,看着他:“喏,删掉了。” 像是在说“你满意了吗?” 吴徵猛然怔住。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脑补江珩的心里话,又或者其实是他心里在说,我满意了。 夜色寂静,月光溶溶。 吴徵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的,跳得那样急。 他想,明明江哥说的“喜欢的人”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可刚刚的一系列操作,却仿佛在向他表明什么一样。 他看到江珩删除这个陌生的女孩,心里很高兴。 可想到江珩认真地打下“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其实是别人,又觉得酸酸的。 吴徵不想再被这样的情绪困扰,于是他主动起了话题:“江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江珩一下笑了:“以前开会的时候老遇到这种事儿,久病成医吧。” “哦……”吴徵闷闷地点头。 不愧是江哥,他在发光,他的光芒当然不是只有自己能看到。 回了酒店,吴徵匆匆闷在自己房间里睡觉。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世贸展结束,回帝都之后,吴徵请了一天假。 —— 帝都东郊,环城河畔。 这里是一处高档别墅区,绿化优越,装潢精美,总之每平米的地皮都写着有钱。 一辆出租车在别墅区外停下,一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男人下车。 门卫下来,试图盘问年轻人的身份,高档别墅区只有住户和经过登记的访客才能进入,这年轻人看起来两者都不像。 年轻人冲他笑了下,摆摆手,自觉地站在大门外,接着拿出手机,拨电话。 五分钟后,一个个子高挑,身材窈窕的短发女郎出现在别墅区内的步道上,快步走向大门。 她看起来应该三十出头,散发出带着成熟气质的精干迷人。 “吴女士。”门卫立刻恭敬地对那女郎问好。 短发女郎笑了笑,对着大门外的年轻人招手:“这是我弟,让他进来吧。” 吴徵快步走进别墅区大门,亲亲热热地挽住短发女郎的胳膊:“悠悠姐,你又变漂亮了。” 吴悠笑着推了他一把:“上哪儿学的甜言蜜语,你姐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变漂亮?不变成老黄花菜就不错了。” “不可能。”吴徵认真地说,“我姐最好看了。” 吴悠一阵笑,声音清脆的像银铃。 她和吴徵的风格很不一样,明丽爽朗,像一朵坚韧美艳的玫瑰花。 两个人闲聊着天走到吴悠的别墅外,吴悠开门。 先听到一声猫叫,接着一只毛茸茸的布偶猫像个球似的从屋里弹出来。 大多数猫都很独立,唯独布偶猫生性黏人,像个大布娃娃。这只猫就是吴徵手机里那只,他的小公主,名字叫团团。 她非常漂亮,达到了赛级标准。稍微懂行的人看看她优雅如公主的姿态就会知道,即便在动辄身价过万的布偶猫里,她也属于身价不菲那个类别。 吴徵兴高采烈地陪团团玩了会儿,吴悠拿了拖鞋给他换上,接着自己懒懒往宽敞的客厅中央柔软的沙发上一瘫,顺手打开电视:“徵徵,你今天跑来是干嘛的?” 吴徵心想你这话说的,好像在嘲讽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样。他抱着团团颠颠跑到吴悠身边,也往沙发上一瘫:“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漂亮可爱温柔大方的姐姐吗?” 吴悠笑得更开心,她笑得眼睛弯成两条月牙,就这么看了吴徵半分钟,然后说:“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别啊。”吴徵哀叫了一声。 “?”吴悠歪了歪头。 “好吧好吧,我确实是有点事想问你。”吴徵怪不好意思地说。 之所以不好意思是因为他发现吴悠嘲讽得对,自己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吧。”吴悠很帅的开了一听可乐,仰头开始喝。 “就是……我最近的困惑吧。”吴徵纠结了半天说道。 其实来见吴悠之前,他打了腹稿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紧张全忘了。 好在说话的对象是他悠悠姐,说得稀烂也不能怎么样。 “嗯?”吴悠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愿闻其详天真无邪的模样,其实耳朵已经彻底支棱起来。 毕竟徵徵的八卦这些年来可太少了,他主动来找自己聊天,吴悠想象不出他还能是为了别的什么事。 就听吴徵咳了一声说:“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噗”的一声,吴悠嘴里可乐喷了一茶几。团团吓得背毛都炸了起来,嗖地钻到茶几底下。 吴徵一脸懵逼:“怎么了姐?” “没事没事。”吴悠连连咳嗽,“你有一个朋友?” “啊,对。”吴徵蛮心虚的。 他可不好意思跟悠悠姐说这个纠结到头大的笨蛋就是自己。 吴悠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你有一个朋友,然后呢?” “他有一个同事。”吴徵说,“那个同事对他特别好,无微不至。他们工作时搭档得很和谐,平时相处也很愉快。我朋友拔……做了个小手术,那个同事上门来给他做饭,有什么活那个同事也经常帮着干,慢慢我朋友就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那个同事了。” 吴悠托着腮,听得很认真。 ……但悠悠姐你脸上时不时冒出来的“老娘就要憋不住了”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这个朋友的同事,前段时间被领导介绍对象。我朋友看了之后,感觉心里酸酸的,很奇怪。”吴徵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吃醋了呗。”吴悠说。 “啊?”吴徵瞳孔地震,“我……朋友这是吃醋吗?” “这还不叫吃醋吗?”吴悠反问。 “可是……不是只有面对喜欢的人才会吃醋吗?”吴徵茫然地问。 “徵徵啊。”吴悠神情微妙地看着吴徵,“难道你觉得你……朋友对他同事这个还不叫喜欢吗?” 第50章 我朋友喜欢他同事? 吴徵继续瞳孔地震。 可能不止瞳孔地震,他看上去人都要濒临倒地了。 “你是说我……这个朋友是……”他结巴了半天,“喜欢他同事?” “对啊。”吴悠惊讶地看着吴徵的表情,“你朋友难道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既然他会产生这种疑问,自己多少也有点那方面想法吧?” “我朋友确实是觉得有这个可能吧。”吴徵纠结了半天说,“但是……但是没想过会真是这样。” “嗯。”吴悠忍着笑点头,“听你的描述,你朋友应该没什么恋爱经验,遇到这种事很茫然也是正常的。” “对,他确实没有恋爱经验。”吴徵立刻附和,“就……跟我差不多吧。” 说完这句话他发现吴悠飞快转过脸去,肩膀疯狂地抽。 吴徵一脸迷惑地看着吴悠保持了这个状态半分多钟,之后吴悠才回过头来,按了按眼角,看着吴徵:“你朋友喜欢的这个同事是个什么样的人?” 吴徵也没多想为什么吴悠这么关心“他朋友”喜欢的人,他还真觉得自己瞒过了吴悠,于是不好意思的心情也被他抛掉,他想了想开始描述 “他是部门的小领导,长得很帅,平时看起来有点高冷,但是在我朋友面前,还挺温柔的,他会做饭,也很会照顾人。” “等会儿。”吴悠猛的一抬手,神情变得很诡异,“你朋友这同事……按你这描述,是男的?” 吴徵顿时尴尬,当着姐姐的面出柜还是很需要勇气。 但转念一想,反正这是“他朋友”,吴徵也就坦然地说:“对,男的。” “怪不得自己拿不了主意……”吴悠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接着她问:“你今天来找我说这事儿,是想问我什么?” “就是想问问你觉得我这朋友对他同事到底是什么感觉。”吴徵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朋友也觉得,自己可能喜欢上他同事了,但他不是很确定,所以他来问我,但我也不是很确定,就来问问你。” 吴悠:“……”你还挺有演员的基本素养。 吴悠眼角抽了抽,觉得还是主动出击比较好:“那徵徵,你朋友打算追这个同事吗?” “追什么啊。”吴徵叹了口气,“他有喜欢的人了。” 吴悠:“……” 吴徵:“……?” 无辜的团团跳上沙发,像个大靠垫一样懒在吴徵怀里,喵喵地叫。 吴悠内心就像开了个养鸡场一样精彩,吱吱喳喳全是吐槽的声音。 她看着坐在旁边沙发上乖巧逗猫的吴徵,心想你还有两幅面孔呢? 吴悠觉得自己实惨,宝贝弟弟二十大几了,还是个母胎单身的小傻子。 不求你成家吧,你好歹谈个恋爱,独来独往的多让人担心啊。 好不容易熬到弟弟老树开花,有个喜欢的人了,她还没来得及遐想一下她弟妹得是个什么样的天仙,就得知这人居然是个男的。 是男的也就算了,时代在进步,吴悠也能接受。 是同事也无所谓,办公室恋情嘛,实在不行让徵徵辞职继承家业就是。 但是,这位男同事居然还有喜欢的人了? 合着她宝贝弟弟还是单恋???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悠脑海中已经出现了吴徵可怜巴巴缩在办公室角落,看着他喜欢的那位男同事和某个女人言笑晏晏的场面。 吴悠好歹也是个小总裁,该霸道的时候还是有那么点霸道的,这画面一脑补她顿时就不爽了。 当然,也是吴徵没全跟她说明。 吴悠要是知道吴徵和那“男同事”都同床共枕过好几次,然后再知道一点两人相处的细节,思路肯定就会从“怎么能让我弟受委屈”变成“你们是两个憨憨么?!” 但吴徵没说,所以吴悠现在就是真情实感心疼她单纯小白花一般的弟弟。 “要不咱们追追试试?”吴悠试探着说,“这天底下还有挖不了的墙角?” 吴徵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她:“挖墙角怎么行?而且姐,什么叫‘咱们’追追试试?是我朋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吴悠:“……”今年小金人颁给你呗? 吴悠愤愤不平地看着躺在吴徵腿上摊成煎饼状的团团,疯狂催动念力:团团!咬他!挠他! 充分学得吴徵本性的猫煎饼懒洋洋翻了个面,尾巴还甩了甩。 吴悠:“……” 孰不可忍,弟弟可忍。 吴悠咬牙切齿攥紧拳头反复深呼吸,遣词用句了一番,问道:“徵徵,你那朋友家境怎么样?要不要让他试试用钱搞定他那位同事?” “?”吴徵的表情更惊讶了,“怎么能干这种事?而且他……我朋友他同事,不是砸钱就能砸过来的那种人。” 吴悠心想那可不一定,你让我拍两百万在他面前,看他从不从。 但她也看明白了,吴徵还是那张白纸,她着急也没用。再说下去,只会破坏自己还有那位同事在吴徵心里的形象。 吴悠心里这叫一个愁,她好好一个天凉王破的霸道女总裁,居然还要跟着弟弟搞这种青涩暗恋小言情节,这算是体验生活吗? 吴徵倒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神情看起来轻松多了。他又开始揉团团,中午还请吴悠去旁边餐厅吃了顿饭,那顿饭要花掉他大半个月的工资,但吴徵还是拦着没让吴悠刷卡。 吴悠看着吴徵这怀春少年的小模样,想训他两句,告诉他要大胆追求真爱,又实在是疼他,随他去吧。 最后吴徵离开前吴悠说:“徵徵,你……朋友要是还有什么事儿的话,随时找我。” “嗯。”吴徵把脸埋在团团厚厚的毛里狂吸,“你不用担心啦姐,我朋友他想明白就好啦,其他的事儿让他自己琢磨就行。” “好。”吴悠笑着点头。 直到吴徵出门,她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下去。 团团走过来蹭她的手,吴悠把手扎进团团柔软密实的毛里。 布偶猫忍耐疼痛的能力很强,哪怕受了伤,也很少会表现出来。伤口藏在厚实的长毛下面,不到忍受不了的程度很难被人发现。 吴徵也一样,中学时在学校被嘲讽是不会画画只会砸钱的富二代、被同学孤立,他一个字也没说过。 直到第一次艺考考出让人难以置信的低分,吴家才知道曾经在吴徵身上发生的事。 吴悠不是真的“霸道”,更不是真的喜欢谁砸钱挖墙脚也要把人占到手。 她只是太怕徵徵再受委屈。 —— 直到回了自己在南城的房子,吴徵才从梦游般的情绪里缓过劲来。 在沪市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纠结,感觉不对劲,但不敢确定自己这种心情。 直到被吴悠盖章,才终于接受这个现实。 他喜欢上江珩了。 这个现实并没有让吴徵惊喜,反而让他有点郁闷。 郁闷不是因为他喜欢了个男人,吴徵并不介意这个,当然了他确实是有点惊讶,毕竟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纸片人。 只是…… 在不知道自己对江珩的情绪时,吴徵可以凭着亲近心上人的本能去靠近他,仗着自己“天真”,不管多么亲昵都可以自欺欺人。 可现在他知道自己喜欢江珩,所有动作就都带上了患得患失。 想找江珩说话时,会怕他不回复,想见江珩,又怕他看出自己的心事。 怕给江珩添麻烦,怕被江珩讨厌,更不要说江珩有喜欢的人。吴徵觉得自己再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去,显得没皮没脸。 高中时吴徵给好友送过一盒48色荷尔拜因,那是一种价格比较昂贵的水彩颜料。吴徵送这个不是为了炫富,只是因为这种颜料好用,他希望那个朋友可以画出更好的画。 转天吴徵所有画具都消失不见,最后出现在厕所垃圾桶里。 那次之后吴徵明白,总有人藏在黑暗中,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嫉恨你,厌恶你,攻击你,伤害你。 从那以后吴徵就变得很识趣,当然也可以说是胆小。他习惯性隐藏自己的家境,甚至隐藏自己的感情。 因为他害怕给别人添麻烦,怕被人嘲笑,怕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人讨厌。 吴徵不怕江珩故意伤害他,他相信江珩就像他眼里看到的那样,体贴又温柔。 可正因为江珩这样温柔,他更怕江珩知道自己的感情后会疏远自己,那样他就再也没办法拥有那种温柔。 如果我不知道自己喜欢江哥该多好。吴徵想。 现在再让他跑去江珩房间,凑上去给江珩亲脸,打探江珩和别的女孩子的消息,暗示江珩删掉别的女生……他怎么可能还做得到。 他想江哥如果知道我是别有用心地接近他,一定也会觉得难以接受。 吴徵有点忧郁,背着手溜达在小区的林荫道上,满脑子伤春悲秋的浪漫爱情诗。 什么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什么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吴徵忧伤地想这大概就是我以后对江哥的态度了吧。爱而不得,相思离恨。 躲得远远的,做一个清冷忧伤的蓝纸。只要看到江哥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沉浸在这种古早味狗血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这时微信“叮咚”响起。 吴徵郁郁寡欢地点开。 -九院江珩:明天来单位? -九院江珩:苏瑾做了巨巨巨巨巨巨好吃的云腿酥,我偷偷给你藏了两块。 云腿酥? 上一秒还沉浸在忧郁中的吴徵眼睛“叮”的一亮。 -与世无争:\(≧▽≦*)/好哒! 第51章 我的桌宠呢 会展中心有一半同事都是三十五到五十岁之间的已婚女同志。 这就导致当别的部门技术大佬们探讨科研时事时,会展中心最热门的话题永远是育儿、烹饪和绿植栽种。 而且办公室的同事们都经常被投喂。 什么手作辣酱、糖炒栗子、蛋黄酥、冰皮流心奶黄月饼……逢年过节,女同事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做这种小零食带到办公室来分发。 这些小零食里,吴徵最喜欢的就是苏瑾做的点心。当然,这个事实他不会跟任何人说,毕竟说了别人就不会投喂他了。 第二天,吴徵热情洋溢地早起,到所里时一眼看见江珩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这说明江珩已经到了。 吴徵停住脚步,心里忽然打起了鼓。 意识到自己对江珩特殊的感情之后,他就算再努力表现的自然,也不可能完全像以前一样对江珩了。 因为他会紧张。 昨晚回想一下之前无意识对江珩做出的亲昵行为,吴徵都臊得小脸通红。 所以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咧咧推门闯进去,而是把东西在工位上放好之后,又给江珩发了条消息。 -与世无争:江哥,我到办公室了,现在去你那方便吗? -九院江珩:没问题。 于是吴徵往江珩那走,短短几步路他愣是走得惊心动魄。甚至到了江珩办公室门口,推门瞬间他竟然想转身就跑——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高中有几个女生看见他就跑路,他还以为对方是有多讨厌自己。 “来这么早。”江珩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冲吴徵笑了笑。 阳光从江珩身后的窗格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暖耀眼的金边。 吴徵顿时不想跑了。 他仿佛连抬脚都抬不起来了。 江珩看他没说话,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小盒子:“苏瑾要知道你为了云腿酥能这么勤快上班,估计要感动哭。” “啊。”吴徵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云腿酥确实很好吃嘛。” 接着恢复的是行动能力,他挪到江珩身边,第一步差点走的同手同脚。 苏瑾做的云腿酥装在小塑封盒子里,金黄色的小圆饼,看一眼吴徵仿佛已经尝到了一口咬下去酥脆生香的味道。 但吴徵现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云腿酥上。 江珩今天换了件衬衫,白色小翻领上有两条很细的黑色绣线,吴徵的目光不自觉被那两根黑色绣线吸引过去,接着落在江珩脖子上。 他发现就在领子上缘,江珩脖子侧面也有一颗小小的痣。 “嗯?”江珩的问话声又把吴徵一把拽回现实。 “……什么?”吴徵愣怔着问,他怀疑那颗小痣是磁铁做的,要不怎么目光根本挪不开。 “我说你要不要喝点水,云腿酥白嘴吃太干了。”江珩重复了一遍,“我这儿有茉莉茶。” 吴徵一般不喜欢喝茶,他的口味还停留在爆果汽快乐水那个水平。 但他点了点头。 江珩给吴徵倒茶,衬衫的袖子稍微卷起,修长的手指捏着小小茶壶,紫砂色的壶身显得手格外白。 吴徵觉得自己大概中了蛊。 回过神来时,吴徵居然已经坐在江珩对面,就着茶把两个云腿酥当早点吃完了,吃得还挺饱。 吃的时候江珩一直坐在桌子对面,也不办公,就笑着刷刷微博,看看他。 吴徵只敢在江珩玩手机的空隙偷看他,饶是这样还是抓紧时间像扫描仪似的把江珩浑身上下都扫了一圈。 秀色可餐。就着江哥能多吃三碗饭。 等吴徵吃完了,拿着餐巾纸嘬手指上剩下的饼渣时,江珩忽然问:“之前找你要的东西做好了吗?” “?”吴徵一愣,“ppt还是展板还是设计方案?我手里有活?我怎么不知道?” 江珩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一边笑一边说:“我是说那个桌宠。” “哦,桌宠!”吴徵如梦方醒,“做好了,我现在去拷给你。” 在沪市的时候桌宠就做好了,但那会儿吴徵心里很乱,就忘了把东西给江珩。 往优盘里拷文件的时候,吴徵忽然有点儿犹豫。 如果是之前,他桌子上养个江小珩,江珩桌子上养个吴小徵,吴徵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会窃喜。 可现在…… 他会觉得自己占了江珩便宜,还会觉得自己抢了那个女孩的东西。 于是吴徵拿着优盘,一步三磨蹭地到了江珩办公室。 江珩比他干脆多了,接过优盘往电脑里一插。 “?”江珩愣了愣,“为什么有两个文件?” 吴徵突然尴尬起来,当时他给了果哥两个形象,一个是q版的自己,另一个是他脑补的江珩会喜欢的女生,但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做法非常蠢。 谁允许你自作聪明脑补了? “那个就是……附送的。”吴徵想了一会儿说道。 江珩的表情更迷惑了:“什么附送的?” 说不清楚了,吴徵一拍大腿:“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江珩听后笑了笑,开文件,吴徵往前走了几步,又想看又没眼看。 一阵云雾特效,接着吴小徵出现在江珩桌面上。 当然不是之前那个粗制滥造暴躁款吴小徵,吴徵当时还是认真设计了下自己造型,搞了个卫衣牛仔裤的小可爱造型,江珩一看就笑起来:“这么可爱吗。” 吴徵在心里疯狂默念:江哥说的是桌宠!是桌宠! 江珩非常愉快地切换吴小徵的站姿坐姿躺姿,然后看吴小徵走路,最后开始最快乐的环节,在吴小徵脑门上戳井字。 鼠标一戳下去,两个人都愣了。 吴小徵在被戳到的地方冒出井字的同时,眼睛两边竟然还冒出了泪花特效。 这泪花特效显然是果哥自己加的,画风都不一样,但是特别和谐,还特别逗。 “——哈哈哈哈!!”江珩狂笑起来。 吴徵:“……” 我要鲨了毛二果! 江珩又戳了吴小徵半天,吴小徵的眼泪都流干了。吴徵现在倒是也不紧张了,全心全意只剩下无语,忍不住提醒江珩:“江哥,要不试试另外那个?” “行。”江珩饶有兴趣地说着,点开那个女版桌宠。 因为桌宠是果哥赶工做的,比较粗糙,所以图标是系统默认,光看标题和图标并不能知道桌宠是什么样子。 一阵云雾特效之后,一个q版小女生造型出现在江珩桌面上。微卷的黑色长发,运动款白色卫衣裙,藕节一般粉白的小胳膊小腿,还有湖水一样波光盈盈的眼睛。 面对着这个可爱的女生桌宠,江珩愣住了:“这什么?” 吴徵:“……”是组织给你发的对象。 这话他现在可不敢说了。 吴徵编了半天词之后说:“我随手画的。” “哦。”江珩应了一声,态度不说冷淡吧,至少远没有面对吴小徵这么热情,他对着这个女孩研究了一会儿,“这是性转的你?” “不是!”吴徵气急败坏,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这是性转的我。 “挺可爱的。”江珩笑了下,戳了这个女角色两下,然后把她退出了。 又开始狂戳吴小徵。 淡定的脸上再次露出老母亲般的笑容。 就像吴徵戳江小珩的表情一样。 吴徵:“……” —— 世贸展结束之后,迫在眉睫的大活就剩一个轨道展,但是离轨道展还有两个来月,而且五月就开始准备了,战线拉得长也就不紧张。 上午十点多吴徵就把活干完了,神奇的是多数人干完活的时间比他还早,苏瑾九点半就不见人影。 十一点,苏瑾快乐地拎着饭盒出现,这次是刚烤好的老婆饼,热腾腾的糯米馅,外皮酥脆,内馅甜软。 会展众人一窝蜂冲到苏瑾面前,快乐地分吃老婆饼,吃的时候几个女同事叽叽呱呱的聊天,本质商业互吹,苏瑾说王姐的蛋黄酥做的也特别好,王姐说丁然的奶黄月饼简直一绝。 这种话题最后当然会转到对男同志的攻讦上,几位大厨开玩笑地嘲讽部门的男同志不会做饭。 吴徵大概是老婆饼吃太高兴,忘了自己喜欢江珩所以要谨言慎行这件事,伸长脖子把嘴里的老婆饼馅咽下去就说了句:“也不是都不会做饭吧,主任做菜可好吃了!” 客观来说,江珩只是会做饭而已,离苏瑾王姐她们的水平还是差距有点大,吴徵这一波就像一个黄金在王者面前炫耀自己的操作。 但吴徵并不懂这些,他只知道江珩做的榨菜肉丝面和鸡蛋羹他都吃得很香。 在场做饭平均水平钻石以上的女士们全部“叮”的一声,看向了江珩。 江珩:我当时害怕极了。 江珩头上挂下三条黑线,正要解释,苏瑾脸上已经露出女王般的微笑:“马上要到咱们部门今年的午餐会了,要不今年小吴跟主任一组,给我们露一手?” “行啊。”吴徵完全不懂美食界的江湖险恶,自信应答,“江哥……” 江珩捂脸,实在是不能再听下去了。 为了避免吴徵再说出什么恐怖的话,他赶紧抓了一个老婆饼,biu地塞到吴徵嘴里。 吴徵:! 在会展全体同事的目光注视下,吴徵耳朵唰地一下,红成了熟透的虾。 第52章 你不是想吃吗? 杨晓薇:“!!!” 王盈盈:“!!!” 梁子卿:“……” 别说她们三个了,就连会展中心其他同事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愣住。 往嘴里塞吃的这个……勉强没什么问题。 吴徵愣住可能也没什么问题……吗? 但怎么就是感觉……emmm? 短暂的全员石化之后,会展众人不约而同开始左顾右盼,假装刚才那一秒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切不过是来自平行空间的幻觉。 为了转移注意力,梁子卿积极主动满怀热情地问道:“瑾姐,午餐会是什么啊?” “啊!午餐会啊!”苏瑾用比梁子卿还热情十倍的,面对财大气粗想要给双份展位费的客户时那种态度回答说,“就是咱们所每年国庆节之前中午,都要按惯例各部门聚餐,所有菜必须是部门同事亲手做的,还会有所里的人过来拍照片,评选优秀部门哦!” “哇!”梁子卿这声感叹倒是三分营业七分真情实感。 部门姐姐们的手艺她平时已经略见一斑,想也知道午餐会这种略带竞争模式的做饭活动,她们一定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以往的午餐会,会展中心都是两个人一组,每组做两道菜。每位已婚姐姐带一个小姑娘或者男士,也就是上学时候常见的一帮一。 以先进带后进,确保做出来的每道菜都能吃。 但今年因为吴徵气壮山河的那句话,也因为姐姐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所以吴徵真就和江珩被分到了一组。 其实吴徵冷静下来以后,脑海中就只有两个字:后悔。 在大庭广众之下耳朵红,他觉得这可太丢人了,也怕江珩想多。 但好在江珩并没有想多的样子,神情还是很淡定,没有对吴徵的反常做出任何评价。 于是当最终分组结果出来,吴徵和江珩真的分到一组时,吴徵又忐忑又期待地欣然接受了。 午餐会当然要研究菜单。 苏瑾以百倍于展会组织会议的热情把所有人拉到会展中心的小会议室,众人在长桌前围坐,认真商讨午餐会的菜谱。 宣传所里人员稍多一点的部门都有自己的会议室,但还真没有哪个会议室像会展中心这样的。 别人的会议室:会议桌,投影仪,文件,文具,透着高大上的气息。 会展中心的会议室:会议桌,冰箱,微波炉,烤箱,咖啡机,电饭煲,便携燃气炉…… 梁子卿荣幸地跟到了苏瑾,看着苏瑾报上去的两个菜名:小鲍鱼砂锅鸡、bbq酱烤猪肋排。 咽了咽口水。 她又看了看别的组报上来的菜,有凉有热,有汤有菜,有中有西。 看着不像九院宣传所午餐会,倒像是新西方学员毕业汇报成果展示。 接着梁子卿又探头去看吴哥和江主任那组的菜名。 然后她发现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吴哥和江主任那组的菜名,而且都一脸“我就静静看着你们表演”的表情。 江珩:“……” 吴徵:“……” 江珩头都愁大了一圈,做饭可真不是他的领域,但显然更不是吴徵的领域。 报个看起来要点功夫的菜在家练练也不是不行,但一个是不太稳,另一个是练完就算做的能吃,在苏瑾她们面前也还是班门弄斧。 吴徵用眼神暗示江珩:报榨菜肉丝面! 江珩:…… 江珩坚定不移地摇头。 吴徵面露失望之色。 吴徵继续用眼神暗示江珩:报鸡蛋羹! 江珩用眼神暗示吴徵:你出去站着去。 吴徵:…… 最后还是苏瑾看不下去了,主动建议道:“要不这样吧,咱们还点心比较少,你俩烤个饼干,再随便炒个菜,怎么样?” 江珩一合计,确实是个办法,于是把“烤巧克力曲奇”和“炒青菜”加到了菜单上。 在会展中心全员(除了江珩和吴徵)的翘首以盼中,午餐会的日子终于到了。 各位大厨早就提前开始准备,第二天各人提着各自的大塑料袋,里面装着泡发的干货、腌制的鸡腿和肉排,王姐甚至自带了用习惯的炉子。 早上全员在办公室相遇时,吴徵一度以为这里不是宣传所,是九院农贸市场。 不过经历过往年的午餐会,这种场面他也已经习惯。 菜单上有不少大菜,几位姐姐一到单位就各自开始准备,切肉的切肉,调酱的调酱,王姐打算炖一个鸡汤,九点钟就开始在办公室一角咕嘟嘟的煨着,香气弥漫整个会展中心。 十点多,做大菜的姐姐们各自准备工作差不多搞定,人微言轻的吴徵江珩二人组终于可以进到会议室开始劳作。 会议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原材料,只给吴徵和江珩留了一个小角落。 “?”吴徵不解,“为什么我和江主任就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 正在处理小鲍鱼的苏瑾、正在捏出一个个体型圆胖花褶精致的烧麦的王姐、正在把小西瓜雕出精美花边的丁然一齐抬头看向吴徵。 吴徵:“……”好叭,我们不配。 他们要做的两个菜是巧克力曲奇和炒青菜。 要求不太高的话,曲奇还是比较好做的,加水加面拌来拌去,最后烤一下就完事了。 至少教程上是这么写的。 江珩特意查了食谱,打算做个最简单的大块巧克力曲奇,他看了下感觉想做的失败都难,而且成品是很有手作气息的小圆饼,随便捏吧两下就有了,卖相问题也不用担心。 黄油块已经软化的差不多,下一步就是加糖加鸡蛋,再加面粉可可粉搅打。 江珩拿了两个鸡蛋准备往碗里磕,吴徵伸手一拦,踌躇满志地说:“江哥,放着我来!” 江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确定!”吴徵像个小鸡仔似的骄傲挺胸,“打个鸡蛋有什么难的!” 一分钟后吴徵发现,还是有点难的。 看江珩拿着鸡蛋很随意地准备往碗边敲,吴徵接过鸡蛋也就跟着打算敲。但是举起来还没敲下去,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鸡蛋要是碎了岂不是流我一手? 鸡蛋敲开之后那么小一个口,蛋黄出得来吗? 鸡蛋壳掉进碗里怎么办? 吴徵举着鸡蛋,陷入迷惑。 江珩:“……” 苏瑾轻咳一声:“我五岁的闺女都会打鸡蛋。” 鸡蛋:惹不起,惹不起。 最后还是江珩示范着打了个蛋,吴徵精准地展现了何谓一看就会一做稀碎,把半个鸡蛋壳打进了碗里。 王姐乐得手滑捏爆了一个烧麦。 江珩:“……” 吴徵:quq “你在边上拌面粉吧。”江珩叹了口气,“低筋面粉、可可粉、泡打粉,按照食谱上的量放碗里拌匀就行,天平会用吧。” “江哥你是把我当傻子吗!”吴徵抗议。 江珩点点头。 吴徵:……嘤。 旁边苏瑾王姐丁然感觉已经绷到了极限,要不是碍于江珩的主任身份,估计已经狂笑不止。 磕磕绊绊的,两个人总算把巧克力面团揉好。 江珩捏的饼干看起来还可以,吴徵捏的就不谈了,让人比较没有食欲,最后江珩又帮着调整了下,至少搞成了小圆饼干的造型。 然后饼干进烤箱,在一边等着的是小刘那组事先腌制好等着进烤箱的蜜汁鸡腿,因为饼干不怕放冷,所以先烤饼干。 饼干进炉之后,吴徵长出一口气,明明感觉自己也没做什么,但就是很累,用刮刀翻面团翻得他胳膊都酸了。 而且捏饼干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上沾了不少巧克力糊,为什么江珩的手就那么干净。 这时晓薇进屋打开冰箱,冰箱里是她和周姐一块儿做的长颈鹿蛋糕卷,蛋糕卷表面是巧克力味和原味蛋糕精心组合形成的长颈鹿纹,里面涂着满满的鲜奶油,还有解腻的芒果块。 制作美食的快乐除了过程之外,最主要的乐趣就是看别人享受自己的作品。 苏瑾王姐她们为了保持身材婉拒过量甜食,吴徵又一手面糊没法拿蛋糕,所以晓薇切了一大块蛋糕卷放在小纸盘里,递给江珩。 说来挺奇怪的,吴徵并没有特别喜欢吃甜食,但是看着认识的人做的点心就会很想吃。 所以几乎是在晓薇把盘子递给江珩的同时,吴徵的目光就紧紧锁在了这块看起来很松软很好吃的蛋糕身上。 江珩:“……” 这热/辣又直白的目光实在让他顶不住,于是他端起盘子对吴徵说:“走,去洗手。” 往洗手间走的路上,吴徵全程一步三回头地看江珩手里的蛋糕。 随着他的动作,江珩的表情从“?”到“。”,最后停留在“……”。这是把孩子馋成什么样了啊。 吴徵第十五回 头的时候,看到江珩叹了口气,然后江珩说:“稍等一下。” 吴徵向来紧紧跟随主任号召,立刻乖乖站定不动。 江珩看他这样又笑起来,嘴角扬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在吴徵的注视之下,江珩拿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奶油在柔软的蛋糕上颤颤巍巍,里面还裹着大大一块芒果块。 吴徵目光不禁紧随蛋糕而动,心里感叹我去这看着也太好吃了。 然后江珩把蛋糕叉起来,又把叉子递到吴徵嘴边。 吴徵怔住。 他茫然地看江珩,江珩还是笑,也不说话。 吴徵有点惊喜也有些难以置信,脸忽然开始发烧。 他看了蛋糕两眼,又看了江珩一眼。 “吃吧。”江珩笑笑,把叉子又往吴徵嘴边递了递,“你不是想吃吗?” 第53章 这题超纲了哥哥 江哥,喂我,吃东西! 吴徵瞬间化身尖叫鸡。 他心里啊啊啊啊,脸上波澜不惊,低头就着江珩的手吃了这块蛋糕。 “好吃吗?”江珩笑着问。 吴徵一脸正气地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好吃。我去洗下手,江哥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进了洗手间之后。 吴徵瞬间捧着心口嗷嗷嗷的内心狂吼了半天,接着打开冷水先洗手然后冲脸。 只是被江哥喂食了而已!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冷静!吴徵!冷静!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好!高!兴!啊! 那位未曾谋面的情敌小姐,江哥给你喂过蛋糕吗?没有吧! 但是给我喂过,哈哈哈! 虽然你可能也不稀罕吧…… 但是我稀罕啊! 哈!哈!哈! —— 江珩在外面一边等吴徵,一边慢悠悠吃蛋糕。 这几天发生的事,从桌宠江小珩到吴徵问他要不要删那个姑娘,再到那块老婆饼,都让江珩内心产生了一个深刻的疑问: 天上难道真的会掉馅饼? 虽然同样是白纸一张,但江珩显然是比吴徵想得多一点的白纸。 刚刚喂蛋糕是江珩有意为之,他想看看吴徵到底什么反应。 目前的结论是,没准可能大概也许,比对正常朋友的态度稍微……紧张了一点点? 为什么紧张? 江珩没有朋友可以问,对论坛也不是特别信得过,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自己试探一下比较合适。 —— 洗好手回去的路上,两个人把蛋糕卷分了,这次吴徵倒是没敢再让江珩喂他,两个人你一叉子我一叉子。 回去时午餐会的准备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烤箱里的蜜汁鸡腿呈现出红亮的色泽,下层的bbq酱烤肋排更是滋滋冒油,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郁的鸡汤香气,丁然正在认真把一份小炒盛进刚才雕好的西瓜盅里。 现在还差一道菜,就是江珩和吴徵那道炒青菜。 因为青菜熟得快也不好久放,所以安排在最后一个炒。 吴徵洗菜,江珩拍蒜瓣。炒青菜挺简单的,青菜焯一下水,然后倒油倒蒜瓣爆香,青菜下锅大火翻炒就可以出锅。 很多国人对种田基建做饭这些事有一种根植灵魂深处的热爱,吴徵也不例外,虽然平时不做饭,但他心里还是怀有小小的一颗食魂。 于是当江珩开火之后,吴徵说:“江哥,让我试试。” “你确定还要试试?”江珩看着吴徵,你忘了可怜的鸡蛋? “……”吴徵咽了口唾沫,“我……我就试一下。” 吴徵看起来可怜巴巴,别说江珩,其他几个姐姐也心软了,于是各自给吴徵传授了一点炒菜秘诀。 最后江珩无比慎重地把炒勺交给吴徵,神态之庄重宛如传递奥运圣火。 有了鸡蛋的前车之鉴,吴徵也很小心。 他先是动作僵硬地拿着炒勺焯青菜,又把青菜捞出来,把水倒掉,烧油准备爆蒜,全过程他都一脸严肃。 江珩被可爱的快晕过去,在众多女同事的注视之下,他还不能露出任何异样,抱着手臂站在吴徵身边,时不时还指点他两句。 蒜瓣下锅时发出“呲啦”一阵响,吴徵吓得“哎呀”一声,往后蹦了一小步。 周围响起一片调侃的笑声。 吴徵凝视炒锅,炒锅也凝视吴徵。 吴徵:我认为你是在故意为难我。 炒锅:东方不亮西方亮,菜鸡啥样你啥样。 江珩:……好想笑,要忍住。 这时外面丁然喊:“都出来合张影!行政的人来拍照了!” “我们菜还没炒完呢!”江珩喊了一声。 “你俩炒你俩的!”丁然喊,“别人先出来!” 于是女同事们呼啦一声各自端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跑出会议室,屋里一下就剩下吴徵和江珩两个人。 按说独处一室吴徵会紧张,但现在他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炒锅身上。事实上江珩也是一样。 蒜瓣爆香之后就可以开大火下菜了,吴徵懵懂无知地一把将开关拧到最大,火舌呼啦一声腾起,卷过小锅的锅边,吴徵吓得“卧槽”一声往后跳了一步。 身后江珩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问:“要不我来?” “不用!”吴徵感觉自己被嘲笑了,立刻坚定拒绝,“我把火调小一点就行。” 其实炒菜用大火才能快速断生,菜也不会发黄变软,口感比较好,但同事姐姐们对这个组合做出来的菜不会太苛责,江珩当然也是随便吴徵怎么开心怎么来。 吴徵把火关小,慢悠悠地炒菜,不一会儿菜炒好了,他关火去拿菜盘。 江珩打开冰箱,拿出他们刚才烤好的巧克力饼干。在冰箱里冷却之后巧克力饼干已经可以吃了。 虽然是第一次烤饼干,但他们的用料定量精准,烤箱温度也适宜,所以烤出来的饼干非常酥脆,江珩拿起一块轻轻一掰,饼干就成了两半。 江珩尝了一口,吴徵紧张地看着,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做东西吃,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希望不要把江哥咕咚毒倒。 没想到江珩居然竖了竖拇指,很惊讶地说:“还挺好吃的诶。” 吴徵顿时兴高采烈,这可是他和江哥一起烤的饼干,他激动地伸手拿过另外半块,小心地咬了一口。 最先尝到的是饼干酥脆的口感,接着甜香的巧克力味就充满整个口腔。 哇!吴徵惊了,即使江珩已经说过好吃,他还是对自己的处/女作居然味道不错这件事感到很震撼。 青菜在锅里焖久了也会变黄变老,虽然小火炒完已经足够老了,但还是可以拯救一下。所以吴徵吃饼干时,江珩主动接过了盛菜的工作。 刚刚关火的锅还很热,江珩起锅时,热油和水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 温暖明亮的会议室里混杂着各种饭菜的香气,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外面有说话声和笑闹声,甜香的巧克力味从口腔开始甜蜜的包裹了所有感官。 吴徵边吃边看着江珩,江珩袖子挽到手肘,手腕内侧在用力时绷出一道筋,显得修长有力。为什么会有人盛个菜都这么好看。 江珩麻利地把青菜装盘,然后看向吴徵,笑了下说:“吴总监,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时节,组织上想问你个问题,你看现在你方便回答吗?” 这个问题很突然,但整个画面充满了让人慵懒甚至迟钝的烟火气,很容易会让人放下全部戒备。 吴徵笑起来,心想这是什么沙雕语气。 他非常配合:“组织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组织很关心大龄单身男同志的个人问题,你怎么一直没谈恋爱?”江珩的语气听起来在开玩笑,声音却低低地,仿佛贴着吴徵耳朵,“没有喜欢的人吗?” —— 吴徵差点坐地上。 这题超纲了哥哥。 咱们不是在炒菜么? 为什么要在炒菜的时候八卦别人感情生活,你什么组织啊。 关键不是江珩为什么问,而是他要怎么答。 -没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 耳朵又红了,脸也烧起来了。 那么温柔撩拨的语气,实在是犯规。 可越是这样,吴徵越不敢说。 他怕哪怕只是流露出一点非分之想,像江珩这样聪明的人就能猜到他的意思。 那吴徵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单纯不想谈啊。”吴徵结结巴巴的,把剩下的一点饼干都塞嘴里,力图掩饰自己神情的异样。 “没有合适的人选?”江珩又问。 有啊! 就是他觉得不合适。 吴徵叹了口气:“江哥你怎么突然这么八卦啊。” “关心一下我得力干将的感情生活,不是很正常吗?”江珩笑了笑,“你前几天不是还一直问我。” 哦。 原来我被反噬了。 吴徵心里纠结到炸。 他其实挺想若有若无地说句“有喜欢的人”,但是他又真怕江珩追问。 现在这样已经不能更满足了,任何一点会破坏平衡的行为都可能导致江珩讨厌他。被讨厌了就没法再一组参加活动,没法再理直气壮地找他,没法再被喂食。 不敢动,不敢动。 可是江珩主动问起,他要是一点不说的话……也感觉不太对。 —— 吴徵纠结的同时,江珩心里也是百转千回。 一边分析吴徵的答案,一边分析吴徵现在的反应。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吴徵现在看起来有点含羞带臊的。 这是不是说明…… 突然会议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得,没什么好说明的了。 两个人一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彼此都没注意到对方这个带有“我才没有喜欢他呢哼”这种傲娇暗示的小动作。 就听丁然在外面说:“主任,行政新来的小姑娘要出所刊,想进屋拍几张照片,方便吗?” “来。”江珩点点头,同时整理了下衣服。 门被推开,开门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冲着两人羞涩地笑了下,自我介绍说是“行政部新来的助理夏莳”江珩礼貌地冲她点点头,顺便扫了她一眼。 小姑娘很漂亮,微卷的黑色长发,运动款白色卫衣裙,又瘦又白,还有湖水一样波光盈盈的眼睛。 ……? 江珩忽然发现,和吴徵画的那个桌宠一个造型? ??????? wtf???? 难道他一直都想错了??? 江珩心态爆炸的同时,吴徵也在观察江珩的表情。 吴徵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人设的那个妹子长什么样,这完全就是个巧合。 但他发现江珩看见这个小姑娘之后,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太对。 眼睛都直了!!! !!! ??? 难道……她就是??? 江哥心里的“那位”??? 虽然两个人都不希望去打扰彼此的“幸福”,但真遇到这种场景,还是雄性动物捍卫自己所有物的本能占了上风。 无辜的夏莳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同时被两位领导标记为情敌。 只看到这两个男的不约而同动了动。 似乎都在努力挡住对方看向她这边的视线。 夏莳:……? 第54章 值班七天乐 这是新人夏莳到行政部以来第一次参与所里活动。 来会展中心拍照采访之前,部门同事小声跟她说:“你很有福啊!会展中心有两个大帅哥,还是不同款的。一个可爱,一个高冷。” 于是夏莳很惊喜也很期待。 推开会议室门时,这种惊喜达到顶峰。 同事诚不欺我,这两位不管放到哪个位面都可以算是帅哥,而且一个是元气少年,一个是禁欲款。 采访开始后。 夏莳:……? 这是俩深井冰吧。 夏莳先拍了几张会议室摆满菜肴的内景,然后问两个帅哥:“两位领导是一组吗?” 就看可爱款帅哥往前面抢了半步,笑眯眯地说:“是啊。我和江哥干什么都在一组。” 夏莳:“……”后面这句真的没必要。 职业素养让她微笑着点点头:“那今天您这组做了什么菜呢?” 可爱款帅哥刚要回答,后头禁欲系帅哥忽然一扳他肩膀,把他拽到自己身后,淡定上前半步,露出一个斯文得体的微笑:“我们做了巧克力曲奇和炒青菜。” 夏莳:你们这是在玩儿抢答? 之后夏莳又问了几个问题,两位帅哥争先恐后回答得非常积极。 夏莳一瞬间简直怀疑自己是问答节目的主持人,答对自己一道题可以拿几千块钱奖金那种。 最后夏莳说:“来两位合个影吧,到时候给你们排在醒目一点的版面。” 两位帅哥欣然答应,于是夏莳拿起相机。 两个帅哥本来都站在燃气炉后,但是在夏莳说了句“看我——来,笑一个!”之后,可爱款帅哥突然往禁欲帅哥那边挪了挪,并且肩膀一耸,挡住了禁欲帅哥半张脸。 夏莳:“???” 可爱帅哥灿烂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夏莳按快门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这时,身后的禁欲帅哥果断出手,夏莳看见他勾着可爱帅哥衣服的下摆,把他往后拽了拽。 接着禁欲帅哥从可爱帅哥的肩膀上方探出头来,完美地一勾嘴角。 夏莳:?你们在向我展示cp感? 可爱帅哥面不改色地抬手,姿势跟招财猫差不多,手背刚好落在禁欲帅哥脸上。 夏莳目瞪口呆地看着可爱帅哥缓缓把禁欲帅哥的脸从他肩膀上推了下去,接着这只手改成一个v字型,继续灿烂地看着镜头。 夏莳:“……”我这是国庆节特辑不是情人节特辑好么。 最后夏莳灵机一动,把相机调成连拍模式,在两位帅哥互抢c位的过程中,相机疯狂拍摄。 十来分钟后,两位帅哥终于达成共识,肩并肩一人一半满脸严肃地站在燃气炉两侧,各自挤出一个公事公办的微笑。 夏莳笑容满面地关掉连拍,很敷衍地给他俩拍了这张,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午餐会结束之后,再在办公室耗上半个下午,就可以开始悠长的国庆节假期。 虽然是长假,每个办公室还是要留下值班员工。 理论上所有员工都可以值班,有些部门领导会安排手下的小兵执勤,但这显然不是江珩的风格。 他反正住的近平时也闲,每年报值班名单时,他都会主动值班大半个假期,剩下一两天,分别由住得同样很近,并且在各自小部门担任领头人的苏瑾和丁然当值。 今年江珩也照例在群里先问了句:有主动值班的吗? 当然不可能有了,江珩就是例行公事地问问,五分钟后他就会把安排好的自己五天,苏瑾丁然各一天的值班表发群里。 没想到这次居然来了条新私聊。 江珩很惊讶,他想难道是新来的子卿? -与世无争:江哥,我想值班。 -九院江珩:?你被盗号了? 两个人交流了一番,江珩发现吴徵是真的主动想值班,也明白值班的意思是必须要到单位来。 江珩还特意跟吴徵说,国庆期间院里食堂不开门,吃饭你得自己解决,结果吴徵居然非常高兴地嗯嗯嗯还发了个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小浣熊。 于是江珩就把吴徵也排进了表里,吴徵一天他一天,吴徵一天他一天,然后苏瑾丁然各一天。 吴徵想值班当然不是脑子秀逗了。 只是一想到国庆七天都见不到江珩,他就愁得番都不想追。 后来吴徵灵机一动,如果过来值班的话,江珩住得那么近,总有借口可以见到江珩。 而江珩说食堂没饭之后,吴徵简直是喜上眉梢。这不是老天让我去江哥家蹭饭吗? 他坚信江珩一定会收留饥寒交迫的自己。虽然这个想法傻乎乎的,但从事实来说,确实也没有错。 —— 国庆假期就这样在吴徵别出心裁的期待中开始了。 第一天不是吴徵值班,他躺在沙发上刷剧,想给江珩发消息,又不好意思给江珩发消息。 这时微信一响,吴徵激动地拿起手机。 -毛二果:徵少!明天出来聚聚啊?咱俩去海底捞然后k歌? 哦,是工具人。吴徵面无表情。 -与世无争:不去,加班。 -毛二果:???让我徵少加班?天凉了,九院可以破产了? -与世无争:[小浣熊打人] -毛二果:诶嘿,我懂了,徵少,是不是你喜欢的小姑娘也加班啊? 吴徵:! 为什么你这么聪明! -吴徵:放p,我没有喜欢的小姑娘。 -毛二果:诶诶诶别啊,徵少徵少,来聊天。 吴徵不理他了。 过了会儿微信又一响,吴徵再次激动地拿起手机。 结果是他妈在家庭群里圈他。 -隋意:@与世无争徵徵,今晚来家里吃饭?你特别喜欢的那个法国胖厨子最近在国内度假,你爸今晚请他来家里做饭了。 -吴所卫:什么法国胖厨子!人家是米其林三星的行政总厨!你这个女人真是! -隋意:你凶我,厚? -吴所卫:老婆我错了.jpg 吴徵:…… —— 第二天,吴徵精神抖擞地七点钟起床,洗漱之后换衣服,对着镜子纠结了好一会儿,找了件胸前印着米老鼠的灰色卫衣,牛仔裤,之后整理了半天头发才出门。 毕竟中午要去江珩那蹭饭,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气质。 去蹭饭这件事,吴徵还没跟江珩说,他怕说了江珩会拒绝,所以打算到时候直接上去敲门,反正江珩国庆期间要值班,不可能去外地,就算暂时不在家他也可以等。 吴徵还带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半个焦糖杏仁脆片海盐蛋糕,这是昨天家宴那位米其林星级厨师的手笔。 昨晚吴徵大呼小叫地从老爸老妈哥哥姐姐那抢食,就是为了给江珩留一口尝尝,还收获了老爸老妈老哥八卦的眼神,只有悠悠姐面无表情地吃蛋糕。 他虽然肯定不敢告诉江珩蛋糕是“米其林厨师做的”,但是说成“我昨天买的特别好吃的蛋糕”然后让江珩尝一尝,还是没有问题。 吴徵美滋滋地想着,开着车到九院,只觉得天高云淡,世界都是那么美好。 拎着蛋糕盒,吴徵吊儿郎当地走在宣传所走廊上,一边晃还一边哼着歌。 反正今天值班的就我一个,随便我怎么作。 就在吴徵一曲《我们不一样》唱到最高/潮,人也走到办公室门前时,旁边主任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江珩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吴徵。 吴徵:“……” 这段切掉重来一次可以吗? 一分钟后吴徵捂着脸坐在工位上。 江珩捂着嘴站在他旁边,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没事儿,别人又没看见。”江珩安慰道。 别人看不看见关我屁事啊!关键是你看见了啊! 我的形象! 看吴徵不说话,江珩继续劝:“而且你唱歌挺好听的。” “……我是校园十佳歌手。”吴徵闷闷说了句。 “啊,怪不得。”江珩说。 诚恳正经的话语之下,藏着掩不住的笑意。 吴徵:…… 我在说什么鬼话! “我还以为你会迟到呢。”江珩清清嗓子,看吴徵一副马上要爆炸的架势,轻描淡写换了个话题,“没想到来得很准时嘛。” “嗯。”吴徵依旧闷闷不乐,忽然想起什么,一脸疑惑地抬头看江珩,“江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啊?今天不是我值班吗?” “有点工作没做完。”江珩很淡定地说,然后又补充,“但是今天加班表上排的是你,你不能走啊,要不巡院的来了看见你没在,会点名批评咱们所。” 江珩这就是瞎扯淡了,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部门,谁还管你加班必须落实到人啊。 但是江珩真怕吴徵一看见他在这儿就翘班了,那他不是白来了? 吴徵点点头:“放心吧,我不走。” 江哥人在这儿,拿鞭子赶我我也不会走啊。 中午吃饭时,吴徵刚要跑去找江珩,江珩已经先过来了。 手里拿着一个挺大的饭盒。 “我本来带了饭想中午吃的。”江珩说,“一不小心做多了,你要一起吃吗?” “好啊好啊!”吴徵立刻点头,“我……我本来带了蛋糕想中午吃的!江哥也一起吧!” 江珩做的是照烧鸡排饭。 做得确实挺多的,吴徵觉得这要是他自己吃的话,能吃两顿。 “这蛋糕挺好吃的。”江珩说,“在哪儿买的?” “呃……”吴徵犹豫了下,“我也不清楚啦,我爸妈买多了。江哥要是喜欢的话,我到时候让他们再请……买一点?但是可能得等等。” 毕竟米其林厨师不是想约就能约到的。 “那倒不用,还得麻烦你家人。”江珩笑了笑。 最后两个人也没吃完所有饭菜,蛋糕剩了点,吴徵让江珩带回去,江珩也乐得接受。 —— 晚上回家,江珩一个人懒得再做饭,就接着吃蛋糕。 蛋糕吃完了,他发现盒子底下有一个小小的塑料牌,上面印着一行黑色花体字母,看起来是法语或者意大利语。 江珩觉得这大概是蛋糕的品牌,所以他百度了一下,因为确实挺好吃的,如果能知道在哪儿买,他应该还会回购。 结果搜了半天,没搜到蛋糕,反而搜出一个和这个塑料牌同名的法国厨师,看履历还很牛叉,米其林三星餐厅的行政总厨。 什么情况? 江珩一头雾水。 第55章 你也来加班啊 以江珩的生活经历,请长居国外的米其林厨师到家里来做蛋糕这种情节只存在于小说中,他连想都没想过吴徵身上会有这种可能。 思来想去,江珩觉得应该是做蛋糕的小作坊为了好看,随便印了个花体字法语在上面。 这种情况也很常见,毕竟还有老外在身上纹个繁体中文的“鸡面汤”呢。 江珩挺遗憾,这么一来,买不到这个蛋糕了。虽然是小作坊,但还挺好吃的。 吃过饭歇了会儿,江珩去准备明天的中饭。 继上次午餐会的试探因为夏莳出现惨败之后,江珩暂时打消了自己心里莫名的猜测。 吴徵画了一个和夏莳一毛一样的女形象,说一点儿关系都没,不可能吧。 不过江珩也没有失落多久,反正照他对吴徵的了解,吴徵就算真对夏莳有想法也不敢追,而且再怎么看,自己才是现在跟吴徵最亲近的人。 所以江珩很快制定好了下一步计划:保持粘在吴徵身边不动摇,暂停关系更进一步的想法,利用自己在吴徵这里的亲密度,加大力度阻止吴徵和夏莳有任何接触。 完美。连工作计划都没有这么完美。 明天值班表排的是江珩,既然吴徵不会来,他就懒得再做照烧鸡排饭这么麻烦的东西,随便做了个青椒炒肉丝,当然也不会再做双份。 第二天一早,江珩起床时发现,不知道昨晚的睡姿出了什么问题,他头上支起来一撮呆毛。 在冷水镇压呆毛及梳子理顺呆毛均未果之后,江珩终于放弃。 反正是他一个人值班,形象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瑕疵,问题也不大。 但偶像包袱很重的江珩还是因为这撮呆毛放弃了平时上班穿的西服,换了件藏青色格子衬衫。反正是国庆假期值班,也不用那么正式。 到了单位江珩打算先去给大办公室开窗通风,女同事们养了那么多花也得浇一下,水还不能浇多了,之前江珩手误浇死了周姐的仙人掌,把周姐郁闷的一下午没理他。 ……等一下。 大办公室的门开着? 江珩一凛,他有点强迫症,所以不可能忘记锁门。 是哪个同事回来了?还是……办公室进贼了? 江珩犹豫了下,轻手轻脚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拎起一把椅子在手上,用另一只手敲了下大办公室的门:“有人吗?” “江哥,是我!”吴徵的声音从门后响起,接着办公室门一把被拉开,“我今天……诶你手里拿的啥?” 江珩:“……” 可能是场面太过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手把手里的凳子往地上一放,从容地坐了上去。 吴徵:? 江珩清了清嗓子:“今天不是你值班啊,你怎么跑过来了?” “我工作没做完。”吴徵对答如流,“来加班做一下。” “哦。”江珩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吓我一跳。” “吓你一跳?”吴徵一愣,又盯着江珩坐着的这把舒适度不足武力值有余的凳子看了几眼,恍然大悟:“我靠,江哥你不会以为办公室进贼了,准备带着这把椅子来剿匪吧?” 江珩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我这是与部门同事的财产安全同呼吸共命运。” 吴徵:“嗯嗯嗯。” 江珩:“……” 江珩想昨天还是自己在嘲笑吴徵边走边唱,今天就变成了吴徵嘲笑自己过度紧张。 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水轮流转吧。 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尴尬,江珩转移了话题:“你现在手头有什么活,需要国庆特意跑过来加班?” “就是轨道展的物料。”吴徵说,“反正就算现在不加班,国庆过完也得加班,我闲着也是闲着,就顺手来做一点喽。” “走,我去看一眼。”江珩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吴徵目前在设计排版的是轨道展的会刊a,会刊a是在展会上向参展商、参会人员发放的专业类印刷品,比面对普通观众的宣传会刊b内容更多,不过排版的要求反而没有那么高。 吴徵已经排完了大半,江珩简单看了眼,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吴徵做这种活还是小意思,只要再给校对确认下没有错误信息就可以付印了。 “但是还缺一些信息。”吴徵往前翻,翻到会刊a第三页的“论坛及会议日程”,这以后差不多有十页的内容都是一片空白。 涉及会议的资料一定跟会议部有关,江珩有点敏感,皱了下眉。 “往年这个时候会议部应该是已经给了个初版日程过来。”吴徵继续跟江珩说,“但是今年还没给,节前我跟鞠主任要了一次,她说内容还没有定。” “还两个月开展了,论坛和会议日程还没定?”江珩眉头锁得更深,这话可信度几乎为零。 “也不知道会议部什么意思,到时候会刊上空着日程他们也丢脸啊。”吴徵不知道江珩心里对王所和会议部都有点猜忌,只是认真就事论事,“还有,专门服务会议论坛的会序册,往年是我这边做,今年也是一点内容都没给我。江哥你最好帮我催催,虽然两个部门关系不好,但耽误了展会全所都要倒霉,会议部应该也识大体。” “行,知道了,交给我。”江珩说。 一件事反常也许是意外,如果每件事都反常,那只能用事出反常必有妖来解释。 江珩想他需要问的可能不是什么时候把会议论坛日程给我们,而是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吴徵并不知道江珩想了这么多,他给江珩展示自己的作品时,其实一直在偷看江珩。 今天又是自己喜欢的邻家哥哥ver.江珩,还翘着一撮呆毛,真是太可爱了!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跟江哥一起吃饭。 “还有什么别的工作吗?”江珩问。 吴徵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先戳了下被他放在桌面正中的江小珩:“没了没了,今天就做这个。” 江珩看着江小珩头上冒出井字,嘴角抽了抽,但总体来看,他的表情还是挺愉悦的。 于是吴徵鼓足勇气说:“那什么,江哥,我今天中午没带饭,你……中午饭做多了没?” 江珩:“……”我又不知道你要来我为什么会做多啊。 “没,我今天做得挺少的。”江珩说。 “这样啊。”吴徵笑了下,掩饰住自己的失望,“那没事了,我一会儿去对面711买个便当吧。” “你去的时候叫我一声。”江珩说,“我正好想买个咖啡。” 吴徵一下高兴起来,能跟江哥一起出门了! 但是吴徵脑子虽然高兴了,嘴还在跟习惯性的江珩客气:“江哥要喝什么?我也可以帮你带回来。” 话一说出口吴徵就想撕了自己这张嘴,您是内鬼吗? 好在江珩笑了笑说:“不用,溜达溜达也挺好的。” —— 因为九院附近没有商圈也没有旅游景点的缘故,国庆期间,街上人比平时要少。 吴徵和江珩并肩走在路上,有种我为你承包了这条街的感觉。 九月十月的帝都是天气最好的时候,阳光灿烂,气温宜人,还有舒服的风。 吴徵心情很好。 他希望江珩的心情也能一样好。 所以吴徵跟江珩随便地聊天,从单位扯到新番,江珩笑着听,还很愉快的样子。 吴徵蓦地回忆起第一次和江珩一起加班,然后江珩带他回家那个晚上。 那天路上他跟江珩说话,江珩几乎一句话都没回他,当时吴徵还很惊讶,没想到江珩私下里这么闷。 后来也偶尔想过,江珩一个人住,跟家里也不怎么联系,可能生活压力很大吧。 现在好像跟那时比变化很大了,明明也没有过去多久。 会穿着宽松款衬衫的江珩,头发会支愣起一撮呆毛的江珩,会笑得很开心的江珩。 吴徵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江珩一脸轻松的样子。 买好饭两个人一块儿往回走,711的热饮正好买一送一,江珩给吴徵也弄了杯咖啡,吴徵拎着便当,江珩拎着咖啡,琴瑟和谐地往回走。 走回所里,会展中心在宣传所走廊尽头,中间要经过上二层的楼梯。 一进入密闭空间,咖啡香顿时弥散在空气中,吴徵瞬间变馋,他动作挺小地拉了下江珩手上的咖啡袋:“江哥,给我喝一口。” “好。”江珩在楼梯前面停下脚步,打开咖啡袋拿出一杯递给吴徵,吴徵伸手来接。 就在这时,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起,吴徵和江珩一齐回头。 只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站在台阶上,穿着高跟鞋小套裙,黑色微卷的长发,眼睛像湖水一样波光盈盈。 居然是夏莳。 吴徵和江珩一块儿呆住了。一时间两人都是老醋横飞,心乱如麻。 吴徵心想:卧槽!她和江哥一起值班??? 江珩心想:难道徵徵主动值班,就是因为她也值班??? 夏莳看到两个人一块儿直勾勾看着她,先是一怔,随后挥挥手,甜甜一笑,很有礼貌地招呼:“江主任,吴总监,你们也今天值班?” 只见这两个男的再次不约而同动了动。 似乎又都在努力挡住对方看向她这边的视线。 夏莳:………… 这俩人什么毛病??? 第56章 所刊来也 最后夏莳机智地冲两个人挥挥手,之后毫无留恋地转身冲回自己办公室。 不管别人怎么说,在夏莳看来,会展中心的江主任和吴总监是真的很恐怖。 给给的那种恐怖。 夏莳走了之后,吴徵和江珩肩并肩站着,一人手里捧着一杯咖啡,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吴徵心有余悸:天呐,江哥居然已经和她相约值班了,我要是再晚发现一点,他们俩岂不就要情定宣传所? 江珩大敲警钟:像吴徵这么咸鱼的小孩居然会为了夏莳在国庆跑来值班,敌人比我想象的更凶残! 于是两人再次不约而同地制定了全新作战计划: 不能给江哥(徵徵)接近夏莳的机会! “江哥,咱们回去吃饭吧。”吴徵率先开口。 “好。”江珩立刻点头,“我去会议室热个饭,然后找你吃?” “没问题。”吴徵充满热情。 两人一起在心里发出bingo的声音。 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对方在吃饭时和情敌发微信了! 虽然事实上不管江珩还是吴徵,其实都没有夏莳的微信。 国庆值班假期就是在这种虚空勾心斗角的过程中度过,最后两天丁然和苏瑾来值班时,两人还拉钩约定都不许来加班,当然也是怕对方趁自己不在联系楼上某小美女。 至于躺着也中枪的楼上小美女本人,正抓紧值班的时间排美食节那一期的所刊,还排得满脸姨母笑。 —— 国庆假期结束,行政部在宣传所群里发通知,请各部门派人上楼拿所刊。 会展中心只有梁子卿比较闲,所以当然是她上去跑腿。 派发所刊的姐姐现在当然已经认识梁子卿了,一看到她就亲切地招呼:“子卿来啦,稍等会儿啊,你们会展中心一共十八个人是吧。” “对,谢谢燕姐。”梁子卿乖巧点点头。 话音刚落,她看到坐在里面隔间的一个女生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生就是美食节那天来拍照的那个女生,梁子卿没记住她名字,但是她挺漂亮,所以梁子卿对她印象很深。 梁子卿冲她笑了笑示好,女生也笑了笑。 这时刚才去拿所刊的燕姐抱着高高一摞本子出来,对梁子卿说:“子卿,我之前一直没问呢,你是会展哪个部门的?” “我是设计部的。”梁子卿乖巧答道。 那女生本来正要转回头去,听到忽然怔了怔,然后问:“就是吴徵总监的那个设计部吗?” “对。”梁子卿点头,蛮惊讶的“你认识吴总监?” 女生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有点微妙,这个变化很小,一般人看不出来,只有体验过同款尴尬的人才能捕捉到她这种神情。 “这是我们部门新来的小姑娘,叫夏莳。”燕姐适时介绍道,“午餐会那天去你们部门拍照的就是她,估计就是那会儿认识的。” “对。”叫夏莳的女生点点头,站起身来捧起燕姐面前那摞所刊的一半,冲梁子卿笑笑,“所刊挺重的,你们部门那么多人,你一个人拿不动,我陪你下去吧。” 梁子卿正愁十八本书一个人拿不下去,听夏莳这么说,立刻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两个人肩并肩出了行政部办公室门,梁子卿本来以为这就是一段普通的路程,没想到拐出楼道后,夏莳忽然问:“子卿,你们会展中心的领导是江珩主任吧?” “对。”梁子卿说,“怎么了吗?” “他跟你们吴总监关系很好?”夏莳问。 梁子卿差点把手里的书全扔出去。 她一瞬间竟然有种老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想去指着江主任和吴哥的鼻子问你们俩怎么肥四。 在部门里打情骂俏也就算了怎么别的部门小姑娘都知道了啊还来问我八卦? —— 所刊一到手,江珩立刻分发给部门同事,众人不约而同地翻到午餐会专题,每年的午餐会专题都是会展中心的个人秀场—— “哇!”会展全员异口同声赞叹道。 午餐会专题的首页大图是会展中心全员合影,加上几张美食的特写。 每年都是这样,毕竟是午餐会的金牌选手。 今年则在会展中心全员合影和美食特写之外,还多了一张双人照。 在整个页面第二醒目的位置。 画面中,江珩和吴徵站在一口燃气炉前,锅里还卧着几根没有盛起来的青菜。 吴徵站在前面,左手拿着半块饼干,江珩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一副要去抢饼干的架势,而吴徵右手则摆出格挡般的姿势把江珩往外推,两个人都笑得非常灿烂。 “哇!!!”会展全员以高了一调的声音赞叹道。 …… 一片哇声中,只有两个人一言未发,满脸空白。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吴徵和江珩。 这踏马什么情况,吴徵晕了。 这场景他记得,是当时夏莳要拍照,他不想让江哥对着夏莳笑那么灿烂,所以千方百计在挡江哥的脸。 说实话当时江哥一直努力想抢镜头c位而他一直在阻止,战斗非常激烈。 但夏莳这张照片里,完全没有体现出那种血雨腥风的战斗感。 反而像是……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 吴徵虽然有点尴尬,但竟然想谢谢夏莳。 他偷偷看江珩,江珩的表情很平静,看到吴徵的目光还转过来冲着他笑了一下:“照片拍的不错。” 吴徵:“是是是。” 一边点头一边略微感到有点失望,还以为江哥会有稍微大一点的反应。 江珩优雅地笑笑,拿着所刊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斯文地关上门,平静地锁好门。 然后瞬间翻到两人合影那页来了一小段即兴踢踏舞。 接着江珩打开手机,对着所刊上两人的合影拍了张照,再把所刊合影这一页折了个角,小心翼翼地放进柜子锁上。 —— 国庆前后是部门组织活动的高发期,午餐会后,是一次主题演讲比赛。 这种院里举办的比赛规格不太高,各部门也就是应付一下,江珩在群里问有没有人报名时,梁子卿有点想去,因为她有过一些参加演讲比赛的经验。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是萌新,不合适太积极,所以决定先潜水看看情况。 等了一会儿一直没人报名,江主任问:真的没人要报名吗? 梁子卿想报,但又不太好意思。 这时江主任发来私聊:子卿有意向参加演讲比赛吗?我记得你履历上有过演讲参赛的经历。 梁子卿有点受宠若惊,主任连她简历上这么简单的内容都记得? 她赶紧答应下来,江主任随后在部门群里@了她,宣布这是今年代表我们部门出征演讲比赛的选手。接着微信群里一片例行公事的撒花表情。 梁子卿本来以为差不多就这样了,后头都是她孤独的参赛之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丁然居然给她发了一份演讲稿。 “这是我和小万一块儿写的,你看看有哪儿不合适,我们再改改。”丁然说。 梁子卿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她拿着这份演讲稿往洗手间走,洗手间里比较安静,方便看稿。 结果不小心撞见在洗手间打电话的苏瑾,苏瑾的语气听起来很不爽。 “要鲜花!当天品质最好的那种鲜花,别拿蔫了的来敷衍我,我在你们家订过多少花了,这我还不知道吗?” 梁子卿惊讶地睁大眼睛,看来最近又有会议了,瑾姐在订花呢。 下班时间,梁子卿发现所有同事都没走,好像大家都有任务,很忙碌的样子。 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她手里没活,而且准备演讲也挺重要的,所以她拿着演讲稿去了楼道。 没想到周姐追了上来。 “小梁,我年轻时候也参加过演讲比赛,成绩还不错,你要不介意的话,我陪你一起准备?”周姐说。 梁子卿当然高兴地答应了。 。 星期五下午,演讲比赛如期开始。此时因为轨道展的缘故,部门其他同事都在忙碌,梁子卿离开办公室时,所有人都埋头苦干,不过他们还是大声地跟她说:“加油!” 在后台候场时,梁子卿偷看场下的境况,会场坐了大概2/3,每个部门有一两个人被迫来看比赛,现场气氛当然也没多热烈,就是普通单位级比赛会收到的那种反响,这样也好,她不会紧张。 不久将要轮到她出场,梁子卿就没再偷看,缩在后台专心背稿。 直到听到主持人说:“下面有请来自宣传所会展中心的参赛选手——梁子卿!” 梁子卿深吸一口气,走向前台。 等一下,为什么这一次她听到的鼓掌声这么热烈?感觉是别人的好几倍? 梁子卿鞠了个躬,在热烈的掌声中往台下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呆住了。 会展部全体同事,甚至包括跟她没说过几句话的客户经理全部坐在场下前排的位置,每个人身边都摆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 梁子卿有点懵。 整个部门在轨道展将近忙得飞起的时候,跑来看她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 这就是他们那天晚上集体加班的原因? 江主任和吴哥坐在最中间,旁边簇拥着其他的同事。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没有人敷衍,每个人都笑容满面,热烈地为她鼓掌。 梁子卿咬着嘴唇,憋回已经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接着她露出一个非常漂亮的笑容,冲着自己的同事们,再一次深深鞠躬。 第57章 大雨将至 梁子卿发挥的非常好。 为了不让自己紧张,演讲过程中她没有过多看场下的同事们,但她能够感觉得出自己今天的状态非常棒。 她充满信心和力量,因此无论感情的起伏还是身体动作,都是练习这么多次以来的最佳表现。 演讲结束,梁子卿再次鞠躬,台下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些掌声有多少来自会展中心,又有多少来自真正的路人观众,对梁子卿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整个部门凝聚在一起,十七个人都是她的后盾。 这时下面一片小小骚动,梁子卿看向部门同事坐的位置。 只见江主任站起身来,左手抱着一堆花,右手也抱着一堆花,跟着吴哥也站起身,还是左手抱着一堆花,右手也抱着一堆花。 梁子卿这才注意到,今天吴哥竟然穿得很正式,江主任更是打了领带,甚至好像还稍微做了个发型? 在一片善意的起哄声中,梁子卿吃惊地看着江主任和吴哥抱着一大堆花走上台,把这些花全都送给她。 每个演讲者演讲结束都会有人给送花,但还真没有一下得到十八束花的。 梁子卿本来已经平复的情绪顿时又有点激动,趁着吴哥站在她正对面帮她挡住了相机,她飞快地擦了下眼角,怪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谢谢主任,谢谢吴哥。” “什么话。”江主任笑了笑,“我们会展的小姑娘出来参加比赛,不给她足够的牌面怎么行。” 最后三个人每人抱着两束花,在台上完成了合影,虽然最终合影效果出来有点像进城甩卖的花农,但这已经不重要。 最终宣布结果,果不其然,梁子卿是第一名。 说来也巧,第二名居然是夏莳,院里领导给她们颁完奖后下台时,夏莳小声跟梁子卿说:“真羡慕你,你们部门相处得真好。” “谢谢。”梁子卿抱着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两个月前她还在纠结,放弃薪资更高的私企来到九院,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现在她想,就算只是为了这些可爱的同事们,留在九院也完全值得。 —— 演讲比赛结束后,九院密集的活动又暂告一段落,下一波活动高峰将是元旦后,春节前的那段日子。 在两拨高峰之间,当然就是正常的工作。午餐会然后国庆然后演讲比赛,很容易会让人怠惰得连自己原来干什么都忘了。 但怠惰的人里不会包括江珩,江珩是一个从来不会怠惰,甚至有工作狂倾向的人。 在他还没对吴徵产生特殊感情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帮吴徵做些事情,也不止帮吴徵,还会帮部门其他同事,有点过度亲力亲为,甚至还强迫症。 总之就是项目一忙起来,江珩就会给人一种在过劳死的边缘疯狂徘徊的感觉。 这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现在正在江珩的桌面上,随着手机的震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原因是一个手机联系人:妈。 江珩不太想接这个电话,实话说接家里的电话之后他就没有省心过,但他妈这次非常坚定,一个不接打十个,十个不接再打十个。 江珩工作上也需要保持手机畅通,他不能一直任由他妈打电话进来,而且毕竟是亲妈,他也没法一直不理。 最后江珩没办法,接了电话。 “妈,什么事?”江珩问。 “借我三万块钱。”老妈说。 江珩一愣:“不是上个月刚给了你钱?” 他每个月会给家里三千块,在北方并不富裕的农村,这笔钱完全够他妈和他继父生活,还富富有余。 而且他继父现在种田,他弟在县城有工作,再怎么也不会突然缺钱吧? 江珩很清楚他妈说的“借”还钱期限是一万年,他已经“借”过她好几万,但这是他亲妈,他也没计较。 可是又来三万? 这花钱速度比在帝都生活的江珩自己都快? “没钱了。”老妈在那边支吾了一阵,“你应该有积蓄吧,借妈妈一点?” “你要拿去干什么?”江珩问。 老妈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跟邻居承包一块地。” 他们家本来也有田,种的是玉米和桃子,现在农村很多人进城务工,留在农村的老人也种不动地,老妈说的这个打算符合逻辑。 但江珩不信。 “哪个邻居的田?在什么位置?”江珩问,“你打算种什么?现在十月,你十月份跟人承包一块地,春天才能播种,白给人家几个月的钱吗?” 老妈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很生硬:“你给钱就得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的钱都是我一分一分赚来的,你不说清楚干什么我不可能给你。”江珩的声音也冷下去。 果然在骗他。 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老妈一看要不到钱,瞬间变脸,语气一下变得尖锐起来:“江珩,你是不是在大城市呆久了,连本都忘了?你真以为自己是山沟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攀上高枝看不起我们了?别做梦了,在那些有权有钱的城里人眼里你算个屁!从泥塘里爬出去的东西永远都是一身泥!” 江珩挂了电话。 其实不会很生气,因为这些词听过太多遍了,随便排列组合一下又是一条新的人参公鸡。 习惯了。 只是江珩不知道为什么老妈要把家乡比作“泥塘”,明明那里也有他亲爹,还有他弟弟那样善良正直热爱生活的人。 真正的泥淖从来不是指生活环境,而是指某些狭隘又可悲,还要抱着亲人与他一同坠落的人。 这个电话让江珩再一次记起了自己这么多年如此拼命,毫不留情地给自己压力,近乎自虐地读书工作的原因。 要逃出去。 再也不想回到那样的世界里。 这时微信突然连续响起来。 江珩有点烦躁地点开,才发现是会展部门群里有人在@他。 起因是子卿说谢谢大家,接着大家轮流跳出来说不用谢你是最胖的,然后又有人@江珩说要谢就谢主任,这种事都是主任带的头。 接着七嘴八舌的有人@江珩夸他,吴徵还发了个[小浣熊点赞]的表情。 江珩来来回回地划着这几屏幕的内容划了很多次,闭上眼,微微扬起嘴角。 这才像家。 —— 亲妈讨钱事件没有太多困扰江珩,也可以说相对而言,还是工作更让江珩困扰。 当晚,江珩正在埋头写一份这周四要去汇报的轨道展汇报稿件,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敲了三下,江珩说:“请进。” 门推开,江珩一愣,进来的竟然是万所。 他赶紧站起身,请万所坐,完全没想到万所会下来找他,往常万所想叫他,也是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上楼去所长办公室。 万所却没坐,走到江珩边上,站在他身侧问:“小江干嘛呢?” “写汇报稿。”江珩如实说,又解释了下具体是干什么的汇报稿。 万所又看了看他电脑屏幕:“给我看一眼?” 江珩当然没意见,立刻让出位置给万所坐。 万所坐下后,认真开始看那份表。 江珩站在万所后头,也就跟着看,顺便自查下错字,他在看现在屏幕里最后一行:综上所述,本届轨道展会展中心决定…… 江珩目光突然顿住。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屏幕右下角,乖乖躺着一只桌宠吴小徵。 —— 江珩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万所看出来他的桌面上放着吴徵的q版形象的话……这可就怎么解释都说不过去了。 好在万所应该是没看出来,他认真地看完那份汇报稿之后,给江珩提了几点修改意见。之后转了下椅子,面向站在一边的江珩。 “现在有空聊聊吗?”万所问。 江珩谨慎地点点头。 “最近的工作有遇到什么困难吗?”万所说。 “困难?”江珩愣了一下,也没太多困难,但他还是用比较委婉的口吻控诉了下会议部迟迟不给论坛议程的行为。 万所听罢,微微蹙着眉,沉默了很久。 江珩说得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不该沉默这么久。 江珩开始有点慌了,万所主动下来找他,还有这一反常态的沉默。 他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在江珩已经打算主动询问时,万所终于说:“小江,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出于相信你才会提前告诉你,希望你听完之后能保持冷静,不要失态。记住一句话,一切在发文件之前都还没有确定。” 江珩心里又是一紧。 近些日子星星点点的不安倏然汇聚一处,被抢走的项目、迟迟不能确定的时间、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拖延……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看来事情已经先找到了他头上。 能让万所亲自下来,还用如此口吻慎重嘱咐的事。 江珩猜不到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一定非常非常严重。 江珩起身,锁住主任办公室的门,这是他到九院四年来最慌的一刻。 他不太明显地深呼吸了一次,缓解心里的紧张,然后回头看万所,笑了笑:“您说。” 第58章 我不能没有家 “最近院里在搞机构改革重组。”万所说,“这个你应该知道?” 江珩点点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组”两个字。 但是……不会吧? 会展中心连续三年是所里的先进集体,再怎么轮这种倒霉事也轮不到会展中心头上才对。 江珩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他下意识地一只手撑住桌边,看着万所。 万所凝视着他,几秒之后叹了口气:“看来你猜到了。” 江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像是坠入北极冰冷的海底。 “我没猜到。”他听到自己机械地回答,“请您告诉我。” 万所像是又叹了口气:“目前所里的初步打算是,解散会展中心,时间应该是在明年春节前……你先别急。这件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 江珩怎么能不急。 他感觉整个人都炸了,一半在冰水里浸着,一半在火舌上被烧灼。 解散会展中心。 这个说法来得太突然,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砸得他头晕眼花。 心脏好像突然裂开,露出一块苍白无助的空隙。 “没有盖棺定论,是什么意思?还有挽救的机会?”江珩问。他现在只在意这一件事。 “院里还没发文,事情就还没最终确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万所看着他,语气很冷静,带着一点和蔼,“你先镇静下来,听我说。” 没有最终确定,还有转圜余地。 江珩心里很明白一个残酷的事实:万所会来找他,说明事情至少已经进展到了一定程度,要不万所不会突然拿这种事来搞他心态。 但只有真的处在这种情况下才会明白,哪怕只有1%,甚至0.1%的希望,都比彻底绝望要好上千倍万倍。 江珩又深呼吸了一次,在沙发上坐下。 万所想了想,也从椅子上站起身,在他旁边坐下来。 “今年院里在直属部门这一块的目标就是机构精简,裁撤冗余,咱们所只有会展中心和会议部的功能比较重复,几个所长商量之后觉得,留下会议部比较合适。” “为什么?”江珩问。 他其实不太想听这些,满心只想知道怎么保住会展中心,但万所既然想说,他也就强忍着听。 “因为会议部的职能更独特,会展中心的工作则可以替代,招展方面每年有经贸公司合作,宣传有编辑部,设计可以直接分到会议部去……我知道你想反驳,但是先别。”万所举起一只手,示意江珩暂时不要说话。 冲万所最后这句话,江珩咬着牙没开口,但万所这段话确实一瞬间就让他炸毛了。 如果只是这些扯淡理由的话,反过来对会议部也一样行得通,凭什么是他们会展中心? “以上是所里上报院里的说法,至于真正的原因,有两条。”万所说。 “一个是所里有领导非常强烈地表现出解散会展中心留会议部的倾向,并且这个领导目前在所里有绝对话语权。在其他人没有过强倾向性的前提下,解散会展中心就会成为优先议题。” “王所吗?”江珩脱口而出,听到这样的话他居然很冷静,应该说如果不是有人作梗,怎么可能被裁撤的是会展中心。 江珩很确定这个人是王所,也知道万所不会回答他。 但是,王所有绝对话语权是什么意思?万所才是正所长啊。 万所果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另一个,是我的私心。我不是一定要解散会展中心,但我觉得如果你想有更好的职业发展,这个部门已经不是那么适合你。” 江珩霍然抬头,震惊地看向万所。 这个理由远比有人要搞会展中心来得让他震撼得多。 他不敢相信万所居然会在明知道他不情愿离开会展中心的情况下,还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也希望他离开。 但江珩真的很信任万所,而且他也很快想明白,如果万所真的是强硬地要他离开会展中心,那就根本连今天这段对话都不会有,万所还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所以即使是听到了这样的话,江珩也没有立刻翻脸。 江珩看着万所,等一个解释。 “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寄予厚望。”万所说,“你年纪轻轻已经坐到了同龄人无法企及的位置,你未来的成就一定会比我高。这次会展中心解散是你的机会,你的调动至少是平级,甚至可能高一级,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你可以直接调到别的所去,成为空降的副所长。” “如果真这么好的话,为什么这个机会不给会议部?”江珩问,“王所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应该说他明显跟会议部比较近,不至于上赶着往我手里塞好处吧。” 江珩都没想到万所真的会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确实答了。 “鞠主任和你不一样,如果会展解散,对你来说是起飞的机会,但鞠主任多半是平级调配,等于换个地方从头熬起,想再升职,基本就不可能了。”万所说,“我真的希望你好好考虑,会展解散不会对任何人有影响,所有人最少是平级转岗,而且对你来说,是一个绝佳的跳板。” 江珩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 如果是三年前他会很想要这样的机会,那时他一门心思想着再高一点,就能逃得离原生家庭远一点。 可现在不一样了。 人生并不只有向上爬而已。 每天能听到欢声笑语,像个大家庭一样叽叽喳喳,好的事情一起欢呼,坏的事情同舟共渡。 这些都比那个虚无缥缈的位置重要得多。 “我不想要这个机会。”江珩低声说,“副所长对我来说太早了,而且留在会展,我也一样可以出成绩,会展中心是个很容易出实绩的部门。万所,我只想知道,如果我无论如何也不想会展中心解散的话,现在还有希望吗?” “并不能说没有,但我依然不希望你这么做。”万所叹了口气,“这样下去的话,私人感情会阻碍你的职业发展。” 江珩猛然抬头看向万所。 私人感情。 “什么意思?”江珩问。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什么意思你自己不明白吗?”万所笑了笑,“不坐车非要一块儿走回酒店,所刊的合影,还有你桌面上那个,真觉得我年纪大了,就什么都不明白吗?” 江珩不说话了。他心里像是遭了重重一拳,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终于明白,万所不是没看到,他只是一直在验证。所有的侥幸都不是侥幸,反而每一次都是把自己推得离深渊更进一步。 可是…… “我不知道你和小吴是什么关系,按理说我也不应该管。”万所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严厉,“可如果你要继续往上走,这种个人生活一旦被举报,虽然不是犯错误,但也绝对没有正面的影响,甚至会阻碍你的升迁。” “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江珩深吸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会和万所说这个,但在万所面前剖白自己,坦白说比在其他人面前还稍微容易一点,“我承认我对他有不太正常的感情,但吴总监并不是……我们也没有任何超出朋友的关系。” “我相信你。”万所说,“可你因为他就无论如何不愿意离开会展中心的话,这种情感还是很危险。” “事实上,不是因为他。”江珩说。眼睛死死盯着脚前面的一块地板。 说这句话时心里一阵疼。 “……什么?”万所一愣。 今天晚上的对话一直在他掌控中,可这一句,在万所的意料之外。 “我说,不是因为吴徵。”江珩低声说,“我确实是很想跟他一起工作,但不能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大家都在院里,又不是谁也见不到谁,我只要真的想,几个办公楼的距离而已,能拦得住我吗?” “是这个道理。”万所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不想解散会展中心,是因为我的每一个同事。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您才能相信我。”江珩抬眼看着万所,他眼睛深处隐约有晶光在闪烁,“这个事情里吴徵和别人是一样的,我离不开这个集体,它就像我的家一样。如果是单纯的调动,那我的感觉不过是自己出了趟远门,可如果部门解散了,这个家从此就没有了,我……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此刻江珩心里交杂着绝望、愤怒、难过、无助等种种负面情绪。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摆在万所面前,希望万所能明白自己的感情。可即使这样,或许也不能改变什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跟你也交个底吧。”万所说。 江珩抬头。 “我刚才说过,其他领导在所里有绝对的话语权,因为我马上就要调动到别的单位,这件事情已经只差最后一张文件,基本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了。”万所说。 江珩怔住。 “我来找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对会展中心付出了很多,所以即使从我个人来讲,确实很不赞同你继续和吴徵在一个部门,也认为调动是你最好的升迁机会,同时私心来说也希望以后你能扶我一把。但我还是想来看看你的意思。”万所说。 “其实我本来想说服你,但你说的这些,反而让我很触动。所刊我看过,演讲比赛那天我也去了,你们部门很……怎么说呢,很热血,虽然有点傻,但看得出那种情谊不是假的。虽然我还是很希望你接着往上走,但可能这一步确实操之过急。” “现在的状况是我就算想帮你也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你也看到了今天我特意下来找你,因为如果我叫你上去,第二天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来找你,告知你这件事,我也犹豫了很久,但既然跟你说了,我会尽量给你找一个逆转局势的机会,但我能给你的最多也就这个机会而已。能不能把握得住,后面的路要怎么走,就全看你自己了。” 第59章 徵徵 后面江珩又和万所聊了很久。 把心里难以启齿的坎说出来后,对话反而变得简单了许多。 万所调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能轨道展还没结束万所就会离开,当然这对万所来说也不是坏事,他年纪已经大了,很难再往上升,去了个闲职,刚好养老。 但万所也算是被王所摆了一道,万所和江珩的风格类似,偏重实干,对形式上的东西不那么擅长。当他意识到自己被设计时已经晚了,也是因为对这个结果没什么不满意,所以万所没太挣扎。 会展中心的事,万所起初是不赞同的,但是在他几次表达自己不赞同的意愿都石沉大海之后,他也大概明白了形势。 万所很纠结要不要提前告知江珩这件事,因为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状态,即使告诉了江珩也不能帮上他什么,而且万所也确实觉得,留在会展中心会耽误江珩的发展。 但即便理由这么坚决万所最后还是来了,原因也很简单,演讲比赛和午餐会的场景他都看在眼里,即使自己真的已经做不了什么,还是应该让江珩知道这些。 现在万所就很庆幸他来了,庆幸之余还很内疚,因为他从来没看到过江珩像这样崩溃的、难过的、绝望的样子。江珩以前就没有失态过。 他们两个从最开始的相识聊到现在,最后江珩苦笑着叹了口气说:“我一直以为不管您还是我,都算是春风得意,怎么现在看起来,反倒咱们才是失败者。” “千万别这么想。”万所说,“人生就是起起落落,何况现在文件还没发下来,一切都还没定数,你还有改变结果的机会。” 江珩“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从行动力来说,江珩有决心付出自己全部的能力来改变会展中心的命运。 但从理智来说,按照这些年跟院里打交道的经验,事情已经推进到一定程度,再想改变,江珩觉得机会不大,这让他情绪相当消沉。 万所离开时,江珩看了眼表,竟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江珩没有心情做任何事,满脑袋轰鸣声,这些日子的端倪相比这个结局来说还是太微不足道了。现在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非常非常崩溃。 江珩想出去散散心,十月中旬的晚上已经有点冷了,单吹吹风也许他才能稍微平静一点。 打开办公室门他一怔,旁边的大办公室居然开着。 还有人没走吗? 现在就连产生这种想法,江珩都一阵心酸。 他不是没决心,可他真的没什么信心。 江珩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推开了大办公室的门。 一开门他先听到一阵笑闹声,接着吴徵先站起来,很惊讶地说:“江哥,你还没走?刚看你办公室都锁门了。” “我就说主任没走吧,你不信。”说话的是丁然,“什么也别说了,请我们吃烤鸭吧。” 然后是苏瑾的笑声:“请什么烤鸭啊,小吴直接发红包给我,我给你们做简易版的。” “瑾姐都点出烤鸭的技能点了?”丁然惊讶地说,“那明年午餐会咱们可牛叉了啊。” “咱们哪年不都牛叉吗。”吴徵笑着说,“会展中心天下第一好吧。” 江珩听着这些话有种割裂感,每一句都让他心如刀绞。 他感觉自己就像全世界唯一一个知道末日即将到来的人,看着身边亲爱的人一个个满怀热情地畅想着未来的生活,可只有他知道这个未来也许不会到来了。 太难受了。 “江哥。”吴徵忽然叫了他一声,声音里满满地都是担忧,“江哥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苏瑾已经蹬蹬蹬地跑上来,急火火地拉了把椅子到江珩面前:“主任你身体不舒服?快快快,先坐下。” 江珩没有拒绝,他几乎是跌坐进这张椅子。 按了按眉心,感觉头顶的灯在摇晃,整个世界一片令人晕眩的散乱白光。 丁然倒了杯水过来:“喝点水,主任。” 江珩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热水滚进喉咙,从刚刚开始恶心想吐的感觉终于好了一点,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慰藉。 这一刻江珩觉得自己分外软弱,他有一点点想哭,更多则是想把自己刚刚听到的一切都倾诉给眼前的同事们,他不想再一个人痛苦了。 可他不能。 他是会展中心的将军,怎么能传递这种流言来祸乱军心。他手下的士兵都那样温柔,他又怎么忍心让他们和自己一起难过。 “没事。”江珩勉强笑了笑,“我就是头有点疼,可能最近熬夜熬太多了。” “那一定得好好休息啊。”丁然说,“虽然你年轻身体好但也禁不住这么作践啊,你看你现在脸白得跟纸一样,真的主任,赶紧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活儿明天不能干吗,干不完还有这么多同事帮你接着呢。” 这么多同事。 江珩又被戳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心疼得要炸了,勉强又笑了下之后江珩站起身:“好,那我就回去休息一会儿。你们也是,干完活早点回去吧,多陪陪家里人。” 说完他没有半点犹豫地转身,丝毫不敢看身后吴徵、丁然和苏瑾那关切又担心的表情。 江珩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跌坐在办公椅上。 他又发呆了很久,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时不时有电影般的片段从一片荒芜的思绪里呼啸而过,片段里是同事们灿烂的笑脸,每一次都扯得他心脏一阵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响起敲门声。 江珩不想理,可敲门声一直不停,最后他听到吴徵在门外说:“江哥,我知道你在,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推门进来了啊。” “进。”江珩闭了闭眼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吴徵小心翼翼地进来,背着个包,手里拿着外套,看来是准备要下班了。 看到江珩苍白的脸色,还有那双没有一点神气的眼睛,吴徵明显怔了一下。 接着他很快走上前来,在江珩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他:“江哥,你……还好吗?” 吴徵现在的样子,还有他问的话,都一击命中江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种感觉让江珩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他发现在吴徵面前要隐藏情绪比在别人面前更难,他很艰难地摇摇头:“别问了。” “你这样我很担心的。”吴徵鼓足勇气说。 就算可能会被江珩看出来自己的感情然后被讨厌,也管不了了,现在江珩这个样子他真的一点都放不下心来。 “我真的没事。”江珩说,“你别问了。” “你看着就有事好么。”吴徵有点着急,“有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说吗?我帮你分担不好吗?咱们都搭档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信得过……” 搭档这么多年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在江珩心上。 “别问了!”江珩喊了一声,失控地一拍桌子。 失控之后是死寂一样的安静,吴徵愣住了。 他怔怔看着江珩,满脸茫然。 江珩也愣住了。 很多感觉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我做了什么。我吼他?我凭什么吼他。我疯了。 看着吴徵迷茫又难过的神情,江珩更加难过,也心疼,也后悔。 “对不起。”江珩说,声音因为过分激动的情绪而有些沙哑,“我太过分了,我不该吼你,真的对不起。” “我知道,没事的。”吴徵说着,又稍微往前蹭了一点,这样他们两个距离就很近很近了,吴徵本来就是蹲在江珩面前仰视着他,现在他的下巴几乎可以直接搁在江珩膝盖上。 这个姿势给人一种很亲昵的感觉。 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瑾姐和丁然都下班走了,我催着她们走的。但是大家都放心不下你,江哥,你不知道你脸色有多难看。”吴徵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 江珩有点纠结,他闷得很难受,可也不想说出来让吴徵跟他一起难受。 这时吴徵咬了咬嘴唇,又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也想帮你分担啊。” 江珩瞬间爆炸。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他太想去摸摸吴徵的脸。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吴徵这样的人。 单纯到让人心软,傻乎乎的像个小孩,可又不是真的小孩,你脆弱时总能感觉到他恰到好处的关心。 江珩看着吴徵的眼睛,吴徵眼睛里映着亮闪闪的灯光。 让他没办法再隐藏。 江珩叹了口气:“刚才万所找我,跟我说了件挺严重的事……” 他一点点把坏消息转述给吴徵,吴徵的表情从震惊到凝重,他提了一些问题,江珩一一回答。 倾诉之后稍微好受了一点,但胸中还是郁结。 “还是……有希望的吧?”吴徵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万所都说会努力给你找个机会了,万所还是很靠谱的。” “谁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机会呢。”江珩叹了口气,“而且就算真的机会来了,我能抓得住吗,一切都是未知数。” “安啦江哥,你这么牛叉,除了你没人能做到了。”吴徵伸手拍拍江珩膝盖,“等咱们把会议部搞黄了,到时候我做一个点一下满头包的桌宠给你玩。” 说着他还比了个手刀的动作,小手一绷,砍人带风。 江珩笑了出来。 他自己都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冲你这句话我也会加油的。”江珩由衷地说,“谢谢你徵徵。” …… 江珩意识到什么而看向吴徵时,吴徵正满脸震惊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江哥你……刚叫我什么?”吴徵结结巴巴地问道。 第60章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其实吴徵不是第一次被人叫徵徵了。 家里人都这么叫,甚至小刘有急活需要他帮忙想插队的时候,也会徵徵、徵徵的卖萌。 可这个称呼从江珩嘴里念出来,宛如一个会让人心跳加速的咒语。 最喜欢的声音,带着点温柔,带着点宠溺的语气。江珩显然不是刻意这样叫的,但正是因为不经意,这个称呼才显得格外亲昵。 吴徵心跳得飞快,它雀跃地拉着他,仿佛在期待一些什么。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江珩,不知道自己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但江珩也没有给吴徵任何答案。 江珩看着吴徵的眼睛,笑了笑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噗通。 吴徵一瞬间感觉浑身上下全部器官都在缴械投降,他想笑一下,但嘴角不听话,他想说“可以”,可舌头打了结,他感觉自己的脸好烫,耳朵红得像是在滴血。 最后吴徵只能垂下眼,小心翼翼又认真地点头。 江珩感觉自己的心此刻都被温柔充满。 吴徵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里带着惊讶又期待的神色,他其实也不敢说的太多,只是试探着问,可以这么叫你吗? 眼看着吴徵低下头去,耳朵像小兔子似的泛起淡淡的红,江珩人像是摔进了一大团柔软的羽毛中,他一时间连自己现在的困境都忘了,冲动盈满胸膛,脑海中所有声音都在叫嚣着他太好了他太可爱了。 “徵徵。”江珩低声说,“我……” 忽然觉得气短。 明明情感已经充溢得快要倾泻而出,那句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控制力,自律性,到这一步统统无效。他告诉自己可以说点什么,吴徵看起来并不抵触,可是他的心跳在加速,嘴巴也不受控制。 我喜欢你。仅仅想到这四个字都觉得心悸。 两个人默契地无言,心里都想了很多,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安静中可以感觉到有情愫在两人之间盘旋缠绕,温暖又暧/昧。反而让人觉得说话会破坏这一刻的宁静与温柔。 吴徵还是不敢看他,他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紧张又有一点茫然。像个随时会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让人想捧在手心悉心呵护。 江珩的心绪突然就平静下来。 说不出口的话,也许就是时机还没有到。 也许真的强迫自己说出来反而会吓到吴徵,也许吴徵对自己是有些若即若离的好感,但他自己也分不清。他没必要太着急。 何况现在即使真的说了,江珩也没有心力去做什么,他手头的麻烦还太多。 日子还那么长。 也许慢慢来反而比较快。* 于是江珩接着刚才的话说,却临时修改了台词:“等会展这次的事儿过去,我请你吃个饭吧,就咱俩,怎么样?” 这句话的语意平和多了,吴徵终于敢稍微抬起头来,他脸上还带着尚未完全消褪的红晕,点头答应之后,又小心翼翼,不无忐忑地问:“那要是……我是说万一……这次会展中心没有……怎么办?” 江珩笑笑:“不会的。” —— 回家那段路,吴徵踩油门都像踩在云上。 从没想过会因为一句“徵徵”,一个一起吃饭的约定就兴奋地像个小孩,也是这时候吴徵才再一次深切地认识到“喜欢”是个多么神奇的字眼。 刚刚他更是紧张地要昏过去了。 一直在想,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气氛变得好暧/昧,江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个约饭邀请。 江哥想要和我单独一起吃饭吗? 难道江哥对我也……?不,应该不会的吧,江哥那么正派一个人不至于长弯了吧。 充其量就是对我有点好感,不过,还是好高兴啊。 天黑了,环路上车河连缀成一片闪烁的红色。 吴徵拧开车载音响,旋律很熟悉的钢琴曲响起,如同一条流淌着的河流,牵着吴徵的心下沉,将它浸得温暖湿润。 他们都是跟不上步调的人,所以都迟疑着不敢问个清楚,更不敢剖白心意。 却正因为这样,只要一点点温柔就可以很满足。 吴徵低头看了眼小液晶屏上钢琴曲的名字。 《梦中的婚礼》。 —— 第二天。 早上醒来,江珩第一反应是去摸手机,想给吴徵发条消息。昨晚回家后他们并没像想象的那样又聊很久,还是保持着常态,甚至因为突然离得太近导致双方都有点微妙的尴尬,只是在睡前互道晚安。 但手机摸在手里,最先跳出来的是宣传所大群的信息。 王所在群里发通知,江珩都没看内容,只是看见王所的头像,心情就瞬间跌入谷底。 他想我在飘什么呢。 会展中心都还没救下来都忘了么,这时候还有心情去招惹吴徵? 这样对吴徵对部门都很不负责任知道吗? 指责自己一番后江珩收了心,抓紧洗漱上班。 一个上午江珩没敢去大办公室看一眼,他怕触景伤情,把自己关在屋里,只有苏瑾来汇报了一次工作。 午后,江珩有点昏昏欲睡时,有人敲门。 “请进。”江珩说。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很快地闪进来,看清他的脸后江珩精神一振,直接站起身来迎接。 是刘助,万所最信得过的助理。 两个人共事十余年,万所说过这次他调动会带着刘助一起走。 不用想也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 “江主任。”刘助友好地冲着江珩一笑,递给他一个优盘,“这个您拿好,有什么不懂的微信联系我,不过我相信您一定会懂的。” 江珩珍而重之地接过优盘:“谢谢。” “祝您一切顺利。”刘助笑着说。 没有更多寒暄。刘助既然特意用优盘而不是邮件、微信或者内网等一切可能留下传输痕迹的东西,就说明万所不想把优盘的内容让别人知道,所以说的话越少越好,因为哪怕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露出马脚。 刘助走后江珩锁上门,带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开始读取优盘。 优盘里是一份会议资料,还有一份报名须知。 江珩当然先看会议资料,这是一场跟轨道展稍微有那么一点关系,但又相对独立的会议,暂且称之为轨道圆桌会议。 会议规格相当高,一些国内外知名的轨道企业都会派代表参会。 江珩继续往下翻,翻到底的时候他意识到了问题。 这份会议资料明显已经做成了接近宣传册的形式,但是竟然没有承办单位的信息。 江珩的心跳一下快起来,他好像猜到了万所要他干什么。 我靠,这也玩儿的太大了吧。 怪不得万所说“这个机会能不能把握得住,后面的路要怎么走,就全看你自己”。 这个机会可真是不太好把握啊。 因为太激动了,江珩手有点抖,他打开报名须知。 果不其然,是一份九院内部的红头文件,内容是轨道圆桌会议承办部门招募详情。 我屮艸芔茻。 江珩心里只剩下这种惊叹。 万所你太看得起我了吧! 让我跟会议部去抢一场会议的承办资格? 但仔细再一想,也只有这么下猛药才能救会展中心一命,不温不火的根本改变不了现实走向。 江珩没敢再耽搁,拖到最后下载了报名表。 今天已经超过了报名时间,一般这个时候交表当然卵用都没,但是万所既然给了他这个优盘,应该是给了他插队的机会。 江珩光速填了表,当然还是保证了内容质量,接着发给指定的邮箱,不出二十分钟他就收到了补位成功通过验收的回复邮件,邮件上告知他本周五举行公开选拔会议,请携带展示ppt参加。 今天周三。 江珩扶了扶额,万所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卡线上分啊。 但即便是卡线上分,他的心情还是突然变得特别明朗。 甚至突然有了想搞事的冲动。 下午四点半,一整天都在神隐的江主任突然推开会展中心办公室大门,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来!干活了!” 会展部同事交换了会意的眼神。 啊果然主任今天一天都很忙怪不得不见人影你看轨道展马上要来了现在得加班了吧! 吴徵本来已经改设计改的快睡着了,突然听见江珩的声音,顿时噌的支棱起耳朵,眼巴巴地看着江珩。 要不是在大办公室里他现在可能已经冲过去了,虽然就算冲过去,他好像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干什么活!”丁然有气无力地喊,“我今天写了三篇宣传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江珩笑了笑,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就是来帮我截个胡。” “好好好……”丁然站起身,挽了挽袖子一副很能打的样子。嘴上说的嫌弃,看到昨天像条死狗一样的江主任今天元气十足,她还是很乐意奉献下自己的休息时间。 “其他人干完自己的活就可以下班了。”江珩继续说,满脸笑容,“苏瑾、丁然、徵徵,整理下轨道展还有咱们协助办会的相关资料来我办公室。” 会展部同事交换了第二个会意的眼神。 看来这个活还不小啊,阵仗那么大,主任居然一下把三个部门的头儿都叫上。 ……wait。 徵徵? 哪位? 第61章 截胡 苏瑾,丁然和吴徵三个一排坐在江珩办公室的沙发上。 吴徵把脸埋在手里,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爆红的脸。 苏瑾和丁然乐得直打颤。 江珩坐在办公桌后,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三个。 “小刘也这么叫吴徵吧。”江珩说,“怎么那会儿没见你们反应这么大?” “这是个好问题。”丁然说,“主任你不说,我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小刘会管小吴叫徵徵。” 苏瑾:“嗯嗯嗯。” 吴徵:“……”那你们为什么就对江哥反应这么大啊! “好了,不开玩笑了。”江珩看了眼神情越来越羞愤交加俨然有原地打洞土遁趋势的吴徵,淡定地说,“接下来要给你们讲一个大/新闻。” 两分钟后。 “王所疯了心了?!”苏瑾愤怒地要拍桌子,在金刚掌砸下去前一瞬间被丁然一把拽住手腕。 毕竟苏客户经理与展商打交道多年,人见过狗也见过,性情被锤炼的剽悍无比,据说当年创下过一人包围五名无赖展商的壮举。 江主任这办公桌还挺贵的。 “冷静。”江珩说。从他现在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昨天他是多么崩溃。 “老,娘,很,冷,静。”苏瑾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在场全员打了个寒颤。 “需要我们做什么?”丁然果断提出问题,转移苏瑾注意力。 “集合你们三个的力量,给我做一个ppt。”江珩说,“爸爸要去跟会议部抢生意了。” —— 星期五。 十月下旬,天气晴。 起床时王明连着打了六个喷嚏,吃了一片西替利嗪之后他发现自己没犯鼻炎。 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开始。 王明洗漱,刷牙的时候右眼皮一直狂跳,王明略有点迷信,他感觉很不好。 王明换好正装,出门上班,儿子住宿,妻子又在外出差,最近一段时间他每天都是一个人。 到单位之后王明停下车,他的车位就在宣传所正门旁边,是个很好的位置。再左边的位置更好,是万所的,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之后就是他的。 没有任何出意外的道理。 这时王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往宣传所大门口走来。 挺括合身的西装勾勒出来人高挑的身材,尖领白衬衫显得他脖颈修长。 肤色白皙,眉目清隽,戴一副金丝眼镜,高鼻梁,嘴唇薄薄的。 他有着令王明嫉妒的年轻,也有王明从未拥有过的,会让所有人都想多看一眼的脸。 “王所。”江珩在王明面前站住,冲他淡淡笑了笑。 王明不知道自己是心虚还是怎么着,竟然觉得江珩笑得有点冷。 没道理冷,他是江珩的领导,他确定江珩什么都不知道。 王明也回以微笑,笑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来不对江珩笑的。会不会被他发现自己心虚?现在也管不了了。 “早。”王明对江珩说,想想又问了一句,“最近工作怎么样?” “一切顺利,谢谢王所关心。”江珩依然笑吟吟的,即使王明内心深处嫉恨江珩到了发指的程度,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很完美。 但也就只能现在笑笑了。 想到这里王明又愉快起来。 “顺利就好。”王明说,“希望轨道展能不出任何差错,一帆风顺地完成。” “也不能太一帆风顺。”江珩又往上挑了下嘴角,本来弧度完美的笑容忽然显出几分冷意,“太顺利的话会翻车的。” 说完这句话,甚至没有给王明勃然作色的时间,江珩已经淡定地转身上台阶,自动门在他面前打开又关上,王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门外。 什么意思??? 王明右眼皮又是一阵狂跳。 一大早诸事不顺的火气终于上来了。 王明拨了个电话:“上楼找我。” 一分钟后王明到自己办公室门口,鞠安已经先他一步等在门外,她手里还拿着包和外套,看来连自己办公室都还没去就先跑了过来。 王明的心情忽然好了一点。 “一会儿选拔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王明问。 “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早上出门之前我还又试讲了一遍。”鞠安笑容满面地说。 其实鞠安笑的太刻意了,远没有江珩那种带着点矜持感的笑容来得好看。 但王明就喜欢这种感觉。 笑的弧度越高,他会觉得自己越重要。 “对了王所,我再确定一下,院办策划部退出之后,一会儿参加选拔会的一共就四个部门对吧?”鞠安问。 王明点了点头,有点不耐烦,这是他星期三就已经确定过的事,怎么又问一遍? “确定没有补位的部门吗?”鞠安看起来蛮不安的,“我总有点不太好的直觉。” “你是相信自己的直觉还是相信我?”王明问。 鞠安秒怂,缩着肩膀点头哈腰讨好地笑:“王所放心,选拔会我们一定能拿下。” 王明点点头,还不忘展现下自己的威严:“只要这个会拿下,我正所长的位置也稳了,以后有的是你的好处。” 鞠安连连点头,不敢说话。 鞠安走后王明的心情稍好了点,他又想起了赵令行,也就是跟他同级的那位“赵所”。 宣传所里,王所的风头最盛,赵所看起来像个隐士,很少有存在感。 只有王明知道赵令行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跟万所挺好的,而且他一副很有洞察力的样子,最近每次王明见到赵令行他都会多看自己两眼,这两眼让王明很怕,怕之后就是愤怒。 但现在所有砝码都在自己这半边天平上,什么万所,什么赵令行,什么江珩。 再怎么优秀,不也一样逃不掉被淘汰的命运吗? 想到这里王明发了条微信。 -最近会展那边有什么不正常的动静吗? 对面很快回了过来。 -没有。 王明满意地收起手机。 万事俱备,明天拿下轨道圆桌会议的主办权,基本就稳了。 —— 十二点半,吃过饭后,王明前往科技楼。 稍微有点档次的会议就会在科技楼举办,这次的轨道圆桌会议选拔会虽然规模不大,但档次很高,所以还是用了科技楼最大的会议室。 王明进去之后找到自己的名牌坐定,这次选拔会一共有十八位专家领导参加,最终经过打分评选出轨道圆桌会议的承办部门。 遗憾的是王明没在评选名单里,他们所参评的是赵令行。 王明只能在观众席,他看到了同样来参加选拔的几个部门所在所的领导,他上去寒暄,寒暄的时候隐约露出一点胜利者的姿态,有点过于刺人了,但王明也没想掩饰。 因为就大型会议的承办经验来看,在几个参选部门中间,会议部有绝对优势。 又等了一会儿各部门参选的发言人到场,鞠安带着负责给她翻幻灯片的助手简容晖,上台调试之前她跟王明交换了一个“这次必可以搞定”的眼神。 王明竖起大拇指,这个动作刚做出来,他忽然发现鞠安脸色变了。 她像看鬼似的,直勾勾盯着王明身后那扇会议室的门,王明被她这个眼神看得毛骨悚然,赶紧也转头,不管看到什么都可以压压惊—— 他为什么看到了江珩??? 江珩西装革履,玉树临风,带着他的设计总监一起从门口走进来。 王明一瞬间懵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珩从进会议室开始就在营业状态,走路带风,格外吸睛,看他一眼就想再看亿眼。 但王明一眼也不想看,他手开始哆嗦。 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干什么的?他知道什么了? 今天早上他说的“翻车”,难道是在暗示我? 王明没办法忍受这种猜测的折磨,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跑到前排评委席,小声问赵令行:“这次选拔会是四个部门参与吗?” 赵令行默默地把手里的评分细则往回收了一点,抬眼皮看了看他:“五个,周三下班前,有一个部门通过了补位资质审查。” 王明差一点就站不住了,他赶紧伸手扶住桌子,这时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他不死心,他问:“哪个部门?” “咱们所的王牌部门。”赵令行淡淡地说,“会展中心。” …… 王明脑海中只剩三个字:出事了。 王明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他这么怕会展中心,就像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又讨厌江珩又忌惮江珩。 选拔会议开始时,王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麻木地刷手机,想发火,想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可又不知道这些话他该发给谁。 就在这时,一阵掌声响起,主持人说:“下面有请一号参选单位,宣传所,会展中心发言人。” 江珩走上台,他的身姿看起来是那么颀长挺拔,气度是那么矜贵从容,王明没有鼓掌,他擦了下自己额头,全是冷汗。 江珩浅浅勾着唇,近乎完美的笑容让他得到的掌声比原定的延长了三倍,掌声中,江珩看向各个方向的评委专家领导欠身致意。 格外热情的欢迎之后,场面终于安静下来,ppt的封面页在江珩背后的大屏幕上亮起。 隔着这么多排的距离,在几十个人头中,江珩的目光忽然精准锁定过来,王明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迫与他四目相对。 江珩盯着王明的眼睛,一勾嘴角,展现出与方才完美姿态完全不同的,明目张胆的挑衅笑容。 “开始吧。” 第62章 帅帅,有被谢到 江珩开始演说的刹那,吴徵就知道他们赢了。 不需要任何滤镜,他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结果。 会展中心从资质上就有天然优势。 多次主办轨道展的经验让他们对这次圆桌会议有充分的了解,客户经理方面的资源可以让他们更好协调前来参会的企业,他们同样有足够的协助办会经验,在会议宣传、会场布置方面相当专业。 江珩还特意提到,圆桌会议预备举办的地点是位于城郊的一处分院址,大会议室旁边有一个旧展厅,这个展厅早在半年前就有翻新展意图,但迟迟没有动工,会展中心在这方面极其擅长,可以把展厅翻新的工作也一并完成,作为会议附属的展示内容。 更重要的,江珩是个天生的演讲者。 这是吴徵第一次看到他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江珩站在演讲桌后,轻轻调了下麦,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像天空中最灿烂的星辰。 江珩的脸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他展现出来一种无论同性还是异性都能欣赏的斯文优雅,带着会令人下意识听信他的矜贵气质,却又不会显得高傲。 他带着弧度完美的微笑,语速不疾不徐,没有一句废话,也不会漏过任何一处重点,带着一种足以征服全场的自信。 提问环节更是被江珩完全控场,有跟王所关系不错的评委刻意针对地询问“你们部门主办会议的经验如何”,江珩微笑着打太极化解。 评委们最后莫名其妙被他带跑偏到另一个话题时,还在由衷鼓掌觉得他答的可真不错。 吴徵在台上的电脑桌后帮江珩操作ppt,他可以从最近的距离看江珩。 他第一次看到百变小江这个画风,又是挺身而出守护会展中心,又是超a大演说家,整个人都blingbling的加了特效。 吴徵心潮澎湃。 他全场听得其实很震惊,那份ppt是他们几个连夜赶的,他自己也知道ppt质量很高,但是没想到江珩还能再给它锦上添花。 回想起之前会议上江珩跟王所、鞠安他们的battle,吴徵只能说,看来那会儿江哥其实还是手下留情的。 每一组的演说加提问时间是十五分钟,时间到时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江珩依旧保持着完美微笑,欠身致意,吴徵也跟着拍手,巴掌都拍红了。 江珩转过身,冲吴徵走过来。 其实说是往侧面走准备下台也可以,但吴徵就是很确定江珩这几步是在走向他而不是走向台下。 江珩走过来时身上似乎还披着璀璨的光,吴徵手忙脚乱地关了ppt然后看向他,江珩微微偏了下头冲他笑笑。 笑容还没有洗尽在演讲台上时的意气风发,却又带着只有在私人场合才会露出的温柔。 吴徵坐的那张电脑桌很高,可以掩藏住他的身形,他感觉自己像是窝藏在阴影里,江珩则从光芒中向他走来。 明明是那样耀眼的身影,江珩唇角那抹笑意却像要牵着他沉入漫漫长夜。 吴徵觉得自己实在是很绝,他居然能在如此正式的场合之下产生这种黄/色想法。 当然吴徵并没有表现出来,他顺从地跟在江珩后面下场。 演讲完后回到会议室侧面的座位,这里只坐了参选部门的发言人,当做准备席。 准备席很空,一组一排,没准是为了避免打起来。 江珩他们走到座位上时,别人的表情其实还蛮超脱的,因为他们本来就做好了陪跑准备,但鞠安现在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像被活活喂了shi一样难看。 江珩没搭理她,因为他能感觉到有几个人还在一直追着他看。 直到江珩淡定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吴徵像个小狗腿子似的颠颠在他旁边坐下,主持人上台说话,众人的注意力才慢慢被吸引回去。 没法交头接耳,江珩偷偷给吴徵发微信。 -九院江珩:怎么样? -与世无争:[小浣熊点赞] -与世无争:[小浣熊么么哒] 江珩看着这个小浣熊表情,越看嘴角笑意愈深。 那声“徵徵”之后,再看到这个表情,就总感觉带着点让人心猿意马的言外之意。 -与世无争:江哥你自己觉得呢?选上的概率是多少? -九院江珩:100%。 -与世无争:[小浣熊惊讶] -与世无争:不愧是江哥!常胜将军![拇指][拇指] 江珩差点被这个尬吹逗得笑出声。赶紧变成一声咳嗽,左右偷看了眼,除了心态爆炸的鞠安之外没人在看他,还好。 -九院江珩:倒也没有。不过这种成色的对手,确实没什么挑战。 吴徵又发了个小浣熊表情卖萌,然后拿出小本本开始画画。这时候江珩也没闲着,开始听其他参选单位的发言,一是为了确定下其他人有没有竞争力,二也是看看其他人的竞选稿中有没有什么可以参考之处。 会议部是在第四个登场的,登场时江珩格外热烈地鼓掌,他看到鞠安上场后,下意识地往自己这边瞟了一眼。 江珩一笑,冲她竖起大拇指。 感觉鞠安如果不是在演讲台上现在就要冲下来揍他了。 事实证明江珩的心理攻击效果拔群,鞠安居然神奇地在台上忘词了,导致挺重要的一页ppt被直接跳了过去,虽然后面她又翻回去讲,但演讲效果大不如前。 当然,鞠安就算正常发挥,也不可能是江珩的对手。 五个部门演讲结束后,各位评委填写评分表和意见表,结果当然不会现场出,不过江珩也不怎么紧张,工作上的事他还是很自信的。 会议结束就可以各自跑路了,时间也到了下班的点,江珩看吴徵还在埋头画画,就没有着急走,没想到前面的评委还有个过来找他攀谈。 这人江珩认识,是车辆所的老专家,虽然江珩就在车辆所呆了一年,但是那一年还挺光芒四射的。 老专家笑容满面地夸他,江珩之前在车辆所就是类似发言人的岗位,懂技术但不是实操流的,专精话术。 老专家说他以前还稍微有点青涩,现在真是完美无缺。 然后老专家半真半假地问江珩,愿不愿意回车辆所去。 专心画画的吴徵“噌”地竖起耳朵,只听江珩笑着说x老师抬爱了,要是有新人需要培训的话他可以去帮帮忙,调动的话流程太复杂还是算了,会展中心也挺好的。 老专家不无遗憾地说那好,并且认真地再三表示真的会约你来培训的哦,江珩笑着点头答应,老专家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江珩应付完老专家,看吴徵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一副“我随时可以走但你还在跟野男人逍遥快活”的委屈表情,手上还拿着一个小本本。 江珩一看,本来吴徵画的是一个演讲中的江小珩,很帅。 但现在他又气愤地给江小珩加了满头包。 江珩:“……” 吴徵:哼。 吴徵跟在江珩后面出科技楼,还是得回宣传所拿包才能下班。 路过门卫室的时候他们听到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保安的前小保安在教育新来的小保安:“咱们院规模大,杂事多,安保工作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对待!” 新来的保安年纪轻轻桀骜不驯,爱答不理地说:“好。” 成熟的前小保安一看这架势脸都涨红了:“你们不信是吧!我跟你们说,咱们院以前有灵异事件!加班精!每天下午五点就跟一道闪电似的冲出去!” 桀骜不驯的新保安说:“那我怎么没见过?” 成熟的前小保安脸简直要紫了:“他……是有一个多月没出现了吧!但是以前真的天天出现!我估计是因为加班精羽化升仙了!” “班长你小说看多了吧。”桀骜不驯的新保安说。 吴徵:“……” 江珩:“哈哈哈哈或或或或。” 江珩脚步轻快地在前面走,吴徵愤怒地在后面锤他。 他们走的是条没什么人的小路,但看起来还是有点太亲昵了,这是因为两个人虽然亲密等级up,但还是没有互通心意,所以总会想方设法的要离对方更近一点。 “你说他要知道加班精买车了会不会幻灭。”江珩一边乐一边说。 “毛线!”吴徵愤愤不平地反驳,“我也没有五点开车跑路好么!我最近工作态度可好了。” “确实挺好的。”江珩顺口说,“得奖励你。” “奖励我什么?”吴徵问道。 “呃。”江珩忽然顿了顿,“奖励你一个夏莳?” 吴徵:“??”人话? 却见江珩抬抬下巴,吴徵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夏莳小姐穿着卡其色风衣,身姿窈窕地出现在这条人迹罕至的小道上。 …… 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夏莳对于总是在很奇怪的状况下和这俩人相遇已经见惯不怪了。 她挥挥手,甜甜一笑,内心只希望求求两个人不要再你挡我我挡你的跟她打招呼了。 只见江主任笑着跟她说“下午好”。 吴总监也立刻冲她挥手说“下午好”。 真棒,这一次终于没有人试图挡住对方的视线了,看起来是一个正常的问好环节不会被秀一脸了呢。 夏莳松了口气,刚要跟风也来一句下午好,对面的两个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对视了一眼。 然后。 吴总监瞬间极其不自然地转开视线。 江主任就继续看着吴总监并且露出一种在夏莳看来极度宠溺的微笑。 夏莳:…… 我好像走错片场了,88。 第63章 暗箭难防 第二天一早,江珩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个电话。一看是陌生的内线,江珩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但真的拿起听筒时,他还是有点忐忑。 好在电话的内容没有出乎江珩意料,对方告知他,会展中心已经通过审核,以最高分在评选中优胜,获得了主办轨道展圆桌会议的资格。 江珩道谢之后,对方表示还需要签署协议,并且跟江珩约定了半小时后到科技楼来完成这项工作。 挂了电话之后江珩心情爆好,拿下这场会议,而且是从会议部手里抢下,王所就算再着急解散会展中心,恐怕上面也会再掂量掂量。 这也是万所精明的地方,这次选拔会议参选的评委领导,又不少都是院办的人,确保了会展中心这次惊艳的表现能第一时间传到决策层的耳朵,以免王所再从中作梗。 他赶紧先给万所发了条感谢,万所也很快回了,大概意思就是全部是你自己的努力,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记得行事慎重。 江珩一一心情愉悦地应下,接着立刻私聊吴徵,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然后又在会展群里宣了这个消息,并且艺术的告知各位同事,这场会议的办会效果将影响会展中心的年度考评,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众人当然是积极响应。 吴徵一边在大群回消息,一边在私聊回,他现在不知道跟江珩说话该用什么语气,干脆以各种各样的小浣熊代替文字,感谢小浣熊作者绘制了这么多含义丰富的表情包。 江珩看着一屏幕的[小浣熊加油][小浣熊撒花][小浣熊飞吻]等表情哭笑不得,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给吴徵发些什么。 或者说,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从那天晚上到现在,他脑子被会展中心的事情填满,还没来得及仔细想过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到底算是什么状况。 知道吴徵不抵触自己叫他“徵徵”,知道吴徵有时候面对自己耳朵会红。 江珩觉得吴徵对自己应该有点好感,他还挺笃定的,所以刚才看见夏莳他都没有吃醋。 但这点好感有多少,能支持他们俩走到什么地步,江珩就不知道了。 恋爱本来就是道附加题,对方还是同性,那就是用外语写的数学附加题,就算是优等生江珩,也得慢慢解。 —— 接着江珩去科技楼签合同,院办的领导他挺眼熟,是昨天选拔会上的一个评委,这让江珩松了口气,他还挺怕签合同时被刁难的,但既然是昨天的评委,应该不会对他水平再有什么质疑了。 合同内容规定了一堆时间节点,比如三天内上交完整的会议安排及展厅筹备计划书,x日之前完成展厅修建招标,x日之前进场搭建,x日之前完成某工作……很繁琐,并且有一个条款大概意思是,为了确保会议如期开展,如乙方未能在规定日期完成规定工作,甲方有权随时终止合同寻求新的合作。 嚯,院办就是霸气。 江珩仔细看了遍,确定没有哪个一看就完不成的要求之后签了字,那领导还很友好地说“听老万夸过会展中心很多次,百闻不如一见,希望你们后续也能让我像昨天一样感到惊艳”。 之后会展中心进入圆桌会议的筹备状态,吴徵再次陷入加班怪圈,但这次加班是为了江珩,也就格外有动力。 而且有个小小的秘密,现在办公室就剩他们俩的时候,江珩过来会挺自然地叫他徵徵,一开始吴徵听一次捂一次脸,后来也慢慢习惯了,心里是甜甜的。 吴徵比江珩更不主动一些,原因当然就是读书时那些不怎么愉快的遭遇。 越是开心越怕失去越是不敢问,他打定主意这次就在原地乖乖等着,江珩给糖他就吃,反正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是意外之喜,人嘛,最忌讳的就是贪心。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圆桌会议的日程安排、展厅的返修方案、开标会,一个一个都通过了验收,同时轨道展那边也没落下。 鞠安受了这个打击之后进入神隐状态,就连王所也不怎么见得着人,很多次江珩的工作都是汇报给赵所。 江珩知道现在会展中心解散的危机还没解除,但至少缓了很大一口气,这让他对后续的工作更加上心。 —— 现在最迫在眉睫的事情是展厅翻修招标,因为是比较急的活儿,九院开的酬劳又不算高,所以这个单的吸引力在业界很一般,偏偏九院又要摆大企业的谱,小公司连标都不让投,最后通过资格审查的一共就四家公司。 招标日期临近,江珩催着各家递交标书,但是有两家一直拖着没给。 截止期限前两天江珩不得不语气严厉地对其中一家说:“您如果再不递交标书的话,视为主动放弃本次投标资格。” 没想到对方踌躇了一会儿,反而说:“江主任,其实……我们就是想退出这次竞标。” “啊?”江珩一下愣了,“为什么?如果您想退出竞标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对方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堆,从他强行找借口的样子,江珩已经大概猜到,恐怕这家公司退出竞标和王所或鞠安有关。 如果是这种情况,对方的想法是不可改变的,江珩就没再废话,祝福了下对方之后,立刻打电话给第二家。 果然如他所料,第二家公司也说想退出竞标,说了一堆笑掉大牙的原因,江珩没跟他翻脸,礼貌地挂了电话。 这几家参标公司江珩都认识,但他居然忘了,九院内部的资源公开度很高,他在搭建公司方面的人脉和王所、鞠安他们高度重合。 现在看来,果然那两个不会心甘情愿接受失败,江珩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合同条款有大量验收内容,其中包括x日之前完成招标。一场招标至少要有三家单位竞标才能成功完成,如果两家投标公司退出的话,招标等于就自动黄了。 然后就是没能完成院办的验收,被夺去主办会议的资格,资格顺延至会议部。 计划通啊,江珩一拍手。 可惜,计划通的是对面。 江珩知道现在情况紧急到连偷偷骂鞠安和王所的时间都没有,他只能立刻自救。 江珩开始联系自己手头的搭建资源,但是他并不擅长经营人脉——虽然很擅长给别人留下美好印象,但很多时候大老板们更喜欢的不是那个更美的,而是那个冲他们笑得更甜的。 鞠安刚好就是笑得很甜的那一种。 一圈电话打下来,不出江珩所料,全部公司都委婉拒绝了竞标。江珩估计鞠安可能已经跟他们都商量好了,就连本来好像没听说这事的,一听四家公司竞标两家临时退出,也警惕地觉得其中必有陷阱,委婉地谢绝了竞标。 江珩的心情再次坠入谷底。 应该说比得知会展中心解散时更无力,也更愤怒。 因为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障碍。 而且是用某种卑劣手段造成的,他自己完全没办法解决的障碍。 现在的解决办法好像就只有去拉完全陌生没合作过的公司。 江珩心里知道这招行得通的概率太小了,九院给的钱不多屁事还多,小公司连资格审查都过不了,大公司没点关系谁接你这破标。 但江珩没得选,他只能化身客户经理,翻开通讯录一家一家打电话。 毕竟不想打电话的话就只能去学魔法,争取原地变出个搭建公司来。 —— 一个下午,果然一无所获,江珩越挣扎越绝望,给两家弃权公司发了情真意切的邮件希望他们再考虑,可他心里知道,对方肯定是被王所或者鞠安劝走的,不可能回来。 江珩自己心里也没抱希望,但还是麻木地发招标通知,打电话尝试,总要做点事情才不至于疯掉。 他还给刘助发消息,刘助说万所会试着帮他联系,但是万所也不碰会展业务有段时间了,说话还有没有分量,谁也拿不准。 江珩表示理解,现在情况是他别无选择,只能指望万所,万所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江珩忽然想起他妈无数次咒骂自己的“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他平生头一次开始羡慕金凤凰的身份,至少金凤凰们不用因为没有人脉,只能眼睁睁看着手里的项目再被分走。 江珩根本甚至没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点,直到有人在外面敲门,江珩才缓过神来,让他进。 —— 吴徵一进门立刻感觉江珩情绪不对。他问江珩怎么了,这次江珩近乎崩溃,也懒得跟他再搞我不告诉你不你得告诉我不我就不告诉你好吧我还是告诉你吧的拉扯戏码,直接跟他说了状况。 “也就是说,现在状况是还差两家公司来竞标?”吴徵问。 “准确来说一家就可以开标。”江珩苦笑了下,“但一家两家一百家,其实都是一样的,因为我都拉不到。现在要指望顺利开标,就只能等一个奇迹了。” 吴徵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真的会有奇迹呢。” 江珩认为这是吴徵为了宽慰他说的话,他虽然不会把话当真,但很领这个情。 所以江珩笑了笑说:“那就等你带给我奇迹吧。” 吴徵认真地点点头:“会的。” 第64章 天降鸿福 这天吴徵下班后走得很早,江珩反倒松了口气,人在极度烦躁的时候往往希望自己呆着,不想被打扰也害怕迁怒别人。 他翻找着最近几年各个展会签订的搭建合同,试图从中找到有可能前来参标的搭建公司,但找来找去,基本就是那么几家,刚才已经都拒过他了。 偶尔有不一样的名字,江珩一查,要么已经倒闭了,要么打过电话去没人接。 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什么比明明得到希望又一点点失去更难受了。 这时办公桌上电话响起,江珩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外线号码。 “您好,哪位?”江珩接起电话。 “您好,九院江先生吗?”对方说,“我们是xx展览设计公司,在网站上看到你们的招标信息,想了解下详细情况。” —— xx展览设计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推门进去先看到右手边巨大一个鱼缸,几十条红得像彼岸花的鹦鹉鱼在水中游动。 正面是个大落地窗,俯视而下能看见王府大街繁华的景象。 l型办公桌后是一张高大的黑色皮转椅,随着吴徵推门而入,转椅很快转了180度,翘着二郎腿嘬着棒棒糖的吴悠挑了下眉,冲吴徵笑笑,然后敲了敲桌子示意他过来。 吴徵走上前去的时候有点恍惚。 王府大街寸土寸金,虽然姐姐的公司没壕到租整座楼的地步,但租在这座地标型大厦最顶上的五层,也已经相当有牌面。 这还只是他姐的公司而已。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家里原来如此有钱。 “徵徵以前不是无论如何不让我插手你工作的事儿吗?”吴悠笑眯眯地说。 说着吴悠顺手丢了根棒棒糖给吴徵,吴徵接过来没拆,拿在手里像戳小棍那么玩儿。 “这个也是……事急从权嘛。”吴徵有点别扭地说。 “有多急?”吴悠大长腿一晃一晃的,嘬着糖笑嘻嘻地看吴徵,一时间人设像极了古早偶像剧里趁火打劫小白花主角的恶老板。 “反正就是对我的工作很重要,没有这个单子的话我们部门可能要黄了。”吴徵说,再多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一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吴悠,进入撒娇模式,“姐,你想看到你的宝贝弟弟失业吗?” 吴悠笑得更开心了:“我巴不得你赶紧辞职来我这儿挂个名呢,你吓唬谁啊。” 吴徵:“……” 吴徵气鼓鼓地偏头不肯搭理吴悠,神情看起来极度委屈愤懑,这就是吴悠的恶趣味了,看到吴徵可爱她就想欺负。 看着吴徵的包子脸吴悠心情大好,站起身走到吴徵面前,安慰道:“好啦,其实刚才你给我发消息之后,我就叫市场部的人去联系你们主任了,这会儿应该正沟通着呢。” 话音刚落只见吴徵已经满脸灿烂的笑容:“就知道我姐最好了!” 吴悠:“……”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徵徵演了? 吴徵一脸得意:这就叫见招拆招! 被吴徵演了一波之后,吴悠也不端着了,啧啧啧地嫌弃了一番:“你们那个招标,不是我说,正常人谁愿意去啊,工期短要求高钱给的还少,我要真被选上都不想去。” “是是是,九院抠门,九院可讨厌了。”吴徵立刻随声附和,“没事儿,姐,你只要去竞标就行了,不用选上,我们现在就是差一家开不了标。” “就是拿我当凑数的呗。”吴悠似笑非笑。 吴徵敏锐地嗅到危险的气息,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姐如果真想要这个标,以你的水平肯定信手拈来!但是这个标不也不怎么好嘛,咱们不稀罕。” “我确实不稀罕。”吴悠说,“但是我看你这意思,也没怎么把九院当回事儿啊。你要没把九院当回事儿,为什么要求我竞标?而且我记得两年前我看到你们院招标想去投,你还气的一周没理我来着啊?” …… 吴徵脸一下涨红了。 吴悠笑吟吟地转棒棒糖,大有你不说清楚今天就别走出这扇门的意思。 但她其实也没指望吴徵真的说什么,毕竟徵徵是那种废话很多但是真涉及到自己的事儿三棒子敲不出一句话的类型。 就在这时她听到吴徵说:“因为……我想帮帮我喜欢的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 —— 吴悠手里的棒棒糖“啪”的掉在桌上。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徵徵是说他喜欢的人? 居然承认了? 吴悠一时间女总裁的风度都没了,就剩下个听到八卦的震惊女同学脸:“你喜欢的人?” 吴徵点点头,他没好意思看吴悠,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对,我喜欢的人。” —— 江珩打完这个电话脑袋还是懵的,因为太兴奋整个人都一片空白。 这该叫什么,天降鸿福? 江珩倒是不至于认为真就这么巧,这家公司偏偏在他遇到困难的点刚好看见网站上的招标消息然后来竞标。 他第一反应是这家公司会不会跟万所有私人关系,于是他问刘助,结果刘助表示自己根本没听过这家公司,当然江珩也想到,人就算真是万所找来的也不可能承认,所以没在这条线上纠结。 江珩想搜下这家公司,好巧不巧这时候院办又来电话,让他去科技楼开会,江珩于是急匆匆关了电脑,带上东西前往科技楼。 —— 吴悠在打电话。 吴徵搬着小凳子到鱼缸前头数鱼玩儿,水族箱的背灯是深蓝色的,营造出海洋般的梦幻感,鹦鹉鱼在里面显得格外红,尾鳍和胸鳍摇动如同轻纱。 “徵徵。”吴悠喊他。 吴徵回头,吴悠说:“已经跟你们那个领导沟通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让他尽快发招标文件给我了,也提交了资质初审的资料,这两天把标书交过去就ok啦。” “谢谢姐!”吴徵大喜过望,扑过去想给吴悠一个拥抱。 吴悠果断伸手拦住吴徵凑过来的脸,指尖点在他鼻子上把他往后推:“停停停,不要讨好我。我员工为了你的事儿加班,这加班费怎么算啊。” “我还有点存款的!”吴徵立刻说,“姐你要多少,我打给你。” “……”吴悠无语地看着他。 我要的是这个吗? 吴悠暗示无果,决定直球出击。 “说说吧徵徵。”吴悠问,“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喜欢的人?谁啊?有照片没?” 她没忘记之前吴徵来找她时特意说的是“我朋友”,换句话说吴徵其实还认为自己在她面前隐藏得很好,于是吴悠很敬业地配合着吴徵表演。 吴徵瞬间害羞到炸,让他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还问这些? 他和江哥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这哪好意思说啊。 吴悠一看吴徵这小表情,心说好吧好吧,再来一招。 吴悠自然地换了话题:“对了,刚你让我打电话那个小江主任,叫江珩是吧?” 从吴悠嘴里说出江珩的名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吴徵整个人一激灵:“啊,对,怎么了吗?” “长得挺帅啊。”吴悠说。 吴徵一脸空白:“……你怎么知道?” “你们院里官网挂着他照片呢,一查就知道了。”吴悠很随意地说,“哎,他结婚了没,我秘书刚跟我说觉得他特合眼缘,我秘书你知道吧,小林,特漂亮那个大才女。” 吴徵怔怔点了点头,小林秘书他知道,不是……悠悠姐在说什么? 她秘书看了照片之后很喜欢江哥? 然后呢? ??? “他要单身的话,你帮我给他介绍一下小林呗?小林跟我身边挺多年了,也是该给她找个对象了。”吴悠凑近过来,身上的香水味带着点侵略性,笑容也是,“我就不跟你要我员工的加班费了,怎么样?” 吴徵心里一下百味陈杂,这也行?他瞬间酸了。 吴徵纠结了半天才说:“江主任他……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应该,还是算了吧。” “没事儿没事儿。”吴悠笑靥如花,“没有找对象的打算只说明还没遇到喜欢的对象,万一他就喜欢小林那一款呢?” 吴徵简直要哭了,他总不能跟吴悠说别让你秘书和你弟抢男人吧?! 吴悠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吴徵:“???” —— 与此同时。 宣传所二楼,夜色初上,灯火通明。 大门正对的两个办公室里,电话同时响起。 万所紧锁的眉头随着电话那边人说的话逐渐舒展开来。 “已经进行了初审,确定这家公司可以通过对吗?”万所问。 对面说了些什么,万所微笑了下,点点头:“那就好,知道这家公司什么来头吗?” “不知道是吧,没事儿,给我个靠谱的联系方式。”万所说,“王明肯定会去查他们,到时候让他以为是我联系的就行。他知道我在插手,会稍微收敛点。” 王所的神情却随着电话越来越愤怒。 “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个公司?”王明质问,“是江珩的关系吗?这么大个公司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去卡他们的审查,快点儿。”王明说,“还有联系他们的人,要真是路人劝他们趁早退场。” 顿了两秒,他冷静的语气陡然拔高。 “已经过了?没法流标了?”王明又惊又怒,“万所找的人?不接你电话?” 王明骂了句脏话,气急败坏地摔了听筒。 第65章 我去找你吃饭? 吴悠已经拿到了招标文件安排人去弄,自己拦着吴徵在办公室跟她聊天。 “你那个小主任真人跟照片长得一样吗?”吴悠问,“看着真是挺帅的。” “我又不知道你说的照片长什么样,不敢他确实是特帅啦。”吴徵说。 吴悠开始鹅鹅鹅地笑,一副你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表情。吴徵很气,但他没有江珩的照片,而且在这件事上他也并不是那么积极的要争个高下,自己觉得好看就可以了。 吴悠又问:“那你俩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亲过了没?那啥了没?” 吴徵:“???” 一看吴徵小脸瞬间通红,眼睛也瞪的跟球一样,吴悠继续狂笑。 吴徵特别不好意思地抄起吴悠桌上的大抱枕一顿捏:“没……没到那种关系呢。我俩现在也就是……比较好的普通朋友啦。” “啊?”吴悠一愣,合着你费了这么大劲,他还就是个普通朋友? 吴悠一脸茫然,吴徵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他只是一个纯情的小男孩,刚好这时候江珩来微信,吴徵赶紧点开。 -九院江珩:哇我有一个特别特别好的消息! 同时开上帝视角和第一视角的感觉很奇妙,吴徵立刻装傻回复: -什么消息啊?? 为了让自己的好奇显得很真实,他还特意又发了个[小浣熊问号]的表情包。 果然江珩全无察觉,跟吴徵说,有一家公司主动提出要参标,江珩还说估计和万所有关系,又说多亏了你那句话,果然出现奇迹了,你就是个小福星。 吴徵被江珩一夸高兴得不行,抱着手机笑的满脸桃花,吴悠在边上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江珩心情看来非常好,继续跟吴徵聊天。 -九院江珩:你吃饭了没? 吴徵很自然地编了句谎: -还没呢,我在玩游戏。 下一秒吴徵开心的表情就在脸上僵住了。 -九院江珩:那我去找你吃饭?我在去你家那边的车上了。 吴悠一头雾水地看着吴徵噌的转过头来。 吴徵:“姐!我要回家!” —— 问清来龙去脉,吴悠无奈地立刻联系司机,送吴徵下楼时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普通朋友跑大老远到你家找你吃饭?你当我傻?” 吴徵没法回答,耳朵红红的。 王府大街附近是商圈,堵得要死,急的吴徵想下来骑自行车,好不容易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小区,吴徵又怕遇见江珩,让司机绕路从后门走。 回了家吴徵已经急出一脑门儿汗,他刚想洗个头,楼下的门铃响了。 吴徵:“……” “晚上好。”江珩的声音从门禁音质很糊的话筒传过来,带着点电流音,很轻快,“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啊……我下去吧。”吴徵什么都没收拾,江珩一上来立刻就会察觉到他刚到家,但他又不想满头大汗地去见江珩,于是说,“那什么,我洗个头再下去行吗?” “洗头?”江珩疑惑地问,“为什么玩游戏还会出汗?” “这个嘛……”吴徵灵机一动:“……因为我在玩健身环!” 健身环是最近很火的一个游戏,利用体感装置,玩家通过大幅度运动操作游戏人物闯关,是肥宅必备减肥佳品。 江珩听到这个愣了一下,随后失笑:“行,你快点儿,正好我研究下吃什么。” 吴徵巴不得能见到江珩,洗头速度自然飞快,然后又抓紧吹干,赶紧冲下楼去。 江珩在楼门口等着他。 天又黑了,但还没完全黑下去,深蓝紫色的世界如同一个梦境。 江珩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是眼镜不太服帖,他用修长的手指往上推了推镜框,然后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吴徵,笑了笑。 吴徵蓦地想起他好久之前画的那副画,城堡里穿着礼服的王子,现在江珩站在夜色中,虽然是个老破小区,但确实给他一种王子般的感觉。 吴徵又开始不争气地心跳加速,他赶紧低下头,快步走到江珩身边。 “你都到家了,咱们就别跑太远,选个近点的地方。”江珩冲吴徵笑了下说,“我看了下这附近,环境稍微不那么吵的有一个炒菜,一个小火锅,还有个必胜客,你想吃哪个?” 吴徵根本就没听后半句,满脑子在嚷“江哥说‘咱们’!江哥舍不得我跑太远!啊!好开心!” 江珩等了一会儿,看吴徵还是一脸傻开心的表情,但没有回答的打算,只好又问了一次,“所以你想吃哪家?” 吴徵一下回过神来,但回忆了下江珩给出的选项,脑子里一片空白,于是挠挠头怪不好意思地问:“都有哪家?” “……一个炒菜,一个小火锅,必胜客。”江珩无奈地说。 “就必胜客吧!”吴徵立刻决定。那个必胜客离他家近,而且店面外头最近在施工,人很少。 “行。”江珩说着又笑了笑,看着他,“你带路?” 吴徵看着这个笑容直接短路了。 感觉和江珩进入满满洋溢着暧/昧气息的新相处模式之后,他时时刻刻得备着瓶救心丸。 “……你带路啊?”江珩轻轻又提醒了吴徵一声。 “啊!我带路!”吴徵再次光速回神,赶紧迈了两步走到江珩正前方,省的江珩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有点红的脸。 身后,江珩看着走路顺拐且耳朵爆红的吴徵:“……” 虽然有点无奈,但嘴角也扬得很高。 后来吴徵终于习惯了江珩走在自己身边的事实,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今晚是头一回没有任何公事江珩来找他,所以连略有点凉的小风都吹得格外撩人。 江珩主动找话题,跟他说今天那家神奇的救星公司。虽然这个话茬吴徵接得异常艰难,但他还是开心。 跟最开始那个沉默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江珩比,他好像看到一个满身铠甲的人一点点在自己面前卸下防备。 何况这个人还是他喜欢的人。 吴徵太高兴了。 走了十分钟不到,两个人到了必胜客,看到外头被挖的沟壑纵横的工地江珩吓了一跳:“这是不是没开门啊?” “没事儿。”吴徵笑得那么开心,仿佛眼前这一地大土坑就是他的家,“都这样好久了,底下在修地铁呢。” 必胜客里果然像吴徵预料的一样没什么人,他们到二层找了个比较角落的地方坐下,里头的卡座是沙发椅,周围没人,很安静很私密的感觉。 江珩让吴徵点菜,说自己没怎么吃过这种快餐,吴徵心里很想说这有什么吃没吃过的,味都差不多。 但是江珩让他点菜,这感觉很亲密,好像他们两个早就了解彼此的口味,或者就算点了难吃的东西,江珩也不会怪他。 吴徵美滋滋地在单子上点点画画,点好之后发现江珩在玩手机。 一般吴徵肯定不会管别人手机上玩什么,但这个人是江珩时他就极度好奇了。 这次他们两个坐在对面,吴徵没法像之前在沪市那样大摇大摆地过去看江停屏幕,只好问他:“江哥,你在看什么?” “搜一下今天那家来竞标的公司。”江珩说,“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得好好了解一下人家。” 吴徵:“!!!” 别了解,你不需要了解。 江珩已经饶有兴趣地继续说:“这家公司的董事长叫吴悠,ceo也是同一个人,没准是家族企业?还跟你同姓,你不会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吧哈哈哈哈。” 江珩是开玩笑,说得挺乐呵,吴徵听得脸都僵了。 除了抵触自己的富二代身份之外,还有一个什么状况,简单来说就是一旦最开始没开口,就越往后越不好开口。 尤其吴徵自己都说过车是贷款买的,现在突然摇身一变成为富二代,算不算骗人啊,他不敢试。 只听江珩说:“我百度看看这个吴悠长什么样。” 吴徵:!!! 万万不可! 他立刻调动起自己全部脑细胞,旁征博引,从古说到今,从中说到外,一刻不停地拉着江珩跟他聊天。 感觉过去二十六年的脑细胞都死在了今天。 江珩对于吴徵突然这么能找话题感觉挺疑惑的,但跟吴徵聊天蛮开心,他就没纠结原因。 惊心动魄地吃完这顿饭,吴徵感觉自己下半年都不想说话了。 两人肩并肩下楼走到大厦外,吴徵问:“江哥你怎么回去?” “打车吧。”江珩说,“不急,我先送你回去。” 吴徵:!!! 他瞬间又小脸一个爆红,大概是太激动了,走在便道上一个平地崴脚,差点摔下去。 江珩赶忙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扶住他:“小心点。” “嗯。”吴徵小声答应着,继续往前走。 早在之前两个人就有过超越这种程度的密切接触了,虽然每次都是出于意外,但也该已经习惯了。 按理说这次也是个意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一次吴徵还是觉得自己的脸腾地烧起来,十月的风突然变得灼/人,宛如回到十六岁那年的仲夏夜。 因为已经往前走了十几步,江珩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 第66章 比想象的还要喜欢 江珩手松松圈着吴徵手腕,还没到牵手的程度,可江珩手心灼人的温度顺着手腕传来,烫得吴徵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以前有过比这更亲密的接触,但这一次是刻意的,所以这次更迷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夜色也散乱成光点晃花了眼。 这条街上本来就没有其他人,现在更是好像天地宇宙之间,都只有他们两个存在。 江珩的手顺着吴徵手腕向下滑了一点,指尖轻缓地划过吴徵掌心,最后停留在他掌心正中随着手掌自然蜷缩而产生的凹陷处。 吴徵下意识回扣自己手指,指尖轻轻搭上江珩手指。 柔软的指腹落得小心翼翼,因为动作太轻有一点痒。 江珩不敢看吴徵,沉沦在可以包藏一切梦境的黑暗里,起先吴徵手是凉的,现在温度也慢慢在攀升。 要不要勇敢一点,不管那么多,先牵住他的手。 就在江珩纠结时,前方路灯的光芒亮起,这条小道已经走到尽头。 再前面是一条大马路,临近住宅区,有不少孩子在拐弯处的小花园玩闹。 像是梦境回到现实的起始符,两人几乎是同时放开彼此。 吴徵稍有点怅然若失,虽然他心里清楚,在别人眼皮底下,他自己也不敢肆无忌惮跟江珩太过亲密,但江珩松手他就是要不高兴,因为小可爱就要矫情。 这时江珩往他这边稍微靠了靠,两个人肩膀就若即若离地挨在一起。 吴徵:!!! 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勾肩搭背的一对好兄弟。 但他们两个都知道不是的,这是种隐秘的、不言而喻的暧昧,走在大街上路人看不出来,甚至就连他们两个也没有彼此明说。 可正因为此,这份情愫就像是夏夜天空中星辰的光晕,或是春日里落英缤纷下的天空一样,因为朦胧而格外让人心动。 “我很喜欢你们这条街。”夜风中江珩开口。 “为什么?”吴徵有点恍惚。 “这里给我一种生活的感觉。”江珩回答。 说话的时候一阵风吹得树叶簌簌地响,响声很大,所以在街边玩轮滑的小孩子兴奋地大叫起来,一个一个连成一大片,接着是父母长辈的呵斥声,劝阻声。 这就是生活吗? 吴徵有点迷惑,他转过头看着江珩。 “我住的那个小区是回迁房,你知道什么意思吧?就是政/府赔给拆迁户的房子。”江珩说,“那个小区都在租房中介手里,住的人90%是北漂,很多是像咱们这么大年纪的人。” 吴徵懵懵懂懂地点头。 江珩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像是看穿了他一部分内心:“所以我们那个小区,是很少有小孩更不会有老人的。早上上班时间一到小区就空了,晚上也很难见到乘凉或散步的人,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小区旁边那个地铁口的烤冷面摊。” 吴徵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确实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江珩说的这些甚至不算辛苦,只是普通的大城市奋斗者的生活,可听在他耳里是全然陌生的,还有点心疼。 “所以我很羡慕你们这边,第一次来就这么觉得。”江珩说,“拎着菜篮子的大妈、下象棋的大爷、晚上出来玩儿的小孩……看到这些我才会感觉到帝都不光是一个大都市,也是很多人的家。” 吴徵听得心疼,又觉得有点温暖,被江珩这样一说,他忽然觉得楼上学唢呐还吹得特别烂那个小孩儿都没那么招人烦了。 他有心想安慰下江珩,却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说话,好像怎么说都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但江珩的好处就是他不想冷场的时候怎么都不会冷场,他继续问:“你呢?喜欢小孩吗?” “一般吧。”吴徵完全没察觉到江珩的言外之意,“长得好看而且活在视频里的我可以多看两眼,现实的还是算了。” “自己的也不想要吗?”江珩又问,“很多人都想要自己小孩的。” “我有我团了,要小孩干嘛。”吴徵说,“小孩有我团团可爱吗?” 看江珩一脸疑惑,吴徵又解释:“团团就是我那只猫啦,我有一只猫,你记得吧?” “记得。”江珩说,“在横山站的时候你给我看过照片。” 江珩顿了下又问:“可是你不要孩子的话,家里不会管吗?” 这时候江珩已经偷偷在试探吴徵自己以后有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并且想了解一下吴徵家里对他催婚的紧张程度,但因为开头起得太委婉,吴徵还是什么也没察觉。 “我家里不管我的。”吴徵笑着说,“有我哥继承家……里香火就够了。” 妈耶,差点说溜了嘴来句继承家业,吴徵吓出一身冷汗。 “你还有哥?”江珩愣了下,“亲哥吗?” “嗯。”吴徵点点头,“还有个姐姐其实。” 江珩真的惊讶了,第一次听吴徵提他姐江珩理所当然认为是表姐。 是亲姐? 还有个亲哥? 江珩第一反应是,难道吴徵也和他一样是重组家庭?日子过久了也就都叫成亲哥亲姐? 既然考虑到这一层,江珩当然不会再追问,他说:“这样挺好的,从小到大一直都有人陪你玩吧?” 哥哥吴律和姐姐吴悠一直都是吴徵炫耀的资本,他骄傲地一挺胸:“那当然,我哥我姐都特别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吴徵家小区,肩并肩走着,迎面来了一对小情侣,手指相扣,女孩依偎在男孩怀里,一看就知道他们此刻很相爱。 吴徵一般对这种场景都无感,但走在江珩身边,他忽然觉得很羡慕。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可以像这样? 江珩把吴徵送到家门口,虽然两个人都不舍得分别,但实在是没办法再拖了,吴徵恋恋不舍地跟他道晚安,还嘱咐他回去之后说一声。 江珩笑着答应,他走后吴徵自己攥着自己的手腕傻笑了很久。 手腕传来的温度就像刚才在被江珩握着,但被江珩握着时又是完全不同的,美妙很多倍的感觉。 —— 江珩坐在公交车上,他习惯性在最后一排,没有人,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 脑子里很飘,很愉快,他没有预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发展,本来真的只是想来找吴徵吃个饭而已。 跟吴徵走在街上的时候,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画面。 一年、五年或者十年,好像还是希望这个人能站在自己身边。 也许那时候吴徵已经不再有现在让江珩心折的外貌,可最重要的是,跟吴徵走在一起,江珩是完全放松的。 他们两个是第一次这样没有任何公事的,肩并肩地走着。 却好像已经一直这样走了很久。 这种感觉很触动也很深,但反而让江珩更加理智。 初恋般的感觉,可他们毕竟不再是初恋的年纪。 多出的十年岁月让江珩要考虑的不只是心中的冲动还有现实,路到底该怎么走。虽然江珩不需要考虑自己这边,但他不能不考虑吴徵那边。 现在看来,似乎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过江珩还是不敢太急,一方面现在工作太忙,他怕自己照顾不好吴徵,另一方面,他需要知道吴徵对他俩的关系是怎么想的。 是只想玩玩,不需要明确关系的露水情缘,还是能有更严肃的交往,甚至建立一段长久的感情。 哪种江珩都可以配合,毕竟他喜欢那个人而不是名分。 但至少他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一路上江珩在公交车的摇晃中琢磨着这些事,倒是忘了再去查下吴悠,本来查吴悠就是随便一想,现在满脑子吴徵,哪还有心情去管那些。 —— 第二天上班,江珩第一件事是联系吴悠的公司,确定他们是否要参与竞标,并且希望他们尽快交标书。 会展中心这边已经把招标文件、图纸、工程量清单等文件发送给吴悠的公司,在开标之前他们需要在这些招标文件的基础上递交一份完整标书,才算是正式参标。 一旦没能按时交上,则视为自动退出,而一旦自动退出,这次参标的单位就不满三家,宣布流标。 江珩很担心发生这种事,好在对方答得很爽快,说公司已经要求相关人员加班赶制,预计今天下午就可以来送标书。 江珩长出一口气,心总算稍微放下来,在电话那头连连感谢对方。 当天下午,三点多时江珩接到电话,对方是个女生,说自己是xx展览设计公司送标书的职工,现在被卡在九院门口进不来,请江珩给门卫打个电话让她进。 “好的。”江珩说,“稍等。” 他联系门卫室让那个女生进门,又跟对方电话说明了自己办公室的位置,大概过了七八分钟,外面有人敲门,江珩说:“请进。” 来人是个短发女生,干练漂亮,气质很好,要形容一下的话就是看着不像普通打工仔。 江珩起身迎接她,双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标书,又给她倒了杯水。 女生说谢谢,江珩笑笑说不用客气辛苦了。 这倒不是他刻意讨好这家公司,江珩对人一直就是这样,有些人级别稍高一点就颐指气使,当个小组长都横挑眉毛竖挑眼,但江珩显然不是这种人,从他对部门同事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女生喝了两口水之后道谢并告别,江珩心情不错,所以起身到门边送她。 临走时女生回头看了江珩一眼,这才离开。 江珩斜靠在门框上,越琢磨这个眼神越不对。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盯着看了。 但是一般别人看他的时候,那个眼神像是在说“哇他好帅”。 而这个女生刚刚看他的眼神,怎么说呢。 ……给江珩一种她在说“我看看这150块钱一斤的猪肉我到底买得值不值”的感觉。 第67章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乖乖做设计图的吴徵忽然收到一条微信。 点开一看,是吴悠。 发了一张宣传所的内景照片。 吴徵:!!! -与世无争: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在哪儿呢? -悠悠:我都走啦。 -与世无争:??? -悠悠:看到你家江江了。 -与世无争:??? 我家江江什么鬼? 但是吴徵一摸脸,果不其然,又开始发烫。 这大概就是口嫌体正直吧。 -悠悠:挺帅的人也不错。值了。 -与世无争:??? 值了是什么鬼? 这次吴徵是真不懂了,他一条线的思维跟不上吴悠跳跃的脑回路,反倒是江珩的脑电波在这时微妙地跟吴悠撞了撞。 —— 标书交齐之后正式开始评标,评标当天院办的一位领导、万所、王所和江珩一起参加了评标会议。 这还是从那天选拔会之后,江珩第一次正式见到王所。 非正式的也是第一次。 因为王所的小心肝儿可能被伤着了,天天卡着点躲着他走。 江珩没有刻意刚王所的打算,毕竟他在和王所最近的battle中已经两连胜,闷声上大分的道理江珩很明白。 可惜按顺序他也是坐在王所边上,不得不跟王所稍微有点交集,王所看了他一眼,神情绷得很紧,江珩笑了笑,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眼神交流。 评标会议开始,今天吴悠他们公司来的不再是上次送标书那个把江珩当猪肉看的女生,讲的还可以,无功无过。 最后江珩打分的时候还是偏心给吴悠他们公司把分打高了一点点,毕竟人家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但江珩估计这家公司机会不大,标最后应该会给到跟他们以前有过合作的两家公司之一。 评标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最后剩下万所、王所和江珩三个。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场面一时之间相当修罗,暗流涌动,电闪雷鸣。 最后还是王所先站起身,冲着目前还是他领导的万所说:“所长,我先走了。” 万所也挂着极和气的微笑,对王所点了点头。 接着就剩下江珩和万所两个人在会议室里,江珩长长出了口气,到现在总算圆桌会议的前期事项全部搞定,这条钢丝算是走过了一半。 他有点疲倦地趴在会议桌上,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表现出这种姿态。 反正这里本来就是宣传所的会议室,有万所在,就不怕隔墙有耳。 万所拍了拍江珩的肩:“干得很好。” 江珩把脸埋在臂弯:“谢谢万所。” “老赵跟我说了,那天你在选拔会上,发言震惊四座。”万所接着说,他大概也是看着招标流程安全走完,终于放松下来,话变得多了点,“可惜没有录像,我看不到。” 江珩偏过头给了万所半个笑脸:“您也不是没看过我演讲。” “好几个老朋友跟我要人。”万所压低了声音,“但是我都跟他们说了,这小孩对会展中心感情深得很,要不走的。” “谢谢。”江珩还是保持着刚才的表情。 江珩的态度作为下属其实很冷淡,但万所也习惯了,要说宣传所最了解江珩的人应该就是万所,从他的家世到脾气秉性,现在还得加上个性向。 万所没当回事地呵呵一笑:“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院办那边已经有人在对宣传所的机构改革申请表提出异议了,后面的会议加把劲儿干好,还有轨道展,基本上这事儿就算成了。” 江珩“嗯”了一声,又问:“那您呢?能不走吗?” “恐怕不能。”万所有点遗憾地说,“而且我没两年就要退休的人了,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养老吗?” “也是。”江珩笑了笑。 “不过你真是挺争气的。”万所又感慨了句,“老赵跟我说王明把两个竞标公司劝走了那时候,我都感觉这次要黄了,好在你居然又找到了一家。” 江珩一愣。 不是万所找的吗? 江珩心里瞬间飘满了问号,但脸上没表现出来,他不想再给万所添麻烦了。 “现在来看,你已经是胜利在望了。”万所压低了声音,“但是我还得再嘱咐你一句。” 江珩抬了下眉:“嗯?” “小心狗急跳墙。”万所说。 —— 王明回到办公室,脸色又极其不好。 换谁脸色都好不了,安排好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的让人搅黄,还是让自己最忌惮的人。 王明现在有种风已经没在往他这边吹的感觉。 进了办公室他直接给鞠安打电话,让她过来。 鞠安急匆匆跑进办公室:“所长,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王明被这一句话点燃了怒火,一拍桌子,“再这么下去咱们谁都不用有事儿了!板上钉钉的流标都能让他们找个人来补位!别人怎么就这么有能耐呢!” 鞠安秒怂,陪着笑脸给王明接了杯水:“王所,喝点热水。” 王明:“……” “你接下来打算干嘛?”王明沉着脸问。 “查一下那个公司。”鞠安的脸色也不怎么样,“我看看他们跟江珩到底有什么关系,真是凑巧过来的?我怎么就不信呢?” “查个p!”王明又一拍桌子,“跟公司有关系的肯定是万所!你能查万所吗?查出来有问题院办的来调查,咱们这点事儿怎么办?” 鞠安脸色有点发白:“万一……不是万所呢?” “怎么可能不是!”王明更生气了,“就凭江珩他能联系个公司?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在个破企业呆了四年,能有这种人脉?有这种人脉他怎么不直接升到院办去呢?” 鞠安也看出来王所这股无名火了,当下畏缩着不敢再说话。 “现在正道也走不通了,都因为你们这群没用的玩意儿!”王明怒道,“再这么下去解散的就是你们会议部了!” 鞠安听到这话,打了个寒颤,她当然知道这是完全可能的,本来所里领导也是准备解散会议部,如果不是她跟王所搭上了线的话…… “王所,我该怎么办,您尽管说。”鞠安说,她知道如果会议部解散,她能去的多半是离休办公室这样完全后方的部门,那样可就很难再有升职的机会了。 “圆桌会议的饼估计是吃不上了。”王明皱着眉,“后头还有个轨道展,轨道展要是再什么风浪都掀不起来的话,可就彻底完了。” 鞠安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可是……轨道展,我们在会展中心面前完全没有竞争力啊?” “我是让你去抢主办吗?”王明一看到了这时候鞠安还能如此没有悟性,人瞬间爆炸,“我让你去抢资源,懂么!” “您具体指点指点我可以吗?”鞠安小心翼翼地说,然后又给了王明一个谄媚的笑容。 王明觉得鞠安全身上下唯一的可取之处可能就是笑得真的让他很有成就感了。 “去抢展商!”王明说,“展商合同很多得到11月下旬才能签上,你把那些合同从会展那边抢过来,你们部门不是也有管合同的吗?然后抢广告位,抢物料,尽可能把这些东西都抢自己手里来!” 鞠安听得认真,但从眼神来看她完全不知道王所到底想让她做什么。 王明觉得自己要气出心脏病了,只得继续指点:“你手里不是管着论坛和会议么!有那么多想去论坛报不上名的展商,你调一调位次,给他们暗示一下,跟你们这边签合同给论坛位置,可以安排坐的离大企业近点,明白了?” “我尽量试试。”鞠安还是没什么信心,“从会展手里抢展商,这种事儿我……没干过。” 王明不出声音地骂了句很脏的脏话。 “会展中心能从你手里抢会,你没法从会展中心那儿抢展览?”王明怒道,“你他妈有什么用?” 鞠安低着头,不敢说话。 “妈的。”王明愈发火冒三丈,“我要一开始就跟姓万的换个队友,现在九院都是我的了!” 鞠安还是没说话。 她垂着眼,王明没注意到她眼中的神色。 —— 万所最后说的那句“小心狗急跳墙”让江珩又一次忽略了吴悠公司到底是谁的关系这个问题,因为归根结底他只把这个公司当成工具人,对方联系他的途径完全合规,也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交易,现在流程也已经走完了,那不管是谁的关系都不重要。 江珩现在想的就是两件事。 第一把轨道圆桌会议办好,第二把轨道展办好。 想到竞标公司被策反的事,他当即又召集苏瑾丁然和吴徵开了个小会,告诉他们能签订的合同一定要尽快签订,别给王所和会议部任何从中作梗的机会。 然后当务之急还是轨道圆桌会议,既然搭建公司已经找好,就最快速度投入展厅改建和会务安排。 江珩决定从明天起,他、吴徵、后勤小刘和梁子卿去西院,也就是举办轨道圆桌会议的那个分院址出外勤,直到会议结束。 —— 办公室里,王明打开微信。 -最近会展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对面很快回了过来。 -没有。 又是没有,又是一无所获。 王明气的想砸桌子,决定一会儿就去某宝下单一个解压神器。 王明忍着怒火发消息。 -后面江珩肯定会去西院出外勤,你跟着。盯紧了他,你之前不是说觉得他和吴征有问题吗?要是发现什么立刻告诉我。 -好。 第68章 今天主任虐狗了吗 西院位于帝都西郊,从地理位置来说相当偏远。 之所以会选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是因为作为交通运输企业,九院很多科研项目需要非常大部头的实验,比如列车试运行,这种实验在城里是没法做的。 这么偏远的地界,对即将出外勤的会展中心一行四人来说就非常魔鬼了。 江珩约了车,七点在所里集合出发。 早上六点五十,吴徵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站在宣传所门口,他六点钟就起床了,惨绝人寰。 十一月天开始见冷,早上穿着外套,北风还是让人想缩回去,梁子卿和小刘一左一右地站着,哈欠三重奏。 相比吴徵和小刘的满脸嫌弃,梁子卿作为新人,在嫌弃中还带着点憧憬。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参加大项目,还蛮期待的。 “江主任呢?”梁子卿问,四周都没看见江珩的影子,她简直要怀疑江珩迟到了。 “没见到。”吴徵懒洋洋揉眼睛,“估计跟车一起过来吧。” 正说着话,7座小别克从九院另外一个门开过来,在宣传所门口停下,车门打开江珩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来来来,上车!” 吴徵坐在江珩旁边,小刘坐在最后一排,梁子卿坐在中排。 车子启动,江珩从座位底下拽出来一个大包,一看里面就装满了江主任为了今天外勤准备的文件和工具。 梁子卿和小刘对视一眼,不愧是我们敬业负责的主任,佩服佩服。 随后江珩打开背包搭扣,麦当劳的香味瞬间飘散在空气中。 梁子卿:“……” 小刘:“……” “来吃早点。”江珩浑然没意识到自己在两个下属心目中形象正在飞速崩塌,打开外卖袋先问吴徵,“吃什么?你先挑。” 小刘眼巴巴看着吴徵像逛商城一样翻着外卖袋里的汉堡。 梁子卿幽幽看了他一眼,她没忍心告诉小刘,未来几天里空气都会像这样飘满虐狗的气息。 吴徵愉快地选了个猪柳蛋还有薯饼,江珩又把外卖袋递到后排让小刘和梁子卿选。 小刘一边挑一边问:“主任,你都买一样的不就行了吗,还省得我们选择困难。” 江珩笑了下说:“要注意饮食的多样性。” 梁子卿:“……”是不知道你们家徵徵喜欢吃什么吧。 虐狗的小刀在车里飘啊飘,梁子卿看着狼吞虎咽吃鸡腿堡的小刘,忧伤地想为什么我要看透一切。 洋溢着差别对待气息的早餐结束,商务车也在出城的大路上一路顺风,很快到了西院。 来之前梁子卿已经听小刘稍微科普过,但下车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好荒凉啊。 西院看起来感觉更像是工厂,放眼望去整个园区里只有一栋勉强可以称得上楼的建筑,也只有三层而已,其他都是面积很大的单层房屋,像是一个个厂房。 进入西院有一条长长的栅栏,将西院分为东西两边,东边就是梁子卿看到的这些厂房和楼,西边是两条铁轨,铁轨上还停着一列火车。 海蓝色的火车,涂料略带反光,因此车身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着星辉般的银色光点,车厢随着铁轨的弯折延伸远去,如同在深海中长歌遨游的鲸鱼。 “好漂亮的火车啊。”梁子卿的目光立刻被这列火车吸引,“它是真车吗?” 这里显然不是铁路线,火车停在这儿,看起来很奇妙,而且这个颜色的火车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是过段时间会投运的新车型xb-200d,绰号是‘小海豚’。”吴徵应答如流,“这个铁轨绕西院转了一圈,新车型投运之前都会来这边试跑检测。” 突然硬核.jpg 梁子卿很惊讶:“吴哥你连这都知道?好厉害啊!” 看来吴哥的怠惰只是表象,私下里对九院的科研成果还是很积极对待的嘛。 “你猜他给这车做过多少展板和ppt和展位规划。”江珩在一旁淡定地说。 梁子卿:“……” 她仿佛预见到了几年后对九院科研成果如数家珍的自己。 —— 江珩带着一行人到圆桌会议的会场,其实就是那些厂房之一,房子分左右两边,门在正中,左边是需要翻修的展厅,右边是会议室,进门之后先往右走。 会议室居然是空的,真正意义上的空,除了白墙,灰白地板之外,只有正面的墙上挂着一面拼接led大屏。 看着也太惨了吧。 梁子卿正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头顶一阵妖风呼啸声。梁子卿吓得一抬头,发现天花板居然是扎的塑料棚,风一吹正猎猎地响。 梁子卿:“……” 这个……真的不会被掀飞吗? 江珩拉了个清单,列出需要的会议器材,包括长桌、椅子、台布、麦克、屏风、茶杯等等,发给西院后勤主任让他帮忙调配。 接着江珩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扛着笤帚拖把和抹布。 江珩把笤帚往梁子卿手里一递。 梁子卿:“??” “会展人就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江珩说,“这个地方得做清洁,虽然西院会派扫地阿姨来弄,但旧展厅有展品,咱们还是自己动手才放心。” 吴徵:“嗯嗯嗯。” 变身扫地小妹也就算了,你们这夫唱夫随几个意思? 虐狗的四十米大刀已经抬起来了,还夹杂着领导的威压。几乎要折断梁子卿年幼的脊梁。 一行四人进入旧展厅,旧展厅里陈列了一些小比例轨道列车模型,还有一些沙盘演示,展厅翻修时的计划是展品不变,只调整一下展示风格,所以展品和led屏都需要进行清洁。 “所有模型类的展品都把玻璃展示箱先擦一遍。”江珩说,“子卿你去擦那块led屏。” led屏横放着不高,江珩也是不想让子卿干太重的活。 梁子卿乖乖拿着抹布去了,结果led屏太宽,她个子矮,很多地方够不到,而且她穿着裙子,动作太大也不方便。 看江珩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梁子卿不好意思去麻烦他,就小心翼翼磨蹭到吴徵身边:“吴哥,那个led屏我够不到中间的部分,能不能……” 梁子卿本来想的是让吴哥稍微帮她一下,没想到吴徵闻言,一扯嗓子:“江哥!子卿说那个led屏她够不着!” 江珩边用一个非常杂技的姿势擦展品闸机边喊:“放着我来!” 梁子卿:“……” “不用了不用了!”梁子卿一脸惊恐地摆手,这哪敢麻烦江主任啊,“我我我自己再试试。” “没事儿。”江珩站起身走过来,“你跟小刘一块儿弄那边台子上的小展品。” 接着江珩走到led屏前,这块led屏是横放的,面积确实略大,梁子卿擦了外缘但是够不到中间。 江珩手一撑轻盈地跳到led屏的保护沿上,探手去擦梁子卿够不到的部分。 但这块屏宽大概有四米,中间部分即便是这样也够不到,于是江珩让梁子卿拿了根拖把过来,用抹布裹住拖把头,利用拖把杆的长度总算可以擦到整块屏,看着跟杂技似的。 —— 江珩擦led屏的时候,子卿和小刘去清洁展品的玻璃箱,吴徵用塑料布把没有替换打算的展板蒙起来,免得搭建过程中把展板弄坏。 没一会儿子卿跑过来说展品弄完了,她跟刘哥去借拖车,江珩说好嘞。 这块屏总算也擦完了,还挺费力气的,主要是力度不好把握,劲儿用小了擦不干净,劲儿大了又怕把屏捅坏。 江珩从保护沿上跳下来,靠在墙上伸了伸腰,浑身酸疼。这时候看到吴徵冲他走过来。 “活都干完了?”江珩问。 “嗯。”吴徵笑着点点头。 展厅里现在没有开灯,自然光线比较昏暗,这种亮度下吴徵的轮廓显得更鲜明,眼睛也更亮。 江珩有点失神。 “哎江哥,你脸这沾了一块东西。”吴徵忽然抬手指了下,“是屏轴里的油吗?” “啊?”江珩完全没察觉,偶像包袱瞬间爆发,“在哪儿,有纸吗我擦一下。” “有。”吴徵笑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别动啊。” 说着他抽了张纸,很自然地抬手,拂上江珩嘴角。 江珩瞬间呆住。 吴徵的手毫无征兆地掠过他的脸,这种感觉难以形容。 吴徵不是就随便抹一下而已,他动作很仔细,又小心翼翼。 所以给江珩的感觉就像在抚摸他的脸一样。 这里本来就很安静,也没有开灯,空旷的室内环境里,一切无关的事物好像都变得很遥远。 江珩感觉血管突突地跳,血一个劲地往脑子里冲。 —— 江珩突然的沉默让吴徵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好像有点不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手还停在江珩嘴角旁边。 即使隔着一层纸,也还是个非常亲昵的动作。 吴徵突然就晕了,我在干什么啊。 这个动作,怎么突然就这么近,还是我先动手的。 江哥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太冒犯了。我…… 吴徵手足无措地看江珩,想解释。 江珩看着他,眼里泛着一层薄薄的雾。 —— 吴徵的话一下被卡了回去,他突然感觉情况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子。 是什么样子,也不清楚,想说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吴徵把手放下的同时,江珩伸手牵住了他手腕,然后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一步。 两个人一下就离得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体温。 江珩的手指很烫,仿佛把吴徵的血流和心跳都点燃了。吴徵不想挣脱,却紧张得几乎要发抖,想看江珩的眼睛,又不敢看江珩的眼睛。 现在江珩站在保护沿和墙中间的凹槽位置,背后就是墙壁,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风。 展厅没有开灯,背光的地方没什么亮,很安静。 只有两人的呼吸交/缠。 这姿势说亲近也不是真正的亲近,因为除了手之外两个人没有任何接触。可江珩身上那熟悉的柔软剂香味如同灭顶的浪潮般将吴徵吞没,他感觉不到除了江珩之外的任何东西。 吴徵心砰砰地跳着,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江珩跟他的距离不超过五厘米,这感觉太要命了。他又紧张,又羞涩,又茫然,又兴奋,脸很热,整个人都热,几乎要窒息。 听到江珩的呼吸,掠过他耳畔,酥酥麻麻,像一阵钻入骨髓的电流。 “抬头。”江珩低声说。 —— 梁子卿和小刘刚把展示箱擦完之后,想着要把展品找个地方放,就说去借拖车。 结果刚出大门还没走两步,先碰到了一个意外来客。 “夏莳?”梁子卿又惊又喜地叫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夏莳冲梁子卿热情地招手:“燕姐说圆桌会议是大事儿,让我来跟拍几张素材放在所刊里。” 她又犹豫地四下打量了一圈:“我还是第一次来西院,这边儿看着还挺……荒凉的哈。” “是。”梁子卿深感认同,“不过这边天很蓝,那辆新火车也很漂亮。” “确实很漂亮,一会儿我要给它拍几张照片。”夏莳说,“哎,江主任和吴总监在哪儿呢?我去问候下他们。” “他俩啊,在展厅吧。”梁子卿指了指身后不远的厂房,“喏,你往那边走就是,我先跟刘哥去借拖车,就不陪你过去了啊。” “好的。”夏莳笑着说,“谢谢你。” 第69章 今天有事情发生吗 吴徵像着了魔似的怔怔抬起眼。 他看到江珩的眼睛,带着他熟悉的温柔专注,还有他不熟悉的情愫,像暗色的火焰在瞳仁深处燃烧着。 十一月的秋天,风钻进门缝时很冷,周围的空气却仿佛被点燃了,只能感觉到热。 人变成渴水的鱼,想要靠近,想要亲热,想要更多。 吴徵腿一软,江珩在同一时间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说拥抱也不是拥抱,眼下的场合尚不可以让人忘情,但身体若即若离的依靠着,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吴徵仰着头看着江珩的眼睛,江珩眼中的雨雾在燃烧。 一种陌生的冲动在心底倏然涌起。 不知什么时候吴徵的右手已和江珩握在一起垂落在身侧,手中原本捏着的那张纸落在地上。 本能让他想寻求更亲密的动作,他主动用五指去扣江珩的手指,江珩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回扣住他。 “你别动。”江珩说,他的嗓子有点哑。 吴徵说不出话,他很少有这种感觉,被真实可以触碰的人撩拨更是第一次。他有点难以自持。 人可以不动。心却不行。 江珩脖子上有几颗小小的痣,点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喉结和锁骨一并勾勒出阴影明晰的轮廓。 吴徵再一次抬头看江珩的眼睛,也许是他突然的进攻性反而让江珩清醒过来,江珩眼中的神色有些挣扎,沉浮在克制与沦陷之间,那薄薄的看起来很柔软的唇微抿着,是紧张吗? 想靠得再近一点。 想再亲密一点。 光洁清瘦的脖颈上几点黑痣带来一种极其强烈的视觉刺激。 想尝尝它的味道。 吴徵又往前凑了一点。 他几乎可以感觉到江珩的身体随着呼吸在剧烈起伏。 江珩原本扶在吴徵腰上那只手扳住了他肩头,把他往后稍稍推了一点,吴徵一晃,抬眸望向江珩,江珩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问:“你是认真的?我们现在还没有……” “都是成年人了。”吴徵说。 这句话都是他从电视剧里学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很违和。可吴徵的意思很明白,他的身体,他的表情,他的话,都在叙说同样的意愿。 虽然没有恋爱,但都是成年人了。 一点亲密的小动作,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徵看着江珩时眼睛里有光,像清晨的露水一样干净得让人想亲吻。 话说到这一步江珩怎么可能再拒绝,他本身就已经在靠意志力强撑着。他扳着吴徵肩膀的手把他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吴徵顺从地靠上来,仰着头看着他—— 。 夏莳轻手轻脚地走到展厅外。她特意穿了平底鞋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背包里放着一架单反,但主要的工具其实是她手里的智能机。 她打开相机调成摄像模式,想了想又把单反从包里拿出来挂在脖子上,她稍微往展厅里看了一眼,这一眼过去没看到人,但看到展厅深处的led屏上面横着一根拖把。 夏莳心念一动,按下开始摄像,平举着手机,蹑手蹑脚走进展厅。 。 “——等一下。” 就在吴徵闭着眼睛,紧张又期待地等着这个他索取来的吻时,江珩忽然推开了他。 吴徵一怔,迷茫地睁眼,江珩把他往后面隐蔽处又拉了一把,低声说:“有人来了。” —— ! 吴徵吓了一大跳,赶紧面对着墙开始狂背27条设计常识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几乎是同时他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响起来,一个悦耳却熟悉的女声远远喊道:“有~~人~~在~~吗?” “夏莳?”江珩语气极其疑惑地喊了一声,“是你吗?” “对~~”夏莳的声音还是远远的,“江~~主~~任~~你~~在~~哪~~儿~~啊?” “进门左手展厅这边。”江珩的声音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吴徵偷偷看了一眼,岂止是声音,他整个人都已经光速恢复了平静。 吴徵深为震惊,刚才他的感觉可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江珩笑着问,“这地方多偏啊。” “所长说要拍一点筹备期的照片,我就过来了,好像应该先跟你打个招呼的。”夏莳撩了下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江珩说,“但是现在这块儿说实话还是百废待兴的状态,你拍也拍不到什么东西。” “没关系。”夏莳笑着说,“我可能得一直跟着你们来,你们干你们的活,我跟在后头拍照就行。对了,我刚才在外面碰见你们部门子卿和刘工了,他俩说吴总监也在这边?” “对。”江珩淡定自若地点头,“后头那块led屏我们做清洁的时候发现有点小问题,吴徵刚刚在弄那个。” 说着他回头冲后面喊了一嗓子:“你弄完了没!” “来了来了!”吴徵赶忙答应。 他现在就是无比后悔自己穿了牛仔裤,必须得完全平静下来才能出去见人,看看江哥,穿那么宽松一条运动裤,甭管实际状态怎么着,反正从外面看不出一点异样。 他们三个随便聊了会儿天,江珩说:“你呆在这儿我们也没空照顾你,这样吧,我让子卿陪你到处转转。” “啊,也不用啦。”夏莳忙笑着摆手,“多耽误你们工作啊。” “没事。”江珩笑笑,“搭建没来她在这儿本来也没事做。” “你什么意思啊?”吴徵在旁边质问,“看不起我们小姑娘呗。” 江珩偏头看他一眼,笑。 吴徵顿时转开眼,咳了两声。 夏莳默默地装没看见。 —— 江珩给梁子卿发了条微信,很快梁子卿过来,拉着夏莳走,剩下三个男的开始把展品往拖车上运,先放到会议室那边,省得搭建翻修的时候把展品碰坏了。 “轻拿轻放!”夏莳和梁子卿肩并肩出门时还能听到江珩的吆喝声,“别把展品碰坏了啊!这都很贵的!赔不起的!” “我赔得起!”吴徵不服气地嚷。 “清醒点。”江珩无情回怼。 夏莳:“……” “习惯就好啦。”旁边梁子卿说。 “嗯?”夏莳一愣,她现在心情比较复杂,所以反应没有平时那么快。 “我说主任和吴哥。”梁子卿亲热地挽着夏莳胳膊,“虽然很虐狗,但是看习惯了也就好了,至少我现在已经不想自戳双目啦。” “虐狗?”夏莳问,“他们俩真的是一对儿吗?” “没有没有。”梁子卿赶紧摆手,“哎呀你可别这么想,你这么想我很慌的。” 夏莳终于思维恢复正常,能摆出她平时的笑容了:“我知道,我也就是开个玩笑,你别紧张。” “嗯。”梁子卿点点头,说实话她刚才还真有点紧张,那感觉很奇怪,刚才的夏莳好像和之前那个不太一样。 “不过他们俩关系确实很好啊。”夏莳感慨,“旁若无人的劲儿,我刚才在他俩边上就感觉他俩在与世隔绝地冒粉红泡泡。” “其实我偷偷告诉你,我们部门有一个专门嗑他俩cp的小群。”梁子卿说着笑起来,“真的很好嗑,而且最近比以前更好嗑了。” 夏莳回忆了下江珩和吴徵的种种互动,还有她刚才第一次进展厅时看到的那个模糊的剪影,赞同地点头:“确实是很好嗑。” “但就是因为这样我还挺担心的。”梁子卿叹了口气,显出一点忧郁来。 “担心什么?”夏莳好奇地问。 “他们在我们面前互动下也就算了,我们都不会说出去,万一去开会什么的也这样,让那些领导看了领导要怎么想啊。”梁子卿皱着眉,“虽然我觉得主任这人还是挺有分寸的吧,但想想就很让人担心,你说是不是?” “是啊。”夏莳点点头,“而且有些人心真的比你想得还要可怕。” “唉。”梁子卿叹了口气,“不过也没事儿啦,我身边的人都善良就好啦。” 夏莳笑了笑:“你们主任和总监都特别善良是吗?” “对啊。”梁子卿说,“他们对我们特别好,还有我们部门瑾姐和然姐,我毕业入职的时候听说这种大企业经常欺负新人还很担心,但其实根本没有。虽然我还是挺怕主任的,但主任确实对我很好,吴哥就更别说了,虽然老翘班,但真有工作的时候从来不会比我们早走。” 夏莳听着眼神有点飘忽:“我记得你参加演讲比赛那会儿整个部门都去给你加油,说实话,那时候我特别羡慕,甚至有点嫉妒。那么小一个比赛,我们部门,或者说任何一个普通部门都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儿的。” “我也完全没想到其实。”梁子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么说是不是特嘚瑟啊,但反正就是真的……挺高兴的。” “这怎么能叫嘚瑟呢。”夏莳笑着说,“有这么好的部门,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嗯!”梁子卿用力点点头。 这时两人已经溜达到了蓝色列车小海豚附近,栅栏边有一个出入口,夏莳看着蓝色的火车有点出神,梁子卿说:“走吗?带你去看看这辆新火车。” “可以吗?”夏莳犹豫着问,“不会打扰人家什么的吧?” “不会。”梁子卿说,“刚才刘哥带我看过啦,也问了这边的巡查,最近没有试验咱们可以来乱逛,走我带你进去看。” 夏莳笑笑答应,梁子卿跑过去叫巡查开门,夏莳摸出手机,屏幕上留着一条微信。 -江珩那边什么动静?他和吴征到底有没有问题? 夏莳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她像以前那几次一样,平静地回复。 -没有。 第70章 -如何策反美少女 从这天起夏莳也加入了会展中心的早起小分队,每天早上六点多打着哈欠站在宣传所门口等车。 后面几天搭建进场,展厅那边吴徵和子卿负责,会议这边江珩和小刘管事。 虽然看起来会议的工程量没有展厅翻修那么大,但实际上破事儿很多。 会议落实到个人,每个与会代表都不能出一点差错,他们帮着铺地毯、架屏风、摆桌子、铺台布、摆椅子、打印名牌、跟各单位核定最后人数,买茶买水刷杯子,试麦试电脑…… 林林总总让人头大的事情,一样都不能少。 还经常出一些很神奇的问题,比如展会开始前一天,江珩去检查配套设施,发现厕所居然没给水。 “卧槽!”被喊过来的后勤部主任很震惊地按了好几次冲水键,“水呢?” 很多常年办会办展的场所在没有展会期间确实是停电停水的,但是看后勤部主任这个表情就知道,西院不属于这个状况。 后勤部主任又不信邪地开水龙头:“我靠,水呢?” 江珩:“……” 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水没法按时给过来到时候画面会有多美。 好在最后水还是按时到了,唯一的小问题就是后勤主任因为没水忘了关水龙头,小刘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厕所里已经差不多可以游泳了。 之后还要熨烫台布,墨绿色台布是会议标配,但是西院因为很久没办过会,拿出来的台布都皱巴得像是奶奶家服了二十年洗碗役的抹布。 把它们铺到会议桌上后效果不忍直视,当江珩站在讲台上俯瞰着一片崎岖不平的桌面内心无比复杂时,刚好吴徵跑过来拿水喝。 眼前皱皱巴巴的绿台布让吴徵捂着脸就往后仰了过去,实在是没眼看。 要是这么开始办会可能会展中心的结局不光是解散了。 “挂烫机。”江珩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半个小时后当江珩正在从会议室的这头烫到那头时,夏莳清脆充满朝气的声音响起来:“江主任!看镜头!” 江珩擦了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我能不看吗?” 夏莳笑眯眯地凑过来,江珩无奈举手比了个“v”。 “好嘞!”夏莳满意地说,“到时候给你跟吴总监排在一起。” “谢谢。”江珩下意识回答。 等夏莳走远了他才“?”的反应过来。 这姑娘什么意思? 这么明显吗??? —— 这时候展厅里钻机等设备的声音滋嘎滋嘎地响着,吴徵和子卿头顶安全帽缩在小角落里。 子卿是第一次上搭建现场,吴徵不是第一次但是吴徵怂。 自从有一次他天真地在搭建现场玩手机然后被天上掉下来的不知道啥砸花了屏之后,吴徵进现场第一件事就是找安全区。 他们看起来就像两个被迫来到现场的小可怜,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地看着爬在脚手架上焊展板的工人。 “要不你俩去外头歇着吧。”监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这儿欺负俩小孩呢。 “不行,我们得现场监督。”吴徵说。 这时候焊机爆闪出一片火花,吴徵吓得往后一蹦。 监工:“……” 梁子卿:“……” “你们去歇着吧!弄完一块区域我喊你们来验收行不行?”监工说。 这俩人站在这儿瑟瑟发抖,实在是搞得他心里有点压力。 “那太感谢了。”吴徵立刻鞠了个躬,带着梁子卿就跑。 两个人并肩坐在展厅外面的台阶上,屋檐挡着风,阳光正好。 吴徵摘了安全帽,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啊~~天气真好。” 梁子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满脸狐疑:“吴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什么故意的?我没有啊?”吴徵满脸无辜,“我真的是很怕嘛。” 可惜梁子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萌新,吴徵这过于做作的语气瞬间让她回想起了很多东西。 “就像你是真的胃不舒服在厕所一样?”梁子卿问。 “……啊哈哈哈。”吴徵发出尴尬的笑声,“被你发现了啊哈哈哈。” 总之就是这样,该干活的干活,想翘班的翘班,但工作也没落下。 忙忙碌碌的三天转眼过去,即将迎来会议正式开始的日子。 第三天下午四点半,跟搭建公司最后完成验收、确认了来水来电情况、确定大体没有差错又核对了最后到场名单之后,江珩把几个人聚集在一起。 “明天就上会了,集合时间比平时早半个小时,咱们作为主办方负责人得一直呆在会议现场,这样万一出什么状况咱们也能随时应付。”江珩说。 “好的!”吴徵、小刘和梁子卿异口同声。 夏莳明天当然不用来了,明天的拍照有专门的宣传,她就是这几天拍点小花絮给所刊用。 “明天记得穿正装,男士黑西服西裤,女士黑西服或者黑裙子。”江珩说,“没有困难吧?” “没有!”三个人再次异口同声,梁子卿还因为自己可以穿正装了有点小期待。 “行了。”江珩一拍巴掌,“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先回去吧,司机在外面等着了,我在这儿再留一会儿最后确认一下别出什么岔子,明天别迟到啊!” “我也留下吧。”吴徵立刻举手,“我看下展厅那边。” 从那天在展厅差点发生越界的事情开始两个人都刻意回避了单独交流,因为不想在筹备过程中再搞出什么幺蛾子,现在事情总算暂告一段落,吴徵赶紧发出独处申请。 “行。”江珩当然答应。 “那我也留下吧。”小刘立刻也跟着举手,俩男的都留下了他一个人跟着妹子们撤了怎么行,“我……” “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小刘话都没说完,就被子卿和夏莳一人拽着一根胳膊拉上了车。 江珩:“……” 小刘:“???” 小刘被拽上了车还在挣扎着想要下车为会展做贡献,只见夏莳露出女王般的表情把他摁回座位上,然后梁子卿从靠两人近的那边窗户探出手来挥了挥。 车子缓缓发动,江珩和吴徵目瞪口呆地目送它远去,就在车即将消失在视线中时,夏莳的脸突然出现在后窗,她带着非常阳光灿烂的笑容,双手冲两人比了个心。 江珩:“……” 吴徵:“……” “是我的错觉吗?”沉默良久之后,吴徵声音颤颤地问,“总感觉她们很有深意啊。” “呃。”江珩在是让吴徵一起跟他直面暴风雨还是继续让吴徵保持纯真之间纠结了一会儿选择了后者,“没有吧,都是你的错觉吧。” “是吗?”吴徵将信将疑,比了个夏莳最后那个比心的手势,“这是什么动作?” “这是一个圆。”江珩睁眼说瞎话,“祝福我们这个会议进程圆满。” “圆长这个形状?”吴徵问。 “她手太瘦了。”江珩斩钉截铁地说。 既然江珩这样说,吴徵也就不疑有他。 虽然是想跟江珩多呆一会儿吴徵才会主动留下来,但留都留了,他还是负责任地帮着江珩确认了下场地的情况。 展厅,没问题。 会议室,没问题。 指示牌,没问题。 …… 都看过一圈之后江珩也检查完他那边,从贵宾室走出来。 “你那边都看过了?”江珩问。 “嗯。”吴徵说,“一切ok。” “行。”江珩说,“那咱们走吧。” —— 八点多,天都黑了。现在叫院里的司机过来不太人道,而且两个人都默契地不想叫公司的人过来。 “打个车吧?”江珩问,“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吗?”吴徵瞬间开心到炸,“不会……太晚了吗?” “没事。”江珩笑了笑说。 吴徵想了想,得寸进尺地问:“那咱们能不打车吗?” “啊?”江珩愣了下。 “就……节约资源,节能减排。”吴徵随口胡扯了两句。 其实单纯是因为想跟江珩多呆一会儿,现在不堵车,打车四十来分钟就到家了,但是坐公共交通,绕来绕去怎么也得两个小时。 “啊,行。”江珩说。 吴徵趁热打铁:“那你想坐公交还是地铁?地铁换乘好像比较麻烦诶。” 问的时候吴徵在心里默念,坐公交坐公交坐公交,地铁太亮了,公交比较有气氛。 江珩眼里漾出笑意:“那就公交吧。” —— 两个人肩并肩走出西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走路时有微微的触碰,两边都好像不经意一样,但又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就是想离他近一点。 在站牌下面等车时吴徵总觉得自己刚那点小心思被江珩看穿了,江珩那个笑容总感觉包含着“我什么都知道”的意思。 但转念一想江珩什么都知道却还是选公交,不就说明他也想跟自己在有气氛的环境下独处吗? 吴徵又愉快了不少。 一会儿车来了,两个人默契地钻到后排坐在一起,整个车厢就不到十个人,后半截更是空空如也。 车一启动,吴徵竟有点莫名的期待,摇摇晃晃的车子略显颠簸,如同共赴一场未知的旅途。 他想离江珩更近一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整个人有些拘谨,心雀跃又紧张。 余光里瞥见江珩动了动,吴徵转过眼时,江珩刚好探手过来,轻轻抓住吴徵的手。 吴徵呼吸一窒,整个人瞬间石化,只有指尖像是过电一样,酥酥麻麻。 “可以牵着你吗?”江珩低声问。 第71章 明天见。 吴徵咬着嘴唇,点点头,这句话比江珩的动作本身更令他心悸,强烈的电流感流过全身,手臂紧张得微微发抖。 身边江珩轻轻出了口气。 吴徵忽然就感觉好点了。 原来他也在紧张啊。 江珩抓着吴徵的手轻轻捏了两下,随后试探着把手指探进他手指之间。 之前在吴徵家的街上他们也有过类似牵手的动作,但那称不上牵手。 这一次不管从任何意义上,显然都在牵着手了。 十指相扣的刹那,有种说不出的甜蜜感觉。 两个人的手放在吴徵腿上,吴徵不好意思地偷瞄,手指跟手指纠缠在一起,他甚至分不清哪根手指是江珩的,哪根手指是自己的。 真的牵起手,心情反而慢慢平静下来,被温暖的甜蜜充满。 还要感谢夜色和颠簸的公交车。 江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牵着他,吴徵现在满脑子都是啊我好喜欢江哥,当然也找不出话题。 但是没关系,觉得只要这么呆着就很不错了。 大概这样坐了三站地,第四站时总算从荒郊野外勉强算进了城。 旁边是一个大商场,车门一开,乌泱一下涌上来一片人,都是年轻的女孩儿,穿着工作服,看来是商城员工下班,大家一起坐车。 女孩子们一上车就热闹起来,叽叽喳喳的欢笑声把车厢塞满,有人在前面坐下,也有人结着伴到后面来。 吴徵一看这个状况,赶紧在她们过来之前就松了手,但接着他发现江珩并没松开。 吴徵震惊地转头看江珩,江珩淡定自若地拉着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 吴徵脑袋里轰地一声,上头的感觉又回来了。 江珩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脸冲他笑笑,旁边小姑娘们还在各自找座位,吴徵不敢跟他互动,慌乱地转头看窗外。 其实江珩现在穿的长款大衣,衣服口袋自然垂落到座位以下的位置,公交车里又没有灯,他把吴徵的手揣在口袋里,没人看得出来,何况就算看得出来又怎样,都是一面之缘而已。 这些吴徵都知道,但他还是很紧张。 紧张归紧张,在江珩不肯放开他手的时候,心情忐忑着也甜蜜着。 公交车开上立交桥,道路两边的行道树和灯光在视野里快速下落,这时吴徵感觉到江珩凑过来,在他耳边说:“你要介意的话跟我说。” “……没有。”吴徵低声说,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跑出来的,羞怯到含糊不清。 江珩动作顿了顿,没再说什么,却低笑了声,声音爬过吴徵耳廓,一下子他整个人都酥了。 —— 江珩的紧张不比吴徵少,只不过他比较能装。其实他手心都在出汗了,但反正感觉得到吴徵也在出汗,依然可以浑水摸鱼。 第一次牵喜欢的人的手,十指相扣,这感觉真的很好。 这时候吴徵手机响了下,江珩攥着他右手,听到声音就想松开,结果手指刚放松一点,吴徵竟然把他手拽得更紧了。 江珩一怔,看到吴徵动作很小地摇摇头,然后用空着的左手有点笨拙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起来。 这么简单一个动作,让江珩人都麻了,像有一条热烈的河在心中奔腾,让他悸动,让他情思百转,让他满心爱意。 他也舍不得放我的手。江珩想。 他于是用力回握住吴徵,两个人十指紧紧相扣。 这种心心相印的感觉,他从来未曾有。 我该说点什么。江珩想。 也许从审慎的角度来思考,还是不妥当,但至少此时此刻他心中满怀冲动,由深思熟虑而后尘埃落定,又因满腔爱意烧灼而蠢蠢欲动。 不是现在,夜行的公交车上,实在太不庄重。 会议结束后吧,找个时间,找点仪式感,尽量快一点。 江珩一刻也不想再等。 —— 吴徵一看微信,居然又是毛二果。 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闲成这样,码农不都是忙得昏天黑地找不到人的吗?但毛二果的人设显然不是个标准码农。 -毛二果:周末玩去啊,徵少。 每个周末毛二果都会发来这种邀请,吴徵第一次出于信任没问干嘛就去了,结果被毛二果拐进夜店,让满天极光一样的灯和硬生生被泵进耳朵的音乐弄的头晕眼花。 毛二果还拉了好几个哥哥妹妹一起玩,一帮人坐在个大卡座,互相调戏且调戏吴徵,吴徵坐了没有十五分钟就假装加班仓皇败退。 而且毛二果还是个夜店小王子,别看他名字带个二,实际长得帅玩得开,生冷不忌男女通吃,跟他出去不可预测性很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当然他也不是故意想坑吴徵的,其实对毛二果来说,他带吴徵玩的时候都很温和了。 但这就好像一个王者跟一个黄金说“没事啦低端局而已”,结果黄金一进去发现对手全是钻石,还是被揍得满地找牙。 惨痛的回忆让吴徵异常坚定。 -与世无争:不去。 按说到这儿就完了,没想到毛二果又回了消息。 -毛二果:别啊徵少,我从/良了,真的。 -与世无争:? -毛二果:我太想见你了真的,想念和你一起吃火锅,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的大学生活,想念你那单纯无邪的笑容。 吴徵不为所动。此人泡妹无数,向来巧舌如簧,当年他上过当,现在,不可能。 -与世无争:说人话。 -毛二果:…… -毛二果:好吧好吧,其实是这样的。我想追一个妹子,妹子答应陪我出来吃饭,但是不肯单独,让我必须叫个朋友。 -与世无争:你朋友不是很多? -毛二果:嘿呀那些不都是狐朋狗友吗,酒可以一起喝妹子不可以一起追的啦。带他们去他们看到妹子指不定还要跟我抢。 -与世无争:你就不怕我跟你抢? -毛二果:不会的,徵少你看不上她的,我相信你。来吧来吧,吃什么你随便挑,随便宰我好不好? 吴徵准备答应了,倒不是为了吃的,他跟毛二果感情还是挺好的,毛二果需要帮忙他不介意帮一下。 这时候毛二果又发来一条。 -毛二果:你要能来的话带个伴吧,这样营造一种double date的气氛可以给小姑娘一种潜移默化的暗示。你要是找不着伴的话我也可以推几个给你,你喜欢哪款的? 吴徵眼睛一亮。 -与世无争:不用。稍等我问一下。 —— 江珩有点困了,攥着吴徵的手闭眼小憩。迷蒙间吴徵晃了晃他手,江珩看过去,吴徵凑到他耳边小声问:“我朋友约我这周末一起去吃饭,得再叫个人,你愿意来吗?” 江珩先是一怔,随后感到一阵恍惚的惊喜。 他在邀请我和他的朋友一起去吃饭? 如果说之前江珩对于彼此的情意还有那么一点怀疑,想着吴徵会不会只是有点寂寞想要跟他稍微亲热一下的话,现在这种隐忧已经消散殆尽。 他想让我去见他的朋友。 他愿意让我走进他的生活。 他也喜欢我。 这样的想法在江珩的脑海中像乐曲一样轻快地响着,让他整颗心整个胸腔都被期待和喜欢的心情充满。 如果不是还有一点理智在绷着他说,你要准备一个足够认真的告白的话,也许他现在就会原地跪下求吴徵跟他在一起。 但即使不能这么做江珩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 江珩偏过头,凑到吴徵耳边,很轻快地说:“好啊。” 吴徵笑了笑,小声答应着,又不好意思似的把头转向窗外,但两个人的手还是紧紧牵着。江珩感觉到他用指尖摩挲了下自己手背,他也依样画葫芦地回应。 嘴角不禁扬得很高。 太奇妙了。 江珩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两情相悦的情绪,没感受过充满期待的情绪,没感受过这种快乐的、美好的、明天会有我想见的人笑着看我,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的情绪。 现在江珩对吴徵除了喜欢之外,还多了一种近乎于感恩的情结。吴徵带给他不一样的色彩,让他感受到从未尝过的感情波动,甜蜜和悸动和期许。 他发狠一样的想我以后一定要对吴徵很好很好。 要努力工作,努力赚钱。 带着他生活。 给他我能给的最好的。 —— 十点多,经历了三趟换车之后公交终于到了吴徵家附近。 一路上他们都牵着手,只有下车换乘时短暂地分开一会儿,那时候江珩也挨在吴徵边上,总之就是一刻也不想分开。 从公交站往家走的那段路上,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牵手,江珩就一路搂着吴徵肩膀。 吴徵偷偷把头往江珩肩上靠了靠,江珩就捏他肩膀一下以示回答。 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到了吴徵家门口,江珩没跟着进去,但是在门边反复嘱咐他,明天别迟到,记得穿正装。 “哎呀知道啦。”吴徵笑时眼睛亮闪闪的,“放心吧。” “嗯。”江珩说,“那我走了?” 这句话说出来,顿时让人心生一丝浅浅不舍,吴徵抬眼看江珩,他身后是一片犹如醉人梦境的黑暗。 “路上小心。”吴徵说着,殷殷看着江珩。舍不得让他走,能多看一会儿也是好的。 “还看。”江珩低声说。 “要走了还不让看。”吴徵反驳,“我……” 话还没说完,吴徵的肩膀已经被环住。江珩微微一带,他就跌进了江珩怀里。 吴徵没说完的话一下被卡在喉咙,铺天盖地是柔软剂的清香,江珩的怀抱让他头晕气短,脸红心跳。 “明天见。” 江珩低下头,嘴唇轻贴吴徵的脸。 第72章 准备告白 直到江珩走了十几分钟,吴徵还是开着门,捂着脸,站在门口痴痴地发怔。 一阵穿堂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这才如梦方醒般咣的一声把门关上。 回到屋里,吴徵恍恍惚惚地拿着一个空可乐瓶喝了好几口,然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又去拿了瓶新的。 最后吴徵坐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脸,傻笑着发了好久的呆。 他亲我。吴徵不断这样想着。虽然亲的只是脸,但还是好开心啊。 我这算是……坠入爱河了吗? —— 江珩的感觉也大差不差。 有段日子没喝酒了,但现在有种喝大的感觉。 很上头。 刚才江珩想亲的其实是嘴,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控制住了自己。 还没在一起就先亲嘴的话,太轻佻了。 他怕吴徵会怀疑自己的诚意。 其实亲脸都不应该。 但江珩考虑到明天下了会自己就要去准备告白的东西,这周末见完吴徵的朋友就准备告白,又觉得亲一下脸也还好。 想到如果告白成功——应该是不会不成功——的话,以后就可以经常亲他,牵他手,还有其他种种亲昵的动作,江珩就觉得自己等不及了。 还是头一次,在大会来临之前他居然心猿意马。 —— 次日,轨道圆桌会议正式开幕。 去现场的除了一直跟着会场布置的江珩他们四个之外,还有苏瑾和丁然,几个人坐一辆小车过去。 一到西院他们先吓了一跳。 西院大门外立起了红色的气球人,就是小城市百货商场门口非常常见的会拉条幅那种,气球人的胳膊和身体随着风疯狂舞动,土味中带着一点华丽。 “……”江珩的表情都空白了,“这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这边后勤部的主任已经冲了过来,带着一脸喜气洋洋求夸奖的表情:“江主任,我们今天起了个大早弄的欢迎吉祥物,您看怎么样!” 江珩默默无语地看着相对狂舞的两个红色气球人,它们手里还拿着印有金色“第x届世界轨道圆桌会议”字样的小旗,被风吹得疯狂翻飞只能看清两三个字。 他指了指气球人:“吉祥物?” 后勤主任积极地点头:“您不觉得看着很喜庆吗?” “是啊。”江珩嘴角抽了抽,“现在撤还来得及吗?” 最后气球人也没撤掉,因为时间果然来不及了。 但意外的是,气球人好像效果还不错。 因为参会的不少是外企,来的也是老外,老外们的家乡虽然也有气球人,但没见过这种大红色手拿金锦旗的传统配色戳中了他们内心深处的“传统中华风情结”。 来得早的参会代表甚至带着精英的微笑跟气球人合影。 表面上是主办方监督人其实就是哪里缺杂役往哪里搬的会展众人拿着相机兼职摄影师,陷入深深的无奈。 帮着嘉宾们照完相后嘉宾入场,圆桌会议分为上下午两场,有些代表只参加半场,这些闲下来的代表就由江珩带他们参观展厅。 吴徵就在江珩边上不远处站着,但这种大场合他不敢上去刷存在感,只能做个小勤杂安安静静看着江珩讲解这样子。 江珩居然还是中英双语讲解,而且美音相当地道,吴徵默默羡慕。 把嘉宾都带过一轮之后江珩总算能下场,吴徵赶紧给他倒了杯水,但他们也只能窝在展厅里喝,感觉还蛮凄惨的。 “累吗?”吴徵心疼地问。 “当然累啊。”江珩嗓子都说疼了,赶紧灌了半杯水下去,才稍微好了点。 拖拖拉拉到四点多,会议总算结束,再加上送走与会代表和院里领导,留下来盯着清洁,全部完事已经是晚上七点钟的事情。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万所半途来了个消息,说院办那边对这次会议的效果很满意。江珩那半边天平又多了一个小小砝码。 众人一块儿坐包车回院里,路上苏瑾提议:“正好星期五了,大家要不要一块儿吃个饭?” 往年参加完大型活动,江珩都会主动带着部门同事一起吃饭,但这次他不但没提这茬,反而在苏瑾提了之后也笑着婉拒:“今天我就不去了,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哦哟?”苏瑾一下露出很八卦的笑容,“主任不会是有情况吧?” 丁然立刻附和:“主任以前老拉着我们一块儿吃饭,怎么今天就突然累了啊~~~” 江珩失笑:“这话说的,还不许人累了?” 苏瑾和丁然对视一眼,八卦级别up:“累当然可以,我们就怕你不是真的累。” 丁然满脸笑容地拍拍吴徵肩膀:“我们小吴真可怜,会开完了就不再是你的亲亲小宝贝了。” 吴徵:“??” 江珩:“……” “我什么时候是……”吴徵为了自己的尊严奋起争辩,“……那什么小宝贝了啊!” 这种羞涩得词都说不全但还努力自证清白的感觉让苏瑾和丁然鹅鹅鹅地笑出二重奏。 小刘拍拍梁子卿:“她们在说啥,我咋听不懂?” 梁子卿飞速摇头:“小孩子不懂不要问。” —— 回到院里,苏瑾丁然梁子卿和小刘去聚餐了,吴徵看江珩没去,自己也不打算去,反正以前他参加集体活动也不积极,别人倒也不觉得有哪里奇怪。 他准备自己溜了,江珩从后面跟上来:“走吧,送你回家。” 吴徵又惊又喜,嘴上还得客气:“你不是累了要休息吗?不用特意送我了吧?” 江珩笑了笑说:“是累了啊,所以送你跟聚餐只能选一个。” ! 吴徵顿时又说不出话来了。 江珩很自然地拽着他往前走:“不过今天确实累了,打个车吧。” 从九院打车回吴徵家,不堵车的情况下也就二三十分钟,吴徵上楼时心里还在隐约期待着今天会不会能发生点什么更刺激的进展,但江珩今天送他到门口之后,甚至没废话几句就急着走了。 连亲脸都没有!哼! —— 江珩下楼时已经在叫网约车,平时他能坐公共交通是不会打车的,习惯性的省钱,当然陪吴徵的时候除外。 但今天显然不是平时,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上车之后江珩看了眼表,八点半,还有一个小时。 不久网约车开上商业街,这里是帝都最大的商圈之一。 马路两边高楼林立,全是商城和娱乐场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映出一片不夜天,周五的晚上人很多。 江珩下车径直冲向比较近的一座商场大楼,一进门他先闻到一层商铺炸鸡、咖啡和松饼的香味。 江珩忙了一天,就中午吃了个盒饭,一闻这个味道差点人都萎了。 但是看一眼排队点单的人还挺多,离商场关门却没多久了,他忍痛放弃垫肚子,径直冲进一楼的珠宝区。 江珩也不知道表白的话送什么礼物合适,在他了解中基本就是首饰护肤品和表。 护肤品肯定没戏,表的话吴徵看起来也不像会带的样子,那就首饰吧,虽然江珩也想不出来该给吴徵送什么款的首饰。 他先路过了几个卖玛瑙宝石的柜台,稍微瞥了一眼价签后面的零,擦了把汗继续看别家。 江珩就没进过珠宝专柜,第一次来感觉自己像个没头苍蝇,被淹没在结婚戒指和小孩长生锁中出不来,而且他也不那么好意思开口问。 最后江珩终于一眼看见个自己听说过的品牌,如蒙大赦地冲过去。 柜姐热情地招呼他,问他要看点什么,是不是要买婚戒。 “呃……还没到那个程度。”江珩有点腼腆地笑了下,柜姐说的话让他不禁脑海中遥想了一下那种画面,虽然那个场景和自己平时的认知都特别不一样,但感觉还挺好的。 “有没有适合告白送的礼物?”江珩问。 “手链或者项坠都比较合适。”柜姐说着把江珩带到一个展示柜前,指了指一款玫瑰金的小蜜蜂坠子的手链,“您看这个怎么样?” 这个戴在吴徵手上显然会过于娘了,江珩委婉地说:“有没有款式稍微简单点的?” “有的有的。”柜姐很热情,又指其他的款式,都是纤细小巧的手链,也确实如江珩希望的那样,款式简单漂亮。 问题是这些戴在吴徵手上,显然都……太娘了。毕竟是女款啊。 江珩纠结了一会儿,艰难地问:“有男士戴的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柜姐没有表现出任何哪怕是一瞬间的波动,她笑着说:“有的,男款在这边,您跟我来。” 男款手链比女款可选的少很多,但款式看起来至少风格ok了。 江珩在一款银链结手镯和一款黑色牛皮绳手链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柜姐建议说对方如果不常戴首饰的话,牛皮绳的会好一些。 于是江珩买了这根手链,黑色小牛皮丝绳搭配一个金银双色的锁扣形状搭扣,不会很夸张也不会很廉价。 确实不廉价,一根就要小一万块钱。江珩付款的时候虽然主观上没有任何心疼情绪,但省钱的本能还是让他内心在滴血。 之后江珩又上楼去礼品专柜买了一只小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买个小熊,总感觉应该是送女孩儿的。 但进了店看到那个穿着小西服外套但看起来依然很幼很傻乎乎的小熊,江珩就觉得它莫名长得像吴徵,于是果断结账。 明天的告白礼物就此准备完毕,江珩心满意足,直到回了家才发现自己忘了吃饭,更尴尬的是这几天太忙了也忘了买菜,江珩实在是懒得费劲,外卖点了个黄焖鸡凑合事。 吃过饭后洗了个澡江珩就准备睡了,确实有些累,睡前他给吴徵发微信说,晚安。 吴徵很快回复: -晚安,明天见啊江哥! -明天见。 江珩笑着回复,关上灯入眠时嘴角还带着笑容。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到明天了。 第73章 double date 早上六点半,吴徵睡醒了。 而且无论如何也没法再睡着,这可是星期六啊。 满怀期待的感觉,吴徵坐起身研究穿什么衣服。 他衣柜里有那么几件价格很贵的正装,是爸妈送的,但吴徵从来没穿过,在院里有什么事需要穿正装的时候他也穿的就是千把块一套的平价西服。 但他现在竟然认真在考虑穿这身正装去吃下午那顿海底捞的可能性。 最后吴徵还是悬崖勒马,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离谱,找了件白色卫衣搭牛仔裤,气质这种事靠颜值硬撑就可以了。 之后吴徵和江珩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微信,好不容易耗到中午,毛二果终于发消息问:徵少醒了没? 吴徵回他:早醒了,以为都跟你似的睡到大中午呢? 毛二果:? 这个问号令吴徵惊觉早几个月他才是真不到中午不起床星人,他顿时有些心虚。 本以为隔着手机屏幕毛二果不会察觉,但毛二果这人敏锐得很,而且他跟吴徵同寝四年,太了解吴徵了,发来的消息瞬间令吴徵寒毛直竖。 毛二果:看来徵少是真恋爱了啊? 吴徵嘴硬:休得胡言乱语污人清白! 毛二果发来一条语音,语音是他录满60秒的哈哈哈哈哈哈声。 吴徵在拉黑的边缘犹豫了好一会儿,想到他做的那几个桌宠,勉为其难留下此人一条小命。 毛二果又说:徵少,我跟你说实在的,能让咱们这种人早起的原因只有两个,第一是好吃的食物,第二是好看的姑娘。海底捞没好吃到让你睡不着的地步吧?所以答案很简单了。 吴徵看着这条微信极为无语,他想你这条件直接就设错了,还有什么好聊的。 虽然不嘴硬的话其实毛二果说得还挺对,但吴徵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吴徵回怼:谁跟你是一种人了?你清醒一点。 毛二果说:怎么不是一种人了,虽然表面上我放浪形骸风流花丛z 吴徵:耶你好恶心。 毛二果:手滑发出去了,接着说,而你看起来很乖,但本质上咱们是相同的。咱们都自由散漫惯了,而且咱们都很有钱。 确实。毛二果的归类法让吴徵无法反驳。 毛二果算是最了解吴徵的朋友了,知道涉及私事他很不乐意说,于是转而跟他讨论:徵少今天吃完饭要不要再来点什么活动啊?还是说你想回家去活动? ……回家活动。 吴徵瞬间无法直视手机屏幕了,游戏花丛的毛二果说话果然别具一番风味,可惜这种风味吴徵暂时还没法体验。 吴徵愤怒地说:我们不一样! 毛二果很快分享了一首自己在k歌软件唱的《我们不一样》过来:徵少,你点的。不过还是你唱的好听。 吴徵:………… 有句讲句,跟一个沙雕聊天真的很困难。 吴徵嘱咐毛二果:你到时候见了我朋友,千万别叫我徵少。 毛二果:那我叫你什么,宝贝怎么样? 吴徵一头撞在床上。 毛二果又发来一串20秒的哈哈哈哈,之后是语音:“哎,你这要求什么意思,不会你小女朋友不知道我们徵少是富二代吧?” 吴徵:……当然不知道。 吴徵:也不是女朋友。 毛二果大概懒得打字了,开始发语音,发了个语气拉得很长全是波浪号的“噫”。 然后毛二果说:“行行行,不是就不是。徵少你这个情况有点儿复杂啊。” 吴徵:也没有。 打这三个字时他稍微有点烦,因为他心里隐忧是确实存在的,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或许只是本能害怕让别人知道自己有钱而已。 毛二果说:“好了我懂了,徵少喜欢纯情自立小白花,也对,就得这种人设我们徵少才能稍微动动心。” 吴徵:我真的要拉黑你了。 毛二果一看这个状况,赶紧发语音哄他:“徵少我错了,到时候我就叫你老吴或者徵徵,你随便选好吧。不是女朋友,就是好朋友,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爱你哦徵徵么么哒。” 吴徵:…… 到九院之后经常有同龄人评价吴徵说他很皮,吴徵现在只想说,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毛二果。 临出门之前,吴徵纠结了好一会儿,他看看自己的电脑,又看看电视,又看看冰箱,最终果断走到电脑前,一顿操作把电脑成功搞到蓝屏,接着他拔了插销,对着电脑满怀歉意地拜了拜。 晚上能不能把江哥骗到家里来就靠你了,脑酱。 —— 跟毛二果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对于为什么下午两点吃火锅,毛二果表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在被吴徵怒斥说人话之后毛二果解释:首先这个点不用等位,省的妹子烦躁,其次吃完火锅可以就近找个桌游或者密室玩一下,玩完之后差不多晚上了,要是聊得好可以去看个电影喝喝酒,再来就是成功上垒。 吴徵目瞪口呆,只能抱拳以表敬佩之情。 商圈停车位血贵,几十块钱一个小时还不一定有地方,所以吴徵打车来的。 司机把车停在商业街的马路对面,吴徵过天桥时江珩发来微信说:我到商场门口了。 吴徵精神一振,立刻回复:我马上来! 他快步如飞地过天桥,快到商场门口时却突然紧张起来。这种跟人约定好的见面在即将相见前的最后几步路很容易走得非常尴尬,而且吴徵也还没有凹好一个合适的见面造型。 不过他草草扫了一眼,也没在商场门口的人群中看到江珩。 哎,这什么情况。吴徵顿时蒙圈,他稍微有点近视,于是眯起眼睛探照灯似的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按说这不应该,江珩的身材气质都很出挑,人群中一眼可见,即使不穿西服辨识度也相当高。不过这波徒劳无功的寻觅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吴徵完全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下了天桥之后他皱着眉眯着眼睛伸着脖子边搜边打算问江珩你在哪,忽然有人从后头一拍他肩膀,吴徵吓得直接蹦起来,转过头,发现江珩正冲着他笑。 吴徵:“……”我的形象!!! “就知道你得从这边过来。”江珩笑了下说,吴徵发现他今天穿得很年轻,卫衣休闲裤,更像吴徵自己的风格,还背了个包。 耳目一新的青春感让吴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江珩笑看着他,吴徵觉得自己得说说话,不然会像是一个花痴。 于是他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背了个包啊?” “充电宝。”江珩说,“上班那个包跟这种衣服太不搭了,没办法,只能背这个。” “这么大个书包里就放了个充电宝吗?”吴徵很惊讶,伸手想去掂一下。 江珩不着痕迹地一闪,笑笑说:“是啊。” 吴徵并没察觉江珩的小动作,毛二果给他发来微信说自己到了,于是吴徵和江珩也进了商场。 到海底捞附近时吴徵一眼就看见毛二果站在前台边上嗑瓜子,毛二果穿衣服很朋克,叮里当啷的,但有脸撑着,还真有不少小姑娘就爱他这个调调。 “果哥!”