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摄政王佛系之后[穿书]》 第1章 子时将至,万籁俱寂,凉王府殿内却一片灯火通明。 大殿之上忽然响起一道铿锵有力的低吼。 “恳请凉王殿下准臣告老还乡!” 太傅一头磕在膝盖下的青石砖上,声音哽咽,宛如泣血,头贴着地面就没再抬起来。 而坐在他磕头方向的人,一身玄色长袍,身姿修挺,肤白胜雪,几分阴柔的相貌被领口的墨狐围领一衬,更显出几分妖冶。 如此美貌,在场的人纷纷垂着头,没人敢去冒犯。 如果有人斗胆抬头就会发现,男人方才还带着腾腾杀意的眉眼,此刻却呈现出近乎呆滞的状态,嘴巴微张,甚至有疑似涎水状的液体流淌出来。 再配个破碗,就能扮演城门口要饭的憨憨…… “……” 看着满屋子奇装异服的人,苏北凉也是呆惊了。 这是……什么情况?! 记得两分钟前他明明在自家浴缸里洗澡,涂了满身泡泡,捏着可爱的小黄鸭,怎么打瞌睡的功夫,自己就跑到古装剧片场了? 而且这场景还莫名的熟悉。 面前跪着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肩膀微颤,浑身散发出凄凄惨惨戚戚的气场,旁边还放着一顶乌纱帽,刚才嚷嚷着要告老还乡的应该就是他。 他左手边的客座上坐着一个哈哈直笑的男孩子,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如火般的赤色锦衣,腰间缎带上缀满了明珠美玉宝石香囊,领口缝制的彩绣比桌角的杜鹃花还要斑斓明艳。 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这孩子的存在显然让这些价值连城的装饰品都失了颜色。 遗世明珠,不过如此。 兴许是察觉到苏北凉的目光,少年忽然转头朝他咧嘴一笑,四目相对,苏北凉顿时就被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蛰了一下。 对,就是蛰! 像是被蜜蜂蛰了一样,又疼又麻,还带着一种诡异的中毒感。 少年双目半阖,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遮住了一片,笑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像是拉开了深闺中的百叶窗,映入眼帘尽是满院枝丫错落的桃花。 只是一眼,就足以让人心旌摇曳。 等苏北凉看到那颗点缀在左眼下的红色泪痣时,方才的惊艳感顿时一扫而空,满脑子只剩下了卧槽两字! 这副打扮和面相,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穿到自己写的小说中了…… 苏北凉是一名职业作家,在写作这条路上奋斗了七年,终于跻身国内一线作家行列,眼看着马上就要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却因为一场车祸,患上了罕见的创伤性情感感知障碍。 太权威的苏北凉自己也没整明白。 具体表现就是情感麻木,无法体会和理解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影响并没多大,毕竟比其双腿瘫痪、肢体不协调,这点症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可苏北凉不同啊,一个创作故事的人却无法理解书中人物的情感,这对于一个作家的职业生涯无疑是致命的。 就相当于画家失去了视觉,音乐家失去了听觉,美食家失去了味觉。 或者说句更难听的,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写出来的小说,会有人想要去看? 而他现在所穿越进来的小说,就是他作死在患病后创作的《一掌山河》,典型的男频复仇爽文,套路就是先抑后扬,开始把男主往死里虐,置死地而后生,再各种奇遇开挂,开启龙傲天模式,把之前虐过自己的仇家一个个踩在脚下。 而眼前这个堆金积玉的少年,就是本书的主角,东玄国太子苏缱。 别看现在这副纨绔子弟的二逼样,以后绝对是大杀四方的一代枭雄,最后把反派boss凉王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疯癫之下跳墙自尽,最后反杀的过程那叫一个爽哉啊! 想到这,苏北凉突然打了激灵,那自己现在的身份是…… 低头视线扫到右手食指上刻着“凉”字的扳指,苏北凉的心彻底坠入了谷底。 他居然就是凉王!!! 我靠,有没有搞错?早知道就不图省事直接用自己的名字了,原来作家用自己的名字就会穿书?!当初入行的时候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就在苏北凉下意识想吐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时一道奇特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系统:ax穿书系统为您服务,程序对接中,请稍后……】 【系统:完成度15%……38%……67%……85%……99%……】 【系统:对接完成!444号宿主您好!】 苏北凉似乎已经适应了接二连三的惊吓,原来穿书还有系统,他在别的小说中也见过这种设定,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在意识中与其对话:“……我不是很好谢谢,而且444是什么鬼?” 【系统:这是自然排序,轮到您就是这个编号,请不用在意。先来说明一下目前的情况吧。】 随着脑海中的视野被渐渐扩大,一个红色进度条出现在苏北凉眼前,旁观还标着鲜红的数字98。 苏北凉被红光刺的微微眯起眼:“这是?” 【系统:这是宿主您的死亡值,当死亡值达到上限100,你将会立刻死亡。按照目前的进度,您的当前寿命还剩两天。】 苏北凉盯着鲜红的数字愣了片刻,感觉哈喇子又要流出来:“就是……挺突然的,我才刚来啊,而且原著里凉王是活到小说三分之二才挂的吧?” 很快眼前的画面就被切换,居然全是《一掌山河》的读者在评论区里的留言。 随着光屏在眼前不断闪过,苏北凉一眼望去,居然全是刷负分的! 代写、水文、骗钱,各种谩骂层出不穷。 苏北凉看了一分钟就坚持不下去了:“够了够了!黑历史就别扒了,说正事好不好!” 【系统:由于您的作品《一掌山河》负分评价过高,读者强大的怨念导致小说世界崩坏,部分人物情节出现错乱,需要宿主完成系统任务,降低关键人物苏北凉的死亡值,维持世界继续运行。任务完成后,您将返回现实世界。】 苏北凉简直无语,现在的读者都是吃饱了撑的么?看个小说都能产生这么大的怨念,是游戏不好玩还是好吃的不够香? 苏北凉看着98%的死亡值咽了下口水:“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系统:作为《一掌山河》的原创者,您有责任维护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而且现在您的意识已被拖入系统中,强行挣脱将会造成不可逆转的精神损害,严重时可能导致现实世界躯体的脑死亡。】 苏北凉恨不得头抢地,直接磕晕过去得了。 早知道他老老实实当会计不好吗?非得写什么小说!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完成系统任务先苟活下去了,毕竟死亡值98,他的寿命只剩下两天左右。 苏北凉有些破罐子破摔:“那还墨迹啥,赶紧说我要干什么吧。” 他来的时候身体还在浴缸里泡着,本来朋友就少,万一十天半个月都没人发现,等房东报警的时候,估计都成腐败巨人观了。 【系统:系统任务板面尚未开启,需要您完成第一个临时任务,激活任务版面。确认是否现在开始,机会只有一次,请谨慎选择。】 苏北凉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机会只有一次,也就是选择开始后,若任务失败,任务板面将永远无法开启。 所以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苏北凉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心一横,反正早晚都得走这一遭,不如早死早托生! 苏北凉说完确认后,视野又恢复了清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能动了,伴随着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激活任务发布:阻止太傅离宫。】 苏北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傅,仔细回忆着书中的剧情。 原著中的凉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臣,喜怒无常,阴毒残暴。 他比较高明的地方就是擅长捧杀,对年幼的主角苏缱各种疼爱有加,在外人眼里就是爱侄心切,捧在手心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平时阴狠毒辣的凉王,只要看到苏缱立刻变身成宠崽儿狂魔,各种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实际上一切都是假象,凉王想做的就是把苏缱养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在他面前黑的说成白的,美的说成丑的,从小就把孩子的三观带歪得一批。更是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格。 让苏缱从小就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朝中的忠良之士。比如面前这位勤勤恳恳的太傅大人。 苏缱因为太傅的幼子不给他作业抄,就把人家腿给打断了,气的太傅大半夜上凉王府来告状。 原著中凉王用一百两银子就想打发了对方,结果太傅当场摘了乌纱帽,请求告老还乡。 现在系统的任务是阻止太傅离宫,也就是自己不能敷衍了事,至少要给对方一个满意的说法。 苏北凉看了眼站在自己一左一右的两个人,一个穿着藏蓝色长袍,手里拿着拂尘的,虽然眉眼生得还算不错,但骨子里那股贱兮兮的劲儿,瞧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想必这位就是原著中凉王的得力狗腿子安公公了。 而右侧这位状似蛮熊,古铜肤色,一道横疤贯穿左眼的汉子,应该就是凉王的近卫哑奴。 