吴徵喊了一声 毛二果回过头来,先是灿烂一笑,接着目光定格在跟着吴徵过来的江珩身上,笑容渐渐凝固。 江珩:? 吴徵有点心虚,但还是热情地招呼道:“果哥,这是我……朋友,江珩。” 毛二果微妙的神情只用了几秒钟就复原,接着他冲江珩很热情地自我介绍:“江江你好!我是吴徵大学室友,大名毛嘉禾,他们都叫我二果。吴徵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 江珩被他这过分热情的自我介绍弄得一愣,而且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江江”,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吴徵更是一脸懵逼,果哥向来跟人自我介绍不带大名,怎么这次这么正式的? “那个女生呢?”吴徵看看毛二果旁边没人,好奇地问。 “说堵车要稍微晚到几分钟。”毛二果说,“小公主,要摆摆架子,不用管她,咱们进去就行。” “这个点哪儿会堵车啊,人家是把你鸽了吧。”吴徵开玩笑。 “扯淡。”毛二果给了吴徵肩膀一拳,“你果爸爸英俊潇洒,她哪儿舍得鸽我。” “是是是。”吴徵笑得眉眼弯弯,极度敷衍地点头。 现在海底捞不用等位,三个人鱼贯入座,女生还没来他们当然不会先点菜,就先去自助餐台拿点水果小料什么的。 吴徵起身,正想问江珩要不要一块儿去,毛二果已经跑过来拉了把吴徵胳膊:“徵徵走,拿小料去。” 他们俩去了,那江珩就只能留下看东西。 吴徵往盘子里夹西瓜,毛二果在边上背着手溜达,溜达着溜达着来了句:“牛逼啊徵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什么东西?”吴徵没懂。 “你男朋友啊,看着质量不错。”毛二果说。 吴徵:“……” 这么热辣的话他不知道怎么接,槽多无口,只能装听不见,一边装西瓜一边还拿了一牙吃。 “哎徵少,你俩谁在上面谁在下面啊?”毛二果拌着虾滑酱油,很随意地问道,“虽然我觉得你不能被人压,但是你俩站一块的话我觉得江江比较像1诶。” …… 吴徵一口西瓜喷了毛二果一脸。 第74章 毛二果真的很欠揍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激动。”毛二果淡定地擦掉脸上的西瓜瓤,“我这不是很正常的问题吗?” “没有。”吴徵脸涨得通红,“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嚯。”毛二果耐人寻味地看着他,“难道是0.5?” “你能不往那边想吗!”吴徵要掀桌了。 毛二果看起来更有兴致了:“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也对,我徵少还是初恋,初恋的时候扭捏一点也正常。” “没恋爱呢!”吴徵脑门上爆出一个井字。 毛二果愣了一会儿,奇怪地看着他,接着“噗”地一声爆笑起来。 “原来还是暧/昧期,我好久没见过这么纯情的戏码了哈哈哈哈!”毛二果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吴徵满头黑线:“暧/昧怎么了!看不起谁呢!” “哪敢看不起你啊。”毛二果前仰后合地说,“毕竟我们徵少那么纯洁,我9岁的时候也跟你现在差不多其实。” 吴徵:“……” “不过这就很奇怪了啊。”毛二果想了想说,“就算你是个纯情少年,你那个暧/昧对象看着可不像纯情挂的。你俩怎么认识的,gay吧?gay吧捡的不能进展这么慢吧?” “不是!”被毛二果用这种语气形容的感觉很奇怪,说讨厌也不讨厌,但就是有种被9岁的毛二果嘲笑了的感觉。 吴徵磕磕巴巴地给毛二果讲了下江珩其实是自己同事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外面捡回来的艳遇之类的,毛二果听着听着脸上笑容逐渐变/态。 “可以啊,这年头还有不混圈的野生gay,太不容易了。”毛二果摸着自己下巴,“这就是21世纪的浪漫爱情故事吧。” 吴徵开始认真思考把毛二果的脸扣进面前这碗辣椒酱里的可能性。 “我是夸你,真的。”毛二果一看苗头不对,力挽狂澜,“你要真是去gay吧捡一个我说不定还得棒打鸳鸯,这样的挺好,两小无猜的比较让人放心。哎不过话说回来,你傻不愣登的不开窍也就算了,他看着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怎么也能单身到这时候啊。” 吴徵刚想说因为江哥读书时一心求学上班后醉心工作之类的话,就看见毛二果突然露出震惊的表情,凑到吴徵边上压低了声音:“哎徵少,你说他会不会……那方面不行啊?” 吴徵:“…………” 他一瞬间想起的居然是在西院展厅差点越界那天,两个人身体相贴时的感觉。 回忆起那种场景,一瞬间吴徵感觉自己要原地蒸发了,他气急败坏地说:“没有!” 毛二果已经笑得表情崩坏:“合着你还挺了解啊。” 吴徵脸都要炸了,又羞又恼那种感觉。但是和江珩被人看成一对,还被开这种带点小颜色的玩笑,吴徵其实挺喜欢的。 毛二果总算把他的精致款果盘摆完了,话也问差不多了,最后他说:“徵少,听我一句劝,还是早点确定关系比较好。你这个小对象条件不错,万一被人挖了墙角哭都没地方哭去。” 吴徵听得心中一紧,虽然他觉得江珩应该不会被挖,但盲目自信向来是失败的源头,于是吴徵有点紧张地问:“那……我跟他告个白?” “别别别。”毛二果立刻说,“你都在下面了你还告白,太亏了。” 吴徵:………… 把毛二果大头朝下插在调料台上之后吴徵拍拍巴掌一身轻松地回到座位,过去的时候看见江珩在玩手机,好像是在写备忘录。 吴徵好奇地凑过去:“在写什么?” 江珩抬头一笑,顺手把备忘录关了,刚好让吴徵什么也没看到:“工作上的事儿,你小料拿完了?” “嗯。”吴徵也不是非要看,“换你去吧。” 江珩点点头,顺口问:“你朋友呢?” …… 吴徵淡定地说:“他不小心摔了一跤,在疗伤应该。” 小料拿完单也点好,毛二果那个妹子总算发消息说她到了,毛二果立刻狗腿地冲出去接人。 江珩跟吴徵肩并肩坐着,别人没来他们不好先涮菜,就吃店家送的免费妙脆角。 吃的时候吴徵在琢磨刚才毛二果说的话,琢磨着就有点好奇,之前也没有真正问过,于是他戳了戳江珩肩膀:“江哥,你以前谈过几次恋爱?” “怎么突然问这个?”江珩愣了下转向他,眼里带着点笑意。 “就……好奇嘛。”吴徵说,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刻意他又补了一句,“刚刚果哥问我来的。” 话音刚落他就发觉,好像显得更刻意了呢。 好在江珩并没纠结为什么毛二果会好奇他谈过几次恋爱,笑了下回答说:“没谈过,一直也没什么谈恋爱的想法。” “这样啊。”吴徵乖巧点头,心中暗喜,江哥和毛二果说得才不一样呢,被挖墙脚什么的,不存在的。 “问这种问题,怎么,你想谈恋爱了?”江珩突然又问。 被说中了!吴徵心里一阵没来由的躁动,但刚才毛二果的话盘旋在他心里,他感觉自己还是要矜持一点,于是嘴硬着说:“我妈说过,好饭不怕晚,我才不着急呢。” “哦。”江珩笑着点点头。 吴徵低头猛吃妙脆角,总有种被看穿一切的感觉。 这时候毛二果带着他想追的女生出现了,是个出水芙蓉一样水灵灵的女生,看起来非常清纯,穿着棉布白裙子,米色针织开衫。 吴徵幽幽叹了口气,一朵鲜花插在啥啥上。 小姑娘叫袖袖,是毛二果工作室新来的实习生。吃饭的时候毛二果一直给她夹菜,袖袖乖乖巧巧地吃,之后又温声软语地跟毛二果说:“果哥我吃饱了,你也多吃点。” 袖袖可能是南方人,普通话带着点口音,但软绵绵的很撩。连吴徵都能欣赏到,就更不用说毛二果,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吴徵虽然对自己的感情慢半拍,但是在八卦这事上从来不落人后,毛二果陪袖袖去拿纸巾的时候吴徵两眼放光的问江珩:“怎么样这个小姑娘?” 江珩慢条斯理喝了口番茄汤:“还行吧。” “只是还行吗?”吴徵有点失望,“我觉得很不错啊,又温柔又漂亮又懂事。” “嗯。”江珩想了想说,“你要认真问的话,我感觉她虽然是很温柔很甜吧,但是不太自然。” “这你都能看出来。”吴徵惊讶之余还有点酸,“我没觉得哪不自然啊。” “这种得有对照组才行。”江珩捞了块土豆放在吴徵碗里,“跟你一比她做作的太明显了。” 吴徵:! 他瞬间说不出话了,感觉脸现在烧的就跟咕嘟冒泡的火锅差不多,赶紧低头吃饭。 饭吃得差不多,毛二果立刻开始张罗要一会儿去哪再玩一下,袖袖刚才一直说吃完饭她得回家,但毛二果殷勤地劝她,最后袖袖勉为其难地答应可以再去玩一会。 “去ktv吗?”毛二果问。 “算了吧,吃这么饱唱不了歌。”吴徵说,“附近有没有别的什么好玩的?” “去鬼屋吧。”袖袖小声提议,“我看这边这两天新开了个恐怖体验馆,想试试。” 毛二果一愣:“你不怕吗?” 袖袖听到这话声音更小了:“怕还是有点怕的,不过……还是想试试看啦。” 到了恐怖体验馆才发现最少6个人才能开始玩,好在这会儿已经有一对小情侣想来玩,在原地等拼团,他们刚好凑成一组。 npc讲解的时候江珩小声问吴徵:“你怕不怕?” “不怕啊。”吴徵一挺胸,“连甲方都不怕的人会怕鬼?” “其实我还有点紧张。”江珩说,“我连鬼片都没怎么看过。” “没事。”吴徵胸有成竹,“哥罩你。” 十分钟后。 吴徵死死拽着江珩胳膊,寸步不移,瑟瑟发抖地跟在他身后。 江珩神情淡定地走在前面。 再后面跟着毛二果和袖袖,还有另外那对小情侣。 体验馆有三层,上上下下接近十个房间,穿过第一段闪烁着诡异蓝光的黑暗之后,江珩在锈死的电梯门前停下。 “不是不怕吗?”江珩忍着笑问。 “谁想得到是恐怖医院主题啊!”吴徵颤抖着声音辩解。 “就是,真的很吓人嘛!”另外那对小情侣里的女孩也说道。 江珩又看了毛二果一眼:“果哥,上?” 毛二果面色苍白,连连摆手:“您先请,您先请。” 江珩有点想笑,开场之前他还挺怕自己万一露怯了被吴徵笑话怎么办,现在看来,这帮人一个赛一个的胆小。 电梯门看起来是锈死的,但是按钮却亮着,显然是让他们按。 江珩看这几个人也指望不上了,自己上去按了开门按钮。 吱嘎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电梯门开了。 电梯的灯很昏暗,而且一闪一闪的,一副随时就要灭掉的样子。木板墙的电梯厢,里面还横七竖八地留着暗红色的痕迹。 更可怕的是电梯正上面悬挂着一个显示屏,很多电梯里现在都会有显示屏,但这个显示屏满脸写着“等下我里面会出现奇怪的东西”。 江珩都有点发毛,更别说剩下几个人。 电梯门大开着,看来他们不进去,电梯是不会动了。 江珩一咬牙,捞住吴徵胳膊,拉着他进了电梯。 毛二果和袖袖,还有那对路人情侣几乎是粘在江珩身后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 环境一瞬间变得封闭,这种在短暂的宁静中等待恐惧到来的感觉有时比恐惧本身更骇人。吴徵几乎不能呼吸了,紧紧拽着江珩胳膊,他又想看那个显示屏,又不敢看。 就在这时,电梯晃动起来,就像是轿厢即将爬升的那种晃动。 “啊——!!!”路人小姑娘第一个尖叫起来。 “啊!!!”袖袖也开始惨叫。 接着毛二果,路人男和吴徵也彻底绷不住此起彼伏的惨叫起来,江珩本来紧张得不行,他们这么一惨叫,他反倒觉得有点好笑。 就在这时,正前方一直黑屏的显示屏发出一阵沙沙异响,接着,显示屏的画面突然亮了起来。 江珩吓得一哆嗦,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到画面里是什么,吴徵已经嗷的一声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江珩瞬间从紧张变成了一半兴奋一半紧张。 但他还没来得及安慰吴徵,毛二果也仰头看了眼屏幕,接着嗷的一声从另外一边抱住了江珩的腰。袖袖拽着毛二果的胳膊贴紧了毛二果。 江珩:“……” 陌生路人女吓得缩进了路人男怀里,路人男强撑了半秒英雄气概之后,也嗷的一声,紧紧拽住了江珩的衣袖。 江珩:“???” 第75章 carry全场江小珩 现在江珩一点也不紧张了。 甚至很想笑。 江珩抬头看显示屏。 显示屏的画面是旧电视那种黑白带着噪点的画质,自带恐怖气氛。 画面正中有一个穿病号服,披头散发,化着鬼脸妆的女人。 江珩像个护崽老母鸡一样被五个人层层叠叠抱着,默默地看着女人。 女人也默默地看着江珩。 然后噗地一声笑场了。 江珩:“……” 这种请真人npc来演戏增加互动体验的玩法虽然更加沉浸,但果然有弊端啊。 好在npc还是身经百战,迅速把笑场改成了一阵丧心病狂的尖笑。 于是袖袖和那小姑娘继续尖叫,吴徵倒是没再叫,却把江珩抱得更紧,毛二果抱得比吴徵还紧,陌生路人男都快把江珩袖子扽掉了。 江珩想问npc,你现在到底是在真笑还是在假笑? npc很有职业素养地以病房怨魂的身份叙述完病院的剧情,接着电梯门从原来的位置打开,看来这里只是个增加恐怖气氛的小房间,江珩想想也对,恐怖体验馆里要是真有电梯,还挺是安全隐患的。 原本右手边有一扇锁着的门,现在门已经打开了,前方是一道废弃走廊,走廊两边是虚掩着的破旧的门,写着各科室的名字。 走廊很长,站在门口看过去,前三分之一的部分都隐没在黑暗中。走廊的地板是浅棕色,带着杂乱斑点,地砖上还有岁月留下的裂缝,走廊一半的地方有一张小课桌,课桌上有一盏油灯。 灯火像豆子似的摇曳,阴森森的,他们几个的影子都被拉长映在地板上,像群魔乱舞。 “妈妈呀。”路人男声音发抖,“我不想走了啊。” “爷们点朋友。要在你女朋友面前树立一个好形象。”毛二果说,好像刚才吓得搂着江珩的人里没有他一样。 “现在有好形象的也就这个哥们了。”路人男强笑了一下看着江珩,“可惜哥们没带女朋友。” “是。”毛二果没说什么别的,“蛮可惜的。” 广播里,npc开始催促探险者尽快前进,其实实在顶不住也可以撤退,但恐怖体验馆不便宜,而且还没到极限,谁都不想跑路。 “江江你还是走前头吧。”毛二果热情地说,“你拉着徵少,带我们飞。” 徵少这称呼让江珩愣了下,但想到自己上学时寝室也有互称x少x爷的,好像没什么奇怪。 于是江珩冲吴徵伸了下手,吴徵伸手拽住他。绝境之中,人与人的关系总是亲近一点,鬼屋里也一样,这种平时看着给里给气的动作,现在一点儿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现在其他五个人俨然已经把江珩当成带头大哥,就连那对路人情侣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星星闪闪。 吴徵就更不用说了,他都快要成为江珩的腿部挂件,一直连在江珩身上。 这时候江珩心里倒是不会有太多暧/昧的想法,像是带着只小猫,怪可爱的。 出发的地方给玩家准备了道具,是两个手电筒,江珩拿了一个,并且建议再来一个人拿着断后,另外一个居然没人敢拿。 最后这个手电筒被塞到毛二果手里,毛二果鬼哭狼嚎地惨叫:“你这是为难我!到时候鬼出来肯定先可着有手电筒的吓!” 江珩说:“你现在吼这么大声,鬼都认得你了,到时候怎么都得可着你吓。” 毛二果一听,居然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就左手袖袖右手手电筒,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心情开始断后。 连着往上闯了几个房间之后,因为被接连不断跳出来的神经病患者、失恋跳楼小护士、夙愿未了鬼魂等各种npc接连不断的吓唬,再加上种种声效光效,众人反倒已经变得精神麻木,走进一个新房间没点刺激都觉得索然无味。 在看到洗手间破碎镜子上喷溅状的血迹时,吴徵认真地研究这到底是颜料还是油漆。 毛二果则在一个白衣女npc冲到他面前时,言辞恳切地说:“姐姐,你假发没戴好,额头的发网都露出来了。” npc:“……”我们刚才在显示屏里见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气氛轻松了很多,在响着恐怖音乐还挂着两盏红灯笼的楼道里走路时六个人甚至开始扯淡。 毛二果很擅长插科打诨,只要他摆脱了恐惧,很快就能说起单口相声。 到了病院最后一层,气氛开始由单纯的恐怖转向探险,因为病院也是有情节的,一句话形容就是探险者误入充满灵异事件的恐怖医院并想办法逃脱。 众人集思广益,很快先解开了一个病人日记本的密码,接着通过阅读日记得知,这间病院是被一个吸血鬼伯爵占据,正是因为吸血鬼伯爵常年侵占病院导致这里缺少阳光还阴气弥漫,才会发生这么多异变。 众人:“……” 一个现代废弃医院怎么突然又冒出来西幻人设了啊! 这要是小说吴徵不但要弃文还得刷负,好在对于恐怖体验馆来说,剧本并不重要,视觉刺激还有互动才是王道。 解开日记本之谜后众人在这个西幻混合现代灵异的恐怖体验馆继续寻找线索,很快得知一行人需要分为两组,一组继续留在三层,一组回到一层寻找一间废旧病室。 “这楼比较烧脑啊。”江珩沉思了下,“要不你们谁下去?” “不不不,我们可以的。”毛二果非常坚定地说,“反倒如果楼下要做什么决断的话,我们不行,还是你下去比较合适。” “?”江珩一眼看穿他的潜台词,“你不是已经不怕了?” “回到一楼还是不行的。”毛二果说,“那个绿色的霉菌怪真的太顶了。” “行吧。”江珩有点想笑,侧过脸看了看吴徵,“还有谁要跟我们一块儿下去吗?” 当然没有人举手,甚至江珩还看到吴徵微妙地瑟缩了一下。 “?”江珩眯起眼睛,“你不会也不想下去吧?” “我……可以的!”吴徵迟疑了半秒之后大声回答。怎么能让江哥一个人下去呢。 江珩满意地点点头:“走吧。” 于是吴徵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毛二果、袖袖还有那对路人情侣在整个体验馆最温暖明亮的房间里解密码,自己则被江珩拽着,向充斥着黑暗和恐怖的一层走去。 房门在身后关上,环境一下又黑下来,刚刚边开玩笑边走不觉得,现在吴徵简直好像能听到恶魔在他耳边低语。 刚才上来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来的…… “怕吗?”江珩问,“你手心都出汗了。” “我……还行。”吴徵硬着头皮说,男子汉大丈夫,在喜欢的人面前不能怂。 “实在怕的话可以回去,我应该一个人可以的。”江珩说。 吴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顺便唱了一句:“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啊!!!” 突然刚刚那个被毛二果指出掉了发网的白衣npc飘过,吴徵的歌愣是没唱完就变成了扭曲破裂的惨叫。 江珩笑得捂着肚子弯着腰,吴徵缓了好几秒才缓过来,心有余悸却恼羞成怒,锤了江珩后背一拳:“不许笑!” “不笑不笑。”江珩硬生生板着脸直起腰,很自然地把吴徵手又紧了紧,“别怕,我在呢。” 白衣女npc发出努力显得恐怖但实际还是很荡漾的小声尖叫。 江珩:“……” 吴徵:“……” 你们年轻女孩怎么回事! 后来看吴徵实在太紧张,江珩改成搂着他肩膀,这样等于把吴徵护在他怀里。不管发生什么,吴徵把脸往江珩身上一埋就完事。 这个姿势真的超暧/昧了,但过于紧张的气氛下,不至于让人想得太多,反倒只觉得亲近。 对吴徵来说,脚下咯吱咯吱响的楼梯板好像都没那么恐怖了,视线里时隐时现的红灯也慢慢不再吓人,跟江珩一起走的话去哪都还好。 “你刚才唱歌挺好听的。”江珩说。 “……这是在黑我吗。”吴徵无奈地说。 “不是。”江珩笑起来,“虽然最后结束的有点突然,但是真的……挺好听的。你是校园十佳歌手是吧?” “以前的事儿了。”国庆值班的时候吴徵随口提了句,没想到江珩就记得了,吴徵还挺不好意思,“很久没好好唱歌了。” “那也比我强多了。”江珩笑了笑,“我五音不全。” “你要是唱歌再好听的话那不就完美了。”吴徵说,“人还是要留给其他人一点和你比较的空间。” “想什么呢。”江珩轻掐了把吴徵肩膀,“也就你会这么吹我了。” 这个动作很亲昵了,但江珩又觉得现在他们完全可以这样亲热。 他清楚得知道自己的告白礼物就在包里,距离告白的时间只剩下几个小时,很快他们就可以在一起,那么提前一点变得亲热,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告白词已经在备忘录里写好了,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我会尽量给你让你满意的生活,这种誓言无论对哪个性别的对象都一样,重点是负起责任和对方一起共度人生路的决心。 也挺奇怪的,下楼时一路畅通无阻,印象中的各种妖魔鬼怪都没出现,两个人很顺利地回到了一楼那个目标病房。 “看来那些npc都只出现一次啊。”江珩沉思着分析道。 “应该是这样。”吴徵表示同意。 实际上,此时霉菌怪、神经病人、跳楼护士等一堆npc正挤在一个有小监控屏的房间里,白衣女鬼坐在最中央。 一群人都推推搡搡把对方往外挤,叫嚷着类似“是我先来的!”“让我看小猫咪!”之类的狼言狼语。 白衣女鬼看了一眼麦克风,确定它是关闭状态后一拍桌子:“都给我排队!嗑cp也要守秩序!我靠你们怎么都跑过来看监控了,去个人吓唬他们啊!那个小猫咪一紧张就会抱大哥腰,知道不知道!” 第76章 王子是要吻睡美人的 对监控室里如狼似虎的状况全然不了解的江珩和吴徵站在废旧病房门前。 这扇门刚才他们已经路过了,门把手是锁死的,而且上面还粘着蜘蛛网,所以没有人试着去开它。 但现在他们已经在顶楼得到了关键道具“手套”,再加上破解了一些密码,现在这扇门说不定已经可以推开了。 “进去?”江珩问吴徵。 吴徵有点发毛,这间屋子的位置很靠里,而且门上画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符号,他觉得这个恐怖体验馆最吓人的就是小房间,相比较之下楼道真的只是下饭菜。 “进……吧?”吴徵犹犹豫豫地说。 尾音没落,头上的小灯泡忽然闪了两下,黑了。 “啊——!!!”吴徵大叫一声。 三楼毛二果袖袖一行人听到一楼传来的凄惨叫声,吓得摔倒一片,袖袖跟路人妹子也尖叫起来。 “楼楼楼上有鬼鬼鬼!”吴徵颤抖着说。 停电江珩倒还好,一曲三折的那两声尖叫确实让他汗毛也竖了起来,他安抚地把吴徵拉进怀里:“没事的,上面要是有鬼,肯定先找毛二果他们。” 吴徵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竟然真就没那么恐慌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缥缈的尖叫,走廊的一头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这声音刚刚也听见过,江珩立刻回忆起来,是那个绿色的霉菌怪。 那东西浑身上下长着长长的深绿色毛发,好像还湿乎乎的,虽然知道是戏剧效果但看起来很恶心。而且那个演员很敬业,会扑上去追着人跑,毛二果刚就被吓得撕心裂肺跑了一整条楼道。 “快开门啊啊啊啊!!!”吴徵大叫,伸手去拧门,没想到门把手竟然纹丝不动。 “还是锁着的?”江珩一愣,不应该啊,按理说上面密码解开,下面的门应该也开了才对。 监控室里歪戴着护士帽的小姑娘戳戳白衣女鬼:“要不把门打开吧,我看小猫咪吓得不轻。” “再来十秒。”白衣女鬼讨价还价,监控镜头的画质很一般,但能看见小猫咪正在往领队大哥怀里钻。 跳楼护士啧啧啧了一阵,饶有兴趣地跟着一起看。 其实进场前每个人都发了一个警报器,如果实在太害怕的话,可以按警报器示意,游戏会暂停,但吴徵一直没有按,所以本质上他也没有那么的害怕。 吴徵已经几乎整个人挂在江珩身上,像一只树袋熊,绿毛霉菌怪摇摇晃晃靠近过来。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走廊底端,这时候如果想跑,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迎着绿毛怪的方向冲过去,绿毛怪的装备很重,肯定追不上,而且这也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不会那么认真。 但吴徵被吓得贴在门板上不敢动,江珩也就顺从地跟着不动了。 他没有那么入戏,还是很清楚这不过是一个游戏,绿毛怪也不会真做什么。 绿毛怪越靠越近,只见小猫咪再一次紧张地发出惨叫,于是绿毛怪尽可能比出狰狞的姿势,往小猫咪脸上冲。 内心咆哮着: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他本来以为在自己的猛鬼威压下,小猫咪一定会和带队大哥贴得更近,要知道本来这两个人已经很近了。 谁知就在绿毛怪即将要怼到他脸上时,小猫咪突然睁开了眼睛。 npc们之所以给小猫咪起了这么个外号,就是因为他长得很嫩,年轻可爱。 近距离之下小猫咪惊恐地睁着大眼睛看着绿毛怪,一双眼睛像是宝石似的漆黑晶亮,绿毛怪差点被萌昏过去,连吓唬人都忘了。 就看小猫咪可能是被吓蒙了,胆子反而变大。 突然伸出手,戳了戳绿毛怪的脸。 绿毛怪:“……” 江珩:“……” 吴徵一指头戳上去,才发现好像不对。但这时候他的手指已经戳在绿毛怪脸上有点扎人的绿毛里,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吴徵的表情一瞬间僵在了脸上,介于可爱的一脸空白和即将变得惊恐濒临崩溃之间。 江珩一只手拦在吴徵前头象征性地护着,偷看了眼吴徵的表情。 那接近崩坏却又还没有崩坏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得让人心动。 只见绿毛怪动作也僵住了。 接着他缓缓伸出自己垂着深绿色长毛,还长着霉点的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吴徵:……? “为什么你能把npc萌倒啊?”江珩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 吴徵无辜地摇摇头。 —— 眼看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恐怖气氛再一次即将陷入崩溃,控场npc终于再一次出现。 喇叭里先是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接着冰冷的女声响起:“现在,最后一间密室已经开启,请探险者们进入房间。” 这句话说完,江珩听到自己倚靠的门板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看来这扇门是打开了。 绿毛怪没再动,江珩抓紧时间开门,把吴徵带进小房间后,又在身后把门锁上。 灯亮了起来,依然是幽暗的烛台式电灯。 这个房间的布置像是医院的旧洗手间,但与此同时,又像是邪恶的祭祀场所。 吴徵惊恐地四下看着,他看到破碎的镜子,镜面上没写完的“help”字样,还有一旁窗台上摆放着的烛台,以及烛台正对面,墙的位置刚好可以容纳一人的凹陷。 始终没入戏的江珩在心里默默吐槽房间内恐怖元素的不搭调。 npc说:“请三楼的伙伴抓紧时间寻找线索。” 吴徵当即明白了,现在情节还没走到他们这边。 可能是为了让他们不要太无聊,房间里竟然响起了古老轻缓的乐曲。因为喇叭的音质问题,声音有点电流,反而为这段乐曲增添了一分典雅的浪漫。 这么一来,眼下的状况就从“在恐怖医院随时会发生灵异现象的破旧洗手间里求生”变成了“和江珩在一个密闭、昏暗的小房间里独处”。 虽然这里有些恐怖气氛的装潢,但其实也没有很过分,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一直没有放开过,依然是十指相扣。 等待毛二果他们解谜的过程中在楼下没有事情做,两个人站在屋子正中,两面都有镜子,吴徵看镜子,镜子残缺不全,有放射状的裂痕,反射出支离破碎的影像。 但刚刚好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映在镜中,和着幽暗的灯光,显得很暧/昧。 一时间竟让人能够忽略镜中的血字,还有无处不在的恐怖气氛。 “你觉得这里好玩吗?”江珩低头,看着吴徵笑问。 “虽然有点吓人,但还是很有意思的。”吴徵也笑着回答。 他的眼睛好亮,有星星闪烁着。 吴徵拽着江珩在小房间里走,这里本来就不大,两步就转完了。 唯二看起来等会儿可以破题的场所,一个是洗手台前摆放的很奇怪的烛台,另一个就是烛台正对面的凹陷。 仔细来说,这个凹陷看起来像是一具镶嵌在墙中的棺椁,类似埃及金字塔中,停放木乃伊的灵柩。正中的人形应该可以让人抱着手臂“躺”进去——实际姿势是站。 认真看的话还能看到边缘有一些锁链,估计也是之后需要解开的机关。 “我干脆先躺进去得了。”吴徵开玩笑说,“反正早晚也得进去,我站都站累了。” “我觉得可以。”江珩说。 吴徵警惕地又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这个不会突然冒出什么东西来吧?” 江珩伸手按了按凹陷内部:“是实心的,不会。” “好的。”吴徵说,“那我就进去呆着了,江哥你可得保护好我啊。” 吴徵说着就真的站进那个凹陷,然后安心地靠了下去。 站了半天,骤然一靠还真挺舒服的,凹陷的深浅和硬度都比较合适,像是躺在一张军训的硬板床上。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手不太舒服,只能交叠着放在胸前,要不就得贴在裤缝上。 吴徵当然还是选放在胸前。 江珩看吴徵躺进去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时,就感觉不太妙。 吴徵可能不是故意的,但他眼睛真的很灵动,眼神波光粼粼的,特别勾人。 他不敢在吴徵面前停留太久,就刻意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想着要是能发现点新线索什么的也不错。 很快他发现银色烛台的底座和柄上都印有花体的英文,而且顺序显然需要一些排列组合,但试着做了做排列组合后,江珩发现他根本做不下去。 因为他满脑子都是吴徵靠在那个凹陷里,满脸笑意地看着他的神情。 江珩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向吴徵。 好巧不巧,吴徵这时又叫了他一声,“江哥,你觉不觉得我现在好像木乃伊。” “不像。”江珩顺口说,“比较像睡美人。” “是吗?”吴徵笑起来,“那你就是王子吗?”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一块儿顿住了。 除了话中过于明显的调/情之外,他们也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事实: 王子是要吻睡美人的。 气氛似乎突然就变得暧/昧起来。 昏黄的灯光,轻缓的音乐,心上人的目光。 这一切就像一场浪漫的爱情电影。 “你觉得呢?”江珩顿了顿,“我是王子吗?” 平时江珩不会问这种话,但现在身处这样的气氛之下,不管多么克己的人都难免无法自持。 江珩眼中映着烛火的光,他眼睛本来就好看,现在更藏着款款深情。 吴徵看着这张脸,思维有点脱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我是睡美人,而我认同你是王子 这就如同一个含蓄的邀请。 所以江珩走了过去。 走上前的时候他还在想我这是在做什么。他有点忐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合适不合适,会不会太着急了一点。 但这时吴徵看着他笑了笑。 一瞬间江珩什么都忘了。 他在吴徵面前停下,看着吴徵的脸,看着他清亮的眼睛,他窄挺俊秀的鼻梁,他浅红色的嘴唇。 江珩俯下身慢慢靠近,看到自己的身影在吴徵瞳孔中逐渐变得清晰。 心跳越来越快,半个自己迫不及待想吻上去,半个自己喊着再等等,要克制。 就在鼻尖几乎要碰到鼻尖时,吴徵闭上了眼。 吴徵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心悸的感觉让江珩有些眩晕。就算之前还有过稍许挣扎,吴徵现在闭着眼等待他的神情也将一切犹豫都土崩瓦解。 他喜欢我。 我也喜欢他。 我们马上就要恋爱了。 我只是,稍微提前一点而已。 江珩闭眼,轻轻吻上吴徵嘴唇。 第77章 跟我回家吧 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 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即使在到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感受到吴徵的一刹那,江珩还是产生了心脏停跳的感觉。 吴徵的嘴唇像江珩想象的一样柔软,唇吻相接的刹那,江珩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高高悬吊在空中,又像坠入山谷的流云里。 满腔爱意,满怀温柔,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发疯。 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江珩一定会什么都不考虑地吻得更深。即使是现在,他依旧舍不得跟吴徵分开。 监控室里看不清具体的状况,只能看到两个人模糊的剪影。 但当两个剪影交叠时,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监控室里哐哐倒了一片。 已经把日记本第二个密码解开却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毛二果等人:“???” 三分钟后,醉倒的npc们终于回过神来,鬼屋也终于恢复正常运转。 —— 吴徵脸红红的,嘴巴也红红的。 两个人都是初吻,这里又是公共场所,刚才的吻并没有想象中热烈,但还是难舍难分。 江珩一次又一次轻轻亲他,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却又缠/绵/缱/绻。 吴徵感觉像是喝醉了,腿有些发软。无数星星在黑暗中闪烁,舍不得睁眼,如同坠入最美妙的梦境。 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是在某个恐怖体验馆里的话,他想和江珩就这么一直坠落下去。 睁开眼时,就连视线的纠/缠仿佛都残留着余温,吴徵转开视线不敢和江珩对视,看到他莫名变得湿润的眼睛,还有明显比平时更红一点的嘴唇,吴徵就会瞬间回想起刚刚发生的场面。 他从没想象过自己也会有如此激/情的戏码。 这算是在一起了吗?吴徵迷迷糊糊地问自己。 这问题他没法主动问江珩,因为毛二果说了,在下面的要矜持,至于吴徵为什么默认自己在下面,他自己也没办法解释。 应该是在一起了吧?吴徵想,如果没在一起的话,江哥怎么会这样……亲我。 可江哥没明确说,含含糊糊地相处也可以吗? —— 这时,那仿佛宕机了很久的喇叭终于响起,提示江珩和吴徵,上面的人已经解开密码,现在需要他们通过“献祭”队友的方式来逃出恐怖医院。 献祭的方式正和之前江珩吴徵猜测的一样,一个人躺进凹陷中,把锁链左右锁住棺椁,这样这个人就处于无法移动的“献祭”状态,接下来现场的银色烛台以及其他线索会暗示解开锁链的密码,时限是五分钟。 献祭人的同伴可以选择不管献祭人直接离开,这样全队仅有一人没能成功出逃,可以获得第二等的纪念品,也可以选择帮助献祭人一起逃跑,如果一起逃走成功就是完美结局,获得最高等级的纪念品,但如果密码没解开时间用尽,那就是留在下层的人全军覆没,获得最低等级的纪念品。 江珩当然不会丢下吴徵跑了,就算真处在这样的情况里,他也不可能不管吴徵,更别说就是个游戏。 计时开始。 解开密码的过程不再赘述,大概用了三分多钟,江珩终于解开了银色烛台上的密码,其实就是非常简单的英文单词:love。 填入正确的密码之后,锁链解开,正式开始最后的逃生关卡,小病房一个类似通风口的矮门打开,这是一个类似滑梯的上坡。 喇叭里,npc的声音很冰冷:“还有一分钟。” “快走!”江珩拉着吴徵冲进矮门,开始最后冲刺,背景里很应景地响起了带着激昂旋律的恐怖音乐,似乎努力在营造出后面有猛鬼追逐的情境。 有没有猛鬼都不重要了,这滑梯真是很难爬,攀爬的过程让江珩想起青蛙每天白天往上爬三米夜里往下掉两米几天能爬到井口的那道数学题。 吴徵倒是展现出了非凡的天分,好几次江珩往下出溜,都是吴徵把他强行顶住。 “倒计时三十秒。”npc说。 “感觉到不了了啊!”江珩喊了一声。 “加油啊江哥!”吴徵吼道,“我相信你!” 江珩被这句我相信你瞬间鼓舞,如同开了无双一般往上连蹿了好几个身位,在npc那逐渐从冰冷变得着急的倒计时声中,江珩终于看到了通道尽头的一点亮光,马上要到了。 “还有几步路!”江珩喊道,奋起向上继续爬。 “冲鸭!”吴徵喊。 也许是这个冲鸭有点卖萌,江珩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滑下去。 完了完了,江珩绝望地想,还有八秒,万一滑下去必定就回不来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吴徵又强行抓住了他脚踝,把他的身位卡住了。 “别放弃啊江哥!”吴徵喊。 江珩最后被鼓舞了一次,大喊了一声“冲!”,就用尽全身力气奋起,手脚并用一顿狂怕,最后在倒计时三秒时竟然奇迹般冲出了洞口。 江珩来不及大喘气,立刻回头去看吴徵,震惊地看到吴徵手脚并用快得飞起,chuachua两下就攀到了洞口。 在吴徵站到地面上的同时,喇叭里传出悠长一声钟鸣,接着npc的声音响起:“时间到,恭喜探险者全员逃出恐怖医院!” 旁边的屋子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江珩这才发现,他们在的这间屋子有两道侧门,一道锁着,另一道则写着“安全出口”。 “他们应该就在隔壁。”吴徵说,“让他们也过来吧。” 于是江珩开门,毛二果一行人乌泱一下子扑了过来,充满欢乐气氛的音乐适时响起,接着安全出口那扇门被人打开,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过来带众人出门。 “你刚才太强了。”江珩赞叹道,“最后逃命那一块儿要是没你我估计根本出不去,那个地好滑啊。” “稍微用点技巧就好了。”吴徵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小时候学过一点攀岩。” “攀岩?”江珩愣了下,在他心目中这属于比较高端的运动。 “就是爬山啦。”吴徵笑着解释。 回到大厅,先是一个npc来祝贺他们闯关成功,接着表示他们打出了“完美结局”,得到的奖品包括纪念章 奖牌、零食礼包,还有刚才闯关时留下的纪念影像。 “纪念影像?”江珩一愣,“那是什么?” npc看了他一眼,江珩感觉那个表情很是意味深长:“就是在你们闯关时,我们有些房间有照相机,照下了你们在关键剧情时的部分反应,很多玩家都很喜欢重温自己的惊恐脸哦。” 我靠。 江珩一瞬间想的不是自己惊恐脸不惊恐脸的问题。 那刚刚在最后房间里和吴徵……会不会也被拍到? 被拍到其实都无所谓,但如果被这里的别人看到…… “几位谁要先跟我去选照片呢?”npc问。 江珩和吴徵同时举手:“我!” 于是npc带着江珩和吴徵到了监控室,推门进去,只看到一个穿白衣服扎马尾的女孩在操作电脑,看到他们白衣服女孩转脸一笑。 她脸上还没卸净的油彩,还有那个和刚才的白衣女鬼弧度完全相同的笑容瞬间让江珩和吴徵解锁了她的身份。 你以为鬼在等着吓你,其实鬼在玩电脑.jpg “照片在这边。”白衣女孩说着,站起身把座位让给江珩,这是个文件夹,里面有大几十张照片,江珩点开,果然是各种他们露出惊恐表情的定格画面,包括最经典的江珩护着五个崽的场景,以及最后两个人往上爬时的满脸狰狞。 他还发现毛二果在跟其他三人相处时,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依靠不了别人,反倒表现出一副非常坚实可靠的样子。 看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担心的照片,但江珩还是不太放心,他小声问那个白衣女孩:“照片就这些了吗?” “对。”白衣女孩可能因为扮鬼太多,说话都阴森森的,但是随即她就笑了下说,“放心,不该有的画面全部没有。” 江珩听她这么说,立刻就明白,她应该是看见了刚刚他们接吻的场面。 但江珩还挺坦然的,白衣女孩并没流露出反感反而表示会为他保守秘密,他就觉得ok。 选完照片现场冲洗,等待时白衣女孩非常小声的用只有她和江珩能听见的声音说:“百年好合哦。” 江珩听到这话,看了眼在旁边已经开始玩手机的吴徵,笑着说:“谢谢。” 这场恐怖体验馆玩完已经临近傍晚,四个人心里各有各的小算盘,吴徵着急把江珩骗回家,江珩着急告白,毛二果着急多跟袖袖磨蹭一会儿,于是提出一起再去看个电影。 吴徵和江珩都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但袖袖含羞带臊地答应了,那毛二果当然不会再管俩老爷们答应不答应,甚至生怕他们当电灯泡,立刻带着袖袖往电影院走。 江珩和吴徵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嫌弃了,他俩相顾失笑,然后江珩说:“叫个车吧,送你回去。” 回家路上,吴徵想着要留江珩再陪他一会儿,酝酿再三后,状似无意地问:“江哥,你一会儿有事吗?” “没有啊。”江珩回答。 吴徵一喜,立刻鼓起勇气说:“那个……我电脑好像出了点问题,你一会儿方便帮我看看吗?” 江珩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在吴徵那里再呆会儿的的理由,这根橄榄枝递过来,他立刻很愉快地点头:“好啊,我试试。” 第78章 合影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似乎因为搞设计需要每天接触各种死机情况的吴徵会比江珩更懂得处理电脑的突发状况。 而且电脑坏了不找修电脑的也很奇怪。 但是刚好吴徵想让江珩留下,刚好江珩也想留下。 那么不管用的理由多么奇怪都不重要了。 江珩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在门口告白,这下倒是不至于那么羞耻了,可以先帮吴徵把电脑修了再来。 进了吴徵家里,换好鞋,江珩把包放在吴徵客厅的沙发上,吴徵带江珩去卧室,他的电脑放在那。 这也是江珩第一次正式参观吴徵的家,之前那次来做鸡蛋羹,只呆在了厨房和客厅,更深处的卧室之类房间他没有看过,只有一个隐约的印象是房子挺大,租金一定不便宜。 这次江珩才发现,吴徵住的地方比他想象的还大,客厅旁边是卧室,卧室边上还有一个小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门。 江珩好奇地问了句:“那个房间是干嘛的?” 吴徵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的画室。” “你还有画室。”江珩有点惊讶,“平时经常会画画吗?” 吴徵本来怕江珩用那种酸溜溜的口气说“有钱”什么的,那样他真的招架不住,好在江珩没这么说,他松了口气:“会,现在也挺常画的。” “我能看看吗?”江珩笑着问。 吴徵一下想到那副莫名神似江珩的画,以前肯定是不能给江珩看的,吴徵也有些抵触给别人看自己的作品。但现在…… 他们已经接过吻,是很亲密的关系了。 江珩看到那副画,应该会高兴的吧? “可以。”吴徵笑了笑说,“现在去看吗?” “还是先给你修电脑吧。”江珩说。 不把电脑修好后续的事情都干不了,所以这个必须是当务之急。 江珩研究吴徵电脑的时候,吴徵在边上围观。 江珩试着按了两次启动,主机毫无反应。 “你电脑是怎么出的问题?开机都开不了?”江珩皱起了眉,要知道秘奥义重启之术可是能解决电脑99%的疑难杂症。 “就……一点小意外吧。”吴徵尴尬地笑了两声,“经历了一些暴力对待。” ——被我自己砸了两拳。 “哦。”江珩肯定想不到这么离奇的展开,只当吴徵是不小心摔了主机什么的,“你用电脑的时候悠着点啊。我看看硬件有没有哪摔坏的,要是硬件坏了就只能换新的了。” 吴徵听到这话,心里在滴血,硬件可千万别坏,他就随便砸了两拳而已。他珍藏的动漫资源啊! 好在情况并没那么糟,又试了几次之后,主机终于老大不情愿地亮起绿灯,开始开机程序。 吴徵松了口气,电脑没什么大问题就好。 接着他想既然江珩说要看他画室,那他就去收拾一下,于是跟江珩说了一声之后就颠颠跑到画室去了。 江珩打开电脑之后,微信和qq的自动登录全弹出来,他当然是关掉,想着再调试下电脑别有什么后遗症,于是他开了下cmd想试试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就真的出问题了。 吴徵这台电脑是吴徵用自己工资买的——这个家里除了原本就有的家具和一部分老画具之外,都是吴徵用自己工资买的。 吴徵的工资不算高,所以这台电脑的配置也就一般,而且好几年了,现在开机都得开一分钟。 在吴徵锤它之前,电脑其实就经常出现浏览器卡死之类罢工先兆的迹象,今天吴徵这种“重色轻友”的行为显然是让电脑发飙的很彻底。 江珩就按了下-cmd,电脑竟然直接开始愤怒地弹窗。 江珩吓了一跳,想喊吴徵说你是不是中病毒了,但弹窗接着就停止了。 江珩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电脑出问题时吴徵还开着的程序,自动关机了但是没退出,所以现在开机就自动弹出来。 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是众所周知,在老破电脑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一开始江珩是想把弹出来的框框全关掉的,因为毕竟是吴徵的电脑,江珩不想做这种窥探别人隐私的事。 但好巧不巧,弹到最前面的是一张照片,照片这种东西,就算不是故意去看,也一定会不小心看到点什么。 比如江珩就一眼看到这是吴徵和一个女孩的合照。 所以江珩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是张很老的照片了,右下角还有橙黄色的日期数字,是张十几年前的老照片。 照片里的吴徵还是个小男孩,看起来刚上初中的样子。 那会儿吴徵就很可爱,穿着一身考究的小西装,坐在沙发上。 旁边是个女孩,穿着华丽的小公主裙,年纪看起来比吴徵大一些,应该上高中了。 看来应该是吴徵的姐姐。 第一眼江珩惊讶于吴徵和女孩的衣着,还有他们坐的沙发以及旁边的装潢。即使在现在看起来也很贵的样子,更不要说是十几年前。 艺术照吗?江珩想,但艺术照不会有右下角的日期数字,而且这张照片拍的水平很一般,应该就是普通的合影留念。 所以……徵徵家境还不错? 江珩这样想着又多看了照片上的女孩几眼。 他忽然发现这个女孩他见过。 十几岁的女孩长相已经基本定格,随着年纪增长,气质妆容会变,但整体的轮廓很难再有变动。 尤其是照片中的女孩显然是富养的,很精致,没有这个青春期女孩子常有的婴儿肥,还化了淡淡的妆。 这张脸。 江珩在脑海中为她勾勒了精致的妆容,从眉眼到脸型,无不完美和那天吴悠公司来送标书的女孩吻合。所以说徵徵的姐姐是吴悠公司的职员。 ……等等。 吴悠。 吴徵。 一瞬间,很疯狂的想法从江珩脑海中冒出来。他觉得自己太荒谬了,可接着他想起那天自己陷入绝境时,吴徵若有所思说的那句“也许真的有奇迹呢”。 也许不是荒谬。 江珩深呼吸了几次,告诉自己冷静,先把照片关上。 这个发现太突然了,他毫无心理准备,现在一团乱麻。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件很大的事。 如果那家公司的董事长吴悠真是吴徵的姐姐,那吴徵家境比江珩想的还要好,吴徵甚至能在工作上帮到江珩,对江珩来说这是很遥远的事。 这听起来太玄幻了,而且吴徵一个字都没跟他说过,甚至刻意回避了这些。 江珩清楚记得吴徵说,自己那辆二十来万的车是“贷款买的”。 如果吴徵刻意隐瞒了他,那么是为什么?吴徵把他当什么? 而且……吴徵的家境到底好到什么程度?江珩环顾着这个房间,忽然有些迷茫。 江珩震惊到有点怀疑人生。关于吴悠或者吴徵,他不打算自己百度,不管查到任何东西都没意义。 他要听吴徵亲口说,说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说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 于是江珩起身,到画室那边,这短短几步路他走得头重脚轻。 到了画室门口他敲敲门:“我能进去吗?” 门“吱”地一声拉开,吴徵探出头来,他披着件军绿色的长外套,外套上面沾满了陈年的颜料痕迹,脸上甚至还沾了一抹油彩。 吴徵灿烂一笑:“江哥电脑弄完了吗?” 江珩看着这么灿烂的笑容有点恍惚。 吴徵从头到脚,真的一点都没有他想象中那种富家子弟的样子。 那种和他这样的寒门学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该有任何交集的富家子弟的样子。 江珩也笑了笑:“弄完了,有空聊聊吗?” 吴徵一愣,接着还是挺高兴地说:“好啊,出去聊?” 江珩环顾了一下画室,有几个可以坐着的小方块,他觉得在这个环境里说话,可能心情会轻松一点,所以他说:“就在这儿聊可以吗?” “没问题。”吴徵笑了笑,指指其中一个小方块,“你坐那吧。” 看到吴徵,江珩的心情比刚才稍微好了一点。他环顾这间画室,看到不少作品,江珩不懂美术,但从外行看热闹的角度,他觉得还挺好看。 他一眼就看到角落里有一张画,一座夜色中的城堡,城堡中开满玫瑰花的甬道,行走在甬道上的王子,还有那张与他颇为神似的脸。 “那个是……?”江珩心里有一点震惊,试探着问。 吴徵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我之前画的,其实我画的时候没想着照你的脸来画的,但画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这样。” 江珩笑了笑,要是之前看到这样一张画他会高兴到飞起。但现在连高兴都觉得有点苦涩。 江珩明白他必须尽快把自己心里的问题解决掉,不然他连自己该怎么面对吴徵都不知道。 于是江珩笑着拍了拍自己旁边那个方块,示意吴徵坐过来聊:“其实也没想聊什么特别的,就是咱俩现在关系挺好的了,但是我连你家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同样你也不知道我的,我想咱们如果以后想……好好相处的话,是不是应该互相交代一下?” 吴徵心里犹豫了下。 江珩的家境他大概是知道的,不是很好,家庭关系也挺糟糕。跟自己的家境比起来,差距真的非常大。 真的要说吗。吴徵脑海中顿时回忆起那些年因为家境被人嫉妒,被人中伤甚至憎恨的往事。他有点怕江珩知道了自己的家庭也会疏远自己,更担心江珩会不会怪自己骗他。 他有点犹豫,可内心深处又觉得,不能再瞒下去了。 江珩是为了“以后好好相处”才会问他这个问题。 哪怕很忐忑他也必须给出全部的诚意。 于是吴徵咬了咬牙,走到江珩身边坐下,笑了笑说:“好,那我先说吧。我家里的条件,可能比普通人要稍微好一点。” 第79章 你现在还喜欢我? 江珩听吴徵说完后,要很努力才能保持住自己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的想象已经足够夸张了,但现实比他想象的更夸张。 怎么说呢,吴徵的家境,以“x集团总裁小公子”这样的title出现在花边新闻上都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那id奇葩的一家人,吴悠、吴律、吴所卫,每一个名字都比前一个更响亮。 江珩终于明白,吴徵就是那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金枝玉叶的小少爷。 可这个形象和他过去几年的了解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面前的吴徵还是那个单纯的、傻乎乎的,会为了加班和开会愤怒吐槽的普通社畜。 可耳朵里听到的吴徵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江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毛二果会管吴徵叫“徵少”,明白了为什么吴徵带来的蛋糕盒子里会有米其林厨师的名牌。 吴徵说的那些东西,他的家境,他的父亲、兄长、姐姐……这些在江珩听来,都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他不止震惊,还有点生气。 江珩看得出在九院,吴徵是在刻意隐瞒自己的家境,也完全理解吴徵为什么会这样做。 可是为什么往后还要继续瞒着,尤其是吴悠那件事,吴徵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跟他摊牌,他却一直没有,仔细回想一下,他甚至一直阻止江珩去发现事情的真相。 江珩一瞬间已经想到了很多可能,坏的、更坏的,比如那些关于富二代风流成性的传言……但他又觉得吴徵不会是这样。 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应该问问他。江珩想。 即使现在江珩真的不想说话,宁愿自己没看到那张照片什么都不知道,但事情既然发生了,那死也要死得明白。 “我刚才看到了你电脑上的照片。”江珩说,“你和你姐姐的合照。” 吴徵愣了下,勉强露出个笑容:“怪不得你会突然跟我聊这个。她去给你送过标书,所以你认出她了对吗。” 江珩点点头,心里一阵刺痛:“也就是说这些事你都知道。” 吴徵脸上还带着笑意,但他的眼神让人看了心里只觉得难过:“对不起。” “如果我不问你会怎么样?”江珩心里更难受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我……”吴徵沉默了好一会儿,转开了视线,“我不知道,对不起。” 江珩愣住了,吴徵回避的态度让他感觉被狠狠捅了一刀那样难受。 他从来没见过吴徵这样子,甚至没想过吴徵会有现在这样一面。 一次次说着对不起,其他的却什么都不说。 一时间,江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告诉自己不能去多想,可吴徵现在的态度……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想才是正确的。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想骗你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吴徵低声说,“所以……你如果不想继续呆在这里的话,也没关系。” 江珩没回话,但也没动。 —— 吴徵头垂得很低,手肘撑在膝盖上,脸埋在手里。 他这样显得很单薄,宽大的卫衣让身形瘦削的几乎成了一张纸,纤细的手腕和手指看起来仿佛随时就会碎掉。 吴徵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如果说原本的一切还可以解释的话,从吴悠那里他就没办法再自圆其说。 吴徵不是不信任江珩,可他不敢赌,他见过太多次别人因为他的家境而疏远他,诋毁他。 即使他也知道,一直瞒下去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到那天一切还是会崩坏,但得过且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如果时间倒流,他还是一样会求吴悠出手帮忙,因为他不能看着江珩丢掉会展中心。 他也一样会瞒着江珩,因为他不敢看到江珩的反应。 所以说走到这个结局是必然的。 吴徵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说对不起。 吴徵听到江珩站起身的响动,他不敢抬头看。他想你就要走了吧。 鼻子有点发酸。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 刚才看着吴徵的神情,江珩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他不是一个“富家子弟”或“普通社畜”这样简单的标签。 他是吴徵啊。 他们认识三年了,彼此明明早已了解,加了一个身份会陌生,可那不代表吴徵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吴徵从来不会把苦活累活丢给手下的小姑娘,对不讲理的临时任务也全力配合,从来没说过同事的一点不好。 更不要说现在。 吴徵总会想方设法呆在江珩身边,亲昵互动时耳朵会红,用左手回微信只因为不想放开十指相扣的手。 刚才在鬼屋接吻时,他害羞到满脸通红,眼睛都不敢看江珩。目光却含着掩不住的甜蜜和喜悦。 吴徵的单纯和善良,吴徵对他的喜欢和信任,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到。 怎么能因为一个标签就去猜疑自己的心上人。怎么能让他不安到说出“如果不想呆在这里也没关系”这样的话。 太过分了。 江珩站起身。他只希望自己反应的还不晚。 —— 江珩伸手搂住吴徵时,只觉得吴徵浑身一僵。接着他慢慢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 吴徵什么话都没说,那双眼睛却像是在问“你为什么还肯过来,是我看错了吗?” 那种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眼神让江珩心都要碎了。 江珩搂着吴徵的肩,让他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感觉到吴徵一开始整个人是绷紧的,他顺了顺毛吴徵才稍稍好了一点,这种状态让江珩心疼的无以复加,他抓起吴徵一只手,攥在手里。 江珩轻轻揉着吴徵手指,把他的手指展开再蜷上,亲热地摩挲,希望让他放松下来。他反反复复跟吴徵说:“没事的,放松点,别难过。” 吴徵沉默很久,才细如蚊呐地“嗯”了一声。 江珩小心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这些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吴徵回答。 江珩没有追问,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 “江哥,如果……”吴徵想了一会儿之后,声音很轻很轻地说,“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你会怎么看我?” 这个问题让江珩语塞。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最开始认识就知道吴徵是一个富二代,他会很客气地保持跟吴徵的距离。 富二代这个词带着难以撇去的固有印象,对江珩来说,无法触及也完全不想触及。 而吴徵会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他已经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 想到这里,江珩只觉得遏制不住的心疼。 听江珩没回答,吴徵很轻很轻地笑了下:“所以我才会什么都不说。到后来……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可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告诉你了,而且一想到开口之后,也许你就会疏远我,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对不起。” 这个“对不起”戳的江珩又心疼又内疚,他赶紧把吴徵又往怀里搂了搂:“你没有对不起谁。就算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说。” 吴徵摇摇头,然后他转过身,把脸埋在江珩的领子里,像只寻找主人庇护的猫。 面对这种寻求安全港湾般的动作,江珩只有紧紧抱住他。 “那你……会讨厌我吗?”吴徵犹豫了很久,才很小声很小声地问。 他语气里隐隐的胆怯让江珩的心被狠狠揪着。 明明决定要对吴徵好的,为什么反而让他难过。 “我怎么会讨厌你。”江珩说,“我那么喜欢你。” 吴徵抓着江珩的手突然一紧,接着他抬起头来。 “你喜欢我?”吴徵问。怔怔地看着江珩,眼里满满写着难以置信。 江珩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还喜欢我?”吴徵转开眼,“可是……我骗了你啊。” 对啊,你骗了我。 你骗我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孩子,骗我你很开心从来不会难过。 你从来没说过你很没有安全感,你也需要人陪伴。 “我当然喜欢你。”江珩看着吴徵的眼睛,一字字非常认真地说,“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说每一个字时江珩都用了百分之百的诚心,他看着吴徵的目光从迷茫变到震惊,再到像春天的小溪一样波光盈盈。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融化了,融化在吴徵眼中光芒细碎的溪水里。 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知道他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把他捧在心尖尖上,不让他再受一点伤害。 “等我一下,很快。”江珩说,轻轻拍了下吴徵的脸。 他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客厅,从礼品盒里拿出那条手链,虽然这条对于他来说不便宜的手链在吴徵那里真的毫无金钱价值可言,但这现在不是江珩要在意的事。 他回到吴徵面前,吴徵还保持刚才的姿势愣在那儿,像是生怕主人不再回来,所以等在一动也不敢动的小猫。 江珩把手链递到吴徵面前,笑了笑说:“差点忘了,我昨天给你买了个礼物,现在送给你。” 吴徵微微睁大了眼。 “对你来说应该是个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儿,但确实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我挑了好久。”江珩说,“现在总该放心了吧,我喜欢你,真的。” 吴徵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他转开脸,用左手抹着眼睛。 江珩笑笑,牵起吴徵右手,轻轻吻了下他手背:“我把它给你戴上,好吗?” 第80章 恋爱是互相依靠 这条手链戴在吴徵手上很配。 因为他皮肤白,手腕又细,黑色的牛皮丝绳松垮地挂在上头,显得很随意。黑白分明的对比相当诱人,但造型看起来也不会太娘。 吴徵保持着举着手腕的动作,又发了半天呆,江珩没有催促他动作,带着笑在边上看。 “好看吗?”吴徵看了一会儿之后问江珩。 这是这么半天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嗓子哑哑的,听起来有点可怜。 “特别好看。”江珩说。 吴徵笑了下:“我感觉你在自夸。” “是啊,夸我自己眼光好。”江珩说。 “真的很好看。”吴徵又翻来覆去看这条手链,“为什么会送我礼物啊?又不是什么节日。” “因为……”江珩突然磕巴了下,这条手链他买来是求交往用的,但是他刚才并没有说出最关键的那句话。 江珩很自然地转了个场:“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给你送礼物。” “这样啊。”吴徵听着笑起来,还是很喜欢地玩着这根手链,“你这作风跟我爸差不多了。” 江珩附和地笑了下,可他的心情却因为这句话猛地沉下去。 没能说出求交往的话,原因正是这个。 抛弃刻板的标签不谈,吴徵的家境已经在他和江珩之间划出了完全无法逾越的差距。 江珩的决心、勇气、责任感……在突然多出的总资产后面的八个零面前,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江珩一向很要强,也可以说太要强了。所以在这段关系中他保持着主动,在生活工作中也是一样,就连他的告白都是我会对你好,会给你更好的生活。 但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他穷尽一生都不可能给吴徵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自尊——或者不知道是什么的一种执拗,让他没办法对吴徵开口。 当然这不是不喜欢,江珩现在也很迷茫,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他放不下吴徵,却没办法在这种状况下追求吴徵。 他想反正吴徵好像也不是很急,从长计议,未必不是个办法。 这时吴徵摇了摇江珩胳膊,“我们出去看个电影吧,我房间有电视投屏。” “好。”江珩说着站起身,画室的光线太昏暗,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他也不想沉溺在那种消沉的情绪里。 起身时江珩伸手牵住吴徵,吴徵立刻也牵住他。 房间的格局是画室——卧室——客厅,进卧室前江珩一眼看到客厅沙发上的包,想起包里还有个小熊,于是快步走过去把小熊拎出来,塞到吴徵手里:“喏,送给你。” 吴徵一怔,看着这只跟自己画风颇神似的小熊:“这个也是礼物?” “对啊,长得多像你。”江珩说着把小熊递到吴徵手里。 “可我……都没有准备什么送给你。”吴徵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江珩笑了笑,“又不是礼尚往来那一套。” 说着江珩转回身准备推开吴徵卧室的门。 刚走出第一步,他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江哥。”吴徵脸贴着江珩后背,轻声说,“我也喜欢你。” 江珩怔住,脑海中有短时的空白,接着一种延迟而来的喜悦才席卷了他。 他才发现与自己的主动相对应的是吴徵绝对的被动,吴徵似乎不愿意表达自己任何真正的感情,他宁愿一直闷在心里,被动地接受或是被动地失去。 这大概也和吴徵以前被敌视的经历有关,任谁主动几次都惨淡收场的话也许都会变成这个畏手畏脚的样子。 可现在吴徵说喜欢他。 那一瞬间江珩感到前所未有的悸动和喜悦。 江珩低头,看见吴徵的手搂在他腰上,右手腕上还挂着那串牛皮绳手链。 他忽然就觉得很幸福,伸手抓住吴徵的手,两个人手指纠缠着,吴徵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我喜欢你。”吴徵又说了一次。 “嗯。”江珩笑笑。 “特别喜欢。”吴徵的声音越来越低,大概是因为害羞。 江珩没再说话,他把吴徵的手抓得紧了一点。 “江哥对不起,瞒了你那么久。”吴徵好像是换了半边脸贴着江珩,不用面对面让他说话的胆子大了许多,“谢谢你刚才没有走。” 感觉到一个人对自己的喜欢和亲耳听到还是不一样,亲耳听到的时候更甜蜜,内心的感动也更深。 吴徵会亲口说出这些话,完全在江珩的意料之外,被告白的感觉让江珩心里一阵软,又酸又甜的。 “我不会走的。”江珩说。 “我们拉钩。”吴徵说着,拿小指勾了勾江珩小指。 吴徵卧室里构造很简单,衣柜电脑电视床,空间很大,双人床,大台式,床和对面墙中间还铺着一张地毯,地毯上摆着一台ps4。 之前不觉得,现在江珩再看,就觉得洋溢着有钱的气息。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床上,吴徵手里抱着小熊,很认真地把玩,他好像确实很喜欢这个小熊。一边玩熊吴徵一边还往江珩身上靠,江珩拿着遥控器挑电影。 “想看什么?”江珩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喜剧片?悬疑片?爱情片?” “都行。”吴徵说。 “都行可就比较难选了啊。”江珩乐了,他也有点选择困难,上下翻了半天,最后选了个爱情喜剧片,想着吴徵现在心情不好,看这个可能会比较开心。 “看这个?”江珩问。 “好。”吴徵似乎连电影名字都没看就点了头。 电影开始放映之后,江珩很快确定吴徵是真的没认真在看电影了。他一直在往自己身边靠,搂着自己的胳膊,然后又搂腰,一会儿把头靠在江珩肩上,一会儿又试图枕在他胸前。 就像一只极度黏人的小奶猫。 江珩还是有认真在看电影的,吴徵闹得他哭笑不得,在吴徵又一次搂过来时他按住吴徵的手:“你干嘛呢,闹闹腾腾的。” “我……”吴徵支吾了一会儿,“江哥,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江珩看着他。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吴徵问。 江珩愣了愣。 他没想到吴徵真会问,按照他们的交往中吴徵那种被动的性格,江珩以为吴徵会一直闷着,这样他就可以拖着,拖到自己调整好心态再去求交往。 也不过是稍晚一点而已。 可吴徵居然真的问了。这也让江珩再次意识到吴徵是多么依恋他。 江珩很确定如果不是特别特别在意的话,吴徵是无论如何不会问这种问题的。因为本质上吴徵是个很敏感的小孩。 如果这样的话……江珩想,要不就求个交往吧。反正他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虽然总觉得火候还不到,但……也不是不行。 就在他这样想时,吴徵忽然又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请你和我在一起。” 这一次江珩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徵在求我跟他交往? 这真的是那个一向都很被动,随便说点什么耳朵都会红一片的吴徵吗。 “你说什么?”江珩下意识问道。 “我说……”吴徵顿时就结巴起来,“我想跟你……谈……交往。我……想跟你谈……恋爱。” 最后“恋爱”那两个字低的只剩下个口型,就这么个口型就让吴徵脸又红了起来。 江珩一瞬间又震惊,又喜悦。 他从没想到吴徵会有一天说出这种话,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自己竟然会高兴到手足无措。 高兴到茫然,高兴到想要紧紧抱住吴徵,想要拉着他唱歌。 这种感觉让江珩突然明白,和一个人相恋不只是为他付出。自我牺牲式的感情或许更多是在自我感动。 恋爱是互相依靠,是彼此需要,是在给予对方的同时,从对方那里索取他的爱意。 爱人和被爱着都是不可缺少的。 要对吴徵说喜欢,也要听他说喜欢自己。要抱着吴徵,也要被他抱着。他能给吴徵的,和吴徵原本有什么没关系,就好像吴徵能带给他的感觉也是无可替代的一样。 从来没有什么完美恋人,更不存在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撑起整片天。他有他的自卑,吴徵有吴徵的软弱。 但所谓天作之合,就是刚好可以握紧彼此的手,搀扶着走过漫漫长路。 “如果不愿意的话。”吴徵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勇气渐渐冷却。他不敢再看江珩,盯着自己的指尖艰难地继续说,“也没关系,我……” 话还没说完,一只小熊突然出现在吴徵视线里。 吴徵一抬头,江珩看着他笑了笑:“还是我来吧,我有定情信物,比较正式一点。” 吴徵怔怔地睁大了眼睛。 “我很喜欢你,虽然你突然变成了一个跟我距离很远的富二代,但正因为这样我才能确认自己的心意。现在我得大言不惭地说,我确实是很喜欢你。” 江珩说着,操纵西服小熊做了个鞠躬伸爪的动作。 “既然这样,我想和你确定一种只属于彼此的关系,从此名正言顺地陪伴你,虽然我没有几个亿资产,但是我努力奋斗一下,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还有你们家尊贵的团团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吴徵垂着头,笑出了声。 江珩又抓过吴徵的右手,用小熊亲了下他的手背,然后自己也亲了下。 “那么徵徵,请问你愿意以共度余生为目标和我交往吗?” 吴徵点头。 除了点头他说不出别的话,刚刚说的这些、听的这些,对一个纯情少年来说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和脸都在以此前从未达到过的超高速变红,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一把抱住了江珩,再次把脸扎在江珩衣领前。 “哎。”江珩笑着回抱住他,“这么粘你男朋友的吗。” 吴徵不说话,还是把脸埋在江珩怀里抱着他,江珩于是也回抱着。 电影里的情侣吵闹又和好,甜蜜地相拥,窗外起了风,在窗边发出呼啸声。 吴徵小心翼翼地捏了下江珩的腰:“今晚别走了好不好?” 第81章 要罚你 ——今晚别走了好不好。 软软的语气,撒娇似的拥抱,温暖明亮的小房间还有如胶似漆的恋人。 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拒绝这样的邀请。 一般人说“今晚别走了”大概就是要发生一些酱酱酿酿的事情。 不过吴徵的话…… 江珩看了仍然把脸埋在他怀里的人一眼。 摸他一下估计他都能吓得跑到房子那一头去吧。 不过哪怕就是一块儿呆着,说着闲话度过漫漫长夜,只要是和吴徵一起,应该都是很不错的体验。 “好啊。”江珩笑着捏了捏吴徵的手。 他们挤在一张床上看电影,把这部爱情电影看完之后,吴徵表示爱情片真的很没意思,还是看点别的。 于是江珩选了个恐怖电影:“看这个?” 在他的认知里,情侣看电影不就是爱情电影和恐怖电影吗。 吴徵看着封面上满脸流血的人物,小脸有点发白:“再……换一个?” 江珩失笑:“那你想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吴徵还是抱着他的腰,“随便啦。” “……”江珩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 江珩选了个贺岁片。 吴徵:“不好吧,太闹了。” 江珩选了个悬疑片。 吴徵:“哎呀,太烧脑啦。而且在你身边我看不进去嘛。” 说着还又往江珩身上蹭了蹭。 江珩憋回一口老血,选了个科幻片。 吴徵:“不要,外星人太丑了。” 江珩忍无可忍:“你们富二代都这么挑剔的吗?” “没有啊。”吴徵一脸无辜,“我都说了随便啦。” 江珩:“……” 最后江珩把吴徵按在床上狠狠亲了一会儿,表示这是“惩罚”。 惩罚完之后吴徵果然变乖了许多,江珩选了个动画片,问他:“看不看?” 吴徵捂着嘴红着脸很小幅度地点头。 于是看动画片。 现在江珩终于感觉出来吴徵是个小黏人精。他一直很坚持地搂着江珩,以各种姿势腻歪他,还悄悄地拿脸去蹭江珩的脖子和手。 江珩简直怀疑吴徵是不是猫化了。 后来江珩要去拿水,吴徵也非要粘着一起去。江珩表面嫌弃,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两个人就搂搂抱抱地去厨房拿冰饮料。 再后来江珩水喝太多了要去洗手间,吴徵居然也要一起去。 这江珩肯定不能答应,场面也太羞耻了,但是吴徵一直摇他胳膊,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在最后江珩在关键时刻领悟了吴徵的意思,低下头又给了他一个长吻,吴徵这才捂着脸倒在床上放江珩走。 回来接着看电影,选的这个动画片还挺好看的,江珩看得津津有味。 到了一个比较逗的桥段,江珩跟着笑,结果吴徵在边上很不屑的“切”了一声。 江珩一愣,转过脸去:“你觉得不好看吗?” “一般般啦。”吴徵一直盯着屏幕两眼放光,但嘴上语气很冷淡。 江珩也没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觉得挺好玩的,于是就顺着说:“你们富二代都这么ky的吗?” “是啊,我们富二代都这么ky的。”吴徵说,“讨厌吧,讨厌就罚我啊。” 吴徵说这句话的时候电影的时间轴是48分21秒。 20分钟后电影的时间轴还停在48分21秒。 吴徵头发都被江珩揉成了鸡窝,眼睛水汪汪亮闪闪的,因为皮肤本来很白,泛起的粉红色也就分外明显。 江珩自己也觉得挺小学生的,接个吻能花式亲二十分钟,开始不伸舌头,后来伸舌头,感觉吴徵把这当成了一个游戏,还偷偷地咬他,数他有几颗牙。 这样接吻肯定会有反应的,但是江珩试探着把手伸进吴徵衣服的时候吴徵瑟缩了下,于是江珩想想还是算了。 他也没那么急,能像现在这样亲/密/接/触已经很好了。 看到后面两个人都有点困了,就去洗澡。 江珩本来是没打算在这边过夜的,所以睡衣什么的都没带,吴徵给他找了件t恤还有大短裤,不过吴徵个子比江珩矮一些,所以oversize的衣服穿在江珩身上,刚刚好合适。 “好在我腰细。”江珩低头认真调整短裤的松紧腰带。 看着喜欢的人穿着自己的衣服,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看着喜欢的人穿着自己的衣服跪在自己床上,那就可能不只是奇妙了。 而且他还说腰细,吴徵忍不住视线就跟了过去。 江珩弄腰带的时候自然地把t撩起来一点,于是吴徵眼睛里就是腹肌腹肌腹肌。 吴徵很荡漾。 江珩好不容易把衣服穿舒服了,抬头一看吴徵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更关键的是吴徵还穿着那身小熊睡衣。 蓬松的头发,白净可爱的小脸,小熊睡衣肚子上有个大大的小熊头形状的兜,还有两个立体的毛茸茸熊耳朵。 这谁顶得住啊。 “你这么盯着我看干嘛?”江珩眯了下眼睛,故意做出有点不高兴的口气。 “啊……”吴徵愣了一下,一副刚回过神来的样子,“我……对不起。” “对不起管用吗?”江珩冷冷淡淡地说。 吴徵一下有点懵,赶紧道歉:“那……什么意思?你别生气啊江哥,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以后不盯着你看了,都是我的错。” 吴徵这一道歉江珩反倒心疼了,想再逗逗他,也狠不下心。 于是江珩直接把吴徵拽过来,在他耳边说:“对不起不管用,所以还是得罚你啊。” 吴徵的眼睛倏然睁大。 小熊徵又被亲的捂着脸在床上打滚。 江珩心满意足。 他发现吴徵家里零食存货还是很多的,去厨房搬了点饼干薯片什么的过来,还有糖,吴徵还有懒人茶几,江珩把它在床上支起来。 “你还挺会生活。”江珩说,像什么零食啊茶几啊ps4啊,他自己住的地方根本没有,他平时就没什么娱乐。 “人生苦短,必须贪玩。”吴徵说。 “这大概就是富二代吧。”江珩说。 吴徵笑着一脚踹在他腰上:“别人也是这样的,就跟你有代沟。” 其实江珩是刻意反反复复cue富二代这个词,他看得出吴徵很反感这个,但他现在觉得,吴徵的父母靠奋斗给了他这么好的生活环境,他的哥哥姐姐也个个上进,才为吴徵塑造了这么个不管从硬件还是软件上都很优越的家庭环境。 他觉得吴徵不应该为这个感到自卑,至少应该先尝试着正视自己,这倒不是说要吴徵去外面挥个小旗嗷嗷喊“我是富二代”,但至少在江珩,或者以后在吴徵自己的家人面前,他不需要再反感自己。 现在环境很轻松,吴徵的状态也是放松的,而且吴徵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所以江珩就这么尝试着开始。 吴徵说家里有速溶咖啡,暗示的意思溢于言表,于是江珩又带着他去厨房找。 柜子一开江珩吓了一跳,不但有速溶咖啡还有各种口味的奶茶、即冲即饮的各类饮料,堆得满满的。 “热水壶呢?”江珩问。他找了一圈没看到。 吴徵默默指了指头上的橱柜,江珩打开,在里面看到一个崭新的,从来没拆封过的热水壶。 江珩:“……” 等水烧开的时候,江珩忍不住吐槽:“你热水壶买了开都不开,那还买这么多速溶饮料干嘛。” “当时看着就想买嘛。”吴徵小声辩解。 “我买了就等于我喝了?”江珩乐了。 吴徵拒绝回答,但是气鼓鼓转过脸之后,还是偷偷点了点头。 最后江珩没冲咖啡,太晚了,他翻箱倒柜居然发现了即冲的红枣茶,而且还是看起来很高档的那种。 “哎呀。”吴徵看着这个外观相当高大上的盒子,“这个好像是中秋节我爸妈给我拿的。” 于是江珩冲了红枣茶,在这个过程中又在吴徵的橱柜里发现了一套很可爱的瓷茶具,吴徵表示:“这个是姐姐送的。” 江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来给他做鸡蛋羹那次,明明吴徵连燃气灶怎么开都不知道,家里却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茶壶自己洗。”江珩指示。 吴徵于是乖乖洗茶壶,洗的时候听到江珩说:“你家里人特别宠你吧。” “是。”吴徵说,“除了给钱什么都给,也是因为我不要。” “挺好的。”江珩笑了下说。 吴徵敏感地从这个笑容里感觉到了一点落寞,他立刻反应过来江珩家里的情况好像不是太好,赶紧跑过去攀着江珩肩膀说:“江哥我错了,我没有炫耀的意思,你别生气。” 江珩惊讶地看着吴徵,愣了得有十几秒,一伸胳膊把他搂在怀里。 吴徵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受宠若惊,就听江珩在他耳边说:“以后不许乱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你过得好生气呢。” “可是……”吴徵没说出来,他觉得江珩应该懂。 可是很多人就是这样的,过得没他好,就要讨厌他,甚至恨他。 他当然知道江珩不是这样的,应该说刚刚的反应是他这些年来经历导致的本能。 “防着别人可以,但是不许防着我。”江珩说,语气很平和又不容置疑,“记住了吗?” “嗯。”吴徵点头。 “这样我会生气的哦。”江珩说。 吴徵只听到“生气”,没有注意到后面那个“哦”,所以他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就要道歉:“对……” 刚说了一个字江珩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生气的话道歉是没有用的。”江珩贴着吴徵耳朵说话时,舌尖轻轻划了下他的耳垂,“要罚你才行。” 第82章 过夜吧 于是吴徵又被罚了。 在厨房被短暂地罚了一回之后,江珩想起红枣茶还没冲,他把红枣茶冲好,端着红枣茶回房间之后,小心地把茶壶放在床头柜上免得洒了。 接着继续刚才没完成的惩罚。 吴徵被亲得头晕眼花的,有种饿了三年的人突然吃着肉的感觉,喜欢归喜欢,他又怕自己吃太多了撑死。 但还是很沉迷这种感觉。 江珩一凑过来他就搂紧了江珩脖子,一开始是被动地被江珩吻,后来开始有所回应。 所以说人是很擅长学习的动物,两个人从一开始青涩地舌头敲开嘴唇都要试半天,到后来熟稔亲热地彼此纠缠,前后也不过是几次“惩罚”的距离。 以前吴徵想象这种亲热行为的时候他甚至是有点恐惧的,交换口水,彼此触摸,还有更深层次的交互,这都是什么啊。 他简单脑补一下都有一种被人侵/占了私人空间的感觉。 但现在他觉得很好,特别好。因为是江珩,想要跟他离得更近,想要靠他更近,想要被他索取,也想要索取他。 吴徵甚至在自己感觉上来的时候小心地伸手摸了摸江珩的肚子,江珩亲他时腰绷得很紧,手感贼好。吴徵想真棒啊,这就是耽于美色的感觉吗。 当然,进度太快的接触吴徵还是接受不了的,江珩隔着衣服摸摸他可以,撩起他睡衣时他就情不自禁地躲。 虽然觉得挺抱歉的,毕竟他也感觉得到江珩反应很明显——其实他自己反应也很明显,但心理上就是暂时还有些抗拒。 江珩也不勉强,就抱着他亲,亲了又亲,最简单的亲密接触,一样不知餍足。 明天是周日,所以也不在乎会不会睡太晚起太迟,两个人一直看动画电影,吃零食,喝东西,吴徵不好意思主动去亲江珩,就想尽办法招他,后来江珩也明白了,吴徵随便摇他一下,他就很配合地说“找罚是吧”,接着送上吴徵梦寐以求的惩罚大礼包。 初恋的甜蜜让两个人都相当兴奋,大概玩闹到了四五点,天色渐渐开始亮了,江珩才稍微有了点困意,旁边的吴徵也开始打哈欠,于是江珩说:“我们睡吧?” 吴徵点点头,主动收拾床上的零食饮料小茶几。 吴徵的房子有主卫和客卫,他说因为哥哥和姐姐偶尔会过来,所以也有准备一次性的洗漱用品,甚至客卫边上还有个小客房,当然江珩是不可能睡客房的。 洗漱完之后回来铺床,吴徵的床很大,跟江珩的真单人小板床形成鲜明对比,甚至让江珩有点柠檬。接着两个人一起钻到被子里,吴徵一瞬间又扑上去搂住江珩,像八爪鱼一样缠得很死。 江珩也回抱住他,忽然有点恍惚,好像也不是和吴徵第一次睡一起了,甚至不是第一次在睡觉时抱着,但这一次以恋人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拥抱,他忍不住想跟一两个月前的自己炫耀。 吴徵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所以脸又有点红,认真来说的话他的脸红就没有彻底消下去过。 “之前还有人说自己睡觉很乖的,嗯?”江珩亲亲吴徵耳朵。 吴徵恼羞成怒,在被子底下踹了江珩一脚:“我那是被我哥骗了!我也是受害者!” 江珩开始笑:“那今天晚上抱着睡你可要乖一点,万一又睡觉打拳我有点担心我的人身安全。” 吴徵唰地松手,转过身去:“那不抱了,这样我……” 他本来想说这样我睡觉的时候再来抱你就好了,可话还没说完,就从背后被江珩拦腰抱住,直接拖回了怀里。 吴徵:!!! 江珩骤然展示出的一丝强硬让吴徵耳朵一下又红了,他挣扎着想转身,江珩不让动,又亲了亲他已经红得像虾子一样的耳朵:“抱都抱了,不许跑。” 第二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睡到下午两点,被电话铃声吵醒,江珩睡得迷糊,抓过手机看也没看就先接起来:“你好,哪位?” 对面是个清脆动听的女声:“徵徵,我……” 说完三个字,女声卡壳了。 江珩也卡壳了。 他颤抖着手把手机拿到自己的视线之内。 很好,动漫壳的果11,果然不是江珩自己的手机。 然后他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人名。 吴悠。 ……吴悠啊。 …… 江珩连瞌睡都醒了,他不敢怠慢,赶紧又接起电话:“那个,我……” “江珩是吧。”吴悠说,听得出她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是。”江珩承认。 “啊……挺好的,哈哈哈。”吴悠说着在那边非常营业的银铃般笑起来。满脸写着我要缓解尴尬。 江珩:“……”他真的一片空白完全没办法思考了。 江珩处理过突发事件,但没处理过我在男朋友床上接了男朋友姐姐来的电话这种程度的突发事件啊。 “徵徵是还在……睡觉吗?”吴悠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江珩看了眼,吴徵睡得都冒鼻涕泡了,虽然他感觉吴悠这个问题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但他还是诚实地说:“对,他还在睡觉。” 吴悠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行,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俩好好玩哈,白白~~~”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江珩:“…………” 等吴徵睡醒了之后,发现吴悠从微信给他分享了一堆类似“补血补气如何调理”“痔疮的护理方法”“如何缓解腰肌劳损”之类的文章。 吴徵一脸懵逼:“哇,我姐是不是疯了。” 江珩:“哈哈哈。”是啊,我是你姐我也疯了。 他把刚才吴悠来电话的事情据实相告,吴徵听着听着脸色就再次完成了白——粉——红的切换,最后嘤地一声捂着脸埋进了枕头里。 江珩觉得这事儿是自己做错了,太不小心,赶紧搂着吴徵哄:“别太担心了,我感觉你姐不是很生气……她如果真要发火的话,就让她冲我来,说是我骗你感情的就行。” “她干嘛要冲我发火啊?”吴徵一愣。 江珩:“??”那你捂脸干锤子? “她肯定会告诉我爸妈的啊啊啊啊!”吴徵惨叫着捶枕头。 江珩一听,心里一沉,这种事想来为人父母都会很难接受,何况吴徵家里是那么有钱,那么显赫…… 他已经想象出了经典的“给你二百万,离开我儿子”以及“呵,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片段。 “我爸妈肯定会让我带你回家看看的啊啊啊啊!!”吴徵嗷嗷叫着开始捶床。 江珩:“???” 这就是富二代的家庭吗? 最后在吴徵“我还没有准备好啊”“我不要见家长啊”“他们肯定会特别八卦的啊”“连去哪个国家结婚都会找管家先处理好啊”的一连串吐槽中,江珩总算是稍微放下心来,看来吴徵爸妈好像真的不会很在意的样子。 突然觉得家里有钱还有兄弟姐妹还是蛮不错的哦。 “别紧张。”江珩抱着吴徵亲他后脖子,“要去见你爸妈就去嘛,见一面又不会掉块肉。” 吴徵唰地回过头来:“你愿意去见我爸妈?” 江珩失笑:“这有什么不能见的。” 吴徵仿佛是感觉好了一点,但随即他又说:“不行,我还没准备好,太着急了,一点儿也不矜持。” 江珩:“……” —— 周日又腻歪了一天之后,周一要上班了,于是周日晚上江珩还是回了自己的住处。回去之后两个人还互相腻歪地发微信。 现在确定了关系,就不用再像以前那么互相试探了,连小浣熊都发得直白了很多,疯狂互相发射爱心。 两个人又商量了下,觉得虽然恋爱了,但总体上,办公室恋情还是不值得提倡的,所以在单位他们要稍微低调一点。 “跟以前一样就行,关键就是低调。”江珩说。 “同意。”吴徵附和。 两个人都完全没发现,他们“以前”其实一点也不低调呢。 周一一大早,江珩醒来先给吴徵发早安,接着洗漱换衣服出门上班。 江珩住得近起的又早,果不其然是第一个到所里的,他把东西放下,然后去食堂买早餐。 食堂的早餐种类很多,江珩买了一碗馄饨一个手抓饼,找了张桌子坐下,早上人不多,位置不难找。 刚坐好还没开始吃,一个餐盘biu的放在他旁边,江珩心说谁这么有毛病这么一堆空座不坐偏要坐我边上。 一抬头,吴徵冲着他笑。 “来这么早。”江珩又惊又喜。 “嗯。”吴徵说着在江珩边上坐下,“想跟你一块儿吃饭。” 江珩突如其来被塞了一口糖,很艰难忍住自己的笑意,清清嗓子:“那吃吧。” 吃饭就免不了要聊天,聊着聊着气氛就又变得亲热起来。刚刚好两个人又坐在角落里,虽然不可能真的干什么,但江珩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动动吴徵领子、摸摸吴徵小手的狼爪。 正在他想再逗吴徵一下时,身后忽然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江珩一回头,只见万所端着早餐盘,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俩。 江珩:“……” 吴徵:“……” 万所就像没看见他们两人刚才的亲密动作一样,泰然自若地坐在两个人对面。 “都来这么早啊。”万所笑着说,“吃饭吧,来,吃完赶紧工作去了。” 第83章 轨道展筹备中.jpg 江珩和吴徵一人抱着一个碗乖乖吃饭,不敢抬头。 像两个被班主任教育的学生。 万所则吃得很淡定,甚至颇有谈兴。 “小吴最近工作很积极,是吧。”万所说,“听说国庆还值了班。” 吴徵没怎么跟万所说过话,赶紧恭恭敬敬放下勺子:“是。” “挺好的。”万所笑着说,“圆桌会议办的很不错,院办那边非常满意。还特意点名表扬了你们做的气球人。” 江珩和吴徵迷惑地对视了一眼,气球人? 然后吴徵恍然大悟,就是后勤主任在西院大门外自作主张立起来的那几个,特别受外宾喜欢的红黄配色商场周年庆专用大气球人。 吴徵:“……” 江珩也已经反应过来。 如果是别的领导这样说,他就顺着说下去了,但是他跟万所关系比较好,也不想瞒着万所,于是还是澄清一下:“所长,那个气球人其实不是我们安排的。” 万所听到这话,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慢条斯理喝了口粥才说道:“虽然你们没有安排气球人,但是别人都看到你们安排了气球人,也就等于你们其实安排了气球人,明白吗?” 吴徵:“?”我不明白。 他一脸茫然,接着震惊地看到江珩居然点了点头。 吴徵:“???”这是人类能听懂的语言??? “不同的人想看到不同的东西。”万所继续说,“但是给他们看到什么,要取决于你的行动。” 吴徵放弃听懂,开始专心吃饭。 江珩继续点头,神色凝重。 万所说:“后面一个月,全心全意筹备轨道展吧。院办很关注你们的表现。” “明白。”江珩说。 当着万所的面,吴徵也没法再跟江珩打情骂俏,他僵硬地吃饭。 万所早上吃的不多,很快吃完了,但他没起来,反而一直等到江珩和吴徵也吃好之后,才站起来跟着他们一起收餐盘,回到宣传所。 吴徵全程一头雾水,不知道万所在搞什么,但江珩一副很理解的样子,他就只能跟着。 到了办公室,江珩才给他发了条微信,让他来自己办公室“开会”。 吴徵一脸懵逼地过去,江珩已经正襟危坐,示意他像往常一样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然后问:“你知道万所早上说那话什么意思?” “我当然不知道啊。”吴徵说。 “有人盯着我们。”江珩说。 吴徵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看着江珩:“王所吗?” 江珩耸了下肩:“没明说,但是也不可能是别人了。” “他有问题吧。”吴徵生气地拍了下沙发扶手,“咱们有什么好盯的,又没做什么犯法的事儿。” “办公室恋情本来就不值得提倡,何况还是同性。”江珩说,“盯别人私生活这种手段虽然下作,但是也不少见。他黔驴技穷了才会这么搞,院办会倾向于把咱俩分头调到不同岗位,现在又是机构重组的关键时期,可能就会导致会展中心解散的结局。” “啊。”吴徵有点烦躁,“那我辞职行不行。” 以前他是不会想这种事的,反正也没什么目标,做一天咸鱼撞一天钟。但是现在吴徵成了个恋爱脑,要是有什么事儿会阻碍他跟江珩谈恋爱的话,他就不高兴做。 江珩听到这话笑了:“你们富二代真是不稳重。” 吴徵拿起江珩沙发旁小茶几上的瓷杯子:“我丢你哦。” 江珩看他愤怒的样子,笑了半天才说:“你知道什么叫钓鱼吗?” “?”吴徵说,“我当然知道啊,矶钓海钓,我还出海钓过石斑鱼,那么老大,炖汤可鲜了就是肉有点老。” “……”江珩默默地看着他,感觉跟富二代实在是没有话说了。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江珩叹了口气,“某些人跳的时间蛮久,也差不多该反击了。院办明确提出过禁止搞小团体,不知道他是不是忘了。” 吴徵眼睛一亮:“具体怎么反击?” “等他来吧。”江珩说,“现在咱们的局面是大优,他们会先耐不住性子的。” —— 这时候距离轨道展还有一个多月,所有工作都已步入正轨,会展中心进入了一年来最忙碌的时候。 具体忙到什么程度,就连会议室里的烤箱、咖啡机、电磁炉都被断了电收进柜子,会议室变成了外包工作人员暂时的办公室。 之前江珩说好的电话专员、助理等也纷纷到岗,各自开始忙碌的工作。 首先一件事就是会刊,国庆期间吴徵已经在制作会刊,现在会议部那边也不情不愿地把论坛和会议日程交过来,会刊的初样正式完成。 虽然暗地里会展中心和王所已经撕逼了,但是表面上王所依然主外,轨道展方面的工作会展中心向他汇报,这一点两边都有默契,谁都不愿意让院办知道宣传所内部已经势同水火。 王所也没有太为难会展中心,大概是觉得纠结于蝇头小利没什么意义,也就让吴徵改了三十多版配色。 但其实吴徵也没真的给他改三十版,就三套配色来回来去换,王所也不是认真要他改,折腾够了就选定之前最初那种。 与此同时,物料也在逐渐出货,包括现场发给观众的钥匙扣、卡包等小纪念品,给展商的礼品,现场活动用品等等。 某个昏昏欲睡却不能睡的中午,营销妹子若若气势很足地推开办公室门:“大家有什么杂物不用的收一收了啊!咱们今年礼品的大头已经出货了!开展之前就放在咱们办公室!” “什么礼品啊?”小宋配合地问道。 “笔记本!”若若说。 吴徵“噌”地抬头,笔记本?看来部门今年很有钱啊。 “皮面的,质量可好了。”若若继续说。 吴徵:“……” 吴徵对笔记本失去了兴趣,但若若对吴徵很有兴趣,她走上来打量了下吴徵这边的空间——吴徵坐的位置是在办公室的左上角,旁边就是墙和档案柜。 “吴哥,礼品太多了,我们那边放不下,可能得堆一些到你这边。”若若和气地说。 “行。”吴徵从来都很好说话,不就是几个笔记本吗,“多少啊?” “一共88箱。”若若说。 吴徵:??? 88箱笔记本很快运到了办公室,为什么能有这么多,据说是商家报价的时候报岔了,但是审计的时候居然过审了,如果再改合同又要遇到管理部李姐和财务部赵姐的双重狙击,若若干脆一狠心加了单。 于是本来的28箱就变成了88箱。如同小山一般占满了整个会展中心。 平时会展中心都很空旷的,推门进来是过道,尽头摆着绿植,然后各人的工位很宽敞,会议室里还常年备着食物。 现在,原本宽敞的工位加了各种接电话专员和助理实习生之后变得拥挤,会议室里更是塞满了外包人员。 88箱笔记本还有之后来的颈枕、卡贴,加湿器等小礼物将剩余空间也彻底填满。 —— 江珩开了一天会,对发生的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下班时间到时他照例进办公室来看望各位,一推门,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我的天哪!”江珩发出了一声感叹,“这都是什么?” “一个美丽的错误。”若若非常淡定地说,“主任,你需不需要皮面笔记本,不如拿一点回家去?” 江珩看着面前的箱子嘴角抽了抽,微笑着说,不用了。 接着江珩找苏瑾问了下展商合同的情况,苏瑾说绝大部分展商都签好约付好款了,只还有几家没有搞定,应该很快也能完成。 江珩满意地点点头,又去问丁然宣传的情况,丁然表示相关合作报刊杂志的广告已经在印发中,展会现场的宣传页也在撰写。 例行公事地问完一圈后,江珩终于完成任务,迫不及待地越过千山万水——也就是数不清的箱子,到了吴徵工位前。 —— 吴徵的工位在纸箱子的包围之下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单间,江珩过来时吴徵正在专注地做会序册,江珩一拍他肩膀,吴徵差点吓蹦起来。 “怎么样今天?”江珩问。 “还行吧。”吴徵公事公办地给江珩汇报了工作,“小姑娘们活儿都干得不错,我加班是跑不了了反正” 江珩认真听完,然后俯下身,压低了嗓音问:“要喝点什么东西吗?给你买。” 其实江珩也不是第一次给吴徵点奶茶什么的了,但是以恋人的身份还是第一次,他这么一问,吴徵居然有点害羞。 “随便,跟以前一样就行。”吴徵说。 “好。”江珩说,“我让他送到楼门口,你自己出去拿吧,我就不给你拿进来了,省得她们看见起哄。” “嗯。”吴徵轻声答应着。以前他还挺喜欢被起哄的,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验证自己和江珩的亲密了。 高兴.jpg 还没高兴完,吴徵电话响了。 自从有了上次被王所派活的前车之鉴,吴徵现在一定会看眼来电显示。 来电话的是隔壁车辆所的一个主任,最近吴徵在帮他弄轨道展的展板。 但是这个主任事儿巨多,吴徵手头还有别的活,暂时不想跟他说话。 可是电话不能不接,吴徵想到现在他们有电话专员,计上心来。 其实白天苏瑾在群里吐槽了下这个电话专员不太好用,准备换人,当时吴徵没太当回事,还劝苏瑾说,不好用还能不好用到什么地步嘛。 “小徐帮我接下电话。”吴徵对电话专员说,“就说我不在。” “好嘞!”小徐非常热情地跑过来接起电话,“喂您好……吴总监说他不在,不好意思。” 吴徵:????? 现在立刻马上把他换掉,蟹蟹。 第84章 和男朋友一起工作 如果有人问吴徵恋爱前后工作有什么区别,吴徵一定会摇着这个人的领子悲愤地大声控诉: 男朋友压榨劳动力怎么办! 其实江珩也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主要是吴徵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叫他开会的时候,吴徵可以毫无心理压力的溜号并且告诉江珩“我胃不舒服在厕所”。 但前两天有一次江珩微信告诉他去开会,吴徵习惯性地打好这句话准备发出去时,忽然觉得有点说不出口。 ——江珩肯定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借口。 骗自己的男朋友这种事真的可以吗? 不配合自己男朋友工作是不是很罪恶? 于是吴徵郁闷地回了个“好”。 反倒是已经准备好替他去开会的江珩惊讶了半天。 之前已经说过,会展中心对接工作还是跟王所,王所不会过分为难他们,但是适度使一些绊是无可避免的,所以吴徵在做方案的时候都比平时更用心。 因为虽然他不用去交方案,但是江哥用啊。 怎么能因为自己不够用心让男朋友挨骂呢? 新的星期五,忍无可忍的吴徵郁闷地坐在江珩办公室里:“我觉得你这一切都是圈套。” 江珩听吴徵说完自己这一周的遭遇,笑得前仰后合,还在不住地点他桌上的吴小徵,吴小徵被点一下就爆个井字还掉眼泪。 “我真的丢你了哦!”吴徵威胁地抓起江珩茶几上的瓷杯。 “辛苦了。”江珩满眼笑意,“今天晚上加班吗?不加的话请你吃饭吧。” “加班哦。”吴徵面无表情。 江珩:“……” 虽然加班,但如果男朋友也陪着你加班,这就叫利用工作时间偷偷谈恋爱。 现在加班的不只吴徵和江珩两个人,客户部那边还好,展商下班,他们也跟着下班,但是设计和宣传就不一样了,甲方休息了,ppt和策划案可没有休息。 “设计小分队”群已经改名叫做“秃头设计小分队”,今年轨道展除了设计总体的展示风格以及物料之外,九院院内参展各所的展区也交给会展中心来设计。 其实每年都是这样的,但是每到此时,吴徵都会由衷地大喊一句没天理。 几个设计小姑娘各自负责一个所,子卿、晓薇和盈盈三个在长年累月的折磨之中已经锻炼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但是无辜的实习生朴彤就比较遭不住了。 前一段时间做轨道展动员会时,吴徵主张招一个实习生,当时经历了极其惨痛的面试过程,在遭遇了一位马屁精、一个学神和一个撒娇精之后,朴彤妹子以其普普通通毫无特点的特点通过了吴徵的面试,成为了会展中心的实习生。 过去几个星期,朴彤跟着三个小姑娘一起做设计方案,感觉还可以,随着轨道展临近压力一下跟上来,每个人必须负责不同的板块,还是个在校生的小姑娘立刻就有点顶不住了。 分给她的是信号所的内容,信号所那个对接人什么都好,唯独一点,说话很严厉,所以有个绰号叫“鬼见愁”。 对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来说,这种杀伤力是可以想象的。 偏偏最近信号所的工作还特别多,朴彤做得头晕眼花,有两份不同内容的ppt,交稿给鬼见愁审核时,她一不小心就把名字标反了。 鬼见愁很快打电话过来,质问她做的是什么东西,内容全错。 朴彤愣了下,赶紧核对着对方给的资料看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您好,内容应该没有问题啊?” 对方于是严厉地指出她把名字标反了,朴彤这才恍然大悟,赶紧道歉。 按理说事情到这儿就完了,不是定稿,内容也没问题,只是标题串了,调整一下就好,可鬼见愁今天大概是吃了枪/药,喋喋不休地指责了朴彤好几分钟。 朴彤只是个学生,面对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像挨老师骂一样听着,她知道自己犯错了,但又觉得自己错的没严重到要被说这么半天的程度,所以心里委屈,再加上压力太大,一边听,一边偷偷掉眼泪。 这时候有人轻轻拿文件夹拍了她肩膀一下,朴彤慌忙抹了把眼泪转过脸来,只见吴总监站在她边上,用口型问了句“怎么了?” 朴彤不知道怎么说,那边电话还没挂,她只能摇头,一摇头就更委屈,眼泪往下掉,赶紧抹泪。 吴徵递了张纸巾给她,顺便接过了她手里的电话。 一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吴徵脸就绿了,下意识干笑一声说了句:“鬼……” ……不对! 吴徵在叫出外号的一瞬间悬崖勒马,180度大转弯。 “……轨道展的展示内容有什么问题吗x主任?您跟我说就行。”吴徵说。 朴彤惊得连哭出来的鼻涕泡都忘了擦。 显然鬼见愁还是要给设计总监面子的,叨叨的时长比批评朴彤时少了很多,吴徵听他说了几句之后笑着说:“好的,我让设计调整好了给您。另外x主任,我们小姑娘是新来的,胆子小,您多担待。” 这话就是在指责鬼见愁,但是吴徵说得很温柔,鬼见愁仗势欺人怎么也欺不到吴徵头上,只能跟着打哈哈。 挂了电话之后吴徵撇撇嘴:“就知道欺负小姑娘,不要脸。” 朴彤脸上还挂着眼泪就被逗得笑出了声。 “说谁不要脸啊?”江主任的声音穿过88箱皮面笔记本从远方传来。 要是平时江珩一进办公室吴徵就会发现他,但现在有了88个纸箱子,活生生把办公室垒成了迷阵。 吴徵和朴彤,以及同排坐在最前面边干活边吃瓜的梁子卿一块儿抬头,只见江珩就像外卖小哥似的拎着两提饮料走了进来。 “老鬼呗还能是谁。”现在办公室就剩下设计妹子和江珩,吴徵比较放得开,毫不留情地吐槽,“就知道欺负实习生,跟我说话p都不敢多放一个。” “朴彤你以后不用顺着老鬼,他说你你直接让徵徵跟他说。”江珩把两提奶茶放在吴徵桌上,拿出其中一杯递给吴徵,“少冰三分糖,双份布丁。” 接着又对小姑娘们说:“不知道你们喝什么,都买的他们家招牌,自己看着挑吧。” 小姑娘们面面相觑。 不知道同事口味这个设定没任何问题。 知道自己好搭档的饮食习惯并且跟他有个昵称这个设定也没任何问题。 但两个设定结合在一起,有种狗粮吃饱的感觉。 被狗粮噎住的小姑娘们赶紧纷纷过来把饮料领走,江主任看来自己的事儿是干完了,赖在吴哥这里不走。 “得做到几点啊?”江珩看吴徵在用ps,他也看不懂,就知道花里胡哨一片。 “且呢。”吴徵说,“你这就没事儿了?” “是啊。”江珩还炫耀地耸耸肩,做了个表示轻松的动作。 “没事儿了去给我们买晚饭吧,都饿着呢。”吴徵看看江珩又看看自己那距离完工还有很久的项目,面无表情地说。 江珩做委屈状:“你不跟我一起吃吗?” “……”吴徵瞪了他一眼,“那你给小姑娘们买点吃的回来,超报销额度的部分我给你钱。” 江珩冲他比了个口型:富二代。 吴徵抬脚踹江珩,江珩一蹦闪开,问:“麦当劳行吗?” 江主任就这么被吴哥打发走去买麦当劳了。 吴徵环顾四周,不知道为什么四个小姑娘神情都很微妙呢。 已经变成“四个美眉一台戏”的小群里面现在刷满了“啊啊啊啊啊啊”和“嗷嗷嗷嗷嗷嗷”还有“邻居问我为什么在家里养鸡”。 晚上八点多,总算所有工作都接近尾声,江珩搬了个小凳子过来一直坐在吴徵边上看他做图。 小姑娘们已经先把活儿都干完,各自回家,梁子卿最后一个离开,走之前不但把门带上了,还把灯都关了,就给他们留了头上小小的一盏。 “一会儿想吃什么?”江珩翻着点评,“我订个位置。” “随便啦。”吴徵说。这周都忙得飞起,还是确定关系之后第一次有空和江珩出去,找个路边摊吃烤冷面他都挺高兴的。 江珩一听随便俩字就开始头疼,上次吴徵“随便”之后的结果他记得很清楚。 “不许随便。”江珩说,“选不出来就麦当劳了。” 吴徵立刻给了桌宠江小珩一顿鼠标连点,然后一边笑一边说:“那你开点评,选按口碑排第七家吧。” 第七家是个居酒屋,江珩给吴徵看了眼,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意见,而且居酒屋营业时间也能到很晚。 九点多干完活,两个人一块儿出去,前几天下班都是江珩把吴徵送到停车场,然后自己从后门走路到住处,但这次晚上还有约,当然是一起走。 两个人一块儿上车,有种很微妙的私奔一样的感觉,吴徵有点怕被人看到两个人同车,把前挡风板里面放着的墨镜拿出来戴上,导致车开出九院大门的时候门卫震惊地看了他好多眼。 江珩:“我有一种预感,以后九院又会多出来一个瞎子开车的传说。” 吴徵:“……” 周五晚上,主干道都是车水马龙,立交桥上一片红色车灯,车河璀璨。 吴徵忽然想起上次江珩口误喊了他“徵徵”,那个晚上他开车都开得轻飘飘。而现在,车载音响里放着《月半小夜曲》。 喜欢的人——不,是恋人就坐在他身边,虽然他在玩手机,但是没关系。 有种恍若隔世的幸福感。 要是能每天都一起回家就好了。 “江哥。”吴徵一个冲动,直接问道,“你要不要考虑下搬来跟我住?” 第85章 第一次约会 吴徵的目光扫过来时,江珩第一反应是藏了下手机。 毕竟现在他的搜索栏里正打着“第一次约会需要注意什么”。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吴徵说的话。 “搬过去跟你住?”江珩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应该是吧。”吴徵提出这个邀请之后不敢再看江珩那边了,直勾勾盯着前面路况。 江珩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不会觉得太快了吗?” 吴徵顿时尴尬起来,看来江珩这是不愿意,他赶紧笑了两声:“好像是有点,哈哈,我就那么一说,开个玩笑,别当真。” “不是不是。”江珩立刻说,“我愿意,我求之不得。” …… 被江珩轻而易举看穿内心戏的吴徵再一次戴上墨镜,试图为自己武装冷酷的外壳。 其实也只不过是从小奶猫变成了小奶狼而已。 “我只是觉得,咱们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江珩说,“比如说我先每个周末去你那住,咱们也互相习惯一下彼此的生活节奏。毕竟年纪大了,适应起来比较慢。” “……”吴徵超委屈的,“谁年纪大了!” “我。”江珩立刻说,“我们徵徵肯定是青春正当年啊。” 吴徵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江珩的说法,没有把他半路从车上丢下去。 他们很快开车到了那家居酒屋,这个时间吃饭的人已经不多了,店面隐藏在连着的几家酒吧中间,在左右喧嚣的歌声中,如同闹市里静谧的一个小花园。 停车在路边,两人肩并肩走到门口,大门外没有服务生,于是江珩拉开门,冲吴徵比了个“请”的手势。 吴徵进门时,江珩笑着对他说:“第一次约会快乐哦。” ! 吴徵瞬间就走路走得同手同脚。 是约会啊。 第一次和喜欢的人约会。 这样的想法让吴徵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仪式感吧。 推开门环境很安静,服务生很快过来,居酒屋里人不多,灯光是米黄色,正中有一个u型的吧台,很多客人都围坐在吧台,边看厨师料理食材边吃饭,很有日剧的感觉。 但江珩和吴徵既然是来约会的,肯定不会坐吧台,他们挑了个卡座,入座之后点单。 “江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吴徵翻着菜单问。 “点菜这种事你比我擅长。”江珩笑着说,“你点就好。” 于是吴徵选了遍菜单,让江珩从备选里挑了几样他想吃的,自己又选了点,然后看酒水单,有点犯难。 “怎么了?”江珩敏锐地察觉了吴徵的反应。 “想喝酒。”吴徵如实相告,“感觉吃日料不喝点酒总是哪里不太对。” “那就喝嘛。”江珩说,“等会儿,你不会是想喝单子最后那个五位数的吧,那个我确实是不太请得起,建议换一个,适应一下我们工薪阶层的消费习惯。” 吴徵一下被逗乐了,笑了一会儿他才说:“不是这个问题哥哥,喝了酒没法开车啊。” “没关系,哥哥会开车啊。”江珩说。 吴徵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以至于都没注意到江珩的一语双关:“你还会开车?之前怎么没见你开过。” “我可是主任诶,平常出外勤怎么能自己动手开车。”江珩一脸高贵冷艳,“放心啦,我跟万所出差的时候经常给他开。” 吴徵于是放下心来,愉快地点了酒,又核对了一遍点的菜之后准备叫服务员,这时候他发现江珩正认真地往备忘录上记东西。 “江哥你又在记什么啊?”吴徵问。 “记你点的菜。”江珩说。 “?”吴徵一脸懵逼,“你是服务员吗?” “不是,但是这次我记下来,以后咱们再来吃日料,你就不用费劲点菜了。”江珩说。 吴徵瞬间低下头不说话了。 虽然跟江珩相处的时候一直是被动方,但实际上吴徵独立生活很长时间,生活能力也很强。除了不会做饭之外可以一个人干各种事,也不怎么需要人陪伴。 什么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唱k之类的操作他都有过。 对此,身边没有伴就不能活的毛二果曾表示由衷的佩服。 但现在江珩说以后可以给你当司机,一起吃饭可以替你点菜。 这和亲热时或者工作时还不同,让吴徵真实地有了一种生活中也会被人照顾的感觉。 不是生活必需品,但这种感觉确实很让人心动。 —— 点完菜之后,打扮很日系的服务员小姐姐收走了菜单,很快又给两个人上了饮料和酒,她好像是很懂的样子,还拿了一枝小玫瑰放在桌上,于是约会正式开始了。 一想到是在“约会”,吴徵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话比较好。 关系成了恋人,气氛变得浪漫,于是张开口就脸红,他只能拿着小酒杯,一点一点地啜饮。 关键是江珩也不说话。 店里的bgm变成了轻柔浪漫的音乐,听起来就让人想到爱情。 这感觉很奇怪,是朋友的时候,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可是一想到成了恋人,竟然就会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出。 就在这时吴徵手机亮了起来。居然是江珩发来的微信。 -江珩:……天呐,我不知道说什么。 吴徵:“……”你还把id从九院江珩改成了江珩,也太讲究了吧。 吴徵立刻回复。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这就是约会的感觉吗! -可能是的吧,我也没有约会过。 -[小浣熊哭哭] -[小浣熊亲亲] 一波微信互动之后,吴徵总算稍微好像找回了发声能力,但是他刚要开口,江珩又发来一条。 -江珩:真想亲亲你。 好的。 吴徵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的声带不存在。 一句话就让吴徵想起上个周末在自己卧室里发生的连环受罚事件。 自从周一被万所敲打过后,这一周他们都特别保持距离,肩膀都没搭一次,突然回想起那么刺激的场景,他有点遭不住。 很明确地感觉到自己耳朵又开始发红。 —— 吃好喝好之后,就到了一起回家的环节,第一次坐江珩开的车,吴徵还有点忐忑,但随着车子启动,吴徵就发现江珩没有吹牛,他给油减速都很稳,一看就是熟手。 这个天气车里已经可以开暖气了,熏得人从骨头里散发出暖洋洋的感觉,江珩连了手机蓝牙放歌,都是爵士乐。 爵士有种很特别的魅力,会把周遭一切都染上慵懒随意的气息,再加上原本就已经有的五分酒意,吴徵没醉也感觉像是醉了一样,头晕晕的。 他一直盯着江珩看,江珩开车时黑色西装袖口下面露出一点白衬衫的袖边,然后是清瘦的手腕,凸出的腕骨很明显。 江珩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把二十万的车衬得像是二百万。 车窗外夜幕也醉人,夜色渐深,慢慢没有那么多车了,路灯把整条宽阔的道路晕染成橘黄色,好像行在一场怀旧的梦境里,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如果真是这样也不错啊。吴徵想,我们就可以去天涯海角了。 到小区之后江珩问吴徵车停在哪儿,吴徵说车库,江珩于是开到地下车库,又问:“具体什么位置?” 吴徵也说不清楚,他总不能就告诉江珩一个车位号吧,于是他说:“要不我来开吧,反正已经在小区里了。” “不行。”江珩笑了笑,“喝酒不开车,你给我指路吧。” 吴徵叹了口气:“行吧。” 小区的地下车库很神奇,全小区的车都停在一起,构造非常错综复杂,要是有偷轮子的晚上进来天都亮了还不一定能摸得出去那种,吴徵又喝得有点晕,三个弯能指错俩,搞得江珩哭笑不得。 反正现在也没人,江珩就慢慢悠悠地开,倒是不急。不过在第三次看见同一根柱子时江珩忍不住说:“你确定是从这儿往右拐吗?” “我……”吴徵被他这么一说,才感觉好像哪儿不对,“我真记不清了。” “要不我上去叫门卫来帮着指一下?”江珩停了车,解安全带。 “别。”吴徵立刻伸手按住了他放在安全带扣上的手,“不叫他。” 江珩愣了愣,这个要求很奇怪,他把注意力从柱子转向吴徵,发现吴徵眼睛又是波光盈盈的,不过这次倒不是眼泪了,就是喝得有点多,显得眼睛湿/漉/漉的。 江珩心被撩得一荡,不自觉把声音也放低了:“行,那不叫他,你给我指路。” 清酒后劲略大,但更重要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爵士乐和暖气的配合下,吴徵觉得自己已经上头了,要不也不能指路指错那么多次。 磨蹭了十来分钟,总算是找到了停车位,原来一开始死活找不到地方的原因是吴徵搞错了层数,他的停车位在b2层,但是他们在b1转了二十多圈。 终于把车停好,江珩都无话可说了,他拉手刹然后熄火,摸了摸吴徵头发:“你是不是小傻子。” “不是。”吴徵含含糊糊地说,伸手解安全带。 熄火之后车里没灯了,半夜十二点的车库只有那么几盏指示灯亮着,和全黑没有什么区别。 江珩觉得吴徵应该是喝晕了,手指在安全带搭扣上按了几次都没解开,他转而看着江珩,一双眼睛因为酒意有些迷离,润润地闪着细碎的光。 “我解不开。”吴徵声音软软的,“帮我。” 第86章 一根藤上七朵花 江珩一时间有些恍惚于吴徵到底是让他解什么。 但是解什么这件事情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把吴徵按在车后座上,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事实证明再奶的猫骨子里都是野了吧唧的。 一开始江珩有点犹豫,但吴徵很主动地勾着他脖子把他拽下来接吻,这种事情要是扛得住就不叫男人。 吴徵带着点酒劲的时候浑身滚烫,被江珩按着肩膀还一次次抬起头来吻他,唇上沾着甜美的酒气,让江珩觉得自己几乎要醉倒。 当江珩再一次试图去吻吴徵时吴徵偏头避开了他,江珩不懂吴徵是什么意思,吴徵攀着他的肩膀,像条柔腻的蛇一样寸寸下滑,他的吻从江珩的耳朵到下巴再到脖子,带着不加压抑的低/喘,黏软甜腻地流连在江珩喉结。 江珩一瞬间眼前有些发白,他恶狠狠地把吴徵按回在车后座上,吴徵跌在座椅上时,发出“嗯”的一声轻哼。 —— 地上扔着几个纸团。 吴徵缩在江珩怀里,自暴自弃般挡着眼睛。 好像什么都不看就能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他现在终于稍微清醒了一点,也才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一直都是清醒的,但是直到现在,才是一个彻底拥有理智的人。 吴徵简直连想都没办法回想,他怎么就会允许江珩握住自己。 …… 一念至此刚才的画面又复现在眼前,吴徵因为过于羞耻发出一声哀鸣,从手臂挡眼睛变成双手捂脸,绝望地倒下去。 可惜吴徵倒下去也是倒在江珩的怀里,江珩搂住了他,然后亲了亲他额头,总感觉发生这种事之后,对江珩的气息更敏感了。 “好点了吗?”江珩问。 这个问题当然不是问他身体,再怎么说好好一个男的也不会因为一发手冲就成为一具虚弱的皮囊。 吴徵疯狂地摇头,心理上是真的没有好,刚才有多爽现在就有多羞耻。 然后他感觉到江珩帮他整理了下裤腰又系上了牛仔裤的扣子。 …… 吴徵一把抓住江珩的手,以无比坚决的姿态缓缓把他手移开。 “拔*无情啊徵徵。”江珩贴着吴徵耳朵笑道。 “闭嘴!”吴徵捂着脸无力地喊。 吴徵整个人都要被羞耻的感觉淹没了。 重要的是他还一直在回忆那种感觉,江珩的触碰和自己动手还是完全不一样的,他又喝了酒本来就处在比较动情的状态,几乎没坚持一会儿就缴械投降了。 为什么又想到了细节。 想到的时候甚至还有点不甘心?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自己的大脑活动。 江珩双手卡着吴徵肋下把他往起拽了拽,继续搂在怀里,一边亲他脸一边说:“乖,你刚刚很可爱。” 可爱也还是很羞耻啊啊啊!!! 但是被说可爱还是……有一点点高兴的。 “你还没那什么呢。”吴徵闷闷地说。 这个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毕竟江珩一直在帮他而他自己只顾着搂着江珩脖子嗯嗯啊啊,除非江珩牛x到可以双手同时操作……这事儿不能细想,有点吓人。 “你说这个是想给我弄吗?”江珩问。 吴徵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腰都坐直了,江珩无奈地笑着又把吴徵搂回怀里:“逗你的,我又不是自己没长手。” “我……”吴徵瞬间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太大了,整个人尴尬得不行,“我不是……我就是……哎,我……” “行了行了。”江珩又亲亲吴徵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教外国人汉语造句呢。” 吴徵没忍住笑出了声,终于把一直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转过脸去看江珩,就看到江珩笑盈盈地也瞧着自己。 吴徵顿时又不好意思了,但这次江珩没给他转头跑的机会,强行扳着他下巴亲了他嘴一下,然后眼看着吴徵的脸蹭的蹿红,笑着说:“咱们回去吧?” 吴徵如蒙大赦地从江珩怀里弹出来,不是不愿意被江珩抱着,实在是现在的场景过分脸红心跳,他怕再来他会晕死在这儿。 就在吴徵准备开车门的时候,他听到手机响。 吴徵和江珩用的都是果机,铃声也一样,吴徵故意调的,所以江珩上次才会接错。这次手机铃声响时吴徵下意识掏自己兜,摸了一手空,接着就看到江珩顺手从座位上抄起一个手机,滑屏接听。 吴徵瞬间意识到大事不好,果不其然,一看手机壳,江珩拿的又是自己的手机。 “江哥!”吴徵伸出尔康手,颤巍巍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江珩对着手机:“喂?” 一秒钟的沉默,江珩迷惑地看向吴徵,反应过来以后惊恐地看向手中的手机。 就在这时,吴悠熟悉的声音清晰地通过话筒响彻在车里:“8好意思,是我打扰了。” 接着忙音响起。 江珩:“……” 吴徵:“……” 一分钟后吴徵的微信又开始疯狂弹出吴悠的分享:《小心!纵/欲过度有以下这些危害!》《适合年轻人的六十六种养气补血食谱》《和谐的夫妻生活一定要记住“小别胜新婚”》。 吴徵默默地拿头撞椅子背。 江珩捂脸。 吴徵悲愤地给吴悠打电话,电话接通之后气冲冲地喊:“姐!我没有……” “姐明白。”吴悠语重心长,满是安抚地说道,“徵徵,别的什么都不说了,注意身体,记得戴/套,安全又卫生。” 然后忙音再次响起。 吴徵石化。 你明白什么了啊!!! “这个事情吧。”江珩做出沉痛状,“让姐姐产生这种误会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我会找机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你忍笑忍得肩膀都在抽搐了。”吴徵面无表情地指出。 “啊,有么?”江珩人模狗样的又装了一秒的傻,接着瞬间破功,狂笑不止,“但这个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吴徵生无可恋,这不是你自己造的孽么。 “我认为要不你把手机铃声换掉,要不我把你换掉。”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此类乌龙,吴徵冷酷摆出霸道纨绔富二代的派头提出要求。 “我换,这就换。”江珩立刻认怂,乖乖换了个手机铃声。 两个人终于可以下车了,下车时江珩回手把扔在地上的纸团捡了起来。 吴徵:!!! 他看到江珩捡起这个包含着自己子子孙孙的纸团内心简直是复杂得要爆炸了,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自己怎么忘了捡。 现在江珩拿着他的纸团,这个事情就感觉很微妙,但是如果他特意去找江珩要这个纸团,事情就不只是微妙而是恐怖了。 好在电梯间前面就有个垃圾桶,江珩本来想把纸团扔进去,正在吴徵看着他的动作松了一口气时,江珩忽然又把手收了回来:“感觉扔在这儿很奇怪诶,还是上楼扔家里洗手间吧。” 不。 那就意味着吴徵要和江珩以及江珩手里带着自己子孙后代的纸团一起共度电梯20来层的旅程。 要亲命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的。 一看江珩似乎认真在犹豫,吴徵劈手把纸团夺过来,丢进了垃圾桶。 身后传来江珩压抑着的低笑,吴徵别扭地转头看天,只要我看不见,就无事发生.jpg —— 晚上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接着看电影,这次吴徵总算能稍微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认真挑了一部口碑还不错的片子看。 但这次江珩对他兴趣好像很大,一直从背后搂着他,一会儿捏捏他脸,一会儿玩他衣服上的熊耳朵,一会儿拽他那条手链,偶尔手还突然滑进去摸他腰一把。 “哎!”吴徵一巴掌打在江珩手上,“你刚到底……了没?” 江珩刚才洗澡的时间莫名地很长,大家都是男人嘛,都懂的,但是吴徵就不明白,如果已经解决过了江珩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你猜。”江珩笑吟吟地说,因为吴徵这句话动作又大了点。 江珩手稍微有一点凉,顺着衣领爬进来的时候感觉有点刺激,吴徵哆嗦了一下想把他手甩掉:“你怎么这么流氓啊。” 江珩闻言在衣服下面用了点劲,拧了他一把:“富二代骂人?” 吴徵一鼓脸,瞪着他:“就骂你了怎么着?” “哦哟。”江珩笑起来,轻而易举把吴徵按在枕头上,“罚你呗。” 这就是传说中的衣冠禽/兽吧。 吴徵浑身发软,只能垂死般搂紧江珩的脖子。 —— 江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点了什么样一个天赋点。 至少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都自认为是个自律的、谨慎的人。 大学时候确实有比较疯狂追她的小姑娘投怀送抱,江珩也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坐怀不乱。 但是在吴徵面前就有种不知满足的感觉。 这就是在沉默中渐渐走向变/态的体验吗? 如果不是怕吓着吴徵的话,江珩真想剥他睡衣,但还是念着“循序渐进”勉为其难地控制住了自己。 罚得差不多了之后江珩直起身,果不其然吴徵嘴唇又被亲得红红的,一只胳膊挡着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稍稍抬起手来,半睁着眼睛看江珩。 那双眼睛就像江珩想象的一样,水光潋滟。 过于可爱。 “想喝水吗?”江珩问,这个问题主要是想转移下他自己注意力,然后他就准备站起来倒水去了。 结果吴徵探手过来,扯住了他衣角。 “不想。”吴徵说。 江珩一愣。 吴徵攀着江珩的脖子靠上来,但是又不敢看江珩。 他把脸靠在江珩肩上,闷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还想要。” 第87章 周末愉快 这件事情充分说明,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并不是一个偶然事件。 江珩揽着吴徵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种得了便宜卖乖的行为让吴徵再次嘤嘤嘤地转过脸去。 “也不是第一次了,还这么害羞。”江珩又叹气。 这种老流/氓的口气让吴徵天灵盖都要飞了,他噌地转回来对着江珩一顿锤。 发生这种深层次交互肯定会得到亲密度提升的结果。 江珩很自然地在吴徵耳朵后面亲了一口,然后各自去扔纸洗手。 之后两个人又赖在一起,电影放着但是都没在看,就闲聊。江珩手闲不住,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的,吴徵一把攥住他手:“没完了你!” “刚才那架飞机好像是富二代自己要求的吧。”江珩说。 吴徵:“……” 说到刚才那架飞机他可就不困了。 “我手都酸了。”吴徵抱怨了一句,“你怎么那么能撑的。” “啊。”江珩回答的时候话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我可以当成你在夸我吗。” “我……”吴徵噎了半天才说出来,“我怎么觉得我是在损自己啊。” 江珩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也没有,每天第二次本来就比第一次持久一点,很正常吧。” 纯洁的吴徵并不习惯和人讨论这么色泽鲜明的问题,于是再次捂住了脸。 其实江珩也是第一次体验。 看来还是他比较更加变/态一点。 “但是我也今天第二次啊。”吴徵想了想又说,说完才感觉好像又是自己损自己,啊了一声捂住嘴,一脸郁卒。 江珩笑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然后才又把吴徵搂过来坦白说:“其实我刚才一直背乘法表来的。” 吴徵唰地回头,表情都鬼畜了,男人的自尊这么扭曲的么。 —— 睡觉,起床,醒来的时候吴徵刷了下朋友圈,先看到毛二果发了一条秀恩爱的合影,对方当然是袖袖,两个人在美颜相机的帮衬下颜值拔群,吴徵点了个赞。 再往下,看到吴悠在朋友圈分享了一大排养生文章。 吴徵脑门挂下三条黑线。 他毫不怀疑这个是只分组给自己看的。 再往下。 吴徵看见老妈分享了一条内容。 “孩子早恋家长要以何种心态面对。” 吴徵:??? 悠悠姐是真的把这事儿告诉老妈了吗? 不是,早恋??? 吴徵震惊地翻出身份证,确定他已经26了。 然后面容抽搐地关了朋友圈,决定装看不见。 之后吴徵把手机收了,一回头,才发现江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专注地看着自己。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江珩眼神温软得像是清晨的阳光,再加上又是这种面对面男友视角,视觉加上关于昨晚的想象,顿时让吴徵有些不好意思。 他刚想说点什么,江珩已经凑过来亲了他额头一口,随后话也没说的起来洗漱去了。 吴徵怔怔看着江珩穿着灰色睡衣挺拔颀长的背影,摸了把自己的脸。 太不矜持了。 —— 工作日已经够累的,今天两个人都没有出门的打算,吴徵缠着江珩要他给做饭,江珩无奈地说:“我真不怎么会做饭啊,咱俩叫外卖不好吗?” “你不要跟着我就染上富二代铺张浪费的毛病。”吴徵振振有词,别人做的饭再好吃也没有江哥亲手做的好吃,这是真理。 江珩听吴徵这么说,笑着伸手掐了把吴徵的脸:“承认自己是富二代了?” 吴徵跺脚,偏头,做生气状。 吴徵这种反应当然不是故意作精,果然江珩还是明白他的意思。 江珩很懂地凑过来亲他,一个绵长的亲吻之后他说:“这个补偿你。” 吴徵再次很小公举地捂着脸点头。 江珩研究了半天菜谱,主要是看哪些菜看着还不错买菜也省事,又跟吴徵家里现有的存货对了一下之后,准备烧个猪脚,烤个鸡腿,再随便做个素菜,跟吴徵说了安排的菜之后吴徵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讲究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给你做饭能不讲究吗。”江珩说,“我自己的话就白菜炒肉了。” “那还是讲究点吧。”吴徵立刻说。 养尊处优谈不上,能吃烤鸡腿烧猪脚的时候不吃白菜炒肉的决心他还是有的。 于是两个人一块儿下楼,江珩刚才已经看了,附近有家新开的生鲜市场,他们去买了小份装的猪蹄、琵琶腿、新鲜的娃娃菜,然后买了粉丝和大米,又去调料区看调料。 江珩一边看一边摇头啧嘴:“高端超市就是不一样,这要是在农贸市场买能便宜不少。” “没关系,哥有钱。”吴徵说,江珩回头冲他笑。 买好了这些之后吴徵又忍不住想去逛逛,到了超市就想转是人类本性。 于是在买了今天做饭必备的材料之后,两个人又买了一堆酸奶果汁、面包薯片,吴徵还在烘焙区给江珩买了个小蛋糕,并坚决表示这块蛋糕一定要他自己付钱。 排队付款时,两个人不约而同看到了货架上摆着的口香糖和……某种方形小盒子。 吴徵:!!! 他慌忙转开眼,我看不见就等于没有。 江珩盯着小方盒子若有所思。 吴徵惊呆,用眼神疯狂质问江珩你要干嘛? 江珩好像没看见一样,缓缓把罪恶的手伸向了小方盒子。 oh no! 吴徵瞬间化身名画《呐喊》中的男主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在场群众注意到之前把江珩的手拽了回来。 江珩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就又开始笑,但是在公共场所江珩不能笑得太夸张,所以就用手挡着嘴。 吴徵:…… 结账出去之后一人拎着一个塑料袋,吴徵快步走在前头,江珩紧赶慢赶追上来,在吴徵边上小声问:“真不让我买啊?” 吴徵感觉自己耳朵瞬间就红了:“买那个干嘛?” “你说呢?”江珩反问。 “不行。”吴徵斩钉截铁地拒绝,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明明已经是葫芦兄弟了,但就是很害羞,就连做很亲热的事情都必须缩在被子里,不好意思被江珩看到。 江珩看他态度还是一样坚决,也就没有再要求,拍了拍他后背说:“好,那咱们不急。” —— 快乐的周末时光总是短暂,愉快的周末又过去了,星期天晚上吴徵缠着江珩舍不得他走,但是上班的压力悬在头上,江珩最后还是满心不舍地离开了。 一个人住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是和喜欢的人一起住过之后,就很难再回到之前的日子。 吴徵躺在床上就想到江珩把他摁在床上亲吻,去厨房拿饮料会想起江珩戴着围裙在灶台边炖猪脚,进了客厅想起自己从背后抱着江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的相处,就好像已经习惯了江珩进入自己的生活,仿佛江珩原本就是这种生活中的一部分。 —— 江珩回到自己家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收拾东西。 虽然在这里住了三年多,但一个人的生活极其寡淡,江珩也没有什么私人物品,如果要搬去吴徵那儿的话,租个车……不,打个车就足够了,就俩行李箱而已。 明明同居的提议自己当时是婉拒了,但是看来内心深处是一直在想着这档事。 江珩必须承认跟吴徵住在一起的感觉特别好,自己喜欢的人睁眼闭眼就可以看到,他会黏人,会撒娇,也会向自己表达需要。让江珩感觉到自己被喜欢着,被需要着,有照顾人的成就感。 起初婉拒也是因为觉得进展太快了,他主要是怕吴徵只是一时冲动。但根据现在两个人的发展情况来看,可能没有什么快不快的说法,每天都迫不及待想黏在一起。 住在吴徵那,总感觉有点过意不去,水电网费全包管零食管饮料管一切开销是肯定的,要不要再交点房租? 快两百平米的房子,正价收租金江珩付不起,大半个月的工资都得扔在那,要是收个感情价又感觉没什么意思,还得再跟吴徵商量商量。 但反正不想拖着了,既然已经想到这个程度就搬过去吧。 周五还在假装深思熟虑,现在打脸来的不要太快,可就是想跟吴徵呆在一块儿,没什么好犹豫的。 江珩在要不要给吴徵惊喜这件事上纠结了一下,仔细一想万一给了惊喜,自己到了发现吴徵在洗澡/看剧睡着了/出去吃夜宵了,他岂不是要拎着俩大箱子像傻子一样在外面等。 于是他给吴徵发消息说,现在打车过去,吴徵起初一脸迷茫地问,江哥你是把东西落我这了吗? 江珩说没有,我是想把东西搬你那儿去,吴徵反应过来之后一个电话打过来,勒令他呆在原地别动,自己这就开车来接。 江珩想想也好,就答应了,拎着俩大箱子下楼等吴徵。 吹着小风等着车,万所打了个电话过来。 江珩赶紧接了,万所在那边说:“小江,准备一下,明天出个短差。” “好。”江珩先答应,然后问,“什么事?” “一个在苏市举办的展会,咱们院有参展,需要你跟着过去一下。”万所说。 江珩回忆了一下,他知道这事,但是任务没派到他手里,所以他就没跟进,不过这种事到临头突然把他拉过去帮忙的场面江珩也经历过,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好。”江珩说,“还有谁去?我这边还需要带人吗?” 江珩这是在暗示自己想带吴徵,但万所无情地驳回了他的暗示。 “你自己去吧。”万所说,“是王所推荐你去的,还有一个编辑部的人跟你一起,我估计那个人也是他比较亲信的手下。” 哦嚯? 江珩瞬间想起那天早上他和吴徵讨论过关于钓鱼的事情。 现在浮漂好像动了动哦。 江珩笑了下说:“好。” 第88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半个小时之后吴徵跟江珩坐在车上,江珩非常主动地提出开车,于是吴徵又乖乖去了副驾驶。 “什么?”听到江珩要出差的消息,吴徵难掩失望之情,“要去多久?” “短差,两三天吧。”江珩说,“苏市那边的展会。” “苏市的展会咱们也没跟进,为什么叫你出差?”吴徵不太爽。 江珩“啧”了一声,笑着说:“你猜猜看?” —— 其实不管王所想搞什么,吴徵都没有那么在意,富二代就是这一点好,做什么都有底气。他最高兴的当然就是江珩搬过来跟他住。 这次江珩不用他指路就把车停进了车位,然后拎着两个行李箱下车,吴徵想帮忙,他还不让。 “江哥你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小机灵鬼。”吴徵说。 江珩听到这话身形一顿,然后慢慢转过头来:“嗯?” “之前还不愿意过来。”吴徵尚未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快乐口嗨,“现在还不是……哎!” 江珩顺手把一个行李箱推过来,将吴徵锁在了墙角。 地下二层的停车场,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很少。 声控灯在短时的安静下熄灭,只有远处应急的红灯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这儿有监控。”吴徵压着气声说,生怕灯又亮起来。 “嗯。”江珩说,“就亲一下,你介意吗?” “倒也没……唔。” …… 半分钟后灯地下二层的灯亮起,江珩左手右手各拉着一个行李箱走在前面,吴徵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后头。 还在偷偷抹嘴。 上楼之后已经很晚了,这就导致两人面临了恋人日益增长的某方面需要和工作压力导致的时间不足的巨大矛盾,但一想到马上要出差了,江珩还是不肯放过吴徵,把吴徵按在被子里一顿揉。 吴徵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战损形态,睡衣斜挂在肩膀上,脖子还有脖子以下部分全是草莓印。 吴徵脚步虚浮地跑去洗手间清理完后,惨叫着跑回来,怼着江珩一顿摇晃:“你让我明天怎么上班!” “穿高领吧。”江珩说着把吴徵搂过来,温温柔柔地亲他嘴和脸。 吴徵很吃这一套,江珩一温柔下来他就连话都不会说了,基本处于江珩说什么他都嗯嗯嗯的状态。 没敢再折腾更久,两个人关了灯在床上搂着。 突如其来开始的同居生活和过去两个周末好像也没有太大差别,吴徵满足地舒了口气,江珩像撸猫似的摸着他头发。 吴徵很快开始犯困,客观来说这个周末的体力消耗还是有些大,昏昏欲睡时他听到江珩在他耳朵边上轻轻喊“徵徵”,一边喊一边亲他耳朵。 “嗯?”吴徵呓语着答应,往江珩怀里缩了缩。 “我出差了记得想我。”江珩说。 “想。”吴徵喃喃说着,“每天都想。” 江珩应了一声,把脸埋在吴徵后颈,继续蜻蜓点水似的亲热,吴徵确实是困了,在这样断续的甜蜜里坠入梦乡。 —— 第二天一早,吴徵迷迷瞪瞪睁开眼时,先听到厨房传来叮咣的声音,吴徵一个激灵坐起来,伸手就去抄放在门后的网球拍。 家里进贼了? 然后他闻到蛋卷的香味,这时候睡傻了的吴徵才终于反应过来:江珩现在在他家里。 ……江哥在我家里啊??? !!! 明明昨天自己把江珩接回来的,现在吴徵居然有种惊喜感,他着急忙慌地跳下床,洗漱的时候听到江珩在厨房那边喊:“睡醒了?” “早安!”吴徵含着一嘴牙膏嚷。 突如其来的,有了种过日子的感觉。 吴徵洗漱好之后,江珩已经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来,煎蛋卷、三明治、橙汁,对于早已习惯了食堂大锅饭(而且因为经常迟到,还往往吃到的是最后放凉了那一茬)的吴徵来说,这样的早餐简直是人间珍馐,他立刻在疯狂吹捧中把自己那份吃得干干净净。 之后两个人一起上班,这次江珩让吴徵开车。 车开到九院大门时,吴徵又想去戴墨镜,江珩说:“不用。” “那被人看见了怎么办?”吴徵问,“你不是说有人盯着我们?” “看见了又怎样。”江珩一脸无所谓,“顺路遇上还不能搭你车了?” 吴徵这才明白江珩不开他车的原因,只要是吴徵自己开车,就算被人看到他们在同一辆车上,也不是很硬的锤。 江珩的车票订在下午,午休之前江珩就提着行李箱走了,临走前他特意跑来跟吴徵说:“记得我和你说过的。” 吴徵比了个“ok”的手势。 —— 当天下午,临下班前,王所打了个电话过来,叫吴徵上楼。 “所长,我手里还有活没做完呢。”吴徵一如既往地推辞。 “先上来,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王所说道。 王所是上级,吴徵没法再推,只得摇着头叹着气上去,他走出办公室之后,几个小姑娘还小声地讨论说,心疼吴哥,江主任不在了没人罩他,只能被王所欺负,一会儿估计他又得加班了。 吴徵敲门进了所长办公室,王所正在喝茶,一看见喝茶吴徵就想吐槽,为什么所有的所长都一定要喝茶。他寥寥几次不得不进所长办公室的经历里,没有一次所长不是在喝茶的。 “坐吧小吴。”王所看了吴徵一眼,笑着指指沙发。 “……”一看王所笑了,吴徵就知道,鸿门宴摆起来了。 平时没什么事儿的话王所才不会冲他笑呢。 “小吴来宣传所也有挺长时间了吧?”王所选了一个非常和蔼的开头。 吴徵谨慎地点头:“是的,已经四年了。” “四年了,一直都在会展。”王所说,“想没想过换个部门?” 吴徵没料到王所这么单刀直入,脸色一变,又强行挤出个笑脸:“我觉得会展中心挺好的,换部门之类的想法暂时还没有。” “是吗,会展中心好在哪儿?”王所问,慢慢啜了一口茶。 这是个陷阱,吴徵果断得出结论。于是他从团队工作能力强啊、同事关系和睦啊、办会办展经验丰富啊各种角度哇啦哇啦说了一堆,就是只字不提江珩。王所一直笑吟吟地听着他说,总感觉笑脸背后不怀好意。 吴徵讲完以后,忐忑地看着王所,王所慢慢地又喝了一口茶,这种刻意放慢动作节奏的行为,既可以让自己更加进入状态,也可以让对面的吴徵更加心慌。 “说了这么多,怎么没听你提到你们江主任啊?”王所问,语气仿佛一只狼看着不慎跳入陷阱的小羊,“你们江主任在所里好像口碑不错吧?” 糟了,吴徵脸色一变,他只想着避嫌,却忘了过犹不及,而且王所这个问法……看起来是有备而来。 吴徵抿了抿嘴唇,勉强笑了笑:“江主任是会展中心的发动机也是决策者,会展中心好就是江主任好,没有江主任带动的话,会展中心是不可能有今天成就的。” “嗯。”王所缓缓点头,“这倒是你的真心话。” 吴徵脸色又变了变,看着王所勉强露出个疑惑的表情,像是要问:什么意思? 但这个问题不需要他再问了。 因为王所随即问道:“那你觉得江珩这个人怎么样?” 吴徵紧张地手指绞在一起,还在强行装傻:“这个问题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呀,江主任是会展中心的……” 王所竖起手掌,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江珩在会展中心的地位我明白,我是问他对于你个人来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吴徵咬了下嘴唇,避开了王所针尖般的目光。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完全不应该摆到台面上,吴徵没法回答。 王所的茶喝完了,他又倒了一杯,汩汩的流水声仿佛敲在吴徵心上,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火候到了。 王所把茶杯轻轻往桌上一放,杯子和玻璃桌面相触,发出一声脆响,吴徵一个激灵抬起头:“所长,我……” “院里不鼓励同部门同事之间有超出普通朋友关系的交往。”王所的声音变得沉稳而冷淡,“一方面这会影响工作的正常进展,另一方面也会妨碍院内的人事管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徵咬了咬牙硬撑着摇头:“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王所站起身,缓缓踱步到吴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会议部现在空缺设计的岗位,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不妨向所里提交申请,把设计部转到会议部名下。” “为什么?”吴徵垂死挣扎地质问。 王所笑了笑:“不转也没关系,利害我刚刚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心里自己应该有杆秤,是好是坏可以掂量得清。你来所里四年,业务水平优秀,我很欣赏你,我也一样欣赏江珩,希望你们看清方向,不要葬送自己的前途。” 吴徵身子晃了一下,心如乱麻,脸色更苍白了。 王所看他不说话,也不着急,保持着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他。 过了一分多钟,吴徵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王所,您刚才说的有一部分内容我不是很明白。但是,把设计部转到会议部的事,我会好好考虑。” “嗯,明白不明白,自己心里清楚。没别的事儿了,你回去吧,轨道展的工作继续加油。”王所说着,慈祥地伸手拍了拍吴徵的肩,“别的事情你好好考虑。” “会的。”吴徵说,连正眼看王所都不敢,慌忙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吴徵快步下楼,像是一步都不想在二层多逗留,冬天五点多,天已经黑了,吴徵下了楼之后居然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急匆匆地冲出宣传所大门。 吴徵快步往停车场走,像个没头苍蝇,看得出他已经慌了,显然他在想王所怎么会近乎明牌地点出他和江珩的关系。 这种时候吴徵要做的,就是赶紧给江珩打电话,询问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吴徵保持着拨电话的动作,继续走,走到停车场没什么人的地方,然后一边假意把电话放到耳边,一边突然地回过头。 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夏莳,吴徵瞳孔一缩。 竟然是你? 第89章 田忌赛马 一天前—— 吴徵家小区,地下车库。 “苏市的展会咱们没跟进,你猜为什么万所会让我去现场?”江珩熄火之后没急着下车,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因为没有能管事的呗。”吴徵想也没想就说,“咱们所论上会经验,谁能跟你比啊。” “错了。”江珩笑了下说,“这叫兵分两路,各个击破。” 吴徵一愣,睁大了眼睛。 “王所找个人跟我一块儿出差,你以为是想监视我吗,正相反,他留在宣传所,你也在宣传所,如果万所那天说的没错,真有人在盯咱们的话,他就是准备要动手了。”江珩说。 “意思是王所要找我的茬?”吴徵指着自己问。 江珩点点头:“他在我这里吃了两次亏,应该也明白从我这边讨不了好,你看起来比我好欺负一点,所以他……” “我看起来好欺负?”吴徵瞬间切换成愤怒脸,“我拿钱砸他信不信。” 江珩笑得直拍大腿:“别啊,文明点,富二代。” “哼。”吴徵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后,还是继续听着,“你的意思就是他把你支走,就是为了拿我开刀?” 江珩点点头:“他没有自己跟我走,而是派人盯着我,这就说明他有田忌赛马的打算。” “哦,合着我是下等马呗。”吴徵脸一垮,“下车了下车了。” 江珩赶紧拽住吴徵手腕把他拉回来,顺带在他脸上亲了口:“别跟我急啊,王所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那你说我是上等马还是下等马?”吴徵斜着眼问。 “你是我家徵徵。”江珩一脸惊讶地说,“干嘛非拿自己跟马比,好奇怪你这人。” 吴徵:“……” 在这种又玩又闹的画风中逗了一会儿,才终于回归正题。 “王所肯定觉得你是个挺好拿捏的人,你想,平时你不参与交际,偶尔几次出现也很少说话,明显就是那种技能专精情商不行的人设。”江珩说。 “我本来也是啊。”吴徵很坦然。 江珩一想吴徵说的也对,他哑口无言,但是并没有那么夸张。 应该说吴徵是在共情这方面比别人稍差,但察言观色不在话下,他只是反应得稍微慢一点,而且经常是就算看出来什么也懒得伺候。 “他对你有这种判断的话,在你面前可能会比较刻意地用气势来压你。”江珩直接说结论,“因为他会觉得你不经吓,随便吓唬一下你就会露出和我关系不正当的马脚来。” “我不经吓?”吴徵一挑眉毛,“等着天凉王破吧他。” “别别别。”江珩立刻又抚慰了下吴富二代徵的自尊,然后说,“前面我跟你提了钓鱼,钓鱼就要有饵,这次的饵就是你。我知道你不怕他,但是你得装出怕的样子。” “然后呢?”吴徵问。 “他找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促成会展中心解散,保住会议部,但是现在的局面是我们大优势,没有非常特殊的情况基本上我们是不会解散了。”江珩说,“所以我觉得,他的想法一定是通过威吓你,跟你分析利弊,试图劝说你主动离开会展中心,最好是带着整个设计部调动到会议部去,因为这个申请是你主动提出的,等我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他的如意算盘也就打成了。” “但我肯定不会转的。”吴徵说,“大不了我就辞职。” “我知道,不过咱们这次是钓鱼,钓鱼就得换个办法。”江珩说,“你露出破绽,引诱他步步深入,就像一个陷阱,等他掉进去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吴徵听得眼睛一亮:“那么我具体要怎么做?” “如果他找你,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主动提我,他看你刻意回避跟我有关的话题,一定会觉得你心虚,拿我来试探你。你要按照他想象的那样,做出惊慌的样子,但与此同时,一定记得嘴硬,不管他说什么,你就演出一副吓得半死但为了江哥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样子,这样他一上头,觉得再稍微努努力你就屈服了,应该就会拿出实锤,比如照片录音什么的来镇住你。”江珩说。 “我靠,还有那种东西。”吴徵惊得坐直了,“什么照片?” 江珩失笑:“……我不是说真有照片,就是比喻。总之,如果他拿出这种东西,你尽量弄个副本下来,或者动动你聪明的小脑瓜,搞清楚那是在什么场合下拍的照片录的音,然后咱们倒推,看看那个可能的底牌是谁。” “好。”吴徵说,“如果他不给我亮底牌呢?” “他不亮底牌,你就嘴硬,咱们的目的就是逼他亮底牌,知道对方的身份,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拉帮结派的证据。就算这次他暂时忍住了,在我回来之前,他也一定会反复找你,给你施压,他不是个能沉住气的人,只要你给他足够的希望,他手里有牌,最后一定会亮给你。”江珩说。 江珩拿起卡位里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继续说:“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手里没有底牌,那么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他,威胁过你之后,我会认为你在紧张的情绪下更容易露出破绽。比如说,你可能会一出办公室立刻联系江珩,询问他你到底要怎么办,而且这种时候一切会留下文字痕迹的信息传递都不靠谱,所以你会优先选择打电话。” 吴徵咬了咬嘴唇。他代入了一下,感觉江珩说得对。 “王所是个聪明人,他肯定能算到你这一步行动,如果他真的没有底牌,就会在你可能露出破绽的时候抓住一切机会试图给自己找到一张底牌。”江珩说。 “简单来说,他大概率会找人跟着你,试图看看你要做什么,最好能偷听到你的电话,证明你跟我关系过密,即使不能,拍几张照片也是好的。而且他在我身边还有人,要是能证明找过你谈话之后你立刻联系我,添油加醋一番也勉强可以当成一个实锤来用。。” “所以这时候我就能知道他的线人是谁了,对么?”吴徵机智地说道。 江珩点点头。 吴徵立刻竖了个大拇指,这一整段对话下来,他总算跟上了江珩的节奏。 给自己点个赞! 江珩:“……”我就差把答案直接递给你了,这么自豪大可不必。 “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江珩说,“咱们的目标是弄到王所拉帮结派,搞小团体的证据,所以即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不要打草惊蛇。” “那知道了对方身份之后,咱们要怎么弄到证据呢?”吴徵问。 “我这边这个人,我自己会想办法。”江珩说,“你那边那个,先搞清楚是谁,不要让对方发现你起疑心,然后把这个人身份告诉我就行。王所派来跟着我的估计是他比较器重的人,要不也不会拿来跟我较量,你那边那个应该好对付一些,先不用急。” —— 苏市。 现在刚好是晚饭时间,展会搭建现场,给工作人员提供了盒饭。 江珩和编辑部赵圆圆一起吃饭,他之前就听说过这个新人,来了九院也就一年多吧,没什么亮点但是算个红人,小道消息说他不久就能升编辑部副主任。 原来根本原因在这里。 从外表看赵圆圆就是个很普通的男生,各方面都普通,甚至比较内向,看不出是会和王所搭线的样子,不过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要知道在王所突然搞出一堆幺蛾子之前,江珩也一直觉得他是铁面无私那类型的。 江珩跟赵圆圆找了张桌子面对面坐下,宣传所来的就他们俩,江珩演技开到100%,显得亲和极了。 “怎么让你一个编辑部的跑过来跟展会了。”江珩打开饭盒盖,笑着说,“感觉怎么样?” “嗨,估计是所长也想让我各方面学习学习,这不是跟着您么,收获很多。”赵圆圆也笑着,“这边伙食不错啊,还有狮子头。” “是。”江珩说,“听说狮子头是苏市的名菜,咱们尝尝。” 他说着话,手机突然响了,江珩拿出来看了一眼,只见屏幕上吴徵的名字一闪一闪,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表情又稳定下来,冲着赵圆圆一笑:“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赵圆圆立刻言笑晏晏地答应,江珩接起电话,急促地“喂”了一声,然后快步去远了。 赵圆圆看江珩走了,立刻在备忘录上记下了现在的时间,来电人是吴徵,他看得非常清楚,他立刻向王所汇报情况。 走出十几步之后,江珩确定赵圆圆听不见了,才对着电话那边说:“辛苦你了这次,太谢谢了。” “咱俩还说什么谢啊!”苏瑾在那边说,“从苏市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点特产啊。” “好嘞。”江珩笑着说。 “你们玩儿什么呢,跟谍战片似的。”苏瑾忍不住又说,“还‘吴徵一给你打电话你就给我打电话’,击鼓传花啊?” “钓鱼游戏。”江珩笑了笑说。这种事情还是别跟苏瑾她们说的太多,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她们也不至于被牵扯。 “啊?”苏瑾一脸迷惑,随后又长长地“哦”了一声,“懂了,情/趣,行,我不废话了,吃好玩好记得给我带特产啊!” 江珩看着眼前瞬间变成忙音的手机:“……” 你们女人有时候真让人摸不透。 —— 与此同时,九院,停车场。 夏莳看到吴徵突然看过来,有点紧张地笑了一下。她笑的时候脸颊侧面有一个小酒窝,很甜。 夜风吹动她的头发,有点老港片的味道。她明明是个很美好很可爱的女孩子啊。 “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儿?”吴徵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若无其事地问。 第90章 吴哥你个负心汉 “我……”夏莳撩了下头发,笑着说,“出来散散步,办公室里开了暖气,有点闷。吴总监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里是停车场,我开车回家肯定得在这儿啊。”吴徵说。 “啊,也对。”夏莳眨眼笑了笑,“真巧,那我先回去接着加班了?轨道展真是个大事儿,全所都忙起来了。” “是啊。”吴徵附和着,“大家都辛苦了,注意身体,每年这时候都有累病的。” 夏莳笑着挥了挥手,袅袅婷婷地走回宣传所。 吴徵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愿意相信,但他也看得出,夏莳是在故作镇定。 虽然夏莳的理由好像都说得通,但停车场就他们两个人,夏莳都没有招呼他一下,现在还急匆匆要走,心虚的感觉溢于言表。 而且夏莳在这里的理由真是不要更牵强了。 虽然和夏莳严格来说也没什么交情,但吴徵对她的印象还挺不错,而且这个小姑娘在自己不知情的前提下,对他和江珩的关系起了莫大的助攻作用。 所以吴徵现在打心眼里希望江珩是判断错了,即使他自己也知道江珩没错。 为什么会是她啊。 吴徵有点烦,烦躁地回办公室收拾东西,然后准备走。 只能说,是夏莳总比是部门里的哪个人要稍微好点,但还是让人很不高兴,夏莳给人的感觉阳光明媚大方,吴徵不太能接受她是个反派。 吴徵把夏莳的事情告诉江珩,江珩居然回了一句: -如果是她的话,说明情况还不错。 吴徵顿时一头雾水,他想江珩是不是被气晕了。他给江珩回了个问号。 江珩问: -你方便说话吗?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吧,我这边到了酒店再跟你说,赵圆圆老想看我手机,很烦。 吴徵说,好。然后背上包,再次去停车场。 上次是为了把跟踪者诈到没人的地方,免得冤枉无辜群众,这次是真的准备走了。 结果吴徵一到停车场,意外地发现夏莳又站在那儿,站在自己的车边上。 —— 夏莳穿着卡其色的风衣,衣摆下面露出白色连衣裙的边,裙摆在风里像海浪一样,很漂亮。 吴徵却没心情欣赏,她又来干嘛?总不会是做贼心虚还想来洗白自己一下吧? 但吴徵谨遵江珩说的“不要打草惊蛇”,笑着冲夏莳抬了抬手,作出惊讶的样子:“哎,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刚不是都上楼了么?” 本来以为又是一番假笑寒暄,没想到夏莳居然说:“吴总监,我有些话想跟您说。” 吴徵这下是真愣住了,有话跟我说? “你说。”吴徵点点头,看着夏莳。 夏莳倒是罕见的目光有些躲闪,她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吴总监你……近段时间院里查在岗纪律会查得很严,我刚看你在打电话,以后尽量别在院里打私人电话比较好。” 吴徵一脸懵逼,她这是在自/爆?在提醒自己?为什么? 吴徵稳了下情绪,继续无辜脸问道:“啊?还管这种东西的吗?” “对。”夏莳一看吴徵信了,立刻用更坚定的语气说,“所以一定记得,少在院里打私人电话……聊微信什么的也是,小心一点,会查纪律的。我是行政部的,工作就管这一块儿,我不会骗你。” 吴徵又蒙了一会儿,才对着夏莳一抱拳:“好嘞,谢谢。” “嗯。”夏莳展颜一笑,“没别的事了,就……一定要记住我说的啊。” 吴徵冲她又挥了挥手,随后打开车门钻进车里,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夏莳总算稍微释然了点,虽然良心不安,但是她不敢提示更多东西,她怕吴徵会起疑心,更怕王所会发现。 最近一段时间她每天内心都在受煎熬,可除了什么都不说,装作一个没用的人之外,她真的没办法做更多了。 作为一个需要靠王所的荫庇才能保住这份工作,在帝都活下去的小女孩,这次隐晦的提醒已经用尽她全部勇气。 —— 吴徵到家之后江珩弹了条视频过来。吴徵一看是视频,先吓得掐掉,跑进洗手间梳了会儿头才重新打过去。 江珩的脸出现在画面里时,吴徵顿时把刚才的烦心事都忘了,只感觉到对江珩的思念。 如果江珩现在就在身边该多好啊,他现在心情有些糟糕,迫切地需要和江珩抱抱。 江珩对着镜头伸手,做了个拍头的动作:“没事儿吧?” “还好。”吴徵稍微好了点,冲江珩笑笑,“但我还是挺……想不通的。”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有点惊讶。”江珩说,“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的话,是夏莳总比是子卿、晓薇她们要好得多,对吗?” “你难道还怀疑过她们吗?”吴徵有些难过地问。 “我不会怀疑自己部门的任何人,但是我之前也没有怀疑夏莳。”江珩说,“事实摆在我面前,既然没法推翻,那就只能接受。” 吴徵叹了口气,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情况。 虽然夏莳跟他们不算是朋友,但至少也是比普通同事稍好一点的同事,他无数次经历过这种类似“背叛”的感觉,可到现在还是很不习惯。 “但是夏莳应该也不是那么纯粹的王所那边的人。”江珩说,“如果她对王所毫无隐瞒的话,王所那里会有不少实锤,至少西院那几天,咱们俩真的相当暧/昧。可是王所既然黔驴技穷到让她出来跟你,说明她没有给过王所任何东西。” 吴徵点点头,没说话。稍稍欣慰了一点而已。 “刚才夏莳也跟我说了些东西。”吴徵说,然后把夏莳隐晦的提示复述了一遍。 江珩听后跟吴徵的看法相同,就是夏莳确实是在提醒他,为什么要提醒,结合夏莳前面的做法来看,可能是良心不安,这是她自己的心思,谁也说不准。 夏莳那条线按下不提,江珩开始给吴徵说自己那边的情况。 “我这边的是个叫赵圆圆的新人,你听说过他吗?”江珩问。 “在大群里看见过一眼,编辑部的对吧。”吴徵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原来是搭上王所这条线了啊。” “对。”江珩说,“他对王所应该挺忠诚的,老在我这儿试试探探,最恐怖的是他还试图跟我睡一屋你知道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吴徵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江珩就开始笑,笑得眼睛弯弯的,顿时又从精英人设变成了邻家哥哥。 问题是放在之前,吴徵只是觉得邻家哥哥版江珩比较少见,所以喜欢看,可现在,邻家哥哥造型的江珩都是出现在他家里,所以江珩露出这样的表情,吴徵顿时就又喜欢,又想他。 心里一半高兴一半难过。 “怎么了?”江珩笑着笑着,停下来问。 问的时候又探手过来,像是想从屏幕里戳戳吴徵的脸。 “没事啊。”吴徵装出一脸无辜,他可不想让江珩知道自己跟犯了相思病似的。 江珩露出很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知道你这人特别挂相吗?” “卦象?”吴徵一愣,“什么意思?我长得诸事不宜?” “……挂相是说你心里有什么想法的话,脸上都会表现的特别明显。”江珩笑了笑说,“比如你现在想的是,如果我在你边上就好了。” “我……”吴徵语塞,这种话承认起来太羞/耻了,但他没法不承认,确实是这么想的。 知道那个人是夏莳之后他就迫切需要一个拥抱,好吧其实跟夏莳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单纯的想要抱抱。 “不过这么想也挺好的。”江珩看他已经不好意思到说不出话,就笑着继续说,“毕竟我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吴徵自己也知道自己挂相了。 在这个极度吃光的摄像头里,他都能看到自己脸色由白变红。 不过吴徵心里确实很想江珩,他甚至想上去对着屏幕亲一下。 他知道毛二果很擅长这个,叫“麦吻”还是什么的,嗨,谁知道呢。反正他肯定是没办法真做的。 老人家了,太新潮的东西玩不来。 江珩的想法应该也差不多,两个人都笑盈盈地隔着屏幕对望了一会儿,最后谁也没能打破网恋老年人对屏幕的恐惧,只好略带惋惜地互道晚安。 睡觉时吴徵抱着自己左边的枕头,昨天晚上江珩还睡在这里,可惜今天又剩自己,孤枕成眠。吴徵把枕头抱在怀里,脸贴在枕头上。 晚安。今天也想你。 —— 第二天继续上班,早起江珩给他发了条消息,大概意思就是如果王所那边有什么状况,还是记得像之前说好那样行事,江珩自己这边有事的话下班之后会告诉他。 然后江珩说,好好吃饭。mua。 吴徵红着老脸也给江珩回了个mua。 有了昨天夏莳的提示,虽然不知道她是单纯不敢说太明白,还是她知道王所更多的手段,反正上班期间,吴徵连电脑微信都没敢登,有事找江珩都是用的q。 因为他们q纯粹是聊公事,还是在某些特定的,工作群用qq的情况下才会在q发消息,一年都说不上几句话,完全不必担心泄露聊天记录。 中午时分,吴徵正准备去食堂吃饭,忽然坐在他前头的梁子卿回过头来,神情很古怪地看着他。 “?”吴徵也一脸古怪地看回去,他不知道为什么梁子卿竟然满脸写着“你这个负心汉”。 吴徵想我可没对不起江哥啊??? 这时候梁子卿站起来,走到他工位边上,声音很小很小地说:“吴哥,有人让我带句话给你。” “谁?”吴徵看她这个状况,整个人云里雾里,这啥情况啊? 梁子卿脸上的表情已经从“你这个负心汉”变成了“你这个背叛江主任还装作自己很无辜的负心汉”,吴徵只能极力睁大眼睛,表明自己真的很无辜。 “行政部夏莳。”梁子卿说。 吴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他再看梁子卿,果然她露出了“你看你们就是哪里不对”的表情。 “夏莳说什么?”吴徵看梁子卿这极其复杂的神色已经猜到事情并不简单。 “她说在隔壁x大东门的牛肉面馆等你请你一定要去。”梁子卿神情麻木地说。 ……我勒个去。 吴徵心里知道夏莳找他,肯定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还特意找了个人来帮着说,还约了个很远的地方,种种迹象都指向有大事要发生。 但是梁子卿现在这个“老娘要替天行道”的表情实在是让他很难进入状态。 吴徵没办法,小声说了句:“那我先过去了,你别这么瞪我,我不会对不起你江哥的。” 然后赶紧起身赴夏莳的约。 梁子卿还蹲在那,眨了一会儿眼睛,才从“吴哥什么时候和夏莳勾搭上了”的疑惑中缓过神来,发现了一件更震惊的事,吓得她一个屁墩儿坐在了地上。 吴哥这是突然官方盖章了吗??? 第91章 我是来摊牌的 梁子卿坐在地上怀疑人生的同时,吴徵正在赶赴x大东门牛肉面馆。 这地方虽然不远但也不近,看得出夏莳为了跟他说话,很是费了一番力气。 去的路上,吴徵跟江珩汇报了这次约饭,江珩建议他可以去看看夏莳的口风,他们一致认为夏莳应该不会蠢到以色/相示好,但这种事没人说得准。 “孤男寡女,别给她编排你的机会。”江珩说。 这种要提防别人的感觉很不好,但也没办法。 夏莳坐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吴徵进店之后差点没看到她。 今天夏莳的造型跟平时大差不差,但没来由的给吴徵一种清汤寡水没神采的感觉。 “吴总监。”夏莳看到吴徵过来,站起身招呼,说话时她笑了笑,这次吴徵很确定了,她连笑都笑得不是那么神采飞扬。 “你好。”吴徵含蓄地点点头,悄悄按下手机的录音键,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至于百口莫辩,“这次找我什么事?” 夏莳拉开椅子,站起身,吴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却见夏莳深深鞠了个躬:“对不起。” 吴徵愣住。 夏莳鞠完躬就从容地坐回去,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的意思,坐好之后又小幅度地对着吴徵行了个礼:“这次约您出来就是想说这个,对不起。” 吴徵有点懵,搞不清眼下的情况了,但好像并不是他们预想的那种糟糕状况。 他问:“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就是……”夏莳想了想,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就是关于您和江主任的事。” 吴徵神色微动,夏莳看他的表情,立刻说:“您先别急着否认,我已经准备辞职了,所以您不用刻意瞒着我,我设了定时邮件,今天下午一点我的辞职申请就会发到行政那边。” 吴徵心里一震,“你要辞职?” “对。”夏莳咬了咬嘴唇,接着很坚定地抬起头,“我做了错事,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赎罪方式。” 吴徵听她说话声音有点抖,看出她内心很激动,于是做了个手掌向下压的手势,示意她先别急:“我先点个吃的,咱们慢慢说。” 夏莳点点头,没再说话。 点菜时吴徵问夏莳有没有想吃的,她摇摇头说跟您一样就行,于是吴徵自作主张点了菜,夏莳想结账,当然被吴徵拒绝了。 两个玻璃瓶装的可乐端上来,吴徵递了一瓶给夏莳,她双手握着瓶子,嘬着吸管,低着头发了一会儿愣,才问:“吴总监,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你这么问,我的答案应该是不知道。”吴徵说,“但也不是全都不知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 夏莳笑了一下:“这样也好……至少我会好开口一些。” 吴徵点点头:“请吧。” 夏莳垂着眼,像个做错事的学生。 她说:“我是今年七月来的九院,从时间上多数人都以为我是校招进来的,但其实我是走的社招。” “社招进九院可是非常难的。”吴徵说,心里明白了点什么,“而且行政部门没有很强的专业性,一般来说不会缺人到需要走社招的程度。” “嗯。”夏莳说,“所以录取我的时候,我就有了点跟别人不一样的身份,没有明确的称呼,就把我当成是王所的线人吧。” “为什么他会选你当线人?”吴徵问。 “因为我各方面条件都是那一批面试者里最差的,给我机会的话,我会比较好拿捏。我学历是大专,按理说根本连初面都过不了,以前也只是个小公司的前台,工资经常一拖几个月,所以我很需要这份工作。”夏莳说。 吴徵没有接着这个话茬评论。 听别人剖析自己的伤疤,不管出于什么动机都不是令人愉快的体验。 “说重点吧。”吴徵说,“你说对不起的原因?” “王所让我借行政职务之便盯着你们一点。”夏莳说,“目的是把江主任调离宣传所。” “为什么他这么想让江哥走,他把江哥当成竞争对手吗?”吴徵问,“可是除了王所之外还有赵所,升职就算要轮也不会这么快轮到江哥。” “因为赵所生病了。”夏莳说,“他现在这样子,其实已经和退居二线没有区别。” “什么?”吴徵一惊,直接站了起来,“赵所生的什么病?严重吗?你怎么知道?” “你别急,赵所得的是慢性/病,身体并没大碍,只是工作上不能负担太重,但这样的话你也明白,他基本上没有升职的可能了。”夏莳说,“事情是赵所自己说的,他也没有非常想往上爬,应该说是安于现在的位置吧。” 吴徵听她这么说,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这种发展总比王所指示夏莳去窥探别人隐/私强一点。 “所以从那以后,王所就开始盯上江哥了吗?”吴徵问。 夏莳点点头:“赵所升不上去,全所最有希望的就是江主任,江主任又起得很快,自然而然的,王所会警惕他。” 吴徵“嗯”了一声:“那他为什么会把矛头转到我身上?” “这件事是我的错。”夏莳说,“那天给你们拍照,我用的是连拍模式,你们打闹的场景都被相机记录下来,王所看到那些照片,觉得你们的关系亲密得不太正常。这件事我非常愧疚,对不起。”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急切地补充:“但是我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关于你们的消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个我相信,你如果给了的话,局面不会是现在这样。”吴徵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吴徵开口问:“有一个点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决定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夏莳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为什么’?” “站在王所那边,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把这件事告诉我,却只会让你丢工作,不是吗?”吴徵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约我出来说这些?” “因为我心里过意不去。”夏莳说,“一开始,王所只是让我看看赵所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动向,我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情,就照做了,可是从你们这事开始,我慢慢觉得,好像自己做的真的是错事,找您说这些,也就是我一种赎罪的方式。” 吴徵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现在心情很复杂,夏莳说的话让他多少感到安慰,可想到夏莳最开始确实是自愿的,他又真的有点难受。 “其实我也挺挣扎的,毕竟工作没了,我也不太能再找到这种水平的工作,可我怕以后王所会让我做更多我不想做的事,也不想再伤害别人。”夏莳说,“做过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到这里为止。” 她站起来,又鞠了个躬:“对不起。” 吴徵觉得自己这时应该功利点,管夏莳要王所和她的聊天记录,但又觉得不该再为难她。 做到这个程度,她心里一定也是煎熬的,不光有做了错事的煎熬,也有背叛王所的负罪感。 而且精明如王所,肯定不会用大号跟夏莳交流,聊天记录要了应该也没什么用。 所以吴徵最后只是说:“我理解,祝你往后一切顺利。” 夏莳笑了笑,她也没有奢望吴徵说“原谅”,有这句祝福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之后夏莳没再留下来,简单和吴徵告别后就离开了,她好像没有什么胃口,吴徵给她点的牛肉面一口也没吃,可乐也就喝了一点。 路人看了还以为吴徵把自己女朋友气走了,一个个丢给他谴责的眼神。 吴徵:“……” —— 苏市。 晚上江珩洗过澡,在房间里准备和吴徵视频,这时候房门响了。 江珩本来以为是酒店服务员,一开门,却发现是赵圆圆。 江珩很后悔,他就应该从猫眼看一下再应门,这样就可以假装睡着了没听见。 但现在门都开了,他没法再把赵圆圆赶走,于是江珩微笑着问:“什么事?” “江主任,今天的展会我有一点工作上的问题,想跟你请教一下可以吗?”赵圆圆说。 江珩心说我都穿着睡衣了当然不可以啊,但他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赵圆圆已经一只脚进了江珩房间。 行吧,看得出决心很坚定。 赵圆圆要是个小姑娘,江珩现在已经站在窗台上警告她离自己远点了,但他是个大老爷们,江珩不能这么着。 赵圆圆很不客气地在江珩房间的椅子上坐下,接着打开自己手里的文件夹。 江珩发现上面涂涂画画标满了各种颜色的波浪线和点。 wtf?江珩震惊了,就一个展会而已,您要有这么多思考和疑问的吗?? 三个问题之后,江珩发现了华点。赵圆圆的问题完全没有营养可言,应该说,“想出这么多问题”的价值都比这些问题本身的价值还高。 江珩顿时恍然大悟,赵圆圆这是假借提问之名,实则留在这里,想监视他会不会偷偷联系吴徵。 ……这也太傻了吧。 怪不得这么久这位都没能掀起任何风浪。 江珩无语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你这样自作聪明的猪队友啊。 不过看着赵圆圆这想尽办法赖在自己房间的样子,江珩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恶作剧的冲动。 于是,就在赵圆圆问出第九个口水问题时,江珩忽然伸手,攥住了赵圆圆手里的笔。 赵圆圆一怔,江珩放低语气,用很温柔的声音说:“圆圆,你还有很多问题是吗?” 这语气让江珩自己都一阵恶寒,果不其然赵圆圆噌地转过头来看了江珩一眼,艰难地回调自己的表情,谨慎地说:“确实还有一些,江主任还有时间给我解答吗?” “你真心想问的话当然有时间。”江珩露出一个很亲热的笑容,随后一只手抓着赵圆圆胳膊,一只手轻轻拍了下自己身边的床单,“圆圆,你坐到这儿来,我好好给你讲。” 赵圆圆一个激灵,监视一个基佬不代表做好了献身给这个基佬的准备。 他紧张地看着江珩,脸都吓白了。 第92章 收线 在江珩含情脉脉的注视下,赵圆圆成功展示了一个人如何让脸色从白变黄,再从黄变绿。 虽然赵圆圆也很有先见之明的开了录音,但是江珩说的话根本没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他的神态和动作。 赵圆圆现在满心想的就是王所我对不起你,但还是我的贞/操比较重要啊! 最终在江珩又一次伸手去抓他胳膊时,赵圆圆“噌”地站起身,僵硬地笑着说:“那个,江主任,我还是自己再研究一下吧。” “好的。”江珩露出惋惜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他,“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我很愿意给你解答的哦。” 赵圆圆落荒而逃。 —— 夏莳真的辞职了。 第二天中午,梁子卿跟吴徵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还露出了一种“吴哥是不是你把我家小姐姐欺负走了”的表情。 吴徵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眨眨眼睛。 最终,满心疑惑的梁子卿在自己老大的卖萌攻势前败下阵来。 “她为什么会辞职嘛。”梁子卿委屈巴巴地说,“前几天还跟我说我们部门多好多好,所刊要给我们多加点版面呢。” 吴徵笑了笑:“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就说不想呆在这种安逸的企业了,想出去闯一闯。”梁子卿纠结地绞着手指,“吴哥,你说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吴徵肯定不会把真相跟梁子卿说,那样会破坏少女美好的幻梦。所以他只能说:“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去问她本人。”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嘛。”梁子卿有点着急,“你要是不知道,她那天为什么要特意找你吃饭?” “啊,那个啊。那个其实吧就是这样的,你懂吧。”吴徵一边车轱辘话来回说一边疯狂找借口,“对,就是之前咱们部门有个文件在她那,她想给江主任,但是主任不是出差了吗,她就找我来转交了。” 梁子卿半信半疑,交个材料需要跑到走路十几分钟的牛肉面馆?但是她再一想,是跟吴哥和江主任都有关系的材料,瞬间她好像又理解了什么。 没准是江主任和吴哥那种不能给外人看的“私人”材料……嗯。这么一想,梁子卿就释然了,露出一副“我懂的”的表情:“啊,原来是这样。” 吴徵:“???”哪样啊? —— 可能是受到夏莳离职的刺激,江珩回来前几天,王所都没有再找吴徵。 不知道是在憋大招还是偃旗息鼓了,吴徵和江珩讨论之后,都觉得是前者。 星期四中午,江珩终于回来了。轨道展的事情还是很忙碌,所以他都没有时间回去放一下箱子,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办公室。 下班时,吴徵本来想着两个人稍微分头走,想也知道夏莳离职,王所受刺激,这段时间可能会更猖狂,没想到江珩居然拉着箱子很主动地要他和自己走在一起。 吴徵一脸懵:“江哥,你确定咱俩要一块儿去停车场?” “确定啊。”江珩语气很轻快地说,“都这么晚了,又没别人。” 吴徵愣了,虽然加完班确实又七点多了,但连他都想得到王所一定在看着,江珩没理由想不到啊。 难道江珩去一趟苏市人累傻了? 江珩却完全没当回事,冲吴徵招了招手,但是跟他没身体接触,示意他跟上。 吴徵只好快步跟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怕赵圆圆或者王所之类的在吗?” “夏莳跑路之后王所没牌可打,咱们也差不多可以收线了,等下到了停车场,我说什么你附和着就行。”江珩很轻快地说,然后声音放大又说,“快走快走,累死我了。” 吴徵一头雾水,你这收线确定不是自己钓自己? 一路上没看见别人,吴徵本来想既然钓鱼,就演一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江珩反而戏特别足,到了吴徵车边上,他开始左顾右盼,瞻前顾后,一副生怕有人跟着的样子。 吴徵只能配合他演出,尽量做出一副有点担心的模样,江珩忽然亲热地走到吴徵身边:“快点给我开后备箱,拖着这个箱子累死了。” “……”吴徵错愕地看着似乎有点在撒娇的江珩,逆cp了哥哥! 但还是得配合,谁让他不知道江珩演的是哪出呢。 于是他把后备箱开了,江珩笑得阳光灿烂地把行李箱往他手里一递。 吴徵满头问号。 他认命地当起伺候江大少爷的管家,把江珩的箱子放进后备箱,然后江珩居然拉开后车门,大喇喇坐了进去。 吴徵心里已经有十个海绵宝宝在齐声吐槽了,但江珩这意思很明白,让他当司机,吴徵于是坐进驾驶位。 正要启动时,江珩冲吴徵打了个手势。 —— 开车之后,吴徵一直在后视镜里找,果不其然,在刚刚亲密举止的刺激下,真有一辆车豁出去了跟在他们后面。 “是那个黑大众吗?”吴徵问。 “对。”江珩说,“咱们从院里出来过第一个红绿灯它就跟着了。” 吴徵心里竟然有点小激动,没想到居然会遇到派车跟踪争取偷拍他们这样的剧情。 生活中谍战还是少见,调剂一下好像也很不错哦。 “别并线。”江珩一看吴徵跃跃欲试,立刻出言压制他的洪荒之力,“到时候人家跟不住你怎么办。” “哎呀。”吴徵抱怨,“一想到后面有人跟踪我就热血沸腾嘛。” “咱们一会儿到哪里甩掉他?”吴徵问。 “不需要甩,他想拍什么就给他拍,我就怕他拍不到呢。”江珩淡定地说,“他拍不到王所还怎么到咱们脸前面跳啊。” 江珩这个语气让吴徵打了个哆嗦,他突然有点心疼王所了。 —— 他们开车进了小区,赵圆圆再跟下去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所以他提前一个路口拐走了。 “总算跑了。”吴徵啧了一声。 “不可能跑的,他要拍咱们一块儿上楼的照片。”江珩说,“他车不敢开进来,一会儿肯定得自己跑到车库里来蹲点,跟狗仔一样,咱们也体验一下当明星的感觉。” 吴徵从后视镜里惊讶地打量江珩的表情:“江哥你很悠然自得啊。” “有富二代撑腰,就会变得比较放飞自我。”江珩很愉快地说。 停好车后,吴徵正想下车,江珩忽然伸手拦了他一下:“别着急,再呆会儿。” “?”吴徵从前座回过头,一脸茫然。 “给人家一个进场拍照的时间啊,先过来。”江珩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 ! 吴徵的脸瞬间爆红,这是要干啥啊! “一会儿全都被拍到了怎怎怎么办?”吴徵结结巴巴地问。 “不会的,你车窗不是贴的单向透视膜吗,外面又看不见里面。”江珩说,“再说他最多也就十米开外等咱们开车门时随便拍拍,要真敢过来照相,那就等着留案底吧。” “我……”吴徵还是有些犹豫。 但江珩笑着看他时,实在是太让人心动。 “过来吧。”江珩说着,冲他伸开双臂,“就让我抱一会儿好吗,想你了。” 吴徵放弃挣扎。 几天不见,突然靠近都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悸动。 江珩一开始似乎也有点点拘束,两个人沉默了几秒之后,江珩才伸手搂住了吴徵的肩,把他往自己这边带。 熟悉的怀抱和气息瞬间撩拨起剧烈的心动,吴徵往江珩怀里靠了下,江珩更紧地搂住他,凑过来鼻尖在他耳后蹭了蹭:“这两天辛苦你了。” “没有,不……不辛苦。”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吴徵一下就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真不想让你一个人去面对王所,虽然我知道你不怕他。”江珩低声说,“但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我特别担心你。” “哪有那么恐怖。”吴徵笑起来,“说得好像他能把我活吃了一样。” “可是夏莳的事儿呢,你不是也很难过吗。”江珩搂着吴徵转过来,额头顶着他额头,“我怕他会对你说些不好的话,更怕你会记在心里,会当真。” “我不会的。”吴徵说,“他说什么我都当鸭子叫。” “……”江珩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吴徵也跟着笑,其实江珩说得没错,他不怕王所,但是王所让他心烦,这种感觉是在江珩回来之后才终于好转,只要江珩在,萦绕心头的焦虑啊、不安啊,都统统烟消云散。 江珩凑过去亲吴徵的脸。 车子里两个人本来气氛就很暧/昧,这样亲了一下之后,两人很快如胶似漆地吻在一起。 一个绵长的吻之后吴徵满脸通红地跟江珩分开,在江珩准备继续吻上来之前左躲右闪着问:“江哥,我们要不先上楼去吧?一直呆在车里干嘛啊?” 要知道,车后座可没有双人床舒服。 江珩却没回答吴徵的问题,反而问:“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度?” “两三度吧,反正肯定挺冷的。”吴徵一愣,“什么意思?” “没错,两三度,地下停车场没有暖气,而赵某人现在正举着相机蹲在某个寒风瑟瑟的角落等着拍咱俩一块儿出去的照片。”江珩气定神闲地说着,把吴徵摁回座位。 “喜欢跟踪,那就让他再多爽一会儿。” 第93章 摊牌时间 两个人又抱着啃了十几分钟,江珩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吴徵。 下车肩并肩走到电梯间时,吴徵听到停车场里传来“咕咚”一声。 “什么声音?”吴徵吓了一跳。 “估计是冻成冰雕的某人摔下去的响动吧。”江珩气定神闲地说,然后搂着吴徵肩膀带着他往电梯里走,“不用管,回家啦。” —— 回去之后,江珩边收拾行李边很惋惜地说:“我还以为王所能沉住气,等到轨道展办完再搞事情。但是看来他已经走火入魔,现在为了自己那点蝇头小利,连九院的形象都不顾了。” “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吴徵叹了口气。 “这世界上毕竟什么人都有。”江珩感慨道,“对了,夏莳真就辞职了?” “子卿是这么说的,我也没有去问。”吴徵说,想起夏莳,他又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江珩转过头,看着吴徵的表情笑了笑,“舍不得吗?” “那倒不会。”吴徵郁郁寡欢地说,“就是觉得挺可惜的,我……唉,我好矛盾啊。” 江珩听到这话,起身坐到吴徵边上,搂着他肩:“矛盾没关系,说给我听听看。” “虽然我知道她是自愿帮王所的,但是实际上她没有对我们做什么,某种意义上反倒还帮了我们。她为了赎罪辞职,可这个机会对她而言来之不易,偏向我们对她反倒没有任何好处,可她还是这么做了。”吴徵说。 “所以你想帮帮她?”江珩说,“想给她找份工作?” “……对。”吴徵纠结地说,“可是我又觉得,我这样是不是太圣母了啊,人家对我没安好心,良心发现辞职了,我还上赶着去帮人家找工作。听着都觉得很憋屈好吗。” 江珩沉吟了一会儿,笑笑说:“也对。” “对什么嘛!”吴徵更苦恼了,“你这和没说没有任何区别啊。” 江珩想了想说:“这么说吧,她本来应该害我们,但她没这么做,她跟你坦白了,但也没帮到你什么,而且现在她辞职了,所以你也可以理解成,现在你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对么?” “对,功过相抵,按理说我是不应该管她。”吴徵说,“可对她一个没任何关系和背景的女生来说,失去工作是非常严重的事,她是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才辞职的,所以我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从你的角度你确实不应该管她,因为这么看的话,我们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辞职这种后果,也确实像你说的一样,对她来说很沉重。”江珩说,“那么现在我们换个角度来想这个问题。” 吴徵点点头。 “你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也算是你的徒弟,叫梁子卿。她为人单纯善良,工作也尽心尽责,你作为她的师长,如果她遇到困难,是不是愿意帮她一把?”江珩说。 吴徵愣了愣,隐约有所领悟:“是,然后呢?” “梁子卿有个关系很不错的朋友,这个朋友和你素不相识,没有任何关系,她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丢了工作,即将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梁子卿舍不得她的朋友,她很难过。”江珩说,“而你,以你的家庭背景,想帮她的朋友找一份普通的行政、前台类工作,简直轻而易举。” 吴徵眼睛亮了:“也就是说我帮的不是夏莳,而是子卿的朋友?” 江珩点点头:“你可以这么想,因为我们已经说过,夏莳现在和咱们没有关系了,等于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这么想我心里就好多了。”吴徵欣慰地喊了一声,一把搂住江珩,“江哥你怎么这么棒啊!” 他单纯是就事论事的感慨,江珩听到这话却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捏了捏吴徵的脸:“在床上说这种话是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吴徵:???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 那么小别加上新婚就是令人恐怖的化学反应。 什么夏莳啊王所啊,转眼都被抛在脑后。醉人的夜色里只剩下彼此。 吴徵蜷在被子里,从被子筒看进去的话可以瞧见他大半线条柔和的肩头,活像电视剧里被欺负过后的小媳妇。 被子筒外面凌乱地丢着几件衣服,吴徵满面绯/红,眼前仿佛还有金色的小星星闪烁。 趁着江珩去洗澡,他飞快地从被子筒里伸出手来,拿过衣服穿上,内心确认了一件很不幸的事实。 失/身这件事对他来说,可能真的已经被提上日程了。 在主卫冲澡时吴徵还在想,他居然会很快习惯江珩的触碰,这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江珩手指和嘴唇划过皮肤的感觉仍然在吴徵身上留存着,每当回忆血管就会激动似的跳两下,勾起他一种过电般的感觉。 江珩帮他时他整个人失控般抱江珩抱得很紧,活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嵌进江珩的血肉,不愿跟他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距离。 反过来也是一样,吴徵帮江珩时总有种面红耳赤的羞怯感,但江珩会温柔地搂着他,他一会儿怕自己活不好,弄得江珩不舒服,一会儿又在偶尔清醒时,觉得这种操作真是相当破廉耻。 为了不让吴徵感到抗拒,江珩甚至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在动情时反复轻吻吴徵的面颊和耳朵。明明是他在帮江珩,回忆起来,却同样仿佛自己在燃烧。 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正在一点点融解吴徵的底线,这种感觉并不赖。虽然身体本能地抗拒,但这种抗拒在逐渐减弱,内心深处,吴徵很清楚自己也想和江珩再近一点。 入睡前两人又照例甜情蜜意了一会儿,热恋期的情人往往一秒都舍不得分开,更别说两个人刚要开始同居生涯就被迫“分居”了好几天。 总之,睡前的场景腻歪到吴徵相信,如果自己此时此刻灵魂出窍飘在天上的话,一定会觉得没眼看。 —— 第二天,星期五,两人一块儿早起,吴徵心里莫名有些踌躇满志。 大家都明白,王所既然已经不择手段到派人跟踪,那今天应该就是双方摊牌,鱼死网破的阶段了。 上午的工作时间风平浪静,但不管吴徵还是江珩都明白,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短时的宁静。 果不其然,午休过后,江珩给吴徵发微信说,王所叫他们上去。 看得出,这次是连鸿门宴都不打算摆了,估计是手里的照片给了王所极度的自信。 上楼时吴徵有点紧张,一直在搓手,江珩的态度却非同寻常的淡定:“没事,不管发生什么,你听我说就行,这把咱们是碾压局,赢定了。” 推开办公室门,王所果然还是在喝茶。 吴徵:“……” 这个意料之中的场景居然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坐吧。”王所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江珩和吴徵就像排排坐吃果果一样,乖乖地坐好,六只眼睛(包括江珩的眼镜)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所。 王所起身把门锁上,然后才说:“这次找你们什么事,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不过我这次约你们过来,不是为了吵架,是想认真和你们聊聊。” “嗯?”江珩挑了下眉,他当然不会和王所真聊,但听王所扯扯淡,好像也没有什么坏处。 “小江,我希望你仔细想想。解散会展中心,设计部归进别的部门,你调到其他所升职,这样对你来说有什么坏处吗?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呢?”王所苦口婆心地说。 江珩笑了下,连回答都没有回答,反问道:“那不解散会展中心而是解散会议部,对您又有什么坏处呢?” 王所脸色一变,江珩含笑继续说道:“答案就让我来说吧,反复给院办提出偏向会议部的意见之后,您和会议部实际上已经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半路改道也回不了头了,对么?” 王所没说话,神色很阴沉。 “发生这种事我很抱歉。”江珩说,“但是很遗憾,会展中心也是我的底线,解散会展中心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样吗?”王所说,“那你觉得如果院办了解你们两个的不正当关系,会做出什么决定?现在虽然是开放年代,但是你也应该明白,为了避免闲言碎语,发生这种事,调职是肯定的,所以说,在你和吴徵走出那一步时起,会展中心已经注定要解散,没有后退的余地。” “这样啊。”江珩歪了下头,像是认真在研究自己的手指一样,反正就是不给王所一个正眼,“您在说什么不正当关系,我怎么听不懂?” “装傻有什么意义吗?”王所冷笑一声,“那天我找吴徵谈话之后,他立刻吓得给你打电话,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啊?”江珩一脸迷惑,“吴徵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星期一晚上7点42,怎么,不敢承认?”王所被江珩的连续装傻搞得有点火大,“不承认的话,去营业厅拉个通话详单看看吧?” “星期一晚上7点42……”江珩认真地掰了掰手指,“那会儿我好像确实是打电话来的,不过,给我打电话的不是吴徵,是苏瑾啊,她跟我商量合同的事儿,您要看一下通话记录吗?” 王所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进了圈套。 他脸色瞬间变了。 “不过您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件事,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把苏瑾的联系人名字存成了‘吴徵’,该不会是这样才让您以为我是在跟吴徵打电话吧?”江珩笑了笑说。 王所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要真是这样的话就很奇怪了。电话来时我在吃饭,当时只有赵圆圆在我身边,能看到我的手机屏幕。也就是说这件事是赵圆圆告诉您的?”江珩依然在笑,“赵圆圆一个普通职工,竟然和您走得这么近么?这该不会就是院里明令禁止的搞小团体行为吧?” 第94章 谈判失败 江珩的意思很明显,王所和赵圆圆八竿子达不到一起,赵圆圆却向王所提供了这么隐秘的信息,很明显王所这就是组织小团体的行为,这种行为是院里明令禁止的。 但王所也不是善与之辈,他面不改色地很快应对道:“你打电话的事确实是圆圆告诉我的,但这和小团体没有关系。圆圆被公派到苏市出差,每天按时跟我汇报工作自然是分内职责。圆圆做事认真,汇报内容事无巨细,这种工作态度我非常欣赏。” 江珩含笑点点头,没再多言。 他预料到王所应该能化解电话这波攻势,但没关系。既然有了后面的跟车事件,这个乌龙电话不管对王所还是对江珩来说,都是余兴节目而已。 果不其然,王所在电话的事情上吃了败仗,率先挑起了昨晚的话头:“那个电话的事暂且不提,昨天你回京之后,当天晚上去的哪里,自己心里有数吗?” “当然有数,我除了回家还能去哪儿?”江珩微笑着反问。 “意思是昨晚你去的地方是你家?”王所问。 这个问法很微妙,微妙而且危险。 但江珩还是一无所知般笑着说:“当然是我家。” “你什么时候住到南麓嘉园去了?”王所眯起眼,眸中流露出危险的光,“据我所知,宣传所唯一住在那个小区的,好像是吴徵吧?” “王所为了查这件事,甚至去人力调了员工个人信息表出来,真是不容易。”江珩一哂。 “调取员工个人信息表本身就在我职权范围之内,用不着拿这个来挑我的刺。”王所冷淡地对答,接着他拿出个信封,抽了两张照片甩在江珩面前,“不但跟吴总监住在一个小区,还开一辆车回去,住一个楼,他还帮你拖行李,这也是正常的同事关系吗?” 他本来以为看到这些照片江珩立刻就会变脸,没想到江珩拿起照片反反复复看了几次,脸色还没有任何异样。 这下反而是王所迷茫了,江珩这是在掩饰自己的慌张吗?该不会他还有别的套路吧? 这时江珩已经问王所:“这照片是谁拍的?赵圆圆?” 只要王所承认拍照的人是他找的,就可以坐实他试图搞小团体,破坏同事关系,这种行为在院内是明令禁止的。 王所当然不会上这个当,反而这个问题让他觉得江珩黔驴技穷了,他稍微放松了点。 “拍照人的身份和你无关。”王所说,“你只需要知道照片是原图,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就够了,这个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也该清楚,一个大男人,承认这一点的担当还是该有的吧?” 王所这么说其实就很无赖了,话里话外透着“就算是我派人跟拍的但是你没有证据所以就拿我没办法”的气息。 “确实该有点承认的担当,敢做出拍照这种事,就不要怕被人抓住尾巴。”江珩点点头,表示自己很赞同王所的话。 王所愣了愣,脸色一下变了。 他难道真有后着? 江珩已经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个优盘,递到王所面前,他先报了个车牌号,然后笑着说:“所长,您知道有种东西叫‘行车记录仪’吗?” —— 王所面如死灰。 行车记录仪基本是现在每辆车的标配,可以通过超清摄像头记录下车行时周围路过的车辆、行人等信息,如果发生交通事故,是非常有力的还原现场的工具。 如果说手机拍摄无法确定时间地点,像素也很有限的话,行车记录仪却一定可以清楚记录下镜头中的车型车号以及录像发生的时间。 “这个车牌号还挺熟悉的吧,昨天晚上一直跟着我们的车,我把记录仪装在后挡风玻璃上,拍得非常清楚。”江珩说,“我今天早上好像还在院里看到这辆车了,也不知道记错没,要不然我现在去停车场找一圈?” “这……”王所无懈可击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他定了定神才说,“你这话的意思是在暗示那辆车是我派过去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不凭什么,我确实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只不过是这辆车的车主刚好是跟我一起出差又给您事无巨细汇报的赵圆圆,听起来有点巧而已。” 说完江珩笑了下,拿出手机在王所面前晃了晃:“我一直在录音,您应该也录了吧?不如把录音的内容交给院办,让院办自己甄别一下?” 王所沉默了很久,脸色阴沉得像是要砍人。 过了半天,他才干巴巴地笑了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拼着承认自己跟吴徵有不正当关系,也要向院办揭发我搞小团体吗?” “因果关系搞反了,是您先搞小团体想要阻碍我正常工作,我才不得不反击。”江珩说,“您不如好好回忆一下,到底是谁先挑事的?” 王所又不说话了。 “我一直在退让,只是想保住我的会展中心而已,但是您不肯放我一马,我也只能出于自卫的目的稍微反击一下。”江珩说,说话时他又带上了极具营业味道的微笑,“夏莳离职了,但是赵圆圆和鞠安都不会走的,谁吃了红利谁知道,这件事我相信院办的人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夏莳的事你也知道?”王所脸色又变了变。 他终于发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将计就计的圈套。 “我非常不想知道,但很多事情是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江珩叹了口气,“其实这个道理,您也应该明白,不择手段去做事的话,一定会被反噬。” 王所的脸色阵红阵白,被一个下属还是小辈含沙射影地教育,这种感觉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但现在他只能听着。 “现在也不说别的,希望您好好判断一下局势。”江珩说,“我这边是希望您可以自己主动向院办提出调任申请,万所被您劝去离退休人员办公室了是吧,跟离退办差不多的还有档案办、后勤部之类的部门,您可以好好斟酌一下,挑个想去的地方。” 不管是离退办、档案办还是后勤部,平级过去等于降级,去了就意味着自请养老。 没多久就会退休的万所去养老当然乐得轻松,王所还不到五十,理论上还有再升一级的希望,江珩让他调任,就等于断送了他在九院的全部前途。 要说换公司,做到这个级别想动位置,其他单位也未必吃得下,而且没有过往的沉淀,到了新单位也是一样的前路一片黑暗。 这个结果太过残酷,即使自知已经无力翻盘,王所还是无法接受,他必须垂死挣扎。 “你只要把我的事情报给院里,我就会把你的事情一样报上去。”王所咬牙切齿地说,“搞小团体这种事,不查个一年半载难有定论,而且实际上我没有做出什么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有很大的可能我只是吃个处分而已。” “确实有可能您只是吃个处分,但那个可能性真的不是很大。”江珩笑着说,“夏莳大专学历,为什么能进九院?她是主动申请离职,但现在谁能证明她是自愿?您确实没能对我们做什么,那是因为您手段太差了,但是有夏莳的事摆在那儿,明调实贬都是轻的,院办万一想树立典型,直接革职处理也说不准哦。” “可你搞同性恋也一样是断送前途。”王所抓住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搞小团体的事还要查,你同性恋的事,照片交上去就是实证,跟同事发展不正当关系,生活作风不良,这种事儿别人无所谓,但你可是九院的红人,院领导都知道你,看重你,抖出这么件事去,你觉得你的前途会怎样?二十多岁就成了主任,干到五十多,还是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 江珩看着他,没说话。 王所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所以他继续:“江珩,现在咱们手里互相都有把柄,同时报到院办,就是玉石俱焚。你可是前途无量的人,为了拦我把你自己的路都断了,你好好考虑一下,真的值得吗?不如这样,咱们各退一步,互不揭发,保持原状,我继续做我的副所长,你继续做你的会展主任,和平共处,怎么样?” “不行。”江珩笑了笑说。 如此果断的答复让王所差点背过气去,他咬了咬牙才继续说:“小江,据我所知,你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九院的工作是你在帝都站稳脚的重要基石,你这样固执,不只是给自己的职业生涯加上污点,也是在葬送自己的未来。” “您说的没错,我家庭条件很差,一切全靠自己,如果早几个月,为了这份工作和我没有瑕疵的履历,我确实会妥协。”江珩说,“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王所一怔。 江珩笑了笑,弧度完美的嘴角让王所蓦然想起那天宣讲会上他那挑衅般的一句“开始了”。 他突然有了一种极其糟糕的直觉。 “您既然很喜欢查这些边边角角的东西,那查吴徵履历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家人那一栏只填了母亲的信息?”江珩问。 王所当然发现了,但他没当回事,吴徵是合同工,身份查的没有正式职工那么严,王所就觉得可能他单亲,或者他只想填一边,这都不重要,但现在…… 江珩这问题是什么意思? 王所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我会跟您死磕到底,大不了咱们一起丢工作。”江珩看了眼吴徵,笑着说:“反正对现在的我来说,有没有这份工作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 随着江珩的话,从刚才开始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吴徵冲王所扬起个天使般纯洁无瑕的笑容。 “因为我是个身家过亿的富二代哦。” 第95章 大概是我们赢了 王所看起来一下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脸色灰白,放在桌子上的手都开始抖。 王所一直觉得自己不会输,就是认为到了最后时刻,他可以用江珩无依无靠这一点来逼迫他妥协。 他觉得江珩输不起。 可王所再怎么算也算不到吴徵居然有这么显赫的身家,他甚至从来没有正经把吴徵当成自己的假想敌来对待。 这就好像打牌时因为手里捏着四个2所以一直有恃无恐,结果到了最后时刻,发现对方手里是王炸。 “现在输不起的是您。”王所恍惚间听到江珩的声音,“好好想想您该怎么做吧,轨道展在即,我不想挑起事端,希望您能配合。” 王所从余光里看到两个人站起身,然后听到房门被打开,又“咚”的一声合上。 那个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已在他面前关上了大门。 —— 胜利的感觉只有“神清气爽”四个字可以形容,吴徵走下楼时步伐轻快到仿佛背景音里有人在唱蓝精灵。 “干得漂亮。”江珩竖起拇指夸奖他,“你最后那个表情真是太完美了,用天使一样的脸说出魔鬼一样的话,我要是他的话我一定会做噩梦。” 吴徵被夸得飘飘然,美滋滋地左晃晃头,右晃晃头:“我还是第一次拿身份压人哎,你别说,有点爽。” 江珩开始笑:“我不会给你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吧?” “那不至于。”吴徵拍拍胸脯,“我本质上还是一个谦虚礼貌的小可爱。” 江珩本来是想用类似的词夸奖一下吴徵,但吴徵居然自己抢答了。 他顿时无言以对,只能竖了竖拇指,表示夸奖。 虽然工作很忙,但打下了关键胜仗,两个人心情都非常好。 四点多接近下班的时候,赵所忽然在群里发了条消息,表示以后轨道展的对接工作都转接到他手里,同时负责的还有所里的总工程师,黄工。 与此同时,万所给江珩发了一个[拇指][拇指]的表情。 江珩顿时就明白,王所大概是真的怕他上报院里,所以用最快速度向院办提交了自己的调任申请。 院办会怎样处理王所的申请尚无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王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回到宣传所的核心班子之中。 江珩打开和王所的微信聊天框,恰好看到王所“正在输入”了好几轮,最后还是没给他发来任何消息。 江珩有点唏嘘,但想到事情都是王所自己找的,他又觉得还挺爽。 —— 梁子卿刚做完了一份现场宣传页的排版,让吴徵来看。 吴徵大致看了一遍,提了一些建议,梁子卿一一记下。 之后吴徵问:“你最近跟夏莳还有联系吗?” “有。”梁子卿说完,警惕地回过头,“吴哥,你不会还要找她吧?我建议你跟她保持距离啊!” “……”吴徵心说你这一脸正义的小表情到底要闹哪样。 “我没有要找她,就是想问问她找到工作了没?”吴徵说,“我和江哥都挺关心她的,她要是还没工作的话,我可以帮她,呃,内推一下。” 梁子卿猛地抬头,震惊地重复了一遍:“你和江主任都挺关心她的?” “对啊。”吴徵点点头,完全没注意到这种把自己的名字跟江珩的连在一起说的行为代表着什么,“我等下推个微信给你,你跟夏莳说,如果她还有意向做行政类工作的话,可以加那个人,就说我介绍的就行。” “好。”梁子卿一边懵逼一边震惊,“谢谢吴哥,谢谢……江主任?” “谢他干嘛。”吴徵笑起来,“谢我就可以了。” 这就是一种虽然吴哥什么也没说,但就是仿佛被塞了满嘴狗粮的感觉。 梁子卿剧烈地咳嗽起来:“好的,谢谢吴哥,谢谢吴哥。” —— 距离轨道展正式开启还有三个星期,午后江珩组织会展全员开了个会。 “大家应该也看到了,轨道展的负责人发生了一些变化。”江珩说,“这会为我们后期的对接增加难度,因为需要让赵所尽快习惯咱们的流程,需要各位多付出些努力。” 知道王所曾经试图对会展中心不轨的苏瑾、丁然和吴徵为王所的下场热烈鼓掌。 其他不明真相群众面面相觑,满脸问号:怎么工作难度增加了老大们还一个个笑容满面地鼓掌?别是疯了吧? 江珩当然不会解释,他又安排了下最后三周冲刺的工作,给众人加油打气。 最后江珩说:“今天大家没有必要工作的话,就都别加班了,好好回去过个周末,后面三周有得是可忙的。” 别人不加班,江珩作为部门主任,肯定还是需要加班的,只不过大家都走了,他就可以走得稍微早一点,六点多七点的样子就可以撤退。 吴徵当然陪着江珩一起,但是他也不想干活了,就拎着包到江珩办公室坐着。 江珩柜子里放着些书,吴徵百无聊赖地看,江珩认真忙工作。 吴徵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江哥,王所是不是很快就会从所里消失了?” “应该是。”江珩十指翻飞狂写报表,眼睛都没抬地说,“不过也不会太快,怎么都得走上十天半个月的流程。” “那他走了之后,不就空了一个副所长吗?”吴徵问,“会是你吗?” 打字声停了,江珩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看着他:“你希望是我吗?” “我……不知道。”吴徵苦恼地合上书,不敢看江珩的眼睛,“你如果升了副所长,我平时就见不到你了,工作上也没法有那么多的交集,想到这儿我又有点不情愿。” “我明白。”江珩说。 吴徵怕江珩误解,赶紧补充说明:“江哥,我不是不想让你升职的意思,我希望你越干越好,可我就是……哎,我也说不清楚,我就是挺小家子气的吧。” “不会。”江珩说,“因为我也有跟你差不多的想法,所以我很理解你。一方面我觉得,你的条件这么好,我更得努力工作,尽量让自己的成就能跟你匹配,可另一方面,想着既然你条件这么好,我又舍不得没日没夜的拼,毕竟拼起来可能就顾不上你。” 吴徵听江珩这样说,心里又甜蜜又苦恼,幽幽叹了口气。 “不过单说这次,如果院办考虑让我升副所长的话我应该会拒绝。”江珩说,“轨道展的所有进度把握在我手里,这么紧要的关头我不可能离开会展中心。” 吴徵稍稍舒了口气,他当然愿意看着江珩越飞越高,只是如果来得太突然,他还是会觉得措手不及。 尤其是工作上,吴徵和江珩在院内的受重视程度完全不同,很多事情都是江珩告诉吴徵吴徵才知道。吴徵特别怕江珩已经偷偷跟院办商量好,突然有一天早上他们一起进宣传所,江珩就抛下他一个人上了二楼院长办公室。 “徵徵,你不用纠结这些,如果发生这种程度的事儿,我一定会和你商量,不会擅自决定。”江珩像是看穿吴徵心思一样说道。 “嗯。”吴徵低下头,小声答应。 “相比这个,你不如想想别的事。”江珩说着又开始敲他的word,“后面几周估计我周末都没得休息了,所以这周末有没有什么想玩的?咱们一起去玩吧。” 吴徵想了半天,最后脑海中冒出来的,是一项非常老套,却也是作为恋人一定要体验一次的活动。 “我们去看场电影吧。”吴徵说。 —— 与此同时,副所长办公室。 王所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微信今天下午被人聊爆了,他刚从院办跟人谈话回来。 院办的人问王所为什么突然提出调职,他当然什么都不敢说,只能说是自己状态不佳身体不适感觉没办法胜任工作。 王所内心倒是很想嘶吼一些什么我被我手下部门的主任还有他的富二代男友威胁了不得不离职之类的词,但他很清楚,自己哪怕稍微说点对江珩不利的,江珩一定会把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当时会议室的录音等资料全部交给院办,那他的职业生涯就彻底完了。 他这个年纪的人,如果真被开除,找新的工作有了污点记录也很难找,江珩已经是极其心慈手软网开一面,才给他留下了这么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当然,从江珩的角度,只是怕王所狗急跳墙,疯狂反扑而已。 王所很后悔。 后悔的不是他做了这些事,而是选错了同党。 就在这时门一下被人推开了,甚至连敲门都没有,王所抬头的同时,一沓文件狠狠砸在了他桌上。 鞠安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眶气得发红。 “你什么意思?”鞠安问,“申请调职?那会议部怎么办?” 王所看了她一眼,冷淡地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办事有风险,预定的事情一件都没办法按计划完成,现在跑过来问我怎么办,怎么可能还来得及?” “所以你刚不过会展,现在就想跑了是吗?”鞠安冷笑。 “及时止损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王所看着她,“到了这一步,还想着按原计划行事吗?” “那我怎么办?”鞠安问,“你一退会议部肯定解散,这还不算完,院办会相信你的解释吗?他们最多就是不追查了而已,可是你一直力保我,现在你退了,他们会不会默认我会议部有问题?我的前途怎么办?到时候谁来证明我的清白?” “这些是你上船之前应该考虑的问题。”王所冷漠地说,“而且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很清白吗?” 鞠安听罢,古怪地笑了一声。 “别忘了,我手里也有你的把柄,想安安静静地退?你毁了我的前途,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96章 第二次约会 鞠安和王所血雨腥风的battle当然不会影响到某对小情侣,他们现在已经在开车去往电影院的路上。 “想看什么电影?”江珩边开车边问,“不许说随便。” 吴徵被识破了预想中的回答,一吐舌头,磨磨蹭蹭拿出手机:“我研究看看啊。” 反正现在堵车,反正时间很多,他还可以挑很久。 最终吴徵选了一部这段时间热映的好莱坞电影,难得去一趟电影院,当然要选一部特效好的电影看。 “这个行吗?”他给江珩念了下电影简介,“大制作,imax超强特效立体环绕……” “总之就是叮咣一顿折腾呗。”江珩笑着说,“挺好,就这个吧。” “从你的语气里我只能感觉到嫌弃。”吴徵说,“要不换一个?我看还有剧情片,可能比较适合我们江导。” “江导是什么?”江珩愣了下。 “商战电影《九院风云》导演兼编剧江珩先生。”吴徵说。 江珩又愣了会儿,开始笑,笑得吴徵心惊胆战,赶紧大喊:“开车!好好开车!” “就看那个动作片挺好的。”江珩说,“跟你一块儿我估计也没什么心思看剧情。” 吴徵听到这话,耳朵一下红了。 吴徵想跟江珩看电影的原因当然也不是为了看电影,实在是受到青春偶像剧里电影院牵手、亲吻的情节熏陶过多,觉得自己不体验一下青春就不太完整。 至于自己已经不是青春无敌的中学生这个事实,当然被吴徵选择性忽略了。 看来江珩跟他的想法倒是差不多。 也对,毕竟他们两个在家看电影的时候就没看过剧情。 好,可以,到此为止。 再想下去应该就不会去看电影了。 他们去了吴徵家附近一个商业区,周五的晚上人很多,没地方停车,只能把车开到旁边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停车费令人发指,25块钱一个小时。 “太恐怖了。”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江珩还在不住唠叨,“电影票50一张三个小时,停车费要75,要换停车票还必须得在这个商场里消费过500,简直是霸王条款。” 吴徵也感觉这个价格挺离谱,正想说没关系我付停车费就好,江珩又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听说约会就是这样的,有钱难买你高兴,确实是这个道理。” 本来在旁边角落里旁若无人腻歪的一对小情侣齐刷刷一个猛甩头,吴徵惊恐地捂住江珩的嘴。 江珩虽然被捂着嘴,但一看他弯弯的眼睛就知道,现在他笑容非常之灿烂,吴徵真是没眼看,恨不得用围巾把自己整个脸都蒙住。 电梯到了一层,吴徵面红耳赤地拽着江珩就跑,后面小情侣还远远眺望着他们。 跑出了商场吴徵才停下,北方冬天的风刮在身上干冷干冷的,有点疼,吴徵缩了下脖子,江珩伸手过来,帮他把帽子往下拽了拽,挡住耳朵。 “不高兴了吗?”江珩问。 “也没有。”吴徵小声说,下意识左顾右盼,怕被人看出他们两个有点什么。 “那是不愿意我在外面提这些吗?”江珩又问。 吴徵想说他只是不想那么张扬,可是他再一想,其实江珩一点也没有张扬,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只是肩并肩,甚至没有身体接触。 如果说是“约会”这个词的话,江珩只是简单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已,而且他只是在跟自己说,没有想要任何旁人听。 吴徵现在仔细一回想,那对小情侣他们又不认识,他都不知道自己反应那么过激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当时就是没来由的紧张。 “我也说不清楚。”吴徵低声说,“我就是有点怕,可是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我明白了。”江珩说,“那以后我不说这些了。” 吴徵忍不住问:“江哥,难道你说的时候就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不会啊。”江珩说,“我喜欢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又是一阵风,突然刮得吴徵眼睛有点酸。 “我……我也没觉得喜欢你是见不得人的事。”吴徵有点内疚,低声说,“我只是……” “只是个含羞带臊的小可爱而已,我懂的。”江珩说。 吴徵一秒破功,气愤地锤了江珩一拳,江珩笑得很开心,说电影要开场了,催着吴徵快点走。 电影院在另一家大商场里,本来他们想把车停这儿的,可惜这家商场比较火,车都停满了,两个人上了顶楼电影院,在柜台买了可乐爆米花的双人套餐,然后进场看电影。 他们选的是角落里的连座,选电影票的时候吴徵就发现,最先买满的除了中后排中间的黄金观影点之外就是角落里的连座,所以可以预见一会儿电影开播之后他和江珩周围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不过这部电影比较热门,所以场内还是坐满了,并没有出现数对情侣隔着空座相望的尴尬场面。 电影开场之前,江珩帮吴徵把帽子围巾手套都叠好收起来,然后很愉快地开始吃爆米花,两个人都没吃晚饭,有点饿了,所以吃得相当真情实感。 但影院一黑下来,绿色屏幕上金龙出现的瞬间,江珩就从座位扶手底下探手过来,牵住了吴徵的手。 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牵手已经是尺度非常小的接触了,但是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在“约会”的气氛下,还是有种非同寻常的心动。 两个小时的电影过程中,两个人一直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没分开过,就连吃爆米花都从自己吃自己的变成了我拿一粒喂你,你拿一粒喂我。 就很矫情。 但是很愉快。 影片中后,男女主在经历了一场可以把电影院里所有人震聋的和外星势力的生死大战之后,在尘烟弥漫中真情告白,随后热吻。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珩拽了吴徵一下,吴徵非常主动地靠过去,两个人在浪漫的音乐声中吻在一处。 电影散场时,爆米花已经被吃得差不多,吴徵也被吃得差不多,领口扣子都系歪了,要不是顾虑到公共场合,估计江珩已经对他动过手。 吴徵狠狠揉了揉脸,希望自己看起来不要太红,但到洗手间一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就这种迷离的小眼神,还有脸上浮艳的红色,说他没干过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吴徵拿冷水冲脸的时候,镜子里看到江珩一直站在他后面,看着他笑。 走没人的安全通道下楼时,吴徵跟在江珩后面一直叨咕:“以后再找对象不能找学霸,学霸心机太深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江珩一把拽过来:“你还想以后找别人?” “不想不想!我错了!”吴徵立刻改口,这确实是不想,刚才就是吐槽而已,口不择言。 但在江珩看来,这种事情显然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搞定的。 当然是要受罚了。 依然碍于是公共场合,江珩没罚得太狠,但吴徵好不容易颜色匀净回来的脸还是又成了粉红色。 “还找不找别人了?”江珩边下楼边故意问道。 “不找了。”吴徵摸着自己嘴巴,委委屈屈,“本来也没想找,就找你。” “乖。”江珩回过头展颜一笑,轻捏了捏吴徵的手。 吴徵觉得有必要更正一下刚才那个“江珩跟自己在一起之后放飞自我”的论点。 他完全就是变成了一个大魔王好吧。 这个点商场里吃饭的人还是太多了,所以他们买了奶茶,还有炸鸡薯条之类的小吃,边走边吃,两个人暂时都不是很想回家,约会的感觉很好,还想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这附近也有密室逃脱,要去玩吗?”江珩问。 “不了不了。”回想起上次的鬼屋经历,吴徵毫不犹豫地点叉。他可不想再看到所有队友都挂在江珩胳膊上。 两个人翻了好一会儿点评,密室被否了,ktv被否了,酒吧被否了,最后吴徵终于眼前一亮:“去电玩城吧!” “电玩城?”江珩犹豫了下说,“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从来没去过。” “巧了。”吴徵说,“我也没怎么去过。” 江珩没去过电玩城的原因很简单,从小到大刻苦学习,当然没机会参加这种娱乐活动。工作之后自然也不会把电玩城当做休闲的优先考虑,总之就是一次次地把电玩城错过又错过。 至于吴徵,小时候他很乖,只在跟吴悠和她前男友出去的时候玩过。 上大学之后倒是有机会去,可是毛二果非常爱去电玩城,自从被毛二果拽进酒吧落荒而逃之后,在吴徵心目中就有这样一个等式:毛二果爱去的地方=虎狼之地,所以自然而然对电玩城有种恐惧感。 但是和江珩一起去,当然又不一样。 到了电玩城先买币,电玩城里音乐喧嚣,吵得人都听不见旁边人在说什么,两个人先转了一圈,看到有跳舞的,有打鼓的,有夹娃娃的,有投篮的,一时之间眼花缭乱,不知道到底该玩什么。 “去玩赛车吧。”吴徵想了想说,“那个上手简单,而且没那么多人围观。” “行。”江珩说,他从没来过,吴徵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徵在电玩城唯一玩过的就是赛车,投币开机之后他忍不住开始跟江珩嘚瑟:“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可擅长这个了,联机还破过记录,……” “这样吗?”江珩若有所思地研究着赛车界面,忽然笑了下说,“来,咱们俩比个赛吧。如果我赢了的话,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第97章 命运の赛车决战 江珩这么说的时候吴徵其实有点紧张,因为根据过往的经历来看,江珩要是没有十足把握,应该不会主动提要求。 但吴徵又不信这个邪,其他方面,可能他是比不过江珩,但是玩儿游戏? 吴徵就从来没在江珩的手机和电脑里见过任何类似游戏的东西。 “来啊。”吴徵于是说,“你要是输了呢?” “我输了不是很正常吗。”江珩说,“这你难道还要欺负一个新人?” “……”吴徵气结,“那不比了。” “别别别。”江珩立刻说,“那我要是输了,也答应你一个要求?” “这还差不多。”吴徵心满意足。 刚才上来时他看到一家冰激凌店,想吃,但是江珩说天太冷了不许他买,吴徵已经准备好了,赢下这场命运の赛车决战之后就去迎娶他的三种风味意大利冰激凌回家。 两个人坐进并排的两辆赛车机里,江珩试着活动了下手脚:“让我先试试?” “没问题。”吴徵很大度,“先让你适应三盘咱们再比,好吧?” 于是江珩塞了币进去,吴徵教他选车,然后开始游戏。 在江珩点开始游戏的时候,吴徵心里忽然有点慌,感觉自己立了个g。 因为江珩不管干什么表现都很好,完全有理由认为他玩游戏上手也很快。 但接着吴徵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第一盘吴徵看着江珩玩,开始游戏第一秒,所有电脑人就已经甩下江珩绝尘而去,江珩这才后知后觉地踩下油门。 接下来的开车过程中,吴徵发现江珩一直在用正常开车般谨慎的态度面对赛车游戏,过弯之前先减速,时速也不会超过120公里,一路开的非常平稳。 但当然是跑了最后一名。 弹出结算界面时,江珩看着计分板上自己比最慢的电脑慢了快一分钟的数据,失魂落魄地表示:“这不科学。” “江哥你为什么会向我挑战啊。”吴徵都无法理解了,“你在开老爷车吗?”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江珩一本正经地说,“你看那些电脑出了多少次事故,我全程都是安全驾驶。” 吴徵看江珩理直气壮的样子,竟然无法反驳。 但这时候旁边有个小学生模样的小胖子凑过来嚷:“叔叔你玩的也太菜了吧!我从来没见过跑这么慢的人!” 江珩:“……” 不知道是被叫叔叔更扎心,还是被小学生嘲讽更扎心,总之江珩英俊的脸上似乎蒙上了些许忧郁。 “江哥,要不咱们玩儿别的去也行。”吴徵忍着笑说。 “不用。”江珩语气坚定地拒绝,眼中仿佛燃起了只有在会展即将开始前才能看到的,旺盛的战斗火焰。 吴徵:“……”倒也大可不必如此。 江珩投币,又开了一圈。这一次他的进步确实比第一次大许多,至少敢加速到底了。 但还是没跑过电脑。 而且大概是开得太投入了,车往左拐时,江珩的身体就跟着大幅度向左歪,车往右拐时,他的身体又大幅度向右歪。 西装革履的帅气男人在电玩城的赛车机上东倒西歪的开车,画面在不协调中带着一些搞笑,这种搞笑在江珩动作太大撞到吴徵肩膀上时来到了极致。 小学生一边笑一边尖叫着跑了。 江珩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游戏机屏幕。 “我们换一个项目吧。”吴徵善解人意地说,“可能这个游戏不是那么适合你。” 江珩点了点头。 他们又试了一圈电玩城的各种游戏项目。 结果事实证明,江珩似乎天生和一切游戏活动都合不来。 玩跳舞机,他没踩中过一个点。 玩街霸,他被吴徵连招揍得一直躺在地上没爬起来过。 玩投篮机,他投得倒是很准。 “但是你扔到我篮筐里了江哥。”吴徵无奈地说。 他们俩丢进人群都是出挑的帅哥,所以在投篮机前也聚集了不少人围观。 围观群众现在都笑得东倒西歪。 江珩完全是凭着自己纵横职场多年的小金人级别演技,才没有捂着脸冲出人群。 