大概是等待的时间实在太久了,还没等苏北凉熟悉周围的环境,跪在地上的太傅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臣无能!实在难当教导太子的大任,恳请凉王殿下准臣告老还乡!” 站在一旁的安公公翘着兰花指,对着跪在地上的太傅翻了个白眼。 凉王对小太子宠爱无度,那是整个宫里人尽皆知的事,就算太子犯了天大的错,凉王也只会笑眯眯的捏捏他的鼻尖,再笑骂一声调皮鬼。 这老东西还偏生没眼力见的,大半夜过来告状,还不依不饶的,待会要是触怒了凉王殿下,非得把他乱棍打出去不可。 安公公一个哈欠还没偷偷打完,就听沉默许久的苏北凉突然开了口:“安胜,你去把苏家家规找来。” 声音淡淡,宛如涓涓细流,掠石而下。 听到苏北凉说话的语气,周围人都愣住了,纷纷侧头去看,明明刚才还大发雷霆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云销雨霁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安公公双手捧着苏家家规要呈给苏北凉。对方却没伸手接,而是问道:“顶撞师长无故伤人,如何惩戒?” 安公公匆匆翻了几页,有些莫名其妙道:“回殿下,当罚蛇鳞鞭十下。” 苏北凉微微颔首,吩咐另一侧的哑奴取蛇鳞鞭来。 当苏北凉持着蛇鳞鞭起身的时候,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北凉望着坐在椅子上还打算看热闹的苏缱,目光平静道:“跪下。” 小太子微微一愣,整个人都似傻了一般,盯着苏北凉手中的鞭子半天没有动静。 过了片刻诺诺道:“皇叔你,你要……打我?” “去跪下。” 看太子站在那丝毫没有听话的打算,一脸不可置信的瞅着他,苏北凉顶着莫大的心理压力,直接吩咐哑奴:“把太子带到太傅面前,让他跪下。” 哑奴只听从凉王的话,立刻不顾苏缱的挣扎把他按在了太傅面前,禁锢着他的双手,让苏缱挣脱不能。 这时候苏北凉举着蛇鳞鞭也在背后缓缓靠近。 要知道蛇鳞鞭可不是普通的鞭子,是用金鳞蛇的整条蛇皮编制而成,如果内力足够深厚,一鞭子下去就能抽断一棵碗口粗细的树,那打人更是不在话下,一般人挨到十鞭肯定要一命呜呼了! 看苏北凉举着鞭子是真要下手,并没有逢场作戏的意思,跪在地上的太傅突然脸色骤变,刚要出声劝阻,就被对面少年侧头露出的余光制止住。 那眼神精锐薄凉,一点也不似少年人应有的目光。 太傅得到太子的授意,只能垂着头继续装受气包,只是伏在地面的双手已经开始微微发颤。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只听啪一声,苏缱失声惨叫,身体像弹珠一样从哑努手里弹射出去,直挺挺的僵硬片刻,又像棉花一样软软落在地上。 然而打在他身上的鞭子并未停止。 一鞭、两鞭、三鞭…… 看到高举蛇鳞鞭的苏北凉,整个屋子的人变得噤若寒蝉。 凉王竟,竟亲手打了太子殿下! 第2章 三鞭下去,瘫软在地的苏缱已经大汗淋漓,犹如水洗。跪在一旁的太傅更是冷汗满头,双手抖得宛如筛糠。 他只是答应跟太子演一出戏,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第四鞭下去后,苏缱半眯着眼已经喊不出痛了,只是抓着苏北凉的裤脚虚弱的晃了晃,带着哽咽求饶道:“皇叔,缱儿知错,下此再也不敢犯了,缱儿知错了……” 气若游丝,粉雕玉砌的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 太子苏缱继承了先皇后的美貌,本就生得明艳动人,加上年仅十四,身体还未抽条,配着稚嫩的五官看起来还有些雌雄莫辨。 这样一个美貌少年奄奄一息苦苦哀求,任谁看了也难免升起恻隐之心,然而苏北凉却没有,望着苏缱已经失焦的双目,手中的蛇鳞鞭却力道未减分毫。 啪一声,第五鞭落在苏缱身上,孩子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苏北凉手中的鞭子才跟着停了下来。 在场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要是苏北凉的鞭子再不停,跪在一边的太傅也要跟着昏过去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谁都没想到苏北凉突然将手里的蛇鳞鞭交给了一旁的哑奴。 苏北凉站在太傅面前,语气淡淡,却丝毫不显轻薄之意。 “按照祖训理应罚他十鞭,但当年先皇后临终托孤,将太子交与本王照看,是我管教不严将他养成这般顽劣不堪的脾性,还打伤了太傅的幼子,罪责应予我一半,还请太傅海涵恕我之过。” 这下整个屋子人都傻眼了,不等太傅缓过神,众目睽睽下苏北凉就在太傅面前跪了下去,扯开腰间的锦带,把带着围领的外袍从腰间脱掉,只露出贴身的雪白里衣。 对身后的哑奴道:“执五鞭。不可故意放轻,稍有疏忽我拿你问罪。” 太傅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凉王居然给他下跪了?! 一时间惊恐万分,赶紧伸出两只颤颤巍巍的老手晃了晃:“殿,殿下,这,这万万使不……” 不等他磕巴完,哑奴的鞭子已经挥了下来。 啪一声,锦帛应声撕裂,屋子里所有人都被吓得脸色惨白。 一鞭一鞭落在苏北凉的背上,雪白的里衣瞬间被渗出的血痕染了个透,横七竖八,像是枝枝被雪压断的红梅花。红白交织,层层渲染。 看得安公公目眦尽裂,瞪着眼嘴里嘶嘶的倒吸凉气,好像这鞭子就抽在自个身上。 苏北凉面上无甚表情,心里已经把祖宗十八代喊了个遍。 妈了个巴子的……这是谁发明的狗屎鞭子?!心理变态闲得蛋疼吗? 简直就像在皮带上拴了鱼钩一样,光抽不算,还得狠狠勾你一下! 再说这个哑奴是傻的吗,情商呢?叫你打老板,你还真不遗余力的打啊! 五鞭子下去后,苏北凉感觉自己整个后背火烧火燎的,估计今晚睡觉都不能翻身了。 为了完成激活任务他也是拼了。苏北凉就不信他把自己抽成这样,太傅还能好意思告老还乡! 也得亏凉王本来就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如果换成苏北凉原来那小身板挨,估计一鞭子下去他就跟苏缱躺一块了。 苏北凉冒着冷汗从地上站起来,安公公赶紧过去搀扶,把他脱下来的外衣小心翼翼的穿了回去,看着渗出外袍的血,突然嘤嘤嘤的哭起来。 “殿下怎能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 痛心疾首之余,还小拳拳捶了苏北凉胸口一下,“再这样奴才就不管您了!” 莫名被锤的苏北凉:“……”我好像嗅到了一丝诡异的味道。 之后苏北凉让下人把昏迷的苏缱带回房间上药休息,自己又将太傅单独留下。 这次老爷子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总算没一意孤行的要告老还乡了,在苏北凉的极力劝说下终于打消了出宫的念头,只是不知是何原因,老头说话的时候嘴唇一直哆嗦。 难道是他这凉王府太冷了? 不管了,反正他的激活任务总算完成了。 * 凉王府深处,太子别院。 隔着纱帘,苏缱就在枕头上斜倚着,姿态慵懒,好像那一后背的鞭伤对他完全没有影响。 “他就跟你说了这些?” 嗓音稚嫩,却语气沉沉。 太傅立在一旁,微微点了点头:“凉王把臣留下,给了一百两黄金,还有不少宫里的名贵药材,说明日就派两位宫里的御医去府上给骏儿看腿,可殿下也知道,骏儿他根本就……所以臣只能拼命推辞了。” “还找御医?”苏缱嗤笑一声,好像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离宫的事情暂且放一放,这几天让赵骏在家好好歇着。凉王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你全家老小的安全我自会派人保护。” 太傅有些迟疑:“那之前……” “不该问的别问,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冷冰冰的一句话,不带任何温度,说的太傅冷汗直下,甚至有种上朝面圣的错觉。 不,简直比面对皇帝时还要恐怖! 说来也是离奇,明明一个月前还是那个顽劣不堪的孩童,却朝夕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成了这副阴冷诡谲的模样。 太傅不敢多言,只能微微颔首:“是,臣告退。” 待太傅离开,苏缱一个翻身躺在松软的被褥上,后背的血迹顺着衣料染红了一片,流血的人却浑然不知,望着深红色的帷帐,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他伸出手,在空中虚虚握住,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一点点收紧、用力。 很快稚嫩白皙的手背开始凸显出一根根暴起的青筋,掌中甚至能听到骨节磨合发出的脆响,像是要把手心里本不存在的东西捏得支离破碎。 他看着那处,明艳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泛着凛凛寒光。 “皇叔,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啊……” 坐在卧房的苏北凉本来要喝口茶压压惊,结果突然一个喷嚏打下去,吐沫星子喷了满手,再看手里清汤寡水的茶也没兴致喝了,怏怏的放在一边。 现在四下无人,苏北凉赶紧把系统叫出来对对账。 系统的存在似乎是跟苏北凉的意识对接的,每次苏北凉只要一个念头,系统的页面就会自动出现在眼前。 看了眼那颜色鲜红的死亡值,苏北凉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99%!!!明明刚才还是98%的! 完成任务后非但没降,反而还增加了! 系统你给我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系统:恭喜宿主444,您的任务版面已激活成功!请再接再厉哦~】 苏北凉没心思跟它扯淡:“恭喜狗屁啊!你看看我的死亡值,怎么还不降反增了?!” 【系统:刚才没来及告诉您,系统任务一共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根据剧情随时发布的临时性任务,比如您刚才完成的这种,时限一般为一天左右。 第二种是每隔一段时间发布的阶段性任务,这种任务完成时间较长,一般为七天至几个月不等。 第三种是随着触发隐藏剧情而解锁的特殊性任务。这种任务的触发需要一定概率,需要靠宿主主动寻找触发条件。 这三种任务的难度依次递增,所以系统给予的奖励机制也是不同的。临时性任务的难度较低,所以死亡值不一定会下降,阶段性任务和特殊性任务难度较大,完成后死亡值就一定会下降。】 