到这一步江珩也明白过来,自己那个要求今天是没戏了。这突如其来的滑铁卢着实令人伤悲,他只能把提要求的机会让给了吴徵。 最后,他们把剩下的游戏币都贡献给了夹娃娃机。 “你知不知道,夹娃娃机其实是有窍门的。”看江珩试了几次毛也没夹到之后,吴徵忍不住说。 “当然不知道。”江珩说,“窍门是什么?” “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不是,弄混了。”吴徵苦恼地挠了挠头,“我也想不起来窍门是什么了,好像是要使劲摇。” 江珩:“??”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台夹娃娃机。 摇机器吗?首先搬不动,其次如果真的抱着娃娃机摇估计会被保安架出去吧。 摇自己?江珩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影流之主的视频,他打了个哆嗦。 其实吴徵说的没毛病,夹娃娃机的窍门之一就是要操控机械手前后摇晃,虽然原理未知但据说这样机械手会抓东西抓得紧一点。 但江珩和吴徵对着娃娃机研究半天,也没研究明白到底是摇哪儿,最后他们把价值几百块钱的游戏币全都投进娃娃机里,抓了两个加一块可能不到一百块的,巴掌大的美乐蒂兔子玩偶。 结束了电玩城之旅,商场已经快要关门,吴徵拉着江珩飞快地冲到刚刚就一直念叨着的冰激凌店前。 店里有甜筒和碗装冰激凌两种,分单球、双球和三球。 “我想吃三球的。”看了店里的菜单之后,吴徵眼巴巴地望向江珩。 “好。”江珩说。 吴徵超高兴地给江珩嘬了个小小的飞吻。 江珩眼看着卖冰激凌的小哥表情从“!”到“?”,最后定格在“好叭不用说了我都懂”,额上挂下三条黑线。 刚才我说句“约会”都不好意思的小朋友是哪位啊? —— 因为临近关门,冰激凌店很多口味都没有了,现在只剩下三种: 香草味,夏威夷果味,还有生姜味。 生姜味的那个冰激凌盒子几乎是满的,洋溢着被嫌弃的气息。 吴徵陷入深深的纠结。 看口味就觉得生姜会是一个很危险的选择,但他从来没吃过这个味道,很好奇,有点想勇敢尝试一下。 最终纠结了半天之后,吴徵决定三个口味各来一球。买冰激凌的小哥看他居然选了生姜味,还给他竖了竖拇指,并且给他弄了个比其他两个球大一整圈的生姜冰激凌球。 “……”这个场面顿时让吴徵心生恐惧,他很想问我现在换味道还来得及吗? 商场关门在即,坐在店里悠闲吃冰激凌是不可能了,吴徵捧着冰激凌盒,一边下楼一边吃。香草和夏威夷果味的味道都不错,生姜的他还没敢试,但凑近点都能感觉到浓重的辛辣气味。 到了商场一楼出门前,江珩帮吴徵把围巾帽子都整理好,这才让他出门。 夜晚的老北风比白天威力更要超级加倍,开门的一瞬间犹如一把弯刀“飒”地刮过来,差点直接把吴徵吹回去。 吴徵刚吃了冰激凌,现在感觉从内而外整个人都是冷的,差不多要冻上了。 虽然戴了手套,但拿着冰激凌碗的手对这种冰冷的感觉当然最是明显,他轻嘶了一声,在毛线手套里聊胜于无的蜷了蜷手指。 走在吴徵旁边的江珩忽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伸手从他手里拿过冰激凌盒。 吴徵一愣。 “现在要吃吗?”江珩问,“要的话过来吃,不吃的话稍微走快一点,进停车场就没这么大风了。” 吴徵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先不吃,咱们快走吧。” 于是江珩捧着吴徵的宝贝冰激凌,走在吴徵前面帮他挡着风,吴徵低着头跟在后面,这次倒不是因为害羞。 如果吴徵还是条单身狗的话,他拿着冰激凌嗷嗷惨叫着也一样能跑回停车场。 就像他也可以自己开会,自己开车上班,自己准备早餐,自己去吃想吃的东西。 很多事情吴徵都能一个人做。 可江珩让他再也不需要独自做这些事情。 “我能尝一下这个生姜的球吗?”前头的江珩突然问,声音被北风吹得有点碎。 “尝吧!”吴徵大声说。 江珩安静了几秒,头稍稍低下,胳膊抬了抬,看得出在吃。 吴徵又等了几秒,江珩的评论终于被老北风刮了过来:“我闻着就觉得辣,没想到吃起来更辣,这活该卖不出去啊。” “……”吴徵不禁吐槽,“你都闻到辣味了还吃个什么劲儿啊?” 江珩听到这话转回头笑着说:“你不是吃不了太辣吗,我帮你试个毒。” 半侧面的笑颜在夜色中像星光一样,明亮到让吴徵眼睛有点花。 世界很大,大到常常让人觉得寂寥。 但遇到你之后,我再也不孤独。 那么,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第98章 要怎么对你好 江珩在认真地好奇一件事情: 为什么进了停车场之后吴徵一直都像个乖巧小媳妇儿似的,话也不说,连看都不太敢看他? 不会是被冻懵了吧? “没事儿吧?”等到吴徵一脸出神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江珩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吴徵一个激灵视线终于恢复了焦距:“啊!我没事儿,刚才在想轨道展的事。” “先别想了,周末过去有的是让你想的。”江珩说着顺口吐了句槽,“你怎么突然比我都工作狂了。” “我这不是帮你排忧解难嘛。”吴徵说。 “你少翘点班就是对我最大的排忧解难。”江珩笑着把冰激凌放回吴徵手里,“暖气开了这东西化得很快,吃的时候别弄车里。” “你觉得我三岁吗!”吴徵不服气地嚷。 “对,吴三岁。”江珩笑着发动汽车。 开车出地库时有不少等着离开的车在排队,江珩停了车在队尾等,余光里看到一个小勺递到自己面前,江珩一垂眼,看见是块冰激凌。 “我感觉夏威夷果的比较好吃。”吴徵说着,把冰激凌递到江珩嘴边。 江珩受宠若惊,第一反应是婉拒:“没事儿,我不用,你吃吧。” “赶紧吃。”吴徵霸道地说,“一会儿化了掉座位上你给我洗车啊。” 江珩笑笑,低头把冰激凌吃了,夏威夷果混合着奶油的味道,几乎甜进心窝里。 吴徵刚才的走神当然不是在想轨道展的事,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下班了还想着工作。 完全是忽然觉得江珩对自己实在是有点过于好,而在这种对比之下自己对江珩好像不太够好,他压力很大。 其实吴徵对江珩也挺好的,只不过江珩擅长的那种细枝末节,无微不至的照顾,对从小养尊处优的吴徵来说,确实是有点难度。 他连照顾自己都走的糙汉路线,更别说照顾别人了。 所以吴徵就是满脑子想着“要对江哥再好一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算好,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照顾的心情。 莫名其妙被喂了一路冰激凌的江珩一脸懵逼。 —— 不管约会的过程多么甜蜜,对于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情侣而言,重头戏肯定都是最后的亲热环节。 这一点在江珩和吴徵的身上也得到了深刻验证。 昨天晚上因为想着今天要跟王所打架,两个人多少都有点心事,只是例行公事地亲热了一番,今天就不一样了,一个悠长舒适的周末摆在前面,还有打了胜仗的愉悦和约会营造出的亲密气氛,几乎是回家刚一锁上门,江珩就迫不及待把吴徵推倒在沙发上。 他们先是在沙发上亲吻,然后江珩开始动手动脚,一边动手动脚,一边把吴徵的帽子围巾羽绒服之类外套一件一件解下来,整套动作客观来说,还相当有技术含量。 把吴徵剥得差不多之后,他果然就开始害羞,从耳朵到脸到脖子都泛着可爱的粉红色。 江珩本来确实是想在卧室之外的地方跟吴徵亲热一下,解锁新场景也是不错的感觉,但看吴徵一副“不给我被子我就一头撞死在沙发上”的表情,江珩没办法,只能又带着吴徵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吴徵以被吓到的猫一样的反应速度噌地钻进被子卷里,江珩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残影,吴徵已经从被子里面探出头,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他。 江珩第一眼觉得吴徵在说“大爷来玩啊”,再定睛看看,又觉得他像是在表达“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具体是怎么样江珩也不清楚了,被喜欢的人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还能保持正常的思维已经很不容易,江珩感觉到熟悉的火燎原一般烧进了脑子,他最后的理智是照着吴徵一贯的请求,为他关上灯。 —— 江珩抱着吴徵,吴徵背靠着他缩在他怀里,像只小猫。两个人都蜷在被子里,吴徵稍微动了动,江珩就把他搂得更紧了点,他很喜欢触碰到吴徵的感觉,因为吴徵总是热乎乎的,像个小暖炉。 刚才依然只是熟悉的葫芦兄弟的剧情,对这种状况江珩也觉得ok,虽然从男人的角度来说,他确实对更进一步的接触还是心怀渴望,但像现在这样江珩也知足。 今天他一时兴起想提的要求,本来应该是今晚不想关灯,因为他想看着吴徵。但现在想想,没能提出这个要求也未必是坏事。 吴徵因为性格以及很少跟人近距离接触的关系,在亲热时真的很害羞,江珩稍微看看他脖子以下的地方,他都会红成一团晚霞。 这种程度让江珩觉得自己要真是继续进展的话,吴徵行事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可能性都确实存在。 所以没关系啦,再等等。 没想到这时候吴徵转过脸来,主动地亲了亲江珩的嘴唇。 江珩怔了一下才回吻过去,他们之间一直都是江珩主动,吴徵是虽然想但就是害羞如果你不来亲我我就可以自己憋到地老天荒的那种类型。 像这么抱着亲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特指对吴徵而言。江珩现在要调动自己面对王所时的自制力才能不对吴徵做点儿什么。 偏偏这时候吴徵又搂住了他的脖子。 江珩顿时觉得自己都有点呼吸困难了。现在需要调动的可能是同时面对三个王所的自制力。 “江哥。”吴徵在他耳朵边上声音很轻地喊他。 “嗯?”这声音让江珩心都要化成水,他忍不住把吴徵抱得更紧了点。 吴徵似乎刚好想让他这么做,他又往江珩怀里缩了缩:“我喜欢你。” 这句话是很温柔深情的告白。 但是放在“床上”这个特定语境下,就不止是告白,也是一种调/情。 江珩不确定吴徵了解不了解这件事,但他自己仿佛是被人打了一泵鸡血,如果再这么下去他真会克制不住。 “我也喜欢你。”江珩说,他听出来自己声音都有点哑了,完蛋完蛋,肯定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于是他用最后的自制力说,“我……我去洗个澡,等下回来陪你?” 没想到吴徵把脸埋在他颈窝,低声说:“不要。” 江珩彻底怔住,一瞬间他脑海中兴起各种各样的绮念,他赶紧告诉自己别多想,接着又猜测吴徵这是怎么了,是想要自己再陪他一会儿吗?要抱?要亲? 江珩想不出来,吴徵现在这样比较反常,但这时吴徵主动给了他答案。 “我们试试……那个吧。”吴徵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 因为喜欢,所以想让对方高兴。 吴徵思来想去,觉得这一定是个能让江珩高兴的方法,因为他也很清楚能够感觉到每次亲热时江珩的反应。 这不是自我奉献,他当然也想离江珩更近一点,只不过这种情绪一直以来没法战胜对过分亲密的接触的恐惧。 吴徵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很紧张,有点害怕,但也有些期待。 感觉江珩愣了一会儿,接着他抱住了自己。 “你确定吗?”江珩问,“不会紧张吗?” “确定。”吴徵闭着眼,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紧张就紧张吧,总要有这一天的。 江珩亲了亲吴徵的眼皮:“好,那我们试试看。” —— 可惜的是,不管话说得多温柔多圆满,两个人的初次尝试还是以失败告终。 这种状况也属正常,他们连任何辅助用具都没准备,冲动尝试无照驾驶,不失败就怪了。 吴徵太紧张了,江珩稍微碰他一下他就觉得不舒服,江珩再天赋异禀也还是第一次,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吴徵难受地哼唧,他就不敢再动。 反反复复尝试几次未果之后,因为过于紧张导致两个人都没什么感觉了,吴徵不好意思反悔,但江珩也从吴徵僵硬的肢体中感受到了他的心思,他亲了亲吴徵后颈,让吴徵放松,跟他说今天就这样吧,不做了,没关系。 意料之外的失败让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冷场,吴徵满心挫败,甚至有点内疚。 自己主动说要“试试”,结果事到临头又紧张的根本没法试,这算怎么回事啊。 他觉得现在江珩一定很窝火,换成他自己说不定也会感到窝火,江珩一直搂着他,但一句话也没说,吴徵纠结了会儿,转过身去脸贴着江珩肩膀,小声说:“对不起,江哥。” “啊?”江珩竟然愣了一下,“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这可怎么解释啊! 吴徵组织了下语言,词没想出来脸却一下红了,他神情尴尬地支支吾吾好几句,什么也没说出来,一抬眼却发现江珩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 熟悉的温柔眼神让吴徵一下放松了不少,他总算觉得没那么难以启齿了:“我道歉其实就是……就是……” 好吧,还是有那么难以启齿的。 吴徵面红耳赤,心想难道我要用手语?不对吧,对不起我没法跟你doi,这话要用手语宛若在耍流氓。 忽然吴徵福至心灵,决定参考第一次约会,使用微信沟通法。 他试图起身拿手机,手却被江珩抓住,接着人被拦腰一把又搂回江珩怀里。 “没关系,我已经明白你想说什么了。”江珩说着眼中的笑意愈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介意这个?” “是男人都会介意的吧。”吴徵不敢看江珩了,“都已经是情侣了,还不能干那种事。” “这话说的,你不是男人啊?”江珩说。 吴徵差点一句我是0就脱口而出,话到嘴边突然感觉哪哪都不对,强行又憋了回去。但心思就这么一转,他的耳朵已经又开始有点发红。 江珩笑笑,把他抱得更紧了点:“不管你介不介意,反正我是不介意。我只要能跟你呆在一起就好,明白吗?” 在江珩的怀抱里,吴徵咬着嘴唇点头。 几秒之后吴徵眼睛倏然睁大:“哎!你……” “别紧张。”江珩亲了亲吴徵的脸,“我就用手。” 吴徵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耳朵更红了。 第99章 进入工作状态 轨道展前最后一个可以称得上“休息日”的周末就在缠/绵之中过去。 周日晚上两人相拥入睡时吴徵下意识揉着自己的腰。 感觉身体被掏空.jpg 他算是明白了江珩为什么说“能跟你呆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这人手法纯熟的让吴徵甚至怀疑他在过往经历上造假,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吴徵欲罢不能。 吴徵最后红着眼角问江珩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可江珩也说不上来,只能归因于天赋异禀。 吴徵简直没法想象要是真跟江珩做到最后一步会是什么场景。 但他有种极其强烈的直觉他估计会下不了床。 —— 周一上班后,江珩听到了一些让他瞳孔地震的新消息。 星期五晚上鞠安和王所吵了一架,吵到差点动手,有人报了警,最后还是院里安保出动把他们劝了下来。 吵架的原因众说纷纭,江珩稍微打听了一下,发现没一个说对的。 他当然能猜到鞠安和王所吵架的原因,王所调任,会议部立刻前途未卜,他要是鞠安也得冲过去和王所撕逼。 但这么一来,王所和鞠安今天都没来上班。 院办的人叫江珩过去,一起去的还有黄工。 要是就叫江珩一个过去,他没准真会有点紧张,猜测院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是带上黄工,那院办估计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单纯了解下情况,江珩心态还是比较放松的。 他们来到院办二楼的人力办公室,人力主任请他们俩坐下,然后询问他们知不知道王所和鞠安争执的情况。 两个人当然是拨浪鼓一样整齐的摇头,这时候知道也得装不知道啊。 人力主任也猜到他们会这样反应,笑了笑没纠结,只跟他们说:“现在是轨道展备展的关键时期,发生这种事我们很意外,希望你们和万所、赵所能接好轨道展这一棒。” “保证完成任务。”江珩和黄工一起说。 因为鞠安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担任轨道展备战期间会议部统筹的工作,所以人力主任直接把这部分任务交给了黄工,接着她让黄工先走,把江珩留下了。 江珩顿时心里又有点打鼓,人力主任微笑地看着他,江珩毕业到院里时终面就是这个主任,她笑起来虽然和气却总有种洞察一切的感觉,在她面前江珩就仿佛是遇见了学生时代的班主任。 “王明所长的调职申请目前应该算是通过了。”人力主任对江珩说,“但是这么一来,宣传所就需要一位新的副所长,从能力和资历来说,你和黄工都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果然像周末说的一样,王所调职,替补上来的第一顺位就是江珩。 但江珩已经答应过吴徵不会去考虑副所长的位置,而且内心深处他暂时也不想那么着急往上爬。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刚出了这么一档事,现在做什么都显得别有用心。 “目前我资历还太浅。”江珩笑着回绝,“黄总工在所里的时间更长,身上责任也更大,我认为副所长的位置还是更适合黄总工一些。” 人力主任听完后,点点头,打量了江珩一会儿,江珩觉得自己如果没看错的话,她眼神里有一点很耐人寻味的东西。 “最近随着院里结构优化,人事上有很多变动。”人力主任悠悠然开口,“很多人在这场变动中都显露出了浮躁的一面,院办这边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本来怕你也没法沉下心来做事,但目前来看,你依然和四年前一样,展现出优秀的品质,这一点让我很欣慰。” 人力主任的话很和蔼可亲了,江珩却听得一身冷汗。 果然院办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王所和鞠安等人合力出击,江珩和万所联手反击,院办估计早已知道一些风声。 这个“副所长”的位置也是试探,如果江珩真要的话,院里不一定不给他,毕竟江珩水平够了,但他拿到之后院里会怎么评价他,可就不好说了。 好在江珩也没有很着急。 —— 吴徵不知道院办发生的这些事,也对此毫无兴趣,他继续全情投入轨道展的筹备工作。 宣传册、展商手册、会序册之类的纸质资料都已经制作到了最后一版,但这时候就遇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随着赵所和黄工接手轨道展的一切事宜,所有设计稿的最终拍板者都不再是原本的王所。 听起来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所有从事设计行业的工作人员应该都明白一个真理: 好看的设计各有各的好看,但甲方奇葩的审美绝对更加花样百出。 一百个甲方,能提出一百零一种诡异的要求。 换了拍板人,也就意味着换了一种审美口味。 再说深一步,大概率就意味着方案要开始新一轮的改改改。 起初吴徵还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因为赵所不管在宣讲会上还是哪儿都流露出站在他们这边的意向,他想也许稿子在赵所那会好过一点。 吴徵颠颠跑到赵所那里,把之前在王所那已经差不多定稿的会序册初版拿给赵所过目。 十五分钟后,不管是期待还是好感,都化成了泡泡随风飘散。 “整体还可以。”赵所说,“但是细节上,感觉还是需要一点调整。” 吴徵点点头,认命了。 众所周知,一点调整就是亿点调整,加班的小喇叭已经滴滴答答吹了起来。 “封面上这个城铁列车的角度调一下。”赵所比划了下,“稍微让它往前开一点,多露出些车头部分。” “?”吴徵满脸空白,让车往前开一点? “没理解吗?”赵所看到吴徵震惊的表情,自己也很惊讶,他想自己的表达能力应该还可以啊。 但既然吴徵没懂,赵所不介意再说一遍:“让这辆城铁稍微往前开一点,现在车头露出的面积太小了,不够美观。明白了吗?” 明白是明白了。 但臣妾做不到啊。 吴徵咽下一口即将吐出来的血,心想实在不行自己就稍微调一下角度,再加点阴影,反正再交上来只要变得比原来美观,赵所应该也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改的。 “好的。”吴徵昧着良心说,心想平面设计课的老师要是看到他答应,估计能气的抄着大棒追他三条街。 “ok。”赵所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一些小问题。” 于是赵所又说了一些类似“科技感”“未来感”之类的词汇,吴徵自动在心里把这些换成“配色选用蓝色”“加点延长线条”,一本正经地点头记下。 “对了,还有logo。”赵所用手指点了点封面上大大的轨道展logo,这是吴徵半年前就设计好的,并且宣传微信一直带的都是这个logo。 吴徵一个激灵:“logo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颜色……”赵所拧着眉,若有所思。 吴徵这会儿已经看明白了,赵所就是不喜欢绿色,想把logo之类全都换成蓝色。 其他的都可以妥协,但是logo如果要改,得层层报批到院里,这个过程漫长不说,万一半道上哪个审核人脑子一抽,提出修改意见,那这个本来已经定好的logo可就不是改色那么简单。 之前吴徵吃过这个亏,本来就是想把logo上的一个英文字母从红色变黄色,最后logo彻底重画了一遍,一会儿审核人又觉得圆形不好想改方形了,一会儿又觉得主形象看起来太纤细,但是吴徵把主形象加粗放大之后下一个审核人又觉得主形象太粗犷。 总之最后要改的那个英文词整个被删掉了,logo彻底变了个样子。 现在可只有三个星期,而且宣传都已经铺开了,要是突然来这么一手,吴徵可遭不住。 他立刻发挥了自己全部的脑细胞,苦口婆心地劝赵所说,这个logo已经是院办审核过没有问题的了,而且宣传都围绕这个logo在做,现在如果改的话不是简单改色的问题,前期宣传等于白费功夫——虽然这是吴徵夸大的,但确实也是可能存在的事实。 总之吴徵把嗓子都说疼了,赵所终于被说服:“行,那绿色就绿色吧。” 吴徵在心里想把这张桌子掀了,您还一脸惋惜是几个意思啊! “改不了logo的话,做个吉祥物吧。”赵所又说。 “啊……啊??”吴徵人都傻了,“吉祥物?” “对,吉祥物你知道吧。”赵所说,“就是贝贝晶晶欢欢迎迎妮妮之类的。” ……我当然知道。吴徵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不知道的是您怎么突然就想要个吉祥物。 但吉祥物这个事情吴徵就没法那么理直气壮地拒绝,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赵所既然改不了logo就一定要做点什么,这可能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必经之路。 行吧,吉祥物就吉祥物。吴徵咬着牙点了点头,看在赵所身体不好的份上,他忍了。 赵所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表示希望吴徵加油。 我确实会加油的,不加油可能我就渡不过这一劫了。吴徵想。 “最后还有一个小的需要改动的点。”赵所说。 吴徵悲伤地表示:“您说。” “宣传册的标题,稍微改大一点。”赵所指了指封面,“不太醒目。” 啊,这个是小意思,标题是纯字排版,把字拉大点就行了。 跟吉祥物和那好几十条建议比,一秒钟就能搞定。 “好嘞!”吴徵热情洋溢地回答。 “等会儿,我还没说完。”赵所说,“标题改大一点,但是标题的字要改小一点。” 吴徵:“……” 您听听您说的这是人话吗? 第100章 忘设存稿箱了! “我怎么这么惨啊。”吴徵坐在江珩办公室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 “我现在感觉自己就跟签了卖身契一样,周末得伺候江大爷,工作日还得伺候赵大爷、黄大爷还有数不清的大爷。” “这么多大爷,你这不是签了卖身契,是去了敬老院。”江珩说。 “……”吴徵瞪了江珩一眼。 江珩开始笑,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巧克力递给吴徵。巧克力高糖高热量,可以让人心情变好,江珩给的巧克力,可以让人心情变好好好好好。 “所以最后赵所那标题你是怎么改的?”江珩问。 从吴徵第一次跟他说赵所的奇葩要求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在他心中盘旋,现在除了吉祥物之外的稿子都定下来,他终于敢问了。 “害,就是把字号调小然后把字间距拉大。”吴徵郁闷地说,“他就不能直接说把标题弄分散点么,非要什么‘标题改大一点’‘但是字改小一点’,我费半天劲给他加了一堆乱七八糟阴影结果还说我改的太花。” “你这么优秀的专业工作者,要对我们非科班出身的选手多一点理解。”江珩安慰道。 “拒绝。”吴徵顿时气成河豚。 江珩又开始笑,吴徵吃了巧克力,心情变好了一点,问江珩:“江哥,你说我吉祥物画个什么啊?我初版画了个小火车,被否了,说太没创意,二稿画了个小龙,毕竟轨道嘛,长得像龙,结果又被否了,说太有创意。” “那画个龙头小火车吧。”江珩顺口说,“又有创意又不会太有创意。” 吴徵愣了愣,接着居然一拍大腿:“我觉得很有道理!” “啊?”江珩愣了,他当然是开玩笑的,这有道理个锤子啊。 结果第二天,就看到赵所发了一个q版小龙脑壳的火车到群里。 还是赵所钟爱的充满未来感的蓝色。 赵所表示,这是轨道展的吉祥物形象,各位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吗? 当然没人敢有,宣传所群里刷屏一片[花][礼物][赞][鼓掌]。 江珩混在这堆彩虹屁中,头顶飘满问号。 —— 会展逐渐临近,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几乎一天到晚都没有停过,平时经常闲的坐在工位上刷某音的客户部女同事们进入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时间段。无数展商给她们打电话,有些是询问搭建进场的相关事宜,有些是提交电子展厅的信息表,有些是询问如何参加会议以及和其他参展企业交流沟通。 这都是比较友好的,还有些就比较奇葩。 轨道展的展位分成abcd四种规格,按照展位面积分标摊和光地两种展位出售,区别就是展示区域的大小以及规格。 简单来说标摊就是统一大小统一装潢的展位,只有各公司的展品和公司名字有区别,不需要进行特殊设计,适合小公司,一般来说就在绕场一周犄角旮旯的位置。 光地展位就是一块只划定区域并且铺地毯的空地,面积比标摊大一些,可以自行设计搭建,位置好而且贵,适合大企业。 但是展位出售时是不会规定好展位号的,也就是说如果场馆中有20个36平米光地展位,那么20家企业签合同之后展位就全部售罄,但是这20家企业分别在哪个展位上是没有固定的,需要客户经理和展商之间协调。 交了同样的钱,展商肯定想要好一些的位置,于是在开展前两周,展位图正式出图后,各家展商开始了血雨腥风的攻心大计,目的就是抢到一个位置最好的展位。 这其中还包括什么a厂和b厂关系不好所以不能在对门,但c厂和d厂关系很好非要挨一起,可是a厂和c厂以及b厂和d厂各自关系也不错所以想连着,但是这么一来a厂和b厂又莫名其妙变成对门了这种诡异的逻辑暴死事件。 更不要说同时招展的除了苏瑾她们之外,还有合作办展的贸易公司的客户部,两边的客户各自拿各自的提成,其实是半合作半竞争的关系,所以都想给客户最好的资源,这样保证明年客户还跟自己这边签约,两边唇枪舌剑地抢展商抢展位,撕得不亦乐乎。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吴徵就感觉自己的嘴白长了,他听着苏瑾、若若、王姐她们跟展商辩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为了让展商安心地呆在角落里的展位,能把一个小旮旯说得像是整个展览馆的风水眼一样,恨不得平地能长出一棵金元宝树来。 苏瑾开大招蛊惑展商时江珩刚好过来找吴徵——根据梁子卿的计数,这是他今天第三十七次“刚好”过来——吴徵本来在做宣传册,听着听着就不做了,一脸懵地听着苏瑾讲电话。 “我得让我爸签个标摊。”吴徵思索一会儿之后,一脸认真地跟江珩说。 “为什么?”江珩一脸空白,吴所卫可不是做轨道交通方面工作的。 “你没听瑾姐说吗。”吴徵严肃地说,“选了那个展位左边挨着庞阿迪,右边挨着东门子,刚好在两家国际大企业的交汇点上,旁边还有十多家大大小小的企业,很适合和其他展商交流商业合作。我们家公司还是不够大的呀,得时刻想办法扩大规模才行。” “……”江珩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吴徵家里完全没有让他继承家业的打算,他伸手捏了下吴徵的脸,下决心以后不能让吴徵看任何电视广告。 —— 五点钟是下班时间,但是没有一个人走,因为所有人的活都没干完,黄工安排人送了好几大箱方便面过来,还有火腿肠和巧克力威化,表示这是所里给大家的慰问品。 办公室众人看着这些慰问品神情微妙。 “就算本来没觉得怎样,看见这些方便面火腿肠也会有种我们过得很苦的感觉吧。”丁然说。 吴徵还有设计部的小姑娘们都在后面悄悄点头。就算是盒饭也比这些强啊。 但这些泡面确实起到了效果,因为在后面的日子里每天客户经理要撸各种表单,宣传要跟数不清的媒体行业对接,设计更是流连在制图软件里,根本没空吃饭。 所以一到中午,大家人手一桶泡面,排队在饮水机那接水,然后在新电话专员小杨无限接电话的声音里唏哩呼噜地吃饭。 说到小杨,吴徵就想起她的“前任”,小徐,那次小徐接电话把吴徵坑得不轻,到现在他和车辆所主任的关系还没修复。 后面苏瑾很快把小徐换掉,就换成了现在的小杨。 小杨和小徐是两个极端,她让吴徵简直怀疑这世界上是不是有接电话专业。 小杨在部门负责接所有展商的电话,以及主动联络组团观众,这两项职责吴徵听一听都要犯社恐,但小杨都处理得非常好。 虽然还是个在校生,可小杨接电话时态度亲切,同时又充满了自信,这要得益于小杨的声音,小杨是略有点低沉的御姐音,配上中等略微偏快的语速还有沉着冷静的语气,给人一种非常可以信赖的感觉。 之前有展商因为一些误会暴怒地找过来,电话里都能听到对方态度极其不佳的嘶吼,小杨面带沉着的微笑听完之后,开口劝说,声线中透露出一种就算是她错了也会让人觉得一定是自己理解错了的坚定。 最终她把电话转接给苏瑾时,展商已经变得态度非常和蔼。 吴徵旁听着嘴巴张成了“o”型,连手头的展板都忘了做。 展板还是车辆所的,当然不是那天那块,是新的一块,吴徵现在可不敢拖车辆所的项目。 从小徐那句经典的“吴总监说他不在”之后,吴徵和车辆所的关系就变得有些些僵硬,车辆所对接的主任懒得搭理他,他也不敢主动去找对方。 接着小杨给相关企业打电话邀请对方来组团参观,这其实就相当于电话推销,虽然轨道展参观不要钱,但是还是要花费人家的时间,吴徵想一想都觉得头疼,这肯定会被拒绝的吧。 小杨电话打过去,一开始对方果然有点不耐烦,似乎想挂电话,但小杨坚毅地说:“稍等,请允许我给您介绍一下我们这届轨道展。” 接着她娴熟地介绍了轨道展的规模以及展出内容,出乎意料的,对方似乎不但没挂,还询问起了参观详情,因为小杨已经开始介绍这次轨道展的参观具体条款和福利待遇。 当她把电话转给若若时,对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参观展览并强烈要求由小杨来为他们进行讲解,当若若说明小杨不是讲解员时,对方似乎还非常惋惜。 吴徵的嘴巴张成了“o”型,这是怎样强大的魄力!简直可以和江哥相媲美! 不,从令人感到踏实可靠的程度来说,小杨甚至比江珩还略胜一筹,那结实稳重的御姐音是跟她谈话就会觉得她非常可信,进而能够平复一切误会的类型。 就在这时,吴徵的电话也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吴徵差点哭了,正是车辆所那个主任。吴徵现在宁可去给王所说段单口相声,也不敢面对这位主任。 他灵光一现。 小杨刚挂了个电话,余光看到一道人影,她抬头,只见那位从她到这里之后就一直都很忙碌的,看起来很年轻但据说已经是设计部总监的男士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杨疑惑地看着吴徵。 吴徵小心翼翼地指指自己那边还在震天响的电话铃:“能帮我接个电话吗?要聊完能把对面变成小猫咪那种。” 第101章 动员会 小杨不辱使命,接起车辆所主任的电话后,以她充满自信和坚定决心的口吻一顿battle,充分表达了无论双方发生过什么误会,吴总监都在认真完成您部门的展板,而且吴总监工作非常辛苦,希望阁下也能够予以理解的意思。 之后小杨将电话递回吴徵手中,并给了他一个可靠的微笑。 吴徵一瞬间有种想抱着她大腿喊大姐头的感觉。 电话那边,车辆所主任和蔼地说:“吴总监啊,其实我就是来问问你展板的进度如何?确实这段时间大家都挺忙的,咱们两个互相理解吧。” 吴徵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之前他和车辆所主任不得不对话的时候双方都是漫长的沉默,几乎让人感觉空气都要结冰。 吴徵趁热打铁,言笑晏晏地和车辆所主任拉了一波关系,这件事在小杨的帮助下总算平稳度过。 —— 时间飞速推移,很快在忙碌中,距离轨道展开展已经只剩下三天。这期间,会展中心敲定了全部展位信息,制作了线上展厅,并且和现场的摄影师、媒体单位等都完成了对接,纪念品、展览手册等物料也陆陆续续地发到了会展中心。 轨道展将在帝都国际展览中心举办,这是一个世界级的展馆,占地面积数十万平米,装潢和配套设施都很先进,当然了,租金也很贵。 像这种大型展览中心,平时都是空置,有展览要举办时会在展览开始前几天开启,之后主办方和搭建方进场布展,这期间当然也是要算租金的,所以布展一般会安排的尽量紧凑。 从布展期开始,会展中心会全员需要到场馆出外勤,在布展日前一天下午,江珩最后组织了一次轨道展的分工会。 他给每个人发了一本a4纸装订的小册子,里面包含国际展览中心的地形图,展区划分,展位图,以及会展中心还有隔壁贸易公司到场全员的分工和联系方式。 “大家基本都不是第一次上展览了,应该不会出差错,相信大家。”江珩特意又看了眼梁子卿,“子卿有什么问题的话问吴徵或者随便谁都可以,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 梁子卿立刻点头,心里紧张又期待。 “院里一共七个展位,都是咱们部门设计的,设计部的同事布展期负责监督这些展位的搭建,宣传的同事负责跟线上展厅还有摄影方对接,客户部同事任务比较重,时刻关注下自己展商的动向,如果有任何问题及时汇报。”江珩说。 “苏瑾,吴徵,丁然,你们三个是各自部门的领头人,要担起责任,尤其是苏瑾,我知道展会期间你应该是最忙的,辛苦了。” 苏瑾露出生无可恋的笑容,她最近已经够忙了,但江主任说的没错,到了现场她只会更忙,什么神奇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饭票和工作卡王姐拿着。”江珩说着递过去一个纸袋,“王姐年纪比较大了,现场不用太多跑动,就呆在主办办公室当后勤吧。” “好嘞。”王姐笑着答应。 “小宋,小刘,你们两个年轻,到时候现场如果有需要跑腿的,就麻烦你们俩了。”江珩抱了抱拳。 小宋跟小刘一块儿点头。 就在江珩安排任务的过程中,外头大办公室里,苏瑾的手机和电话还在争先恐后地响,即使是小杨也只能先接一个电话晾着另一个。 江珩把任务落实到每个人后又说:“咱们明天开始会派车到院里,每天上下班接送大家,但是国展中心离得比较远,如果有人想自己去的话,也可以自己去,现在如果有不坐班车的,麻烦跟我报一下名。” 国展中心和九院在吴徵家的两个方向,他第一反应就是不想坐班车,但接着又想到,江哥作为部门主任,是必须要到院里来跟班车的。 顿时吴徵就犯了难,这时候已经有几个人登记完了,江珩看了吴徵一眼说:“吴徵你家住在南城吧,直接过去是不是比较近?” “是,但是……”吴徵刚要说但是你怎么办,猛地反应过来这可是在办公室,赶紧把话又憋了回去。 江珩严肃的表情里流露出一抹笑意,不需要说出来他也明白吴徵的想法:“那我就先给你报上了,这样你不用起那么早。” “主任可真知道疼人哎。”丁然立刻起哄。 办公室的同事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自然也就是开玩笑。 江珩听到这话,面不改色地笑笑,吴徵脸皮薄,主要是没有江珩那么好演技,只能赶紧把脸别开,生怕被人看到自己泛红的耳朵。 各项事务安排完后,又到了下班时间,会展全员都没有下班的打算,小刘去给大家泡方便面。 四个设计有三个都在忙忙叨叨改图,只有王盈盈现在没什么事儿,所以她去会议室收拾办公室里的笔记本电脑,现场肯定会有设计制图的需求,到时候就靠这些笔记本了。 其实江珩才是最忙的,因为他是项目的总负责人,对下面所有实际的事项都要汇总到他这里,对上面他要跟赵所和黄工,甚至包括院办的大领导汇报。 轨道展是一个专业展览,因此除了面向观众的展示展出外,更重要的是专业观众也就是从业人员之间的交流和潜在合作。 九院贵为主办方,大企业,也一样要在这次展会上跟其他大企业合作洽谈,寻求商机。 这部分内容部门其他员工不太需要接触,但江珩肯定是躲不过的,以往每年轨道展期间,他除了白天要总览全场外,下班之后还得陪着院办领导去各种商务活动,现在他就在整理院办给下来的商务宴请名单。 八点多,事情总算弄完,江珩收拾了一下去找吴徵,大办公室里已经只剩下吴徵一个人,他也没事儿了,单纯在等江珩。 —— 江珩一推门进去,办公室里漆黑一片,只有吴徵工位前面的电脑发着荧光,他有点惊讶,走上前去,发现吴徵已经趴在电脑前面睡着了。 江珩心里一阵软,这几天大家都是一样累,吴徵之前还有几次通宵加班,虽然是在家里,但电脑一直开着,随时待命,江珩睡得迷迷糊糊醒来,还能看到他在改图。 知道吴徵是个小少爷之后,看到他这么拼,江珩就更心疼。 江珩估计吴徵一个人在这儿等自己,等得困了,所以才关了灯休息。他走到吴徵边上,吴徵电脑还停留在ps的界面,桌面上自己的小桌宠也被换成了躺姿,江珩这才发现吴徵不知道什么叫毛二果升级了下他的桌宠,江小珩现在的躺姿还会往外冒zzz的符号。 江珩心里像是被柔软的羽毛充满了一样,轻飘飘软绵绵的,他轻拍了拍吴徵的肩,吴徵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起床了。”江珩说。 “啊……嗯。”吴徵又哼唧了两声,才稍微动了动,把脸从臂弯里抬起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吴徵脸上被衣服压出了几道红印,鼻头也红红的,看起来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江哥你忙完了?”吴徵问,揉了揉眼睛,“我居然真的睡着了,好神奇啊。” “嗯。”江珩声音不自觉放轻了,现在吴徵看起来就像小动物幼崽,让人忍不住想揉他。 于是江珩真的这么做了。 他伸手揉了揉吴徵头发,吴徵耳朵唰一下变得通红,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这还是在单位呢。” 如果吴徵不说这句话也就算了,可他这样说,就像是晚夜层叠绿叶下探出的一片洁白花瓣,暗香浮动,撩人而不自知。 江珩俯下身,捏住吴徵下巴,略微强硬地带着他抬头。 他忽然想起在沪市的那个夜晚,吴徵也是从这个角度看着他,眼睛含着盈盈水光,鼻头红红的。 那时候江珩只能是个担心吴徵有没有磕伤的同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 吴徵起初有点懵,眨了眨眼睛,在江珩越靠越近时他明白过来,乖乖地闭上眼,脸颊泛起薄薄一片绯红。 感觉到江珩的唇落上来,熟悉的柔软温润,但这里是办公室,所以有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甚至带着背德般的刺激感。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能偶尔听到轻微的响动。“啪”的一声,唯一亮着的荧光屏也被人按灭了。 现在的感觉就如同初吻一样令人心动,吴徵脑子还不太清楚,所以脑海中清楚的关键词就只剩下“在工位上被江珩吻了”,单纯又直白的信息却能最大程度触动神经。 黑暗中吴徵只听到他的呼吸和江珩纠缠在一起,只感觉到江珩的吻缱/绻深情。 也许一开始江珩也没想那么多,可是这个吻落下来以后,却骤然一发不可收拾。 漆黑的办公室,小隔间一般的l形工位,左右都被放着物料的箱子堆满,如同多了一道墙壁。 黑夜有种与世隔绝的隐秘感,狭窄的空间则让人沉沦。 江珩最后的理智是握着吴徵的肩说:“这里不太好,我们去车里。” 第102章 小迷糊 混乱。 快乐。 罪恶。 到现在细碎的情绪还像金色小花在脑海中噼里啪啦地绽放,吴徵人晕晕的,倚靠在车座椅背上,江珩搂着他的腰,让他不至于软倒下去。 刚才他们做了些以前没做过的事,和手完全不同的,温暖湿润的感觉让吴徵脑海一片空白。 清醒过来就会有真实的羞耻感,觉得刚才自己不像自己,脑海中时刻紧绷的弦被陌生的场景轻而易举冲破,以至于失去控制。 江珩从洗手间回来,轻轻亲吴徵耳朵,这是他惯用安抚吴徵的方式。 “你在这儿等我。”江珩搂着吴徵说,“我回去收东西。” 刚才他们出来的很急,除了穿个外套之外,什么都没带,江珩回去拿包还有明天吴徵要带去场馆的电脑那些。 车里安静下来,吴徵一个人缩在椅子上,脸还在发热。 刚刚的感觉和之前都不太一样,反倒有点像在西院那次,头脑一热想去吻江珩时的体验。 平时跟江珩亲热,更像是对这个人上瘾,想亲近他,想黏着他,有种很明确的名为“喜欢”的驱动力。 但刚才整个人像被一团奇怪的火裹挟着,本能般索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叫嚷着渴求。吴徵觉得江珩应该也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不一样,所以他把自己按在车后座上时动作完全没有往日的轻柔。 可刚才如果不是在这里的话,吴徵觉得自己真会继续下去。 吴徵脑海中不禁幻想出一些画面,虽然画面很多地方都因为他不了解细节而被打了厚马,但这样的想象又让他有点躁动。 好新奇啊。 —— 天气比之前电影院约会那时又冷了一些,气温常驻零下,夜里的老北风刮得像刀子。 江珩双手抱肩,小碎步颠向停车场,这个速度的把握其实很要技术,跑得慢了,可能会半路上就被冻住,但要是跑得快了,风也会变大,冷的程度超级加倍。 好在车里已经开了暖风,江珩钻进车里,热气熏进骨头,寒意一丝丝被驱赶殆尽。他打了个长长的寒颤,总算舒缓过来。 “回家了?”江珩很轻快地说,这次吴徵在后座,感觉自己像个专职司机,不过也挺好。 吴徵想起今天下午开会时登记的自行前往场馆的名单,当时江珩把他登上了,这样他就不用每天早上跑过来跟车,但江珩作为部门主任,肯定还是要过来。 吴徵不是很确定,决定问问。 “江哥。”吴徵说,“明天你是想让我自己去国展吗?” “对。”江珩说,“这样你能多睡一会儿。” “那你得起的很早吧?”吴徵说。 他们往年搭建期都是八点到场馆,路上半个小时,也就是吴徵七点多起床就可以,但如果江珩要先跑去九院,再从九院坐车过去,那时间就得翻倍,六点多就必须起床。 正式展期那几天就更恐怖了,八点开展,七点主办方必须到场,意思是江珩五点就要起? “对。”江珩说,“不过还好,我一贯早睡早起。” “要不我陪你一块儿过来吧?”吴徵说。 江珩笑了下说:“不用,没必要吃这种没意义的苦,你睡饱点还省的我担心。” 顿了下,江珩又说:“你开车去国展的话,估计就二十分钟,七点半记得无论如何得起床啊。” “等下。”吴徵赶紧伸手,打断了江珩的话,“我开车去国展?那你怎么来院里?” “公交车呗。”江珩说,“五点半就有早班车了,没问题的。” “不行,你开车。”吴徵说,“我坐地铁就行。” 大早上不堵车的时候,公交肯定比开车慢不少,因为公交车经停各站时多多少少要绕一点路。 从吴徵家开车到九院也就半小时,坐公交却得一个小时,到国展也是一样,开车二十分钟,地铁四十分钟。 江珩想让吴徵多睡会儿,吴徵更不想让江珩在这么辛苦的情况下还得早起。 “还是你开车吧。”江珩说,“我怕你坐公交车再坐错站了。” 吴徵知道单凭话术自己是不可能说得过江珩,干脆稍微抬高了点声调:“这么说吧,要不你开车过来,要不我开车陪你过来,你选一个。” 江珩愣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挂挡:“好,我开车过来。” 晚上回家之前,他们去便利店买吃的,这样明天早上就不用做饭也还能吃得比较好。 “你吃什么?”江珩问。 吴徵拿着一个炸猪排三明治递给江珩。 江珩皱了下眉:“大清早就吃油炸,多不好。” “我不听我不听。”吴徵偏头看着江珩手里的海苔鸡肉饭团,“大清早就吃海苔,多不好。” “……什么逻辑。”江珩失笑。 回家后,睡觉前他们没再有更多亲密活动,各自进入准备工作的状态,亲吻然后互道晚安。 —— 四年的会展生涯中,江珩早已习惯了这种间歇性早起,生物钟也很快能适应。甚至在展会前夜,他可以特意让自己拥有一觉睡到天亮的无梦睡眠,这简直算是一项特殊技能。 这一次江珩醒来的时候,探手摸了下手机,果然是在闹钟响起前一分钟,完美。 但其实江珩脑子还没有很清醒,他坐起身穿好衣服之后,才感觉周遭的环境有些奇怪,接着他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他住了四年的那间单身公寓,是吴徵的家。 再接着江珩才发现自己为什么这么久才意识到这件事。 ——因为吴徵并没有躺在床上。 吴徵那半边被子凌乱地堆着,床单和枕头也还有睡觉的痕迹,就是人不见了,江珩也没多想,觉得估计是起夜去了。 他打着哈欠往厨房走,打算热一下饭。 结果一推开厨房门,江珩先看到一只打着哈欠宛若梦游的小熊。 他又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这只小熊是吴徵。 吴徵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像梦游一样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看得出他很困,具体表现在江珩推开门,他毫无察觉。 江珩也很困,看到吴徵出现在厨房,他脑子有点短路,愣愣地站在门口,也没出声,像玩模拟人生似的,看着小熊吴徵在厨房里转来转去。 “叮”的一声,微波炉响了。 吴徵把微波炉门打开,翘着兰花指用手指尖从里面拎出两个饭团来。 这是江珩的早餐,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昨晚吴徵买的三明治,江珩买的饭团,他还清楚记得吴徵一脸嫌弃地说“我不喜欢海苔”。 然后江珩才闻到浓郁的咖啡香,明明这味道很明显,他愣是现在才察觉。 吴徵拿托盘装上饭团和冲好的速溶咖啡,一脸呆滞地转过身来,衣兜上毛茸茸的小熊耳朵跟着晃了晃,接着他终于正面碰上了江珩。 吴徵:0_0 江珩:0w0 吴徵又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终于清醒过来,惊讶地喊了声:“江哥!” “早安。”江珩脑子也有点懵,但是跟困意无关,更像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他伸手接过吴徵手里的托盘,“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困吗?” “困。”吴徵揉了揉脸,含糊不清地说。 江珩一只手搂着吴徵,一只手端着托盘往餐厅走:“困还要起来啊。” “想给你弄早饭。”吴徵继续迷迷瞪瞪地说。 这话要是吴徵清醒的时候绝对说不出来,而他迷糊地念叨着真心话的样子更是让江珩心都快化了,他把托盘放在餐桌上,紧紧抱了抱吴徵,亲亲他的头发。 吴徵下意识地用脸蹭蹭江珩下巴,以示亲昵。 江珩抱着吴徵,感觉心里像有一阵暖流经过,刚刚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画面,但厨房暖黄色的灯光把整个画面都照的温暖动人。 穿着小熊睡衣的吴徵,他在灯光下被映照成深栗色的头发,他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仿佛随时都能原地咕咚睡倒,但还在认真给自己准备早饭。 江珩从没被别人这样照顾,他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现在这个场景。 吴徵被江珩抱在怀里,脸靠在江珩身上又打了几十秒的盹,总算稍微清醒了一点点。 “快点吃饭啦。”吴徵伸手轻推了下江珩胳膊,这是他想让江珩松开手时的惯常动作,现在算是种默契吧,他一推江珩就会顺从地放开。 但这一次江珩没松手。 吴徵迷惑了,但实际他现在还不是很清醒,处于灵智未开半傻不傻的状态。要是足够清醒的话被江珩这么抱着,他一定已经害羞地说不出话来。 可是在迷迷瞪瞪的状态,他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吴徵抬头看江珩:“快吃饭啊江哥,一会儿该迟到了。” “嗯。”江珩应了一声,却没急着吃饭,反而抬手摸了摸吴徵的脸。 吴徵很沉迷被江珩这样摩挲,很温柔的感觉,他很喜欢被江珩这么温柔的对待。于是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吴徵就拿脸蹭了蹭江珩的手,以示亲昵。 江珩的手顿了顿。 吴徵迷茫地想,这是怎么了,这时江珩从背后抱住他,低头亲了亲他侧脸。 怀里抱着的是个困得神志不清却还要在大冬天早上起来给自己热饭的人,也是个会像小动物一样单纯的黏着自己示好的小傻子。 吴徵在江珩怀里转过脸来,有点迷糊地看着他。橘黄色灯光下他整个人看起来毛绒绒、暖烘烘的。 温柔的悸动在心底涌起,一直因为觉得不够慎重而没能开口的话在此刻成了能够表达心中情绪的唯一方式。 “我爱你。”江珩说。 第103章 平平无奇老金杯 吴徵捂着脸趴在桌上。 江珩吃着饭团试图去掰开他手,但吴徵动作非常坚决,纹丝不动。 江珩也没有非要看他现在的表情,只是觉得可爱,心里温温柔柔的,被喜爱眼前这个人的情绪充满。 “再回去睡一会儿吧。”江珩看了眼手机,吴徵应该怎么说还能再睡一个小时。 “嗯。”吴徵的声音从缝隙传出来,接着小熊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回卧室。 走廊上悠悠的飘回来一句话:“我可能会做个特别好的梦。” 江珩吃个饭团,愣是把自己吃的笑容满面。 吃好早饭之后江珩回卧室换衣服,进门的时候吴徵果然已经又睡着了,江珩看他睡颜也可爱,忍不住凑过去轻亲了下吴徵的脸。 睡梦中的吴徵皱了皱眉,一巴掌糊在江珩脸上,发出清脆的“啪”一声响。 江珩:“……” 他无语凝望着还沉迷在梦乡中的吴徵,在要不要伸手拧他脸一把的难题之中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做个好人,给吴徵掖了掖被子,出门上班。 —— 天还没亮,江珩披星戴月地出发,每当此时就有种自己肩负重任的悲壮感。 一路上几乎没有人,连常年堵车的二环路都没让江珩踩过一脚刹车。 顺风顺水到了九院,江珩愉快地想,今天一切都很顺利啊。 其他同事还没到,江珩决定先去车库找一下今天约好的司机,因为他们还有不少物料要跟车运过去的,提前打个招呼总是好事。 宣传所的司机叫小周,跟江珩比较熟了,江珩见到他时,他蹲在车库外面的石墩子上抽烟,白色的烟雾在寒冷的早上缕缕飘散,营造出一种冷上加冷的氛围。 江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觉小周脸上充满了愁苦。 “早啊。”江珩心情愉悦,语气轻快地跟小周打招呼。 “早,江主任。”小周看了江珩一眼,又开始抽烟。 ……江珩现在非常确定,充满小周整张脸的那种表情,就是叫做愁苦。 他突然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时间快到了,咱们去开车吧。”江珩努力撇掉这种阴云密布的不祥预感,笑着对小周说。 小周迟疑着站起来,跟江珩往车库里走时,慢吞吞地说:“江主任,车……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江珩立刻问,“不会没有车用吧?” “那倒不至于,有还是有的。”小周说,“不过咱们所的两辆中巴,有一辆今天限行,还有一辆今天一早出了故障,装防冻液的箱子漏了,开不出去。” “所以咱们换车了?”江珩问,“换的哪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车库,这里停放的都是九院的公车,统一制式的中巴和小商务,中巴聚堆停在一起,小商务聚堆停在一起,会引起强迫症的极大舒适。 小周居然没往那堆中巴那儿走,到这时候江珩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能现在中巴都有用,只能开两辆小商务。 但接着他就意识到不对,他只约了小周一个司机,上哪儿同时开两辆小商务去? 江珩一下愣了,他忽然想起什么,难以置信地缓缓抬头,战战兢兢看向停在小商务车的后面,停车场的最深处。 那里停着一辆仿佛从九院建立时起就停在这儿的破金杯。 小周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对,就是这辆车。” 江珩:“……” 这辆金杯从江珩到九院第一次进车库那时候就停在这个位置,江珩真的一直认为它停在这里只是在等待被拖去废铁厂的那一天,要不就是它对九院而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总之江珩是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这辆一眼望去整个车都变成了帝都三月黄沙天颜色的金杯还能是一辆正经的代步工具。 “你确定?”江珩满脸问号地问。 小周点了点头,接着他像是为了说服江珩又像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一样,大步走向破金杯:“其实这辆车一直都有在保养的!每年都去年检!而且我们也一直在定期洗车!放心吧,跟其他的车没有区别!” 说着小周拍了拍金杯的车体。 金杯非常配合的扑簌簌掉下来一层灰。 —— 会展众人整装待发,站在宣传所门口。 轨道展开启在即,所有人都极具专业素养地进入战备状态。 坐车去国展中心的除了江主任之外一共八人,现场要用到的一些物料——比如那88箱皮面笔记本——已经交给物流运过去了,但苏瑾、王姐她们还是拎着大包小包,看起来非常沉重的样子。 “怎么车还不来啊?”丁然忍不住说,“还有5分钟就到集合时间了。” 一般来说公车卡点到是正常的,但是江主任在的话通常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梁子卿很理解丁然的迷惑,她也在想,江主任那边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突突突突况且况且的声音,一辆白色金杯出现在道路尽头。 虽然表面上只是一辆平平无奇的白色金杯,但它行驶时那宛如拖拉机的全车颤动,还有在它身后腾起的滚滚黑烟已经吸引了会展众人的全部目光。 “我的妈呀,这年头还有这么破的车!”苏瑾率先说道。 “这也太破了,这是20世纪留下来的车吧。”王姐也说,“哎,该不会是咱们车库里那辆古董吧?突然开出来是要去哪儿啊?” 梁子卿听到王姐这个问题,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有了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破金杯渐行渐近,梁子卿内心已经给它配上了bgm: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 它永远不会堵车~~~ 在这悠扬的歌声中,破金杯果然像梁子卿预料的一样,缓缓停在了宣传所门口,会展中心同事面前。 会展众人:“???” 伴随着类似于尘封百年的古堡大门被推开时的悠长“吱嘎”声响,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江主任跳下车,手里还拿着块擦车抹布。 “上车了上车了!”江珩吆喝着,“快点儿!这车开不快,咱们得抓紧时间!” 二十分钟后,在后备箱门死活关不上三次,后座推拉门差点掉了一次,小刘上车时整个车“咣”地往下沉了一次之后,会展中心的同事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终于全部上了车。 众人面面相觑,满脸问号。 熟悉的司机直勾勾盯着前方的道路,一副不管你们问什么我就是听不见的表情。 江珩打了个响指:“今天有点突发状况,所以咱们暂时坐这辆车,不过别担心,明天就会换成平时的中巴。” 众人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这种轻松的氛围让老金杯自己也放下心来。 于是它不负众望地熄火了。 众人:“……” 司机小周的脸微微抽动,恶狠狠地拧了几次钥匙,终于,金杯发动机痛苦地尖叫着再一次震动起来。 成功点火的瞬间车身猛地一窜,小宋个子最高,脑袋直接磕在了车顶上。 罢辽。 老金杯能正常开就不错了,不要要求太多。 老金杯终于像兔子似的蹦跶着蹿着黑烟开始往前跑时,江珩问了句:“大家都买意外伤害险了吧?” —— 好在事实上并没有发生真的需要用到意外伤害险的状况,虽然全程所有人都保持着惊恐的随时准备跳车保命的状态,但往好处想,这有效消除了众人清晨的困意,让他们得以精神振奋的开始搭建。 真是一件好事呢! 车刚开出九院院门,吴徵给江珩来了条微信。 -与世无争:我起床啦[亲亲] 看到吴徵的消息,江珩终于从悲伤金杯的情绪深渊中爬出来,他立刻回复。 -江珩:[亲亲] -与世无争:对了,我做了个好奇怪的梦,梦到被野山猪亲了一口。梦里我还空手劈猪来着。 江珩刚刚露出的笑容僵在脸上。 江珩:………… 平时说我帅,做梦就把我梦成山猪?? 破金杯的开车速度大概是中巴的一半,所以他们比原定时间晚到了一些,当然,这种生死关头,能活着到就不错了。 众人全票通过如果今晚中巴车修不好的话,小周就不用来接了。虽然从偏僻的国展中心回院里有点麻烦,但毕竟还是小命重要。 国展中心面积很大,场馆占满一整块长方形的空地,场馆三面的路上都被各家搭建公司的货车停满,工人们络绎不绝地进出,运送着各种建材。 剩下一面是通行道,连着正门,主办方还有各家展商的工作人员过来都走这条路,现在有工人在正门外搭起大大的写着轨道展全名的广告牌,铺上地毯,树起日程表、吉祥物大立牌等。 小金杯突突过来时远远就看见一票人在展馆外面等,一个个冻得在风里跳街舞,江珩一眼就看见吴徵,然后看见部门其他没跟车的同事,还有贸易公司过来的人。 贸易公司那边的负责人跟江珩也很熟了,他姓邬,非要论的话他职位比江珩还高一点,是贸易公司的高管,一般叫他老邬或者邬总。 小金杯慢慢靠近时,眼看着在门外等着的这帮人眼睛越睁越大,像是向日葵追太阳那样头跟着小金杯缓缓摆过来。 小金杯这一路惊险刺激的旅程总算到了终点,最后停下熄火时,整个车又嘣地往起一跳。 可怜的小宋再次遭遇头撞车顶之苦,外面围观众人下意识跟着小金杯的律动点头,江珩清楚看见邬总好像是咬到自己舌头了,一脸纠结地揉下巴。 车门打开,邬总快步走过来,热情洋溢地跟江珩握手,江珩对邬总还是挺欣赏的,也同样热情洋溢地握回去。 “江主任,好久不见了!”邬总非常亲切地说着,因为刚咬了舌头还稍有那么点口齿不清。接着他很是疑惑地看着这辆破金杯,“你们这是……什么行为艺术吗?” “……”为了九院的面子,江珩强行扯起嘴角,“是的呢,是不是很有特点?” 第104章 电灯泡 邬总是个很好相处,但确实稍微有那么一点跟时代脱节的小老头,这样一来他也有个优点,那就是很好骗。 所以邬总非常认真地点头,并且和身边同公司的人开始讨论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行为艺术,以自身为反面典型宣传节能减排?还是表达会展人的工作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没有这么凶险吧。 江珩默默看着邬总猜测,决定不说话。 吴徵已经跑过来帮忙搬东西,虽然大量的物料是走物流请人运的,但依然有一部分得他们自己搬,后备箱已经塞满了,晓薇拉了个拖车过来,一群人能扛的扛,能拖的拖,把这堆大包全部拿走。 梁子卿第一次到大型会展的搭建现场,看什么都好奇,贸易公司那边的人常年做各种类型的会展,看起来比他们部门更职业一些,虽然还没正式开展,他们仍然无论男女都穿着ol套装,而且身材保持得很标准,妆容也精致,一看就是时刻做好准备和客户面谈。 贸易公司那边的一个员工给江珩他们发了工作证和胸卡,搭建期间必须持有这些东西才能在场馆内畅通无阻。 接着一行人进场馆,梁子卿好奇地左看右看,吴徵有意站在她边上,这样如果她有什么问题,随时就可以问自己。 场馆内搭建起了临时棚屋,色调和轨道展的总体配色一致,有两个主办办公室,以及两个媒体休息区,贸易公司的主办办公室里放着电脑、大量资料、搭建用的安全帽、展览现场的物料、胸卡饭票等等等等,甚至还有打印机,以应付任何突发情况。 梁子卿看得眼睛放光,这就是专业的会展公司吗,看起来真是太厉害了,有一种非常靠谱的感觉。 接着他们来到自己的主办办公室,刚拖过来的箱子摞在地上还没有打开,梁子卿好奇地问:“吴哥,咱们的箱子里也是电脑打印机那些吗?” 吴徵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一边的苏瑾已经说:“哈哈哈,当然不是啊。” 仔细听来,苏瑾好像“哈哈哈”的有点尴尬的样子呢。 梁子卿一头雾水,这时候江主任就像被吸铁石吸过来的小铁钉一样来到吴哥身边,拉着他去帮忙开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是咖啡机、微波炉、烧水壶、泡面以及各种零食饮料。 大概可以开一家便利店的程度。 梁子卿:“……” 吴徵耸了耸肩。 —— 其他人在主办办公室做准备时,江珩已经先一步离开,现场的事情交给苏瑾她就可以处理得很好,但是跟院办那边对接,还有去跟黄工对会议和论坛日程这些工作只能江珩一个人办。 场馆分为南北两区,北区是展览区,南区是会议区,江珩穿到会议区的时候,黄工正在接电话,他等了一会儿,黄工挂了电话立刻过来。 “会议这边目前一切都还正常吗?”江珩问。 “没问题。”黄工笑了笑说,“小简挺配合的。” 小简就是简容晖,鞠安的狗腿子,鞠安离奇消失之后他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跟黄工配合的没有任何毛病,也不知道是该说他生性冷淡还是该夸他热爱工作。 “那就行。”江珩很宽慰,现在他对所里那堆乱七八糟的斗争毫无兴趣,只想轨道展能顺利地办完。 “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黄工说,“我们这次办会,有几场很高端的城市轨道交通交流论坛,请了一些主流媒体来报道,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那边提供媒体休息区。” “好。”江珩说,“往年也是这么办的,我们已经预留休息区了,这次媒体有多少家?” “十多家吧。”黄工说,“是院办邀请的,我这儿也没有确切的数字。” “那有了你第一时间告诉我就行。”江珩说,“我得要这个数字准备午餐,咱们伙食都是按人头算钱的。” —— 搞定了黄工这边,江珩赶紧去搭建现场,一大早搭建刚刚开始,不是很吵闹,当然这也只是相对而言,有拖车的声音和工头的吆喝声四下里响着,现场无论如何也跟“安静”搭不上边。 他很快按着展位图找到了九院展区,吴徵和梁子卿正头戴安全帽在展位里看图纸,现在搭建刚刚开始,工人正在整理建材,光地展位目前还是实打实的一片光地——光秃秃的地面,只有一张地毯铺在上面。 “还顺利……吗?”江珩问出来就感觉自己这个问题很不合适,搭建都还没开始,哪儿有顺利和不顺利可言。 “江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会议那边吗?”吴徵听到江珩的声音,很惊喜地问道。 “江主任好。”梁子卿转头,面色平淡如水,波澜不惊。 江珩有点好奇,梁子卿看到他过来,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 也对,她是新人,不知道按道理来说,自己应该在会议那边耽搁一段时间。 梁子卿确实是不知道,但她毫无惊讶的表情和知不知道这个没有一点关系。 她只知道,只要吴哥在,江主任不管在任何时候以任何形态出现,都完全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惊讶的事。 —— 忙碌的一上午过去,到了吃饭的时间,江珩一直在会议区那边,因为会议区领导比较多,他作为会展区那边的主事,必须经常在场。 “你拿的是会展区的饭票吧?”赵所拍了下江珩,“十二点了,你先过去吃饭吧。” “好。”江珩说。会议区这边有vip餐厅,专门给规格较高的参会代表准备午餐,这当然没有江珩的份,严格来说,宣传所众人都没有份。 江珩匆匆穿过南区,同时准备给吴徵发消息,叫他一起吃饭。 谁知道刚刚走出南区,就看见吴徵和梁子卿一块儿站在电梯边上等他。 “?”这下换成江珩比较惊讶了,“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等我吃饭?” “对。”吴徵灿烂地笑着说。 江珩对于吴徵来等他还算有点心理准备,但是对于子卿也来了这个事情,他就很惊讶了。 吴徵像是猜到了江珩心思,冲着子卿一比划:“子卿说想跟我一起吃饭,请教一点会展设计相关的知识。” 说着他眼巴巴地看着梁子卿,疯狂使眼色。 江珩眼看着梁子卿嘴角抽了抽,然后勉勉强强地说:“吴哥说的没错,是是是。” 真实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吴徵看11点多了,就开始满怀期待地等着跟江珩一起吃午餐。 但就在漫长的等待中,他意识到一件事:如果单独和江珩吃饭,会不会显得不太正常? 答案其实是不会,两个男的一块儿吃饭,又是同事,工作交集还很多,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啊,根本是工作餐标配。 但是恋爱中的人脑袋多多少少都有点转不过弯,吴徵可能还是其中比较“多多”的那种,之前王所跟他们摊牌说的那些让吴徵有点心理阴影,他怕别人看了自己和江珩一起吃饭会多想。 于是吴徵把目光转向了正在认真看工人搭承重墙的梁子卿。 “子卿~~~”吴徵凑过去。 梁子卿一个激灵,回过头惊恐地看着他。 她要不是深谙吴徵的性格,就冲这油腻的一嗓子,可能已经一巴掌糊到吴徵脸上去了。 饶是这样梁子卿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她尴尬地笑了笑:“吴哥,什么事?”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吴徵问。 “啊?”梁子卿这次真的震惊了,跟我一起吃饭?江主任怎么办?我会不会以横刀夺爱罪被开除? 好在在她继续联想之前,吴徵已经说道:“咱俩一起,还有江哥。” …… 梁子卿恍然大悟。 她就是被拉去做障眼法的。 梁子卿哭笑不得,她想跟吴哥说你俩单独去吃饭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但是如果这么说了,不就等于承认自己看出来吴哥和江主任有一腿?梁子卿感觉吴哥是比较害羞的类型,她要是这么直说了不一定会有什么后果,大概率吴哥会被吓着。 唉,梁子卿在心里叹了口气,柔弱美丽的我肩上再一次扛起了安抚一个大男人情绪的重担。 “为什么要叫我一起呢?”梁子卿尽量委婉地问。 “因为我看你好像对刚才的搭建流程有些疑问,吃饭的时候我可以给你解答啊。”吴徵振振有词地说。 好的吧,这人还事先排练过。 但梁子卿很想吐槽说,咱们其实已经一起搭建过展厅了好么,西院那个,这么快就忘了,吴哥你是小金鱼吗? “但是你是不是要和盈盈还有晓薇一块儿吃饭啊?”吴徵突然想起来,“要不……我还是不妨碍你了吧?” “……”梁子卿凝视着吴徵,总感觉他在演。 但现在吴哥的神情看似善解人意实则眼中隐隐含着一点失望,犹如把飞盘递到手里还眼巴巴望着你的可爱小狗。 哪怕知道他在演也让人没法拒绝。 拒绝了就会有种很强的负罪感。 而且扪心自问,梁子卿对近距离嗑cp这种事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很愉快的。 “稍等,我去问一下晓薇她们。”梁子卿说。 梁子卿在三个美眉一台戏的小群里发消息,说“今天不跟你们吃饭了,吴哥让我跟他一块儿吃。” 晓薇和盈盈光速发来了一排问号,并且以死线前夕改图的手速送上长篇质问,10%内容是你就这样抛下了我们去和吴哥吃饭了么,90%内容是你这样把江主任置于何地!梁子卿小朋友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梁子卿颤抖着手回复:还有江主任,我是被迫去当电灯泡的。 -“炸毛薇”撤回了100条消息。 -“冷漠盈”撤回了99条消息。 晓薇&盈盈:啊那你快去吧!!!记得从一线给我们发糖回来哦!!!么么啾!!! 梁子卿:“……”每天都被同事按头嗑cp是怎样一种体验? 第105章 休息区不够用惹 餐厅在地下一层,各搭建公司的午餐自行准备,会下楼吃饭的只有主办方的人。 再加上部门的姐姐们一上午忙着吃零食,现在完全不饿,实际上餐厅里没有几个人。 一下去,梁子卿先被冻得打了个寒颤。搭建期场馆里没有开暖气,他们都穿着大衣裹得很严实,但地下室里还是更冷一些。 “我去给你拿个毯子。”江珩敏锐地察觉到梁子卿的小动作。 “不用不用,我搓搓手就好啦。”梁子卿赶紧拒绝,并没那么娇气。 三个人拿饭票到餐台取餐,每人一盒饭,一罐汤,伙食看起来还不错,九院就是这一点好,不管味道怎么样,至少工作餐从菜品上不会亏待员工。 他们找了张角落里的方桌,江珩和梁子卿自然而然地相对而坐,吴徵瞬间纠结了。 该坐在谁边上? 坐在子卿边上是不是显得好像自己占小姑娘便宜?而且实际上吴徵也想挨着江珩坐。 可是坐在江珩边上子卿是不是太孤单了?这可怎么办? 江珩也有点纠结,这时候他总不能明目张胆叫吴徵坐过来,可他心里也明白,指望吴徵听懂他的暗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梁子卿把随身拿着的小包往身旁的座位上一放,空座位就只剩下江珩旁边那个。 吴徵心里一喜,不再纠结,立刻坐了过去。 梁子卿当然是有意这样做的,一看吴哥的表情她就明白吴哥的想法,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只能靠自己打开局面。 她还只能靠暗示,好在自己随身带了包,要不还得脱了外套占座位,在这个寒风瑟瑟的地下餐厅可就牺牲太大了。 吃饭时吴徵一直很活泼地唠唠叨叨,而且吴徵说话很逗,虽然不能排除是因为犯傻而逗,但听他说话还挺乐呵的。 梁子卿乐得不用自己说话,一边吃一边听,江主任也是一边吃一边听,满眼的宠溺。 最近一段时间梁子卿也慢慢接受了小领导和大领导在她眼皮底下搞基的事实,一开始她嗑的很不舒心,主要是因为担心这两个人的前途,但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事,俩当事人一天天逍遥自在,梁子卿自然也就放下心理包袱,放心大胆地嗑起cp。 午餐是三菜一汤,还有两个栗子面的小窝头,梁子卿吃不了这么多,就稍微吃了点松仁玉米和鸡丁,然后喝汤。 汤是很普通的西红柿蛋汤,食堂常见的做法,勾了点芡,但梁子卿很喜欢这个味道,专心埋头喝汤。 喝了一半,吴哥来了个电话,好像是搭建那边的,因为挂了电话之后,他就急匆匆开始吃饭,吃完说要到展区那边去一下。 吴哥走得潇洒,剩下梁子卿和江主任面面相觑可就有点尴尬了。可怕的是梁子卿发现江主任吃饭挺慢的,现在饭盒就动了一点。 她顿时有点崩溃,和吴哥江主任两个人一起吃饭还好,吴哥跟她熟一点也比较活泼,可是单独跟江主任对桌吃饭,他们俩可真的没说过什么话,鲨了卿卿吧。 这时候江主任把他手边那罐汤递过来:“这个你喝吧,看你挺喜欢的,我还没动过。” 梁子卿瞬间陷入纠结,她又想喝又觉得自己应该客气的推辞,江主任冲她笑了笑说:“拿着吧,谢谢你。” 雾草,好帅。 梁子卿愣了得有十秒,才反应过来江主任说完谢谢之后居然就端着饭盒走了。 当然,汤还是给她留下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江主任不是在谢自己帮他喝汤。 江主任是知道她知道他们两个的事了。话听起来很绕,但就是这个意思,那句“谢谢”大概率是江主任谢她刚才无声化解了吴哥的尴尬,谢她对他们的理解和……帮助?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梁子卿茫然地喝着第二罐汤,想想也应该是这样,江主任就算一开始以为她被蒙在鼓里,以他的观察力应该很快也能发现她的配合。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都在照顾着吴哥演戏? 啧,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团宠吗。 梁子卿有点羡慕。 —— 午后,江珩继续忙碌。 展览区域内的事情他并不需要管的太多,因为苏瑾和吴徵几乎全天都在那边,邬总他们也都是围着展商转,反而是公共区域以及跟会议那边的对接是大头。 一下午江珩都在跟场馆方打交道,对了各种现场细节,确保当天不会出差错,现在就差黄工跟他说的媒体接待的事儿,需要确定媒体休息区的大小,还有准备媒体的工作餐。 媒体休息区就和主办办公室一样,是临时搭起来的,主场搭建说搭这个需要时间,而且内部设施还需要调配,如果江珩没办法确定有几家媒体的话,可以给他个大概数,他就稍微打出点富余量先开始搭建。 “会议那边给我反馈的是十几家。”江珩说,“往年也都是十几家,应该就是这个数字。” “ok。”主场搭建的说,“那就先按照20人搭休息室,这样万一人多,咱们也有点富余位置。” 两人立刻达成共识,非常愉快。 过了两个多小时,三点多的时候,黄工来了个电话。 “黄总。”江珩很客气地打招呼,“来参加第一天上午开幕式的媒体人数定下来了吗?”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黄工说:“定下来了。” “一共多少家?”江珩问。 “我之前跟你说的是十多家对吧?”黄工没回答,反而先抛回来一个问题。 江珩顿时警觉起来:“对,多了还是少了?” “比预计的稍微多一点,不过也还是十多家。”黄工说。声音里微妙地透着一点儿底气不足。 “?”江珩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具体是多多少家?” “十多家。”黄工含糊了一会儿,“多……四十多家吧。” 江珩:“…………” 十分钟后气急败坏的江珩和目光躲闪的黄工在会议部那边的办公区碰头。 其他员工一看江珩过来时这步伐带风眼中冒火的气势,立刻默契地远远逃开,给江珩和黄工单独相处的机会。 “十多家,多四十多家?”江珩咬牙切齿地重复,“所以一共是五十多家?” “五十八家。”黄工很小声地说,不敢看江珩的眼睛。 江珩哭笑不得:“黄总,你这是玩儿我呢?” “不是不是。”黄工立刻说,“我也是第一次,我肯定想弄好啊,但这个事情实在是一个误会。” 原来会议论坛邀请媒体的一共有两拨人,一拨是宣传所会议部,也就是鞠安简容晖他们,另一拨则在院办,院办发文的力度大一点,能够请到逼格比较高的大媒体。 今年拟定媒体邀请名单的时候,就比往年多些,院办问会议部,今年邀请多少家媒体比较合适。 当时管事儿的鞠安应该是想说“5家”,但她打给院办的人时,不小心多打了个“0”。 偏偏院办今年和鞠安对接的是个新人,不知道往年轨道展的情况,就把50家媒体当做一个很正常的数字报上去了。 这个数连院办都懵了,上哪儿找50家大媒体去啊,最后连“帝都生活美食报”这样的媒体都被拉来凑数。 “咱们这算生活还是算美食啊,还请个这。”江珩指着这个报纸名字,手都抖了。 “人家敢接,肯定就能写呗。”黄工说,“什么食物运输用火车啊,冷链保鲜轨道争先啊,这种标题我10分钟能给你想100个。” “黄总这种文采,留在我们所当工程师真是屈才了。”江珩说。 黄工居然笑容满面地拱了拱手:“不敢当不敢当。” 江珩:……我并没有在夸你。 当务之急是给这58家媒体搞个休息区出来,之前跟主场搭建说的是20个位置,这等于一下翻了三倍,江珩赶紧约主场搭建的负责人过来,跟他说明情况。 “这做不到啊!”负责人一听,愁得直甩手,“您这等于一下把媒体休息室扩大了三倍,正厅里没有那么大地方放休息室,强行要搭的话,现场会变得巨丑。” 负责人说着跟江珩比划了下,江珩一眼就看出来他所言不假,因为现在国展中心的过道东侧已经彻底被临时搭建的办公区一线铺满:贸易公司主办办公室,展商报到处,九院主办办公室,主场搭建办公室,媒体休息室,小仓库。 这么多区域,已经从北馆的一头排到了另一头,南馆那边是会议区,很多大领导在,不可能临时搭两个棚子过去。 可如果在北馆再强行多加两个媒体休息室,要不就在展馆正中很丑的突出一块,要不就位置特别偏僻,塞在停车场角落里,总之就是怎么都不是特别合适。 江珩和负责人纠结剩下两块媒体区搭在哪的时候,邬总看俩人愁眉苦脸的,跑过来凑热闹。 听江珩说完来龙去脉之后邬总说:“费那么大劲干嘛啊,这帮人就来一个上午,还给他们特意搭两块儿新的休息区?把这儿放不下的带到地下一层餐厅去休息不就行了?” “那哪行啊。”负责人立刻说,“58家媒体,三分之一在休息区,其他的都得下楼?那人家下楼的意见得多大啊,这不明摆着得罪人么。” “不如这样吧。”江珩说,“直接把媒体休息区取消,全体去地下一层休息好了。” 第106章 一起加班吧 “啊?”负责人直接愣了,他怀疑江珩急傻了,伸手在江珩眼睛前面晃了下。 “我没说胡话。”江珩说,“邬总说的没错,媒体就来开幕式那天的一个上午,基本全程在会议室里,对休息区的需求不会很大。你说得也对,不患寡而患不均,三分之一人在休息区,三分之二不在,那三分之二肯定记仇,但如果不专门设立休息区,他们最多就吐槽下我们不周到,我们稍微布置一下餐厅,给放点垫子毯子什么的,中午伙食给好一点,应该能混过去。” “卧槽,真的么?”负责人将信将疑,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那么没道理。 “没毛病。”邬总在一边说,“要我说那媒体区就没有设立的必要,咱们花钱请的媒体,在会议室里坐一个上午,完了还单独给他们开一块儿区域让他们换个地方坐着休息?你们院办的也不知道是讲究还是破事儿多。” 江珩笑了笑,没答复,邬总级别高,说话心直口快点没什么,他可是九院的人,这话无论如何不能接。 江珩只跟负责人说:“跟我来,我给你拉个清单,稍微布置下地下一层餐厅,圈出一块儿专门的媒体区来。” “那这个媒体休息室呢?”负责人一脸迷茫地指了指这个刚圈出来的媒体区。 “椅子搬走,我们有88箱物料还没运来,刚好缺一个仓库。”江珩笑笑说。 忙忙叨叨的,第一天搭建结束了,这一天虽然遇到了各种坎坷,但总体来说还在意料之内。 晚上小周说中巴车修好了,开车来接众人回九院,没有了时刻笼罩在头顶的来自老破金杯的死亡阴云,感觉生活都充满了希望。 搭建期第二天。 睡前江珩特意跟吴徵说不用起个大早给他热饭,吴徵嘟嘟囔囔地把本来偷偷调好的闹铃关了,一脸委屈。 江珩看他这样子,过于可爱,于是又把他按在床上一通亲。中途吴徵试图对江珩动手,被江珩按住。 吴徵更加委屈地看着江珩。 “给我留口气吧。”江珩刮了下吴徵鼻头,“我今天已经快被黄工掏空了。” “嗯?”吴徵眉头一皱,满脸警惕,“我不会惨到要跟已经有家有室的中年管理层争宠的地步吧?” 江珩为了证明吴徵没有那么惨,又按着他亲了半天。 最后吴徵日常被亲得满脸羞涩,抹着嘴别开头说:“仔细想想,你保存点精力也挺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江珩问。 “我今天看搭建现场,乱七八糟的,哪儿哪儿都在出状况,估计有你累的。”吴徵说。 江珩叹了口气,这基本上也是每年的正常操作了,搭建期老展商还好,新来的展商基本上就没有不出状况的。 江珩至今清楚记得有一家展商运了个三米高还没拆卸的机械臂过来当展品,结果因为运不进来把二百多家展商在门口卡了半个小时的故事。 就希望今年的事儿能少一点吧,江珩想。 事实证明,九院旗王这一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第二天一整天都顺风顺水,临下班,若若突然急火火跑到江珩面前:“江哥!有两家展商打起来了!” 江珩差点一口水喷在地上:“打起来?” 若若连连点头:“好像是为了抢过道还是什么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苏瑾呢?”江珩问,这种事情按理来说是苏瑾负责解决。 “瑾姐现在特别忙。”若若怯生生地说,“要不我也不会来找您了。” 江珩皱了下眉:“走,我先去找苏瑾看一眼。” 当江珩在二楼找到苏瑾时,他瞬间放弃了让苏瑾处理这桩闹剧的念头,因为苏瑾左右手各拿着一部手机在接电话,同时身边还围着六个人,从工卡颜色来看,三个是展商,一个场馆这边的,两个贸易公司的。 ……揾食艰难啊。 江珩叹了口气,得,他自己解决去吧。 到了现场一看,打架的是两个特装展位的企业代表,居然真的是打架,有一个代表的西装都被扯皱了。邬总正在现场,江珩赶紧挤进人群。 一听打架的原因,江珩哭笑不得。 这两家展商本来就稍微有点竞争,类似移动和联通那种关系,展位又排的对门。最关键的是这两家这次都选择了轮播宣传片的展示手法,两面led屏还刚好面对面。 于是试播的时候就听见两家公司的喇叭扯着嗓子对着嚷,互相想压过对方的声音,led屏嚷着嚷着就换成了真人对着嚷,各自觉得对方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最后就上演了全武行。 现在两个企业代表已经缓过来了,但还是愤怒地互相瞪着,纷纷扬言他不退展我就退展。 邬总小声问:“你觉得这个怎么处理?” “把led屏换个方向吧。”江珩想了下说,“为什么非要面对面。” “我也这么想的。”邬总拊掌点头,“但是他们俩现在杠上了,都说要换就他换,反正我不换,谁都不肯让步。” 不管生活还是工作中,遇到铁杠精都让人头大,江珩犹豫了下,试着上前交涉。 果不其然他一开口,左右两边的企业代表纷纷吵嚷着反对,江珩感觉自己头发都炸起来了,赶紧先两边安抚了一下。 现在想想,不可能说一边退让,另一边不退让,因为这么做下一届估计受委屈的那家就不会来了,处理办法只能各打五十大板。 于是江珩先是和颜悦色地上前,建议两边都调整一下led屏的位置,不是互相嫌吵吗,那就调到相反的位置好了。 但这个建议刚才邬总也提过了,两边都不答应,就是看中了这条过道,无论如何都不改。 最后江珩无奈了,现编了一堆什么这条路位置其实不算特别好,你看你左边这条路挨着我们院展区观众一定会从这边过来,您再看您右边这条路挨着三个大企业,引流肯定也很好,说了一堆。 两边似乎都被说动了,但是碍于自己作为企业代表的执拗,依然认死理不愿意换地方。 “……”江珩心说嘿我这小暴脾气。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江珩拎出合同条款,里面说了展商需遵守现场秩序,不得无缘无故挑衅滋事,扰乱场馆。 这条款摆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派上过用场,两边企业代表一看这合同,脸色就不太好了。 毕竟打架的事情是实锤,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非要说的话,他们两家都违约了,因为个人行为违约,回去没办法跟公司交代。 瞬间两个企业代表就从炸毛的小公鸡变得垂头丧气,当江珩再一次说建议他们调整led屏的位置时,两边都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总算把两家展商的争端搞定,江珩拍拍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展览区。 路过九院展区的时候看到搭建的已经差不多了,吴徵和梁子卿正并肩坐在接待处玩手机。 看到江珩,吴徵用力跟他挥了挥手,大庭广众之下,江珩没法上去跟吴徵说话,只能笑了笑以示回应。 但因为刚才的事情在心里稍稍积累起来的烦躁情绪也随着吴徵这简单的一挥手烟消云散。 江珩忽然觉得谈恋爱真好啊。 有了牵挂的人,就有了开心的理由。 这次晚上江珩没让吴徵再拉着子卿一起吃饭,所以吴徵跟他一块儿下来的时候,还探头探脑左顾右盼的,生怕有人多说点什么,不过除了坐在一块儿边吃东西边追星的设计部三个小姑娘外,大家都忙于自己的工作,并没人有空给他们俩眼神。 路过苏瑾身边时,江珩再一次看到她左边耳朵和右边耳朵里各挂着一只不一样的耳机,手里还拿着第三只手机在回微信,身边这次没有围着六个人了,但还是跟了两个展商。 江珩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但每次都不得不感慨,做客户真是太难了。 “我一会儿得加个班。”吴徵跟江珩说,“院里想今天就搭建完工,明天就不用工人过来了。” “好。”江珩说,“大概到几点?” “估计九十点能完事吧。”吴徵用小勺看似不经意地搅和面前的玉米汤,“江哥你要是累的话,提前回去也可以啦。” 江珩差点笑出声,这种摆明了口是心非的小动作让人忍不住想逗逗吴徵,于是他说:“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吴徵噌地抬起头,一脸哀怨地看着江珩。 江珩笑了半天:“逗你的,肯定等你啊。” 吴徵为了表示气愤,把江珩饭盒里那两只栗子面小窝头抢走吃了。 吃过晚饭,没什么事的人就下班了,吴徵是有什么事的人,留在展区跟着搭建商一起加班。 江珩又去黄工那边核了一下,取消单独休息区这个事情黄工也没什么太大意见,就提出一定要把地下一层的餐厅弄得干净一点,别跟媒体被怠慢的感觉就行。 之后江珩今天的事情也处理完了,他在主办办公室里缩在一个相对暖和点的角落,玩着手机等吴徵完事。等着等着有人推开主办办公室的门,江珩一抬头,发现竟然是邬总。 江珩跟邬总共事三年,比较熟悉了,就没有再搞那一套的客套的站起身握手,邬总也自然地走过来在江珩边上坐下,邬总是那种和气爱闲聊的人,江珩也没当回事情。 他们先随便扯了两句,接着邬总问:“这两天都没看见你们王所,今年他没来吗?” “对。”江珩笑了下说,“今年我们赵所跟黄工负责轨道展。” 更多的不是他有意瞒着邬总,但是邬总跟他首先是合作伙伴,他不可能跟合作伙伴说自己单位这些比较敏感的人事变动。 “这样,我看会议部那个女士也没来。”邬总若有所思,“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还挺好的,谢谢邬总关心。”江珩说。 “那就好,这年头工作难找,这时候就体现出铁饭碗的好处来了。”邬总说。 “这种事儿都是两面说。”江珩笑了下,“铁饭碗也有铁饭碗的不好。” 邬总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年后打算弄个小公司,资金都到位了,但是缺人。现在空着个总经理的位置,你要觉得铁饭碗不是那么好的话,有兴趣换个地方试试吗?” 第107章 继续加班吧 江珩瞬间抬起头。 他震惊地看着邬总,因为动作太大感觉自己脖子都抽筋了。 “你要是不感兴趣就当我没说,但是你要是稍微有可能考虑一下的话,听我再讲讲?”邬总研究江珩的表情。 江珩认真地活动着脖子,没说话,也没拒绝。 “那我就继续说了。”邬总说,“我打算做的公司也是会展这一块的,但是只做高端专业化的小型展会,就是比较硬核的那种。” 江珩沉吟了一下:“这类小型展会多半都有已成系统的流程,新成立的公司恐怕很难在其中站住脚吧?” “确实,我有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资源,也有资本,但是还不够,需要一个有能力,镇得住场子的人,所以我就想到了你。”邬总说,“既然在哪儿都是打工,你不如考虑换个地方,虽然我肯定没有九院那么稳定的条件,但是薪酬肯定比你在在九院高多了,而且发展空间也足。咱们有能力的话,何必拘束在九院这么一方小天地里,你说呢?” 江珩没立刻回答,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他之前没想过换工作的事,可邬总提出来的条件,不得不说让他有点心动。 心动的同时,江珩也保持着谨慎,邬总的邀请事关重大,他不可能凭几句话就做出判断。 邬总看江珩不说话,继续说:“我干这行几十年,也接触过不少人,咱们共事三届轨道展了,我一直都很欣赏你,还记得三年前第一次见你是在院里,是一场讨论会,那会儿你资历还很浅,但是在台上侃侃而谈,从气场到谈吐,都让我深深折服,我一直都很欣赏你。” 江珩笑了一下,缓解自己的紧张:“这话怎么说得跟您想招我当女婿似的。” 邬总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找女婿可不能要你这样的,镇不住。” 邬总顿了下,又继续说:“除了能力之外,我还看中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江珩斟酌了下,说:“愿闻其详。” 邬总:“你便宜啊,哈哈哈哈。” 江珩:“……” 邬总笑了半天才说:“那些能力强、资历深的大佛我请不动,但是你们九院的工资水平我大概了解,你到我这儿来,基础工资至少翻倍,再加上提成,奖金,一年下来有你现在的三四倍应该没问题。” 邬总顿了顿,观察着江珩的表情:“而且,你来了就是元老,公司只要能做起来,后期再加上物联网和大数据,往互联网那边靠,你的发展前景什么样,你应该能想到。” 江珩没说话,别的不谈,邬总说出的数字确实让他心动。 吴徵很有钱,但那是他家里的钱,和自己赚到的钱完全不一样。而且就是因为吴徵很有钱才会让江珩有更加拼命去赚钱的动力。 还有发展前景,留在九院,想发展就只有靠一个字“熬”,年纪到了,金钱地位名誉房子,该有的都会有,但在那个时间到来之前只能等待。 前段时间王所试图把自己的步伐加快一点,但只能用不正常的方式,下场是什么样所有人都看得到。 如果想要快一点的话,初创公司也许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也要考虑到风险。 邬总要做的领域江珩没有做过,本身就偏小众,虽然他在院内各种姿势给会展中心撕下来很多资源,但他不确定到了更广阔的市场他的能力还能不能行得通。 而且,虽然两个人算是朋友,但绝不是非常要好的那种,邬总会抛出这根橄榄枝,是信得过江珩的能力,可邬总给他描绘的未来之中可信的成分有多少,又有多少是为了把江珩“骗”过来做的夸大,都需要江珩凭自己去判断。 另外,还有对原部门的不舍。换工作就会离开自己很喜欢的同事们,这听起来虽然很小家子气,但确实是江珩纠结的原因之一。 江珩当然不会现在就给邬总答复,他笑了笑说:“轨道展还没办完呢,您就想那么远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儿弄好吧。” “那是自然。”看江珩没有明确拒绝,邬总哈哈一笑,“我可是认真的,小江,你如果有这个意向的话,好好考虑考虑。” 晚上回去,江珩没有第一时间把邬总跟他说的这些告诉吴徵,因为邬总目前也只提了一嘴。 虽然看起来说的很诚恳,但是商人的嘴,骗人的鬼,如果后续确定邬总真有这个意向的话,他再好好考虑。 第三天,也是搭建期的最后一天。今天绝大部分搭建内容都已收尾,展览区这边没有太多事,江珩主要呆在会议区,跟会议部的人一起核对日程,确定演讲人名单、参会代表名单、媒体名单、会议流程等等。 地下一层餐厅的媒体休息区已经布置好了,铺了点天鹅绒的垫布顺便又摆了假花,差不多意思一下,黄工很满意,冲江珩竖起拇指。 开展前另外一件事就是请全景摄影的摄影师进场,搭建线上展厅,互联网时代,什么东西都得有点线上的,凑凑热闹。 等所有展位搭建完毕之后,摄影师就会进场拍摄各个展位的全景图,配合之前展商提交的展品信息,做成一个在线电子展厅,供没办法到场参观的观众浏览。 为此江珩早在第一天就反复对所有展商重申,一定要抓紧工期,最后一天不能加班,因为摄影师要入场。 但江珩心里也知道,指望所有展商都能乖乖在下午五点之前收工是不可能的,从来就没有全员听话的先例。 他就希望不听话的展商能尽量少一点,这样摄影师就可以尽早进场,江珩预计的是九点左右全场拍摄完毕。 但怎么说呢,旗王永远是旗王。 下午四点半,江珩进了展览区域一看,馆内的一片狼藉瞬间让他心生绝望。 标摊差不多都弄完了没错,但是几乎全部的光地展位都没能收工,地上也全是废木板、胶带纸一类的建材,没办法清理。 这种程度的话,连先开始拍摄某一个角落都做不到,因为地实在是太脏了。 江珩和邬总并肩站着,双双扶额。 赵所今天也来了,但他除了轨道展还有许多其他事情要做,就算没有其他事,江珩现在知道赵所身体不好,也不可能麻烦赵所帮他盯着。 所以赵所拍了拍江珩肩膀说:“小江,辛苦你了。” “完成任务,应该的。”江珩笑着说,至于笑容有多僵硬,那就只有自己知道。 七点多,一部分光地展位的搭建完成,开始有工人慢慢撤离,但也只是小部分。 江珩已经让其他同事都走了,顺便叮嘱大家,明天的集合时间比今天早一个小时,别迟到,记得一定要穿正装。 贸易公司那边也就剩下邬总一个留守,邬总年纪跟赵所差不多,但他是户外旅行爱好者,身体素质比赵所好得多,加班熬夜也完全都扛得住。 全景摄影师已经来了,他们是一个小团队,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女孩两个男孩,现在没事干,三个人都在主办办公室里窝着,联机打吃鸡手游。 吴徵闲的没事干,也跑过去跟着玩,他们六个人现在呆在同一间办公室里,江珩还挺怕邬总会问吴徵怎么不走,但邬总什么也没提,自己看了会新闻以后,就跟江珩闲聊天,扯贸易公司的八卦,贸易公司的人江珩大多认得,听得挺开心。 十点,搭建公司居然还在场内加班,三个全景摄影师开始记自己加班时间,并且报给赵所,按合同约定要加钱。 吴徵凑到江珩边上问:“今天大概几点能走啊?” “不知道呢。”江珩叹口气,“十二点之前估计完工不了,要不你先回去?” 吴徵立刻摇头,但想了想他又压低了声音说:“要不咱们今天回你那吧?” 吴徵指的是江珩在九院家属区附近租的那个房子,他搬出来的很急,租约还没到期,短时间内还可以回去住。 “回那边倒是可以,但是那边不管衣服还是牙具都没有,你要现在回去拿吗?”江珩说。 “对。”吴徵说,“感觉还挺好玩的,像小时候春游。” 江珩对这种类比无力吐槽,哪儿有去租的三四十平米小单间春游的。 但吴徵的提议可以让他明天早上多睡半个小时,确实很心动。 “行。”江珩说,“那你回去收拾?然后直接来这边就行,估计一时半会他们还完不了事。” 这句话确实没说错。 晚上十一点半,搭建工人总算陆续开始撤离,全景摄影师们已经打了几十盘吃鸡还跟一个小学生队友骂了一架,吴徵回了家一趟又回来,抱着装有两个人衣服还有洗漱用具的大包,歪着头打盹。 江珩和邬总立刻去带着保洁入场清洁,大概十五分钟可以清出第一块区域,然后保洁在前面清洁,全景摄影师在后面拍摄,预计拍摄过程一到两个小时,今天就终于可以收工了。 摄影师开始拍摄之后,江珩和邬总轮班回主办办公室休息,吴徵看到江珩进来,自然地把凳子往江珩边上挪了挪,离他挺近的继续睡。 在场馆里两个人也不可能做什么,就这样挨着已经互相是非常重要的慰藉,江珩在吴徵边上坐着,整个人放松下来,也算是稍事休息。 过了十几分钟,邬总也进屋坐下,这时候他脸上终于显露出四五十岁中年人会有的倦容,邬总进屋之后看到吴徵在睡觉,就没说话,只是在坐到椅子上长长伸了个懒腰之后,叹了口气。 他们沉默地并肩坐了两分钟,邬总终于说:“小江,昨天跟你说的事情,你后来又考虑了没?” “我还得再想想。”江珩坦率地说,“这个决定挺冒险的。” “没关系,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我对你诚意十足。”邬总说着,看了吴徵一眼,忽然压低嗓音神秘地笑了笑,“对了,到我们公司的话,我们绝对支持自由恋爱的哦。” 江珩:。 第108章 还要加班吗 江珩很想问,真的有这么明显么。 子卿一个刚毕业的小丫头看出来也就算了,年轻人思维比较活泛,而且听说现在女孩子就流行看男人搞男人,往那边想,比较正常。 但是邬总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江珩静下心来想想,又觉得也属正常。 吴徵陪着他呆到深更半夜,困的原地睡觉却不肯回去,一看就情深意重。 邬总看不看出来,对江珩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但邬总这句半开玩笑的话,也确实触动到他。 这个晚上的全景摄影一直到将近凌晨两点才告结束,这么晚国展这边打不到车了,邬总自告奋勇,说开车送他们回去。 对邬总这种默认两人已经同居的行为,江珩内心颇想吐槽,问题是两人确实是同居了,所以他吐槽也并没有什么底气, 江珩有点怕邬总这么直白的说法吴徵会紧张,但转头一看,吴徵已经挂在自己肩上神志不清,不要说邬总了,就算王所现在站在旁边,他估计都没有任何反应。 “谢谢邬总。”江珩于是说着,拉着吴徵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邬总没有再游说江珩,只是在下车时对江珩说:“有任何想法的话,记得微信联系我。” “好的。”江珩笑着对邬总说。 一下车,凌晨三点的寒风吹得江珩一激灵,一直被他搂着肩膀的吴徵更是一哆嗦清醒过来。 “我们回家了啊?”吴徵四下打量着问道。 “是的。”江珩说,“回的是我住的那个地方。” “……哦。”吴徵懵懂地点点头,深冬的寒风总算把他脑子吹清醒了些。 清醒之后的吴徵突然想到一个极可怕的事。 “江哥……”吴徵小心地推推江珩肩膀,“咱们刚才是怎么回来的?” “坐邬总的车。”江珩说。 吴徵震惊:“那邬总会不会猜到咱俩的事儿?” 江珩:“……”不,他不用猜。 但为了不吓到吴徵,江珩最后只是说:“不会的,他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哪想得到这一层。我跟他说咱们就这两天搭伙住。” “哦哦,那就好。”吴徵倍感宽慰地点头,“我怕他要是知道点什么,又跟王所一样不当人,那就很麻烦了。” 江珩听完愣了愣,然后笑笑搂过吴徵的肩:“不会的。” 今天江珩确实很累,一整天精神状态都紧绷着,到家之后很快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 等吴徵洗澡出来,江珩竟然已经入眠,这在他而言是一个非常少见的情况。 吴徵刚才睡了一会儿,现在还比较精神,精神的他看着江珩眉头微蹙的睡脸,感觉有点心疼。 江哥最近真是很辛苦,忙前忙后,今天又加班这么久,而且明天后天展会正式举办,他只会更累。 吴徵爬上床,从背后搂住江珩,手环过江珩的腰,江珩在睡梦中动了动,伸手覆住吴徵双手,今天晚上没有晚安也没有晚安吻,但江珩无意识的亲昵动作对吴徵来说已经足够。 早上五点半,闹铃准时响起,昨晚他们到家时接近凌晨三点,等于这一觉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吴徵挣扎地在床上翻了两个身,根本睁不开眼睛,勉勉强强地坐起身,只觉得头有二十斤重。 他艰难地睁眼时,却发现江珩已经精神抖擞地拿着热好的三明治和饭团进来,还有橙汁,递给吴徵一份:“来,吃完出发了。” “江哥你……真就不困吗?”吴徵难以置信地看着状态近乎完美的江珩,虽然他还没换上正装,但是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 “当然困,但是能怎么办。”江珩伸手揉揉吴徵头发,“我代表九院的形象,九院的形象要是都蓬头垢面的,不是自砸招牌吗?” 吴徵说不出话,低头猛吃自己的三明治。 吃好饭后,两个人换好衣服一块儿去院里,九院笼罩在黎明前的夜色之中,夜幕之下路灯点点,头上高悬一轮明月,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出行的时间。 小周已经开着中巴车等在宣传所门口,陆陆续续的其他同事也到了,平时穿着打扮很随意的同事们一个个穿上正装,看起来人模狗样。 “出发啦!”江珩挥了下拳头。 “出发!”全员战意满满地喊。 回音响遏行云,缭绕着九院的梧桐树爬升得又高又远。 “让不让人睡觉了!!!”食堂后厨有人开窗怒吼道。 会展全员:……quq 一行人光速逃跑,中巴车在夜色中开出九院。前往国展的一路上,天渐渐变亮,浓黑如墨的夜晚慢慢露出鱼肚白,随后东边的天空现出一线灿烂耀眼的粉红色。 车往东开,一路迎着晨曦,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壮丽。 抵达现场,天色刚刚好亮起,场馆外,立牌以及拱门都已经装饰完毕,场馆的建筑顶端铺下大大的轨道展宣传旗,城轨列车的姿态夭矫如同游龙,场馆正门外也有巨大的“轨道展”宣传字样。 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从日程立牌那里铺出,拐了个l型的弯,穿过天蓝色的拱门进入国展中心场馆内,朝阳灿烂地洒满整个场地,为全部这些景象镀上一层华美的金边。 无论场地内的主场员工,还是九院特意请来的摄影师团队,亦或是还在车里的会展员工,都在欣赏这美好的景象。 这时江珩“噌”的拉开门,跳下车吆喝道:“干活了!拍照了!我给你们一个小时x千的摄影费用是让你们在这儿发呆的么!” 会展众人:“……” 摄影师:qaq “暴殄天物,焚琴煮鹤,不识风雅,对牛弹琴……”吴徵痛心疾首地摇着头,小声抱怨。 “醉心工作,认真负责。”江珩淡定地接话。 吴徵噗嗤一下笑了,跟江珩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穿过拍照的摄影师,踩着红毯穿过拱门,在没人能听见的时候小声说:“江哥最棒了。” “江总,回个头!”摄影师领队大喊道,“我热一下机器!” 江珩闻言,驻足回头微笑,吴徵也配合地回过头来,灿烂一笑比了个“v”字。 “完美!”领队赞叹道。 这个“完美”不仅可以用来形容整个轨道展的第一张照片,也可以用来形容首日流程。 江珩把展览这边的担子交给苏瑾之后,自己就直奔会议区,现场签到处已经设立好,赵所也在那边,正在最后对媒体名单。 赵所和黄工都是第一次跟轨道展现场,各自显得有些紧张,江珩上去安抚他们,说没事,一切都会照章进行,不会有任何纰漏。 七点五十,会议这边的演讲代表及参会领导分别凭证件提前入场。 八点钟,其他参会人员前往签到处签到,开始开幕式。 八点半,展览区对观众正式开放,轨道展虽然听起来很小众,但有一批人是专业的轨道交通发烧友,早早就等在大门外。另外还有一些参展企业组织的团队参观——就是之前小杨打电话邀请的那批。 开幕式和上午的论坛结束之后,江珩和黄工带着媒体门到地下一层餐厅去休息。 因为往年参会媒体少的时候,都有专门的媒体休息区,所以今天带着记者们下楼时江珩心里还有点打鼓,生怕之前来过的老媒体不满意。 但他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大家都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各自找了地方坐下,开始整理稿件,餐厅的服务人员立刻过来给记者们倒水。 江珩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些,他不敢在面上表现的太明显,因为这里还是在媒体面前,他只是在心里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时,感觉全身紧绷的肌肉总算稍稍放松下来一些。 就在这时,江珩不经意回了个头—— ! 他看到吴徵竟然坐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正在“专注”地办公。 吴徵的位置很偏,但不管吴徵在哪里,江珩肯定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吴徵开着笔记本,一脸认真办公的样子,完全没有引起媒体记者的注意,也没往江珩这边看一眼。 但江珩的视线就完全没法从吴徵身上移开,即使他没办法明目张胆地一直看,却总是想往那边转头。 这时江珩感觉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眼微信,果然,吴徵发来一个表情: -[小浣熊嘚瑟] 江珩简直能想象到吴徵的潜台词: -看我看我! -不敢看吧! -但是我在看着你哦! -略略略略! 江珩真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想去搓把吴徵一顿,但是当着58家媒体和黄工他确实不可能这么做。 思来想去,江珩淡定地发微信。 -爱你。 -想吻你。 然后在心里默数。 三、二、一…… 一声巨响,所有人震惊地看过去,只见角落里笔记本电脑前,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很可爱的男工作人员咣叽一声趴倒在桌上,整个人红通通的,头顶似乎还在冒蒸汽。 记者们吓了一跳,黄工看着这个身影皱起了眉,戳戳江珩的肩膀:“有点眼熟啊这人,是不是咱们所里的?” “不是吧。”江珩淡定地说,“咱们所里的人哪儿会跑到地下一层来啊。” “说的也是。”黄工深以为然,点点头继续跟媒体记者聊天。 江珩心情愉悦地又发了条微信: -[小浣熊嘚瑟] 第109章 饭局 吴徵面红耳赤地趴在桌上,心里不得不承认这波是自己输了。 开展之后他就闲下来很多,毕竟要是展会都开始了,设计还一直在赶工的话,这个展十有八/九是要黄。 现在他就帮着丁然p一些微信推送的图片,然后帮苏瑾他们消化一下主办办公室的零食存量。 估摸着开幕式快结束了,吴徵就跑到了地下一层,他知道媒体休息室会布置在这边,所以江珩一定会下来。上午的会议严格按照人头参会,他没法去凑热闹,可现在他太想看见江珩了。 吴徵一边做图一边等,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江珩就带着媒体记者出现在地下一层,吴徵一直用余光偷看着江珩那边的动静,可动作不敢太大。 吴徵看到江珩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并且似乎感觉到江珩的目光略显缠绵的在自己脸上停留一瞬,吴徵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像是交换了个小秘密一样,心中暗暗高兴。 接着吴徵一时兴起,决定给江珩发微信,带着故意调皮捣蛋的意思。 因为他清楚,在这么多媒体面前,江珩一定会保持好自己完美的旗杆形象,不可能流露出半点私人感情。 正是这种清冷矜贵禁/欲的感觉,让吴徵更想挑/逗他,想看他艰难地保持着自己完美外表的样子。 当然事实证明,吴徵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只会让他惨遭反噬。 看到那句“想吻你”,吴徵瞬间一头栽在电脑键盘上,江哥怎么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打出这种话!流/氓!妥妥的流/氓! 揉着鼻子郁卒地坐起来,准备再发点什么反击的时候,吴徵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电脑蓝屏了。 蓝屏了。 屏了。 了。 而且,因为本身做的图比较简单,所以做图过程中他没,保,存。 aaaaaaaaah!!! 吴徵在内心发出丛林小奶狼般的咆哮,这就是传说中的多行不义必自毙么? 艰难地重新翻出跟丁然的聊天记录,把图又做了一遍发过去,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设计部现在是全场最闲,而且小姑娘们都对吃饭很有兴趣,所以梁子卿最先下楼来。 梁子卿先是看见媒体区那边一堆记者,她立刻溜边走,本能地想离这帮人远一点。 接着就一眼瞧见角落里对着电脑端庄而坐的吴徵。 光线不甚明亮的食堂里,吴徵现在这架势看起来还挺可怜的,梁子卿看着心里还很疑惑,吴哥这是被谁赶到这儿来办公了吗?放眼整个主场还有人敢欺负吴哥? 出于对吴徵表示友好的态度,她立刻跑到吴徵身边去:“吴哥,你怎么在这儿办公啊?” 却见吴徵抬起头来时,眼中有那么一丝并不明显的,慌乱和紧张交杂的神色。 梁子卿:?我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吴徵清了下嗓子说:“楼下比较安静,方便我思考。” “哦。”梁子卿疑惑地点点头,就做几张微信推送用的图,还需要思考? 接着她想,难道吴哥是在暗示我上面太闹了?上午好像就我和晓薇、盈盈在主办办公室里聊天来的,难道!我们吵到吴哥了?! 梁子卿痛心疾首地捂住嘴巴,下定决心下午一定要安静…… 她不经意间瞥见媒体记者那边一个清冷矜贵、西装革履的身影。正自如地穿梭在众记者之间,神情优雅,不卑不亢。 梁子卿:“……” 好的吧。 安静个大头鬼哦。 真没看出来吴哥你还是个恋爱脑,哪里有江哥哪里就有你呢。 梁子卿顶住满脑子轰隆隆想往外跑的槽点,冲着吴徵嫣然一笑,做了个“ok”的手势:“那吴哥你吃好喝好,我吃饭去啦。” 吴徵目瞪口呆地看着梁子卿风一样消失在他面前。 ??? 午后,吴徵还是继续着自己的无限偶遇江珩计划。 江珩跟赵所汇报完工作,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吴徵闲庭信步地从他面前走过。 江珩带着领导团队参观展览区的时候,吴徵就像个热情的观众一样在他身边反复地飘来飘去。 江珩准备下午会议的时候,吴徵居然跑到签到处来帮忙递表格,江珩百忙之中伸手接表,拿了一下对方居然没松手,他茫然地抬头看到吴徵扑闪着大眼睛冲他笑的时候,真是发自内心的哭笑不得。 但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还有点高兴。 不,是很高兴。 第一天的展会就这么顺利地结束了。 往年展会结束时,江珩脑海中会反复回放今天发生了什么,并且会重点记忆其中的糟心事。 但今天除了准备汇报的材料之外,江珩脑子里全是跟吴徵的一百次偶遇。 吴徵也一样,除了做两遍的图之外,全心全意想着上哪儿去抓江珩。 观众们各自散去,同事也各自下班之后,江珩还不能立刻走,他得回去的稍晚一点,因为每天下班都要开总结会。 江珩不走,吴徵当然也陪着不走,但是他现在就不敢留在主办办公室了。 因为开总结会的人里,江珩和黄工是级别最低的,再往上是赵所,还有院办各位领导,万一被看见,别人想多后果很不妙。 所以吴徵在国展中心对面的便利店坐着,买了份关东煮,一杯饮料,坐在便利店靠门这一排休息区的一把高脚凳上,慢慢地吃东西。 可能是因为他这样子看起来太过凄凉,店员还好心好意给他拿了本开封的杂志。 江珩一开会就开到了七点多,吴徵看见院办的人鱼贯从场馆出来的时候,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去便利店的便当区挑了一份咖喱炸猪排饭和一份鸡肉意面,递给店员让她帮忙加热。 他不是很着急过去,因为心里知道,江珩必须要把院领导都送上车,再把赵所也送走才算完成今天的任务。 不管在会展中心江珩有多说一不二,这种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卑微。 两份便当热好之后,吴徵又去冰柜拿了块巧克力核桃蛋糕,再买了两瓶饮料,慢悠悠穿过马路到车边上时,刚好看见载着院领导的班车驶上马路。 江珩又在原地目送了半分钟——倒不是为了拍马屁,他主要是怕自己太快动作,万一哪个院领导对他充满留恋回头刚好看见他冲向吴徵,场面会很尴尬——才走向吴徵那边。 两个人一块儿钻进车里,吴徵开车,江珩坐进来时吴徵就把吃的递了过去,江珩难得的没跟吴徵客气,打开饭盒狼吞虎咽地吃,看得出饿坏了。 吴徵知道江珩中午没吃饭,因为江珩一直在媒体那边,要听着各家的需求,没空吃饭,现在想想,江珩好容易把各家媒体伺候好了,又得过去带领导参观,然后准备下午的论坛,可能没吃饭的时间不只局限于中午。 “你今天什么都没吃吗?”吴徵问。 “苏瑾给我吃了块士力架。”江珩含混不清地说,“饿死我了。” 吴徵没接话,他感觉自己现在要是说话,一定是吐槽所里和院里。 虽然吴徵对所里和院里并没有太大意见,可是一想到他们把江哥累成这样子,饭都没得吃,吴徵就很想埋怨。 一路开车回家,他都比平时开得快些,江珩都忍不住问他:“今天怎么开这么快?” “累了。”吴徵有点闷闷不乐,“想早点回去歇着。” “嗯。确实挺辛苦的。”江珩没有多想,“不过还好,明天开完会就搞定了。” 说到明天开会,吴徵又想起来些事:“明天晚上你还得陪着吃饭吧?” “对。”江珩顿了顿,笑起来,“也不算陪着吧,帮院里谈合作,我还是能起到点作用的。” 吴徵点点头,江珩能起到作用他是很确定的,这也不是他关心的内容。 吴徵说:“少喝点酒,明天我在酒店外面等你。” 江珩吃东西的动作顿住,惊讶地看了吴徵一眼:“明天你也等我?” “是啊。”吴徵有点赌气地说,“你要让我回去独守空房吗?” “没有没有。”江珩又开始笑,“好,记住了。” —— 展会第二天。 没有了开幕式的压力,白天的工作清闲许多,无波无澜的,轨道展圆满结束。 观众清场之后,搭建公司开始纷纷撤展,撤展现场吴徵和江珩并肩站着监督,这两天明明就在江珩身边,却没法名正言顺地跟江珩说话,这感觉并不是很好。 “我们一会儿六点半去吃饭,在旁边洲际酒店。”江珩说。 “好。”吴徵说,“千万少喝点酒啊。” 吴徵没有参加过真正意义上的饭局,但他对酒桌文化有所耳闻,也听过不少传说故事,往年他没关注过江珩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有种要送自己男朋友上战场的感觉。 “知道啦。”江珩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我尽量。” 搭建商肯定还是有磨蹭的,但江珩这边不能拖,所以收尾的事情只能交给苏瑾,江珩随院领导赶赴洲际酒店,吴徵开着他的小车也跟着去了。 到了洲际酒店之后,吴徵一想,反正现在是周末,今天江珩估计会呆到很晚,而且最重要的,他就算劝江珩少喝,江珩肯定也逃不掉要喝一些。 这些因素综合一考虑,吴徵发动自己的钞能力,在洲际酒店上层开了间房,虽然价格对一个工龄四年的设计总监来说确实高了点,但吴徵生日快到了,他已经准备好用生日礼物的名目让吴悠报销。 —— 酒店中餐厅今天被九院包场,到场的除了院办领导,赵所江珩他们之外,还有几十家大展商以及一些相关企业的参会代表。 江珩心里明白,今天这顿饭不只是吃饭,更是打仗,近年来企业都改成公司制,利润自负,再也没有包分配的说法,九院想盈利,除了吃老本之外也少不了亲手去撕资源,谈合作。 