听到这苏北凉简直想骂娘:“不一定降低你瞎发布什么!玩老子么,你以为那五鞭子过家家呢!我现在后背疼的腰都不敢弯!” 【系统:刚才那个是激活任务,没法选择的。虽然不能降低死亡值,但是完成任务就会奖励相应的积分。】 说着页面一闪,死亡值旁边又多了一个黄色的方框,上面标着数字1。 系统说这次完成任务后奖励的1积分。 苏北凉皱眉看了好一会:“我要积分干什么?难道攒够100积分还能开通成穿书会员?我可不要!” 【系统:每个系统都有相应的商城,所有物品一应俱全,用积分可以兑换里面相应的物品。要什么有什么哦~】 看着商品商城的页面打开,苏北凉顿时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晃瞎了眼,里面不但有现实世界的平板、电脑和手机之类的电子设备,还有远古时代的动物草药。 神农氏的百草录,嫘祖的蚕丝,仓颉的石笔,还有女娲造人的泥巴,连侏罗纪里的霸王龙蛋都有,还是可以孵化出来的那种! 苏北凉看着那些见所未见的物品,一双眼睛瞪得宛如铜铃,突然一个暗金色的小瓶子挽留住了他的目光。 我滴乖乖,居然还有长生不老药…… 苏北凉看得两眼发光:“这个药吃了在现实世界也管用吗?” 【系统:是的。】 苏北凉咕咚咽了下口水,他突然感觉这次穿书做任务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长生不老,可是人类千百年来都未曾实现的梦想! 看着那瓶药丸,苏北凉几乎把持不住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点开了长生不老的药的页面,看着上面显示的价格,苏北凉从最后一位开始数。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看着自己刚刚得到的一积分,苏北凉略带期许问系统:“把所有任务都完成能凑够一百万积分吗?” 对此问题,系统给出了委婉的回答。 【系统:其实积分是可以累加的,完成这本书后所得积分系统会自动存档。】 苏北凉打断他:“你就告诉我要穿几本书吧。” 【系统:……没有意外的话,大概四五十本吧。】 苏北凉:呵,突然不想长生不老了。 第3章 苏北凉感觉这商城就是给人画大饼的,弄那么多神乎其神的商品,结果一翻钱包,赶紧洗洗睡吧。还是早点完成任务滚蛋比较实际。 这一积分留着也没什么用,思忖片刻,苏北凉在商城换了一瓶止痛药,虽然不知道成分是什么,效果确实不错,一涂上后背的伤口立刻就不疼了。 其实想想都挺搞笑的,挨五鞭子换了一积分,又用一积分换了一瓶止痛药,简直脱裤子放屁,纯属吃饱了撑的。 正当苏北凉脱下外袍,打算养精蓄锐先睡上一觉的时候,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系统:发布临时性任务:哄苏缱睡觉。】 苏北凉:? 苏北凉冷笑起来:“你他妈玩我是不是?” 说着长腿一跨,直接躺倒在床上。拎起被子盖过头顶,企图掩耳盗铃。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睡觉!临时任务又不一定降低死亡值,费劲巴力的完成任务,才奖励那点积分,又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我才不去!” 【系统:可是您的死亡值已经达到99%,如果上升到100%,您的生命将会立刻中止,确认拒绝本次任务?】 本来打算躺尸到底的苏北凉,听着这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苏北凉黑着脸:“这次完成任务后死亡值要是还没降低怎么办?” 【系统: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苏北凉要委屈哭了:“应该?你跟我说应该?!难道我就应该无缘无故的穿书不同意就得脑死亡?我就应该白挨这五鞭子现在洗脸都得蹲地上?我就应该完成这些鬼任务不答应就得死?尼玛我找谁说理去啊你跟我讲应该!” 【系统:……】 看着99%的死亡值,苏北凉一拳砸在被褥上,披着外袍站起来。二十七八岁的老爷们了,第一次委屈的想哭。 但是苏北凉一吸鼻子忍住了。 不然丢人。 系统你太不是东西了,连情感感知障碍患者都能逼哭! 现在这情况苏北凉主要是害怕,毕竟人对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如果这次任务完成后死亡值依然没有下降,那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是生是死就决定在今晚了。 在苏北凉马上要走出卧房时,系统最后提醒了一句。 【系统:请记务必记住,完成任务过程中绝对不能暴露您的真实身份。】 苏北凉哼了声:“暴露了又怎样?” 【系统:构架中的世界会被系统强行抹除,书中的一切也将不复存在,包括您。所以请切记。】 月黑风高,几位侍女端着托盘站在太子卧房门前正窃窃私语。看到苏北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长廊上,立刻面面相觑停了嘴。 为首的蓝衣侍女带着身后的几个小侍女对苏北凉行礼。 “梁王殿下。” 苏北凉看几个小姑娘在门前站成一排,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穿着单薄的罗裙,在夜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耳朵都红了。 他倒是有心怜香惜玉让她们早点回去休息,但原著中的凉王那残忍暴戾的性情是绝对不会对几个宫女嘘寒问暖的,系统刚才也提醒了,绝对不能暴露自己原本的身份。 所以他不能表现的与之前反差太大,不然肯定会徒增怀疑。 苏北凉尽量模仿原主的言行举止,沉声道:“都杵在这做什么?“ 听苏北凉声音低沉,还以为他要发火,为首的蓝衣侍女垂头看着手中托盘上的瓷瓶,上前一步怯懦道:“太子殿下不肯上药,刚才敲了门,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金鳞蛇的蛇皮本就有些毒性,若是伤口不能及时处理很容易溃烂。我就想要不要等太子睡熟了再,再……” “再偷潜进去?” 苏北凉见对方支吾半天也答不完全,索性替她把下半句说了,没想到蓝衣侍女听后大惊失色,一下跪在了地上,身后跟着的几个小侍女也纷纷效仿。 “奴婢不敢!安公公说是您吩咐的,我们不敢直接回去,可是太子又不让我们进……是奴婢的错,奴婢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群哭哭啼啼的小侍女,苏北凉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就随口一说,有这么吓人吗? 好似他跟洪水猛兽似的,果然是原主给这帮孩子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 苏北凉蹙眉轻叹一声:“统统退下吧,如此聒噪,一会太子都被你们吵醒了。” 清清冷冷,带着几分疏离感。 说完也不管几个小姑娘作何反应,径自绕开她们,推门进了太子的卧房。 几个小侍女听到了身后的关门声,赶紧去拉那位蓝衣侍女起身。 “姐姐,凉王殿下好像也没有传说的那般骇人啊。而且模样还挺俊的。”她昨天刚入王府,今晚还是第一次见到苏北凉。 蓝衣侍女屈指敲了小侍女的头一下,“这话可不敢乱说,若是叫安公公听去,非剪了你的舌头!以后行礼时要低着头,少往殿下脸上看。” 小侍女吐了吐舌头,提着灯笼站在一边,跟着几位姐姐往前走。 蓝衣侍女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了眼卧房里隐约透出的光亮,感觉刚才的凉王确定跟以往不大一样。 凉王的生母是南巫人士。南巫本就盛产美人,无论男女,据说夸张到从路上随便拎出一个那都是人间姝色。 而凉王的生母更是花中魁首,当年被先皇一眼看中掳到了东玄,可惜生下凉王没多久就郁郁而终。 所以苏北凉的样貌也与东玄人有些不同,比起一般男子要更加阴柔些,柔和的五官让他平添了几分别样的美感。别说是在皇城,就算放眼整个东玄也找不出几个比得上他的。 可他却浑身戾气,阴冷的眸子就像是淬毒的刀,宛如盘踞在石缝中的毒蛇,除了小太子外,看谁都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一般人见了哪还敢起别的心思。 但想起苏北凉方才的样子,蓝衣侍女不禁悄悄红了脸,原来凉王殿下也会有温柔的一面啊…… 苏北凉站在苏缱卧房里,隔着纱帘就看到床上鼓起一个好大的包。 这画面太熟悉了,小时候每次他跟家里人闹别扭,就会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任谁叫也不理会。 不愧是他笔下的崽儿,连耍小性子都跟他如出一辙! 但感叹之后就只剩下了头疼,刚拿鞭子把人家小孩抽了一顿,现在又来哄人家睡觉,怎么有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既视感? 说实在的,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苏北凉真拉不下这个脸。 他走到床边,轻轻叫了声,被子里的崽儿没反应。 苏北凉深吸一口气,去扯苏缱的被角:“听话,蒙头睡觉不好,一会就胸闷了。” 这一扯,苏北凉居然没扯动。这小孩的手劲有这么大?! 慢慢的,躲起来的苏缱从被子缝里露出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好像暗中试探的小动物,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打我。” 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仿佛在痛斥苏北凉的暴行。 苏北凉被盯得心肝一颤,努力维持表面的镇静,试图转移话题:“听说你发脾气不肯上药,金鳞蛇皮有毒,今晚不用药明天你的后背就会溃烂。把衣服脱了,我先给你上药。” 苏缱抓着被子一动不动,苏北凉只好自己动手去扒小孩的衣领,不料却被对方一把按住,小手看着不大力气还真是杠杠的! 一双大眼睛幽幽的注视着苏北凉:“你打我。” 一字一顿,不依不饶。 苏北凉知道,这事是搪塞不过去了。这崽儿好像记仇的很啊。 苏北凉把手那只白嫩嫩的小手里挣脱开,覆手立在一旁。 “对不起,打你确实是皇叔的错。但你就没错吗?太傅是你的老师,传你道义,授你课业,解你疑惑,你理应尊他敬他。可你怎么做的?无故打伤太傅幼子还当面顶撞他。你自己说你该不该受罚?” 