江珩在这顿饭中的角色只能是个小卒,但一个小卒的谈吐风度足以折射出九院的水平,而且很多事院办的领导们不会做,只有他做,所以虽然是小卒,也是个重要角色。 江珩知道自己别无选择,院办的刘总冲他使了个眼色,江珩笑着站起身,给自己倒了半杯白酒,这只是今夜的开胃菜而已。 他跟在刘总身后,走向觥筹交错的酒席。 第110章 让人不省心 吴徵在洲际酒店的客房里吃了碗三十块钱一桶的泡面,心里觉得自己真是非常奢侈,他没告诉江珩自己在楼上开了房,想把这当成一个惊喜。 吃泡面这个事情倒不是亏待自己,纯是因为吴徵没什么胃口,也懒得动。 不知道为什么,这顿酒开始之后,吴徵一直有点心神不宁的感觉。酒场如战场,这话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江珩没给吴徵发消息,这在吴徵意料之中,那种场合,除了端酒杯就是握手,不可能腾出手来发消息的。 九点多,差不多十点的时候,吴徵终于接到江珩的电话。 他迫切地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将话语声撕裂的风声,然后吴徵听到江珩在电话里说:“喂,徵徵,来接我。” 吴徵愣了一下。 江珩的声音听起来除了被老北风吹碎了以外没有什么异样,但直觉告诉吴徵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比如他觉得,江珩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叫他徵徵,这是个只有在完全放松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江珩口中的称呼。 “稍等,我现在下楼。”吴徵说。 “好。”江珩笑了一声,挂了电话。 吴徵裹上外套,急匆匆冲出客房坐电梯,心里的异样感越发强烈。 他刚才一着急,直接说了“下楼”,可江珩像是完全没觉得有问题一样,答应着说“好”,他可没告诉江珩自己在洲际酒店开了房间。 还有江珩那声笑。 吴徵有点不安。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吴徵急火火冲出电梯门,蹬蹬蹬地跑过大堂,也管不了别人目光了,接着他冲出酒店大门,寒冷的月光下他看到街边的景象,心里猛地一抽。 江珩孤零零站在路边,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影子被拉长成凄清的一线。 他不知道在看哪儿,神情显得很空。 最重要的是这么冷的天气,十二月下旬,江珩居然连外套都没有穿,风明明在掀动他的头发和衣摆,他带了羽绒服,却像是一点感觉不到冷一样拿在手里。 吴徵一下就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江珩,喊了声:“江哥!” 江珩身子晃了下,回过头来,目光中带着吴徵从未见过的散漫神情,他的眼神游离了半秒,才终于定在吴徵身上,笑了笑喊他:“徵徵,你来啦。” …… 这是醉成什么样了啊。 吴徵又急又气,又心疼,他冲到江珩身边,扶住他胳膊,江珩身上扑鼻而来的浓重酒气他都懒得去管了,劈手夺下江珩手上拿着的羽绒服,江珩也毫不挣扎。 吴徵把羽绒服给江珩披在身上,江珩这才嘟哝着说:“不想穿这个……很热。” 接着他竟然试图把羽绒服脱下来,吴徵感觉自己就要炸毛了,强忍着才能不让自己喊出来,但语气还是有些生硬:“好好穿着。” 江珩原本在动手脱羽绒服的动作因为这句话定格了,接着他又笑了笑,然后说:“好,我听徵徵的。” 听徵徵的。 吴徵觉得自己心里简直要炸开了,听我的为什么还要喝这么多酒。 但跟一个喝多的人讲道理是不可能的,更不应该在深更半夜刮着老北风的街上讲道理,吴徵管不了那么多了,抓起江珩的手,把他往洲际酒店里带。 江珩手很热,热的烫人。 平时吴徵都很喜欢这种被江珩体温烧/灼的感觉,让他感觉到这个人对自己的钟情,可这次的情况显然不一样,这次烧沸江珩血液的东西是酒,因此江珩手心的温度烫得吴徵很难过。 “徵徵,你走错了,我们不是回家吗?”江珩说。 “跟着我就行了。”吴徵说。 “好。”江珩笑着说。 他说醉话的时候好像也是清醒的,可从称呼到用词,只要稍微了解他就会发现他现在根本已经醉得颠倒,第二天起来,现在的场面估计他全都会忘却。 吴徵有点想哭,当然,这只是一种想法,没有到会真哭出来的程度。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江珩喝了这么多酒而想哭,还是因为他在醉到失态时依然对自己这样亲热而想哭。 因为小时候吴徵曾见过他爸喝多了酒的样子,一向脾气不错很和气的父亲,喝多酒的那晚像变了个人,对他,对哥哥姐姐,甚至对向来恩爱的母亲都没有个好脸。并不是很过分的程度,但吴徵玻璃心,他接受不了,进而对所有醉酒事件都很抵触。 吴徵短暂的出神被突然紧握住他手心的一抹滚烫打断,他讶然地转头,在羽绒服和羽绒服相连的袖子里,江珩紧紧攥住了他手。 浑然罔顾这是在街上,在走向洲际酒店,而且酒店里还有客人和服务生。 “徵徵,你不高兴了吗?”江珩问,“你脸色不太对。” 吴徵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没有,你想多了。” “真的吗?”江珩表现出与他清醒时完全不同的刨根问底。 吴徵发现喝多了酒时,他的眼睛显得很亮,像是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都盛满会让人醉倒的陈年佳酿。 “当然是真的。”吴徵说,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心虚,他知道江珩是个多懂察言观色的人。虽然喝多酒会变得迟钝,但也不容小觑。 江珩又开始笑,是那种散散漫漫,没有什么焦点的笑容:“好,徵徵没有不高兴就好。” 吴徵咬了咬牙,拉着江珩继续往酒店走。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生都受过良好的训练,门童为两人开门时,既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也没有刻意避讳,两个人手牵手走过大堂的时候,偶有客人看过来,但随后又各自专注于自己的事务。 吴徵也没有心情在乎旁人的目光,他唯一想的是大堂里面暖和多了,这样江珩感冒的概率降低了一点。 就在快走到电梯间的时候,江珩忽然猛拽了一把吴徵的手,吴徵站定回头问他:“怎么了?” 江珩却没回答,蹙着眉,空着的手捂着胸口,吴徵怔了下,江珩艰难地说了句“想吐”,吴徵赶紧拉着他往洗手间跑,好在一楼的公用洗手间就在电梯旁边。 江珩一把甩开吴徵的手冲进洗手间,吴徵想跟进去,江珩却做了个很明显的,把他往外推的动作,吴徵也就明白,江珩是不想让自己跟着,不想自己看到他的丑态。 那就不跟着。 吴徵靠在洗手间外面的墙壁,身边是一张高脚半月几,上面是一只镂空花瓶,里面很有艺术感地插着一丛雅致的插花。 对面是玲珑剔透的装饰墙,波浪般的水晶纹饰,点缀着星星灯光,大堂里响着轻柔舒缓的音乐,能让人忘却一切负面情绪,鼻端还闻到淡淡香料的气味,同样毫无侵略性,清甜淡雅。 所有的元素都让人舒缓,也极具遮盖力。不知道的人绝不会想到,此刻洗手间的某个隔间里,正有人醉到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吴徵仰起头闭上眼睛,让后脑靠在墙上,就连墙壁都不是冷的,甚至可以说稍稍带着暖意,他想让纷乱的思绪静下来,却越来越乱。 世间的悲欢从来不能共通。就像只有一墙之隔,吴徵却不能明白为什么江珩还是要喝到烂醉,也没办法感同身受江珩醉酒后的不适;就像江珩同样感受不到他现在的难过与煎熬,只会看着他露出很好看也很让人揪心的笑。 大概有七到八分钟,洗手间里终于传来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又稍微过了一会儿,江珩走出来。 他的眼睛还是很亮,肤色稍稍有一点点红,不了解情况的人看了只会觉得他是正常的皮肤红润,可是江珩走近过来时还是带着那个让吴徵难过的笑容,而且在暖和的环境下,江珩身上的酒气更重,重到如果他是别人,吴徵会敬而远之的地步。 江珩走路有点晃,一直压着的酒意正在慢慢发散出来。 吴徵捞起他的胳膊,心里难过有之生气也有之,不想多说话,拉着江珩进了电梯,江珩茫然地环顾了一番:“徵徵,我们要上楼吗?” “对。”吴徵说完这个单字,自己都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于是勉强着又补了一句,“你喝那么多,不要跑那么远回去,今晚在这边休息一下。” “哦。”江珩笑容满面地点头,他接着仰头看了会儿电梯顶上的花纹,说,“徵徵对我真好。” 吴徵笑了笑,没答话,平常的环境下江珩这么一句话就够让他面红耳赤了,但现在情况不一样,现在是他搀着江珩。 他开的房间在很高层,电梯爬升的速度并不慢,但也得要一会儿,短短的时间里江珩已经从站着变成站不住,搭着吴徵的胳膊靠在他肩上,完全靠电梯的墙壁还有吴徵搂着他,整个人才不至于像一摊泥似的滑倒在地。 他喝酒真的很不上脸,可越是这样越让吴徵注意到现在的他与清醒时的细微差别,进而难过。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吴徵架着江珩出门,终于有了点搀着醉汉的样子。 客房区域,走廊的灯光很幽暗,浓郁的酒气在吴徵鼻端缭绕,是一种很容易让人有点郁闷的情境,他拉着江珩进了客房门,开的是个套房,江珩看到宽敞的房间,“哇”了一声。 吴徵想扶江珩到床上坐下,可是拉着江珩到了床边,他竟然腿软得怎么都上不去,最后扶着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坐到了地上,背靠着床板。 这样萎靡不振的样子终于戳痛了吴徵,而且现在是在私人空间里,也不用顾忌太多了,吴徵跟着在江珩身边坐下来,伸手搂住他。 江珩就像个玩偶似的,他一搂就倒在他身上,浑身烫得吓人,江珩回手搂他,手也软绵绵的,没力气。 “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啊?”吴徵难过地问,“不是答应我少喝点吗?” “对不起。”江珩说,“我想拿合作。多喝一点,对面领导比较高兴。” 就知道。又是为了工作拼的命都不要。 吴徵一阵火上来,语气都冲了不少:“九院又不是你们家的,你至于为了给九院挣几个合作拼成这样?” 江珩稍微摇了下头,然后像是因为这个动作又晕了,整个人软在吴徵怀里,头枕在吴徵肩上,口齿不清地说,“我不拼怎么升职,不升职……怎么配得上你。” 第111章 让我来照顾你 吴徵整个人呆住。 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有所反应。 刚刚的火气早已烟消云散,心却像是被针扎着一样,麻麻地疼。 他想你怎么可能配不上我,你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 可他又知道江珩为什么会这样想,也许很多人都会这样想。毕竟在这世界上,钱不是一切,却绝对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所以吴徵没有说什么无谓的废话来劝江珩,何况江珩现在还是个醉鬼。他紧紧抱着江珩,和江珩一起靠着床坐着,套房里浪漫的灯光如同星光,洒在两人身上。 如果人类的悲欢不能共通,那他至少想与江珩一同度过每个时刻。 江珩被吴徵抱着,却没力气回抱,他抓着吴徵的手,松松攥着。江珩眼帘慢慢低垂下去,看来喝酒后亢奋的那股劲儿已经过去,他开始有些疲倦和难受了。 “我想吐。”江珩说。 吴徵听到这话,立刻扶着江珩站起来,半拉半抱地把江珩拽到洗手间,江珩抱着马桶,开始干呕。 刚刚已经吐过,江珩现在吐不出什么东西,可反胃的反应还在,他额头涨得通红,脖子的青筋也爆出来。 吴徵站在门边看着,手下意识地握紧门把手,心像团抹布被狠狠揉在一起。 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喝得颠三倒四,只是为了和自己并肩,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吴徵从不知道江珩心里是这样想的,他曾经害怕过江珩会因为他的家境嫉妒他,甚至讨厌他,可他没想到江珩把所有压力都扛在了自己身上。 吴徵接了杯温水,等江珩的状况稍好一点了,他过去跪坐在地上,搂着江珩的肩,让他喝点水漱口。 江珩现在的样子极其狼狈,头发都被汗湿,衣服也皱得没个形,他皱着眉想推开吴徵,但吴徵却把他的肩搂得更紧。 “徵徵你……别看我。”江珩别开头,“我现在太丑了。” “没有。”吴徵说,感觉自己喉咙有点发紧,“来,喝点水。” 他把水杯递到江珩嘴边,江珩却闹别扭似的,转开头,不肯看他也不肯喝。 吴徵有点着急,晃了晃江珩肩膀,江珩只是自言自语似的反复说:“别看我。” 吴徵没办法了,把水杯放在手边的地上,双手环抱住江珩,江珩不肯看他,他就把脸靠在江珩肩上。 “江哥。”吴徵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你是只有样子完美的时候才愿意看我吗?” 江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现在太难看了,你不会喜欢的。” “那我如果很狼狈,被你看到了,你就会不喜欢我吗?”吴徵问。 时间倒退一年,吴徵绝不相信自己会问出这种问题。因为他就不会给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可有了江珩之后一切都变了,他慢慢放下自己心里的壁垒,难为情的样子、羞耻的样子、狼狈不堪的样子,如果是江珩的话,被他看到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因为吴徵现在相信,不管怎样江珩都会接受自己。 可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自己相同的心情传达到江珩那里。 果然,江珩虽然醉得神志不清,还是摇了摇头说:“你怎样我都喜欢你。” “我也是一样的。”吴徵说,感觉自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怎样我都喜欢你。” 江珩没说话了。吴徵再一次拿起那杯水递到江珩嘴边时,他没有拒绝。 “也让我来照顾你吧。”吴徵诚恳地说。 吴徵其实不知道江珩现在的状况能不能听到他的话,更不知道江珩听不听得进去。但当他再次试着让江珩转过脸来时,江珩顺从了。 酒意慢慢上来,江珩完全没有了平时自持的样子,他出了很多汗,头发都湿透地贴在额前,脸色越来越红,原本因为醉酒而越发明亮的眼睛现在也逐渐显出醉意。吴徵小心翼翼地把江珩的眼镜摘下来,放在洗手台上,接着拿毛巾沾湿了为他擦脸和嘴角。 江珩时不时地反胃,干脆就躺倒在洗手间的地上,难受了就坐起来抱着马桶干呕,吴徵拿大的浴巾垫了个枕头给他躺着。 吴徵没怎么照顾过醉酒的人,直接给吴悠打了个电话,那头吴悠接起来,背景音非常喧嚣,笑着冲吴徵喊:“徵徵,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啊!” 吴徵被电话那头的劲歌金曲吵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皱着眉头问:“姐,教我下怎么照顾喝醉的人好不好?” 吴悠沉默了一下,接着电话那边连背景音都消失了,看来她是开了静音,吴徵满脸茫然地举着电话又等了半分钟,吴悠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她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跟自己说话。 “你要照顾谁?”吴悠问,“你家江江?” “啊。”吴徵硬着头皮点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吴悠的语气里听出来点火气。 果不其然,下一秒吴悠连珠炮似的开火了:“他为什么会喝多啊?还要你来照顾他?是出去玩了吗?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小宝贝儿等着他么?” “……”吴徵被吴悠的声浪嚷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赶紧一迭声地劝吴悠别激动,又跟她复述了一下情况。 吴悠听过后情绪稳定了很多,有点感慨地叹了口气:“这孩子真不容易。” “给他弄点牛奶,然后晚上准备些水,他半夜醒了会渴。”吴悠说,“稍微给擦下汗,衣服解松一点,免得喘不上气。” 吴徵急匆匆地把吴悠的话都记下来,然后连连道谢,顺便旁敲侧击地跟吴悠说了下希望她能报销今天房费的愿望,吴悠当然瞬间识破了吴徵的小心思,一口答应。 挂了电话,吴徵打电话给前台,让他们帮忙送点热牛奶上来。 感觉江珩应该想睡觉,但又难受,一直皱着眉,翻来覆去地躺不安稳,时不时还得坐起来抱着马桶吐。 吴徵心疼得不行,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打开花洒把毛巾打湿,帮江珩擦脸擦头发。 服务员帮忙送了牛奶过来之后,吴徵把江珩扶起来喂他喝,江珩喝的很慢,吴徵又怕他呛到,全程小心翼翼。好在江珩现在很配合吴徵了,就着他手乖乖地喝奶,喝完之后还含糊地说“我爱你”。 折腾到一点多,江珩的状况总算好了些,肤色慢慢恢复到平时的冷白,紧锁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 吴徵长长出了口气,腰酸背痛,伺候喝多的人居然这么困难,他想起小时候老爸常常需要出去喝酒,老妈也真是不容易。 吴徵又帮江珩擦了次脸和脖子,虽然他有心帮江珩洗个澡,但想了一下操作难度有点过大,只得放弃。 之后吴徵一只手搂着江珩,另一只手扛着江珩胳膊,把他挂在自己身上,然后拖着江珩到床边,再把他扔上去。 做完这些吴徵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但还差一点,他帮江珩把西装西裤脱掉,又把衬衫扣子也解开几颗,这才算完成全部工序。 吴徵又把酒店提供的免费矿泉水全放在江珩床头,怕他半夜睡醒了会渴,之后终于全无包袱地去洗了个澡,结束这忙乱的一天。 套房里摆放了一小盒玫瑰花,仔细看来,房间里有许多细节都充盈着浪漫气息。 吴徵本来以为自己如果真有一天开了这样的房间,一定会是销/魂的一夜,万万没想到销/魂是销/魂,却是为了照顾一个醉鬼累到销/魂。 他身上也沾了酒味,打了两轮沐浴露才洗掉,洗过澡后吴徵对着镜子擦身体穿浴袍吹头发,谁还不是个又香又软的宝宝了哼。 接着,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洗掉身上酒味的吴徵终于想起来,外面床上还睡着个浑身散发着酒味的醉鬼。 吴徵:“……”我刚洗的澡啊qaq 吴徵幽怨地出了浴室,大床上江珩呼吸声均匀悠长,或许是喝了酒嗓子干的缘故,偶尔他会咳嗽两声,但整体来说还是睡得很安静。 吴徵靠近过去,就闻到江珩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说实话他不怎么喜欢这种味道,但不影响。 吴徵伸手,从背后抱住江珩,把脸贴在江珩后背上。隔着薄薄的衬衣,他能感觉到江珩的体温,这具身体和其他人类的身体没有什么不同,可感觉又很不一样,只有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让吴徵心动。 吴徵闭上眼,脑海中就出现刚才那一幕,江珩醉得坐都坐不稳,呢喃着说“我不拼怎么配得上你。” 吴徵把江珩抱得紧紧的,这是他的恋人,为了他拼命地努力着。吴徵很心疼,心疼到难过,心里却又觉得那样骄傲。 —— 江珩晕乎乎地醒来,头沉得几乎抬不起来,又疼得仿佛要裂开。 这种宿醉的感觉,他很久没有过了。 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慢慢变清晰之后,江珩缓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想起来,昨天晚上吴徵好像是说过在洲际酒店楼上开了间房。 但后来发生什么,他全无印象了,只记得吴徵好像一直抱着他,给他喂牛奶,给他喂水,记忆中还有温热的湿毛巾擦过脸上的感觉,不是很清晰。 江珩一点一点拼凑着记忆碎片,希望还原昨晚的场景。这时手机响起来,熟悉的铃声,江珩没多想就接了。 “喂”的一声之后,江珩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手机铃声——在之前连着两次接错电话之后,吴徵逼着他换了铃声。 …… 江珩人都不好了,他刚想看一眼这次又错接了谁的电话,吴悠的声音已经幽幽响了起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好奇一下。”吴悠说,“你这真不是故意接错的吗?” 江珩:“……”真不是,姐姐,信我。 第112章 生活不易 “徵徵呢?”吴悠问,“让他接下电话?” 江珩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脖子,转过身看了一眼。 吴徵正搂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身上,睡得很熟。 江珩压低了声音说:“他还在睡觉呢。” “嚯。”吴悠说,“看来你身体挺好啊。” 江珩:“???” “那没事儿,不用叫他了,他醒了让他回个电话就好。”吴悠说,“你也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哈小江。” “啊,好。”江珩一脸懵逼地点头。 挂了电话之后,江珩看吴徵睡得很香,舍不得吵醒他,就给发了条微信说“醒了给你姐回电话”,然后亲了吴徵一口,把他搂进怀里。 现在这个场面,其实很适合发生点什么,厚重的窗帘如同帷幕,遮挡了全部阳光,柔软舒适的king-size双人床,还有身畔睡得迷迷糊糊的恋人,以及尚未完全消褪的酒意。 但酒能乱/性这个说法,其实只适用于借酒撒泼的状况。 像江珩这种实打实喝了很多酒,醉得昨晚都站不起来的案例,此时此刻酒意丝毫不会激发他的冲动,只会让他觉得浑身没劲,喉咙很干,头很疼而且还断片了而已。 电话挂掉,江珩才有心情留意下自己的状况,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自己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出来的酒气,浓烈得让江珩头疼,当然也可能是宿醉未醒,他本来就头疼。 江珩一旦能自理,肯定不会容许这种情况,他想起来去洗个澡,但刚一动,吴徵就跟个金箍似的把他搂得更紧。江珩又无奈又好笑,试图在不吵醒吴徵的状况下掰开吴徵的手,但他一动,吴徵就搂得更紧,最后江珩都快喘不过气了。 江珩没办法,只得把吴徵推醒,看吴徵哼哼唧唧地有点反应了,江珩就说:“乖,松下手,我去洗个澡。” 没想到吴徵居然摇了摇头,继续把江珩搂紧。 江珩一下怔住了,怔住了又想笑,他捏了下吴徵的脸:“怎么了?不想让我走吗。” “亲一下。”吴徵呓语着说。 江珩于是俯下身亲了亲吴徵的嘴唇,又亲了亲他额头,吴徵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去洗澡时,江珩已经发现自己的外衣都没穿在身上,想也知道昨晚是吴徵帮他脱的。 而且这个头疼的程度,相比之前几次在饭局上喝到人事不知,今天起来虽然头也很疼,但情况比以前好得多,也就是说昨晚吴徵应该有悉心照料过他。 可惜江珩真的想不起太多东西了,连记忆碎片都是模糊的。 他确实喝了太多酒,因为昨天晚上有一个电气公司的代表在,那个单子九院势在必得要抢下来,可当时还有另外一家也挺大的轨道交通公司,在和那个电气公司的代表拉家常。 当时院领导拍拍江珩肩膀,给了他一个眼神,看到那眼神江珩就明白了。 饭桌上的菜都没人动筷子,江珩赶紧夹了点芥蓝和豆腐吃,之前他也一直在抓紧时间,吃蔬菜,吃豆类,因为他特意查过,喝酒之前吃些蔬菜和豆制品,这些食物中的维生素和卵磷脂可以保护肝脏。 人生不易啊真的是。 接着江珩就端起酒杯上了,他这样的人,有一副光鲜亮丽的皮囊,说话又好听。只要有心,到哪里都是焦点。电气公司的代表很快被江珩吸引了目光,饶有兴趣地和他聊天。 可另外那家轨道交通公司的代表当然不能任由这种事情发生,他于是也过来接话。江珩虽然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但对面同样是翘楚,这番交谈虽没有刀光剑影,但暗地里的交锋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最后电气公司的代表颇有兴趣地说,不如你们两个来拼酒吧。 这其实就相当侮/辱人了,仿佛把他们两个看作玩物,但两边都知道,拼酒只是表象,电气公司要选跟谁合作,在两边公司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不就是看谁能把代表哄得开心么。 院办的没有人出来打圆场,这在江珩意料之中,于是他走上去对轨道交通的那个代表举杯致意,有围观群众在鼓掌叫好。 第一杯酒喝下去的时候江珩想,要是万所在就好了。 喝了几圈,对方败下阵来,江珩这时已经不太清醒,但这只是谈了一家合作而已,虽然别家谈合作时喝酒只是余兴节目,重点还是在“谈”上,像电气公司代表这么孤儿的少见,但酒还是一样要喝,不光要喝,还得拼尽全力保持头脑的清醒理智,因为喝是次要的,重要的还是如何“说”。 回忆起每一场酒局,其实都是噩梦。江珩不否认这个,他还得提前吃护肝片,往年喝醉了一个人回去,甚至会担心自己还能不能醒的过来,好在这种经历并不算多。 不过宿醉后在洲际酒店客房醒来的此刻,热水从花洒中喷淋到身上的时候,江珩心里竟然是暖洋洋的。 即使还是浑身不舒服,头也很疼,宿醉的感觉像恶魔一样侵袭着他,但至少这次是被人爱着的。 江珩看着洗手台上那只还盛着半杯水的杯子心想。 —— 吴徵睡醒的时候,习惯性地先按手机。 看到微信有28条新消息的时候,他瞌睡都吓醒了。 别说瞌睡,冷汗都吓出来了。 毕竟上次有20+条新消息,还是他本来该交稿忘了交还睡过头的那个上午,那天江珩给他打了40多个电话还发了数不清的微信。 吴徵战战兢兢地打开微信,看着吴悠聊天框上那个红色的“27”发愣。 打开一看。 好的。 果然又是什么夫妻生活要节制,什么养生食谱那一套。 吴徵满脸怀疑地将目光缓缓转向身边熟睡的江珩,江珩身上带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清香,看来是已经洗过澡在睡回笼觉。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接着吴徵看到了江珩的微信,他虎躯一震,又看了眼自己的通话记录。 ………… 他无语地给吴悠拨电话,吴悠很快接通了。 一声“喂”之后,两人相对无语,陷入尴尬。 还是吴悠先说:“徵徵,姐好久没听见你的声音了呢。” “哈哈。”吴徵干笑了两声,“都是误会。” 吴悠在那边“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很八卦地问:“昨天小江喝多了你俩还……?玩儿得挺大啊?” “???”吴徵满脸空白,“你在说啥?” “没事!”吴悠只当吴徵是害羞,满脸姨母笑地转开话题,“最近忙吗?” “还好啦。”吴徵说,“就……哎!” 这一声“哎”是因为吴徵刚才满脸问号的声音有点大,吵到了江珩,江珩半睡半醒间翻了个身,顺手把吴徵搂得更紧了点,还很自然地亲了吴徵一下。 这可算是当着姐姐的面,即使知道吴悠看不见,吴徵脸还是唰一下红了。 而吴悠那边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可吴徵这一声惊呼足够让她产生很邪恶甚至比实际画面更加邪恶的想象,吴徵听着吴悠的笑声,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姐,你不要给我加戏啊。”吴徵气息微弱地恳求。 吴悠鹅鹅鹅地笑了半天:“行,其实我打电话是因为妈让我喊你元旦的时候回家看看。” “行啊。”吴徵一头雾水地想这还需要特意打电话吗?不是在家庭群里圈我一下就行了? “带着小江。”吴悠继续说。 吴徵差点连人带手机从床上翻下去,他举着手机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认……认真的啊?” “当然是认真的。”吴悠说,“我把妈原话给你学一下啊,‘问问徵徵愿不愿意带着他男朋友一块儿回来,人家不会嫌弃咱们家吧?’” “……”吴徵脑海中瞬间出现他年过五十却还动不动像个小孩一样的老妈,吴悠这句话效果就跟发图一样,他脑海中已经出现了老妈说话时的表情和动态。 “妈真说的是男朋友吗?”吴徵心惊胆战地问,对象跟男朋友,差别还是非常大的,大到一个可能是笑容满面地迎进门,另一个可能是抄起四十米大刀把人砍出去的地步。 “是男朋友,没错,我已经帮你跟家里出柜了。”吴悠满不在乎地说。 吴徵:“……”说真的,我并不需要这种帮助。 但帮都帮了,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呢。 “那……爸妈有说什么吗?”吴徵心惊胆战地问。 吴悠想了想说:“老妈一开始挺惊讶的,后来倒是还好,确定我没在跟她开玩笑之后,很快就接受了。” 吴徵心情稍稍放松了一点,但心仍然悬着:“那爸爸说什么了?” 吴悠在那边噗地笑了一声才说:“爸说‘我就知道’。” 吴徵:“……”您知道什么啊??? “爸还说,怪不得你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他早就看出来了。”吴悠说。 吴徵:“???”您怎么看出来的?我自己都没看出来? “我哥呢?”吴徵有点心虚地问,大哥吴律虽然名字谐音无虑,但本人却很符合自己名字那个“律”字,极有大哥的威严。 吴徵还蛮怕他的。 “大哥把你护照要走了,在研究怎么送你出国。”吴悠说。 完了完了,吴徵内心一片灰暗。果然大哥还是那个严厉的大哥,听说自家小弟变成基佬之后,不惜把他送出国也要让他跟恋人断绝关系。 吴悠又说:“大哥问你是想在荷兰结婚还是想在丹麦结婚呢?” 吴徵:“???”大哥的号其实是被你盗了吧?? 第113章 约个时间吧 江珩醒来时,只见吴徵跟个焦躁的小鸡仔一样左晃晃右晃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早安。”江珩于是打了个招呼。 吴徵听到他声音回过头来:“江哥早啊。” “在想什么事吗?”江珩问,“看你一直在发愣。” “哎呀。”吴徵笑起来,不知为什么笑容显得有一点点尴尬,“是有点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啦,想着等你醒了跟你说的。” “嗯?”江珩挑了下眉,“什么事?” “真不是什么大事。”吴徵又说了一遍,然后才说,“就是……我爸妈想见你一面。” 江珩“噗通”一声,货真价实地给跪了。 直接跪到了床底下。 “天呐。”吴徵吓了一跳,赶紧跳下床来搀江珩,“什么情况你这是?” “这事儿还是挺大的好吧。”江珩惊吓过度地抚着自己胸口,“叔叔阿姨怎么突然就要见我?” 虽然吴徵自己对于爸妈为什么想见江珩也很不解,但是江珩自己这么说,他听着就没来由地不太开心。好像江珩很不情愿一样,不管这个不情愿的原因是什么,吴徵觉得自己都不会太高兴。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吴徵有点赌气地说。 “没有没有。”江珩这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当然立刻明白了吴徵不爽的来由,立刻上前去抱住他,先亲了几口以示安抚,然后才说,“我就是觉得,怎么这么快,咱们正经在一起也就37天,叔叔阿姨就是想见自己未来……呃,女婿?也有点着急吧?” 江珩居然记得恋爱的确切天数,这让吴徵有点欣慰,不过—— “什么就女婿啊!”吴徵怒吼,“是儿媳妇!” “那不行。”江珩笑起来,把吴徵搂进怀里,“总之别生气,我没有不愿意的意思,就是挺惊讶的。” 吴徵点点头:“其实……我也挺惊讶的,可能是因为在我哥哥姐姐的衬托下,我实在是有点晚熟,所以突然有了个恋爱对象,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带回家看看?不过你也不用有压力啦,跟你见面也不会说非要你跟我约定什么之类的,我姐都带了十个八个男朋友回家了,他们就是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段话重点太多,江珩一时间不知道先纠结哪个比较好,最后他问,“那叔叔阿姨知道你……呃,你对象的性别吗?” “知道,这个事情我也很震惊。”吴徵说,然后把吴悠刚刚那个电话的内容给江珩学了一遍。 江珩开始听的时候,眼睛越瞪越大,到最后可能是震惊的情绪到达极限,没法再震惊了,就开始乐。 “连结婚都考虑到了可还行,你家是多怕你孤独终老啊。”江珩忍不住评价道。 “我也非常不解。”吴徵气鼓鼓地说,“我明明那么帅气,还有钱,还有才华,当然了,最主要的是我帅,他们还天天怕我找不到对象,不应该是我挑别人么。” “就是。”江珩立刻附和,“好在我徵徵眼神儿不好,在一干优秀的候选人里选中了我这么个最菜的。” 吴徵瞪了他一眼,耳朵却又红起来,说不出话了。 江珩亲了亲他,挺好奇地又问了一个他刚才挺在意的问题:“你姐居然带过十个八个男朋友回家吗?” “是啊,怎么,看不出来?”吴徵还蛮得意的。 江珩回忆了下,感觉不但看得出来,甚至还挺明显的。 毕竟吴悠又漂亮,又外向,又有钱……嗯,也是有颜有钱有才华那一挂的。最主要的是打电话的时候可太生猛了。 “这个事上毛二果都得叫我姐一声师父。”吴徵居然炫耀起来,“我姐每个男朋友都可帅了,就是我都不得不承认长得比我好看的那种,你体会一下?” “?”江珩深沉地看着吴徵,“我发出了吃醋的声音。” “别别别别。”吴徵瞬间扑到江珩身上,“但肯定还是我江哥最帅了,江哥天下第一,江哥无人能及,江哥……唔。” 这番感天动地的吹捧最终以一个吻结尾,但这个吻显然不是这次亲热的终结,而是开始。 两个人黏糊地亲吻着倒在床上,江珩再一次按住吴徵,屋里挺热的,所以吴徵只穿了件小圆领的黑色打底衫,质地轻薄柔软。 江珩只是不经意拉了一把,领口就被拽开一块,露出脖颈下大块白皙的皮肤。 江珩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色/欲熏心的人,但这样的想法只存活到这一刻之前。 他几乎是瞬间有了反应,低头在吴徵脖子上咬了一口,吴徵发出一声低呼,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但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无异于是个邀请,江珩啄吻着吴徵的脖子,手略显粗暴地搓起他的衣摆。 这次亲热来得太突然,吴徵有些始料未及,但始料未及有始料未及的风味,江珩动作中的迫切还有蛮横,从某种意义上也让吴徵更加兴奋,因为这些动作无不传递着他被江珩迫切需要的讯号。 吴徵脖子上的感觉酥软麻痒,还有点疼,江珩平时都很温柔,这次却不时用牙齿磕碰他皮肤,那是个类似啃咬的动作,带着极强的侵略性,让吴徵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连皮带骨囫囵地吞下去。 这种感觉有一点点恐惧,更多的竟然是隐隐期待,吴徵抱紧了江珩的脖子,下意识贴近他身体,江珩的手起初是冰凉的,让吴徵不自觉瑟缩了下,可随着动作江珩的温度逐渐升高,他的手给吴徵一种熨帖的感觉,让吴徵很想靠近。 吴徵下意识地抬起身子,贴近江珩手掌,他触碰过的地方像是留下一点一点小小的火种。 昨晚的酒意到了现在才终于变成导/火/索,江珩只觉得自己现在比平时更冲动,吴徵右手吊在江珩脖子上,左手半推半就地扶着江珩手臂,江珩买给他的那条黑色牛皮绳手链就挂在他手腕上,黑色的丝绳显得手腕越发白,白的让江珩有点眼花。 江珩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本能在驱策动作,还是欲/望在驱策本能,他模仿着自己之前看过的视频资料,试探地把吴徵往后拉了一把。 那天尝试失败后他特意偷偷研究了一波到底该如何操作,这次应该不会失败了。 然而就在江珩试图进一步动作时,在某个时刻,他清楚地感觉到吴徵整个人僵硬了一下。 这是和刚才那种半推半就式的动作完全不同的,发自内心的抗拒。 江珩立刻停住了动作,直起腰,感觉整个人有点无所适从的僵硬。 吴徵动了一下,江珩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吴徵放开,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手该放哪儿,感觉有些许尴尬,于是俯下身去抱住吴徵,亲了亲他的脸。 亲脸和亲其他身体部位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有种纯洁的不掺杂任何想法的亲昵,吴徵在江珩的亲吻下又放松下来。 他从环着江珩的脖子改成搂着他后背,两个人一言不发地拥抱了一会儿,吴徵侧脸贴着江珩的脸,小声问:“你……刚才是不是想要?” 这问题让江珩没办法回答,他一直都想要,跟自己的心上人呆在一起耳鬓厮磨,如果说不想的话才不正常吧。 但吴徵的反应是这样的,他挺抗拒这件事,而且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他现在如果说想要,感觉会让吴徵很难做,可这个境况下,他也不想违心地说什么“我不想”,那样太虚伪了。 在江珩纠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吴徵抬起头来,亲了下他嘴唇,这个短暂的亲吻意思就是让他不必说话,于是江珩没张嘴,他能猜到吴徵一定有话想说。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想要。”吴徵说着,还用膝盖稍微顶了江珩一下,“太明显了。” “你这么说我就要做杠精了。”江珩说,“你也挺明显的,但是你就不想。” 吴徵噗嗤笑出来,气氛一下轻松了不少。 “我不是不想,但是这个……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你明白吗?”吴徵说。 江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可太明白了,他甚至还偶尔好奇过,吴徵就心甘情愿做下面那个,难道一点不觉得别扭吗? 看来还是会觉得的。 江珩忽然有点想笑,他感觉吴徵也挺难的,这个问题他一直没认真问过,但既然话到这儿了,就干脆问一句。 “你是害怕吗?”江珩亲了吴徵一下问道。 “是吧,肯定会害怕吧。”吴徵下意识露出紧张的神情,“这想想就很可怕啊。” 江珩更想笑了,他搂着吴徵,正准备接着亲他,吴徵继续说:“但我紧张不是因为这个。” 江珩愣了下:“那是为什么?” “因为……”吴徵纠结了一会儿,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我主要是担心万一……不是像想象的那样怎么办?” “啊?”江珩满头问号。 “万一我没法让你舒服,那岂不是很扫兴。”吴徵说。 对他来说这句话尺度太大了,每一个字声音都比上一个字更小,到最后江珩只能靠唇语判断他的话,却一下就被这句话融化了,又想笑,又想紧紧地抱住他。 “怎么可能会发生你说的那种情况。”江珩说,“我只是想着你都能……” 最后那一点他没说出来,比了个口型,吴徵显然读懂了这个铁定没法通过审核的词,脸唰地一下红了。 江珩也有点脸发烧的感觉,这种说荤话的场面在他们的相处之中并不多见。 这时候吴徵搂着他脖子把他拉下来,在他耳边认真又带着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仔细想了想,可能和我们每一次都开始的太突然也有关系。” “所以?”江珩问。 “所以我们定一个小目标吧,今年之内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办成。”吴徵说。 江珩想了想现在的日期,12月21号,他笑了笑:“那很快了啊。” “我可舍不得让你等太久。”吴徵说着,主动吻上去。 第114章 突然提速 这个吻就只是个吻而已,后面发生的事情因为已经发生过很多次,暂且不再赘述。 事后两个人还商讨了一下到底什么时候来真的,最后决定挑选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特殊日期,也就是平安夜。江珩还破天荒地表示,为了保证吴徵同学的体验,他25号会请一天假,专注跟吴徵温存。 对此吴徵一个枕头丢过去,请他快点闭嘴。 周六时光虽然有大半天都被睡了过去,但轨道展已经结束,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更多任务,所以两个人心里都没有虚度周末时光的感伤,反而心情很是轻松。 下楼退房时,江珩特意问吴徵他们住的是什么房型,又研究了下酒店前台墙壁上挂着的价目表,啧啧啧地感叹了一番。 虽然江珩是开玩笑的,但他看价格的时候神情很认真,吴徵蓦地又想起昨晚江珩醉眼朦胧说的那句话,“配得上你”,江珩这样的想法他永远都忘不了,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吴徵有心跟江珩聊聊这件事,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确定江珩肯定忘记了自己说过这句话,不然今天他的态度不会这么自然。 小轿车停在洲际酒店的停车场里,和周围五十个起步的中高档轿车一比,看起来相当寒酸,江珩发动车子,同时他问:“那个房间是你结的账吗?” “?”吴徵迷茫地看了他一眼,“那还能是所里给我报销吗?” 江珩笑了下:“那等下我转帐给你。” 吴徵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姐给报销。” “那我就心安理得占姐姐便宜了。”江珩点点头,给了脚油,轿车缓缓驶出车位,“你家里人对你真好。” “我们家人性格比较开朗而已啦,他们肯定也会很喜欢你,对你很好的。”吴徵说,“我姐肯定就特别喜欢你,整天念叨着想见你。” 江珩心想,你姐不是特别喜欢我,是特别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葩能每个电话都接错吧。 路上两个人纠结了一番中午吃什么,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大家都懒得动,叫外卖送上门好了。江珩本来想着这几天都吃盒饭,中午请吴徵吃点烧烤、烤肉之类的,但吴徵很坚持地表示要喝汤。 江珩明白吴徵是觉得他昨晚刚喝了酒,喝汤养胃,乐得接受吴徵这片心意,于是两人最后挑了一家粤点店,点了煲汤又稍微要了些点心。 “下午玩点什么呢?”等饭的时候吴徵打开最近在追的番,结果忘了自己看到哪集,一边翻一边问江珩。 “看电影?”江珩凑到吴徵身边坐下。 “都看了两个星期电影了,换个活动吧。”吴徵终于把进度条拖到了正确的时间,一脸满足地开始看。 “那……陪你补番?”江珩想了想说。 “……能不能有点创意。”吴徵无奈地往江珩身上一倒,把手机屏幕里的泳装妹递到江珩面前,江珩立刻地铁老头脸地偏开头,无法直视。 “就这还想陪我补番呢。”吴徵满脸嫌弃,“我看要不然咱俩在厅里摆个瑜伽垫做一下午仰卧起坐看谁做的比较多得了。” “你教我画画吧。”江珩说。 吴徵愣了下。 “什么?”他问。 这个问题当然不是因为吴徵没听清,六个字的中国话,怎么可能听不清。 他提问更像是自我保护般地和江珩的请求拉开点距离,这样他才能思考如何答复。 一般人不想教朋友画画完全是因为麻烦或者朋友不会用心,但吴徵的原因不是这个。他只是觉得自己连自己面对画画时的心情都没收拾好,更没准备好教别人。 如果是随便一个认识的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吴徵想也不想就会拒绝的。 可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江珩。 是认真的么,还是一时兴起呢? “我说,你教我画画吧。”江珩又重复了一次,“行么?” …… 吴徵知道江珩不可能多么认真去学——是指一心一意学习画技,而不是为了和他一起。 吴徵也知道自己画画水平现在真的不怎么样,甚至不少非科班的绘画爱好者都比他强得多。 可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想再一个人画画了。 即使是糟粕般的作品,也希望有人看到。即使江珩可能听不懂自己对画画的一些看法和领悟,他也不想继续孤独地品味收获。 就像有人闯进自己的感情世界一样,或许也该有个人陪他一起回顾那条自己一直不敢回头望的路。 “行。”吴徵说。 于是吃过饭后,两个人去画室,吴徵让江珩穿上挂在门后那件沾满颜料的外套,又带着他做了准备工作,接着两个人一块儿站在装好画纸的画板前。 “想画点什么?”吴徵问。 “不应该是老师教什么就画什么吗?”江珩饶有兴趣地拿笔尖戳颜料玩,没加水的颜料被挑起一个个小小的尖。 “我这儿不一样,你想画什么我就教什么。”吴徵说,“你要想不出来的话,我给你拿个鸡蛋来你照着画吧。” “……”江珩虽然对画画一窍不通,达芬奇画鸡蛋这种被选进语文课本的故事他还是很熟悉的,而且江珩很确定,除非在等下那幅画中他展现出令吴徵目瞪口呆的潜力,不然这幅画将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画画,他可不想画个鸡蛋就结束了。 “画你可以吗?”江珩想了想问道,他承认自己是没有什么创意。 “啊……”吴徵犹豫了会儿,画画要勾线稿,这一步他是打算自己动手的,但是自己勾自己可太羞耻了。 想了想,他说:“画个q版的行吗?” “行啊。”江珩笑着说,“q版就画咱俩一起的吧。” 于是吴徵画了个q版的吴小徵和江小珩手拉手,非常简单的场景,看起来神气活现。 “我都舍不得上色了,一上色肯定把这画毁了。”江珩说。 “不会,很简单的。”吴徵说着拿起笔,自己调了下颜色,在江小珩脸上点了点,很快一张淡淡肉粉色的小脸蛋儿就出现在江珩面前。 “来,你试试。”吴徵把笔递给江珩。 江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知道什么叫一看全会,一做稀碎吗?” 一分钟后吴徵目瞪口呆地看着宛若重度白癜风一般的吴小徵,捂住了脸。 “果然手残就是手残。”江珩居然还很有闲心地研究着自己的“画作”,“我还是不应该抱有幻想。” “没有啦。”吴徵咽回喉头一口鲜血,昧着良心夸奖,“多练几次就好了。” 最终衣冠楚楚江小珩和破破烂烂吴小徵一起定格在画作上,江珩自己都没眼看这幅画,但吴徵居然高高兴兴的,还拿手机拍了好几张。 “拍照就算了吧。”江珩僵硬地说,“真的好丑。” “不光要拍照我还要把它裱起来。”吴徵说着,指了指墙上空白处,“你看,就挂在那儿好不好?” 江珩很想说不好,太丢人了,但他忽然发现吴徵笑得很灿烂。虽然这么灿烂的笑容有嘲笑他的成分,但不单纯是为了嘲笑他,可以看得出吴徵心情很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画一幅画能让他心情这么好,但吴徵开心的话,江珩就觉得怎样都ok,不就是把自己画的丑画挂在家里墙上么,又不是挂宣传所墙上。 “都听你的。”江珩说。 这幅画画了很久,之后两个人一块儿收拾画具,涮笔时吴徵在水声里忽然说:“谢谢你江哥,第一次有人陪我画画。” 江珩第一反应是想问,你学美术的时候没人陪你吗?但他敏锐的情商小雷达让他在这句话出口前意识到,吴徵这样的说法表明以前一定有不太愉快的事情发生,所以江珩机智的没有问。 “以后也可以陪你画画。”江珩说,“帮你涮个笔倒个颜料,夏天太热了给你扇风什么的。” “当我模特吧。”吴徵顺口说,“不穿衣服那种。” …… 说完吴徵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上学时候瞎开玩笑了,这种话说出来是要引火烧身的。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脸去看陷入沉默的江珩的表情。 “你说这话我可就当真了。”江珩说,接着作势就要解裤腰带。 “诶别别别!”吴徵脸都绿了,立刻伸手去拦,他手是湿的,水溅了江珩一身。 江珩默默地看着吴徵。 吴徵怂怂地看着江珩。 “男人,你这是在挑衅。”江珩说。 吴徵被这句话震惊到连吐槽都忘了怎么张嘴,这时江珩已经拧开浴缸的水龙头,接了点水biu的泼过来。 男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一旦被水溅到就会立刻变身泼水怪并开始激烈的打水仗行为。 所以两个人毫无理由地在狭小的浴室里纠缠在一起。 纠缠着纠缠着,事情就变了味道。 吴徵回过神时他已经躺在浴缸里,水龙头还在放水,水温已经热起来,他的衣服裤子都被打湿了。 江珩撑在他上面,距离不超过5厘米。 他眼里泛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第115章 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吴徵挣扎了一下,想起来。 但江珩按了他一把,再加上浴缸里湿湿滑滑的,他直接被按了回去。 热水顺着衣服渗进来,柔软的衣料在水里变得不太服帖,搔痒般擦过皮肤。 江珩单手揽着吴徵,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让吴徵有点气短。 要拒绝就只能在这个时候。但吴徵什么也没有说。 江珩跨在吴徵身侧跪下来,探身亲吻他,唇齿相接的感觉宛若环绕周身波光摇荡的水。水位逐渐升高,缥缈的浮力让吴徵躺得不是很实,这种感觉像浮在云团上。 衣服因为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又紧紧贴着对方,形成比平时更紧密的纠/缠,很奇妙,很恍惚。 江珩手指从吴徵唇角划过下巴,最后沿着脖颈落在锁骨处,勾勒出一道淋漓的水痕,这道水痕仿佛他目光的实质,江珩的目光就像此刻浴缸里的水,温柔缱绻中潜藏着野蛮的张力,随时能把吴徵包裹着吞噬。 江珩手指在吴徵颈侧略微用力,被按压的感觉令吴徵下意识仰起头。 江珩牙齿细细磨过吴徵脖颈的皮肤,沙沙的有点疼。一点点摩挲着,像是灵魂都被抽走了。 头顶浴室的灯光散射出一片金色和白色的十字花,像作图加特效时那些灿烂又虚恍的星芒。吴徵一直觉得那些闪烁的金光太过浮夸,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一切都不是假的。 之所以觉得假,只是因为自己不曾目睹而已。 不曾欣赏过,不曾感受过,人世间最迷乱的攀升与最极致的快乐。 江珩亲吻着他,他迎合着,抬起自己的身体凑上江珩的触碰,浴缸里的水越放越多,水温略有点高,很热。 热是一种刺激,会让人浑身颤栗,也让人难以自持。 热水漫过吴徵肩头时,他狠狠打了个冷战。 “是不是有点紧。”江珩轻轻扯了下吴徵领子。 吴徵视线转向江珩,刚刚江珩一直在他视野里,但很奇怪,目光要聚焦才能看得清楚,他整个人都像飞了,思绪,感觉,全部,都不受自己控制。 那双眼睛现在倒映出江珩看到的景象,黑色磨砂浴缸模糊的影子成了他瞳孔的底色,将这双眼眸染得更深沉,浓重的黑色仿佛一个漩涡,手指轻巧解开衣领的扣子,拖着吴徵加速坠落。 刚刚可能会觉得紧,但现在就不会了。 “太……突然了。”吴徵断断续续地说,本能地抱紧手臂,略微蜷缩。 凌乱的吻寸寸种下,密布每个可以触碰的角落,热烈滚烫地烧/灼他的灵魂。 呼吸一次次被蜻蜓点水的触碰打乱,吐字则被舌/尖的流连绞得支离破碎。 “别……我……不……”吴徵现在的语言能力大概回归到了一岁,勉勉强强说出语意模糊的单字。 江珩可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更大的可能是明白了也装作不明白。吴徵手偶尔碰到他后背,分不出水和他到底哪个更烫人。 吴徵挣扎着伸手,浴缸后头的架子上放着些浴盐,加在水里会泛起厚实的泡泡,既然现在已经停不下来而且他也不想停下来,至少这东西还能聊以遮挡。 “我来。”江珩接过他手里的瓶子,倒了点在手上。 吴徵刚想说直接倒水里就好,江珩已经很淡定地把手心的浴盐一点点抹在吴徵身上。 ! 浴盐的质感像是粗糙的盐粒,磨在身上会有一点点疼,但这种疼在热水和手心温度的加持下,就变成一种让人感到刺激的体验。 吴徵连气都喘不匀了,从未有过的感觉包裹着他,眼看洁白绵密的泡沫在水面上泛起,他伸手抓了一团,抹在江珩脸上。 江珩愣了下,随即笑着拂去自己脸上的泡沫,反过来点在吴徵脸上,吴徵还想再动一动,江珩又拈起一撮泡沫,顺着他肩膀往下划。 吴徵瞬间像个被驯服的猫一样,再也没办法动弹。 他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放松,也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么激动。 恒温浴缸里水一直保持在略有点烫的温度,吴徵皮肤稍微有些泛红,分不清是因为热还是因为什么,热水让他周身肌肉都松弛下来,柔软厚实的泡沫堆在肩膀和脖子,酥酥痒痒的,他下意识抱紧了江珩。 江珩伸长手臂,从浴缸旁边的小柜子里取出半透明的橘色瓶子和小方盒时,吴徵慵懒半眯的眼睛倏然睁大。 “……你从哪儿弄的这些东西?”吴徵颤着声音问。 “你猜。”江珩低声说。 水波从平息到荡漾。 情绪从痛楚到欢愉。 吴徵闭着眼睛,脑海中像在演奏一支交响曲。乐声中他赤足沿着螺旋的阶梯拾级而上,甜腻的藤萝蜿蜒缠住他周身。 他坠入大海,海浪摇晃震颤,他在其中颠簸飘摇,海浪似有实质,起初让他刺痛,但很快便随着水波荡漾散成无尽呢喃。 海水带着穿透身体的灼热,甚于身周的水温。 他落入云端,云朵丝丝缕缕与他纠缠,合二为一,他被卷在滑腻云雾里爬升到天际,从身体到灵魂,几近虚脱。 他伸手想抓紧触不可及的云团,云团便将他紧紧拥抱。一同坠入虚空,在虚空中神魂颠倒。 最后一切归入闪烁着夺目白光的永昼。 —— “好点了吗?”江珩问。 吴徵浑身没力气,摇了摇头,感觉自己恨不得变成一摊泥化在浴缸底。 实际情况也差不多了,现在就跟手筋脚筋都被挑了似的,浑身上下都麻麻的,残留着刚才的余韵。好在浴缸里有水,他不至于沉甸甸地落在缸底,暂时整个人还没有太过不适。 江珩直起腰:“我帮你冲一下?” 吴徵又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现在除了摇头他没法做任何动作,连张嘴说话的劲儿都没有。 “让你缓一缓?”江珩打量着他的表情问道。 吴徵点了点头,他想挥挥手把江珩从浴缸里赶出去,但是手都抬不起来。 整个人感觉跟被做成了拆骨鸡一样,这个锅江珩要背一半,另一半归浴缸,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也太他喵的硌了。 吴徵刚才比较激动,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仔细感受,后背仿佛被履带碾过一般。 江珩于是站起身,拿浴巾草草裹了自己一下,趿拉着拖鞋跑到客卫去冲澡。吴徵继续软在浴缸里,意识模糊,转过眼看了下洗手台上,一眼看见那几支画笔,吴徵这才想起来,哦,我们到浴室来是为了涮笔。 涮笔把自己涮成笔筒这种展开,实在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 他又在浴缸里躺了一会儿,现在由衷觉得买恒温浴缸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极度的宣泄之后就是极度的疲倦,吴徵并不是一个热衷运动的人,说是苗条不如说有一点瘦弱,这种程度的体力消耗对他来说有些过分,现在就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而且也很困。 这时候浴室门“咔嗒”响了一声,江珩穿着棉睡衣拖着把椅子手里还拿着几个橘子走了进来。 之后他把椅子往浴缸边上一放,毫不客气地坐下,开始剥橘子。 吴徵:“……” “这是行为艺术吗?”吴徵有气无力地问。 “这是事后护理。”江珩说着把橘子瓣剥出来,递到吴徵嘴边。 吴徵心里恶狠狠,动作软绵绵地把橘子吃下去:“现在但凡有点力气,我就能把你大头朝下按这缸里。” “那感谢我刚才的勇猛表现,为我保留了一线生机。”江珩说。 吴徵:“…………”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境下领悟到何谓“实力才是硬道理”,想想如果身体比较好的是自己,现在就是江珩躺在浴缸里苟延残喘,自己不但可以嘲讽他还可以剥了橘子自己吃让他干看着。 可惜现在事实不如吴徵的愿,他才是那个缩在浴缸里半死不活等照顾的小可怜。 “我给你烧了水,在晾着。”江珩挺愉快地说,“等会儿你要喝一点,泡在浴缸里时间长了,人会脱水的。” 说着江珩又给吴徵喂了点橘子,然后凑过来亲他额头:“辛苦了。” 吴徵刚才那些忿忿不平的心情都随着这个轻吻烟消云散,耳朵倒是很不争气地又红了。 “你要一直在这儿看着吗?”吴徵问。 “嗯。”江珩点点头,“我怕你睡着了呛水,等你睡着了,我就把你擦干净抱出去。” 简简单单一句话太有画面感,接着勾起对刚才一些场面的联想,很快吴徵红的就不只是耳朵。 “要不……我现在就帮你?”江珩研究着吴徵的表情,试探着问。 吴徵咬紧嘴唇,纠结了好一会儿,动作轻微地点了点头。 十五分钟后江珩用大浴巾把干干净净的吴徵裹起来,疲惫的躯壳再一次被打开触碰,即使江珩只是很认真地帮他擦洗,吴徵还是有种歇斯底里的脱力感。 江珩把吴徵抱在怀里,亲亲他发红的眼角。疲惫又满足的情绪充斥着他身体,从没想过会和吴徵如此意外的发生点什么,但又觉得一切都是这么水到渠成。 早就该这样做了。 “想要什么圣诞礼物?”江珩说。 “……啊?”吴徵气若游丝地问。 江珩笑了下,拿鼻尖碰碰吴徵鼻尖:“圣诞节提前到了啊。” 第116章 新副本 圣诞节到没到吴徵不清楚,春节是确实到了。 要不江珩怎么会跟个春天的猫一样,一脸躁动,毛手毛脚的。 本来还准备周日一块儿出去玩的两个人果断取消了周日的计划,但并不是像吴徵猜测的一样会再来一场为期一天的床笫之战。 因为吴徵根本就在床上趴了一天。 “为什么会这样啊!”吴徵凄凄惨惨地喊。某个部位一刻不停地传来令他浑身不爽的疼痛感。 江珩坐在他边上,想安慰也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只能递给他同情的眼神。 “给你揉揉腰?”江珩试探着问。 “随便啦。”吴徵嘟嘟囔囔,“疼的又不是腰……” “那是哪儿?”江珩没过脑子,顺口问。 …… 双倍沉默。 “我真不是故意的。”江珩搂住吴徵脖子,亲了亲他后颈。 “闭嘴,你就是。”吴徵忿忿地说。 “要不要我帮你弄点什么?”江珩问,“比如马应龙之类的?” “马应龙是什么?”吴徵懵懂地问。 江珩百度到马应龙的页面,递到吴徵眼前。 “你妹啊!”吴徵一秒炸毛,气愤地勾起脚想踹一下江珩,接着瞬间牵动某处发出一声惨叫。 江珩笑得倒在床上起不来,跟吴徵肩并肩趴着,侧头看吴徵,吴徵不肯看他,赌气扭脸。 江珩于是像个毛毛虫似的蛄蛹过去,搂着吴徵肩膀把他拽过来亲,吴徵的赌气只是表面功夫,江珩一亲,他自然而然就服了软。 “明天你请个假吧。”江珩亲了亲吴徵之后又放开他继续任他趴着。 “我不。”吴徵闷闷地说。 “为什么?”江珩疑惑了,“你现在这样也……根本没法上班啊。” “我们富二代都不稀罕请假,直接翘班的。”吴徵说。 江珩:“……”行吧,翘班就翘班。主任的尊严什么的,在男朋友面前算个p。 于是第二天星期一,设计总监吴徵先生终于久违地翘班了。虽然这次翘班活动已经完全被部门主任事先知晓,以至于失去了翘班本身的快乐,但好歹还是走了个形式,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令吴徵感到遗憾的是,翘班的这一整天他几乎无事可做,只能趴在床上看剧,因为他不管坐着还是躺着,时间稍微久一点都还是会觉得不适。 吴徵只想说做人难,做基佬更难,做下面那个真是难上加难。 上班的江珩则处在和吴徵完全不同的心理状态上。 他趾高气扬,神清气爽,一路上至少被三个认识的人问“江主任是中彩票了么?” 两天来他时不时会回味周六浴室里的场景,想想都觉得太突然了,可是再想一想又感觉水到渠成,那个时候就是该干那样的事。 上午,江珩参加了轨道展的总结会议,这次轨道展的举办依旧圆满成功,总结会议上院办着力表扬了第一次接受轨道展事宜的赵所和黄工,同时也表扬了常年表现稳定的江珩。 总结会议结束之后就是写展览落幕后的汇报报告,需要交给办公室留档,江珩把任务交给丁然,让她整理汇总一下图片与参展商信息,自己正要开始写文档部分,楼上赵所突然来了个电话让他上去。 最近一段时间,江珩都对楼上所长的传唤产生了一点心理阴影,因为甭管是预料到的还是意料之外的,只要所长叫他准没好事。 这一次倒是也没有超出这个预测。 “小江出趟差吧。”赵所说,“下一届世界水路展运会要在仙鹤市举行,仙鹤市想在芦花江边建一个航运展厅,任务比较急,你有之前弄横山展厅的经验,直接到现场去弄。” 赵所一提横山展厅,江珩就想起做好的设计方案被设计部抢走的事,有点讥诮地回了句:“那设计完之后的搭建工作呢?” “现场招标,现场搭建。”赵所说,“放心,所有权利都放给你,只要你能把航运展厅搞好。” 这句话让江珩稍微心里舒服了一点,而且他捕捉到了一个重点:“现场设计?但是我可不是设计师。” “手底下那么多设计,你带几个过去,你们一共安排四个人吧。”赵所一挥手,“可以吗?可以的话明天就出发。” 明天…… 江珩设想了下明天出发的话吴徵的健康状态,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要是到了明天吴徵还是个哼哼唧唧的病秧子的话,那他小兄弟就可以干脆改名金刚钻了。 “元旦回来之后我想申请下年休假可以吗?”江珩没有第一时间答复,反而提出了个要求。 江珩到宣传所之后几乎没休过年假,但他当然是有年假假期的,赵所答应的也很爽快:“你提前确定好日期去人力申请,然后工作安排做好就行。” 江珩点头答应,赵所又说:“好像你来所里之后,都没怎么休过年假。” “是。”江珩点头。 江珩来宣传所三年,只有第二年被万所逼着歇了三天,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又跑回部门上班。 因为那时候他休年假也没事干,不想回家,也没兴趣一个人出去旅游,闲在家里最多就吃吃柠檬蛋糕,又不可能吃一整天。 今年就不一样,吴徵一月生日,他想跟吴徵一块儿出去玩,好好过个生日。 “挺好的。”赵所欣慰地说,“年轻人工作之余,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 说到生活,不由让人想起王所和鞠安,这两位自从那天下班大打出手之后就都没有再出现在办公室过,但江珩好奇地去打探,他们俩的工位也都还没有撤干净,换句话说,并没到辞退的地步。 江珩还是有一点八卦的,于是他问赵所,王所和鞠安的事儿后来怎么样了。 赵所听到这话眼睛居然亮了亮,挥挥手示意江珩把门关上。 江珩关门的时候心中很无语,看来人类八卦的本性果然是共通的,连赵所这种隐居世外的老神仙都不能免俗。 “他们俩现在都是停薪留职。”赵所压低了声音说,“好像是在互相举证,两个怎么着都得处理一个。” “互相举证?”江珩皱起眉头,有点惊讶,“院办怎么会出这种馊主意?” “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呗。”赵所说,“我这个也是道听途说,你也不必全信,现在年底,所里太忙,一时没工夫处理他们也是有的,但是估计春节前怎么着都会有个结果了,咱们等着看吧。” “嗯。”江珩答应着告别了赵所,最后这段问题其实让他心里有点不安。那天和王所的交锋固然大获全胜,但并没能斩草除根,江珩也不想把事情做那么绝。可现在战场已经不在他这边,而是转移到王所和鞠安那里,局势也就不由他控制,他有点担心会发生变数。 但是江珩再一想,变来变去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就去邬总那儿呗。 于是他瞬间又想开了,把思绪专注到出差的事情上。 刚好杨晓薇申请了这周的年假,于是出差的人选并不需要纠结就定下来:江珩、吴徵、梁子卿、王盈盈。 得知这个出差阵容后,王盈盈超兴奋地在私聊里跟梁子卿说了半天,充分表达了自己对零距离嗑cp的期许。 梁子卿附和着说是啊是啊好期待好激动哦,心里想的是我都嗑的不要嗑了你知不知道。 另一边吴徵得知江珩要出差,起初很郁闷,因为觉得圣诞节没法和江珩一起过了。 听说出差是两个人一起之后,他情绪高涨了许多。 再得知出差地点是仙鹤市以后,吴徵简直变成兴高采烈了。 江珩一脸狐疑地看着吴徵。 “仙鹤市那边肯定会下大雪的呀。”吴徵很激动地说,“终于可以过一个白雪皑皑的圣诞节了。” 江珩一想也是,帝都有两年没下过雪了,冬天一到就是雾霾天,最严重的时候天色都是暗红的。仙鹤市在祖国极北,最早十月份就开始下雪,现在这种日子口,可以想见天天都是大雪纷飞。 “这么一想还挺好的,不过你现在能坐车吗?”江珩担忧地看着吴徵。 “……大哥,我就是被你睡了,又不是被扎穿了。”吴徵无语地说。 第二天一早,江珩、吴徵、梁子卿、王盈盈四人在宣传所门口见面,坐车去机场。 仙鹤市虽然是港口城市,但整体发展一般,不通飞机,也没有高铁,因此他们是先坐飞机到仙鹤市临近的冰花市,再从冰花市坐汽车到仙鹤市,这是最便捷的方式。 东北三省的气温明显比帝都低了一个档次,吴徵还有两个设计妹子早在江珩的提醒下穿了最厚的羽绒服,甚至还有三保暖秋裤加大棉裤的老当益壮组合。 吴徵的棉裤还是昨天被江珩拖到家旁边商场买的,当时他愤愤不平,表示“我是一个活力十足的年轻人!年轻人不穿棉裤!”江珩置若罔闻还强行带他去买了自发热加厚三保暖内衣。 下了飞机,视线里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吴徵还没站稳,老北风plus已经轰一声卷过来,吴徵激灵灵打了一串寒颤。 江珩斜眼看吴徵:年轻人不穿棉裤? 吴徵搓了搓自己裤腿,无辜望天:真香。 第117章 我旗王又回来了 出差这一天刚刚好是平安夜。 下飞机之后,时间是下午四点多,接他们去仙鹤市的司机在机场外等着。 上车之后司机问:“老师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饭?咱们去仙鹤市得开四个多小时的车,到那都八/九点了,你们估计会饿。” “也行。”江珩用目光询问了其他三人之后说,“那麻烦你带我们找个地方吧。” 冰花市坐落在祖国北部边界,欧洲风情比较浓厚,城市的中心大街正中央广场上有一座大教堂,街道两边的建筑也常见欧式的圆顶和雕花栏杆。 这样一座城市圣诞气氛同样浓郁,大部分商铺窗玻璃上都贴了圣诞老人的大头贴画,有不少店门上还挂着装点有松果、铃铛和蝴蝶结的槲寄生花环。 天空中飘着点点雪花,就像吴徵说的一样,这里的冬天几乎日日飘雪,而且雪花在北国从不应付,一来就铺天盖地的来,整个世界都是童话一样的白色。 车行驶在中央大街的车流中,红色的车尾灯在雪花的折射下好像一片红雨,还有街两边路灯橘色的灯光,看起来有点复古,如果这辆车的外形再稍微老爷车一点,吴徵会觉得自己行走在二十世纪初欧洲的电影里。 梁子卿和王盈盈扒着窗户边往外看,这样的景象很浪漫,小姑娘不会不喜欢。 在冰花市,又是冬天,最合适的晚餐就是炖菜,他们找了一个家庭饭店,点了杀猪菜还有锅包肉之类的一些招牌菜。 下车的一瞬间,车门外的凛冽寒风让吴徵感觉自己被速冻了,但是一进饭店大门,热浪又扑面而来,瞬间解冻,江珩的眼镜上铺满一层白雾。 一行人围坐在桌边,苍蝇搓手.gif 点菜的时候司机大哥一副很想喝酒的样子,但最后还是痛苦地忍住了,不过他点了雪碧,聊以自欺欺人。 桌上没有非要喝酒的人,只有不想喝酒的人,所以大家一起愉快地陪着司机大哥喝雪碧。 圣诞节不是个传统的大家一起过的节日,但江珩还是举起自己那杯雪碧,给小姑娘们,以及他家徵徵说了句圣诞快乐,小姑娘们很高兴,司机大哥一副不太理解的亚子,但凑热闹谁都会,他也乐呵呵地跟着说了几句祝福语。 吴徵之前对今年的平安夜做了许多想象,他以为会跟江珩去吃个西餐什么的,两个人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帝都有很多酒店做圣诞套餐,他们也选了几家,还预约了其中一家,昨天才惋惜地取消了,还浪费了20%的订金。 但在异乡的大雪里,热气腾腾的家庭饭店餐桌上,和同事一起吃着炖菜和锅包肉过节,好像看起来也不错。 吴徵夹了一筷子锅包肉,刚炸出来的锅包肉外壳咬起来咯吱咯吱的很脆,入口更是酸酸甜甜,吃起来非常有满足感。 吃饱喝足拍照发朋友圈之后,众人继续出发,现在天黑得很早,五点钟就已经全黑了,吃饭前雪停了,但现在又下起来。 雪花一片片纷纷扬扬地从天空落下,在路灯照射之下,梦幻的好像水晶球里的画面。 但对于即将赶路的一行人来说,下雪并不算一个好消息。夜行本身危险系数就比白天开车大一点,下雪天,那就更要打起精神。 这个司机是仙鹤市派过来的,对当地路况比较了解。看到这个天色,司机神情也有点凝重,他看了会儿天才说:“希望雪别下得更大了,要不然我不敢把车开快,咱们可能得后半夜才到得了市里。” 他这话给了江珩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这种时候一般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有江珩在的场合就更是如此。 他们开车出城,过收费站时,工作人员还特意提醒他们开车小心,雪很快越下越大,洒满了天地间,好在这个点高速路上没有什么车,也都格外谨慎,一路车开得还算平稳。 但是开了两小时后,雪竟然下得更大,车前玻璃的雨刷器已经略显乏力。这样的状况,终于让人有些担心起来。 司机把车停在应急车道,开了双闪,对江珩说:“领导,现在雪太大了,而且还刮风,再过一会儿可能高速都要封路,您看咱们是绕国道去仙鹤市还是咋的?” “现在这个天气安全第一。”江珩说,“以你的经验,你觉得怎么办合适?” 司机思索了一会儿说:“要我说咱们就近找个地方休息比较好。国道上什么车都有,拖拉机三蹦子啥啥都敢往路上跑,而且好多人没啥安全意识,又下这么大雪,我想着都慎得慌。再说现在这个天气,就算咱们一路平平安安没任何意外,到仙鹤市估计也得后半夜,两点钟起步吧。” “这附近有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吗?”江珩问。 “最近的城市是锦绣市,但是锦绣挺小的,跟县城差不了多少。”司机说,不需要看地图,他对这段路根本就是了如指掌,“如果您想再往前开点儿也行,锦绣前面还有一个好一点的丹云市,离仙鹤更近,但是还得再跑一段路。” “就去锦绣市吧。”江珩看了眼天色,风渐渐变大,雪在空气中打着旋,一副暴风雪即将到来的气息。虽然锦绣只是个县级市,但是再开一会儿万一高速封路,他们被赶到服务区或者被随便在哪个出口赶下去,说不定连锦绣都不如。 “好嘞。”司机说着,再一次发动汽车。 因为天气的缘故,车不敢开太快,十五分钟后他们下了高速,从锦绣市出口去往市里,但是从高速路到城里,中间还是有一段荒郊野外路况不怎么好的路程。 这段路很颠簸,而且还滑,接他们的车尽管是辆还不错的商务,但不是越野车,抓地力之类野外性能总要差一点,冰天雪地,司机开车开的极度紧张,嘴一直嘬着。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呼呼地打着窗户,两个小姑娘本来还在小声聊天,慢慢地不说话了,紧张地望着窗外。 荒郊野岭,风雪晦暝,这种场合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也就是他们人多情况才稍微好一点,但连江珩都有点发毛。 他们现在分两排坐,江珩吴徵在前面一排,子卿盈盈在后面一排,江珩担心地去看两个小姑娘时,左手忽然一紧,是吴徵悄悄抓住了他手。 吴徵的手冰凉,看得出他很紧张,如果不是紧张,怎么可能会在同事面前做出这么冒险的举动——即使是偷偷的,两个小姑娘应该也看不见,但还是足够说明吴徵现在的情绪。 现在就如同在战场上,军心已经乱了,江珩作为将领,必须要说点什么来稳定大家的情绪,于是江珩想了想,决定讲点笑话,笑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非常管用的东西。 “你们知道为什么现在出差都必须带几个男的吗?”江珩问。 “因为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梁子卿配合地猜测。 “不是。”江珩说,“是之前有一次,咱们所派了四个女生出差,去的冀州,也是这样一个雪天,车抛锚了。咱们都知道,车要是熄火了启动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推车,指不定车就重新跑起来了,但是那次四个女生,推不动车,等了三个多小时救援队来了,这才回的市里。” “所以主任和吴哥在这儿的意义就是如果车坏了可以推车是吗?”梁子卿噗嗤一声笑出来。 “对。”江珩一本正经地点头。 这时吴徵狠狠掐了他一下,江珩一怔,看向吴徵,吴徵急火火张嘴,说道:“别忘了你是九……” 话还没说完,小商务发出“咣”的一声,车子猛地窜了一下,接着慢悠悠停了下来。 “卧槽,熄火了。”司机大哥说。 “……院旗王。”吴徵说。 江珩:“……” 司机又努力打了几波火,无果,小商务闹脾气闹得非常坚决,又或者它是旗王的铁粉,无论如何要让旗王的神话永流传。 总之最后,司机满脸为难地说:“两位领导,能去帮忙推下车吗?” “可以呢,亲。”吴徵微笑着剜了江珩一眼。 江珩欲哭无泪,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外面虽然天已经黑了,又是野外,但好在周围环境不是很糟糕,至少既不是荒山也不是什么完全荒无人烟的旷野地,是在田地附近,不远处还能看到农家的灯火,这样的环境下去推车不至于特别糟糕。 但现在天很冷,所以江珩和吴徵下去之前得做好万全准备,除了羽绒服,手套,围巾,帽子之外,子卿还主动递上了自己带的防风镜和备用防风镜。 至于她为什么会带防风镜,还带两个,就没人知道了,可能这就是去漂流团建能把自己裹的一点皮肤都不露的养生达人的基本素养吧。 所有东西装备好之后,江珩感觉自己不像去推车的,像去采火星岩石样本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俩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我要开车门了,你俩小心点。”江珩跟后面俩小姑娘说。 两个小姑娘立刻缩进角落抱成一团。 “对了,你能推车吗?”江珩突然问吴徵。 “?”吴徵愣住,“我有什么不能推的啊?” 江珩视线往吴徵腰以下瞟了一眼:“方便吗?” 隔着防风镜吴徵都感觉到自己脸一下红了,这什么虎狼之词啊! 他怒踹江珩屁股一脚,反正衣服有好几厘米厚,刀都扎不透,踹更是不可能踹疼:“赶紧开门!” 江珩一边乐一边开门,两个人在老北风中推搡着下车了。 车门“咚”的一声关上,同时紧紧抱成一团的梁子卿和王盈盈光速分开彼此,两个人都一脸震惊地对望着,用眼神无声地交流。 王盈盈:你有没有看到主任刚刚那个眼神? 梁子卿:快别说了,我人都变成黄/色了。 第118章 今晚要住哪儿 同一时刻,冷风中推车的两个老汉并没有注意到美少女们的眼神。 他们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在和老北风plus以及小商务车的战斗之中。 下车的一瞬间,吴徵就想转身上车。 这种足以把人撕碎的北风,还是让勇猛的江哥一个人面对比较好。 但江珩识破了他的小心思,跟在他身后,在吴徵脚跟往后略微一错的同时,江珩巧妙地挡住了他后退的路线。 吴徵努力地眨巴眨巴眼睛:江哥你忍心让我行走在冬日的冷风中吗? 隔着两层防风镜什么也看不清的江珩:?快去推车。 大风起兮,雪片飞扬。 国道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 只偶尔能听见乌鸦被冻的断断续续的叫声,仿佛在诉说两人的凄凉现状。 刚才说江珩和吴徵的行头不像要开门推车的,像是要去火星采样的。 其实现在吴徵就有种自己在火星上的感觉。 每一脚都使不上劲,地上的雪直接到他膝盖,雪不断从棉裤和靴筒的缝隙里渗进来,好在他袜子穿的也很厚,一时半会毫无感觉。 如果不是死死抠着车后挡风下面的突起,吴徵都不知道滑倒了多少次。 但不得不说,保暖措施是真的很有用。 冷依然是逃不掉冷,但全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露在外面,也就基本上不存在冻伤的可能,甚至冷的人神清气爽。 吴徵一开始很无脑地推,后来江珩拍了拍他,用手势给他比“一二一”,两个人开始各自按着号子推,当然了,在这样的天气是不可能有人喊号的,因为喊了也听不见。 不知道推了多久,其实应该不会太久,但对吴徵来说,他觉得自己推了有十年。 终于商务车发出一阵勉勉强强的轰鸣声,再一次打起了火。 吴徵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小路上树影幢幢,唯一的光源是他们商务车的尾灯,想想这车足足推了十年,一时之间竟然心里有点沧桑。 他们走到车门口,两个女孩子从里头把门打开,鼓掌欢迎两位推车英雄凯旋归来。 “我的天哪,也太累了。”吴徵一进车里直接瘫倒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想动。 天气虽冷,推车更累,吴徵刚才推到后面,已经开始出汗,手脚也酸了,现在就只想做条咸鱼,瘫在座位上这样子。 江珩脱了手套,解下围巾,摘掉帽子,卸下防风镜,接着看吴徵一直瘫着,知道车里这么热,吴徵这状态会闷出病来,而且两个小姑娘也不是外人,他就不再顾忌,凑过去又帮吴徵做了一遍脱装备工序。 梁子卿手机一震,她立刻机警地把音量关到静音。 果不其然,是王盈盈的信息。 -冷漠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宠好甜,我单方面宣布主任和吴哥szd! 一直为两人关系担忧的梁子卿到这一步也彻底放弃了挣扎,你俩都不在乎被人看出来,那我上赶着担心什么呢,嗑就完了。 -无奈卿:本来就是真的吧不需要你宣布吧啊啊啊啊我也被甜到了! -冷漠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奈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吴徵脸都热红了,还出了些汗,江珩于是想给他擦下汗,但是手边没有纸,他记得车里有抽纸,在后座后面的台子上,于是他回头,想让两个小姑娘帮忙拿下纸盒。 一转头,只见两个小姑娘都正自埋头对着手机,满脸姨母笑。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离了手机都活不了,啧。 江珩轻咳了一声,吸引两个妹子的注意力,只见她们两个同时抬起头来。江珩震惊地发现两个妹子脸上带着同款几乎咧到耳朵根的笑容,并且在看见他之后齐刷刷的艰难又迅速地收起了表情,一脸正直地望着他。 “……”江珩敏锐的情商小雷达仿佛察觉了一点什么,“你俩有什么事吗?” “当然没有,完全没有,毋庸置疑的没有。”两个小姑娘非常整齐地摇头。 江珩:“……”虽然话里话外都在说没有但你们这一看就是有事的样子吧。 当然,看破不说破是江珩纵横职场多年的职业素养之一,他也不想为难两个小姑娘,所以就装作被蒙骗过去的样子,抬起下巴指了下后座后面的纸盒:“把那个纸抽递给我谢谢。” “好的主任!没问题主任!”两个小姑娘再次整齐积极且欲盖弥彰地回答道,然后保持着轴对称的姿势一左一右转身,从两边同时拿起纸抽盒,再平缓地把盒子递到江珩面前。 江珩内心真是无话可说,心想九院仪仗队需要你们俩这样的人才。 车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全程让人胆战心惊的,可能是天太冷了,小商务不是特别配合,每到拐弯或者上下坡,就一副气血不足随时熄火的样子,颤颤巍巍地一路蹦跶着,总算是过了收费站,进了锦绣市。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很快车子驶进“市区”,当然,县级市的市区再繁华也有限,这个点又是这么冷的雪天,街上基本看不到行人,连两边商铺都不做生意了,一个个拉着卷帘门。 “甭管怎么说,总比在荒郊野外好点,现在就算车坏了咱们至少今晚还能有地方住。”江珩欣慰地说,“不至于……” 话音未落,商务车又发出“咣”的一声,再一次光荣熄火。 江珩:“……” 吴徵冲江珩竖起拇指。 对自己这种神一样的旗王属性,江珩彻底是无语了,算了爱咋咋地吧。他又跟吴徵一起下去老汉/推车,可惜这次小商务像是打定决心罢工,他们推了十几分钟,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 “算了算了,领导辛苦。”司机跳下车来,“咱就把车推到路边停车位上,然后就近找个地方休息吧。” 江珩点点头,累得说不出话。 锦绣市是小城市中比较破的那一种,繁华程度和帝都不能比,他们又刚进城,这地方连市中心都算不上——要知道锦绣市市区有50%都在所谓的“市中心”里。 几个人心里都有数,附近能休息的酒店应该条件都不怎么样,不过这会儿也不要求其他了,干净就行。 王盈盈打开点评软件,之所以是她,是因为这个天气太冷了,其他人的手机都冻到罢工。 果不其然,附近一公里之内只有两家“酒店”,再远的地方这天寒地冻的,也不可能拖着箱子走过去了,所以就在两家酒店里选。 近的那家叫做“甜爱主题酒店”。 “这名字看着怎么怪里怪气的。”吴徵直言不讳。 江珩并没太多想法:“主题酒店嘛,总得有个主题,看起来比较特别也正常。” “再看看别的吧。”吴徵说,“这个感觉不太对。” “行。”江珩没反对。 另一家叫做“鹏程宾馆”,单从名字来说,画风看起来正常多了。 从路线上,鹏程宾馆离他们四百多米,而且跟甜爱酒店在一条路上。 “这样,咱们先往那个方向走,反正两家顺路。”江珩说,“到时候住哪个咱们再挑。”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赞同,于是一行五人顶风冒雪,拖着箱子向前。 甜爱主题酒店离他们只有两百多米,很快就到了,甚至还没到的时候,江珩已经远远看到有一扇窗闪着暧/昧的粉红色灯光。 ……这什么??? 这簇粉红色灯光让江珩顿时警觉起来,他小心翼翼走过去,果不其然,粉红灯光下面,小楼的正门那里挂着一个老式霓虹灯感觉的招牌,写着:甜爱主题酒店。 每一个字,每一个灯泡,每一个细节,都泛着廉价感极强的暧/昧粉紫色。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不小心路过做那种事情的发廊时,惊鸿一瞥会看到的发廊内灯光的颜色。 “这他妈是主题酒店?”江珩目瞪口呆地看着大片大片的粉红,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这是情/趣酒店吧?” “情/趣也是主题的一种嘛。”吴徵说。 总之这种恐怖的粉红灯光让所有人失去了进门的勇气,不要说同事了,这家酒店是跟自己的恋人都不会敢进门的那种酒店,因为它不但会让人想到某种行业,还是五十块钱一次的行业最底端水平。 没人说话,一行人默契地继续向前,寻找鹏程宾馆。 到了鹏程宾馆大门外,全员再一次沉默了。 “怎么说呢……”过了很久之后梁子卿说,“如果刚刚那个是小电影现场的话,这个酒店就是恐怖片现场。” 他们眼前有一片好像是废弃工地的东西,穿过去可以看到前面“鹏程宾馆”字样的牌子,但灯光是冷冷的惨白色,照出这片黑暗中满地废弃的建材板材,恐怖的是其中还有血迹一样的暗红色痕迹。 而且鹏程宾馆的大门只有半扇,另外半扇已经掉了,虚挂在那里。 总感觉靠近过去按一下f就能触发隐藏恐怖事件的样子。 “咱们要不还是……去演小电影吧。”吴徵牙齿打战,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江珩也很赞同,虽然他不怕阿飘,但是这个鹏程宾馆看起来实在是有点来者不善,江珩刚才往里看着,就觉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甜爱酒店只是要节操,鹏程宾馆要的可是命。 于是众人再次折回甜爱酒店,一进去就听见隔音不甚良好的楼里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各种叫声,一瞬间他们产生了一种哪怕走个十公里也要换家酒店的冲动。 当然,在暴雪之中这冲动也就持续了一秒钟而已,至少这个瞬间江珩想的是,这家酒店生意还行,说明设施条件不错啊。 前台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假睫毛快要比头发长的那种。她看了几个人一眼:“要开房?” “对。开三间。”江珩说。 睫毛精女孩用仿佛自带x光的眼神把江珩从头发丝到脚趾尖的扫视了一遍,江珩被她扫得都手足无措了,睫毛精女孩终于说:“五个人开三间,意思是有人单独睡?” 司机大哥委屈地点点头。 “好奇怪啊。”睫毛精说。 吴徵心说五个人开两间更奇怪好吧! “我们这可是酒店不是pc场所啊。”睫毛精女孩看了司机大哥一眼,“不许叫人到咱这儿来,而且偷偷告诉你,这边干这行的95%都是仙/人/跳,你可别被骗了。” 司机大哥哭笑不得,我看起来就是这样的吗? 接着睫毛精开始扫几个人的身份信息,江珩和吴徵一块儿把身份/证递过去时她一怔:“你俩睡一屋?” “对。”江珩说。 “男的跟男的睡,女的跟女的睡。”睫毛精女孩说,“你们口味还挺特别。” 江珩:。 吴徵:qwq 梁子卿&王盈盈:……风评被害!救命! 第119章 主题房探险之旅 虽然睫毛精小姐姐话有点多,但办事也挺利落,很快给众人开好了房间,而且应要求特意给开在了角落里。 上楼时她还给几个人每人拿了顶圣诞帽,一块钱一顶的那种,聊表心意。 甜爱酒店是在一栋商铺楼里,楼里还有网吧饭馆小卖部台球厅等种种娱乐场所,让人怀疑是不是整个锦绣市人民都在这里度过夜生活。 外面看起来招牌很小的主题酒店竟然有五层楼,江珩不禁啧啧感慨。 “色/情产业不管什么年代都长盛不衰的嘛,领导。”司机在旁边忍不住插话。 江珩点了点头,没回话,因为当着两个小姑娘,这话不是特别好接。 江珩看得出,电梯里薰衣草的香气还有跟招牌一样暧/昧的粉红色灯光已经让她们俩很紧张了,他要是再开带颜色的玩笑,两个小姑娘心里肯定不舒服。 司机看江珩没搭这个茬,又看看站在江珩后面手拉着手面部线条紧绷的两个女孩子,心里也大概明白了,笑了笑把话题转开,东北大哥最擅长的就是唠嗑,转移话题,小意思。 他们的房间在五楼,电梯门打开,只见一条暗红色的走廊一路向前延伸,两边墙壁上幽光闪烁。 一行五人:“……” “虽然红色是婚房的标配也是情侣酒店最常用的主题色但为什么他们能做得像恐怖场景一样啊?”江珩率先发起吐槽。 “江哥你怎么知道情侣酒店最常用的主题色是什么?”吴徵问。 江珩无语地看了吴徵一眼,这是重点吗? 吴徵倔强地看回去,这难道不是重点吗? 目光噼里啪啦一番交锋之后,江珩举手投降:“我选修过酒店管理,了解过一些这方面内容。” “哦——”吴徵拖了个长声,心里松了一口气。江哥没去过就行。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惴惴不安的心情因为突如其来的插科打诨,倒是放松了些。 很快他们穿过走廊和房门里此起彼伏声线各异的叫声到了走廊尽头,江珩跟司机大哥说:“女士优先,让她们俩先选房间,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司机大哥一拍胸脯。 于是两个女孩儿选了中间那间房,这样左右都是认识的人,她们稍微安心一点。司机大哥选了靠外侧的房间,那么江珩和吴徵就分到里面这间。 打开房门,虽然大概知道情侣酒店是什么样,但房间的内景还是把江珩吓了一跳。 屋子里红彤彤的一片,地上洒着玫瑰花瓣,正中是一张大圆床,还有一面粉色的心形墙,墙洞上垂下不少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挺时髦的水晶串珠门帘。 看起来设计者可能是试图营造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撩人气息,但实际效果确实是比较杯具。 大圆床上摆着心形靠垫,墙上还有心形的墙饰,浴室居然是透明的,可能不该用居然,这种浴室必然是透明的,但看起来还是很羞耻。 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连浴缸都是震撼人心的红色心形浴缸。 “怎么能这么红,我要是头公牛进了这屋我估计已经疯了。”江珩站在房间正中,噎住了半天才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要是再贴几个双喜字咱俩可以在这儿原地结婚了。”吴徵说。 这提议江珩还挺喜欢的,于是他顺手牵过吴徵的手,在无名指关节上亲了一下:“那吴徵先生要跟我结婚吗?” 吴徵卡了个壳,但环顾了一下这个就差把红色爱心印在被子上的房间,他毫不犹豫地把手抽回来并踹了江珩一脚:“拒绝。” 吴徵用很新奇的眼光研究着这间情侣房,除了心形的墙心形的床心形的电视柜之外,他第一眼注意到床边一个心形的台子上摆着一台似乎是健身器材的东西,就是小区楼下街心花园里很常见的,可以做仰卧起坐的那种椅子。 “这是什么玩意儿?”吴徵疑惑地走过去,“暗示情侣要锻炼身体?” 但如果说是健身椅的话,这把椅子座位正中间那一条是空的,这很诡异啊,坐下去会非常不舒服吧。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根据我的经验,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江珩说着拿出手机给这把椅子拍了张照,感谢万能的某宝现在可以拍照直接搜索产品。 一秒之后,江珩看着搜索结果里出来的一排“合/欢/椅”“调/教座椅”之类的结果,感觉自己面部表情逐渐走向崩坏。 “什么情况?”吴徵一脸茫然地凑上来,看到搜索结果时,实力上演了一波瞳孔地震。 “这啥?”吴徵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把椅子,“不可能吧?这怎么用啊?” 吴徵好奇心上来,直接去商品详情页看了半天图示,还学着那个姿势上去坐了一下。 江珩默默地转过脸去,这就是不能让小朋友过早接触奇怪知识的原因吧,现在的场面没眼看了真的是。 “不行不行。”吴徵连连摇着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卡死我了。” “……”江珩气得打了他肩膀一下,“这是女用的!你坐着能不卡么!” 这句话终于让吴徵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么羞耻,他耳朵瞬间变红,不肯再多看这把椅子一眼。 但随后吴徵的目光就被床上面吊环一样的东西吸引了。 “这又是什么啊?”吴徵一脸茫然。 圆床顶上横着几根杆子,吊下来几条安全带一样的东西,吴徵第一时间想到去游乐场看到的可以把人荡很高的秋千用的那种圆柱型的安全绳,上面还扣着环。 那种安全绳都是绑在手腕和腿上的,所以吴徵看到圆床顶上吊下来的绳,第一时间也是这么想。但是他已经知道这种情侣房里所有东西都是带颜色的,因此努力思考这些绳能干嘛用。 “难道是把人五花大绑起来?”吴徵脱了鞋子跳上床比划了一下,杆子挺高的,距离床面得有一米多,吴徵顿时有点迷惑了。 “不对啊,要是绑起来,离这个床面怎么着得有半米,然后姿势应该是……这样的?”吴徵比了一个四肢张开脸朝地面趴着的姿势。 “那要这样的话,女的离床面半米,那男的至少得有半米长?”吴徵震惊地得出结论,惊恐地看向江珩,“我靠,总不能是跳着来吧?那也太难了吧?” 江珩的表情在一秒钟内发生了极其精彩的变化,从“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到“我tm听见了什么???”然后笑得直接拍在床上,笑声太大以至于一时之间周围环绕立体声的啊啊啊嗷嗷嗷老公你好棒都暂停了一会儿,起到了“在隔壁小情侣doi时播放大/悲/咒”一般的效果。 吴徵:“……” 委屈,脑洞太大怪我咯,设计就是要有创新思维嘛。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用的,但是我知道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江珩笑了三分钟之后,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说。 接着江珩本着严谨治学的精神,再次某宝搜索了一下。 “情侣秋千。”江珩研究着详情页面,“别说,看着还有点意思。” 吴徵也凑过去看,确实,至少比那把椅子感觉上强一点……不是,江哥你这么看着我是要干嘛? 吴徵一脸惊恐地缩到了墙角,江珩又开始乐:“我又不会把你绑上去,躲那么远干嘛。” “真的吗?我不信。”吴徵继续盯着江珩。 “……”江珩叹了口气,“出差呢,有没有职业素养了。” 江主任别的就算没有,职业素养技能绝对点满了,他这么一说,吴徵也就放下心来,又走到江珩面前。 这时候江珩突然看着他脚说:“哎,你袜子湿了,怎么回事?” 吴徵一愣,低下头才看到自己袜子居然是湿的,被子上也被踩出了几个水脚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脚上居然没感觉。 吴徵吓了一大跳,迷茫了会儿才想起来,刚才推车的时候,他靴筒太宽,裤腿塞不满,所以落了很多雪进来。 后来在车里,雪都化了,袜子就湿了,一开始吴徵觉得有点冷,但是当着司机和小姑娘的面脱鞋晾袜子这种事他做不来,想着忍忍,后来脚麻了,他也就把这事儿忘了。 江珩要是不说,吴徵脚已经冻得没知觉了,自己都想不起来这茬。 江珩听吴徵一说,脸色都变了,赶紧要给他脱袜子,结果袜子都冻成了冰壳,虽然冰化了但是袜子本体还是冻得很硬,江珩赶紧去浴缸放水,生怕时间太久吴徵的脚冻伤了。 等到水热了,江珩立刻背着吴徵过去,其实吴徵能走路,但是江珩很不放心让他脚再着地,东三省要冻伤那可不是说笑的,只能说幸运的是吴徵后来一直在车里,车里气温高,问题不会太严重。 江珩让吴徵坐在浴缸边上,把他裤腿挽高,然后让他把脚泡到浴缸的热水里,帮着吴徵把腿搬进浴缸的时候,江珩摸到他连袜子带脚都冰凉,心疼得不行。 “下次有事儿别瞒着不说啊。”江珩忍不住埋怨,“万一真冻坏了怎么办?虽然说现代医学发展挺快你家肯定也有钱装假肢吧,但是何必呢你说对不对。” “……我就是稍微有点冻伤,怎么就假肢了啊!”吴徵愤愤不平地抬了下脚,又被江珩按回水里。 “乖乖泡着别动。”江珩说。 江珩的语气虽然温和,却不容置疑,吴徵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挣扎一定会被凶,而且他也有点心虚,于是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泡了几分钟,江珩伸手抓住吴徵脚踝,把他脚抬起来,冻成硬壳的袜子现在已经柔软了不少,江珩于是帮吴徵把袜子一点点从脚腕开始褪下来。 吴徵脚被冻得红一块白一块的,看上去有点惨,江珩把他脚握在手里按摩,以免冻得太久,血行不畅。吴徵终于慢慢恢复了点知觉,只觉得双脚又酸又涨,还有点疼。 但是因为江珩在悉心帮他按摩,他又觉得也不是那么糟糕。 “要是不舒服记得跟我说。”江珩说。说话时还在认真地帮吴徵活血。 吴徵“嗯”了一声,脚是不太会被外人触碰的部位,何况是这种认真的,带着呵护性质的触碰,即使跟江珩已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他还是感觉脸有些发烧。 不管怎么说这里还是一家情侣酒店,刨除大量红色爱心元素之后,整体气氛还是很有恋爱气息,吴徵耳朵不争气地红了起来,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有点暧昧。 江珩轻咳了一声:“要不咱们……” 刚说了这四个字,门铃急促地响起来。 “……”江珩只道是服务员,扬声问,“什么事?” 结果梁子卿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主任,是我和盈盈。我们两个有点害怕,可以来您和吴哥这儿稍微呆一会儿吗?” 听到小姑娘的声音,江珩刚刚稍微被撩拨起来的火苗唰一下熄了,整个人满脸省略号。 不愧是九院旗王。吴徵用口型对江珩说,牛叉啊。 第120章 这可是你说的 时间回溯到半个小时以前,江珩和吴徵为满屋子的红色小心心震惊时,梁子卿和王盈盈两个小姑娘正在经历人生中最大的惊吓之一。 开房间时因为房间不够,江珩又很坚决的要三间连在一起的房间,所以睫毛精小姐姐给他们开了两间普通房和一间主题房。好巧不巧,梁子卿和王盈盈选中的就是那间主题房。 神奇的是,这间主题房的主题居然是监狱。 一进门看到黑铁色的装潢,俩小姑娘就吓得一个激灵,再看看外面围着一圈铁栏杆的床,深灰色的砖块状壁纸,以及四面墙上挂的虽然是塑料但看起来相当仿真的锁链,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居然还有脚镣和一些看起来像“刑具”的东西。 两个女孩儿都刚毕业没两年,毕业就进了九院,又遇到吴徵这样的上司,虽然在网上冲浪的时候看了不少东西,但实际生活经验单纯得像白纸。 暴风雪的夜晚,陌生小城市的情侣主题酒店,无处不在的男/欢/女/爱时的叫喊声,再加上这间监狱主题的,阴森森的房间,她们已经有点崩溃了。 “我们要不洗个澡,赶紧睡觉吧?”梁子卿问,感觉自己声音有点发抖。 “行。”王盈盈说。她们的浴室和隔壁也不一样,是黑色全封闭的单间,也不知道是该吐槽装修的用力过猛还是该夸设计师真的很敬业。 梁子卿在浴室洗澡时,就感觉浑身发毛,机灵的小脑袋里冒出各种各样的悬疑故事。她慌的开了个二倍速洗完澡,然后王盈盈进去,王盈盈也洗澡洗得很快,然后面如土色地出来。 “我老是听见下面有声音。”王盈盈发着抖说,“我也知道他们可能就是在干那事,可是……真的好吓人啊。” 梁子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这时,楼下传来女人极其凄惨的尖叫声。 梁子卿脑海中顿时出现从小看过的犯罪动画片,她一瞬间头发都竖了起来。 隔壁司机大哥已经躺在床上刷短视频,在女人悠长的喊声翻了个身,自言自语地吐槽了句:“我要是这婆娘的男人,非得给吓软了不可。” 楼下女人的尖叫声已经变了一个调,断断续续地听起来不那么可怕了,但这时隔壁房间又传来一阵狂笑声,这声音经过墙壁的扭曲形变后,听上去宛若一个变/态杀/人狂——两个小姑娘在过度惊吓之下,已经忘了隔壁房间住的是她们江主任。 “不行,这样子我没办法睡觉。”梁子卿咬着牙说。 “我也是。”王盈盈说,“要不咱们找主任和吴哥去吧?” 梁子卿也很想过去,因为主任和吴哥就像两个大哥哥一样,能让她踏实,可她又觉得两个女生深夜去找隔壁男士不太妥:“咱们两个过去合适吗?会不会不太好啊?” “如果是你或者我单独去,就不合适,但是咱俩一起去,主任还和吴哥在一块儿,应该就没什么关系。”王盈盈说着,叹了口气,“就算有事我也必须得去了,太吓人了,再呆在这我会吓死的。” “说的也是。”梁子卿下定决心,“我们走吧。” 她们先给江珩发了条微信,但江珩没回,于是她们决定直接去敲门,往隔壁走的时候,梁子卿心里还是惴惴的,要知道在院里,去江主任办公室找他都必须开着门,就是为了做到完全避嫌。 这种背景之下,深夜去敲江主任的房门给她造成的心理压力确实不小,即使知道这儿不会隔墙有眼,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妥,又怕江主任误会,怀着这样的心情,她敲响了江珩的房门。 “稍等。”江主任的声音在门后响起,那个瞬间梁子卿和王盈盈同时松了一口气。在这条暗红色仿佛与世隔绝的走廊里,至少现在她们不再是孤零零的两个人了。 十几秒后房门打开,江主任拉开门,冲她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梁子卿和王盈盈同时往里面看了一眼,被满眼的红色桃心震得目瞪口呆。 她们怯生生的进屋,这间情侣房实在是视觉效果太过震撼,让她们在走向江主任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许多奇怪的联想。 梁子卿拽了拽王盈盈的衣角,用眼神问:咱俩这么过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王盈盈现在也有点发麻,她们哪想得到自己住的监狱房隔壁居然是婚房一样的配置啊,这种满是桃心的大红色哪怕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站在一起都会有cp感,不怪她们想得太多,实在是场景让人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但这时候她终于注意到了坐在透明浴室里,红色心形浴缸边上的吴徵。 吴徵一直看着她们俩,似乎是因为自己没法站起来接她们而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略显尴尬地冲她俩招了招手。 梁子卿和王盈盈更加尴尬地也冲吴徵招了招手。 “徵徵刚才推车的时候脚有点冻伤,我让他泡一会儿看看能不能缓解一下。”江珩说着,指了下床,“你们俩先坐这儿吧。” 两个小姑娘拘谨地坐在床角,她们和江主任还远远没有熟悉到可以同处一间卧室说话的地步,正在感觉气氛变得尴尬之时,江主任冲她俩笑了下说:“我去看他一眼。” 这个“他”没有点名道姓,但谁都知道江珩在说谁,两个小姑娘立刻点头,赶快让她们逃离这尴尬的沉默吧。 有主任和吴哥在身边,再加上房间的环境变了,两个小姑娘心态都稍微放松了些,当然,她们不是故意想偷看江主任和吴哥说话,可是这个房间的浴室是透明的,想不看都不行。 只见江主任走到吴徵边上坐下跟他说话,两个人都清楚地看到,跟吴徵说话时,江主任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而且这个笑容和刚才迎接她们那个公式化的笑容完全不一样,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宠溺。 王盈盈狂戳梁子卿肩膀:磕到了嗑到了! 梁子卿连连点头。 接着只见江主任伸了伸手,像是想要去碰吴徵,但他应该是突然想起来她俩还坐在房间里,所以又把动作收了回来,但还是温柔地笑着,不知道跟吴徵说了什么,她们这个角度看不见吴徵的表情,只能看见吴徵伸手打了江主任一下。 梁子卿默默看着王盈盈:我刚才好像问你咱俩贸然跑过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王盈盈扶了扶额角:从九院的角度来说,放这两个人独处才不太合适吧。 “脚好点了吗?”江珩问。 “好很多,基本没事了。”吴徵答,脸上还带着点不刻意看很难注意到的红晕,“快点出去吧,别把人家晾在外头。” “行。”江珩笑了笑,把拖鞋递给吴徵,两个人一块儿出了浴室。 情侣房间很有良心的一点是除了圆床之外还有沙发,虽然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一张单纯的沙发,但现在这种状况,江珩和吴徵把它当成一张单纯的沙发坐也是可以的。他们两个隔着心形墙和两个小姑娘对望,场面有点滑稽。 “怎么害怕了?”江珩问,“是外面……呃,太大声了吗?” 两个小姑娘尴尬地对望一眼,王盈盈说:“有这个原因,但最主要的是我们那个房间有点怪。” 说着她们俩叽叽喳喳讲了自己阴森森的监狱主题房,江珩听得有些震惊,为什么情侣酒店还会有监狱主题?这口味重的有点不一般了吧。 但这样一来,也就可以理解她们为什么害怕。 两男两女同处一室,又都是正当年的岁数,出于避嫌的考虑,睡觉是不可能的,两个男的顾虑小姑娘的名节,小姑娘也顾虑两个领导的声誉,最后由梁子卿开着手机录像留作证据,四个人凑在一块儿打双升,试图渡过漫漫长夜。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录像要留着看谁出千呢。”吴徵习惯性吐槽。 “跟你打牌应该用不着出千。”江珩诚恳地说。 吴徵气得瞪他,两个女孩在边上乐。 不管是因为懒得动脑子还是因为动脑子失败,总之吴徵的牌技就像他的脾气一样直来直去,基本上属于看他出什么牌就能猜到他有什么牌,一点都不会演的那种。 转眼间已经打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到达晚上十一点多,一把牌打完,王盈盈洗牌时,江珩打了个挺大的哈欠。 今天这一天,舟车劳顿不说,还在风雪里推车,他其实挺疲惫的,要是两个小姑娘没来拜访他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两个小姑娘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们想到江主任和吴哥今天顶风冒雪的推车,立刻就不好意思再缠着江主任他们俩陪着打牌,两个人一块儿站起身,表示这么晚了,她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你们不怕了?”江珩问。 “还好啦,努力克服一下。”梁子卿说。她们怕归怕,不能因为这个就耽误江主任和吴哥休息啊。 “要不这样吧,咱们换下房间。”吴徵说,“反正就一晚上,你们要是在这儿睡不怕的话就睡在这儿,我和江哥去隔壁。” 两个小姑娘对望一眼,觉得也是个办法,这屋子看起来非常喜庆,再开着电视,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害怕。 江珩当然也没什么意见,于是两边房间对调,吴徵和江珩进了监狱主题的房间。 进门房卡一插,灯亮起来吴徵就吃了一惊,这监狱主题的房间确实很让人入戏,灯光都是冷色的,无怪乎两个小姑娘会害怕。 “还挺刺激的诶。”吴徵饶有兴趣地说。 “是吗?”江珩在他身后问。 “嗯。”吴徵想着隔壁还有同事,江珩不敢造次,好事地故意挑逗,“做起来一定很有感觉。” 话音刚落,江珩伸手扳了一下他的肩,吴徵一个愣怔之间,已经被狠狠抵在墙上。 什么……? 根本连思考的余裕都没有,江珩的手已经伸进吴徵衣服,衣摆被掀起,皮肉和墙壁相贴,略有些冰凉的触感让吴徵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可是你说的。”江珩贴着吴徵耳边,声音压得很低。 滚烫的手掌握在腰上,呼吸麻痒地擦过耳廓,让吴徵一阵颤栗。 第121章 想。 “你想干嘛?”吴徵被按在墙上,侧着头,话声因为压迫感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而带着细微的颤抖。 “想。”江珩简短地说。手上动作没停。 想??? 吴徵可能是被摸短路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江珩在说荤话。 他气恼地“哎”了一声,回身要去捶江珩,被江珩反手一剪更紧地压在墙上。 “咔”的一声,镣铐锁住手腕,江珩手顺着吴徵身体线条一路滑落。 “说好的有职业素养呢?”吴徵颤声问。 “没了。”江珩短促地说。 情侣酒店有情侣酒店的好处。 江珩撕开放在小竹篮里的方形包装袋时,自然而然地这样想。 这也只是第二次,吴徵还没能够完全适应,环境又是一种额外的刺激,江珩随便弄了弄他就已经难以自持。 感觉到江珩抵住自己时,吴徵下意识发出一声动/情的低哼。 江珩忽然伸手过来捂住他嘴,手劲很大,吴徵一下就发不出声音,嗯嗯呜呜挣扎了两下,江珩搂着他探身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没忘了这酒店隔音不好吧?” 吴徵眼睛猝然睁大。酒店这种隔音情况他只要叫出声,两边一定都能听到,可江珩居然明知道这种状况还…… “我们要不还是……唔。” 吴徵一句话没说完,声音已被江珩狠狠撞碎。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听过吗?”江珩在他耳边说。 江珩低着嗓子说话时本身就挺性/感,更不要说是现在这种状态。 略微出格的话在眼下却格外应景,吴徵完全能理解江珩的意思,现在的情景和偷/情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小心翼翼却又贪婪地享受着灭顶的快乐。 江珩今天似乎格外在状态,不然的话其实也就根本不会有这一次。问题是他这种程度吴徵根本受不住,又痛苦又快乐,还要拿出一半意志力让自己咬紧牙关。 隐秘的场景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刺激,吴徵又何尝不是比平时更激动,浪潮一般的感觉冲击着他,让他渐渐有些失控,眼尾染上一抹诱人的潮/红。 他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可手却动不了,腕间锁链随着动作叮叮当当响着,白皙的手腕被磨出浅浅红痕。 吴徵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人几乎被海浪般的感觉接管,他想叫停,可又根本不想江珩停下,声音被碾碎成零散呓语,险些控制不住,这时江珩把自己手指递到吴徵嘴边,吴徵一口紧紧咬住,齿间漏出粗重的喘/息。 一场沉默的抵死纠/缠,后来吴徵赌气似的非要转过身,逼着江珩解开自己手上束缚,勾着他脖子热烈迎合,他不能允许只有自己在忍受在清醒与沉沦之间的挣扎,要坠入深渊也好,必须两人一起。 江珩眸光愈暗,用力吻着吴徵,两个人都把彼此当做宣泄的唯一出路,沉默着索求无度,汗水与艰难压抑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房间里,如一支激烈到极致的协奏曲。 —— 吴徵大汗淋漓地瘫倒在床上,江珩也没好到哪儿去,伸手抓过散落在一旁的衬衫,草草在吴徵腰上围了一圈,便拉着他去洗澡。 到这种地步吴徵也没什么可继续害羞的,何况这个主题房有一个优点就是光线极暗,让吴徵相对来说比平时更自在一点。 江珩拿着花洒,吴徵背靠着墙,冬天整个楼暖气烧得很旺,所以背后的墙砖都是暖的。 他看到江珩食指上留着紫红色的齿痕,是自己刚才咬的。 透明的水珠连成一线,项链般从江珩脖子上滑落。 江珩脖子上有几颗小小的痣,吴徵第一次看到时就印象极深刻,做的时候他完全被江珩压制,从身体到情绪都没有自主控制的能力,所以每次都忘了对这几颗痣做点什么,现在总算有了机会。 他探身过去,舌尖划过江珩脖颈,江珩皮肤很白,因此上面那几点黑色的小痣就更勾/人,吴徵贪婪地流连在此,直到再一次被江珩按在墙上,耳边听到他粗重的呼吸。 ——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浴室战役,躺在床上时,时间已经接近两点。吴徵凑过去抱住江珩,江珩回手摸摸他脸。 平时工作日,江珩绝对不会这么晚睡觉,这让吴徵有种“士之耽兮”的负罪感,但江珩显然没这样觉得,挺亲热地蹭蹭吴徵。 “快点睡觉吧。”吴徵亲亲江珩的脸说。 “嗯。”江珩答应着手却又不安分,“难受吗这次?” “……”吴徵脸一下红了,踹了江珩一脚,“你不问就没事。” 江珩笑了笑,把他搂在怀里,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叫声,跟前面几波仿佛被踩了脖子般的尖叫不同,这一次的声音相当有节奏,达到了电影水准,令人筋酥骨软。 两个人一时神情都有点微妙,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骤然听到这种声音,还是有点尴尬。 “真厉害。”江珩感慨了一句。 其实吴徵也是这么想的,他还是第一次在电影以外听到如此劲爆的声音,但江珩这样说,他心里就略有些吃味。 “好听吗?”吴徵语气很轻松,眼睛却没看江珩。 “一般好听吧。”江珩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你眼光挺高啊。”吴徵笑了笑,“我……” “还是你叫的比较好听。”江珩打断了吴徵的话,轻轻咬了下他耳垂。 吴徵刚刚的不快顷刻烟消云散,但耳朵在生理心理的双重作用下,自然是飞快红了,他别别扭扭地说:“我刚才又没……叫。” “别担心,下次给你机会。”江珩说着给吴徵整理了下衣服。 “什么就给我机会啊!”吴徵怒道,“我看起来很惋惜么!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 江珩调/戏成功,只乐,不说话。 楼下甜腻的音浪还在继续,吴徵用肩膀顶了顶江珩肩膀:“哎,你听她声音什么感觉?” “索然无味,面色枯槁,心如钢铁。”江珩说。 “……”吴徵静静看了他一眼,“接着编。” “什么叫编。”江珩笑起来,“她一女的,就是叫出花来我也没感觉啊。” “这么说也对,我们同性恋都坐怀不乱。”吴徵说。 “那倒不是,你坐我怀里我肯定乱。”江珩说。 吴徵突然觉得江珩过去那么多年里都能保持人模狗样的形象,单纯只是因为没碰到足够他放飞自我的环境而已。 不过现在这个话题让吴徵还挺好奇的,或者说他想借此机会更多了解江珩一点,现在江珩对他的情况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但江珩的过去他几乎还一无所知,因为知道江珩家庭关系比较紧张之后,他就总怕戳到不该戳的——即使江珩本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 吴徵捏了江珩一把,问:“那你一直对女孩就没感觉吗?包括读书的时候?” 江珩没急着回答,反问:“你读书的时候对女孩有感觉?” “说有感觉也不是吧,没有喜欢过的女生,但是那时候就……解决问题的时候,肯定还是……哎呀,对吧,你懂就行了。”吴徵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说了,用省略号代替全部词汇,不过江珩肯定会明白的。 果然江珩理解地点了点头:“这倒确实。谁也不会特意去找个男人看看是不是对同性更有感觉。”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其实喜欢男人的?”吴徵问。 “喜欢上你的时候。”江珩说。 吴徵瞬间又不说话了。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感觉整个人在噗噗冒蒸汽,以为是给江珩挖坑,其实是给自己挖了个坑,他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比蚊子叫都小:“那你之前喜欢女生?” 也不知道江珩是怎么能神奇地听清他的话,江珩说:“之前没喜欢过人。我上学的时候哪儿有闲心去考虑这些。倒是工作之后,总有人想给我介绍女朋友,见了几个发现自己都没兴趣,我才稍微开始有点儿自我怀疑的。” “谁给你介绍女朋友?”吴徵警惕地转头。 江珩愣了一下笑起来:“你这关注点怎么每次都不对。” “我说对就对。”吴徵气鼓鼓地说,“快点,谁给你介绍女朋友,你见过几个?” “哎呀。”江珩笑着把吴徵揽在怀里,边顺毛边说,“就刚到院里那两年,车辆所的还有……嗯,万所,比较关心我个人问题,给我介绍过几个女孩,真正见过面的就两三个吧,后来我发现自己没什么想法,再有人给我介绍我就都推了。” “万所居然还给你介绍过女朋友!”吴徵震惊,“万所的好感度下降了!” “别别别。”