苏北凉说这些话的时候,苏缱只是默默的盯着他,眼神从始至终看不出一丝波澜,苏北凉不禁觉得这孩子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难道是自己下手太狠,把这崽儿打出什么心理问题了? 过了半晌,被子里的苏缱慢慢露出了整个头,头发被磨蹭的有些凌乱,但到底天生丽质难自弃,别说头发乱了,就算剃个光头那也是全书最靓的崽儿。 最靓的崽儿把被子扔到一边,赌气道:“我做错事挨打,皇叔做错也该挨打。太傅说过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跟皇叔要一样对待。 苏北凉:“……”臭崽子,太傅说别的没记住,就这句记得挺溜。 他直接扯开腰带,给苏缱看了一下刚上完药的后背,上面的血痕已经结痂了。横七竖八的伤口,还是怪吓人的。 “看,皇叔做错事也挨打了。太傅说的对,无论是谁做错事都要受罚,所以你要听话,不能再错事了。” 苏北凉提着腰带想把衣服穿回去,没想到一双小手突然从身后贴到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手心在那些伤口上轻轻划过,像小猫舔似的,酥酥痒痒。 “皇叔疼吗?” 小太子突然伸手抱住了他,乖乖的依偎在苏北凉身上,声音带着委屈和落寞。 “对不起皇叔,都是缱儿的错让皇叔也挨打了。我给皇叔吹吹就不疼了。”说着就小口小口的往苏北凉后背上吹气儿。 没想到这孩子还心疼他,苏北凉顿时有些心虚。 其实我也不想打你啊崽儿,都怪那该死的系统!都是它逼我打你的!崽儿你要恨就恨它吧!千万别恨我啊! 他没看到的是,紧贴在背上的苏缱望着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正强忍着发笑的嘴角,眼中满是戏谑。 真可惜。 这么美的伤口却不是被他留下的。 第4章 看男主对自己的态度好像缓和了不少,苏北凉赶紧趁热打铁,对苏缱提议道:“不然皇叔今晚留下陪你睡觉好不好?” 多破廉耻的一句话。 坐在床上的苏缱微微一愣,投射来的目光,看得苏北凉心里发慌。 其实男主已经十四岁了,在现代都是上初中的年纪,在古代这么大孩子成婚的都比比皆是,哪还用得着叔叔哄着睡觉。 可系统就是这么坑爹。 叫他哄,他就得哄。 苏缱就那么幽幽的望着苏北凉,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直到苏北凉厚着脸皮要在床边坐一会的时候,小太子突然伸腿压住了床沿。 意思很明显,他不想让苏北凉上自己的床。 苏北凉:“……” 没关系,这都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苏北凉和蔼的摸了摸小太子的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点:“一个人睡觉多寂寞啊,不如皇叔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苏缱晃了晃小脑袋,表现的毫无兴趣。 不想听故事啊,苏北凉绞尽脑汁想了想:“其实皇叔唱歌也还可,有没有兴趣听一下?” 苏缱依然不给面子的拒绝了。 面对小太子坚定不移的丑拒,苏北凉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 其实苏缱这反应也实属正常,一个叔叔非得跟侄子一起睡,这事简直不能细想了。 不让他在这睡,那就曲线救国换个办法吧。反正系统给的任务是哄苏缱睡觉,又没说怎么哄,不然自己就坐在床边,一直逼逼叨到小太子睡着得了。 苏北凉打算先找个凳子坐下,没想到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直不为所动的苏缱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那反应速度快的,堪比闪电,刷一下就把他手腕扣住了。 “皇叔别走!” 听到苏缱的挽留,苏北凉停住脚步,转身对上了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在昏黄的烛光下一闪一闪的,好像潜伏在黑暗中的小狸猫。 小太子狡黠道:“要是明日可以不去学堂的话。” 话就说了一半,不过苏北凉也懂了对方的意思。苏缱是说明天不去上课的话,苏北凉就可以留下来跟他一起睡。 果然啊,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学生就没有想去上课的时候。 苏北凉看到苏缱后背渗出的血迹,寻思伤成这样明天上课也挺不方便的,不如在王府休整一日吧,得给孩子一个泡病假的机会啊。 随即点了头:“好,那明日就不去学堂了。明早我让安公公去通知太傅。” 得到允诺,苏缱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故作不经意的垂下眼眸,遮住瞳孔中映出的凛凛寒光。 等苏北凉给他上完药后,苏缱躺在床上朝里面的空位拍了拍,意思很明显,是让苏北凉去里面睡。 苏北凉只得脱了鞋,在里面躺下,心里正想着要怎么哄男主呢,一双小胳膊突然伸过来,拦腰把他抱得紧紧的。好像绞杀植物的藤蔓,把苏北凉缠得要喘不上气来。 不得不说,苏北凉再次被小太子的手劲儿折服了,才十四岁就有这么大的力气,不亏是以后叱诧风云的诡境之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苏北凉很小就开始独居生活,所以被人这么紧紧抱着睡觉还是第一次,心里不仅有了几分异样。 但具体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也形容不上来,对于一个情感感知障碍患者来说,这道题太难了。 不管了,反正挺过今晚,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这种奇葩任务了。 苏缱看苏北凉迷迷糊糊要闭上眼,赶紧喊了一声:“皇叔不是说要唱歌吗?” “嗯?” 苏北凉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说的话,可他不是答应了明天可以不去上学了么,怎么还得唱歌啊?! 苏北凉是典型的五音不全,在唱了几句后,苏缱就伸出小手把他的嘴捂住了。 毫不留情道:“皇叔,你还是讲故事吧。” 讲故事好啊,对于苏北凉这个曾经的职业作家来说,讲故事什么的他最擅长了! 于是自信道:“你是想听女娲补天还是夸父逐日?” 苏缱把头埋在苏北凉的颈窝里,不屑一顾:“这些故事我五岁就听的滚瓜烂熟,就没有新一点的?” 苏北凉想了想:“那牛郎织女和嫦娥奔月呢?” 心想爱情故事小朋友应该没听过吧? 不料,苏缱更是嗤之以鼻:“这些恐怕不止是我,估计连守在门口的侍女都听得耳朵起茧了。皇叔,不然你还是回去睡吧。” 说着小家伙缠在身上的胳膊一下松开了,翻身就把脸转了过去。 苏北凉顿时有了危机感,赶紧紧紧抓着被子,急中生智道:“那白雪公主?” 把你拽的,老子就不信《格林童话》你还看过! “白雪公主?”苏缱慢慢把身体转过来。 苏北凉看着苏缱脸上那嫌弃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不是吧?连《格雷童话》都听过! 他不记得给男主写过这种设定啊? 苏缱微微皱起眉头:“白雪?名字甚俗,能用这种封号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受宠的公主,大抵是生母死得早被后母养大,在宫里遭受排挤孤立,最后被流放了也说不定。” 苏北凉:“……”别说,还真被你猜对了。最后白雪公主确实被后妈逼到森林去了。 然而更恐怖的还在后头。 之后苏北凉每讲一段,苏缱就能把接下来的剧情推理出来,而且推理的是分毫不差。 本来一个轻松活泼的浪漫童话故事,楞是讲出了惊悚片的味道,等身边的苏缱睡着之后,他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冷汗打透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苏北凉都不敢相信,自己笔下的男主居然这么牛掰! 这已经不是神童了,这词儿都不够用! 这还真是奇了怪,明明他还是个在智商平均线上挣扎的人,怎么就能创造出这么逆天的人物呢? 虽然天才固然是好的,可是过分天才,总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可怕。 思及,苏北凉侧头看了眼靠在肩窝里的小家伙,长长的眼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粉雕玉琢的一小团,跟糯米团子似的,一戳一个坑。不怼自己的时候还是很可爱嘛。 这么想着,苏北凉伸出手把小家伙朝自己这边揽过来,别待会睡迷糊再掉下床了。 一大一小靠在一起,渐渐的,苏北凉的呼吸声也慢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一道黑影缓缓从枕边坐起来,伴着阵阵阴风,宛如地狱爬行的鬼魅。 苏缱弯腰凝视着苏北凉沉睡的模样,唇边扯出一丝冷笑。 他伸出双手,一点点握住苏北凉的脖子,等将那段纤细的脖颈完全掌握在手中时,忽然十指用力,虎口压住挺起的喉结迅速向下。 指骨磨合的咔嚓作响,手背上全是突起的青筋,脸上却带着镇静自若的笑。 比其杀人,更像是在摆弄一件挚爱的物件。 兴致勃勃,流连忘返。 “唔……”睡梦中的苏北凉被掐得皱起了眉头。 看着对方痛苦的表情,苏缱唇边的笑容越扯越大,稚嫩唯美的脸庞,透出病态偏执的疯狂。 对,苏北凉! 就算这副生不如死的表情,再多露出点给我看看吧。 苏北凉已经感觉呼吸不上来了,半张着嘴,像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着,缺氧的痛苦让他的四肢开始无意识的抽搐起来。 可是他却并未醒来,而是被束缚在另一层的梦魇中,无法挣脱。 这时他在梦魇中仿佛听到了滴滴的警报声。 【系统:警报!警报!死亡值已达到上限100!】 【系统:宿主是否启动自救方案!】 【系统:宿主意识无法连接……】 【系统:六十秒倒计时后,您的生命值将全部归零!】 苏北凉本就雪白的脸,此刻已经完全不见血色,生死线上挣扎的最后一刻,他颤了颤嘴唇,忽然叫了一声。 声音小的几乎微不可见。 可苏缱还是听到了。 听到那声“缱儿”,苏缱紧抓不放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苏北凉在睡梦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样子,楞了片刻,随后轻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不行啊,杀死了就不能继续玩了。 要留着,留着陪我慢慢玩才行…… 第二天苏北凉起床的时候,小太子还在一边躺着,只是记得昨晚睡着时明明在自己怀里的,怎么一早起来就滚到床那边去了? 苏北凉赶紧查看了一下系统,发现自己的死亡值依然是99。 所以这死亡值到底降是没降啊? 【系统:当然降低啦,您昨晚的死亡值已经升到100,但是最后关头又降到了99。积分奖励2!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苏北忍不住爆粗:“再接尼玛。” 【系统:您的2积分需要去商城兑换物品吗?】 险象环生的苏北凉只感觉身心俱疲,哪还有逛商城的兴致,“不用。你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却感觉被触碰到的皮肤一阵刺痛,密密麻麻,好像被针扎过似的。 什么情况? 他记得昨晚做梦,自己去了新书签售会,结果排队的粉丝忽然集体变异,像丧尸一样过来扑到他,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质问苏北凉为什么要写《一掌山河》这种烂俗小说。 苏北凉被掐得直翻白眼,大脑已经完全混沌了。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儿’啊! 第5章 苏北凉看小太子在一旁还睡得正香,自己蹑手蹑脚的爬起来,穿上鞋准备去茅厕解放一下膀胱。 刚出门没多久,就在荷花池边的长廊上看到安公公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要不是苏北凉站得够稳,估计两人得一起撞荷花池里去。 苏北凉眉头微蹙,整理着衣服:“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安公公跑得呼哧带喘,这会看见苏北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一把扯住苏北凉的衣袖就不放了。 “殿下您可让奴才好找啊!昨晚您不在寝殿睡,一个人深更半夜跑哪去了?刚才在您寝殿找了大一圈都没找见,奴才都快急死了!” 苏北凉把自己的袖子从对方手里扯下来,一脸莫名其妙:“本王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的府邸还能走丢不成?对了,你去太傅那里给太子请个假,说他有伤在身,今日就不许学堂了。” 安公公对请假这种事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太子一年总有那么三百六十五天不想去学堂。 要不说什么人什么命呢,太子每次想要什么只要撒个娇凉王肯定有求必应。 哪像他,想让凉王对他笑一下,都是奢求。 苏北凉发现安公公望着自己的目光越发诡异起来,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保持安全距离。 摆摆手,催促道;“还站着干嘛,快去啊。” 安公公仿佛察觉到了苏北凉的刻意疏远,失落的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委屈道:“不用去了,太傅大人要照顾幼子,昨天就告假了。学堂那边是张太师在看着,他今天一大早就来凉王府了,说是要见殿下,现在还在前厅候着呢。” 苏北凉一听到有人等他,膀胱的充盈感顿时更强烈了。 昨晚刚送走个太傅,今早又来了个太师。 他这是跟老师杠上了吗? 苏北凉内心烦躁,脸色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那你直接带太师去书房吧,让他稍等片刻,本王随后就到。” 苏北凉急匆匆的去茅厕放完水,等他赶到书房的时候,太师就在椅子边恭恭敬敬的站着,站得那叫一个笔直,板板正正,一丝不苟,后背的衣服上连个褶都没有,也不知道站多久了。 要说古代人就是实在,领导不在,就不会摸摸鱼偷偷懒吗? 死心眼。 苏北凉推门,甩开衣袖,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本王有事耽搁了片刻,让太师久等了。这么早来登门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听到苏北凉的声音,张太师赶忙转身行礼:“凉王殿下,臣有事禀报!” 等张太师说完之后,苏北凉大致听明白了,原来是男主考试门门不及格,老师过来告状的。 看太师那一脸无能为力又爱莫能助的样子,苏北凉真想告诉他。 压根用不着担心,咱们崽儿那是典型的大器晚成型,现在不鸣则已,等他绝地重生那绝对是一鸣惊人! 现在他愿意浪,你就让他浪去吧。 毕竟人生在世,谁还没个黑历史呢。 张太师苦口婆心说了一通,见苏北凉完全没往心里去的样子,内心长叹一声,反正这个结果他早已预料到了。 每次太子闯祸,凉王都是这副熟视无睹的态度,整个宫里都知道,太子闯了天大的祸也有凉王给包着,到底是宠溺无度还是助纣为虐?这么下去太子迟早要被养废了! 可是这话太师哪敢当着苏北凉的面说,这次他前来登门,也是受了书院不少同僚的委托。 看来这次依然是要无功而返啊。 张太师虽惋惜,但碍于尊卑有别,他也只能点到为止:“这次秋试皇上要亲自抽查各位皇子的功课,以太子如今的程度,恐怕……有些困难。” 苏北凉知道,张太师这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以男主现在的程度,哪是有些困难,那简直是相当困难! 反正也无所谓了,皇帝本身也不希望苏缱继承皇位,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凉王把他的亲儿子养成一无是处的废物。 所以苏缱表现的卓越反而会让皇帝长针眼,继续做个纨绔子弟,还能让小家伙的处境暂时安全一点。 就在苏北凉这么自我安慰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系统:发布阶段性任务:帮助苏缱通过秋试。】 苏北凉:??? “凉王殿下?要是没有什么吩咐,那老臣便告退了。” 见苏北凉坐在那满眼呆滞,张太师以为是懒得搭理自己,那他也少自讨没趣,速速离去吧。 张太师刚一转身,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苏北凉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太师请留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现在苏北凉越发怀疑这系统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他突破极限的。 苏北凉问道:“秋试大概还有多久?” “不足三月。” 三个月,时间还不算太短。 苏北凉:“那考试范围有多少?” “范围?”张太师思忖片刻,给苏北凉一连串说了十多本书的名字,正好苏北凉的书房里就有几本,他找出来一看,好家伙,一本书砸下去就能把人拍死的那种。 比三本新华字典还厚! 这下刚才心存的那一点希冀也都烟消云散了,三个月背一本都费劲,还背下来十本,这不扯淡么? 苏北凉有点恼火:“不是本王说啊张太师,让十三四岁的孩子一下子背这么多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张太师满脸冤枉:“还请殿下明鉴!这十几本书并非今年所学,而是从五岁起背的,九年时间背十几本书,老臣以为不算过分。所有学问都需要步步累积、层层叠加,只是太子的根基实在太差,六岁的十三皇子会写的字都比他多。若殿下想让太子一步登天,请恕老臣无能为力!” 苏北凉越听心越凉,这明显是劝退的节奏啊,他没想让苏缱一步登天,至少先把秋试对付过去吧。 关键是背书这玩意儿也没法速成,三个月背完九年的学习内容,除非苏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是他第一个阶段性任务,按照系统之前说的,完成后能降低的死亡值肯定不少。就这么白白放弃,苏北凉实在心有不甘。 苏北凉厚着脸皮:“这个范围对太子来说好像有点太大了,张太师你看能不能再缩减点?” “缩减?” 张太师已经快被苏北凉逼哭了,凉王不是从不过问太子的功课么,怎么突然就上心起来,而且这架势还如狼似虎的。 “方才老臣也说过了,秋试是皇上亲自抽查,要抽哪篇文章那是皇上决定的,老臣实在无能为力!殿下,老臣书院还有要事,就告辞了!” “诶诶!张太师……” 苏北凉望着张太师仓皇离去的背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原来六十多岁的老头还能跑这么快呢。 这速度飙的,再见都来不及握手。 估计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飞毛腿,宝刀未老啊…… 苏缱被安公公带到书房时,苏北凉正坐在书案前动笔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 “安胜退下吧,苏缱你过来”。 苏缱一蹦一跳的走过去,凑到苏北凉跟前:“皇叔?” 被叫的人垂眸问道:“可知我为何叫你来?” 苏北凉说话时一直语调淡淡,很少起伏,大抵是因为病症的原因,与人交谈时很少流露出内心的情感。 比其日常交流,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朗诵课文,苍白无力,寡淡至极。 但比起原主暴戾阴毒的脾性,这样的人设显然更好点,至少无害。 苏北凉不可能跟原主一样残害忠良滥杀无辜,但为了维持人设不崩,他只能尽量少说话,让自己看起来高冷点。 毕竟作为反派boss的逼格还是要有的。 苏缱摇了摇头,“缱儿不知。” 苏北凉轻叹一声,“今日太傅上门来访,就你的课业表现同我谈了许久,他说你会写的字还不如六岁的十三皇子多,对此你就无甚想法?” “想法?” 苏缱对这个问题表现的有些茫然。 “没想法啊,反正我以后是要当皇帝的,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不会写字又能怎样?他十三皇子会的再多,以后不也只能给我俯首称臣。君是君,臣是臣,上天决定我生来就是坐拥江山的至尊,而他们只能是用过弃之的刍狗!” 这小屁孩狂的没边没沿的,苏北凉简直要听不下去了,手里的笔啪一声摔在桌子上:“谁说的?” 苏缱被摔笔声吓得缩了缩脖子,怯懦道:“皇叔说的。” 苏北凉:“……” 好吧,这锅我背。 苏北凉干咳一声,继续拿起了桌子的毛笔,沾了沾墨:“太师说你现在的程度连六岁孩子都不如,这样下去恐怕秋试无望,我看从今天起你也不用再去学堂了。” 