江珩搂着吴徵亲了一口,“万所不还一直罩着咱俩么,他就是关心我而已。” “也是。”吴徵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他的关注点果不其然又跑偏了,“那凭什么他们就给你介绍女朋友,不给我介绍啊,我看起来那么差劲吗?” 江珩用看傻子的眼神凝视着吴徵。 “……好吧,我在无理取闹。”吴徵恹恹地说。 “你是条件太好了才没人给你介绍。”江珩说,“能跟你这种家庭条件门当户对的女孩儿太少了,条件差一点的介绍人也不好开口。但真要跟你家庭条件差不多的,肯定不会选你这种小咸鱼对不对?” 吴徵刚要抗争说我哪里小咸鱼了,江珩已经预料到他的反抗,捂着他嘴亲了他额头一口。 咸鱼就咸鱼吧,吴徵认命躺平。 再咸的鱼你不还是得养着,哼。 第122章 有个问题想问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一行人没急着出发,因为司机得先找地方修车。 虽然没法启程,但设计们已经开始工作,他们都带了自己的电脑,江珩联系仙鹤市展厅那边的人先发送了一些相关资料过来,让吴徵他们可以先动手,否则后期赶工会让人发疯。 专业上的事情江珩帮不上忙,干脆上街溜达,自告奋勇帮他们带吃的回来。 酒店里吴徵、子卿和盈盈三个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分好工后各自干活。过了一个多小时,江珩在外头按门铃,吴徵刚好做到关键处,想一口气弄完,头也没抬地说:“谁去开下门。” 王盈盈答应了一声起身,听到开门声音的同时,吴徵闻到一阵花香,他在继续做图和回头看看什么情况之间挣扎了两秒,就看到江珩右手拎着两塑料袋饭盒,左手捧着一堆花走了进来。 吴徵嘴巴惊得张成“o”型,这么多花是什么情况,江哥要美化房间环境? 江珩把吃的放在床上,然后把花分别递给三个人:“找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好买的,象征性拿这个当圣诞礼物,出差辛苦了,圣诞快乐。” 两个小姑娘完全没预料自己还会收到圣诞礼物,惊喜地脸红,连声说谢谢主任,就连吴徵都很惊喜,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矜持一点,于是很端庄地说:“谢谢。” “不客气。”江珩同样端庄地回复,“喜欢这个礼物吗?” 这问题一下就显得很亲密了,但是吴徵要保持自己在手下小姑娘面前的形象——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形象了——所以决定高冷点回复,于是吴徵矜持地说:“百合花还蛮不错的,但是满天星有点太多了,包礼物的丝带质感不太好,建议下次改进一下。” 梁子卿和王盈盈无奈地对视一眼。 江珩满眼笑意地说:“好。” 吴徵骄傲地坐下来继续做图,结果一看电脑屏幕,忽然发现刚才因为思路突然被打断,他忘了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吴徵愤怒地把百合花的花苞给揪了。 江珩:? 过了半个多小时,司机大哥来电话说车修好了,于是三个设计立刻各自关电脑收东西,两个小姑娘的东西在隔壁,她们回去收拾,江珩和吴徵已经收拾好了,但是两个小姑娘不敢单独坐电梯,所以江珩和吴徵就在床上坐着,等她们出来一起走。 “我的圣诞礼物呢?”江珩问。 “我……”吴徵脸一下有点红,虽然江珩送一束花很敷衍吧,但他连花都没准备,这几天太忙了,而且吴徵并没有过节送礼物的意识,他们家人都不过圣诞节。 “肉/偿也可以的。”江珩贴心提示道。 “那就肉/偿。”吴徵立刻说,说完突然感觉自己上钩了,顶着江珩一脸得逞的笑容,强行转弯,“但是昨天已经偿过了。” “昨天是平安夜,不是圣诞节,所以那个是平安夜礼物。”江珩说,“圣诞节还得再送一次。” “?”吴徵狐疑地看着江珩,“人话?” 江珩完全无视吴徵的抗议:“现在没法送没关系,先付个首付吧。” 接着他不由分说地凑过去吻吴徵,吴徵吓得半死,因为门都没关,好在江珩只稍微碰了下嘴唇,就把吴徵放开。 吴徵跟被咬了一口一样捂着嘴,满脸惊恐地看着江珩缩在沙发一角,江珩笑了笑冲着门口说:“子卿来啦?” 吴徵唰地坐直,表情瞬间恢复自然,微笑着冲门外看了一眼站起身—— 门外空空如也。 “?”吴徵愣了三秒反应过来,被耍了。 他顿时气愤地扑过去要揍江珩:“你个大骗砸!” “哎!”江珩机智地左躲右闪,拦住吴徵雨点般挥过来的小拳拳,“别吓着那俩小姑娘。” “我上你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吗!”吴徵忿忿不平,一边骑到江珩身上,一边转头往外看,“你看门外明明就……” 梁子卿和王盈盈安静地站在门外,凝视着他。 吴徵:“……” 四个人走向电梯,江珩走在最前面,梁子卿和王盈盈神情复杂地跟在后头,吴徵满脸郁卒地走在最后。 直到进了电梯,实在是没法继续沉默下去了,吴徵干咳一声说:“那个,其实刚才我是在……” 在什么?他突然卡壳了。 梁子卿和王盈盈眼巴巴看着吴徵,我们等着听你怎么编。 “在为你们争取权益。”江珩淡定地接话,冲着两个小姑娘微微一笑。 “?”吴徵迷惑一秒之后,坚定点头,“是的,我在为她们争取权益!争取什么权益来着?” “争取让她们下班时间可以自主休息的权益。”江珩张口就来,“为了避免她们在人生地不熟的仙鹤市还要超负荷工作,你不惜以武力威胁我科学安排工作。” “对对对。”吴徵立刻附和,然后目光闪闪地看着两个小姑娘。仿佛在说,你们会相信我的吧? 两个小姑娘赶紧点头,信了信了,这谁敢不信啊。 司机已经把车开到楼下,小商务修好之后就变得很配合,车开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到达仙鹤市。 仙鹤市是港口城市,但城市并不临海,而是一条跨越三国国界的大江环城而过。冬天仙鹤市气温极低,江面大部分封冻,不能通航的同时,还成了天然的游乐场,不少当地居民在冰面上玩耍,因此沿江还多出来一排店铺,形成了特别的“冬市”。 准备建设的展厅就在冬市附近的仙鹤市航运站内,下午吴徵进了展厅之后,每干一会儿活就坐立不安地起来,看看窗外。 江珩在这边主要负责跟仙鹤市那边的负责人接洽,掌控整个进度,到了之后他先去开会,开会回来,就跟吴徵在一块儿坐着。 仙鹤市给他们一共提供了两个办公室,规格挺高的,每间办公室都跟会展中心的办公室差不多大。 本来吴徵说四个人在一间就可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梁子卿和王盈盈坚持要去隔壁,吴徵拗不过她们,只得一头雾水地答应。 “看什么呢?”江珩在吴徵第十四次站起来之后,忍不住自己也走到窗边。 他立刻明白了:窗边刚好可以看到江景,现在的话就是冬市的景象,吴徵以前没来过东北,对这种景象也是第一次见,很新奇。 “这个开到几点啊?”吴徵眼巴巴看着在冰面上跑的狗拉雪橇,还有一旁冒着热气的各种小吃摊,他恨不得现在就跳出去。 “放心吧,开到挺晚的。”江珩说,“晚上有花会,至少开到九点没问题,下班我陪你去玩。” 有了江珩这句保证,吴徵顿时有了工作的动力,五点钟准时完成了工作,交给仙鹤市那边核验。 仙鹤这座城市生活节奏偏慢,具体体现在下班时间人都走得很快。吴徵交了设计稿之后,对方居然表示“明天上班再来审核”,这让他很是惊讶。 但是反正对方不急,他也不急,就算一直耽误在仙鹤,只要跟江珩一起就无所谓了。 吴徵诚挚地邀请两个小姑娘一起去冬市,但她们两个再次婉拒了,说自己有点累,想先回酒店歇着。 他们住的酒店就在航运站边上,走路三分钟,吴徵也就没坚持,让她们自己回去,然后全副武装,跟江珩一起去逛冬市。 江上用木桩围出了一块地,白天时候吴徵看到有人在上面滑冰,推冰车,还有狗拉爬犁,但是现在天黑了,滑冰的和推冰车的纷纷回家,只剩下狗拉爬犁,还有小孩和年轻人在冰上打出溜。 现在最热闹的是江边上的摊子,一家一家点起了灯,如同江中渔火,堆积在一起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主要是各种玩意,卖给小朋友还有陪小朋友来玩的大爷大妈,间或有点卖小吃的,很简单的煮玉米、茶鸡蛋、烤小土豆这种食物。 “给你买几个土豆吃吧。”江珩拉着吴徵往摊位上走。 吴徵还没来得及上冰先被拽去买吃的,老大不情愿:“土豆有什么好吃的啊。” “吃一吃你就知道了。”江珩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小卷现金。 吴徵很惊讶,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现金?他当即拿出手机,准备向江珩演示一下什么叫移动支付,结果按了几次,手机都没亮,才发现因为天气太冷,手机又被冻关机了。 江珩转过头冲他笑了笑,吴徵感觉这个笑容里带着一种浅浅的嘲讽,但他并没什么办法,只有无奈躺平任嘲。 很快小土豆烤好,乒乓球大小的小土豆三个一串,热气腾腾散发着土豆原本的清香,江珩接过木签在椒盐里简单滚了一下,又稍微沾了点辣椒粉递给吴徵,吴徵接过来时简单浓郁的香味已经让他想流口水。 吴徵咬了一口,土豆皮被烤的脆脆的,土豆芯热而软糯,带着椒盐的咸香和辣椒粉淡淡的辣味,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舌头都飞了,三成因为烫,七成因为好吃。 “怎么样?”江珩问他。 吴徵没空说话,连连点头,狼吞虎咽地把两串小土豆吃完了。 “走。去冰上转转。”江珩说,吴徵很高兴地跟在他后头。 从江岸上冰时,江珩建议吴徵小心一点,说冰面会很滑,吴徵嗤之以鼻,并大胆地踩了上去。 接着,吴徵还没感受到站立的滋味,已经脚下一滑坐在地上。 江珩赶紧伸手把他搀起来,很诡异,吴徵自己站着都站不住,江珩拖着他却还能勉勉强强站在冰上。 两个人本来肩并肩走着,江珩把吴徵扶起来之后却再也没松开他手,反正没人看,就算有人看,也根本认不出他俩。 别说认出他俩了,裹着这么厚的羽绒服,连里面是人是狗都看不出来。 江珩带着吴徵慢慢在冰上走,像两个小企鹅似的,吴徵终于慢慢掌握了走路不摔的技巧,不禁惊叹:“江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我在这边参加过竞赛的冬令营。”江珩说,“中间为了攒学费,偷偷来帮着卖过东西,听着挺神奇的吧。” 吴徵没法答话,只能点头,江珩说得轻描淡写,但竞赛的学业多繁重吴徵是略有耳闻的,这种情况下江珩还得打/黑工,听起来真的有点惨。 “你那时候还在上学啊,你家里就……一点都不帮你的吗?”吴徵问。 “帮,但是就帮一点,多的我也不可能向他们开口。”江珩说,“我妈对我一直都是能打压就打压的态度,我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那……阿姨要是知道咱俩的事儿,会是什么反应啊?”吴徵听得心里咯噔一声,紧张兮兮地问。 江珩动作顿了顿,笑了下说:“会杀了我吧。” 第123章 世界对你好一点 吴徵一瞬间呼吸都困难了,像是被人狠狠扼住喉咙,又在胸口打了一拳。 但原因不是得知江珩妈妈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而是江珩说出这话时淡然的表情。 就突然很心疼。 如果是吴徵自己家人有这种反应,他会难受死,可江珩现在的神情明显就是他已经习惯了。 江珩转脸看着吴徵的表情,很显然他误解了吴徵此刻的纠结,拍了拍他头上帽子顶的毛线球,安抚地说:“没事儿,现在法治社会,她又不会真动手。而且你不用担心,她爱反对不反对,我不会听她的,大不了吵一架就当断绝关系呗,反正除了给她钱,我跟她和断绝关系也没什么区别了。” 吴徵听着越发扎心。他想我又不是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他只是真的很难过。想问问江珩,过去二十多年你是怎么过的,又不忍心问,听到喜欢的人受过的苦,自己也会感同身受。 “我不担心。”吴徵说,“你好好的就行。” “嗯?”江珩好像没太明白他的意思,语气里带着很温柔的笑意,“我会的,放心吧。” 吴徵点了点头,伸手抱住江珩。他并不怕被人看到,反正天黑了,他们又都裹得严实,不可能有人认出来。 ——除了不远处二层楼高的小饭馆里,坐在窗边位置的两个女孩。 王盈盈抹了下眼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主任和吴哥看着真的特别美好。” 梁子卿咬着嘴唇点头,她在办公室坐在吴徵前面,对这两个人的状态最是了解。每次主任一到吴哥身边,就会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一个人什么都可以伪装,但唯独发自内心的快乐是装不出来的。 —— 夜色渐深,花会开始,所谓花会就是花火大会,但是在江面上,肯定不敢玩的太过。 江岸边有人在放比较大的烟花,漫天坠落五光十色的星雨,冰面上的人大多玩的是小呲花,也就是烟火棒。 “想放烟花吗?”江珩问。 吴徵捂着耳朵摇了摇头,从小在城市里长大,他对烟花爆竹其实有些小小的恐惧,靠太近了会觉得吵。 但烟花又确实漂亮,他也想看看,有一点点跃跃欲试。 “来玩烟火棒吧。”江珩说,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卷现金,去小贩那买了一把烟火棒,找人借了火点上。 烟火棒是跟生日蜡烛的粗细差不多但长度稍微长一点的小棒棒,点火之后会呲呲啦啦往外冒金色的小火星,跟摔炮一样都是小朋友很喜欢的玩具。一次多点几支的话,快速挥舞手中的烟火棒,会留下闪耀如同流星的金灿灿拖尾,非常漂亮。 吴徵小心翼翼地接过烟火棒,接着瞬间真香,像个小孩儿似的,拿着烟火棒玩,一会儿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数字2,一会儿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字母b。 玩了一会儿,后面空地的广场上有人大声吆喝,吴徵和江珩一块儿回头,原来是今晚的礼花表演要开始了。 这时候,天上开始稀稀零零的飘雪,雪花中礼花表演拉开序幕。 最开始是红色、绿色的窜天猴,尖叫着冲进夜空,然后是正经礼花,各种大小,各种颜色,有一些在天空中会发出噼噼啪啪雨点般的闪烁声,有一些花朵很大,宛如灿烂的流星,一时之间夜空都被照亮,吴徵抬眼看着,漆黑明亮的眼中,花火的光芒倒映。 “许个愿吧!”江珩在他身边喊,烟花的声音太大,普通说话基本上听不到。 “对着烟花许愿是什么习俗么!”吴徵喊。 “不是什么习俗!”江珩喊,“但是人要自己给生活找点盼头你说是么!” 在这个本来应该只感觉到高兴的氛围里,吴徵因为这句话心中一酸。 他想江珩是不是曾经就这样,等不到流星,那就对着烟花许愿,反正最后实现愿望的也不是神明,只会是他自己。 吴徵闭上眼睛,手里的烟火棒跳动着金色的火星,发出可爱的刺刺响声。 脑海中蓦地出现很多画面,江珩喝醉了酒软倒在他身上,少年在苦夏汗流浃背几乎熬不住时,闭上眼睛对着夜空许愿,在冬令营参加竞赛还要在空余时间跑出来帮着练摊。 “我的愿望是!”吴徵喊。 但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江珩在身边,他不好意思。 ——我的愿望是,希望世界对江哥好一点。 吴徵睁开眼,江珩还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指间夹着一根烟火棒。过了会儿他才睁开眼睛,吴徵问:“江哥!你许了什么愿!” “希望咱们以后都幸福快乐!”江珩笑着说,“你呢?” 吴徵想我的愿望太矫情了,不能说。 所以他扯着嗓子嚷:“一样!” “没创意!”江珩喊。 “要你管!”吴徵喊。 “我爱你!”江珩喊。 吴徵才知道,烟花竟然能这样绚烂,绚烂到晃得他眼眶发烫。 —— 仙鹤市展厅的设计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除了每次一到五点审核就跑路,让人有点不习惯之外,整体气氛还是非常轻松愉快的。而且酒店楼下的家常菜馆便宜大碗,两个小姑娘沉迷各种炖菜无法自拔,吴徵眼看着子卿和盈盈的小瓜子脸都慢慢变得圆润。 一天收工时下了大雪,他们跟家常菜馆的老板娘已经混熟了,她死活劝他们一定要喝一点酒,说是“如果没体验过下雪天喝口热酒的感觉就是白来了仙鹤一趟”。 对方既然这么热情,他们也就不再坚持,一人倒了一小杯,慢慢喝。 “这次出差感觉怎么样?”江珩问梁子卿,因为梁子卿是新人,作为部门主任,关心新人是应该且必须的。 “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但是很好。”梁子卿说,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对江主任没有那么恐惧了,说话自在了许多,“甚至有点儿出来旅游的感觉。” “那就好。”江珩很欣慰地说,“我就怕你们心里有意见,一天天呆在外地,会不会想家啊?” “还可以,这才几天,不会这么快就想家的。”梁子卿笑着说。 “嗯,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俩在这边应该心情不错。”江珩说,“都吃胖了。” 梁子卿:“……” 王盈盈:“……” “?”因为喝了酒且状态极其放松而没有意识到自己触到了两个妹子逆鳞的江珩一脸茫然,问吴徵,“她俩怎么不理我了?” 吴徵额前挂下三条黑线,给江珩盛了碗小鸡炖蘑菇:“吃吧,乖。” 江珩满脸问号地吃东西,吴徵勤勤恳恳地给男朋友善后,小声安慰子卿和盈盈:“他胡说八道的,别信他。” 子卿和盈盈哀怨地看着吴徵。 “不理他,狗男人。”吴徵小声跟两个小姑娘说,“明天不给他交稿。” “嗯!”两个小姑娘战意旺盛地点头。 江珩:??? —— 在这样的打打闹闹中,仙鹤市展厅的任务圆/满完成,收工时间是12月29号,刚好回去可以赶上元旦。 回去的高铁上,吴徵一觉醒来,发现江珩正在专注地玩手机,之所以要特意说专注,是因为吴徵发现江珩的状态好像挺紧张,具体表现在捏着手机时,手指都绷着劲。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吴徵戳戳江珩肩膀。 江珩转过头来:“怎么这么问?” “全身都绷着。”吴徵捏了下江珩的肩,肩膀的肌肉也发紧。 “也没什么。”江珩笑了下,把手机放在小桌板上,“不就是想着要去见你家长了么。” 江珩一说,吴徵才想起来,答应了吴悠元旦要把江珩带回家。 这几天都在外地,主要是吴悠也没联系,他居然把这茬都忘了。 这下可好,江珩这么一提,吴徵也紧张起来了。 他探头过去看江珩手机屏幕,只见屏幕上是一个问题“第一次去岳父岳母家有什么要注意的。” 吴徵:“……” 一种既无语又不好意思的感觉瞬间侵袭了他。 但江珩好像终于能有人讨论这个话题了,很高兴似的,拉着他问:“你说我给你爸妈买点什么合适?烟?酒?我买得起的他们应该都看不上吧?” “是啊。”吴徵想象了一下,“你把自己捯饬好一点让他们看着舒心就行了。” “那不行。”江珩义正言辞,“带点东西去见你家里人,显得我对你比较有诚意。要是我去你家里,空着手就去了,你爸妈怎么想?是不是会觉得我对你不上心啊?” 这个理由轻而易举地说服了吴徵,于是两个人合计一番,12月31号下班之后,到附近的进口超市去买了一堆水果,然后开车去吃饭。 他们约的吃饭时间就是31号晚上,本来大哥吴律说要在酒店订个桌,但吴悠很体贴地表示第一次见面就去酒店吃饭会很拘束,还是在家里随便吃点比较好,对此吴律嗤之以鼻,表示这个弟弟事儿还真是多。 吴悠给吴徵和江珩学了这一段之后,江珩感觉非常恐怖,心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冷面大哥的形象,其实吴徵也挺怵头的,一家人里他最怕的就是大哥,老爸的可怕程度都得往后稍稍。 江珩暂时不让自己去想大哥的事情,反正想不想都要去见。 吴徵给他报了小区名,江珩打开导航,看了眼目的地,“你爸妈住在这儿吗?好高档的小区。” “不是,是我姐家。”吴徵说。 江珩有点儿不解:“为什么不在你爸妈家啊,还得麻烦他们俩跑一趟。” “呃……”吴徵纠结了一下,最后说了吴悠原话,“我姐说,怕你压力太大。” 江珩:“意思是你爸妈住在比这个还高档的小区是吗?那可能压力是挺大的。” “不是小区,是我家公司总部大楼园区后面的独栋花园别墅。”吴徵挠了挠头说。 江珩:“……”对不起,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第124章 大哥的护崽行为 车开到吴悠家小区门口,这次畅通无阻地进去了,看得出来,吴悠已经提前知会过门卫。 “先往左拐,然后往前,在那个小人工湖那儿右拐……”吴徵尽职尽责地指路,江珩开车的同时观察着左右的情况,全是独栋的小别墅,偶尔有几辆车停在外面,都是一看外观就知道很贵的豪车,看得出来主人没把车停在车库里也完全是为了炫耀。 虽然刚才已经被限制过一次想象力,但江珩心里还是又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如果一会儿吴徵的家人也都是一身名牌,抽着雪茄讲着法语的派头怎么办,江珩没跟有钱人打过交道,突然非常紧张。 这时他看见前面白色小别墅边上的马路牙子上坐着个男的,穿一件亮面黑羽绒服,休闲裤,运动鞋,看起来年纪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吧,长得还可以。 江珩自然地减慢了车速,因为吴徵刚才说吴悠家就住在这个白色小别墅里,所以江珩想着这男的应该就是暂时在这儿坐一会儿,他车开过来,男的估计会走,所以他才减速,想让男人先过去。 没想到男人非但没动,反而抬起头,隔着前挡风玻璃跟他对视了一眼,江珩茫然地冲他友好地笑了下,男人冷漠地转开眼。 “这人什么毛病。”江珩边吐槽边看了吴徵一眼,忽然发现吴徵眼睛都直了。 卧槽,江珩猛地想到了什么:“这该不会是你……” “我哥。”吴徵嗓音干巴巴的,“吴律。” 江珩:“……” 他硬着头皮又看了吴律一眼,吴律还是面无表情,神情冰冷地坐在马路牙子上。 江珩感觉自己手都抖了,这什么情况?我刚才良好的驾驶习惯应该能给我加点分吧? 还是他们有钱人会比较喜欢不可一世的风格?我要不要一脚油门绝尘而去给他留一脸尾气?会不会让他觉得我比较有姿态? 这时候小别墅院子外的雕花铁栅栏门缓缓打开,吴律居然冷冰冰地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前,帮着把院子门开大,然后冲江珩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不敢当不敢当。江珩差点原地给跪了,大哥您请进,不不不,您请快别站在这儿了,跟个门神似的,我害怕。 “江哥,没事儿的。”吴徵也看出了江珩的紧张,毕竟江珩打了两把轮才把车停进库里,还差点点剐了吴悠的小跑。 “这怎么可能没事儿啊。”江珩从来就没这么紧张过,感觉自己手都在抖。 “威武不能屈,知道吗!”吴徵拍拍江珩肩膀,给他打气。 “这能一样么!”江珩怒道,“别拍了,再拍我真跪地上了!” 如果就是个普通的有钱人,江珩当然不会紧张了,有钱人又不是怪兽,走半路上会咬人,他有什么好怕的。 可这个有钱人是吴徵的亲哥,而且好像对他俩还有点点意见,而且从他现在的种种表现来看,这意见好像还不是一点点。 “你确定你哥接受你出柜这个事实了吗?”江珩非常非常缓慢地给车熄火,一帧一帧地解开安全带,关闭车载音响,打开车锁,手指扣到车门上。 然后没敢打开。 “我姐是这么说的。”吴徵好像也有点儿虚,“但是到底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了。” “那你跟你哥私聊过没?”江珩问。 吴徵摇了摇头:“我哪儿敢跟他私聊啊?” 完蛋。 江珩听得眼前一片灰暗,他忽然觉得自己要赴的,可能其实是一场鸿门宴。 但就算是鸿门宴,还不是得去,江珩看了眼身边的吴徵,给自己加油打气。 两个人终于鼓足勇气下车,这时候冷冰冰的吴律也终于走上前来,江珩赶紧上去面带微笑地跟吴律握手,然后自我介绍。 一般来说当江珩铁了心要营业时,就是冰山也得给点面子融化一个角,但显而易见,吴律比冰山还要坚硬,他在江珩报完名字之后,只非常冷淡地点了点头,江珩觉得自己简直能看到他脸上写满了“请你从这儿出去。” 跟吴律简单寒暄过后,江珩打开车后备箱把水果拿出来,这时候吴律依然一脸冷漠地站在车库门口,吴徵下车,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江珩边上偷偷看吴律,江珩赶紧跟他说:“快去跟你大哥说话。” “啊?”吴徵一脸不情愿,“我害怕。” “哥,你只是害怕,我都快要跪地上了,求你快去吧。”江珩说,“我觉得我都快被他的目光烧出洞来了。” 吴徵一听,叹了口气说:“那你可要记住我为你做出的牺牲啊。” “我记得,我永世不忘,我为你鼓掌。”江珩边说边把芒果荔枝车厘子的箱子摞在一起,铁了心吴徵不去找吴律说话他就不会从后备箱探出头来。 吴徵于是跑过去找吴律,路上心里砰砰地打鼓,其实吴律平时对吴徵挺好,他们兄弟俩关系也不僵,但是现在吴徵心虚,因为小时候吴徵做了错事经常是吴律教育他——比如他受了打击不想再学画画的时候,就是吴律痛骂了他一顿问他“如果因为别人说你你就放弃了也配说自己喜欢画画么?” 总之现在吴徵看着吴律,就感觉他的表情是要开始教育自己了,比如“就不能喜欢个女孩儿么”之类的说辞。 但当时悠悠姐说的很明白,她说吴律虽然一开始不太能受得了,但后来还是接受了,吴律这个人对自己比对别人更严苛,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他只要说过接受就不会轻易反悔的,所以吴徵也没那么慌。 “哥。”吴徵走过去,考虑着要不要撒娇晃一下吴律的胳膊,但吴律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就跟被急冻光线扫了一样,抬不起手来了。 “你俩平时就这样?”吴律看了还在勤勤恳恳搬箱子的江珩一眼。 “哪样?”吴徵一头雾水。 吴律转身往别墅那走,吴徵怂怂地赶紧跟上,出了车库吴律才说:“出门他开车?东西都他搬?” “对对对。”吴徵赶紧点头,没忘记再夸江珩一句,“江哥对我可好了。” “他是哥我是什么?”吴律没好气地问。 ! 吴徵一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吴律冷冷“哼”了一声,到了别墅门前,吴律拉开门进去,吴徵跟在后头,正纠结如何劝吴律稍微等江珩一下,因为江珩扛着箱子肯定不方便开门,吴律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跟着我干嘛,不去给他留门?”吴律说。 “啊!对!”吴徵很狗腿地立刻点头,“我这就去!大哥说的对!” 吴律又哼了一声,径自上楼了。 —— 江珩一头雾水地扛着箱子走到门口,吴徵赶紧伸手搬过最上面一个。 “江哥辛苦了。”吴徵心疼地小声说。 “没事。”江珩说,搬几个箱子对他来说并不碍事,但是有些别的事情他比较在意,“你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搞明白了没有?” “没有啊。”吴徵很苦恼,“要说他看你不爽吧,他又让我给你留门,可是他显然也不是很喜欢你的样子。” “可能这就是霸道总裁吧。”江珩想了想说,他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了。 吴律虽然态度冷冰冰的,但是也没有明显表达出厌恶,更像是在刻意摆架子,但也不讨厌,江珩仔细品味一下的话,感觉倒有点像小孩子赌气:“谁允许你抢我弟了!”这种感觉。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吴律有点可爱,或者说不愧是吴徵的大哥呢。 进了吴悠家里,装潢没有像江珩想象的那么夸张,当然,贵还是很贵,但是并没有出现江珩设想中的超大枝形吊灯或者大理石楼梯之类的装修,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江珩在吴徵的指导下把水果放在鞋柜边上,正纠结怎么换鞋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热情洋溢的一声大喊:“江江~~~~!” 这声音,太熟悉了。 尤其是在电话里,听过三遍了。 江珩一抬头,只见一个很漂亮的短发女孩儿从二楼冲下来,穿着件宽松的大t恤,牛仔裤,头发还染了一绺小红毛,和那次在宣传所见面的感觉完全不同,现在吴悠看起来相当年轻。 吴悠笑容极其灿烂地冲向江珩,热情地招呼他:“总算又见到你了!来,穿这个,特意给你买的拖鞋。” 吴悠的态度让江珩稍微轻松了点,他赶紧道过谢然后乖乖换鞋,被无视的吴徵在一边幽怨地喊:“姐……” “徵徵!”吴悠一个180度大转身,给了吴徵热情的拥抱,然后拍了拍吴徵肩膀,“乖,陪你大哥玩去。” “……”吴徵委屈巴巴,“我不要。老爸老妈呢?” “公司临时有事,老爸在开会,开完会再和妈一块儿过来。”吴悠说,“正好咱们可以先做饭。” “诶?”吴徵一愣,“咱们自己做饭吗?” “对啊。”吴悠很高兴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江珩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家宴自己做饭好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他发现吴徵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露出极度惊恐的神情。 江珩顿时敏锐地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吴悠亲切地笑着一边一个搂住吴徵和江珩的肩膀,她自来熟的属性非常明显:“走啊,跟姐一块儿做饭去?” 江珩顺从地跟着吴悠走,令他惊讶的是,吴徵居然挣脱了吴悠的动作,然后热情洋溢地说:“姐!我还是去陪大哥聊会儿天吧!咱们三个一起做饭的话大哥会很寂寞的!” 江珩:? 刚才被你大哥吓得半死的人是谁啊? 吴悠想了想说:“也对,那你去陪大哥吧,江江来帮我做饭,没问题吧?” 江珩还没说话,吴徵已经更加热情洋溢地一拍江珩肩膀:“没问题的!江哥做饭可好吃了!江哥快去吧!要好好配合我姐哦!今天晚上我们生活的重担就压在你肩上了!” 江珩:……??? 第125章 话说一半最 吴徵“砰”的一声关上厨房门,接着人就像一阵烟似的消失在门外。 江珩一脸茫然地看向吴悠,虽然事先没有得到过任何预警,但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江珩谨慎地打量了下厨房,很好,厨房跟他之前住了四年的那个小单间差不多一样大,洋溢着有钱的气息,厨具是江珩曾经垂涎过但是比预计的价格多了两位数所以无论如何买不起的品牌,厨房里空间很大,各种厨具一应俱全,干净明亮没有一丝异味,桌面上放着两个冰盒,分开荤素摆放着各种食材。 但越是这样,江珩心里不祥的预感就越重。 ——这么专业的厨房,这么齐全的设施,吴徵跑什么? 他紧张地看向吴悠,吴悠笑得像花儿一样:“那江江,你愿意来帮姐姐打下手吗?” “……”江珩觉得自己是一个挺镇定的人,但吴悠的笑容竟然让他打了个寒颤。而且他真的很想吐槽,怎么一个两个都叫他江江啊,这什么奇怪的爱称。 “可以的。”江珩谨慎地点点头。 “但你是客人,所以你想出去歇着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叫徵徵来。”吴悠说。 江珩一想,如果吴徵来帮吴悠做饭,吴爸吴妈又都没来,那外面就只剩下他跟吴律。这个场面可太恐怖了。 “没事,我可以帮忙。”江珩对吴悠说,“有准备菜谱吗?” “有的有的!”吴悠兴致高昂地点头,“你看着就比徵徵专业多了,徵徵来帮我打下手的时候从来没问过我要做什么菜。” 说着吴悠探手从墙壁的挂钩上拿下一个平板电脑,刷了下脸刷开,调出备忘录递到江珩面前:“来,今天就做这些。” “好的。”江珩双手接过平板,“我看一眼啊……蓑衣黄瓜?!” 蓑衣黄瓜是一道凉菜,调味本身很简单,难点在于刀工,要把整根黄瓜切成很薄但仍然连在一起的小片,是一道有点炫技的菜。 炫技啊,江珩头有点大,我可没有技,是姐姐要炫吗? 但是看着吴悠那灿烂的笑容,江珩又感觉哪里不太对,他试探着夸奖了一句:“姐你刀工特别棒吧?还会做蓑衣黄瓜这种菜。” “没有啊。”吴悠笑得灿烂如同天使,“切菜这种活儿不是打,下,手的来干吗?” 江珩:“……” 江珩没敢接蓑衣黄瓜这个茬,非要切他肯定可以切,就是不知道要切多久,也不知道成品会有多丑,他接着往下看。 有了蓑衣黄瓜在前面顶着,后头几个凉菜虽然也让江珩头疼,但勉勉强强还能接受,然后他看热菜。 第一道:松鼠桂鱼。 江珩:“……”姐姐你真的不是在玩我? 第二道菜:佛跳墙。 江珩看了眼表,现在还来得及? 第三道菜,第四道…… 江珩默默地把ipad还给吴悠:“姐,你要不然把我鲨了吧,一人五吃可能还挺有新意的。” “别急别急。”吴悠笑靥如花,“这个只是一个理想情况下的菜单。” “?”江珩满脸空白地看向吴悠。 “这个只是给用户画的饼啦。”吴悠摆摆手,满脸老奸巨猾,“实际做出什么还是要看咱们落地的情况决定嘛。” 江珩话都说不出来了,现在的老板都是这样的吗? 于是在江珩的建议下,蓑衣黄瓜变成了拍黄瓜,他打下手,当然就勤勤恳恳地切黄瓜,切蒜,然后kuakua一顿拍,之后把拍好的一盘黄瓜递给吴悠:“姐,照着菜谱往里面加点调味料就行了。” “好嘞。”吴悠比了个ok手,拿出生抽,江珩看她拔起瓶盖的气势,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吴悠已经呼啦一下倒了小半瓶生抽进盘子。 吴悠:“诶,好像加多了一点点。” 江珩:“……”那可不是一点点。 到这一步,江珩终于明白吴徵刚才为什么跑的比狗都快,这种时候真是不管什么情谊都顾不得了,能跑就跑,保命为上。 但是很可惜,江珩是已经跑不掉了。自己选的做菜,流着泪也要做完。 于是他表面打下手实则一人c全团地做了一桌子菜,最后做出来跟菜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经过了各种简化。 期间还经历了吴悠烧黑一口锅,把江珩辛辛苦苦高压锅熬的高汤当刷锅水倒掉都各种状况,菜一道道端上桌时,江珩感觉自己好像刚办完十场轨道展。 —— 厨房里热热闹闹的时候,吴徵正坐在厅里沙发上,抱着团团撸它背毛。 吴律站在不远处,一脸冷酷地倚着茶几,对着空气做了个嘬烟的动作,因为吴律喜欢抽烟,但是吴悠不让,所以他只能骗骗自己,虚空抽烟。 吴徵偷偷看吴律,有点紧张。 虽然这是他家,但是他哥很少这样,他直觉吴律是生气了,可又不知道吴律生什么气。 如果说气江珩性别的话,早在圣诞节前,这次见面已经定下来了,而且按照吴悠的说法,吴律都在给他准备“婚礼”了。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就在吴徵满脑子小九九时,吴律先一步走了过来,过来的时候还顺手提了江珩买的那箱芒果。 吴徵怂怂地抱着团团往后缩了缩。 吴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吴律把芒果箱子往茶几上一放,拿裁纸刀划开胶带,拿出一个芒果,一脸挑剔地看来看去。 “成色很一般啊。”吴律用冷淡的口吻说。 吴徵不敢说话。他想,哥,你到底是觉得芒果成色一般还是什么成色一般。 吴律又拿着这个芒果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好像品种也不怎么好。” 吴徵:“……”哥它就是个芒果,你不要用看玉的表情看它好么。 吴律淡淡瞥了吴徵一眼,带着俯瞰众生的气质。 吴徵一缩脖子,哥你说的没错,这芒果哪哪都不好,全是毛病。 吴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芒果往桌面上一放:“给猫猫都不要。” 话音刚落,团团奶里奶气地“喵嗷”一声,从吴徵怀里跳出来,伸出两只雪白雪白绒乎乎的小爪,抱住了刚被吴律百般嫌弃的芒果。 吴律:…… 这脸,好痛。 吴徵忍笑忍到嘴角抽筋,龇牙咧嘴地揉。 团团兴高采烈地玩芒果,甚至试图去吃,吴徵很看重科学喂养不敢让它乱吃东西,把芒果抢走递回给吴律。 吴律表情复杂地接过,饱受夺果之恨的团团一直瞪着铃铛般的大眼睛,气鼓鼓地盯着他。 堂堂冷面大总裁吴律先生就这样被一只猫鄙视了。 但是团团也算是以一猫之力打破了僵局,吴徵把电视打开,声音调大,然后在歌声里小声问吴律:“哥,你是对江哥很不满意吗?” “江什么?”吴律狂拽酷炫地挑眉。 “……江珩。”吴徵无奈改口,你这什么莫名其妙的霸道画风啊。 “也没有不满意。”吴律说,眼睛直勾勾看着电视屏幕,“凑合吧。勉勉强强算会说话,虽然可能是在刻意讨好你但是感觉对你也还算可以,长得吧虽然普通了一点但是也看得过去,还可以。” 长得普通了一点?吴徵满脸问号。 算了,他是大哥,还是被抢了弟弟的大哥,他说什么都对。 “但是长得一副小白脸样,一看就不靠谱,还戴个眼镜,放电视剧里绝对是那种心机反派,仗着自己长得好嘴又甜偷偷搞事那种。”吴律又说。 吴徵震惊地看着吴律,你刚不还说他长得普通? 不过还是那句话,大哥嘛,说什么都对,如果觉得大哥说的不对,那就是他没能领悟到大哥的深意。 吴徵心领神会地点头,但转念想起,自己也是要给江珩站台的,于是他立刻又说:“其实江……珩他人很好的,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吴律转头问。 吴徵再次卡壳,我哪知道你想的是哪样啊。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吴徵心里嘟嘟囔囔。 “坐过来。”吴律冲吴徵招招手,这是从小吴律要教育吴徵时常用的姿态。 吴徵警惕地抱着团团挪过去,吴律拍了拍他肩膀,很感慨地叹了口气:“哥从小就跟你说,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担当、责任和气魄。” 吴徵赶紧点头,但他不懂吴律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是觉得他没有这些吗?”吴徵试探着问,如果吴律这样想的话,那可真是冤到家了,江哥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别的不说,内心强大肯定是一等一的。 “他要是没有这些,我会让他进这个门?”吴律反问。 这句话终于让吴徵明白了自己感觉到的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在哪:吴律这种性格的人,在决定见江珩之前,肯定会做好自己觉得必要的调查,如果他觉得江珩不行,那根本不会给江珩见这一面的机会。 可既然吴律给了江珩这个见面的机会,那就不应该突然变脸才对啊? “所以,哥,你到底是……什么情况?”吴徵小心翼翼地问。 吴律居然咳了一声,然后才说:“就是,你们俩,对吧,你们俩。” “我们俩?”吴徵茫然地顺着说。 “嗯,我有个问题。”吴律说,神情非常严肃。 吴徵也跟着严肃起来,但吴律这个问题迟迟没有出口,反而一副很纠结的表情,吴徵慢慢从严肃变得疑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求你了,快问吧。 就在吴律调整了半天,终于做好开口准备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吴律噌的一下站起来,好像松了口气似的:“先给爸妈开门,一会儿再跟你说。” 吴徵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我可以打人吗? 第126章 我是江珩 内心虽然叽叽咕咕吐槽着吴律,实际上吴徵身体还是乖乖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大门口,吴律拉开门,老爸吴所卫和老妈隋意站在门外,吴律拍了下吴徵的肩,示意他上去。 “爸,妈。”吴徵扭捏地往前走了半步。这还是“官宣”恋情之后第一次见爸妈,他怪不好意思的。 “徵徵!”老妈超热情地扑过来给了吴徵一个巨大的拥抱,然后捧着吴徵的脸抬着头仔细看他,“快让妈瞧瞧瘦了没,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 受欺负?吴徵愣了下,吴律在边上干咳了一声。 老爸在门最靠外的位置安静地换鞋,一副发生什么他都无所谓的神情。 团团像条小狗似的跳过来,老妈立刻像抱孩子一样把它抱起来,平时在吴徵怀里一脸高贵的团团,在老妈怀里缩成一个软绵绵的雪白毛线球,看得吴徵羡慕嫉妒恨。 “小江在哪儿呢?”老妈换好鞋风风火火地往屋里冲,第一眼没看到江珩,先看到桌子上已经摆好的几个凉菜,还有拿小火煨着的汤菜,她疑惑地凑上去看了看,“吴悠又叫外卖?” 吴徵没好意思开口,感觉像自己在替江珩邀功,居然是吴律先接了话:“是她自己做的。” 老妈哈哈大笑起来:“开什么国际玩笑,吴悠做出来的东西要是能长这样,我就把我的高跟鞋拌酱油吃了。” 吴徵&吴律:“……” 老妈可真是干啥啥不行,损闺女第一名。 好在吴悠姐还在厨房,没听到老妈这表面贬损,其实完全是在描述现实的评价,要不她们两个又要鸡飞狗跳地闹一场。 “是那个谁帮着做的啦。”吴徵不好意思地小声说。 “谁?”老妈愣了一下。 “江。”吴律短促地说,脸上表情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哥你为什么连江哥的名字都不肯念全了啊! 你要真是这么不想看见他为什么还要替他说话啊! 这样很傲娇你知不知道! 吴徵心里疯狂吐槽的同时,老妈已经明白了吴律的意思,“哎呀”一声,瞪大了眼睛:“小江今天第一次来家里,你俩就让他去帮吴悠做饭?人家可是客人,你俩怎么能这样待客呢?” 吴徵和吴律的嘴角同时抽了抽,吴徵额上挂下三条黑线,心想妈,你胳膊肘往外拐的也太明显了。 “妈,如果换成我俩去帮手的话,您今天就吃不到吴悠亲手做的菜了。”吴律诚恳地说。 “说的也是。”老妈旋即喜笑颜开,“能在有吴悠的厨房里把菜做成这种水平,看来小江手艺很不错嘛!” 吴徵偷偷地点头,不敢看吴律的表情。 吴律强行冷淡地说:“一般般,就那样吧。我觉得色香味都还有比较大的提升空间。” 老妈愤怒地瞪吴律:你怀有偏见! 吴律不甘示弱地扬着头:你夸大其词! 吴徵:“???” 老妈和吴律一番眼神交火没有结果,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向了场外评审。 “老公(爸)!你觉得这菜做得怎么样!” 本来正在默默看新闻的老爸突然被cue,闻言一脸疑惑地看看老妈,又看看吴律,最后看了看一脸想死的吴徵。 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爸敏锐嗅到了战火来临的气息,他立刻淡定地说:“哎呀,无所谓啦,我在认真浏览新闻掌握国际经济动向,不要打扰我啦。” 老妈&吴徵&吴律:“……” —— 厨房里,灶台都关好了,只剩下烤箱在进行最后的十分钟工作。 江珩和吴悠一人黑着半边脸——不是指因为心情不好而黑脸,而是物理性的,被烟熏火燎而黑了一半脸——站在厨房里,江珩一句话也没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气氛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吴妈好像蛮热情,吴爸也没什么架子。 但那都是建立在他们在和自己家人说话的基础上。 如果自己出去会是什么一个场面,江珩不是很确定,而且坦白说,他有点怂。这种家人聚会的场景,他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甚至蛮怕的。 “你要不要出去见一下徵徵爸妈?”吴悠看江珩在烤箱边上发呆,主动问道。 她特意说的是“徵徵爸妈”,也是为了鼓励江珩去见个面。 “我……”江珩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该怎么出去?会不会打扰? 吴悠走到他身边,笑了下从兜里抽出一面小镜子:“来,洗把脸,出去吧,他们很想见你。” 这句话给了江珩一些鼓舞,他认真地洗了三遍脸,擦干净然后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其实没有什么瑕疵,但一想到要见吴徵爸妈,江珩看着自己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丑的出奇,连连叹气,就是打不开厨房门。 “你很完美了。”吴悠在旁边看着说,“自信点儿。” 江珩苦笑了下,不禁说了句真心话:“在过亿家产面前,谁自信的起来啊。” 吴悠愣了下,开始笑:“但是徵徵现在肯定很希望你去身边陪着他,你得给他长点脸,你说呢?” 江珩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副吴律和吴所卫对吴徵横眉冷对,隋意坐在旁边唉声叹气,吴徵一人低头挨训的画面。 不行,不能让徵徵一个人受苦。 江珩顿时鼓起出门的勇气,最后照了遍镜子,吴悠笑得不行,说你现在去走红毯都没问题,江珩这才做足心理准备,拉开了门。 走出第一步,江珩脚有点发软,第一次见家长,还是身份很高的家长,这种感觉不是谁都顶得住的。短短两步路的时间里,江珩已经打好了腹稿,如果吴徵爸妈或者吴律出言刁难,他相信自己能做出妥当的应对。 转过厨房走廊,江珩一眼看见一家四口围坐在饭桌边。 吴妈抱着团团,吴律在跟她斗嘴,吴徵坐在吴律旁边,一脸无奈地靠着吴律肩膀,吴妈不知道说了点什么,吴律扶额,吴徵差点从吴律肩上摔下去。 几乎出框的角落里,知名企业家,x公司总裁,全房最有钱的崽,吴所卫先生正穿着花格子衬衫戴着老花镜翘着二郎腿刷微博。 江珩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吴徵在受苦,都是他的脑内戏。 江珩:“……” 我觉得徵徵现在并不需要我给他长脸呢。 “快快快上。”吴悠在后头小声说了句,接着手指头一戳江珩后背,把他戳的往前扑了两步。 脚步声顿时惊动了坐在厅里的四人,八道目光一瞬间看过来,接着齐齐锁在了江珩身上。 这些目光中有吴徵的惊喜,吴律的冷淡,吴妈的探究还有吴爸的无所谓中带着一点好奇。 江珩:1v4,我现在害怕极了。 虽然害怕,江珩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去,鞠个躬笑了笑说:“叔叔阿姨哥哥好,我是江珩。” 吴爸第一个从凳子上站起来,走上前很企业家地跟江珩握了握手。 跟江珩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感觉不太一样,吴爸整体还是很随和的,从着装就很明显,花格子衬衫,白条运动裤,大毛拖鞋,不像企业家,像个早起遛鸟的。 但两个男人在这种场合下初次碰面,还是很难有什么话说,而且吴爸似乎对刚才看了一半的沙雕新闻念念不忘,所以握了下手表示友好之后立刻坐回去开始刷新闻,吴妈已经非常热情地小碎步冲了过来。 吴妈圆脸,大眼睛,个子不高,虽然看她眼角的皱纹就能看出来已经不年轻了,但五官还有满脸的笑容让她给人一种即使变成老太太也会是个超可爱的小老太太的既视感,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 江珩伸出手,他其实有点纠结,看吴妈这么热情,是不是拥抱一下比较合适?但拥抱这个礼节太西方了,是不是有点过头?要不还是握个手?握手会不会显得太拘束? 就在这一连串的问题中,他伸出准备握吴妈的右手里忽然被塞了一个小盒子。 江珩:? 吴妈笑容满面地把小盒子放在江珩手里,然后两只手握住江珩的手,用这个动作让他把盒子攥得更紧一点:“总算是见到你了,这个是叔叔阿姨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好好拿着。” “哎。”江珩赶紧道谢,虽然有点懵,但能感觉到吴妈对他的善意,让他心里热乎乎的。 家宴的桌子是一张圆桌,吴爸吴妈挨着,吴妈右边是一个空位,然后是吴徵和吴律,吴律右边又是一个空位,然后是吴爸。 吴妈热情地拍拍自己边上这个座位:“小江过来,坐这儿。” “我……”江珩没动,有点犹豫,坐这个位置会不会不太合适? “怕什么,就当成在自己家就好。”吴妈笑着说,“快点儿过来,别一会儿位置让吴悠占了,你就只能去挨着她哥了。” “妈你偏心!”吴悠嚷。 “什么叫偏心啊!挨着我你很不乐意是吧!”吴律瞪她。 “就不乐意!”吴悠一偏头,“我要挨着我的徵徵小宝贝儿!” 吴律扽着她胳膊把她拉到自己右边:“你可省省吧,徵徵现在是别人的小宝贝儿了。” 场面突然安静了一下,吴悠拧了吴律一把,吴律也发现自己说得有点ky,立刻闭嘴,但尴尬的气氛还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吴徵低着头盯着眼前的果汁不敢说话。 “什么叫别人的小宝贝儿啊?”吴妈率先反问,“你们不都是我的小宝贝儿吗?” 说着她指着吴律:“大宝。” 已经三十多成了家的吴律眼角抽了抽。 接着吴妈指着吴悠:“二宝。” 吴悠比了个剪刀手。 吴妈又指吴徵:“三宝。” 吴徵有气无力地喊:“到。” 吴妈最后看向江珩,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江珩愣了愣,然后指指自己:“四宝?” 吴妈立刻很高兴地点头,拍了拍巴掌,凝固结冰的空气仿佛也被拍碎。 “好了,顺序都排完了,四宝过来坐我边上,你们三个不要争宠!”吴妈精神振奋地喊。 吴悠瞪吴律:就你破事儿多! 吴律投降地举双手:我错了我错了。 吴徵面带窃笑:咦嘻嘻嘻我的排名在江哥上面! 江珩从刚才那声“四宝”起嘴就一直咧着,他心里暖暖的,本来觉得自己不被打出去就不错,没想到现实比想象还美好太多。 一念至此,突然喵嗷一声,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接着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大猫球端坐在椅子上,海水般的蓝眼睛盯着江珩,气敷敷的。 江珩:“?” “哎呀。”吴悠忍着笑说,“看起来原来的四宝有意见了。” “看来四宝这个位置你们还得竞争上岗。”吴律尽量不苟言笑地说。 江珩:“???” 他茫然地看向吴徵,吴徵冲他攥了攥拳,用口型说:加油哦!!! …… 加什么油啊? 加油跟猫争宠吗? 第127章 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作为一只高贵的变种噬元兽,过去的x年中——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女猫当然也一样——布偶猫团团过的都是公主般的生活。 最开始团团跟那个傻乎乎的雄性两脚兽最亲热,她很喜欢这只两脚兽,就到处跑过去找他玩。两脚兽喜欢把自己闷在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用一些颜色很鲜亮,但闻起来有点奇怪的像水又不是水的东西在白色的平面上留下各种痕迹。 团团是一只机智的猫咪,她很快认定两脚兽这是在规划自己的领地,于是团团很愤怒,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怎么能让你来标记领地呢? 团团当机立断,扑过去四爪猛蘸那些颜色很鲜亮的——她认为应该是标记用的试剂,踩着高贵优雅的猫步在两脚兽标记过的白色画布,还有两脚兽身上,还有阴暗小房间的地面上趾高气扬地走了一圈。 那天吴徵差点抓狂。 后来,雄性两脚兽搬走了,换成一个短毛雌性两脚兽照顾团团,最开始团团对这种突然的变化很愤怒,她认为这是对她魅力的一种蔑视。 于是团团每次看到这只雌性两脚兽,就疯狂冲她抖毛以示威慑,雌性两脚兽一边惊天动地打喷嚏,一边伸手过来撸团团。 直到团团感觉雌性两脚兽撸自己还蛮舒服的,她终于决定,逝去的两脚兽就随他去吧,现在高贵的本团已经有了新的铲屎官。 另外那只雄性两脚兽跟团团关系比较淡漠,主要是这个两脚兽和团团相处的时间不多,而且他经常带着陌生的雌性两脚兽和两脚兽幼崽出现,两脚兽幼崽喜欢揪团团亮丽的毛毛,团团不喜欢。 另外两只大龄两脚兽跟团团的交集就更少了,但是从那些冻干、猫罐头、猫饭和零食的来源来看,团团敏锐地察觉,两只大龄两脚兽其实是两脚兽群体中的头领。人为财死,喵为食亡,团团不介意为了优质的猫饭出卖一下自己的色/相。 总而言之,这些年来,团团都过着“天大地大,本喵最大”的优越生活。 对此,团团认为原因是自己是整个族群中最小(也最美,这个更重要)的崽,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两脚兽们的供奉。 可这些优越感都在大龄雌性两脚兽喊这只陌生两脚兽坐到身边的时候荡然无存。 ——族群里新来的崽! ——而且也很美! 1+1=2,所以团公主要失宠了! 在直线逻辑的趋势下,公主团跳上凳子,愤怒地盯着“四宝”,希望这只两脚兽能够感受到自己女王的威压,乖乖收拾东西走人。 —— 江珩哭笑不得地看着团团,心想我为什么要跟一只猫争宠。 但不得不承认,团公主确实很漂亮,漂亮到他都想伸手去撸一撸。 于是本来打算要让吴徵把团团抱走的江珩,自己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团团的后背。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人生都得到了升华,这是怎样一种柔软厚实又蓬松的手感,如同抱着一块巨大的蛋糕,或者一只超舒服的靠垫,江珩无法抵抗猫的诱惑,忍不住又胡噜了两下猫毛。 只见小猫咪起先瞪着眼睛,发出有点威胁的哼哼声,就在江珩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收手时,它忽然又一个翻身,露出肚皮,接着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江珩:“???” 虽然一脸懵,他还是配合地继续给团团抓痒,顺便把团团抱起来,自己坐在了属于四宝的位置上。 被挠的舒舒服服的团团斜着猫眼看了眼,虽然两脚兽鸠占鹊巢,但看在他挠痒很舒服的份上,这次就这么算了吧。 —— 晚餐正式开始,过来之前,江珩其实做好了像之前参加各种商务宴请一样回答各种问题甚至发言的准备,但实际情况是这顿饭吃的很轻松,唯一的问题就是每当江珩下意识去看吴徵时,就会发现吴律眼神像光剑一样瞪着他。 江珩:“……”好吧好吧,我乖乖当四宝。 吴妈对江珩的喜爱溢于言表,一直抓着他问来问去,从身高体重问到诗词歌赋,唯独没问家里的情况,江珩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们早就对他的个人状况了如指掌。 江珩觉得这很正常,吴家如果逮谁都对谁这么好的话,早就被人骗的裤子都不剩了,他们对他展现出足够的热情,肯定也是因为已经对他的情况足够了解。被调查虽然不是件让人舒服的事,但是可以理解。 吴妈一直热情地给江珩夹菜,这种行为很是暖心。她先是夹了两块排骨到江珩碗里:“来,你一定得吃点这个排骨!做的可好吃了!” 江珩:“……好的,谢谢阿姨。”但是阿姨您这么说就有点夸张了。 吴妈笑逐颜开,又夹了炸藕盒到江珩盘子里:“尝尝这个藕盒!炸得特别到位!外面都买不到的好吃!” 江珩艰难地点点头:“好的阿姨。”我能理解您希望我多吃点但是也不用这么吹厨子的手艺啦。 最后吴妈又给江珩盛了一碗丝瓜汤:“喝这个!特别鲜!一看厨子手艺就特别好!” 江珩:“……”阿姨,您是真忘了这厨子就是我么。 吴徵笑得差点掉到桌子底下去,隋意阿姨终于意识到她当着厨子的面吹了半天厨子,还是吹破大天不着边际的那种,她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吴所卫!你来说!我们小江做的菜怎么样!” 吴爸每次被cue都在救火现场,吓得差点把勺掉了:“好!特别好!一级棒!” 说着还坚定地竖起拇指。 吴妈得到了吴所卫先生的大力支持,立刻理直气壮地看向江珩:“你看,小江,你做的饭真就有这么好吃哦!” 江珩只能点点头,对对对,是是是,我做的饭真有这么好吃。 吴悠不服气:“妈,为什么你从来不会这样夸奖我,难道我做的菜就不好吃吗?” “是真的不好吃。”吴妈吴爸吴徵吴律异口同声地回答。 吴悠:“……” 在吴悠“我要离家出走”的悲愤喊声中,吴律不由分说拽住她胳膊把她按回座位,还不忘给江珩丢回一个“你看你这个红颜祸水”的眼神。 江珩不敢说话,专注吃自己面前的藕盒。 这顿饭吃的欢声笑语,鸡飞狗跳。但谁都明白,既然把江珩叫到家里,而且还是第一次,不可能只是为了和他一起吃顿饭。 饭后,吴徵就被吴妈叫到了小书房,江珩立刻自告奋勇去洗碗,因为如果不洗碗的话,他就得坐在吴律和吴爸身边看电视,这个场面简直无法想象。 —— “妈。”吴徵忸忸捏捏地叫了一声,在吴妈身边坐下来,“你觉得他怎么样?” “还用我说?你看不出来吗?”吴妈笑盈盈地反问。 “我看着是觉得你挺喜欢他的,但是还得你自己说嘛。”吴徵摇摇老妈胳膊。 “我当然喜欢啦,可爱的小男孩谁不喜欢嘛。”吴妈笑得更开心了,“我巴不得他是我亲儿子呢。” “……”吴徵听到这话,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不爽? “也是,毕竟都是你的‘四宝’了。”吴徵偏开头说。 吴妈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吴徵在妈妈面前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居然越想还越委屈,“我当然知道江哥很好了,可是你也太喜欢他了吧,四宝就四宝,还让他坐在你边上,那位置以前都是我坐的。” 吴妈开始听得一脸茫然,可听到后面居然开始笑,眼睛弯弯的,好似月牙儿。 “徵徵吃醋啦?”老妈问。老妈一直喜欢逗她这三个活宝,现在她用的就是这种开玩笑的语气,可她越是这种语气,吴徵越气愤。 “还不许生气嘛。”吴徵气鼓鼓地说,“你吃饭的时候光跟他说话,一直夸他,虽然江哥是很好吧,但是但是……你也夸一下我嘛。” 老妈开始笑,越笑越开心,吴徵气成河豚,老妈这才说:“妈是挺欣赏小江的,一个人走到这步不容易,最关键是还能保持本心。但是你觉得,以你亲爱的母亲大人这高瞻远瞩的目光与广阔的胸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对他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吗?” 吴徵愣了愣:“那是为什么?” 吴妈亲昵地拉了吴徵的手,把他拉得离自己近一点:“我是想着他是那种知道感恩的孩子,对他好一点,他相应的也就会对你好一点。万一以后哪天你们吵架了,他想起你老妈我那温柔慈爱的形象,立马就颠颠跑过来找你道歉了,你说呢?” “我们才不会吵架呢。”吴徵别别扭扭地说。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秀恩爱,而是想说他明白了老妈的好意。但是子女常常是这样,明明对父母感情很深,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好在吴妈是一个很随意而且也很机灵的人,不用说她也很相信自己宝贝对自己的爱。吴妈从随身的小包里又拿出一个跟刚才给江珩的同款盒子,递到吴徵手里:“拿着这个,给你的新年礼物,跟小江是一对的。” 吴徵在妈妈面前当然不会像江珩那么讲究,他顿时高兴起来,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块手表。 “跟你说什么系列你也听不懂,我就不费那个力气了。”老妈嫌弃地看了吴徵一眼,“给小江也买了一块,说是情侣款,但两个都是男款,其实就是一样的,区别就在这里。” 老妈把表从盒子里拿出来,翻过来,只见表盘反面刻着一个花体的字母“w”,不用想也知道,江珩那块肯定刻着“j”了。 “谢谢妈。”吴徵说着,小心翼翼把表收起来。 “你这谈个恋爱怎么还把自己谈客气了。”老妈揉了揉吴徵头发,“对了,徵徵,有个事儿妈能偷偷跟你八卦一下吗?” “您说。”吴徵立刻说。 “你是在‘这里’,”老妈拿手指比了个“上面”的动作,顿了顿,又拿手指比了个“下面”的动作,“还是在‘这里’?” 吴徵:啥?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妈在说什么。 反应过来之后,吴徵嘴巴张成了“o”型。 这确实有点太八卦了吧! 老妈一脸委屈地说:“主要是我们跟你哥争好久了都没定论,我和你姐都觉得你应该在下面比较合适,他死活不服,觉得你必须在上面,还说什么‘吴家的男人不能屈居人下’。” 吴徵:“…………” 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第128章 摇了徵徵8 吴徵内心有点崩溃,有无数槽想吐,却不知道先吐槽那个比较合适。 吴妈眼睛blingbling地看着吴徵,无声地询问,到底是上面还是下面嘛? “你猜对了!不用怀疑!不要再问了!”吴徵无力地捂脸,“为什么你们居然会关注这种问题啊!” “怎么说呢,这是自然而然就会好奇的事吧?”吴妈振振有词地说,“何况这还是我宝贝儿子,关心关心不是很正常吗?” 吴徵想,真的很正常吗?算了,老妈觉得正常,那就正常吧。 “你关心也就算了,毕竟你一直都很八卦。”吴徵叹了口气,“为什么我哥居然会跟你讨论这种问题?” “其实我跟你姐都说,没必要纠结这个。”吴妈说,“但是你哥他争强好胜嘛。” “倒也大可不必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争强好胜吧!”吴徵怒道,“而且为什么我姐也会参加这种变/态讨论?” “这个问题难道还用问吗?”老妈反问。 “说得也是。”吴徵稍微思索一下,纠结扶额,吴悠不主动发起话题就不错了。 等会儿,这话题99%就是她发起的吧! “我爸呢?我爸不会也参与了这个吧?”吴徵还剩最后一口气,颤颤巍巍地问。 要是他爹也参与了这个讨论,那他真的就地挖个洞度过余生算了。 “那倒没有。”老妈叹了口气,“你想也知道他会说什么。” 说着老妈学着老爸的样子耸了耸肩,一抬眉毛:“都无所谓啦。” 吴徵在安心之余,还是忍不住想问,妈你这一脸惋惜是几个意思! 这时老妈拍了拍吴徵的肩膀:“知道你是在下面那个我就放心了,去把小江叫进来吧。” “好……什么?!”吴徵顺从地往外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什么叫放心了?” 吴徵去找江珩时路过大厅,脚步虚浮的像飘在天上。 当他从电视机边上绕过去走向厨房时,虽然目不斜视,但余光还是看见吴律吴悠的目光像两簇探照灯似的从他身上缓缓扫射而过。 唯有见惯大风大浪的知名企业家吴所卫,还在无所谓地傻笑着看电视里的沙雕新闻。 到底为什么能有这么多沙雕新闻给他看啊! 吴徵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房子够大,隔音够好,他刚才都听不见电视声,那坐在电视机前这几个人刚才应该也听不到他和老妈的对话。 —— 吴徵在厨房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听到厨房里水声停了,传来脚步声,接着江珩拉开门,笑盈盈地说:“请进——诶,是你啊。” 吴徵几乎在江珩说话的一瞬间,就感觉到电视机前面的两簇探照灯扫了过来,他立刻飞快闪身冲进厨房,反手关门。 门“咚”的一声,震得江珩整个人一愣,迷茫地看着他:“什么情况?” “我妈要我找你去聊聊。”吴徵说。 江珩谨慎地点点头:“我是问你,这么紧张的关门是什么情况?” “这个嘛。”吴徵斟酌了一会儿,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发现他们比我预想的更八卦一点。” “具体呢?”江珩问。 “你不会想知道具体的,相信我。”吴徵斩钉截铁地说。 吴徵拽着一头雾水的江珩回到了小房间,吴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沙发对面摆好了两张椅子,他们一进门,吴妈就指着椅子说:“快,先坐下。” 在长辈面前,江珩有些拘束,在如此魔性的场景下,吴徵也不想说话,好在吴妈是个自来熟。 吴妈先例行公事的叨叨叨了一堆,什么谢谢江珩照顾吴徵啊,希望两个人互相扶持啊,这条路不好走但关键还是看感情啊,吴徵和江珩两个人一边听一边点头,做不出什么其他反应。 到最后吴妈发表感言时,终于露出了吴家本色。 “徵徵总算老树开花,我这个当妈的非常欣慰。”吴妈如是说。 江珩艰难忍笑,吴徵一脸难以置信。 谁是老树啊!旁边坐着那棵比我还年纪还大吧! 吴徵气愤地盯着老妈:妈你胳膊肘往外拐! 吴妈淡定地看回去:还有人胳膊肘往里拐不成? 吴徵在一家五口里口才就比老爸好一点,属于全家倒数,面对老妈的理直气壮和理不直气也壮攻势,他完全没有战斗力,咬着手绢嘤嘤败退。 老妈示意江珩坐过来一点:“小江,我必须告诉你,我们吴家有一个传统,也可以说是家规。” 江珩懂事地点点头,洗耳恭听。 吴徵错愕地看着老妈,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吴家还有家规? 但这次老妈没有和吴徵做任何眼神交流,而是直接对江珩说:“我们家的传统就是宠媳妇,你看,别管是你老吴叔叔,还是吴律大哥,都对自己老婆特别宠爱。” 江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么你们这段恋爱关系里呢,徵徵的位置就和老婆差不多。”吴妈终于绕到了正题,“所以希望以后你也能像我们家其他男人一样,遵守家规,好好宠徵徵。” “我……咳,我一定会的。”江珩强忍着笑说。 吴徵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这就是你得知我在下面一脸欣慰的原因么! 最终,这次会面在吴徵的无限吐槽和江珩的笑容满面中结束,吴徵和吴律各回各家度过元旦,吴悠还是孤家寡人,所以吴爸吴妈就还留在这儿陪她。 临走时,吴徵依依不舍地跟团团亲昵,江珩先去热车,走着走着感觉身后有人,一回头,发现居然是吴律。 江珩对吴律有点心理阴影,下意识地往走廊墙上一贴,意思是大哥先过。 可吴律没动,反倒凝视着他。 彳亍。 江珩立刻领会了吴律的意思,大哥这是有话要教导他。江珩赶紧做出一个微笑脸,表示大哥想说什么尽管讲。 吴律跟着江珩一起往外走。 走的时候他说:“徵徵是我们家年纪最小的,也是最单纯的,所以我们家人都很宠他。” 嗯,属于大哥的发言。 江珩立刻点头,不管吴律说什么江珩都会点头。 “徵徵没谈过恋爱,所以我们大家都很怕他被骗。”吴律又说,“但是我们查过你之后一致觉得,你应该不是那种会对他有所图谋的人。” 江珩笑着说:“谢谢大哥信任。” 吴律淡淡瞥了他一眼:“但是如果你敢欺负徵徵的话,我们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是是是。江珩点头点得像捣蒜。 “我们家人可是非常不讲道理的。”吴律又特意凶巴巴地补充。 我看得出来。江珩继续点头。 “跟徵徵吵架的话你也记得认错,徵徵嘴笨,被你说急了他会不高兴,如果他不高兴了我也一样不会轻饶你。”吴律继续发表沙雕霸总款发言。 好的好的,我害怕极了。江珩保持点头。 “你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就好。”吴律满意地说,“虽然妈对你挺不错而爸什么都无所谓,但作为这个家里的大哥,我有必要为了弟弟的幸福约束你的行为。” 这都什么跟什么,你这样开公司的吗。江珩内心吐槽,表面乖巧点头。 “所以我还想跟你说一个事情就是,吴家人从不屈居人下。”吴律说。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一点迟疑。 也确实应该迟疑,这话不通顺到都不像人话了。但不妨碍江珩继续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 “那,你有没有可能去做下面那个?”吴律压低了声音问。 江珩:“???” —— 实在是对不起,但是这个事情,真的只能摇头。 吴律叹了口气,但并不是冷冰冰的,而是很无奈的语气。 看来他也明白,攻受是天定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使人是霸总也一样。 看到改变属性无望,吴律忧郁成了一根霜打的小茄子,耷拉着脑袋,刚刚的霸总气质荡然无存。 江珩越看越奇怪,两个人走到车边上时,他实在是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大哥,你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为爱作零今天才瞪了我一晚上吧?” “要你管。”吴律没好气。 江珩:“……”突然觉得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 告别了家里人,晚上十一点多,两人终于穿过重重车流,回到自己的小家。 元旦除了跟吴徵家里吃饭之外,他们没有做什么特殊的安排。 上次教江珩画画之后,吴徵难得的重拾一点绘画热情,所以他网购了些画具,但是到家之后还没来得及拆,就去仙鹤市出差了,回来之后又失去了拆快递的冲动,一直拖到现在。 吴徵把江珩拽进画室,让他陪着自己一块儿拆快递,江珩一看满地大大小小的包裹,啧啧啧了半天,说“这难道就是富二代的做派吗?” 吴徵愤怒地丢了块橡皮过去让他闭嘴,江珩轻而易举地接住,拿着裁纸刀过来陪着吴徵拆快递。 这次吴徵新买了几支笔,趁着有兴致,直接现场把笔开了。 笔头捏散之后泡在水里润笔时,吴徵顺便把买的其他东西也拆开,还有一个牌子的颜料,是吴徵之前没用过的颜色,正好也试一试。 吴徵挤了点颜料到调色盘里加水,调的差不多之后用新笔沾了下,懒得往纸上画,还得收拾,他干脆席地而坐,挽起白衬衫的袖子,在自己左胳膊上抹了一笔。 他选的是红色颜料,显得胳膊白得近乎透明。 “挺好看的。”江珩在边上说。 “我也觉得。”吴徵说。 吴徵兴致来了,就继续调色,把胳膊当成画布,随意在上面涂抹。 搞艺术嘛,最重要的就是随心所欲。 吴徵把手臂递到江珩面前,白生生的手臂上斑驳着深浅不一的娇艳红色,“好看吗?” “好看。”江珩的眼神在灯下看来有点飘忽。 “我要不要现场创作一下给你看?”吴徵没留意到他的神情,兴致勃勃地问,“为你展示一下当代艺术。” “我前两天在网上看到一句话。”江珩答非所问,在吴徵身边坐下,“你搞艺术,我搞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吴徵专注地想着自己要画什么,没仔细听江珩的问题,顺口答应。 江珩捏了下吴徵右手:“笔给我。” 吴徵于是松手,笑着问:“你也想……哎!” 湿润酥痒的感觉落在颈间,吴徵的话忽然再也说不下去。 他下意识抓紧江珩手臂,呼吸随着缠绵拂过颈侧的笔迹轻微颤抖。 笔刷吸饱颜料,在白皙肌/肤上染出一抹娇艳醉人的红痕。 “叫深入艺术。”江珩说。 第129章 正确的拜年方式 什么叫艺术。 吴徵现在已经没有闲心思考这个玄妙的问题,连同他的艺术追求啊,创作热情啊,全都没空关心了。 余光里能看见自己的腿,暗色灯光下呈现出让人觉得剔透的近似于玉的质地,胭脂般的红色一抹抹点在皮肤上,分不清是颜料还是什么其他痕迹。 来得太突然了,心理上没做好准备,所以吴徵有种醉醺醺的感觉。 每次跟江珩一起,都觉得神魂颠倒。而且这一次,空气中有吴徵太熟悉不过的颜料味道,这种味道让他感觉像和江珩纠缠在自己过往的记忆中。 美好的痛苦的,熟悉的陌生的,都在甜/腻喘/息里染上一抹绯色。 恍惚中吴徵感觉到江珩把他拉起来,他努力把视线对焦到江珩的眼睛,江珩俯下身来亲了他一口,肩上挂着晶莹的汗珠。 “今天你哥跟我说了句话。”江珩说。 “嗯?”吴徵用气声答应。 “他说你们吴家人不能屈居人下。”江珩笑了下说。 “……”吴徵差点笑出声,他想问江珩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讲笑话? 但江珩显然不是为了讲笑话。 他又亲了下吴徵,搂着他后背把他拉起来:“所以你坐上来。” 大哥要是知道的话肯定得扎江哥的小人儿。吴徵脑海中划过这样的念头。 随即这个念头就在凶狠的冲撞中粉碎。 —— “我下次真的无论如何要拒绝这种突如其来的y。”吴徵再次瘫在浴缸里,“或者我要把家里全方位无死角的铺上瑜伽垫。” “瑜伽垫可太难看了。”江珩帮吴徵揉着膝盖,“小可怜,膝盖都肿了。” “……”吴徵飞起一jio,反被江珩攥住脚腕,“你为什么能如此淡定的说我膝盖肿了?有没有想过是谁把我弄成这样的?这是道德的缺失还是人性的沦丧?” 江珩揉着吴徵膝盖,无辜地看过来:“可是你刚才明明也很/爽啊。” “放我出去。”吴徵红着耳朵挣扎着往浴缸外面爬,被江珩无情按住。 这时吴徵坚定决心过完年要去楼下会所大哥那办卡举铁,要不然在江哥面前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到底是我太鶸了还是你劲儿太大啊。”吴徵反抗无效,只能乖乖任江珩继续揉他。 “我平时锻炼的啊。”江珩说,“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上班往工位上一瘫,下班往懒人沙发上一瘫。” “扯!”吴徵气呼呼地说,“咱俩天天待在一块儿,我也没看见你运动。” “跟你一起之后确实没来得及跑步。”江珩想了想说,“所以就只剩一种运动方式了啊。” “什么?”吴徵居然没反应过来。 江珩用看跑步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吴徵捂脸。 当天晚上吴徵浑身酸痛,睡前江珩给他又是捏肩捶背又是揉腰按腿,起初吴徵还觉得江珩很体贴甚至有点感动,但转念一想是谁给他搞成这样的,感动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还债吧!哼! 第二天,吴徵仗着自己体力消耗过大一觉睡到下午,一觉醒来江珩不在,这种情况也属正常,江珩睡醒了经常自己去做做家务做做饭之类,尽显贤惠本色。 吴徵懒得动,所以没着急喊江珩。他伸手摸过自己手机,按了下屏幕就看到各种人发给他的“新年快乐”。 吴徵把拜年群发全都一键划掉,给子卿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回了同乐,然后看家里人发的。 老妈发了一段类似于“我怕三十晚上的祝福太多你看不到”这样的俗套群发短信,文案里带着一堆emoji,后面还带着标准的“女人,酒,闪光特效”的祝福你朋友表情包。 老妈特别要求吴徵一定要给江珩也发一遍,因为她忘了加江珩微信。吴徵思来想去还是按不下转发键,直接把江珩微信推给了老妈。 吴悠发了很普通的新年祝福,但是她特意强调,这次我没给你打电话哦!你看我是多么懂事!只要我不给你打电话就再也不会有人接错电话了呢! 然后是吴律,在正常的新年祝福之后,他居然又发了一条什么男子汉要挺直脊梁之类的名言警句。 吴徵:“……”你到底是跟谁学坏了啊大哥! 虽然吴律并没有正面跟吴徵说过这个问题,但吴徵已经从老妈那儿知道他的想法,看到吴律发来的名言,内心很是一言难尽。 最终,吴徵果断给大哥发消息说:哥!我昨晚在上面! 虽然这条微信看起来说不出的奇怪,但为了不再受到男儿当自强主题的微信分享,吴徵也是豁出去了。 果不其然,吴律飞快地回复:[拇指][拇指] 吴律继续回复:这样哥哥就放心了! 看到吴律终于变得无忧无虑,吴徵也松了一口气。 至于其实是因为体/位而在上面这种事,当然是不要告诉大哥了。 吴爸在一家人里最不善言辞,因为天赋点全点在了赚钱上,这次新年也没有像其他家庭成员一样跟吴徵说很多话,而是选用了最朴实无华的祝福方法。 吴徵快乐地收下老爸发过来的,附言为“新年快乐”的四笔五万块钱转账,衷心希望其他家庭成员也能学习这种新年祝福的方式。 这时候房门一响,江珩推门进来,在暖气的作用下,虽然是大冬天,江珩却穿着件短袖衫,而且他头发看起来湿/漉漉的。 “睡醒了?”江珩过来亲了吴徵一口。 “嗯。”吴徵伸手揪了揪江珩头发,果然是湿的,“怎么这个时间洗头?” “刚去楼下跑了跑步。”江珩说,“昨天你说的话提醒到了我,我觉得我还是需要保持体育锻炼,保持身体状态。” 吴徵懵懵地点头:“那我是不是也应该锻炼一下?” “不用。”江珩笑着捏捏吴徵的腰,“小排骨挺可爱的。” “你才小排骨!”吴徵气成河豚,男子汉怎么可以被人说瘦弱呢。他愤怒地背过身去不理江珩了。 “中午吃炸的蒜香小排骨怎么样?”江珩若有所思地问。 “好呀好呀!”吴徵一秒转回头,兴高采烈。 小排骨已经在腌,江珩一早就准备做这道菜给吴徵补一补,仔细想想跟吴徵一起之后,自己的厨艺得到了长足进步,感觉明年午餐会上可以大展身手了。 说到明年午餐会,江珩又想起邬总之前轨道展向他发出的那个邀请,后来邬总又给他发了一些资料,江珩看了,觉得还挺靠谱的,但是换工作这件事是个大事,他心里面还是舍不得会展中心,所以依然在犹豫。 算了,假期的时候不要想工作的事,江珩看看时间,排骨腌得差不多了,准备开始下锅炸。 假期时不想工作的事,其实也是跟吴徵一起之后才产生的想法,以前的江珩心里根本没有假期这个概念,巴不得有工作,要不闲的让人空虚。 今天是新年,早上起来吴悠吴律都给江珩发了新年快乐的微信,一开始吴律只发了个“乐”字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就在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又热情洋溢地给他发了句“新年快乐”后面跟了好几十个emoji。 江珩心里挺奇怪的,但吴家人的思维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也就没管太多。 另外吴妈也加了他微信,给他发了新年快乐。 相比之下,自己的原生家庭就冷清多了。 弟弟张金鹏发了一条祝福,这也是江珩收到的唯一一条祝福,他回复并且给弟弟发了笔五千块钱的转账,但是弟弟没有收。 妈妈和继父则都很安静,像是把江珩当个死人一样一句话都没说,自从上次那个电话跟江珩要钱未果之后,妈就没再联系过江珩。 其实江珩一直都挺喜欢过节的,因为他觉得过节有一种仪式感,仿佛人生又走进一个新阶段,未来永远比今天更明亮。但一直以来也没人陪他过节,他只能跟自己过节,就像对着烟花许愿一样。 江珩把排骨放进锅里炸,油哔哔啵啵冒着泡泡,裹着面糊的小排骨下锅不久就散发出浓郁的肉香和蒜香混合的味道。 能够和喜欢的人住在一起,给他做饭照顾他,能收到亲人一般的祝福信息,这都是一年前的江珩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就像他也想象不到自己会真的努力进阶自己的塑料厨艺一样。 吴徵很快被香味吸引过来,凑到锅边上,江珩还没来得及提醒,他已经被炸起来的油星烫了一下手,噌地又跳回厨房门边,又好奇又害怕地看着江珩把排骨炸完。 炸小排骨这种东西,只要调味和火候ok怎么都好吃,吴徵吃第一个的时候烫的龇牙咧嘴,但还是根本停不下来,一盘快吃完了,他手机开始响。 “帮我接一下。”吴徵说,他两只手都油乎乎的,不方便接电话,“不会又是我姐吧?” “不能够吧?”江珩把吴徵手机从他裤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毛二果。” “接吧,开免提,八成是找我出去玩。”吴徵说。他今天早上还奇怪了下毛二果为什么没给他发新年祝福,但转念一想估计他又通宵出去快活,那时候应该还宿醉未醒。 江珩接了电话,开免提,毛二果热情洋溢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晚上好啊徵少!哈哈哈哈!”毛二果说,“要不要来找我玩啊哈哈哈哈!” 江珩震惊了,他知道毛二果有点神神叨叨的,但没想到他会这么亢奋。 吴徵也是一脸震惊,因为毛二果平时不是这样的,虽然也不怎么正常,但不会笑的像只开心的母鸡。 正是因为这一点反常,吴徵没有秒拒毛二果的邀请,而是问他:“去哪找你玩?” “当然是酒吧啊哈哈哈哈!还能去哪儿?”毛二果兴高采烈地说。 合着还是老剧本,吴徵扶了下额,准备拒绝,“去喝酒你这么兴奋干嘛啊,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新大陆了。” “没有兴奋啊哈哈哈。”毛二果说,“我就是失恋了心痛欲绝而已哈哈哈哈!” 吴徵:“……” 这个人确实不是兴奋,更像是坏掉了。 第130章 难忘的一夜 “好吧。”吴徵说,“看在你失恋的份上,你想去哪儿喝酒?” 毛二果立刻报了一家酒吧的名字:“我在这里等你哦!” 吴徵有点头大,他真的不想去酒吧。 但毕竟毛二果失恋了,而且他说话时舌头有点大,听得出半醉不醉的,吴徵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呆在那。 而且这家酒吧他被毛二果拽去过,不是夜店风那一种,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那我和江哥现在过去。”吴徵说,“你悠着点喝,别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只能从地缝里抠你了。” “好的,那你愿意陪我一起去mix寻觅爱情吗?”毛二果问。 吴徵瞬间勾起上次被毛二果抓去夜店的恐怖回忆。 “不可能。”吴徵斩钉截铁。 “可我失恋了诶。”毛二果可怜巴巴地说。 “你是一个每年至少失恋三次的人。”吴徵说,“我去酒吧陪你已经很给面子了。” 毛二果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那好吧,我在酒吧等你哦。” 挂了电话,吴徵扶了扶额,毛二果这个人说他是恋爱脑吧,也不是,他从来不会对哪个姑娘用情太深。 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他要不停念叨着某个姑娘的名字,比如上次的袖袖,吴徵本来以为袖袖那么单纯安静的类型,毛二果遇到她应该会收心,没想到还是黄了,居然还是被甩。 放在平常吴徵真是不想去找毛二果,因为这个人一失恋就喝高,一喝高就哭天抢地,搂着吴徵腰唱小白菜啊地里黄。 但刚吃过江珩炸的爱心蒜香小排骨,吴徵心情比平时要好,心里充满了慈爱的光辉,不介意普照一下失恋的二货少年。 —— 酒吧坐落在帝都有名的夜店一条街上,但相比其他夜店,这家酒吧看起来更怀旧一点,有十几年前比较流行的音乐酒吧的味道。 毛二果坐在酒吧角落的小桌,桌上摆着一瓶酒,脚底下摆着一溜空酒瓶。 吴徵一马当先走过去时,毛二果抬头看了他一眼,鸡蛋大的两个黑眼圈吓得吴徵脚步都停了停。 “你怎么样?”吴徵关切地问道。 “我的心很痛,但眼泪都流在心里。”毛二果幽幽地说,“真没想到,终究我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吴徵:“……” 毛二果此人,平时是一个纨绔子弟形象,但一旦喝多酒,要醉不醉的时候就会变成一个青春伤痛文学青年。 吴徵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突然遭受文青攻击,感觉还是很复杂。 江珩就不一样了,他是第一次感受到毛二果这一面,忍笑忍的快抽过去。 眼看毛二果要发布爱情感悟2.0,吴徵赶紧在他指的座位上坐下,示意文青毛二果进入下一环节:“讲讲你的故事吧。” 毛二果沧桑地看了吴徵一眼:“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吴徵:……我没有,你别讲了。 当然,这只能是吴徵的内心戏。 现实中,吴徵面带着微笑,给忧伤少年毛二果倒上一杯酒,递到他面前。 毛二果低头,细细品了一口他刚才已经喝了好多瓶的酒,忧伤地叹了口气。 江珩觉得自己还没有熟到可以听毛二果恋爱小故事的地步,自觉站起身出去遛弯。 江珩离开以后,角落里就剩下毛二果和吴徵两个人,恰好这时驻唱歌手唱起了一首布鲁斯风的歌曲,吴徵给毛二果点了盘薯条,他吃了点东西之后看起来总算正常了点:“把你叫出来其实挺打扰的吧,真是对不起。” “都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说什么对不起啊。”吴徵说,“帮我把桌宠升一下级就行了,我想要个动态的。” 毛二果:“……” “开玩笑的。”吴徵看毛二果脸色不妙,赶紧补充,“好了,你跟袖袖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发朋友圈秀恩爱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毛二果唉声叹气,“我以为她是我的真命天女,愿意为她收心,结果人家只是把我当成个atm,从一开始来我工作室实习,就是冲着我的钱来的。” 吴徵怔住了,手里的酒都忘了喝:“冲着你的钱?” “对。”毛二果说,“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到我的名声,估计本来也是常在夜店混的,扮成个清纯小姑娘来找我,先是跟我要这个要那个,要的差不多了,就甜甜蜜蜜地说宝贝要不直接给我发红包吧,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嘛,见色忘义,她要红包我当然就给了。” 吴徵开始怀疑人生,还有这种圈套? “那你最后给了她多少钱?”吴徵问。 毛二果又喝了杯酒,被辣的皱起眉头,比了个数字二。 “两万?”吴徵问。 “你这是富二代的格局么!”毛二果一拍桌子,左右的人都看神经病似的看过来。 吴徵赶紧安抚醉酒炸毛的毛二果,哄了一会儿毛二果才说:“倒也不是特别多,就二十个。” “二十万啊?”吴徵下巴咔的一声掉了。 对富二代吴徵来说二十万确实不算钱,但对于工薪阶层吴徵来说,前段时间买完车之后,二十万差不多是他仅有的全部积蓄了。 毛二果点点头,看得出这件事对他打击特别大,原本毛二果就算失恋,也是意气风发,这次虽然中二,但看得出,还是真有些伤心了。 “要不要报警啊?”吴徵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有困难找警察蜀黍这一层了。那可是二十万啊! “报什么警啊,人又没偷没抢,钱都是我自愿给的,就当是我还之前那些年的情债。”毛二果叹了口气,“二十万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我就是难受她骗我感情,你明白么?” 吴徵勉勉强强点头,心想二十万还是很多的,够买我一辆车了。殊不知元旦妈妈送他和江珩那对表,表带都不止二十万。 “徵少,你以后谈恋爱也小心点,但凡知道你身家,说不准是冲着你钱还是冲着你人来的。”毛二果又语重心长地对吴徵说,“到时候把你吃干抹净卷着你的钱跑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吴徵想说江哥不会的,又觉得现在说这种话好像在找揍,默默闭麦。 “哎,我干脆削发为僧,了断尘缘算了。”毛二果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仿佛它已经变成了一颗光头。 吴徵吓得一激灵,毛二果爸妈他可都认识,这要是毛二果出家了,他爸妈还不把吴徵耳朵都念出茧子。 “使不得使不得。”吴徵连连摆手,心想可怜的二果,过去那些年春风得意,现在却被社会一顿毒打,晕头转向了都。 “哎,我也觉得出家不合适,要不我跟你学习一下,搞基去算了。”毛二果说,“你男朋友有没有兄弟介绍给我一下?或者你什么时候玩腻想分手了,把他微信推给我?” 吴徵:“……” 社会啊,请你毒打眼前这个人再狠一点吧。 —— 不过毛二果这个状态也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喝的酒越来越多,酒吧的音乐也应景的越来越伤感,毛二果神情看起来越来越凄楚,和刚才那种强拗的忧伤范儿不一样,现在的表情看起来,他是真的心碎。 又一瓶酒下去,毛二果开始正统失恋男人的烂醉如泥加哇哇大哭环节,泪眼婆娑地抓着吴徵胳膊摇晃:“她为什么不要我!她凭什么欺骗我!” 吴徵没法回答,只能安抚地拍拍毛二果肩膀。 驻唱歌手心领神会地唱起一首《忘情水》。 毛二果趴在桌上哭的像个二十七岁饱受情伤的孩子。 后来,毛二果哭累了也喝不动了,吴徵打电话叫江珩回来,江珩一进酒吧门,就看见他因为实在太闲满街乱晃,左手右手提满了东西,吴徵发现是各种街边摊的小吃,不知道怎么还混进去了两个毛线织的豌豆射手。 “太无聊了。”江珩面对吴徵震惊的目光无辜地说,把两个塑料袋往桌上一放,观察着已经瘫在桌面上的毛二果,“这是喝趴了?” 吴徵点点头:“你说咱们是找个酒店把他扔过去,还是把他带回家?” 其实这么问吴徵心里是有小九九的,他肯定想带毛二果回家,因为是他好朋友,可是既然和江珩一起住,就必须要考虑江珩的看法。 这就是心机boy吴徵在给所长推送设计方案时的基本操作:推一个自己想要的和一个所长肯定不想要的。 江珩自己喝多过酒,一定知道一个人喝醉了被丢在酒店有多难受,那么就会答应自己带毛二果回家…… “找个酒店把他一扔多省事。”江珩说。 吴徵:“???”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剧本!他不敢相信江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下一秒江珩已经满脸嘚瑟的看着他,晃来晃去地仿佛在说,诓我,你有点年轻哦。 “……”吴徵认命地重新说了一遍,“江哥,我们今晚带他回家好不好。” 江珩这才满脸笑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开车过来,所以只能叫网约车回去。但这个时间刚好是酒吧街的男男女女都准备回家的时刻,网约车加了几十块钱,还是排队二三十个人,只能苦哈哈地在街边等。 毛二果醉得脚软,左手挂着江珩,右手挂着吴徵,好在冷风一吹他变得很安静,当成人形麻袋挂件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等了四十多分钟,总算有车接单,三个人已经快冻成连体雕像,上车之后一顿搓手呵气。在车上毛二果开始睡觉,拐着弯的打呼噜,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偷着乐。 回家之后,毛二果更是醉成了一摊泥,这么看他酒品还是蛮不错的,不吵不闹。 江珩和吴徵合计了一下,怕他半夜醒了有什么事,就把行军床拽到了主卧室,然后把毛二果搬上来,江珩去热牛奶给毛二果喝了一点。 终于可以休息,吴徵长出了一口气,瘫在床上动也不想动,身边还有个毛二果,也干不了什么。江珩关了灯,亲下吴徵的额头说:“晚安。” “晚安。”吴徵答应着闭上眼睛,很快他就睡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江珩一直在拽他手。 “江哥你干嘛……”吴徵嘟囔了一句,把手抽回来。 接着又被江珩抓住。 “你好烦哦。”吴徵念叨着,又抽,这次没抽回来,江珩抓得很紧。 “二果还在呢你干嘛……”吴徵恼火地睁开眼睛,黑暗中只见一张大脸俯视着他,四目相对,瞳孔还闪着幽光。 吴徵:0-0 “啊啊啊啊!!!!”吴徵撕心裂肺地一声惨叫,蹭的跳起来,整个人吓到炸毛。 一旁的江珩瞬间被惊醒,坐起来的同时抄起放在床角的撬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别怕我保护你!” 罪魁祸首,黑暗中大脸的主人,终于睡醒但醉得更厉害了的毛二果无辜地看着吴徵说:“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睡,好不好嘛。” 第131章 去旅游吧 “不好,不可能,做梦,江哥,把他扔出去。”吴徵面无表情地说。 江珩右手拿着撬棍,左手搂着吴徵,笑到仿佛在打摆子。 喝的神志不清的毛二果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依然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吴徵:“徵少,我想跟你一起睡嘛~” 吴徵眼角抽了抽,刚刚他差点被吓飞了,现在回过神来,有些恼火。而且毛二果现在这样他也没见过,倒是听毛二果家长提过,他小时候就特别黏人,但是你黏别的女孩子去啊,黏我干什么。 可毛二果现在就跟个小朋友似的,还是个刚被甩了的小朋友,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浑身散发着酒气,一半让人不舍得拒绝他,一般让人不忍心拒绝他。 吴徵扶额:“江哥,我该怎么办。” “没办法了啊。”江珩也哭笑不得,“再不让他上来睡,我觉得他真能哭给我们看。” 于是吴徵不情不愿地往中间挪了挪,给毛二果空出半个床位,好在他的床比较宽敞。但吴徵内心还是愤怒地吐槽,明天等毛二果醒了,一定要罚他给自己洗床单。 还必须用手搓! “上来吧。”吴徵拍拍身边空出来的床位。 没想到,毛二果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抱着胳膊一偏头:“我不要。” “好的。”吴徵当机立断,把毛二果推回行军床上,“给过你机会了,自个儿睡吧您呐。” “我不。”毛二果刚跌坐在行军床上,又站起来,“我要睡你们俩中间。” 吴徵&江珩:“???” “好不好嘛。”毛二果垂下眼,像只受了委屈的狗狗,“袖袖不要我,袖袖骗了我二十万,我好想她啊……” 吴徵:……你真的喝醉了吗,你为什么给人一种很心机的感觉? 江珩:二十万?! 毛二果继续忧伤少年的自白:“一个人睡好冷,好难过,好想她。” 吴徵:开始了开始了。 江珩:二十万?! 毛二果看着吴徵,泫然欲泣:“徵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现在真的好难过。你还记不记的我通宵给你做桌宠,记不记得我翘课帮你去你的选修课答到,记不记得我去厕所给你……” 吴徵一个尔康手堵住毛二果的嘴:“闭嘴,上来。” 上厕所没带纸这种过去可太糗了,不能让江哥知道,吴徵心虚地看了江珩一眼,好在江珩似乎并没在意。 江珩内心现在只有一句话:他被骗了二十万?! 毛二果如愿以偿地爬到江珩和吴徵中间,这样一下睡觉的场面就变得相当奇怪,吴徵想和江珩说话,但现在的毛二果肯定听到什么都会接茬,那画面太美让人不敢想象。 不过毛二果一个人就是一台戏,他现在处于很亢奋的状态,挥着胳膊喊:“啊!爱情为什么如此让人心碎!” 吴徵安慰他:“没事的,碎着碎着就习惯了。” 江珩心想:被骗了二十万搁我我也心碎啊。 毛二果又亢奋了一会儿,电量耗尽之后立刻蔫了,进入睡眠状态。吴徵立刻支起身子看江珩,两个人目光一对,就知道彼此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江珩飞快地冲他点了点头。 吴徵立刻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把毛二果往边上推,好在喝多的人睡得很香,吴徵推着毛二果翻身时他还打了个拐弯的呼噜。 终于,吴徵把毛二果推到床边,自己舒舒服服地在江珩身边躺了下来,江珩伸胳膊揽住他的肩,他立刻亲亲热热滚到江珩怀里。 毛二果躺在这,两个人不敢有什么太亲密的动作,也不好大声说话,但正因为还有个人在,小小的亲昵动作都变得很让人喜欢。 “今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吴徵悄声说。 江珩捏了捏他脸:“怎么这么生分。” “不是生分,就是……发自内心的嘛。”吴徵说,“其实平时果哥也不这样,他失恋的疗伤办法就是找个新的,但看起来这次伤的比较重。” “是啊。”江珩终于把自己的内心os说出来了,“被骗了二十万呢。” 吴徵心想江珩和他的第一反应怎么一毛一样,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但毛二果特意强调过他伤心不是为了钱,吴徵决定也向江珩申明一下。 “其实我明白。”江珩听吴徵讲了毛二果的心路历程之后说,“就是二十万这个数字实在是让人没法忽视。” 吴徵看了他一眼:“那如果我管你要二十万呢?” “给啊。”江珩说。 吴徵眨了眨眼睛,江珩毫不迟疑的回答让他有点惊喜,但他继续问:“那我如果带着你的二十万跑路了呢?” “只能让你跑了呀。”江珩说。 “那你还是跟他一样的嘛。”吴徵心里美滋滋的,嘴上不饶人,“还瞧不起我果哥。” “你是你,别人是别人,能放在一起比较吗。”江珩说,“别人不要说二十万了,二百块我都得让他手持身份证给我拍张照。” “真抠门。”吴徵愉快地批评道。 “你意见很大嘛。”江珩说。 吴徵正点头,忽然被人伸进衣服捏了一把,他差点叫出声,又赶紧捂住嘴,震惊地看着江珩。 江珩:“继续。” 吴徵的“趁着毛二果在江哥不敢动手动脚欺负江哥”大计划宣告完败。委委屈屈地缩在江珩怀里,江珩亲了亲他的脸,跟他道晚安。 —— 第二天醒来时,吴徵先是闻到空气中一股味道很浓的熏香。他不是很喜欢过于浓烈的气味,皱了皱眉头睁开眼,心想江哥难道又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却发现身边的江珩也正皱着眉头揉眼睛。 吴徵有点懵,发生了什么? 接着他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银色烛台,上面放着一根玫瑰紫色的蜡烛,没错是玫瑰紫色,形状还曲里拐弯的,从烛台到蜡烛再到香味,都有种东南亚的味道。 要不是吴徵突然想起来毛二果在他家,他差点就跳起来报警了。 “你们是不是睡醒了!”毛二果中气十足地在大厅里喊,“醒了就来吃饭吧!” 毛二果买了一桌子东南亚菜的外卖,椰奶和咖喱的味道很浓,吴徵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屋里那根蜡烛是点外卖送的。 除了一大桌子菜以外,屋子已经被收拾的很整齐,所有的角落看起来都亮晶晶的,屋里还弥漫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毛二果整个人看起来更是清清爽爽的,看得出睡醒之后他做了不少事。 “这家店我常去。”毛二果热情地介绍,“很好吃的,尤其这个糯米饭,一定要尝尝。” 现在的毛二果看起来阳光又开朗,他只字不提自己昨天的失态,像是下定决心要把这些连同往日的回忆一起忘记。 江珩和吴徵吃饭的时候,毛二果在翻一本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帝都周边旅游小册子,他大学时候就老到吴徵这儿来串门,很随意,吴徵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翻着翻着毛二果突然说:“咱们出去玩儿一趟吧?” “啊?”吴徵和江珩异口同声地发出惊讶的声音。 “嗯。”毛二果随便翻开一页,上面是一个古文化遗迹,没怎么开发过的冷门旅游景区,“就去这儿。” 吴徵看都懒得看,因为他知道毛二果都根本没看:“为什么我们要跟你去?” “陪我散散心。”毛二果说。 他还是不提袖袖的事,就是这种不提比昨天的哭天抢地更让人心疼。 吴徵有点小纠结,他仔细看了看这个旅游景点,在帝都远郊,而且看起来真的没什么吸引力,假期还剩明天最后一个整天,让他跑到荒郊野外去,不太高兴。 “要不然换个地方?”吴徵问。 “不,我就认定这儿了,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地方就决定一定要去。”毛二果说着把册子翻回来,一边看一边念,“你看,这个是洪山文化遗址,这个遗址是……哦,你看,帝都古人类发源地,很有人文气息的!你再看这个地方的名字,长乐镇ba……” 吴徵听着他咕咕喳喳的介绍,知道这人总是在某些奇妙的方面特别犟,比如现在,说不定他就是借着咬死了非要去某个地方表达他对自己之前对袖袖一片真情错付的怀念。 怀念归怀念,吴徵是不可能花一天假期时间跑到并不是热门旅游景点的小镇跟他耗时间的,不但没有意义,而且还有可能没有信号,手机都玩不了。 吴徵打算静静看着毛二果表演,等他说完死活不同意就行了。反正想出去玩的是毛二果,所以最后肯定是毛二果妥协。 这时江珩也看了眼那个小册子,小小地“诶”了一声。 “怎么了?”吴徵在毛二果旁若无人的介绍声里低声问。 “长乐镇啊。”江珩的语气带着些许不知道是怀念还是惆怅的东西,“我在那儿上的中学。” ! 吴徵猛地一怔,想象中寒窗苦读的少年江珩,露台上对着烟花许愿的江珩等画面一瞬间从他眼前纷纷掠过。 那些画面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几分真实感。 毛二果仍然在巴拉巴拉,说去长乐镇玩有多么多么好。 吴徵举手:“好了,果哥,不用说了。就听你的,咱们去长乐镇转转。” 第132章 春天回来了 说走就走,吃完饭后,江珩、吴徵毛二果三人踏上了前往长乐镇的旅途。 “真要去吗?”江珩已经坐进了驾驶座,还是皱着眉半信半疑地问,“那地方可没什么好玩的。” “要去。”吴徵和毛二果异口同声地说。一个是为了表达自己对待任何事物都矢志不渝的决心,另一个则是为了想去江珩的学校看看。 “我就怕你们两个富家子弟受不了那边的环境。”江珩说着发动汽车,“挑住宿的时候选贵一点的,信我。” 这趟开车大概要三个小时,江珩和吴徵约定到了半途换人,毛二果也想加入司机轮换阵容,但是被江珩和吴徵冷漠拒绝。江珩开车时,吴徵和毛二果就认真地挑选住宿。 “农家院怎么样?”毛二果翻着点评网站上面的地址,“虽然没人评价,但是看起来还行,还有采摘和烧烤……” “别。”江珩毫不犹豫地制止,“你们不会喜欢那种住宿条件的。” “我也是住过农家院的好不好!”毛二果不服,“在布鲁塞尔,我住过葡萄酒庄园。” 江珩从后视镜里投来犀利的眼神。 吴徵:“……” 毛二果:嘤嘤嘤。 “跟国内常见的农家院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江珩淡定地接回自己的话,“这边旅游景点根本没开发,配套条件也跟不上,住一定要选上星的酒店。” “好吧好吧。”毛二果惋惜地说。 长乐镇一共就只有一家上星酒店,也不需要挑了,毛二果订了个套间。 然而,在三个小时后,车正式开进长乐镇地界时,从小养尊处优的毛二果还是被村镇真实的风貌吓了一跳。 “原来村子里并不都是到处有便利店和游客休息区的吗。”毛二果怔怔看着窗外黄土扬天的马路,还有零落排列着的小卖部、农机店、农具店、饲料店等,路上小轿车和农用拖拉机摩肩接踵,吴徵这辆20万的平价小轿车在这里都算是“还不错”的水准了。 这其实是现在很多农业为主的小村镇的真实风貌,说条件艰苦也远远没到那个程度,可毛二果从小在大城市长大,从来没机会也没想过去这种小村镇看看,第一次见到,内心有些震惊。 “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毛二果看着道边正在往小货车上装麻袋的人们,犹犹豫豫地说。 “想得美。”已经切换成司机的吴徵斩钉截铁。 “这里也没那么糟糕。”江珩好言劝慰,“习惯了就好很多。” 毛二果扁了扁嘴没说话,他本来想说习惯不了,但是看看吴徵都没说什么,吴徵家境可是比他好不少的,于是毛二果就乖乖闭了嘴。 村镇的构造是中心区,边缘区,再外面就是农田,车开进中心区之后看起来好了一点,至少路边上出现了毛二果见过的连锁快餐店,还有了一个百货商场。 看到熟悉的设施,毛二果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他们订的酒店就在百货商场旁边,因为中心区就这么巴掌大的一点地方,因为出发的晚,办理入住时,天已经快黑了。 “找个地方吃晚饭吗?”吴徵问。 毛二果恹恹地翻着点评:“算了吧,没啥兴趣。” “那去商场里逛逛?”吴徵又问。 “不了不了。”毛二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噫你这人,不是你自己吵吵闹闹着要来吗?”吴徵说。 “还是我自己吵吵闹闹着要回去呢,你怎么不让我回去。”毛二果生无可恋。 “好了好了。”吴徵拽着毛二果胳膊,“出去走走,明天你想在酒店呆多久呆多久,行不行?” 毛二果看起来满脸都写着不行,但还是被强行拽下了楼。 百货商场就在大酒店的马路对面,商场正面的小广场里摆着气垫蹦床之类的儿童玩具,有人带着小孩在玩,商场的装潢看起来还有年代感了,外墙的字还是金色贴上去的那种,随着岁月有些氧化。 “这个商场有二十年了应该。”江珩说,“从我上学的时候就在这儿了。” “啊?”毛二果惊讶地回头,“你在这儿上的学?” 刚才江珩说这个的时候,毛二果正沉浸在自己的长篇大论里,所以没听到这个关键信息,现在一脸惊讶。 江珩点了点头,毛二果露出“卧了个槽”的表情,盯着吴徵:“所以你才一定要来,是吗?” 吴徵顶着毛二果幽怨的眼神,笑容灿烂地点点头:“是的呀。” 毛二果看起来很想出去一头撞在那个气垫蹦床上,但吴徵像拖麻袋似的扯着他的胳膊,他只得半死不活地跟在后面。 商场里没有什么好逛的,他们上下溜达了一圈就再没有兴趣,吴徵问:“江哥,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推荐一下。” “我不知道。”江珩愣了下说,“好多年没回来了,而且读书的时候我都没怎么出过校门。” “啊,小可怜。”吴徵立刻有点心疼,眼前又出现了努力学习小少年的画面。 “这种水平的娱乐设施体验不到也没什么好可怜的吧。”毛二果面无表情地吐槽。 江珩开始笑。 毛二果想了想又问:“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跑到这儿来上学?” “这边学校好啊。”江珩说,“而且是唯一有外地生源名额的超常班。” 这种一听就很学霸的择校理由让学渣果和学渣徵对视了一眼,暗暗咋舌。 “刚才我看楼下有个咖啡厅。”江珩说,“没事干的话,去坐一会儿吧。” “好啊!”毛二果兴高采烈。 江珩看了他一眼:“不过我劝你别对这里的咖啡厅抱什么期望。” 毛二果一秒变蔫。 提到学校,吴徵有不少问题想问江珩,比如你跟家里关系不好,家里又为什么目光长远到会让你跨一个省来读书,但江珩刚才很明显转移了话题,那就是至少不愿意在毛二果面前谈论这个。 小咖啡厅开在楼下,中英双语标志牌,英语写的是“coffee guan”,浅绿色的外装,是十几年前很流行的可爱系韩风,毛二果在门口磨磨蹭蹭,吴徵毫不犹豫把他拽进去。 “哎呀我觉得也不是非要进来啦。”毛二果嘟嘟囔囔地跟着吴徵进了店门,“我现在一点也不饿……” “欢迎光临。”前台站起一个小女孩,十八/九岁,笑容很甜。 “这家店看起来还不错。”毛二果一秒从麻袋变成英气少年,冲着身后的吴徵和江珩露出一个帅气的微笑,“咱们就在这儿吃晚饭吧?” 吴徵:“……” 江珩:“……” 小咖啡馆里没有别的客人,也没有别的服务生,女孩子拿菜单过来,说是咖啡馆,也是土豆牛肉盖饭和炸薯条混着卖,咖啡嘛估计也是速溶的,但现在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江珩和吴徵坐在背对前台的那边,毛二果坐在面对前台可以看到女孩子的那边,小声催促:“你们多点几个菜,我请客。” 吴徵:“……就算你请客这个菜单看起来也不是很有食欲的样子吧!” 话是这样说,吴徵还是很配合地挑了七八个菜,江珩也很给面子的选了五六个,吃肯定是吃不完,反正是毛二果败家,随他败吧。 点菜的时候他们把小姑娘叫过来,当然是毛二果跟她交流。毛二果这时候人模狗样的,看起来彬彬有礼,刚才的骚话全都不见了。 在他点到第十五个菜的时候,小姑娘忍不住问:“点这么多吗?” “啊……”毛二果卡了个壳,指了下吴徵,“他要吃。” 小姑娘惊讶地看了吴徵一眼。 吴徵:%#¥@ 江珩立刻说:“还有我,我也要吃。” 这种解围并不能起到解围的效果,小姑娘噗嗤一声笑起来,嘴角抿出甜甜的两个小酒窝,毛二果看起来魂都快飞了。 —— 第二天起来,按照原定计划是要去看那个所谓的洪山文化遗址,但毛二果现在当然对除了咖啡馆之外的场所都毫无兴趣,一大早就起来对着镜子捯饬,之后兴高采烈地去咖啡馆,还给江珩和吴徵带了早点上来。 “你呢,今天要去那个文化遗址吗?”江珩给吴徵剥着茶叶蛋问。 吴徵摇头:“不了吧,我对历史又没什么兴趣。” “那在这儿呆着?”江珩问,方圆几公里环境最舒服的也就是这个酒店了。 “唔……也不想。”吴徵说。 江珩愣了下,这意思是吴徵还真的有想去的地方? “那你想去哪儿?”江珩问。 吴徵把手里的包子吃完了,才说:“群英中学。”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让江珩又狠狠愣了一下,高考完后他几乎没再听过这个校名了,这个曾经让他读书读到想死又承载着他全部希望的地方。 吴徵说出校名之后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江珩对自己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态度,也不知道江珩会不会生气。 他眼看着江珩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才冲他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是群英中学。” “一查就知道,长乐镇的市重点就这一个啊。”吴徵说。 “还是别去了吧,学校封闭管理你又进不去。”江珩沉默了一会儿说,“而且就是个普通学校,没什么好看的。” “没事。”吴徵感觉江珩不太情愿,赶紧说,“我就是想去看看,在外面转转也好。” “真那么想去吗?”江珩犹豫了下问。 吴徵立刻点头。 想去看的原因也很简单。 想走在你走过的路。想看到那个尚未光芒耀眼的,幼小的你。 这种想法有点矫情,吴徵不会承认,他打定主意如果江珩非要问他为什么去,他就说是大哥要求他到江珩学校实地考察一下。 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大哥,但反正对不起大哥的次数多了良心也就不会痛了。 不过大哥并没有得到出场机会,因为江珩笑了下说:“那行,我也很久没回去了,想去的话就一起去看看吧。” 第133章 少年的公告栏 群英中学在长乐镇郊,占地面积很大,说是长乐镇的标志性建筑也不为过。 虽然位置在帝都非常偏远,但是每年高考群英中学总成绩都稳居帝都前五,吴徵以前也听过这所学校的名字,以魔鬼般的封闭式学习训练著称。 现在是元旦小假期,从校外看,学校坐落在冬日的荒原中,附近除了一个地铁站外没有任何其他设施。 学校就像一座自成一体的小城市。米灰色的外墙在冬天里看起来分外肃杀。 吴徵感觉嘴唇有点发干,他抿了抿嘴:“这学校外面好荒凉啊。” “读书的地方要那么花哨干什么。”江珩在边上说。 吴徵顿时不服了,谁说读书就必须苦读,他回头想反驳,正迎上江珩笑看着他的眼睛:“是校领导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啊。” 吴徵顿时没话了,两个人绕着学校转了一圈,学校有北西南三个门,每扇门外都有两个保安值守,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像是生怕他们图谋不轨。 从学校的栅栏往里面看,校园内空无一人,吴徵问:“是元旦放假都各回各家了吗?” 江珩摇了摇头,带着吴徵转到另一边,这一边坐落着数座教学楼,江珩指了指教学楼的窗口,吴徵一眼看见好几个教室的灯都亮着。 “虽然不能加课,但基本都在自习。”江珩说,“群英的学生没有假期,不是因为学校不给放假,而是他们自己放弃了。” 吴徵呆住了,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这也太痛苦了吧?你上学的时候也这么痛苦吗?” 江珩看着吴徵震惊的表情,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了下说:“你知道什么叫‘读书改变命运’吗?” “这难道不是一句口号吗?”吴徵愣愣地问,说出这句话时,他心中若有所悟。 “对你来说,当然遥远的像一句口号。”江珩说,“但是对我们这样的学生来讲,是一个真实的,触手可及的梦想。” 吴徵睁大了眼睛。 “你问我痛苦吗,当然痛苦,每天淹没在题海里,我甚至到现在都能记得物理习题册第176页第三道大题的受力分析图怎么画,因为当时我磕了这道题一个月,可每次做别的题做到晕头转向再回过来做这道题,还是会错。”江珩说。 “但是我们绝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值得的。”江珩又说,“痛苦是为了逃离一眼可以看到的几十年后的未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吴徵咬着嘴唇,听江珩这样说,他更心疼了。 “学校外面荒凉,不完全是因为校长不允许外面摆摊开店,最主要的还是没人去,没人去自然就没人开了。”江珩说,“你可能没办法想象那种画面,每个课间你几乎看不到什么玩闹闲聊的人,所有人都在做题。” 其实吴徵见过这种画面,因为他的中学也很好,但作为艺术生,文化课的学习独立在学校教学体系之外,要求也远没有学校统一标准那么高。 他还记得高中和朋友路过理科班的走廊时,往教室里一瞥,看到成排成排的头顶,正伏案奋笔疾书。 那时朋友用稍微有一点轻蔑的口气说“学这么用功怕不是疯了吧。” 吴徵觉得没有朋友说得这么夸张,但内心深处对这种行为也是没办法理解的。 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己当初的想法多轻狂。 “哎,想不想进去看看?”江珩问。 吴徵精神一振,可又觉得不解:“不是封闭式管理吗?” “封闭式管理就没有违反校规翻墙的人了吗?”江珩反问。 吴徵现在比刚才更惊讶:“你还翻过墙?人不可貌相啊。” “当然没有。我上学的时候特别乖。”江珩说,“但是现在我觉得可以试试。” 于是吴徵目瞪口呆地被江珩带着,又绕了半圈,绕到没有设计校门的东侧围墙。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群英中学并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而是曲里拐弯有点类似于“凹”字形,江珩带着吴徵走到这个“凹”字左边内陷的角落,吴徵看到高高的围墙有一块小缺口,一米多些,努把力的话从这里跳进去完全没有问题。 “十四年了都没修过墙。”江珩满脸怀念地拍了拍缺口处的墙砖。 吴徵:“……”这倒也并没有什么好怀念的吧。 于是江珩望风,吴徵先翻墙,四爪并用吭哧吭哧地翻过去,落地的时候他警惕地四处看看,竟然真的一个人都没,不管巡逻的校警还是在外面溜达的学生,全部都没有。 接着身边轻轻一响,江珩轻盈地落在他身侧,从时间差来看,他好像手随便撑一下地就过来了。 吴徵默默地再次下定决心回去之后要锻炼身体,然后小声问江珩:“咱们去哪儿?” 在这所肃穆宁静的学校里,偷偷翻进来的两个人说话都不禁压低了嗓音。 “教学楼和宿舍区去不了,操场感觉也会被人撞上,咱们摸进来的还是别做这种破坏秩序的事,你说呢?”江珩问。 吴徵点点头:“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跟我走吧。”江珩笑了下,“带你去校史馆,我以前最爱去那边。” 群英中学的校史馆在学校东北角,他们是从东南侧的墙缺口翻进来,考虑到校园的面积,其实要走相当一段路。 不过群英中学的教学楼和宿舍都在西区,东区是实验室、专业教室和体育馆,没课的时候这里没有人,很安静,基本不担心碰到人。 吴徵跟在江珩身后,穿过小路,路两边都是树,可惜现在是冬天,树全部光秃秃的,要是其他季节,应该还挺漂亮。 路程过半时,路两边开始出现公告栏,里面陈列着展板。 吴徵的好奇心一直比较旺盛,立刻停下脚步,看离他最近的那块展板:“哎,这个是什……” 前面的江珩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别看别看,没什么好看的。” “卧槽。”吴徵盯着公告栏里的展板,“这是你吧?” 