站在一旁的苏缱,望着苏北凉的侧脸露出一抹哂笑。 皇叔,你是巴不得我赶紧变成一个废人吧。 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了。 他伸出手,准备从后面一点点握住那段脆弱的脖颈。 正在写字的苏北凉突然开口道:“从明日开始我会让安公公提前准备早膳,以后每日卯时之前你来书房,我亲自督促你温习功课。不许迟到,否则迟一次打一戒尺,第二次惩戒翻倍,以此类推。” 苏缱的手猛然一顿悬在了半空:“卯时之前?” 第6章 空气流动仿佛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苏缱不可置信道:“卯时之前,天都还没亮吧?” “我在书房备了灯烛,不亮可以掌灯。”苏北凉说的轻描淡写。 凌晨5点太阳也差不多升起来了,以前他上初中的时候为了运动会天天早起跑步,感觉5点钟起床也没有多困难。 而且也不是天天早起,就是突击这秋试前的最后三个月。晚上让孩子早点睡,平时吃饭多加强点营养,不然以男主现在这水平,他这阶段性任务铁定无望了。 苏缱确定苏北凉没有跟他开玩笑后,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失调。 居然让他卯时来书房读书…… 这老东西又在耍什么花样? 他上前一步,扯着苏北凉的袖子开始撒娇:“书院太傅开课不过辰时开始,凭什么我就要卯时来书房?觉都睡不够的,我不要嘛皇叔!” 苏北凉把小太子的手扯掉,一脸严肃:“就凭你十四岁会写的字还不如六岁孩子多就该来卯时之前起床。知不知道这次秋试是你父皇亲自抽查,你要是不过,后果不堪设想。此事是我决定的,撒娇也没用。从今日下午开始,你就来书房温书,晚上我来抽查。背不过围着府邸跑一圈,我让哑奴亲自监督你。” 今早去茅厕放水,苏北凉特意在凉王府勘察了一圈,虽然总面积是比学校操场要大了不少,不过府邸、花园、水池也占了不少地方,跑一圈应该也累不着。 正好睡前运动一下,加速新陈代谢,还有助于睡眠。 劳逸结合,一举两得。 只是小太子对于他这个考前突击计划表现的十分不配合。 我本来是大器晚成型,你却非得拔苗助长!开始就六到飞起,之后你还怎么让我置之死地而后生?! 崽儿不开心了,崽儿要闹情绪了! 苏北凉也很心疼,但是真的没办法。 小太子嘟着嘴开始了最后的讨价还价:“可不可以明天开始?下午我跟薛三还有事情要出门呢。” 苏北凉抬了抬眼皮:“出门做什么?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告诉他秋试之后再去。” 他记得这个薛三在原著里就是典型的狐朋狗友,苏缱不少恶习都是在他身边学会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后得少让苏缱跟他来往。 见苏北凉一口回绝,小太子好像急了,一下跳上来环住了苏北凉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蹭了半天:“不嘛皇叔,是很重要的事!我跟薛三已经想去很久了!他说今夜包了风月阁的头牌,特意要带我一起去的!” 听到这苏北凉手中的笔霎时一顿,在纸上晕染出一大块突兀的墨迹。 风月阁?! 这名字一听就跟什么怡红院、丽春院有一拼。还包头牌?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会玩了吗?!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薛三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吧? 苏北凉将被墨弄脏的宣纸直接揉成一团扔下去,不疾不徐道:“本王回头会告诉薛尚书好好看管他家三公子,如果再让我在凉王府看到他来找你,本王直接把他腿打断。以后你亦不许去找他,否则把你腿也打断。” “为何啊?之前你还说薛三是我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是肯真心待我的人嘛!怎么突然就不让他找我,还要把我们俩的腿打断?皇叔你变了!你不宠我了!” 小太子抗议许久,苏北凉却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苏缱吊在苏北凉脖子上的手一下松了,无精打采的坐在那,嘴撅的能挂油瓶。 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当然不可能! 过了一会,小太子就开始碎碎念起来:“你不让我去,我今天就不背书,明天不背,后天不背,这个月不背,下个月也不背,以后也不背!永远都不背!” 苏北凉放下手中的笔,感觉脑瓜仁嗡嗡的。 虽然知道男主前期就跟吃了降智药丸一样,这就是剧情发展需要,可轮到自己置身其中时,苏北凉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这暴脾气,这臭崽子也太气人了! 好赖话听不懂? “你非得去风月阁干什么,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烟花之地,都是些醉生梦死之辈才去的地方,你是东玄的太子,未来的新皇,若是此事流传到民间,成何体统?” 苏缱看苏北凉终于肯把目光转向自己了,两只小手立马抓住了苏北凉的大手晃了晃:“可是皇叔,我难受啊,每日清晨起床那里就胀痛不已,我同薛三说后,他说只要是男人都会这样,还说只要去风月阁玩一玩就不难受了。难道皇叔就从未难受过?” 说着,小太子的视线向下,瞥向了苏北凉的腰部下方。 苏北凉:“……” 这个问题的尺度有点超标了吧? 十四岁的男孩子有这种生理反应是正常现象,可是这要苏北凉怎么解释?难道告诉他用手撸一撸就好了? 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说这种话题,他总觉得有点猥琐啊! 苏北凉思忖片刻,沉声道:“用不着去风月阁。下次再难受就去找哑奴。” 苏缱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找哑奴做什么?” “找哑奴让他抽你一鞭子就不难受了,若是还不管用,再让他把鞭子换成铁棍,十棍下去肯定有所成效。” 小太子目瞪口呆:“……皇叔,你是不是讨厌我讨厌到想让我死的地步啊?” 在小太子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中,苏北凉放下手中的笔缓缓起身,把刚才写好的书单递到苏缱面前:“下午来书房把这上面的内容背诵完,我挑选的都是些最基础的诗文,如果你不偷懒的话时间应该很充裕,晚膳前我来抽查。” 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一看就是查阅了不少书籍才编出来的书单,原来他刚才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是在写这个东西。 不等苏缱做出回应,苏北凉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等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后,苏缱脸上委屈的表情瞬间褪去,稚嫩的面孔满是萧杀之气。 还未成型的身体,却步伐稳健,速度快得宛如一阵清风。 习武之人都知道,只有内功足够深厚的人,才能在行动中摒除一切杂声。 他坐到了苏北凉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望着书房的顶梁,把手中的苏北凉花了一上午才写好的书单直接用内力崩解成无数细小的粉末。 白色的齑粉纷纷扬扬,眯起眼看,像极了那年冬至的雪夜。 大雪封城,宫里一片兵荒马乱,从高高的城楼望下去,雪地里满是泥泞的血迹,红白交融,腥红刺目。一片嘈杂中他却听到那个人在笑。 苏北凉,这次无论如何你都逃不掉了。 安公公备好晚膳,看苏北凉还坐在那愁眉不展的思索着什么,不禁心疼道:“殿下,该用膳了。” 苏北凉看到满桌子的饭菜这才想起来,他还没去抽查苏缱的功课呢,赶紧披衣起身:“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太子,本王先去看看太子,等回来在一起吃吧。” 没想到去了书房,却发现里面黑咕隆咚的,别说人了,连灯都没点上! 上午苏北凉放在书案上的那一摞书,顺序都没换,板板正正的摆在那,估计是连翻都没翻。 苏北凉强忍着怒气找人问:“太子呢?太子不见了也没人去通报一声,都当本王是死人吗!” 许久不发火的凉王突然爆发,把一干人都吓得不轻,纷纷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最近苏北凉一直心平气和的,他们都快忘记凉王的本来面目了。 “殿下恕罪啊!傍晚的时候太子说要出府,以前您说过,在王府一切事物都要以太子为先,太子想做什么我们都要服从。太子非要出门,我们也不敢阻拦啊……” 苏北凉看着跪了一地的仆人,揉了揉自己的天灵盖。 摆摆手:“罢了,都起来吧,这次没事先交代不能怨你们。正好现在人都在,本王就再说一遍。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放太子出府,违者格杀勿论。” “是!” 苏北凉回到正厅,赶紧派人去把苏缱找回来,结果去了半个时辰,那个侍卫居然是自己回来的。 “太子呢?”苏北凉看着两手空空的侍卫问。 侍卫跪在地上,吞吞吐吐道:“太子……太子说他还没尽兴,不想回来。而且属下进去的时候,那屋子里不少人都光着身子,太子身边围着好多衣着暴露的姑娘小倌儿,又唱又跳的,属下实在不敢冒犯太子!” 苏北凉搭在一边的手差点把桌子角给捏碎! 光着身子?还好多姑娘和小倌?! 这场面够劲爆啊,怎么着小兔崽子,光女的都不够吸引你了是吧? 一旁的安公公见苏北凉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赶忙劝慰道:“殿下,不然让哑奴去找吧,他办事牢靠肯定能将太子带回来!” 苏北凉一摆手,站起身:“不必了,本王亲自去把太子带回来。安胜,叫哑奴备马车去风月阁。” 第7章 说实话,苏北凉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声色场所,鄙夷的同时又难免产生了一丝好奇。 听苏缱提到风月阁时,他脑子里浮现出的全是古装剧里那些青楼的画面。 一帮打扮艳俗的男男女女,跟野兽一样衣不蔽体的搂抱在一起,吭哧吭哧行那粗鄙之事,辣眼睛不说还有伤风化。 苏北凉坐上马车之前就暗暗发誓,待会要是看到苏缱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自己一定要把那小崽子拎出去狠狠揍一顿,不把他打的满地找牙也得让他找不着东南西北! 虽然他不提倡暴力教育,但事情也有轻重缓急,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这种地方,还包头牌?光女的不够,连男的也惦记上了! 怎么着?人家有的东西你没有咋地? 给你能耐的! 今天他就得让这臭崽子明白,什么错误能犯,什么错误不能犯! 从马车上下来时,苏北凉在心里打算的明明白白,可等他进了传闻中的风月阁,迎面扑来一股花香,立刻把他踏进门前的鄙夷全都吹的烟消云散。 这……这哪像青楼,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精致的亭台楼阁,两侧的楼梯盘旋上升,台阶上还流淌着潺潺细流,推动着水池中的巨大水车。 一个参天高的巨大花树拔地而起立在楼阁中央,巨大的枝干延伸到二楼的每个隔间中,繁茂葳蕤的枝干中生长着一簇簇淡粉色的小花,伴着窗外的清风摇曳起伏。 清冽的花香比他那凉王府的龙涎香不知道要沁人心脾多少。 凋落的花瓣在水池中积了薄薄一层,随着水车推动,不断被抛向高空又缓缓落下。 在进门之前,苏北凉为了低调特意让安公公和哑奴在门外等候,这会一个人孤军奋战,面对这么别具一格的青楼还真有点打怵。 能把声色场所布置的这么别致,想必主人也是个硬茬。 不然还是别打扰主人了,自己瞎溜达看看吧。 苏北凉看一楼都是些衣着端庄,坐在茶桌边品茶谈天的风雅人士,跟侍卫描述的衣不蔽体有些不符,所以他猜测苏缱应该在楼上。 苏北凉一甩袖子,径自上了二楼。就看到迎面那扇门正大大的敞开着,屋子里灯火辉煌,溢出一缕缕白雾,整个隔间都是隐雾缭绕的。 走到跟前隐约能听到很多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苏北凉试探性的走到门口,就看到苏缱那条象征着家里有矿的腰带掉在地上。 腰带都解开了,裤子还能在吗?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 苏缱单手拄头,闭着眼靠在美人榻上,比其周围的喧嚣欢闹,完全像是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一切欢声笑语,都无法干扰到他。 左手抱着一个清秀小倌儿,右手搂着一个艳丽花娘的薛三看他这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我为了今晚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你能不能积极点?你看这胸大腰细的姑娘不漂亮吗?要是不喜欢姑娘,这小倌儿也不错啊,尤其我今晚特意给你包下来的寄雪公子,这可是风月阁里的头牌,色艺双绝,平时卖艺不卖身的,为了让你开心人家今夜连身都肯献了,你还爱答不理的!” 说到这薛三都忍不住泛起醋意,之前他想要寄雪陪自己一晚,不惜一掷千金,结果硬是被对方搪塞过去,如今苏缱一来,一文钱还没给,他居然就同意了! 就算苏缱是太子也不用这么看人下菜碟吧! 正在冥想的苏缱缓缓睁开了眼,一双薄凉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打量着坐在身侧的寄雪公子。 对方不过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年岁的男孩,大概是在这烟花之地待久了,见了达官显贵都是一副柔顺谄媚的模样。 像苏缱和薛三这样年轻的客人他们还是头一次接到,所以难免有些好奇,一直小心翼翼的朝这边打量。 尤其是对苏缱这种相貌不凡的少年,看起来甚至比他们这些依靠美丽皮相而活的小倌还要好看,对此不禁产生了更强烈的向往之情。 但苏缱从进了隔间就一直怏怏不乐,对这些男男女女丝毫不起兴趣,好像来风月阁就是为了躺在榻上睡觉的。 苏缱朝神情落寞的寄雪公子勾了勾手:“过来。” 明明是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极尽风流。 寄雪赶紧乖顺的走了过去,被苏缱捏住了下巴。 苏缱捏着寄雪的脸,凑近仔细看了看,看得对方眼睫低垂,雪白的脸颊都镀上了一层绯红。 “长成这模样还能做头牌?看来京城第一的风月阁也不过如此。薛三你的银子算白花了。” 说着手一松,就把寄雪公子甩到了一旁。 见自己的好友如此不懂怜香惜玉,薛三有些无奈:“连头牌你都看不上?!那普天之下也没谁能入得了你眼了,你不会把自己这张脸当成标准了吧?哼,这么下去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就算你日后做了皇帝后宫那些妃子也不见得有比得上你的!” 薛三刚喊完这通话,就看隔间的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位玄色长袍的男子,隔着袅袅烟雾,起初还没看太真切,等走到跟前时薛三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居居居然是凉王! 薛三认得苏北凉,可这些姑娘小倌儿却没人见过他,一个个都睁着一双好奇的眸子打量着闯入隔间的男人。 居然又是一个美男子! 这位的长相可真跟那位小太子有一拼了。阴柔冷冽,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妖冶,往那里一站就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薛三艰难的做着吞咽动作,胳膊肘怼了怼还在榻上闭目养神的苏缱,苏缱抬眼的时候,苏北凉已经站在了面前。 他望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起来。 “刚才还跟我说他是最漂亮的,原来更好的在这呢,这可比什么寄雪公子美多了。美人,今夜留下给本殿侍寝如何?” 看着苏北凉愈加阴沉的脸,薛三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兄弟,你睁大眼好好看看,这是你皇叔!哪来的美人啊还给你侍寝! 今晚也没喝酒,怎么还醉糊涂了呢? 苏缱一把扯住了苏北凉的衣袖,猛然往下一扽,苏北凉压根没料到他会这么做,猝不及防就被拉得一个踉跄,倒在了对方身上。 这一下场面就有些暧昧了。 周围不少围观的姑娘和小倌都跟着起哄:“扒了他!扒了他!扒了他!” 以前碰上有些特殊癖好的客人,就喜欢做那事的时候有人在一旁看着,所以他们也都见怪不怪了。 不断的高声起哄,怂恿苏缱扒了苏北凉的衣服。 薛三在一边吓得冷汗直流,赶紧把那些起哄的人给呵斥住。 扒扒扒!扒什么扒!信不信一会苏北凉起来把你们的皮都给扒下来! 苏缱拉着苏北凉的衣领,一个翻身就把人压在了身下,转眼间就把对方的肩膀扒出来大半儿。 看着那双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小手,苏北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脑子当机的状态。 他好像被男主……非礼了? 不对啊,男主今年才十四岁,连撸一撸都不知道小朋友,可能会非礼别人吗?而且还是对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老爷们?! 而且他现在可是男主的皇叔啊! 电光火石间,苏北凉一下按住了苏缱的头,只见对方眼尾带着些不正常的红晕,目光迷离,上眼皮的睫毛都要搭到下眼皮了。 神志不清却精神亢奋。 不会喝醉了吧?! 很有这种可能,不然在脑子清醒的状态下,再丧心病狂也不会非礼自己的叔叔。 苏北凉断定小太子是喝醉了,直接一掌劈晕了苏缱,把他抱起来就朝外走,路过的时候,看到了薛三正站在门口,脚步微微一顿。 “薛三。” 突然被点名的薛三差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赶紧上前行礼道:“凉王殿下!” “以后再让本王看到你来找太子,左腿右腿选一条,正好本王的白夜刀很久没开刃了。” “……” 看着苏北凉抱着苏缱离去的背影,薛三感觉自己好似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真是奇了怪,以前带苏缱出来玩,凉王从来都不过问的,怎么这次还亲自追到风月阁来了? 而且看刚才那气势汹汹架势,估计气得不轻。回头跟他爹一说,指定少不了一顿鞭子。 刚才那些起哄的花娘小倌听到薛三跟苏北凉的对话也都变了脸色,方才闯入隔间的玄衣男子居然是凉王! 传闻中不是说凉王阴狠暴戾、刀法精湛、武功高强吗? 如今一见就看出来是个美男子,至于武功刀法什么的还真没瞧出来。感觉身娇体柔的,被小太子轻轻一推就压在了身下,还扒掉了半个肩膀。 不过那皮肤白的,啧啧,可真让人垂涎欲滴啊。 想到这众人脸色纷纷一变。 糟了! 他们都看到凉王被推到扒衣服的画面,他不会恼羞成怒回头找人把他们都灭口吧! 第8章 苏北凉带着小太子回王府,不知道是酒劲儿没过,还是刚才劈的太狠,人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安公公看苏北凉一路抱着太子也挺累的,伸出手想去帮着接一下,却被躲让开。 苏北凉吩咐安胜:“你去叫人提桶水来,要刚从井里打上来冰寒刺骨的那种。” 安公公微微一愣。 井水,还冰寒刺骨的。 这是干嘛用啊? 看苏北凉阴着脸,走路时周身都带着嗖嗖的冷风,安公公不敢多言,赶紧去照办了。 一大桶冷水迎头浇下,还在昏昏欲睡的小太子立刻惊叫着坐起来。看着扔在一旁的水桶和站在面前的苏北凉,慌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水迹,诺诺道:“皇,皇叔……” 见苏北凉没搭理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扯住了对方的衣摆。 苏北凉一把甩开苏缱的手,语气微冷:“还记得自己是从哪回来的吗?” 苏缱坐在地上,仰头望着苏北凉在灯光下略显苍白的脸,无措的点点头:“我同薛三去了风月阁,上了楼一进隔间就有好多衣着奇怪的人涌上来,他们给我喝酒,夸我好看,还往我腰上摸……” 说到这,小太子才后知后觉的去摸了摸自己的裤腰,这才发现系在上面的腰带不见了。 “咦,我的腰带呢?” 苏北凉冷哼一声,把在隔间门口捡起的腰带扔在苏缱面前,“自己腰带不见了都不清楚,如果今夜那些男男女女中混进一个刺客,你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缱拿着腰带垂下了头,低声嘟囔:“国泰民安的,天下哪有那么多刺客。杞人忧天。” 