江珩:“……” 江珩无奈地松开吴徵的手,既然已经被他看见了,那就随便吧。眼前是一块优秀毕业生的展板,历年群英都会把优秀学生的照片放在这里。 吴徵一眼看到的就是展板靠前位置的那个“少年(12)班,江珩” 照片里的江珩看起来还很稚嫩,小脸仿佛能掐出水来,有种奶里奶气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现在的他脸上已经不复存在了。 小江珩剃着符合学校标准的平头,带着眼镜,旁边的学生照片也是一样的,男生平头,女生马尾,但不得不承认即使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江珩的五官还是要优越过身边的其他照片。 不过照片上江珩的表情很严肃,单从眼神来说,甚至可以说是杀气腾腾,于是小奶狗就变成了小奶狼。 现在的江珩是不可能在照片里出现这种表情的,他只要在镜头前就会习惯性地露出标准微笑,这么一比的话,小江珩仿佛带着点老江没有的天真可爱。 照片下面配着简单的字: 少年(12)班,江珩 高考分数,69x 录取院校:x大 “别看了别看了。”江珩在边上拽吴徵胳膊,但现在拽的很没有底气,甚至拽出了一种娇羞的感觉。 “就看就看。”吴徵说,“照片上你怎么看着那么嫩啊,感觉比左边右边的年纪都小。” “因为我就是比他们年纪都小啊,你没看我是少年班的吗。”江珩说。 “哦对!”吴徵这才想起来,之前他就好奇过江珩明明还很年轻,凭什么又是博士又有好几年工龄,当时江珩顾左右而言他的没有直说,现在终于破案了。 少年班就是所谓的“超常儿童班”,不少顶尖中学都有开设,录取五六年级的优秀小学生,在四年之内完成初中及高中的学业,然后在14岁参加高考。 这种制度在舆论口中褒贬不一,有人觉得是揠苗助长,还有人觉得这样的小孩难免有点不正常。 但别管别人怎么说,当知道亲近的人是从这种少年班出来的优秀毕业生时,吴徵心里只有两个大字:自豪。 “所以你14岁就考大学了吗?”吴徵惊叹,“好厉害啊!” “行了行了,没什么好厉害的。”江珩立刻说,“14岁考大学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小小的办公室主任。” 江珩嘴上在刻薄的自贬,但不管语气还是刻意偏着头不敢看吴徵甚至脸上还带着点笑容的身体小动作,都让吴徵敏锐地察觉到,江珩其实是因为被吴徵看到还夸奖了过去的自己而在害羞。 吴徵忽然觉得这趟实在是来的太值了。 “太可爱了。”吴徵看着展板里的小江珩说,这个比吴徵高了好几百分的高考分数,还有那个响当当的“x大”都让吴徵发自内心的想嘚瑟,想拽着人说“看!这是我家崽崽!x大毕业生!厉害不厉害!” 吴徵拿出手机:“我能拍张照吗?” “我能拒绝吗?”江珩说。 “当然不能。”吴徵高兴地咔嚓咔嚓,对着14岁的小江珩拍了很多张照片,“哎,别人都有座右铭,你怎么没有啊?” “没想好写什么。”江珩不动声色地说,“所以就没写。” 暗地里江珩擦了把汗,内心无比庆幸,当年学校找他提交优秀毕业生资料时,正进入叛逆期的他为了表现自己“淡泊名利”的心态,把座右铭那一栏删掉了。 否则要是被吴徵看到原本那句中二的动漫台词“现在的我没有力量,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只是一具躯壳罢了”,还不得被他嘲笑到五十岁啊。 第134章 还是有点问题 吴徵在拍了好几十张照片之后,恋恋不舍地被江珩拽离了这块展板,但后面只要是展板他就一定要凑过去看一眼,还真又让他发现了不少江珩的照片,什么优秀标兵啦,升旗手啦,运动会啦,不过都是合照。 虽然没有像优秀毕业生那样的可爱大头,吴徵还是果断把这些照片都拍了下来,拍的时候还问江珩,这是什么活动,你这是在哪儿,江珩脸上带着既无奈又宠溺的表情,一一作答。 他们走到校史馆外,校史馆后是教职工停车场,教职工停车场再旁边是游泳馆,这里有几个人来来往往,但都是学校超市的员工,他们只当江珩和吴徵也是学校里的员工,没人多问。 “这边走。”江珩带着吴徵转过大半个校史馆,前方出现小小一片花园。 吴徵想,如果这片花园随便在其他哪个学校都一定会有很多学生过来,但现在是元旦假期,花园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也挺好,要是真会碰到学生,他就没法和江珩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校园里了。 花园最深处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树,看起来至少要三人才能合抱过来,江珩在这棵树前停了下来。 “这是群英的校树,在建校之前就有了。”江珩说着,指指树干上的小名牌,上面写着山樱花树(cerasus jamasakura)。 吴徵没说话,这个场景有点撕漫,尤其这棵树还是樱花。 他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青春校园番里常见的俗套场景,缤纷落花,少男少女在树下许愿,留下对未来的美好期许什么的。 “我以前没事喜欢到这里来走走,现在回忆一下,留在这个地方的记忆还挺多的。”江珩有点感慨地说。 “……你不会还在树底下刨了个坑埋许愿瓶吧?”吴徵问,要真是这样江哥的青春期可有点中二啊。 江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许愿瓶是什么东西?” “没事!”吴徵立刻摆手,“我瞎说的。” “嗯。”江珩高冷地点了点头,背着手仰望着这棵树,“我以前经常在这下面背书,看到这棵树,脑海中就自动冒出‘浔阳江头夜送客’‘环滁皆山也’之类的词。” 吴徵打了个冷战,是我错怪江哥了。江哥怎么可能是中二少年呢,在树下埋许愿瓶这种小清新的行为一看就不是江哥的画风吧。 他立刻很狗腿地点头,表达对学霸江珩的爱戴与支持。 江珩又默默地擦了把汗,当年在这棵树下面背了全部语文课文不假,不过许愿瓶……也确实存在,虽然里面的小纸条跟约定羁绊什么的都没关系,只是想让自己加油学习未来不要后悔而已。 这个秘密就和中二台词一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两个人在小花园的石凳子上坐了一会儿,江珩给吴徵讲了些在学校的故事。原来群英也不是像吴徵想象的那样全员学霸,江珩就曾经在樱花树下背课文背到睡着时遇见来散步的早恋小情侣。 因为那时候天色太晚,江珩又是靠在石凳上,背着背着他实在太困睡着了,整个人顺着石凳出溜到了地上,小情侣被他吓得半死,尖叫着跑路。后来群英中学还传出过小花园有鬼的传说。 “什么鬼啊。”吴徵笑得不行,可怜的江哥,单身狗就算了,还要被当成鬼。 “可爱鬼吧。”江珩看着吴徵的表情,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吴徵瞬间转开头,耳朵有点红。校园总是会把人拉回青春年少的时候,那会儿更加单纯,也更容易心动。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那时候,你就没想过谈恋爱什么的吗?难道也没有女生偷偷喜欢你吗?你长得那么好看。” “你想想我那时候才几岁啊。”江珩说,“班上倒是有一两个女孩子对我挺好的,但是我没往那边想。” “上大学之后呢?”吴徵问。 “上大学之后所有人都比我大四岁,你觉得呢?”江珩说。 吴徵:“……”我觉得非常感谢他们啊。 这话吴徵没好意思说,他接着问:“那你也从来没想过谈恋爱吗?我不是说想找女朋友的那种,就是……也没偶尔想过自己以后会有个什么样的恋爱对象吗?” “就像你对绫波丽那种想象吗?”江珩笑着反问。 吴徵:“……” “偶尔想过,但是没有什么具体的画面。”江珩说,“当时就觉得,想认识一个阳光点的人,因为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小时候挺阴郁的,后来慢慢才好转。” 吴徵回忆起第一次跟江珩一块儿走夜路,江珩那副一句话都不说的架势,心说直到半年前你还是挺阴郁的好么,只不过是学会了假笑而已。 但现在……应该是真的好了吧? “没想到还真给我碰到了一个小太阳。”江珩又说。 吴徵:! 突如其来的情话攻击让吴徵刚刚恢复正常的耳朵唰的又泛了红,他再一次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儿合适,只好看光秃秃的樱花树。 “我听说他们以前会到这棵树下面表白。”江珩说,“你要跟我走一遍流程吗?” “啊?”吴徵说都不会话了,结巴着摆手,“不……不了吧?” “也对,好像有点尬撩。”江珩想了想说,“那来合个影吧?” 吴徵:“?” “来都来了,你不是想看看我以前上学的地方什么样吗,现在既然看到了,还不跟本尊一起合影留念一下?”江珩带着笑说。 吴徵一想,好像还不错哦。他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幅画面,高兴地拍了下手:“来!” 十分钟后,站在优秀毕业生江珩那块展示板前跟吴徵合影的江珩:“……” 不是应该在樱花树下合影吗? 为什么是在这里? 吴徵振振有词:“你看,这块展示板上有过去的你,我身边站着的是现在的你,这就营造出了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让照片显得更有意境。” 江珩默默地往左边挪了挪,用肩膀挡住取景框里自己的毕业照。 —— 离开群英之后,两个人准备打道回府,没想到毛二果居然拒绝了和他们一起回去,说要留在小镇追逐自己的爱情。 对于这种情况江珩很震惊,他无法理解毛二果这种前一天还在为了别的姑娘寻死觅活,后一天已经俨然把新的女孩当成此生挚爱的行为。 “他就是这样子的啦。”吴徵拍拍江珩肩膀,“习惯习惯就好了。” 江珩啧了几声,摇着头。 回帝都的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两个人轮流开车,在天色擦黑时回到家。 美好的元旦假期就要结束,吴徵神情很是忧郁。 “你忧郁什么啊。”江珩捏捏吴徵的脸,“现在又没有任务,你翘班不就行了?” “我上司住在家里,怎么理直气壮地翘班嘛。”吴徵嘟嘟囔囔。 “意思是让我搬出去?”江珩佯装生气,转身要走。 吴徵一个飞扑拦腰抱住:“没有没有!” 于是从这个动作开始,两个人掀起新一轮的亲热,事后一起去洗澡时,吴徵捧着江珩的脸,一脸专注地看。 他虽然不戴眼镜,但也有一点近视,近视眼看人有个好处,就是眼神会显得分外深情。 吴徵看着江珩,然后抬手去捋他额前的头发,把他头发往后理。 “?”江珩一开始觉得吴徵是在调/情,到这一步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了,“你在干嘛?” “我想看看你剃平头什么样。”吴徵一本正经地说。 作为发表这种危险言论的惩戒,吴徵被江珩按在墙上一通折腾。直到整个人变得红红的连声求饶,江珩才终于放过他。 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江珩把吴徵搂过来,吴徵挣扎着试图逃脱束缚未果,只好任由他抱着。 江珩玩着吴徵手指,问他:“过几天是你生日了,有什么打算没?” “能有什么打算嘛,还要上班的。”吴徵说。 “我可以休年假。”江珩说,“去仙鹤之前我就跟赵所打过招呼,说元旦假期之后我要休假,应该能给我批。” “之前都没跟我说。”吴徵心里高兴,嘴上嗔怪,“那好,我也去休个年假,我们找个地方旅游,或者就在家里面窝着也行。” “你还休年假吗?”江珩说,“你直接翘班就可以了啊。” “……”吴徵看了江珩一眼,“这还是之前那个买通了所有前台大妈就是为了把我揪出来去开会的江主任吗?” 江珩望天。 但吴徵还是坚决地表示,平时翘班可以,这一次他还是要认认真真请年假,因为这是一种仪式感,江珩想想也确实该维护一下自己作为部门主任的尊严,就同意了。 于是第二天,吴徵在人力那里申请了自己今年剩下的年假,吴徵的直属领导是江珩,江珩审批通过之后,去人力那里走了下流程就ok了。 接着江珩去申请,他的直属领导现在是赵所,本来他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之前已经和赵所打过招呼,所以他找人力资源部要了表填完,上楼找赵所签字。 赵所接过江珩的表看了一会儿,这时江珩开始觉得不对,如果是签字的话,不是秒秒钟的事?赵所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太想签字的样子。 江珩犹豫着是否要试探一句时,赵所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问:“你要和吴徵同时休年假?” 第135章 谢谢 赵所的问题让江珩心里一紧,强自微笑:“是,不过最近没什么任务,部门里有苏瑾坐镇,应该没关系吧?” 江珩不知道赵所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是否别有所指,但现在他只能当做赵所是担心部门的工作不能妥善安排,因为不然他根本没办法进行这段对话。 赵所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看请假单上的日期:“和吴徵同一天开始休,又同一天休假结束?” 问题到了这种程度,江珩装傻也是不可能装下去的了。很明显,赵所是在试探什么。 赵所的试探无可厚非,毕竟同在一个部门,即使是男女之间平级的恋爱关系,也要考虑到如果分开怎么相处,工作冲突如何调解,情感会不会影响工作公平等等因素,所以不值得提倡。 更不要提现在江珩和吴徵的关系是直属上下级,性别也更为敏感。 赵所或许是捕风捉影地知道了什么,也或许只是觉得两个人走的太近,这些江珩都不了解,但他现在心里很慌。 江珩相信赵所对他没有恶意,可是他也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像之前的万所那样宠着他甚至给他打掩护。 赵所现在表现出的态度,就是以后院办会有的态度。也即在既没有关系很好,也没有关系很不好的情况下,完全中立的上级会给出的态度。 江珩不可能在赵所面前承认什么,他飞快地思索该怎样回答,然后笑着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这么做应该不违反所里规定吧?” “不违反。”赵所说着转了转手里的笔,“你自己确定要在这个时间休假就行。” 要是个其他事情被领导用这种语气暗示,江珩肯定不由分说就放弃了,但是给吴徵过生日这件事情不一样。 江珩硬着头皮说:“我确定。” 赵所“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不高兴或者其他任何负面情绪。但是赵所一向慈眉善目,所以也看得出,至少江珩这个回答没有让他高兴。 赵所没多说什么,批了江珩的年假,之后江珩又拿着这张表去找万所。今天所里刚公示了万所调任的结果,但在公文生效之前,万所依然是正所长,江珩要休假必须找他签字。 江珩进万所办公室的时候,万所正在玩一盆小仙人球,方法是拿着一把小剪刀,认真地剪上面的刺。一看就是要转岗的人了,正常的所长怎么可能在下级面前流露出如此退休老人画风的业余爱好。 “来啦。”万所抬眼看了看江珩,笑着说。 江珩点了下头,万所居然知道他要过来,所长之间消息通畅的程度又让他小小惊讶了下。 江珩把年假表递到万所面前,万所也像赵所一样,手里拿着签字笔转了半天,然后推了下桌子,于是他坐着的轮椅往后滑了一小段,椅背轻轻撞在墙上。 万所借着惯性抬头,看站在一边的江珩:“其实我没想到,赵令行居然真肯签字。” 江珩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赵所确实有权限让他改时间休年假,但江珩觉得他不会也没必要这么做。可是万所这句话又让他觉得哪儿不对,好像赵所给他批假很不正常似的。 “你知道你在仙鹤市的时候,鞠安给院里写了信吗?”万所说。 “什么信?”江珩心里一突,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你想的那种信,说你生活作风有问题,和同部门同性职工关系不正当之类的。”万所说。 江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努力用最快速度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那……为什么院办没有找我?” 他当然不会觉得院办会对他表示理解,对院办来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中还算资质不错的苗子,犯了错就可以剔除出队,不存在偏向他的道理。 “因为那封信被赵所截下来了。”万所说,“他没跟你说?那应该是怕你听了之后有压力。” 江珩咬了咬牙,点点头。 从工作的角度来说,江珩不会因为和吴徵恋爱而有明面上的损失,比如丢工作或者被降职。但如果更多人知道了江珩的取向,并且知道他跟下级搞办公室恋情,暗地里有相似的候选人时他一定会被剔除,升迁的机会也可以说是很渺茫,因为他的取向是一个大减分项。 鞠安这一手当然很恶心,可问题就是严格来说,这确实是江珩的把柄。就算把鞠安搞定了,江珩继续在所里走下去,也一样会有新的看他眼红的人不断那这件事来说他,力图断他前路。 赵所能为他压下这一次,那下次呢?如果有人铁了心要跟江珩同归于尽,赵所和万所可能为他一直拦住吗。 当然,严格来说江珩并没有犯错,他也大可以意气用事地“老子就是要和吴徵恋爱你想怎样”,但他不能不考虑如果真这么做了,赵所和万所要承受的压力。 赵所本来就没必要为他压下这件事的,压下也不会是为了宣传所,江珩再优秀宣传所离了他也不是没法运转。 而且,赵所最多就是试探一下他和吴徵的状态,在搞清楚江珩的态度之后甚至没有旁敲侧击地问“能不能考虑分手”,这说明他做整件事完全是在为江珩而不是所里考虑,这个恩情江珩不能不记。 万所打量着江珩的神情,没再多说什么,在年假表上签了字,江珩临走前深深鞠了一躬,对万所说:“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向您和赵所登门拜谢。” —— 两个人申请的年假是从第二天的周三下班开始,加上周末一共七天,吴徵的生日是星期五,周三下午四点多,吴徵就是一脸很飘的表情,想到元旦刚休息完,马上又可以休息七天,七天之后上不久的班,就要过年,整个人就是一个字,爽。 两人还没有定好到底是出去玩还是在帝都浪七天,反正也不是黄金周,假期来临再决定,也完全没有问题的。 吴徵心情很好,脑袋里面有个女声软软地唱,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但这种心情在两个人进了家门,他发现江珩心事重重的眼神之后戛然而止。 江珩自己并没发现自己眼神没藏住心情,笑着说:“我给你做饭?” “好。”吴徵点了点头,刚刚那种安心的状态已经荡然无存。 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吴徵就没见过江珩这种表情,一看这个表情吴徵就感觉要出大事。因为上一次遇见这个表情,还是会展中心濒临解散的时候。 吴徵心蓦地悬起来,惴惴不安地在江珩身边打转,他想这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江哥家里知道了他们的事,非要他们分手?还是院里给他施压,强行棒打鸳鸳? 越想越不安,但是又不敢问,吴徵虽然最近好多了但本质上还是没安全感的人,心里已经脑补出了各种bad ending,甚至出现了一幅风萧萧兮易水寒,小吴拖着行李不复还的场面,完全忘记了就算真要搬出去也该是江珩搬出去。 但不敢问还是想知道,他就继续找各种由头在江珩身边转,江珩切菜他就边看边鼓掌,帮着收拾边角料,江珩开火他就抢先一步开抽油烟机,江珩准备煮饭他立刻淘米,总之就是想尽办法粘在江珩身边。 最后江珩率先发现了不对,把鸡肉放进锅里焯水之后他把吴徵搂到身边问:“是有什么事儿吗?” 吴徵立刻就想问,但事关自己,还是问不出口,别别扭扭地说:“没。” “没事往我边上凑吗?”江珩笑着捏了下吴徵的脸。 这个亲昵的动作总算让吴徵稍微恢复了点勇气,他小声说:“明明是你,心事重重的。” “我?”江珩先是愣了下,旋即恍然大悟状,“你都看出来了?” 吴徵低着头,没说话。 意思是我不看出来,你就不想跟我说了是吗。这样一想,心里就更不开心了。 “我本来想吃完饭跟你提这事,但你好像挺在意的,要不咱们现在说?”江珩问。 吴徵听到这话手都凉了,他明知道应该不会是什么“分手”,他们在同居,他们见过家长,他们感情很好,可他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 “说吧。”吴徵闷闷地说,“你再不说我都要疯了。” 他连看江珩的脸都不敢看了,听到江珩“咔”的一声关上火,然后江珩伸手,牵住吴徵的手,而且刻意地跟他十指相扣,做出最亲密的姿势。 同居之后牵手都是被江珩拽着手腕或者扯着手,很少会再用这么甜的动作,手指交错的亲昵感让吴徵心情稍微又好了一点点。可与此同时这种安抚意味很明显的动作又让他觉得不安,毕竟死刑犯上路之前都得给他吃点好的。 两个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江珩搂过吴徵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吴徵转开眼还是不敢看江珩,即使他知道只有1%的可能江珩会跟他说他最怕听到的话,但胡思乱想不受自己控制,1%会放大成50%甚至100%。 就在这时他听见江珩说:“徵徵,你觉得我换个工作的话怎么样?” 吴徵甚至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没要跟我分手吗? 他说的啥? “换工作?”吴徵茫茫然抬头,第一次跟江珩对上了目光,“就这事?” “是啊,就这事。”吴徵的反应让江珩也愣了下,甚至笑了出来,“你脸都白了,你以为是什么事?” “我……”吴徵心里一下子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放松和羞恼啊尴尬啊种种复杂的心情,还有点气,他拍了下沙发扶手,从江珩怀里挣脱出来,又转过脸去,“你别问了。” 吴徵想自己冷静一下,他知道江珩没告诉他,肯定是因为事情还没敲定,江珩行事的风格就是没把握的时候不会说,所以吴徵不想怪他,他只怪自己,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丢人。 这时候吴徵再一次被人抱住,江珩搂着他的腰把他拉回怀里。 如果说江珩刚才是为了安抚他而亲昵的拥他入怀的话,这一次就是情真意切地紧紧把他抱住,抱得很用力。 “对不起。”吴徵听到江珩说,“我本来想着等自己把事情想明白了再来问你,没考虑到你也会担心着急。” “没事啦,你也是不想让我心烦才没跟我说的。”吴徵小声说,江珩看到了他心里那些细微的想法,这种感受比道歉本身更重要。 吴徵抓了抓江珩的手,江珩再一次回手牵住他,还是十指相扣的姿势。 “本来我确实是这么想,但我现在明白了瞒着你只会让你焦虑而已。”江珩说,“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第一时间跟你商量的,我保证。” 第136章 面试 吴徵同学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忧郁不过三秒,得到了江珩的保证后他注意力立刻转回到了刚刚江珩说的重点。 “为什么要换工作?”吴徵问。 江珩跟他讲了今天请假时的经历,吴徵听完之后,满脸歉意地说:“还是我太不小心了,要是我晚一点申请,可能就不会出这种事儿了。” “没有。”江珩摇了摇头说,“这只是个导/火/索而已,问题摆在那儿,早晚都要出现。而且说实话,就算没有这件事,我自己也想出去试试。以前我别无选择,只能求稳,可现在有了你,这个说法可能挺自私的,但是有你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也有了可以出去闯荡的资本?” 江珩所说的资本当然不是要吴徵给他投钱,只是以前他孤身一人漂泊在帝都,如果任何一步走错了路都可能被打回原形。 但现在有了吴徵,他就有了去尝试的胆量,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还可以在吴徵身边稍事喘息。 吴徵赶紧点头,能够帮助到心上人是一件让人觉得高兴的事。 “那你有想过去哪儿吗?”吴徵问,“要不要我问问我姐他们?” “别别别,抱姐姐大腿怎么行。”江珩赶紧阻止,“其实轨道展期间,邬总找过我,他自己打算做一个公司,找我去帮忙。” “轨道展?!”吴徵瞪大了眼睛,掰着手指,“都过去半个月了?你刚跟我说?” 眼看吴徵的表情慢慢向着“我要打洗李”的方向靠近,江珩赶紧解释:“一开始我真的没认真考虑,邬总他白嘴说的东西,我肯定要掂量掂量,但是最近跟他要了些资料,感觉看起来还挺靠谱的,我才开始认真想辞职的事情。” 吴徵双手抱在胸前,气呼呼地偏头,我不听我不听。 “错了错了。”江珩赶紧抱住吴徵又哄又劝,最后在吴徵愤怒的要求下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先跟他说一句,吴徵这才勉勉强强消气。 “刚刚好,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吴徵说,“要不你趁这个机会联系一下邬总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样一来,你生日就没办法好好过了。”江珩有点纠结。 “哎呀,在帝都玩也是一样的,你总不会七天每天都呆在邬总那吧。”吴徵说。 说完这话他眼皮一跳,心想好在这话不是江珩说的,要不这个假期可就彻底黄了。 好在吴徵并不是江珩,也没有被传染到旗王的属性。做事情宜快不宜慢,江珩当即联系邬总约见面,聊聊新公司有关的事,邬总很惊喜,立刻跟江珩说,第二天下午就有时间,两个人约在了邬总新公司的地址见面,很巧的是这地方离吴徵家并不远。 第二天两个人懒床之后,在早上10点起床,起床后江珩继续发挥家庭煮夫的才能,给吴徵做饭,吃过饭后江珩又过了遍之前邬总发给他的东西,准备出发去邬总的新公司。 临出门时江珩发现吴徵也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有点惊讶:“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吴徵正在系围巾,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直接导致自己被围巾勒得直吐舌头:“是啊,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可以。”江珩说,“但是我跟邬总聊的时候,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地方给你休息。” “没关系,反正离得近,我随便找个kfc坐着也是一样的。”吴徵说,“反正我就是想陪你去,比较有仪式感。” “行。”江珩笑起来,“徵徵给我加油打气啊。” “嗯。”吴徵用力点点头,小猫咪似的凑上来要抱,并且坚持猫爪在上原则,一定要自己手在上面搂住江珩脖子。 这次不是正经面试,只是去见一下邬总,而且邬总特意说过公司目前还没有装修,环境一般,所以两个人都穿了便装。 江珩穿了件黑色短款的羽绒服,牛仔裤,很大佬的走在路外侧,吴徵穿了件蓬松的长款羽绒服走在里面,露出两截又细又长的小腿,像个毛团子。 公司的位置在商业街的一个写字楼里,两个人坐电梯上去,公司在9楼,起步时期的门脸不是特别大,租了半层楼。 下电梯之后两个人按照邬总发的路线,先往左走,看见一道玻璃门,上面挂着个简易的木牌,写着邬总新公司的名字,江珩推门进去,挂在门上的感应器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 接着听到脚步声,邬总从里面的走廊转出来,看到吴徵他稍微愣了下,然后笑着招呼:“吴总监,下午好。” 吴徵赶紧回礼问好,之前接触的时候邬总是跟赵所万所他们平级甚至可以算略高一点的,更何况现在吴徵多多少少有点心虚,问过好后就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下意识往江珩身边靠了靠。 江珩不动声色地从身后扶了吴徵一把示意他别担心。同在心虚的情况下,江珩要比吴徵从容的多,对邬总说:“这次吴徵是以朋友的身份陪我过来,没有其他意思。” “我明白。”邬总笑呵呵地说,“会议室里面有沙发,吴总监要过去休息一下吗?” 邬总一口一个吴总监,叫的吴徵肝颤,听邬总的意思显然是想跟江珩单独聊,吴徵如蒙大赦,赶忙摆手说:“不麻烦您了,我下楼去喝喝茶等他……呃,等你们聊完就好。” —— 吴徵下楼之后江珩看向邬总,邬总笑笑,冲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你们两个感情挺好。”和江珩并肩走向会议室时,邬总说。 江珩听邬总这样评价,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一丝微笑:“是的。” “我老婆当年也不会跑来送我上班。”邬总颇为惋惜地说着,推开会议室门,会议室里除了桌椅之外也很简陋,只放着一箱矿泉水,邬总拿出一瓶递给江珩,“还没装修,一切从简,多包涵。” “客气了。”江珩接过邬总递过来的矿泉水,“我们也只是刚好在休假,有点空闲而已。” “哦?”邬总挑了下眉,玩笑道,“那我是不是坏了你好事?” 江珩本来想矜持一点,可有人在他面前提到吴徵,他就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根本藏不住,他带着笑说:“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好了,聊聊正事吧。”邬总拉开椅子坐下,江珩跟着坐在他身边,“你找我应该是有意向过来?” “至少是很有意向进一步了解。”江珩说着,打开随身的包拿出自己事先打印好的,邬总发给他的资料,一眼可以看见他在上面画了重点,至少是认真读过这些东西。 邬总注意到这个细节,微微流露出赞许的神情。 “你应该有不少东西想问我,我也有不少东西需要问问你,看看咱们能否符合彼此的期许。”邬总冲着江珩再一次比了个“请”的手势,“你先来吧。” 江珩点点头,把资料翻到第三页:“那就从我最关心的体量问题开始。” ——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聊了两个多小时,还是邬总的闹铃响起,才把他们从忘我的交流中打断。 两个人脸上都是挺尽兴的神情,刚刚一番交谈,彼此解答心中的疑惑和担忧。 诚然不管是江珩本身的能力,还是邬总公司所能提供的资源,对双方来说都未必是“最优解”,但刚刚的交流无比合拍,重要的是江珩发觉自己和邬总在工作理念上步调相当一致,聊起天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对合作来说非常重要。 虽然目前邬总公司那边还有些需要敲定的细节,但是两个人都已经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江珩发现至少从目前来说,他对这份工作充满了热情,这是在九院时没有见过的情况,甚至于在公司还没有彻底落成时,他已经在内心描绘出了一副蓝图。 “我们近期可以再约见自己,详细商量一下你离职和入职的时间,我迫不及待地希望你加入我的公司。”邬总说。 江珩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那明天,咱们再见一面商量商量?”邬总问。 “啊……”江珩犹豫了一下,说,“明天恐怕不行。” “怎么?”邬总一愣。 只见江珩往楼下瞟了一眼,眼中不自觉呈现出温柔的神情。 “明天他生日。”江珩笑了下说,他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邬总:……蟹蟹,有被虐到。 第137章 我喝了酒。 相比往年被家里人带到世界各地看海看极光看座头鲸的经历,今年吴徵的生日确实没有什么好记叙的。 生日前一天,陪男朋友去见新工作的老板,下午男朋友工作结束,拉着他去逛了超市,买了个一米多高将近两米的大熊,之后现场提出要求,表示想要男朋友给自己做个蛋糕。 在被男朋友拉到安全通道里捏脸之后,和男朋友一起查做蛋糕需要什么调料,反复变卦一会儿说想吃普通奶油蛋糕一会儿又想吃慕斯蛋糕和芝士蛋糕以后,再次被男朋友疯狂捏脸以示惩戒。 红着脸跟男朋友买齐做蛋糕需要的材料,之后男朋友问是想吃他做的饭还是想点餐送来家里,在男朋友醒悟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之前果断地大喊“当然是你做的”,于是一天中第三次被揉脸并跟着买菜。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寿星呢!”吴徵拎着一个大塑料袋愤愤不平地喊。 走在他前面的江珩手里拎着四个大塑料袋回过头:“明天你才过生日,今天还可以使唤。” 吴徵:quq 好吧好吧,看在柔弱的江哥拎不动五个塑料袋的份上,我拎一个也可以勉勉强强接受啦。 吴徵不得不佩服江珩一点就是,哪怕是第一次做的菜,他也能做的有模有样,不管卖相还是味道都不会很糟糕。不过他也眼睁睁地看着江珩面无表情地简化菜谱,本来菜谱上看起来刀工很复杂的一道菜,江珩随便划了两道十字刀,就开始抹腌料。 “人家不是这么做的!”吴徵不服气地指出。 “划几刀就是为了入味,不要在乎那些形式上的东西。”江珩淡定地说。 “我不管,菜谱上面的看起来比较好看!”吴徵无理取闹。 江珩突然回头,把蘸满腌料的手指往吴徵面前一戳,吴徵吓得嗷一声,战术后撤了五米,江珩淡定地整理了下一次性手套,继续抹腌料。 在吴徵的全程旁观之下,总共用了快五个小时,晚餐和生日蛋糕才全部制作完成,烤小羊排的香味从烤箱里传出来时吴徵咽了咽口水:“好饿。” 江珩于是从手边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炸豆腐,蘸了一点辣椒酱喂到吴徵嘴里。 “好吃。”吴徵含糊不清地说,中间夹杂着被烫到舌头的咝咝声,痛并快乐着把豆腐吃掉之后吴徵问,“江哥你为什么会同时做炸豆腐和烤羊排这两道菜啊,不觉得它们完全不搭调吗?” “?”江珩一脸问号地看着这个主动找麻烦的小事精,“不是你自己点名要吃的?” 吴徵无辜脸。 江珩把盘子收回来:“这两个菜确实挺不搭调的,那炸豆腐你别吃了吧?” “不行!”吴徵嗷的一声扑上去,充分展现出护食的决心。 一会儿所有菜都摆上了桌,生日蛋糕盖上了一个精致的小罩子放在一边,江珩把其他灯都关掉,只留下餐桌顶上的百合花形小吊灯,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吴徵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 “等一下。”吴徵伸出尔康手阻拦了江珩倒酒的动作,“我们点个蜡烛吧?” “烛光晚餐吗?”江珩笑着说,“也好。” 吴徵家里有烛台,就是毛二果之前住在这儿留下的那个东南亚风情的,不过还有几盘正常的圆形小蜡烛,不带奇怪的香味那种,吴徵找出来,放在烛台上:“给我个火。” 江珩愣了一会儿说:“你没有火吗?” “没有啊?”吴徵也愣了,“我又不抽烟。” “我也不抽烟啊。”江珩说。 两个人面面相觑,每人脸上挂着六个点。 没有烛光的烛光晚餐最后在百合花形状的小吊灯下进行,江珩本来说想下楼去买打火机,但吴徵没让他去,蜡烛不蜡烛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江珩给他做饭,江珩陪他吃,吴徵觉得已经足够了。 “生日快乐。”江珩举杯跟吴徵碰了一下,“今年的准备有点潦草,明年我会好好准备的。” “一点也不潦草,这是我第一次吃到特意为我做的饭。”吴徵笑着说,眼睛在灯光下映出令人觉得温暖的色泽。 江珩回忆了一下吴悠还有吴妈妈的厨艺,发现这话他竟然没法反驳。 “往年生日诚然也有些有趣的事情,但我觉得都没有这次好。”吴徵接着说,脸上带着因为喝酒而稍稍泛起的红晕,“其实相比去看极光,坐船去南极看鲸鱼,去大马浮潜什么的,还是这样一顿饭让我觉得比较幸福。” 江珩:“…………”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柠檬还是该感动还是该怎样呢。 虽然不经意发射了一波真实伤害,但吴徵说话的神情显然是很认真的,他还温温柔柔地举着杯子下了桌,走到江珩面前,弯下身亲了下他的脸,然后跟江珩碰了碰杯:“谢谢你江哥,遇到你真好。” 江珩边跟吴徵碰杯,边在心里恶龙咆哮: 爸妈太有钱了真的很难超越啊! 明年生日怎么办啊! 今年努力赚钱吧! —— 虽然巨额财产这方面很难超越,但江珩能带给吴徵的一些东西也是其他人给不了的。比如安全感,比如自信,比如—— 最终卧室里还是点起了蜡烛,成为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 摇曳灯火下,视野所见都变成了黑与暧昧的橘黄夹杂的色彩,有如老港片饱和度偏高的色调,更浓烈的橘色,更深沉的黑。世界在这样的色调之下显得细小,只余彼此,眼波缠绕。 卧室里交杂着碰撞声和喘/息声,浓情与爱意如两尾并游的鱼,池水掀起一波又一波涟漪,吴徵仰着头,死死搂住江珩。 感觉到汗水,分不清是谁,滑腻的难分难舍,痛苦又快乐,吴徵起初下意识追寻江珩的眼睛,在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这种色调下江珩的五官轮廓更显清隽鲜明,他眼中摇曳着烛火的温柔倒影,倒影里吴徵看到自己,却看不分明。 在江珩眼里看来,吴徵也被烛火镀上一层温柔的浅金色,这颜色让他看起来充满烟火气,平时羞怯的他一反常态地看着江珩,眼中像有波光,那是一池令人沉溺的春水。 这一刻他仿佛离江珩更近了,近到除了身体之外,连灵魂的每分每寸都严丝合缝地契合,没有任何距离。 这种感觉很上头,让江珩想用尽全力去占有他,去取悦他,再近一点,再亲密一点。 后来吴徵抬起手挡住眼睛,窄挺小巧的鼻尖泛着红,嘴巴微张,贝壳般的牙齿带着浅浅莹润的水光。吴徵难以承受似的仰着头,江珩俯身啄咬他下巴和脖颈,从他齿缝间碾出支离破碎的喘。 最终吴徵几乎化成一滩水,即使是水他也是腻人的糖水,粘在江珩身上,手臂无力地拢着他不让走。 江珩想起身的话自然很容易,可吴徵手臂搭在他身上,哪怕只是虚虚一扶,也让江珩毫无反抗能力。 江珩想抱吴徵去洗,可吴徵靠在他肩上时轻轻说:“还想要。” 江珩有些吃惊,打量着吴徵此刻疲惫的样子,怀疑他是不是疲劳过度导致有些神志不清。 可吴徵眼睛还是水汪汪的,脸上也仍带着淡淡的红,他主动地靠近江珩怀里,唇贴着江珩下巴,半是陈述事实半是挑衅地说:“我喝了酒。” 江珩心想,小孩子不能喝酒果然是有道理的。 他看了眼时间,凑过去吻住吴徵的唇,对他说生日快乐。 —— 冬天的太阳很低,朝向好时会非常明亮,灿烂的阳光晒得吴徵眼皮有点痛,他从睡梦中缓缓苏醒,揉了揉眼睛。 ……浑身上下都好痛。 就连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吴徵重新闭上眼睛,昨天的记忆有一点点模糊,不知道是否喝了酒的缘故。记不清最后他们做了几次,只记得自己一片狼藉,身体和灵魂几乎分离了,一半疲惫不堪,一半沉溺在灭顶的快乐。 好晒。 江珩在一边,也在睡,这是挺罕见的情况。看来昨天他消耗也很大……这件事情不能细想,吴徵耳朵有点发红。 他想拿被角蒙住眼睛,再睡一会儿,但是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江珩睡觉时把被子压住了。吴徵用力拽了两下,但体力透支后他即使是用力,也就是小猫挠痒而已。江珩却像感觉到什么,翻过身把他笼在怀里。 吴徵于是脸埋在江珩胸前,这样也好,不会被太阳晒到,又安稳地睡了一会儿。 一直睡到午后,才感觉自己血槽稍微恢复到及格线,吴徵在江珩怀里蛄蛹了两下,才发现江珩早已经醒了,在玩手机。 “午安。”江珩垂眸看到吴徵醒了,低头亲亲吴徵前额,“生日快乐,二十……” “三!”吴徵坚定地说。 “……二十三岁的徵徵。”江珩笑着把这句话补全。 吴徵拿起手机,收到了一排生日祝福,哥哥姐姐老妈变着花样发来各种祝福词,老爸依然是普普通通,朴实无华的转账庆祝法。 美好啊。 吴徵把四个五万块钱全收下,伸了个懒腰。 “明天下班时间我要去拜访下万所。”江珩在一旁说,“跟他说下我以后的打算,还有感谢他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你要一起吗?” 吴徵懒腰伸到一半,手僵住,回忆了下跟万所仅有的几次在会议室的交流。 我以后还是要在所里混的,大哥。 “不了不了,你自己去吧,爱你哦。”吴徵甜甜地说。 第138章 see you again 九院家属区不远的一个家常菜馆里,江珩和万所相对而坐。 菜是万所点的,小炒黄牛肉,上汤娃娃菜,肉末茄子煲,笋尖老鸭汤。 没有点酒,两个人要了一壶茉莉花。 “老赵说他身体不好,急着回家休息,就不来了。”万所说。 江珩应了一声,给万所倒茶。 “你尝尝这个老鸭汤,挺正宗的,有我家乡那个味道。”万所说。 江珩于是站起身,想先给万所盛一碗,万所抬手示意他不必:“你自己尝尝就行了,跟我还那么客气干什么。” 万所又笑了笑问:“小吴怎么不来?” “他以后还要留在所里,怕见面……”江珩话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下,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离职的打算,但短暂停顿后,他还是把这句话接了下去,“以后太尴尬了。” “也是。”万所点点头,抬眼看他,“那你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万所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 ——你已经下定决心离职了? 江珩有些愧疚,对谁说出这个想法都没有对万所说难受,因为入职这几年来,万所一直提携他,培养他,可以说是对他有着知遇之恩。 但正因为这样江珩更没法隐瞒万所,他点了点头。 “在这个场面下,你离职确实是比较合适的选择,前提是你有靠得住的下家。”万所说,“你考虑好后面去哪儿了吗?” “邬总要开一家公司,执照都已经拿下来了,估计今年春天开张,我去给他帮忙。”江珩诚实作答。 “初创公司挺好的,适合有想法有冲劲的年轻人。”万所评价着,忽然一抬眼,“等会儿,邬总?贸易公司那个老邬?” 一看万所满脸“这货居然挖我墙脚”的神情,江珩顿时整个人尴尬起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笔账我记下了。”万所淡定地表示,虽然看神情就知道万所是在开玩笑,江珩还是擦了擦汗。 “今天找您主要就是想说一声感谢。”江珩说着,把自己的茶倒满冲万所举杯致意,“还有就是,想跟您说抱歉。” “感谢可以,我收着了。”万所眼角笑出深密纹路,“抱歉就没必要了,年轻人嘛,想往海阔天空的地方飞,是件好事。” 江珩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点什么,可说不出,喉头有点热。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一个x大毕业的博士,到九院来挺屈才的,咱们这个地方虽然稳定,但是待遇在业内真是挺一般。”万所说,“不过你那时应该也就是看中九院稳定吧?” “我没有什么背景,长远来看,九院是最不冒险的选择。”江珩承认。 “年轻人能求稳不多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可以大胆出去蹦跶了,是吧?”万所夹了一筷子小炒肉到自己碗里。 “!”江珩一个激灵坐直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万所。 “吴徵家里很有钱,是吧?”万所说,“之前那次招标还多亏了他家里,我后面有点好奇,怎么会突然有个公司来帮忙,就稍微去查了一下。” 江珩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是吴徵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万所也没非要他接话,很愉快地吃自己的小炒肉,吃了一口表情突然一僵:“我靠,怎么是姜。” 江珩笑出声,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下来。 实际上,不光酒会醉人,在足够轻松的情况下,热汤、热茶,都一样会让人微醺。 笋尖老鸭汤汤色奶白,带着令人开胃的咸鲜味,冬天里的热汤不但会滚热肚肠,也能让人从身体到心灵,进入一种由衷的放松状态。 几碗汤喝下去,江珩也放松下来,刚进入这家菜馆,刚看到万所时,他浑身都是紧绷着的,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万所说自己的去意,但仔细想想,那天签年假时,万所应该就已经从他反应中猜到了些许。 现在一切都放松下来,带着融融暖意,坐在对面的万所穿着件卡其色的羊毛衫,身材没有像很多疏于管理的中年人一样发福,甚至显得相当精干,江珩觉得路过的人可能会把他们当做父子,如果真是这样他也不会介意。 对江珩而言,来到宣传所这三年,万所于他确实是如师如友,亦如长辈的存在。 如果说不舍,最舍不得的也就是会展中心的同事们还有万所了。 “前两年我一直很关心你的个人问题,当然我不是怕你找不到,我是觉得你工作压力那么大,晚上回家还是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应该有个人照顾你才对。看你一直没有对象,我当时心里就琢磨,这孩子该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万所顿了一下,满眼笑意:“不过我没想到,还真的是啊。” “……其实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江珩犹自挣扎着解释,虽然感觉万所不会相信。 “男孩或者女孩,在我看来其实都好,只要不给你造成困扰,两个人能好好过就行。”万所说,“吴徵这孩子我以前其实不怎么看好他,能力很强,但工作态度奇奇怪怪的,现在对他多了解了一点之后,也算是能理解他一些了。” “他其实人很好的。”江珩立马开始给自己男朋友洗白,“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散漫,但是对项目从来都很认真,而且成果也很好啊。” 万所连连点头,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知道了,瞧把你急的。” 江珩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闭嘴,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喝汤吃菜。 “年后我也要离开宣传所了,不过老赵还在。”万所说,“要说让吴徵升职,属于偏私,这种事儿我们做不到,但是吴徵自己应该也没有升职的积极意愿,其他的事情,在工作生活上,我都会以老朋友的身份拜托老赵多照顾他一点。” 江珩原本也想请求万所这件事,因为他总觉得留吴徵一个在所里放心不下,没想到万所居然主动说了,江珩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 假期结束之后,江珩新工作的事情也基本敲定,对此吴徵唧唧歪歪地表示这个假期没过好,又没有去看极光也没有去看座头鲸还没有去浮潜,逼着江珩保证以后会赔给他一个假期才算完事。 江珩和邬总约好在三月入职,为了保证诚意两人还签了份临时协议,然后去所里辞职。 江珩这样优秀的人才,而且在宣传所也算有着不低的职位,不可能说走就走,但赵所和万所当然答应了他的离职申请,也没有刻意为难他什么。 不过,考虑到还要向院办那边汇报,而且江珩手里的工作也确实需要一段时间的交接,因此正式离职的日期定在一个月后,也就是春节假期结束之后。 把具体离职细节都敲定时,距离江珩向所里提出离职申请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他从人力资源部走出来,只觉得一身轻松,轻松之余还有点不舍。 时间是晚上六点,吴徵当然还没有走,在大办公室等他,江珩给吴徵发微信说:搞定了,二月下旬离职。 吴徵回了个[小浣熊摸头]的表情,两个人同居之后,发微信的次数骤减,导致小浣熊失宠,突然间看见竟然还有点惊喜。 然后江珩有点为难地问吴徵,觉得自己什么时候把离职的打算告诉部门同事比较好。他还没有跟部门的人说这件事情,因为想想就觉得舍不得,也不好开口。 吴徵想了想说,年前吧,准备联欢会的时候跟大家提一嘴,大家都沉浸在可以休息七天的快乐中,也就不会管部门主任要离职这么悲伤的事情了。 江珩心里其实觉得不太妥,但一时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选项,于是他回复说,暂时就这么定吧,我现在过去找你。 吴徵回了个“嗯”。 走到大办公室门口时,江珩已经觉得隐约不太对,平时吴徵在的时候办公室门都是虚掩着的,可这次大门紧闭,但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自然地拉开门,大办公室里一片漆黑。 江珩愣了愣。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片星星点点的萤火,江珩彻底怔住,视线适应了黑暗,他才终于发现,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大大的蛋糕,上面插满蜡烛,像是天空中最灿烂的星辰。 江珩狠狠眨了眨眼睛,才发现推着蛋糕车的人是苏瑾。 这一刻江珩的脑袋彻底空白了,他茫然地顺着苏瑾的笑容,向她身后看,看到了丁然,吴徵,后勤小刘,子卿,晓薇,盈盈,小宋,王姐…… 整个部门的同事都站在苏瑾身后,都看着江珩。 江珩人生二十多年最当机的时刻应该就是现在。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同事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思绪万千,可是甚至都没法形成一个完整的念头。 已经下班了,这些同事都没有走,推着蛋糕在这里等。 江珩看向那块蛋糕,大大的方形蛋糕,外圈是奶油裱花,正中是用食用糖粉打印出来的一张大照片,那是一年前,会展中心被评为宣传所优秀集体时全员一起拍的合照,照片里江珩站在正中,拿着奖杯,苏瑾在一边手捧着锦旗。 照片外面,还用很细的裱花嘴画了一个简笔画的小女孩,那是去年还没有入职的梁子卿。 “主任要离职都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的。”苏瑾笑着说,像是有点埋怨,又像是怀念,“早说几天,我们也好做点心理准备啊。” 吴徵站在人堆里,心情惴惴的,他头几天就偷偷告诉了苏瑾和丁然江珩要离职的事情,于是会展部全员拉了个除江珩外所有人都在的群,筹划着如何给主任一个小小的惊喜。 他紧张地看着江珩的表情,怕江珩会生气,毕竟江珩从来不愿意把自己的事说给别人听。 江珩保持着一脸空白的表情,盯着这个蛋糕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烛泪都已开始融化,烛火在他脸上勾勒出半明半暗的阴影,场面十分安静。 就在吴徵紧张地思考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热热场时,江珩转过身,飞快抹了下眼睛。 第139章 一首朋友送给大家 春节即将来到,而且各方面的年审都已经在元旦后的加班加点工作中完成,这两周对九院员工来说,是一年中最清闲的两周了。 往年这个时候,会展中心的员工都会排队休假,反正有江珩坐阵办公室,但今年所有人默契地放弃了休假。 对此江珩又感动又无奈地表示:“你们怎么跟要给我临终告别似的。” 事实上场景跟江珩说的也确实有点像,从那天的蛋糕开始,部门各个员工想尽各种由头凑到主任办公室去。 最开始他们还会找比如“这个表我不会填”“这份报告有点问题”“主任我电脑坏了怎么办嘤嘤嘤”这样的理由。 后来就变成了“刚才发现男洗手间的洗手液变成樱花香型的了好棒棒”“主任我认为食堂菜变得难吃了”“主任我准备去买女士生发液你要带一点吗?” “……倒也不需要这个。”江珩嘴角抽了抽。 总之就这样每个人都会在主任办公室浪费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有时候一个人说着另一个人进来了,那就大家一块儿聊,要不是怕其他部门的同事看见了废话太多,江珩巴不得搬个小板凳到大办公室去开座谈会。 部门同事一致想给江珩开个欢送会,但江珩对此意愿倒不是很大,说是一块儿吃散伙饭听起来太悲伤了,他可不想看着小姑娘们哭。 “我就是换个工作,又不是远赴异国他乡了,你们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江珩说,“而且我还是做会展,说不定以后咱们还能有合作呢。” 忧伤的同事们眼睛blingbling地次第亮起,江珩笑了笑,后半句话他没有说: 我男朋友还在这儿呢,指不定哪天来接他下班就被你们撞见了。 虽然没有安排统一的散伙饭,但即将到来的宣传所新年联欢会上,部门同事还是打定主意要弄的有仪式感一点,这次江珩没办法再反驳了,不管同事们说什么,他都笑着接受。 每个部门要出一个节目,江珩之后继任的主任是苏瑾,所以由苏瑾负责节目安排,往年这种活动员工积极性都不是很高,若若学过跳舞,小宋唱歌不错,一般是他俩搭档着去唱个歌跳个舞,就宣告完事。 今年当然不一样,今年准备了个俗套的节目,是歌曲串烧。几个人一组,安排了几首不一样的歌,曲目都没有告诉江珩,江珩则被安排在压轴。 看到这样的安排,江珩眼角抽了抽,试探着问:“能让吴徵跟我合唱吗?” 苏瑾闻言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么……那啥吗?” 她一开始是开玩笑,后面慢慢就觉得,主任和吴徵之间可能真有一点点比普通朋友更亲近的关系,吴徵跑过来请他们帮忙给江珩准备一个小惊喜时,这种感觉更是达到了顶峰。 但成年人最重要的就是看破不说破,何况这种事情也没有实锤嘛。只要知道主任是好人,吴徵也是好人,苏瑾觉得就足够了。 江珩失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因为……咳,我五音不全,实在是不能独唱。”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全员都激动起来,起着哄让江珩唱一段他们听听,但江珩在这件事上态度非常坚决,甭管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就是死不松口。 最终众人只能妥协,让吴徵跟江珩合唱最后一段,选曲就是这种时候最合适的那首名曲《朋友》。 当天晚上吴徵死气白咧缠着江珩,想听他唱歌,但江珩即便是在吴徵面前,依然心如磐石,不管吴徵怎么卖萌求他,就是无论如何不肯唱。最后被吴徵磨得崩溃了,江珩给他唱了两句“祝你生日快乐”。 吴徵听完之后,沉默良久,对江珩说:“联欢会那天你对口型,我一个人来唱就好。” 江珩:“……” —— 联欢会的时间是在小年夜后一天,上午全员聚集在宣传所小礼堂,进行年度工作汇报及总结,下午就是联欢时间。 竟然还有着装要求,每个人身上必须有红色元素。 联欢会前一天晚上,吴徵坚决地要给江珩设计一下造型,江珩本来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可吴徵认真地说:“这是你最后一次联欢会了!” 江珩也就没再反驳。 当然吴徵还有一个原因,虽然已经很久没提过了,但红色可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提到红色就会兴奋地搓手手.jpg 吴徵把江珩拽到商场,给他选了件暗红色混搭黑色的印花西装上衣。 “不……了……吧?”江珩试穿之后照了下镜子,“我感觉太花哨了。” “不会啊,很帅。”吴徵高兴地拍拍江珩肩膀。 “我可没说不帅。”江珩淡定地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太花哨了而已。” 吴徵:“……”你这突然的自恋是怎么回事。 最后吴徵说,这都是你最后一次参加联欢会了,你不得震惊四座,给大家留下一个潇洒的江湖传说吗? 其实江珩觉得这段话一点也没有说服他,但可能是吴徵手舞足蹈说得太认真,也可能是吴徵眼里的热情太感染人,江珩最后还是买下了这件西装上衣,反正裤子搭黑色的,也不会太夸张。 结账的时候吴徵嗖嗖地跑过去结,还刻意挡着价签不给江珩看,江珩心想我拿到这件衣服的时候第一眼看的就是价签好么。 但这件衣服也没贵到让他没法接受的地步,而且江珩还是知道吴徵元旦和生日收到了企业家吴所卫先生的大红包的,所以他想结账,就让他结好了。 —— 宣传所的联欢会风格和很多企业的年会不同,更像是上学时的联欢会,没有大屏幕也没有酒店的大礼堂,而是在类似大教室的小礼堂里举办。 经过了所里年轻职工一中午的布置后,小礼堂一改上午严肃的风格,礼堂正面酒红的天鹅绒幕布垂落,幕布上粘着“happy new year”字样的气球,还贴着一些满是金红闪粉的年画,每个桌子边还有一些丝带束的气球,高高飘着,很漂亮。 联欢会的流程很简单,各部门表演节目,做游戏抽奖,表演节目,做游戏抽奖……这样一圈把每个部门都轮下来之后,是年夜饭环节。当然了,在所里的年夜饭不可能很丰盛,内容就是部门全体职工一起包饺子,饺子馅和皮都是食堂提供的,食堂还会做一些凉菜分发给每桌,这是每年宣传所的经典节目。 这样的年会虽然不够洋气,可有种家庭聚会的温暖味道。 宣传所每个部门分到一张大圆桌,会展中心在靠内侧的角落,他们没有也不打算张扬江珩离职的事,其他部门不关心这个,他们也只想把这次联欢会搞成跟江主任的聚会。 不过穿着暗红色西服的江珩进门时,还是理所当然地吸引了全所的目光。行政部新负责拍照的小王把摄像机扛在肩上,镜头一个劲儿往江珩这边扫。 吴徵和苏瑾是跟江珩一并进来的,一左一右,像两个小跟班,苏瑾穿了条红色的针织裙,吴徵穿了件白色毛衣,白色牛仔裤,背着一个海蓝条的白色斜挎帆布包,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小天使。 会展众人交换着疑惑的眼神。 “不是说都得穿红色吗?”梁子卿不解地问,她连指甲油都涂了红色,足见对这次联欢会的上心。 “不知道啊。”王盈盈也很茫然,她穿着一件轻lo的红色小裙子,平时王盈盈的打扮都很简单,今天相当惊艳。 杨晓薇暴躁地揪着自己红色高领毛衣领子上的毛线:“我这件毛衣还是昨晚现买的,要是被我发现吴哥自己不穿红的,哼哼哼。” 最后那三声冷笑让另外两个小姑娘浑身一哆嗦。 吴徵在杨晓薇边上坐下以后,整个人喜气洋洋的,忽然感觉被人戳了下肩膀。 “?”吴徵转过头,只见晓薇眨了眨眼睛,问,“吴哥,不是说所有人都得穿红色元素吗?你身上的红色呢?” 吴徵笑笑打开帆布包,从里面取出一团红色围巾:“喏,就是这个。” 被迫穿了上次拔河比赛发的红运动服的小宋、因为穿了火红色运动鞋上班路上被狗追的后勤小刘、平时穿衣服很素所以只能抢了女儿的红色卫衣的王姐:“……” 还可以用围巾的吗? 说起这条围巾,其实昨晚江珩问过吴徵,要不要也买件新衣服,因为新年买新衣服,好像也是很常见的事。 但吴徵认真地说为了避嫌,他不想跟江珩穿太相似的同款,所以新衣服就不用买了,买条红围巾,随便搭一下就好。 江珩是很理解那天赵所的问题过后,吴徵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所以也同意吴徵说的“不要穿得太相似”的想法。 但直到吴徵把这条暗红色围巾仔仔细细围在脖子上,江珩才发现,其实穿同款看起来像是结伴出门卖货的,反倒是现在这样穿,cp感直冲天际。 江珩都能发现的事,小姑娘们自然也能发现,穿着软绵绵白毛衣牛仔裤的吴徵站在西装笔挺的江珩身边,像是一只猫咪依赖着它的主人,最重要的是吴徵的围巾和江珩的西装居然是几乎完全一样的暗红色——这单纯是因为吴徵觉得这种暗红色比较百搭——配一脸有没有。 杨晓薇艰难地转过脸,用手背擦了擦鼻血,这口糖有点齁,这次先不跟吴哥计较了。 —— 联欢会很快开始,刚好是个周五下午,小学和幼儿园都放假了,所以不少人接了自己的小孩一起来玩,联欢会的气氛很好,有小朋友在的地方虽然吵闹一些,但一定会很热闹。 偶尔有气球爆掉的声音,会展中心的同事们喝着桃汁,吃着丁然从外面干果铺买回来的糖炒栗子还有小宋从食堂超市买的砂糖橘,聊着天。 之前每一年都是这么过。 江珩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不舍。 他像是到了这一刻,才从一场梦境中猛然惊醒。 要结束了。 虽然成功守护了这个大家庭,但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他终于也要远走高飞。 那天在烛光里他擦了擦眼睛,但眼泪没有真的流下来,坐在办公室里和同事聊天的时候,心情也总是轻松的,因为喜欢和这群人呆在一起。而且还没有到最后,一直没有到最后。 可大家坐在一起吃春节联欢会的这顿饺子,确实是最后一次了。 这时苏瑾站起身,轻拍了下手,江珩一愣,听见台上主持人说:“现在有请会展中心的同事们为我们带来《歌曲串烧》。” 江珩还有点恍惚,小宋走过他身边,拍了下他肩膀,他才如梦方醒似的,跟吴徵并肩,站在队尾上了台。 这是事先排练好的队形,上台之后,音乐响起,最先开唱的是苏瑾和王姐,她们合唱了一小段《祝你平安》,苏瑾声音清脆悦耳,王姐声音优雅温柔,合在一起很动听。 台下其他部门的同事跟着打起拍子,接着唱的是《恭喜发财》《新年好》等一系列春节期间逛超市经常会听到的,喜气洋洋的歌曲,江珩趁着没有麦,稍微跟着唱了几句,把旁边的吴徵听成了鬼畜脸。 这时最后一首《好运来》的伴奏停止,悠扬的管乐声音响起,前奏带着淡淡感伤,气氛突然从欢天喜地的春节前夕被拉回到夏日的午后,江珩猛地愣了一下,这首歌他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他之前大概知道串烧的曲目,却没记得有这首歌。 吴徵拿起麦克风,唱道:“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接着全体同事跟着一起唱了下去,这首歌叫做《祝你一路顺风》。 全场似乎都陷入了安静,也可能是江珩完全没有注意其他人的反应,他全神贯注地听着这首歌。 当其他同事一起唱起那句“深深的祝福你,最亲爱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时,江珩本来以为自己会哭一下或怎样,但听到这句歌词时他竟然感觉到一种恍惚的美好。 江珩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走进宣传所时,是一个春夏之交,阳光很耀眼,宣传所和食堂中间有一条回廊,无数紫藤萝从白石上垂落,花瓣像是动漫中的场景一样闪着璀璨的光。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同事们,那时他很紧张,因为自己是个“空降”,还是很年轻没什么资历的空降,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排挤的准备。 可走进大办公室,向同事们问好的时候,十几张陌生的脸里有人“哇”了一声说“好帅”。 本来有些紧张的同事们一下都被逗笑了,就连江珩自己紧绷的心弦都跟着这句话放松下来。 江珩有点好奇地循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个看起来很年轻,说他是大学生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男生,他冲着江珩笑了笑,笑时眼睛弯弯的,让人情不自禁想跟他一起笑。年轻人说:“江主任好,我是吴徵,设计部总监。” 接着人群中一个笑得最开心的,一看就活泼外向的姐姐送给江珩一盒曲奇,她说自己是客户部的主管,名叫苏瑾。 另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也用与她外表完全不相符的热情招呼江珩,说她是宣传部的总管,叫丁然,以后需要跟人吵架可以找她。 然后是一次又一次并肩作战的展会,全员投票参加的团建活动,有一次项目出现问题后江珩自费请大家吃火锅,可大家偷偷各自收红包把钱收齐了还给他,甚至没算他那份钱,他们说“项目出现问题,应该是主任您最难受”。 江珩脑海中蓦地出现那天晚上,大办公室里烛光下的蛋糕。 三年了,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增添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笑容还是像初见时那样澄澈,他们有越来越多的回忆,像朋友像家人密不可分。 那时候江珩有一瞬间的后悔,他想要不然我不走了,违约就违约吧,我舍不得这些伙伴。 可他们却七嘴八舌地劝江珩,要走啊,你是一只大鹏鸟,九院这个小天地根本不够你展开翅膀,他们说江主任加油,他们开玩笑地叮嘱江珩,苟富贵勿相忘。 …… 一只麦克风忽然塞到江珩手里。 他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台下一片善意的笑,接着是如潮水的掌声。 身边的吴徵左手拿着一个麦克风,右手拿着一个麦克风递到他嘴边,他跟着音乐唱完了整首歌的前半段,现在刚刚好到了副歌的时候。 江珩毅然决然地关了麦克风,然后在副歌响起时,在吴徵清澈温柔的嗓音和全员震天的合唱里,跟着唱道:“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第140章 【正文完结】 极致的欢乐过后,难免还是要回归短暂的冷清。 即使再擅长自我调节的人也逃不过失落,江珩也是一样。唱过这首歌后,他借口胃不舒服,自己跑回办公室去,想一个人静一静。 感动,怀念,不舍,种种悲喜交加的情绪冲击着他,他不想在一会儿的年夜饭上失态。 这时候有人敲门,江珩知道不会是吴徵,因为他特意跟吴徵说了,不要跑过来,等自己去找他。所以江珩对着黑屏的电脑显示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领口之后,才清了下嗓子说:“请进。” 他以为会是苏瑾或者丁然甚至万所,没想到开门进来的是梁子卿。 “子卿?”江珩有点惊讶地站起身,笑着问,“什么事?” 过去大半年,梁子卿跟江珩单独说话时还是有点怯怯地,她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江珩回忆了下,前段日子那一大波找他聊天的人里,子卿确实来的比较少,而且来了也没说过什么有营养的话题,江珩很理解,因为她只来了半年,而且江珩感觉得出她有点怕自己。 但没想到子卿居然真的有话想跟他说,还是一直没能启齿的那种。 “你说。”江珩温柔地笑了笑。 可这个笑容竟然让梁子卿更紧张了,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先是看着门口,又看着书柜,最后才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这个紧张劲儿简直让江珩以为她要表白,但理智告诉江珩,万所对他表白的概率都比梁子卿跟他表白的概率大。 梁子卿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我就是想说,祝您……那个,呃……和,就是……emmm,啊,好难说啊……” 看梁子卿别扭的脸都红了,江珩有点想笑,试探着接了一句:“我和吴徵?” “对!”梁子卿如释重负的一拍大腿,“开开心心!百年好合!生活美满!” 江珩一开始有点想笑,可心念再一转,他觉得由衷的感动。 仔细想想,小姑娘真是一直全力配合着他们俩,尤其是轨道展期间,她一边帮着打掩护,一边为了怕吴徵尴尬,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每当江珩回想起这一点他就觉得很感谢。 更别说还特意跑过来送祝福,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可爱的吗。 “谢谢。”江珩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看到梁子卿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江珩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 “什么想法?”梁子卿问。 “这些话你也应该去跟徵徵说一次。”江珩说。 “啊!”梁子卿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下坐直了,赶紧摆了摆手,“可是吴哥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话怎么可能对他说的嘛。”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才希望你去跟他说。”江珩认真地说,“你们几个小姑娘对徵徵很好,可他是个傻孩子,什么都察觉不到。我由衷地感谢你为我们做的那些事,我希望徵徵也能明白这种感受。” 梁子卿思索着,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 之后江珩就没有再去公司了,他用完了自己的年休假,在邬总的公司正式开业之前,联络了一下人脉,争取等公司开张,业绩就可以直接上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每天给吴徵做早饭做便当,接送吴徵上下班还是必不可少的。 某天下班时,吴徵像个受惊的小白兔似的跳进车里,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说:“江哥!我今天才知道一件特别可怕的事!” “嗯?”江珩挑了下眉,发动车子。 “子卿她居然知道咱们两个在谈恋爱!”吴徵夸张地比划着,“她为什么会知道啊!我的天!” 江珩强忍着不笑出声,心说不知道才比较奇怪好不好。 回程的路上吴徵一直叭叭地说,表达自己的震惊,江珩默默地打开一段相声,借此掩饰自己控制不住的笑容。 后来吴徵说,这么一想,他还是非常感谢子卿的,她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帮自己打了好久的掩护,而且一直照顾着自己没有说。他决定以后要对设计部的小姑娘稍微好一点。 江珩达到目的,心满意足。 —— 很快春节到了,春节前江珩的妈妈给他来了电话,让他回家。 江珩本来想的是自己回家去呆两天,然后回来陪吴徵,但令他意外的是,吴徵居然主动提出要陪他回去。 “真的没必要这样。”江珩抓着吴徵的手,很诚恳地说,“我家里情况跟你家里完全不一样,而且我跟他们关系很差,他们不可能给你好脸色的。” “没关系,我也就是走个程序而已。”吴徵说,“无论如何总要见一下才好,实在不行就说我是你同事就好。” 江珩其实觉得这样并不妥当,但是吴徵很坚决,他拗不过,所以还是带着吴徵回了家。 这次回家就像江珩想象的一样,并不算顺利,而且是跟江珩设想的剧情并不尽相同的不顺利,但是好在最后也想吴徵设想的那样,走完程序之后顺利离开了。江珩带吴徵去公墓见了自己生父,吴徵给他敬了杯酒。 (这部分内容考虑到估计有人不想看,正文不放了,这周的番外会更回家事件的来龙去脉,不是传统的打一巴掌锁家里剧情,但是也挺淡藤挺狗血的。) 虽然没办法得到岳母的认可有点难过,但想想江哥也一点都不认可这位“岳母”,吴徵的心情又愉快起来。 反正日子还是他们两个过嘛! —— 春节回来,江珩就彻底投入了没日没夜的工作,吴徵那边九院的工作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公司起步初期,江珩忙得昏天黑地,最可怕的那段日子,吴徵睡醒起来,桌上有早餐,可不见江珩的人,晚上回家,江珩给他点外卖,但夜里两三点他才回家。 吴徵心疼得要死,搂着江珩说你怎么还是那么拼啊,但这次江珩的回应却不像之前醉酒那次那么让他难受了,江珩笑着说我觉得我现在做的每一步都是有意义的。 转眼时间进入夏天,江珩终于没有那么忙了,甚至时不时能接吴徵下班。 在一周第四次在九院大门口碰到江珩之后,苏瑾无奈地表示“我们真觉得之前那么精心的欢送你是在浪费感情,这不是还每天在我们眼前晃么。” 对此江珩哈哈大笑。 相比江珩生活和工作上的动荡,吴徵的日子则显得四平八稳,苏瑾接任会展中心部门主任之后,依然对他睁一眼闭一眼,只是吴徵翘班翘得太过分了她就说“我去找江珩告状”,吴徵就会秒怂,耷拉着耳朵跑到会议室开会。 因为之前有一次苏瑾告状之后,吴徵一个周末没下得了床。 24小时不间断体罚谁顶得住啊! 时间继续推移,夏末秋初时,新一届轨道展开始招展,动员会议是苏瑾、吴徵、丁然和简容晖四个跟赵所,还有贸易公司的负责人一起开。 顺带一提,会议部现在已经被并入会展中心,但是他们的办公室还在楼上,鞠安离职之后,简容晖接班,令人讶异的是他跟会展中心其他成员配合得还蛮好。 这是个炎热的下午,办公室里空调开的很足,赵所这段时间身体状态似乎越发不好,人常常显得疲惫,但今天不知为什么颇有精神的样子,可能这就是职场人面对大型会议的心理素质。 但很奇怪的是,邬总今年没有来。 “今年的轨道展有一个消息要告知各位。”赵所看着众人的表情说,“今年因为档期冲突的问题,贸易公司不会跟我们合作了,我们换了一家公司来合作招展。” 吴徵皱了下眉,贸易公司在业内很靠谱,不知道如果换一家的话,会不会出新的幺蛾子。 “这是一家新公司,但最近在业界势头很猛,我们考察了一下觉得对方资质还算不错,跟院办报备之后院办答应给对方一个合作的机会。”赵所说,“对方也很有诚意,直接派了大boss来参加我们的动员会。” ……? 赵所说话时的表情让吴徵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那个瞬间他先看手机,接着跟苏瑾和丁然交换了一个“wtf?”的眼神,接着三个人一起看向门口,一头雾水的简容晖于是也跟着看过去。 赵所拍了下手:“那大家一起来欢迎一下这位新的负责人——” 吴徵苏瑾丁然极其配合地鼓起了掌。 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简容晖:???一个新负责人而已你们怎么肥四? 会议室的门“咔嗒”一声开了。 那张熟悉的脸让简容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江珩从容地走进这间熟悉的会议室,走到以往自己座位的对面,赵所的身边拉开椅子,然后冲众人点头致意:“大家好,合作愉快。” 其他三个七手八脚地扶简容晖起来,一个个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 江珩,或者说江总,公事公办的和其他人在会议桌上开完了整场动员会,到最后简容晖好像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 其实不要说简容晖了,会展部的其他同事也都很震惊,因为这件事江珩没有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过。 吴徵全程内心都是“卧槽?!”,他知道江珩好像在事业上小有成绩,但没想过短短半年间他就把一家初创公司抬咖到了能和九院合作的地步。 我男朋友就是牛叉! 就在走神的时候,吴徵听到赵所问:“江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吴徵看向江珩,刚好这个时候,江珩也看向他。 “还有一句话,想说给吴总监。”江珩笑了下,阳光下像有一池春水在他眼中融化。 “跟我合作的话,不可以翘班哦。” 第141章 【番外一】【慎买看简介】春节 江珩接到老妈打来的电话是在大年二十八。 这通电话其他时候他都可以考虑着装看不见,但这是他亲妈,马上要过年了,中国人传统里,亲情永远是血浓于水化不开的感情。 所以江珩还是接了这个电话,接电话时吴徵小心翼翼却坚定地握住了他手。 老妈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时,听起来热情洋溢。 “珩珩,今年回家过年吧?”老妈说。 江珩尽量压住内心因为老妈这种不正常的热情语气产生的疑虑,问:“你想让我回去吗?” “不想让你回来我给你打电话干嘛?”老妈说,“那你这两天回来吧?妈炖肉给你吃。” “好。”江珩谨慎地点头,等着他妈开口要钱。 没想到他妈居然完全没提要钱的事情,跟他约定好回家的日期就挂了电话。 江珩放下手机后,整个人发怔。 “怎么了?”吴徵摇摇江珩手腕。 江珩给吴徵讲了刚刚的电话,也讲了自己的推论。现在他也学会了依靠吴徵,在吴徵面前不会再隐瞒什么。 “阿姨也可能就是单纯想自己儿子了呀。”吴徵听完之后说,“她的态度也没有特别好,就是正常母亲的态度吧,江哥我觉得你是想太多了。” 是吗?江珩不置可否,他觉得自己的母亲根本不会像吴徵说的那样,或者在她眼里只有他弟弟张金鹏才是她亲儿子,江珩不过是一个atm。 但他又想相信吴徵说的话,他希望事实是吴徵说的那个样子。 “对了江哥,春节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吧。”吴徵又说。 这句话一下让江珩震惊的把老妈那通电话都给忘了。 “不行。”江珩斩钉截铁,“我老家在农村,你知道农村对同性恋是什么看法吗?我不怕别人说我什么,但是他们也会说你,甚至还可能会有些过激的行为。” “我们不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就好了嘛。”吴徵说,“就说我是你的同事,跟你是老乡,你工作上帮了我,我顺路过来看一眼。晚上我也可以自己去县城里面找地方住,你第二天走的时候来接我就好了。” 江珩皱着眉问:“什么都不说的话,你跟我回家的意义是什么?” “不管是以什么身份,我总觉得还是要见一下你的家里人才好,就算是一种仪式感吧。”吴徵说,“虽然我知道你跟家里关系不好,家里也管不到你,但……总之还是想见一面,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江珩捏吴徵的脸,把吴徵捏的龇牙咧嘴:“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最后不知道是吴徵的执著还是他那略有些做作的苦情语气打动了江珩,江珩把吴徵带上了回家的车,但一路上他都在说:“想回去随时跟我说,给你买票回去,你真的不要对我家里怀有任何美好的幻想,他们根本不是淳朴的农户,也不是什么真善美的老百姓,我太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了。” 吴徵嗯嗯啊啊地点头答应,应到最后打起了呼噜。 江珩:“……” 他忽然有了一种抱着小羊羔进狮虎山的感觉。 没办法,小羊羔非要去,那就硬着头皮闯吧。 江珩老家是在帝都附近省一个并不发达城市的附属县的农村里,单看这么多层后缀就知道这地方发展的不怎么样,村子依然是土路,一排排整齐的小瓦房。 “乡亲们人都还行,但是我自己家里人就……哎,没法说。反正你到了我家千万千万别说自己有钱,就说你月工资两千块。”江珩殷殷嘱托,他可真怕万一老妈跟吴徵借钱,他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吴徵茫然地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江珩家在村头,江珩敲开院子门之后把车停进去,吴徵终于见到了江珩的亲妈,继父还有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从外表上来看,看不出什么,江珩母亲甚至挺漂亮,虽然因为疏于保养,整个人看起来很苍老,但五官的底子仍在,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三个人看到吴徵从车里下来时,也愣住了,尤其是江珩的弟弟,脸色瞬息万变,看看江珩,看看吴徵。 吴徵赶紧上前鞠了个躬:“叔叔阿姨好,我姓吴,是江哥的同事,老家在隔壁县,跟江哥算是老乡,我是今年新来的,工作上承蒙江哥帮助,所以心怀感激,过年特意跟他来看看您二老。” 这台词还是车上跟江珩反复排练的,江珩觉得编的有点尬,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就凑合了。 好在江珩爸妈年纪大了,对城市里的工作关系也并不了解,因此对吴徵的说辞信以为真,他们热情地邀请他留下来吃中午饭,吴徵立刻颠颠跑过去从后备箱拿出来之前跟江珩一块儿去商场给二老买的各种保健品、点心、甚至还有热水袋、衣服等一堆林林总总的东西。 江珩走在前面,跟爸妈说着话,吴徵跟在后头,虽然听不太懂江珩爸妈的方言,但心里美滋滋的。 这时吴徵一回头,发现江珩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直盯着他看。眼神中带着种洞察感,这神情让吴徵立刻有些心虚,慌里慌张地冲张金鹏笑了下,立刻又跟上江珩的步伐。 大年三十的中午,堂屋里摆着刚剁好的饺子馅和和好的面,等着一会儿包饺子,午饭有炖好的猪肉和柴鸡,闻起来非常香,而且农村大锅土灶烧的菜有一种跟家庭小灶不同的风味。 吴徵看什么都新奇,主动去帮忙,但江珩就不一样了,他对这里太熟悉了。不知为何江珩神情还有点凝重,可吴徵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跟江珩咬耳朵,他也不好意思在江珩妈妈面前给江珩发微信,显得很不尊重人。 吴徵说帮着端饭,被江珩妈妈拒绝了,但是江珩被叫去帮手,一家人挤在小厨房里时,江珩问:“舅舅他们呢?今年没来?” 江珩妈妈那个年纪,当然不是独生女,他有三个舅舅,往年过年中午会一起吃团年饭,晚上再各回各家,江珩跟这几个舅舅关系也很普通,联系方式都没有,但是没看见人,还是叫他觉得有点反常。 “他们不来了。”江妈妈往大碗里盛着肉,很淡定的说。 “为什么?”江珩追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江妈妈这几天来终于表现出一次跟以往相近的脾气,“意思是相比亲妈你更想见到那几个舅舅是吗!” “都差不多。”江珩淡淡说。 到这时候他终于断了念想,确认他妈并没有转性,三个舅舅都不来,这在人情联系极为紧密的农村非常说明问题,最主要的是他妈不敢告诉他为什么,说明是她自己的原因。 江珩询问地看了张金鹏一眼,张金鹏会意,说:“哥,盛完饭你陪我去院里打桶水。” 江妈妈又瞪了张金鹏一眼,两个人默契地装无辜,江珩把饭盛好端进屋,又嘱咐了吴徵一句,立刻到院子里找张金鹏。 “妈跟几个舅舅怎么回事?”江珩压低嗓音问。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常年在县城,也是刚回来,这个你知道的。”张金鹏说,“但是我听说妈和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再也没联系。” 江珩拧着眉,舅舅们都不住在这个村,但一直关系还可以,为什么会突然吵架? 吵架的原因和妈管他要钱以及异常热情地叫他回家,甚至对他带回来的陌生客人都很友好有没有关系? “哥,我也想问你个问题。”张金鹏又说,“你和那个……那个同事,是怎么回事?” 江珩没立刻回答,看了张金鹏一眼。 张金鹏对这个哥哥自来有点敬畏,他低下头说:“我没见过,但听说过,但是我感觉你和他的关系有点……好。” 江珩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向张金鹏坦白,他笑着拍拍张金鹏肩膀:“你别多想。” 午餐时间,江妈妈依然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尤其是对吴徵。吴徵受宠若惊,虽然江妈妈口音很重,交流有点障碍,但他天生可爱,很招长辈喜欢,言笑晏晏地把江妈妈逗得喜笑颜开。 吃过饭,吴徵就说要走了,之前跟江珩商量好,为了不让江妈妈起疑他一刻也不会多呆,没想到江妈妈很不舍地攥着吴徵手:“好孩子,再呆一会儿吧。” 吴徵顿时犹豫了,要知道他走了就得去县城宾馆一个人呆着,小地方的大年夜,所有店铺都关门,他真的是住一个寂寞,能和江珩多呆一会儿也是好的。 江珩抿了抿嘴,他也很心疼吴徵,可是不能冒被家里看出来的风险。他的聪明从爸妈那里都有遗传,所以他跟亲妈斗法的时候从来不敢小看她。 江珩谨慎地说:“他还得回自己家的,没办法多呆。” “给家里人打个电话,稍晚一会儿回去。”江妈妈说,“我早点做晚饭,你吃过再走,赶得及回家吃饺子就好了嘛。” 吴徵又眼巴巴看了看江珩,江珩心一横,想,无所谓了,左右不过要钱和试探取向两码事,要钱的话,他给爸妈包了两万红包,试探取向的话,他妈要是真说吴徵什么,或者过分了想动手的话,他寸步不离地呆在这儿,谁也没法把吴徵怎么样。吴徵一个人在县城的小旅店过年三十,确实是太凄惨了。 “也行。”江珩看了吴徵一眼,“你跟家里说一声,家里没问题的话,稍微在这边多呆一会儿,晚点我送你回你那边。” 吴徵立刻点头,不敢有太多反应。 吃过饭一点多,吴徵盘腿坐在火炕上看剧,江妈妈叫江珩出来说话,江珩不想去,可也觉得必须得去,于是跟吴徵说在这儿乖乖等着,然后去小屋找他妈。 “今年在帝都过得怎么样?”江妈妈问。 “还好,就那样吧。”江珩谨慎地回答。 江妈妈和江珩一向不睦,对于江珩这样冷淡地说话,她罕见地表示了通情达理,然后她直截了当地问:“那个姓吴的小孩是你什么人?” 江珩心里一震。 江珩勉强控制住自己全部表情,硬着头皮迎上老妈的目光:“我同事啊。” “你同事是你老乡。”江妈妈说,“但是他连咱们这儿的话都听不懂?” 江珩的心一瞬间凉了。 果然,妈刚才是在试探,吴徵的演技也实在不好,应该说破绽百出,只要她有心就一定可以发现端倪。 怎么办。江珩脑子飞快地转,如果妈妈要揍他那就揍吧,只要别欺负吴徵就好。 他本来这次回来,其实也是准备出柜的,只是没想到会带着自己的小对象一起出柜。 没想到江妈妈居然挺和蔼地叹了口气:“大过年的跟你跑到这儿来,小伙子挺不容易。” 江珩一愣。 “留下吧。”江妈妈说,“吃个饭,大家都装什么也不知道,明天你们早点走,别再让我看见他。” 这次江珩彻底傻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他妈这个视角来看,这句话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过年同桌吃饭,就是……认可了吴徵。 江珩心里一阵狂喜,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真的这么简单吗? 多年来和老妈较量的经历让他对此存疑,可老妈现在的态度,那种宽容理解,那种母亲的慈爱,那种无奈的容忍,是江珩梦寐以求想拥有的。 他不想相信这一切是假的。 所以江珩问:“你为什么要跟舅舅们吵架?” 江妈妈听到这话,把手放在江珩肩膀上,多久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身体接触。 “你有你的秘密,妈也有妈的秘密,好么?”江妈妈说。 江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懵懵懂懂点了头。 回房间的时候,江珩走路走的浑浑噩噩,他甚至理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妈轻而易举看穿了他和吴徵的关系。 妈接受了? 好像突然之间,他和妈的关系变缓和了。 可是……妈和三个舅舅决裂了。 这种缓和是真的吗,这种接受又是真的吗? 一整个下午,甚至直到傍晚,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俩,江珩爸妈住的瓦房有东西两个卧室,他们俩在东卧室,江珩想去帮忙做饭,又被他妈赶了回来,小声说让他陪着吴徵。 江珩心里更煎熬了。 他太想相信他妈,可内心深处他又觉得,这一切是没有道理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即使是“妖”,是一场幻梦,这个幻梦也太美好了,平平淡淡的家庭生活,这是江珩曾经无比渴望却无法拥有的,他很想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想要闭着眼睛躺下去,可身体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放轻松。 吴徵悄悄问他,到底怎么了,江珩悄声跟吴徵说了,吴徵笑着安慰他说,不会的,世事哪有这么险恶,那可是你妈妈啊。 江珩咬着嘴唇,过了很久才叹口气说,希望如此。 又过了会儿开始烧饭,江妈妈还是体贴地没让他们俩出来帮手,但是家里居然没有酱油了,江妈妈打发张金鹏去买,村里的小卖店关门了,只能去县城。 吴徵主动地说:“我们开车去县里吧?” “不用不用!”江妈妈立刻把吴徵按了回去,“你是客人,在这儿坐着就行!珩珩你也别动,陪你同事!” “谢谢阿姨。”吴徵说,他是真心觉得江妈妈没有江珩形容的那么可怕,虽然市侩了一些,但人还是善良的,他觉得江珩和江妈妈之间应该有误会。 可江珩却一直皱着眉头,神情看起来更焦灼了。 意外一桩接着一桩,刚发现没酱油,江妈妈又因为做菜太用力,把锅铲撅了。锅铲只有一根,只能赶紧出去买,吴徵再次试图帮忙,但又被江妈妈拒绝了,这次她说:“我们俩去买,你们在这儿等着就行。” 接着她用木勺盛了一碗炖菜给吴徵:“饿了就先吃点这个,等我们回来。” 说着江妈妈就和江珩继父一块儿走了,顿时小瓦房里就剩下江珩和吴徵两个人,还有一口熄了火的大锅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炖菜。 冬天农村很冷,窗户外面绷的纸都被冻满冰花,窗户里面结了一层霜,在这样半透明的情况下往外看,可以看到墨一样的夜色,还有满天星斗,左右有狗叫鸡叫人声,对比之下,显得他们俩这房子有点寂寞。 吴徵打破沉默:“做年夜饭做成这样,也太尴尬了吧?” “不对。”江珩说,“这件事绝对不对。” 吴徵一愣:“为什么?” “我说不出来,我也不知道把咱们俩单独留在这儿能怎么样,但就是……太怪异了。”江珩站起身,焦灼地在屋里踱步,“我觉得特别不安,要不我们别呆在这儿了。” “江哥,我觉得你真的想太多了。”吴徵说,“这是你家,你亲妈啊,你为什么不相信他?” “我比你更想相信她好吗!”江珩声音突然高了一调。 吴徵吓了一跳,江珩喊完这句话也愣了几秒,才慢慢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吴徵摇了摇头,心里有些难过,不是难过江珩吼他,他说不清楚自己在难过什么。 吴徵拿起那碗猪肉炖粉条,夹起表面上的一块肉递到江珩嘴边:“江哥,你吃点东西吧,天气太冷了,吃些热的心情会好。” 江珩“嗯”了一声,低头就着吴徵筷子要吃,可就在即将咬下去的前一秒,他脸色忽然变了变。 “放下。”江珩说,语气忽然变得非常非常冷。 那种冷不是故作冷淡,而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和绝望。 吴徵手不自觉跟着颤了颤,发现江珩连脸色都变了。 他茫然地把这块肉放下,江珩拿过筷子拨了下这块炖肉油亮的枣红色肉皮,出乎吴徵的意料,肉皮竟然被拨起一条缝隙,即使是吴徵都看得出来,这是一道刀口。 为什么炖肉要在肉皮和肥肉中间切一道刀口?而且还是非常隐蔽的那种,吴徵完全没有看出来。 江珩脸色变得更难看,他顺着刀口直接把整块肉皮划了下来。 肉皮剥落,只见亮晶晶油汪汪的肥肉上,静静躺着四颗半粒的白色小药片。 “……这是什么?”吴徵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语言能力。 江珩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的可怕。 大概率是安眠药,其他药他爸妈也弄不到。 不管是什么,会被特意藏在炖菜里面,希望人不小心吃下去的药片,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江珩妈妈给他们下/药。 吴徵脑子里像有道雷在轰响,因为太过难以置信了,他甚至没有什么真实感,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手在抖。 江珩的脸色极其苍白,神态却显得很淡定,也或许是极度的愤怒和绝望,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时,江珩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张金鹏。 江珩飞快地按下了接听和免提,张金鹏紧张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哥!你在哪儿!” “在爸妈这。”江珩冷静地说,“有什么事吗?” “爸妈跟你在一起吗?”张金鹏问,这时候吴徵听出来,他声音竟然也在抖。 “不在。”江珩说。 “快走,哥,你们俩现在赶紧开车走。”张金鹏说。 “为什么?”江珩问。 “我刚刚知道,我爸欠了一笔赌/债。”张金鹏说,“他们想用你的车来还。” —— 江珩瞬间站起身,拽了把吴徵的胳膊,吴徵也在听到“赌债”这个词时才终于恢复了身体的全部功能。 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穿上外套拿起包就往门外走,走的时候江珩没有挂电话,他问张金鹏:“具体什么情况?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到小超市,听见卖菜的在讨论,说咱们村的张家欠了好多钱,张家的媳妇跟他三个弟弟因为借钱闹掰了。收银员他弟是收债的。”张金鹏深吸了口气,像是为了平定自己的颤抖,然后说,“他们还说,前两天张家终于答应,要拿今年新买的轿车先抵一笔赌债,我一想,我们家哪来的汽车?不是只有你开回来的这一辆吗?” 这句话在夜风中像把冰冷的刀,听到时吴徵刚好看向自己停在前院靠门处的轿车,轿车在夜色中披着薄薄一层冷光。 想起碗里那两片药,吴徵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所以说,那些所谓的理解,哄劝,容忍,善解人意,全部都是为了稳住他们,留下这辆车的骗局。 所以说,妈从来都知道江珩想什么,要什么,她只是单纯的不肯给而已。 只是单纯的算计到了自己儿子头上而已。 江珩身子晃了晃,吴徵慌忙扶住他,江珩摆摆手,拉着吴徵飞奔上车。 “哥,你是不是在外面!”张金鹏慌里慌张地喊,“你什么都别管了!快走!我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我知道。”江珩依然格外冷静地说,“先挂了。” “嗯。”张金鹏说,“哥你安全了跟我说一声,你要是信不过我的话,回了帝都再联系我也行。” “好。”江珩短促地说着,挂了电话看着吴徵,吴徵以为他会崩溃,可这一刻江珩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无比冷静坚决。 “你热车,快。”江珩说,“我想办法把这个门打开。” 农村的铁门是内外两道锁,不用想也知道江珩爸妈走之前把门从外面反锁了,这时从后院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催债的。 或者说,是来抢车的。 江珩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前院大门锁死了,他不知道怎么开,如果跟这群人碰上面,那可能不只是丢一辆车的问题。江珩想实在不行就让吴徵用撞的,小轿车开足马力撞开一扇门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太危险了,车很可能失控撞进对面院子,这种程度的车祸会有生命危险。 后院已经从敲门声变成了撞门声,毫无疑问那群人很快就会破门而入。 夜晚很冷,但江珩的前额和后背上全是冷汗,他以为回家只是一部家庭伦/理剧,可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可以出现在警匪片里的情节。 大铁门有一道一厘米多宽的门缝,可江珩没办法把手伸出去,即使对于树枝来讲门缝也太窄了。 筷子!江珩猛地想到,可以去拿筷子! 但现在折回去还来得及吗?会不会跟那群人撞上? 就在江珩决定拼一把时,一眼看到地面上有一根长长的簪子。很老的木簪子,筷子改的。 很熟悉。 小时候妈妈很喜欢戴。 这些想法都像流星一样在江珩脑海中划过,他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手一直在抖,听见后门在一声巨响中被撞开又被淹没在烟花爆竹声里,他把簪子探出门缝,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簪子挑开门闩。 “铛”的一声,门闩落下,江珩拼了老命推开大铁门,铁门还没有完全开启时吴徵已经一脚油门轰了出去,车擦剐着沉重的铁门驶出院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车的左后门开着,江珩立刻跳上去,关门的一刹那他回头,夜色中刚好看到一个人从自家房子里走出来,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江珩在这一瞬间所有力气都没有了,连思维能力也中止了,他跪在座位前的地上,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吴徵开车,不知道要去哪儿,茫然地随着有光的地方去,往远方去。他担心地看后视镜,里面没有江珩的身影,他紧张地问:“江哥,你还好吗?” “能扛住。”江珩说。 可他的声音已经哑到几乎没有声音了。 不要说江珩了,就连吴徵都没法理解,几近炸裂,他想知道江珩妈妈给菜里下药时考虑过他们两个的性命吗?回想起那让人心惊肉跳的敲门声他就脊背发凉,对江珩来说这种感觉只会更痛苦,因为想害他的人是他亲妈。 高速路上终于出现一个收费站,这才让吴徵发现自己已经开到了县城最临近的城市。他过了高速之后在应急停车道停下,现在两个人都疲劳过度加上惊吓过度,不可能连夜开回帝都。 “我在城里找个酒店好吗?”吴徵问江珩的意见。 “都听你的。”江珩说。他现在的声音让吴徵心都要碎了。 吴徵在导航定位了个酒店,开车过去,路上他听见江珩打电话,估计是跟张金鹏,江珩的话很少,除了“嗯”“啊”这种语气词之外他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报警”,一句是“我相信你”。 三十分钟后两人坐在酒店房间里,没有开灯,江珩进了屋后就往窗边的位子上一坐,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 “对不起,之前不该劝你那些。”吴徵说着,从背后紧紧搂住江珩,“我太圣母了,我没想到会这样。” “不是你圣母,是他们太……”江珩没说下去。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沉默着凝伫着,过了好久,吴徵忽然感觉烫人的水珠落在自己手背上。 “江哥。”吴徵低低喊江珩,想安慰,却不知道能安慰什么。 被自己亲妈算计这种事真是可以安慰的吗? 江珩抽了下鼻子,放弃了掩饰自己哭过的事实,他抹了抹眼睛才说:“我之前就听人说,一旦沾上赌家人就不再是家人,现在我相信了,真的是这样。” 吴徵只能更紧地抱住他,他想说虽然你没有那边的家人,但你还有我。 “我让我弟报了警,我不会再回去了。”江珩说,“从今天起,他们是生是死都跟我无关了。” “嗯。”吴徵点着头,努力想给江珩冰凉的手增加一点温度。 “真的有点逗。”江珩感慨似的又说了句。 吴徵听到这话,把脸贴在他背上,小声却坚定地说:“你还有我。” “谢谢你。”江珩反握住吴徵的手,闭上眼睛。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谢。 如果没有吴徵他撑不过这个晚上,一定会崩溃的。 他没想过自己的继父会成为一个“赌狗”,更没想到他妈居然毫不犹豫地把算盘打到自己身上。 如果非要说有一点安慰的话,院子的前门本来有一道大铁锁,但是没锁上。 江珩他妈一直心细如发,却落了一根簪子在门前。 肉皮里的安眠药藏得挺深,却不是一点也看不见,而且仔细想想,如果吃到大概率能尝出味道。 这些都放在一起就不像是个巧合,或许可以说成是江珩妈妈对他还有一点爱的仅存证据。 但也不过是让江珩不至于对她恨之入骨而已。 江珩又缓了好久好久,黑夜渐渐把他濒临崩溃的情绪平复,能清晰感觉到身后拥抱着他那个人的轮廓和温度。 “明天去看看我爸吧。”江珩说,“我亲爹。虽然他没法招待你,但至少不会害我们。” 感觉到身后的吴徵松了口气,然后放开他,磨蹭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满怀关切疼惜和爱意的拥抱。 —— 初一早上墓园里有不少来祭拜祖先的人,吴徵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昨天很晚了江珩都没睡,吴徵想陪着他不睡,江珩不让,说还指着他开车,吴徵为了两个人的生命安全着想就乖乖睡了,醒来看到江珩还是坐在床边,想来一夜未眠。 吴徵很担心江珩的状况,但又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江珩现在的反应还在正常范围,他过分干预反倒不好,于是按照江珩的要求,早起开车到墓园。 临近墓园,才看到江珩的神情稍微宁静下来,吴徵舒了口气。 江珩生父的墓在墓园一个小角落,很不起眼,相应的也很安静。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虽然不够江珩帅气,但清雅温和的气质却和江珩极相似,甚至让人只是看着照片上微笑的人就有种宁静的感觉。 江珩在墓前呆了很久,絮絮地跟父亲说话,又以水代酒跟父亲对酌。他给父亲介绍吴徵,说这是我的恋人,我想和他共度一生,希望得到爸爸的祝福。 听到江珩这样说,吴徵怯怯抬头看江父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依旧温和地微笑着,像是在说,那你可要照顾好我儿子。 我会的。 吴徵看着身边江珩的侧脸想。 我会是他的恋人,也会是他的家人。我会尽我所能爱他,待他好,一如他待我。 天空飘着细雪,吴徵往江珩身边靠了靠。 江珩看他一眼,笑笑,把面前的两个杯子倒满水。 然后在父亲温柔的注视下,和吴徵喝了一个交杯酒。 第142章 【番外二】结婚 在吴徵跟江珩恋爱两周年纪念日时,结婚这件事终于被正式提上日程。 关于“结婚”这件事,其实江珩和吴徵一开始已经达成了共识: 办不办酒都没那么重要,过日子嘛,最重要的是相伴相守。 然而在一个月内被吴悠吴律每天早中晚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式的“关心”到底婚期定在什么时候,结婚地点定在哪里,想举办什么样式的婚礼,邀请多少宾客几百次之后,某个初夏暖洋洋的周末,江珩和吴徵终于一脸绝望地摊在家里沙发上,一人抱着一本世界旅游地图册,生无可恋地翻。 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有一种结婚典礼叫你家里人觉得你想要个盛大的结婚典礼。 “找个海岛?”江珩翻着手里的小本本。 这两年邬总的公司发展得不错,江珩也作为合伙人分了点股份,每年展会旺季就满世界地飞,越来越有成功人士的派头。 “不要,去腻了。”吴徵说。 江珩:“……”惹不起,惹不起。 “去澳洲?”吴徵饶有兴趣地念着介绍词,“享受南半球独一无二的灿烂风光,与考拉和袋鼠共舞。是不是还可以躺沙滩上度假,感觉蛮不错的哦。” “现在澳洲是冬天。”江珩无情地指出。 吴徵的澳洲度假梦碎,忧伤地缩在沙发角里咬手绢。 两人这么父相桑害了好几轮之后,最终决定一人翻页,一人喊停,翻到哪他们就去哪结婚。 “会不会有点草率了?”江珩问。 “缘,妙不可言。”吴徵说。 于是,江珩闭上眼睛翻书,吴徵转过身去捂着眼睛数数,数了二十二个数之后吴徵大喊了一声:“停!!!” 两个人一块儿停住动作,接着江珩缓缓睁开眼睛。 地图册这一页的主图是一座大大的,朱红与金黄色交相辉映的古典宫殿建筑群。 建筑上方,蔚蓝的天空上印着四个大字: 华国——帝都 吴徵:“……” 江珩沉默地凝视着页面这个上离他们家开车不到半个小时的闻名中外的世界文化遗产建筑群,过了半天才说出一句:“缘,真的是妙不可言。” 吴徵扶额:“要不咱们再重新试一次吧?” “试下去就没完了。”江珩说,“在本地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协调大家的时间。” 选定了举办婚礼的城市之后,下一步是地点。 两个人在城里的各家大酒店挑选。 吴徵皱着眉,挑挑拣拣:“这家装潢可以,但是小菜做得太烂了,那个凉菜简直像是我姥姥年轻时候就拌好了在坛子里放到现在一直忘了吃的味道。” 接着又挑另外那家:“这家菜做的倒是很好吃但是装潢太没品味,连我小学的音乐教室都不会用这种墨绿色的天鹅绒。”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打电话过去一问,婚宴排期已经到了一年后。 吴徵心态爆炸,朋友圈发了一串“啊啊啊啊啊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吴悠光速打来电话嘘寒问暖,问清事情原由后,吴悠贴心地提示:“你们完全可以去找老爸老妈租房办婚礼啊。” 众所周知吴所卫是一位很有钱的企业家,但是当江珩站在他的花园小别墅门口时,不得不把自己对财富的认知又刷高了一层。 “该弄个什么样的婚礼现场比较好呢?”江珩单手托着下巴,站在空旷典雅的前厅里,四处打量。 “魔法!游戏!二次元!”吴徵在边上一个一个往外蹦词儿,“传统的我觉得也不错,要不就古风?” 江珩看了他一眼,突发奇想:“要不你给出几套设计方案吧。” 吴徵:“???” 最终在江珩让了吴徵三百招并被吴徵暴打一顿后,两人一块儿选了个主题,交给婚礼策划师。 搞定婚礼选址之后,下一步就是宾客。 两个人都不想搞的太大张旗鼓,所以就邀请了一些共同好友,具体来说就是会展中心同事、已经退休的万所、邬总、夏莳、毛二果等人,还有吴徵全家。 江珩家里没有来人,但他跟弟弟张金鹏说了自己要跟吴徵办酒的事,弟弟祝福了他。 春节那场闹剧之后张金鹏一直在处理家里的事,毕竟和江珩情况不同,那是他亲爹和亲妈,也对他有养育之恩,但张金鹏心里还是向着江珩的,他一直告诉江珩,能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 婚礼定在一个不管阴历阳历还是黄历来说都非常不错的日子,前一晚吴徵就被吴悠抓到了举办婚礼的大别墅过夜,说是“结婚前一天不能见新郎”,吴徵咕咕唧唧地吐槽这种封/建/迷/信的传统,吴悠嘻嘻哈哈地应着,忽然两人一块儿发现吴律面色阴沉地凝视着他们。 “不能见新郎?”吴律阴森森地问,“那你是什么?” 吴徵:……我也是新郎quq 吴悠像个护崽的母鸡似的把吴徵往身后一拽,坚定挺胸:“哥!你吓到徵徵了!” 婚礼当天。 江珩拿着自己手里宛如一笔画般的线路图,给旁边的司机指路,吴律在最后时刻忽然闹起脾气要新郎自己去接宾客,江珩听说来龙去脉之后只好哭笑不得地随他指使。 因为要接的人太多了,最后江珩居然租了一辆大巴车,车内做过整体清洁还喷着香水,不过不管怎么说,一群衣冠楚楚穿着正装的男女挤在大巴里,场景看起来有点奇妙。 “你俩定的在哪儿办事啊?”苏瑾忍不住问道,吴徵那天扭扭捏捏发的请柬上面没写具体地址,只说会派车来接,他们都挺好奇的。 “在吴徵家里。”江珩说,“不想弄得太隆重,所以就一切从简了。” “啊。”苏瑾愣了一下,把那句‘有点过于简了吧’咽回肚子,“那挺好的,很温馨应该。” 半个小时后,一群工薪阶层站在三层楼高带花园和泳池的别墅面前:“……” 苏瑾:“打扰了。” 婚礼现场原本吴徵和江珩商量之后,是想布置成某款最近一直很火的种田类游戏主题,因为吴徵最近天天翘班宅家沉迷抓虫钓鱼砍树,但是在婚礼前夕,连续两周投机倒/把炒大头菜失误之后,吴徵愤怒地暂停了他的建岛大业,并气呼呼地要求暂停原婚礼策划案的建设,改成传统的婚礼样式。 “都是大头菜的错!”吴徵如是说。 游戏黑洞江珩听到这种抱怨之后,为了安慰吴徵,善解人意地给他变着花样做了一周大头菜。 不过现在这种传统的西式主题倒是很契合花园别墅本身的装潢,大厅里摆放着洁白典雅的欧式桌椅,厅堂正中铺出一条花路,直到后院,本来他们是想在院子里弄一个露天的婚礼,环境很漂亮,但这几天天气太热,就还是布置在室内。 一群人碰面之后,先去跟吴徵爸妈问好,老妈隋意和老爸吴所卫坐在高位,有人过来寒暄问好时隋意就笑着跟他聊几句天,吴所卫则数十年如一日的看着他的沙雕新闻。 毛二果第一眼看到夏莳就眼睛发直,但他之前被吴徵警告过,不许对来参加婚礼的小姑娘下手,所以只能悄咪咪在一边看,思索着婚礼散场要怎么要一下夏莳的联系方式。 夏莳从宣传所辞职之后在吴徵帮忙介绍的公司工作尽职尽责,小有成绩,逢年过节还会和子卿她们约出来玩,俨然成了好闺蜜,聚在一起聊着最近新出的系列化妆品和明星八卦。 已经退休的万所和已经彻底离开贸易公司单干的邬总则在一张空桌上相对而坐,一边嗑瓜子一边叙旧。 叙旧内容大概如下: 万所面带微笑:“又见面了,挖我墙脚的邬总。” 邬总一摊手:“你们院钱给的太少留不住人才,我有什么办法。” 然后两人皮笑肉不笑地目光交锋一番,这时佣人上来给他们倒茶,品质极好的红茶泛着自然的淡淡甜香。 万所:“……有钱真好啊。” 邬总连连点头:“有钱确实真好啊。” 有钱的年轻一辈现在正在公寓二楼,吴悠吴律一左一右按着吴徵不给他挣扎。 “我不要化妆!”吴徵凄凄惨惨地一指江珩,“他都不化!” “他化了,只是化得少。”吴悠说,“你没他好看,所以化浓点。” 吴徵:“???” 吴悠笑到直不起腰,吴徵只能气鼓鼓地继续让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涂刷刷刷,江珩五官不但好而且立体,所以稍微做了点修饰就ok,可吴徵的脸在镜头里就没有现实中好看,所以化妆师非常努力的搓把他。 在化妆师往吴徵的鼻梁和颧骨打高光的时候吴徵疯了:“这什么东西!” “增加你脸庞的立体感。”吴悠说,“镜头过来的时候高光可以显得你鼻梁高,脸也不会那么瘪。” “可是我都成十八铜人了。”吴徵哭丧着脸看着镜子里鼻梁锃光瓦亮的自己。 “灯光下一照这个程度刚好,灯光和镜头都吃妆。”吴悠耐心解释。 吴徵无力反驳,重点是即使反驳了他也没法拒绝,只能继续任由化妆师给他打完高光打阴影,打完阴影打高光。 外面宾客逐渐落座,有人过来在吴律耳边低语了几句,吴律点点头,对吴悠说:“准备开始了,咱们先进场。” 吴悠点点头,拍拍吴徵肩膀,又拍拍江珩肩膀:“别紧张,没事的!谁还不是第一次了!” 本来确实有点紧张的吴徵&江珩:“……” 虽然是婚礼,但也免不了要有致词环节,吴徵妈妈读稿子的时候,吴徵和江珩在后台并肩坐着,互相狂搓对方裤腿。 本来上台之前两个新人是不该见面的,但是他俩都很紧张,说想看着对方,就随他们去了。 “我好怕啊。”吴徵小声说,“一会儿要是走错了怎么办,要是誓词忘了怎么办,要是我吃胖了戒指套不进去怎么办。” “……不会的。”江珩安抚,“发生什么有我在你旁边站着呢,我帮你补救。” 吴徵看起来这才安心了一点,但脸上仍然略带忧虑之色:“可我还是紧张怎么办。” 江珩沉吟一下,勾了勾吴徵小手指:“来。” ! 这个勾小手指的动作现在对他们来说是个类似亲热的暗号,吴徵一惊,猛地抬头,江珩笑笑俯下身,轻轻亲亲他嘴:“不怕。” 吴徵耳朵唰一下红了,老夫老夫的没想到还会这么大反应,肯定是因为这是婚礼的后台。 这时听到主持人喊:“让我们欢迎新人——吴徵!” 吴徵噌的又紧张起来,江珩牵着他手把他往台前送,吴徵准备出门进通道时,江珩在他耳边说:“今天之后就可以叫我老公了对吧?” 吴徵怒踩江珩一脚,本来怂巴巴的脚步变得虎虎生风。 于是参加婚礼的所有宾客边吃着三明治和小蛋糕,边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袭白西装,好像小天使一般的吴徵迈着六亲不认的步法就走上了花路,走到一半他好像才忽然反应过来,换了个比较矜持的步态,走到主持人身边站定。 主持人:“……”想笑又不能笑,好难。 主持人凭借着高超的职业素养,继续请江珩上台,江珩走这种路就当走演讲台,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冲众人招招手。 两位新人站在一起之后,是新一轮家长致辞,这次说话的肯定就是吴所卫,吴所卫自从吴徵上花路就难得的没再看他的沙雕新闻,此时拿着一份稿上来,手颤颤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显然因为儿子结婚了,非常激动。 全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等待着吴所卫先生的讲话,吴徵更是露出感动的神情,据说这份致辞是他哥给他爸写的,长兄如父,体现了爸爸和哥哥对他深沉的爱。 “我哥小学毕业之后就没写过东西,这次可以说诚意很足了。”吴徵小声跟江珩说。 江珩还没点头,吴所卫已经清了清嗓子,对着稿子念道: “各位亲爱的朋友们: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已经又是一个炎炎夏日。在这个意义非凡的日子里,我荣幸地向大家宣布……” 吴徵:“……” 江珩:“看得出,你哥小学毕业以后确实好像没写过任何东西了。” 好在最后吴所卫也意识到这份稿子行文略微有那么一丝丝稚嫩,强行现场发挥了一段结婚贺词,不愧是优秀企业家,freestyle的结婚贺词都做得无比优秀。 致辞结束之后,就是新人双方许下婚誓,并交换结婚戒指的重头戏。 相对于结婚宣言慷慨激昂的生死之约,吴徵和江珩的故事其实要平淡很多。他们不过是两个在工作中看对眼的同事,一不小心看对眼的时间长了点程度也深了点,就结为了伴侣。 可在牧师引领下说出“我愿意”的一瞬间,当目光交汇时,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从相识到相恋的五年时光一晃而过。 一个个看起来细碎的场景串联在一起,就成了一段故事,故事虽平淡,回忆时却因为事关彼此而永远浪漫如童话。 交换戒指。 江珩小心翼翼抓起吴徵的手,他听到下面有欢呼声,但听不真切,他只能看到站在眼前的吴徵,一身纯白,像个小天使。 江珩打开戒指盒,把那枚闪着细碎光泽的银圈套在吴徵的无名指上。 作为一枚没有巨大钻石的戒指,这个银色小圈可真是太贵了。 但再贵的东西也没有眼前这个人来得珍贵。 吴徵的手乖乖趴在江珩掌心,江珩为他戴好戒指后,把他的手牵到唇边轻吻。他听到下面又是一阵欢呼声,好像还有谁因为太激动咕咚摔下椅子的声音。 江珩没空去管那些。9.7.9.9. 他看着吴徵,不知道为什么吴徵眼睛看起来水蒙蒙的。 他笑着冲吴徵做了个口型。 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