苏北凉坐在书案前,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今天花了一上午准备的书,厚厚一摞,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那。 他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尼玛自己这么费心费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北凉承认他逼着苏缱学习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可学到知识最终受益者不还是他自己! 但凡他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早些发奋图强,后来也不至于被凉王算计的那么惨。 现在好了,凉王不算计他了,逼着他勤学苦读积极上进了,他倒是挣命似的往后躲! 怪不得凉王最后要造反,要换成是他,他也想造反! 烂泥扶不上墙,他还偏偏得一遍遍往墙上糊。弄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尼玛的心真累啊! 苏北凉现在都有点怀疑,如果照着原著剧情发展下去,这小兔崽子真的能绝地重生涅槃破茧吗? 不会是他精神错乱,把原著剧情也记错了吧? 仿佛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的小太子,沉默片刻后战战兢兢的走到了苏北凉面前。 “皇叔缱儿知错了,我再也不去风月阁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只是读书实在太无聊了,我好想出去玩……” 不痛不痒的语气,好像这种轻描淡写的认错方式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若是换成以前的凉王,还巴不得你天天出去玩呢! 玩物丧志,玩死才好! 苏北凉没理会苏缱,嗤笑一声,一拂袖直接将桌上的书统统扫落在地,抬手把桌角的油灯也一并扔了上去,灯火瞬间将一摞书籍全部点燃。 冲天的火光映衬着苏北凉不见血色的侧脸。 望着那摞书在火焰中伴着滚滚浓烟一点点灰飞烟灭。 苏北凉转头看向苏缱:“不是不愿意读书么,那以后也不用再读了,我也不会再管你,明天我就禀明皇兄让你离开凉王府。去留你随意,反正从今以后你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 说罢,苏北凉起身就朝书房外走。 刚才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地面是青石板铺的,周围只有书架是易燃材料,等那几本书烧完火应该就灭了。 虽然有点心疼那个雕工精美的青玉案,但为了鞭策这不听话的臭崽子,只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了。 子不学,断机杼。 烧掉这几本书要是能让苏缱迷途知返,那也不枉他演的这出戏。 还没等苏北凉走出书房,身后突然遭了一记重击。 当小太子飞身扑过来抱住他的时候,苏北凉恍惚听到了嘎嘣一声脆响,后腰传来的剧痛差点让他叫出声来。 这哪是抱腰,这分明是抱杀啊! 苏缱紧紧抱着他,仿佛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两只小手紧紧搂在苏北凉腰上,攥得咯吱响。 脸埋在裹挟着冷香的衣袍里,幼小的身体抖得颤颤巍巍。 “皇叔我错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明天我就读书……再也不见薛三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去做……你别丢下我好不好……求你了……” 听到小太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断回荡在书房上空,伴着烟熏火燎的气味,让苏北凉恍惚产生了一种悲凉感。 他无法感受到苏缱内心的情感,但是哭成这样,应该很伤心很伤心吧…… 他没想到几句吓唬人话,竟然会让苏缱产生这么激烈的反应,远超出了他的预期程度。 苏北凉有些无措起来,他无意中摸到了小太子的手,青筋暴起的小手,指尖一片冰凉。 居然比他这个天生体寒的人还凉。 苏北凉忽然后悔了,抓着苏缱的手往下拽了拽,没拽动。 小家伙手劲儿大的依旧让他怀疑人生。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不许哭……诶……好了,别哭了……方才那些话是皇叔故意吓你的,你每月住在王府你父皇能给我涨几百两月钱,把你送走我不是亏大了。你说是吧?” 苏北凉感觉自己纯属吃饱了撑的,先把人弄哭了,还得自己哄。 这一天天都叫什么事啊? 过了一会,大概是哭累了,小太子的手渐渐松懈下来,苏北凉赶紧抓紧时机把他的小胳膊掰开,从苏缱的死亡怀抱里挣脱出来。 再抱一会他这老腰真的要保不住了。 回头看着一脸委屈落寞的小太子,苏北凉只能长叹一声,蹲下身把他抱起来。 哄崽儿三大秘技,亲亲抱抱举高高。 亲亲就算了,抱抱举高高还是可以的。 苏北凉抱着苏缱朝寝殿的方向走,开始语重心长起来:“你说你不好好读书,非要去风月阁,这下终于去上了,好玩吗?” 怀里的崽儿紧紧搂着苏北凉的脖子,把头埋在白皙的颈窝里,生怕被丢下。 “不好玩。可薛三说只要去那玩一次,早晨起床时那里就不会胀痛难忍了。我跟皇叔述说自己的苦恼,你非但不听,还要用鞭子抽我、铁棍打我,我才赌气不听你的话跑出去跟薛三玩的。” 听到这苏北凉不禁若有所思。 原来小太子偷跑去风月阁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不想学习,而是因为生他的气了? 好吧,在孩子产生这方面的困惑时,自己没有进行正确的疏导,而是选择避重就轻搪塞过去,确实是他的问题。 可这事要怎么解决,难道给男主来一次穿越时空的生理教育课? 记得他青春期时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压根没听说谁撸管是别人教的啊。 不过也是,那时候媒体已经比较发达了,不像古代信息传递渠道这么闭塞。这么大的王府,不该连一两本那什么图都没有吧,等回头找两本,偷偷塞给男主看一看。 嘶……他给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看这种带颜色的东西真的好吗? 好像还不如上生理教育课…… 等苏北凉把苏缱抱到他的寝殿时,苏北凉搬了一把椅子,正儿八经的坐在小太子对面。 “其实……解决你的问题不用非得找别人,自己就行。” 苏缱显然没懂苏北凉的意思,跟着他重复道:“什么自己就行?” 苏北凉感觉今天真是要突破自己节操的下限了,如果换成十年前的他,他绝对不相信这玩意儿居然还用言传身教! 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伸出自己的手,踌躇许久才说出来:“用手就行。” 苏缱半懂不懂的哦了一声,也有样学样,把自己的小手伸出来。 看着小太子天真茫然的样子,苏北凉越发难以启齿。 他怎么感觉自己是在犯罪呢…… 苏北凉从桌子上的果盘里随手掰了根香蕉,捏着柄部举起来:“我演示一下,你认真看着点。你就把它当成是……先是这样……然后是这样……之后是这样……” …… 苏缱坐在床上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北凉手上的动作,掩在唇齿内的笑声已经快要别憋忍不住了。 这老东西是脑子有问题吗? 居然在他面前……哈哈哈! 真是太好笑了! 就算再演戏也不至于如此不要颜面吧? 看着苏北凉一脸认真的做这种滑稽可笑的事情,苏缱心里渐渐泛起一丝异样。 尤其的看到在雪白的脖颈上不断滚动的喉结,眼中的光越发深沉起来。 苏北凉演示完毕,把香蕉放在一旁:“懂了没?以后就这么解决。” 他自以为刚才那番破廉耻的演示已经够生动形象面面俱到了,结果小太子却抓着被角摇摇头,表现的一脸茫然。 苏北凉方了。 怎么回事? 就这么简单的操作,比挤牛奶都容易!到底还有哪不明白?! 苏缱光着脚跳下床,抓住了苏北凉的手:“缱儿愚笨,实在不解其法,不如皇叔直接用实物言传身教,我一定好好体会。”说着眨了眨无辜的眸子,把苏北凉的手拉到了某处。 “……” “来吧皇叔。” …… 第9章 苏北凉仰面躺在寝殿的床上,双手捂脸,外面的天都快亮了,他却睡意全无。 意识中沉默许久的系统实在忍不住了。 【系统: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我就下线……】 苏北凉:“不许下!” 【系统:那您倒是说有什么事啊!】 光是把它叫出来,一句话也不说,就一直看着苏北凉这么辗转反侧的打滚。 就算系统不是人,也需要时间维护的好不好。 苏北凉拿掉挡在脸上的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悲愤交加:“就因为完成你这些狗屁任务我都犯罪了!对此你就一点解释安慰都没有吗!你知不知道我脆弱的心灵承受了多大伤害?!” 因为系统的存在是跟苏北凉意识对接的,所以周围发生过什么事,系统都能自动接收到。 对于苏北凉的埋怨,系统有些无奈。 【系统:我也没发布任务让您去给男主解决生理需求,是您自己主动去的,怎么还怨上我了?而且在东玄十四已经算成人了,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这也不算犯罪吧?】 苏北凉闻言一下瞪大了眼睛,情绪激动的坐起来:“屁的双方自愿!我明明是非自愿的好不好?!是他按着我的手!你知不知道他手劲儿有多大,我腕关节都脱臼了都没挣脱开!你没看见我右手疼的到现在还抬不起来吗!” 想到当时发生的事情,苏北凉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而且也太惊悚了,才十四岁,居然比我还长一截,这成年之后裤子还能装得下吗……” 【系统:……所以,您到底是因为自己被迫那啥而烦恼,还是因为自己的那啥不如一个十四岁孩子的那啥长而烦恼?“ 苏北凉气的声嘶力竭:“我他妈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把你弄死而烦恼!嘶,你一个系统说话还那啥那啥的,咋的,系统语音也怕被和谐?” 【系统:哦,主要使用穿书系统的不止有成年人,还有相当一部分未成年人,为了防止对未成年人造成不良影响,系统采用了违禁词替换程式。】 苏北凉惊了:“就这,你们居然还敢用未成年人?!” 【系统:作死不在年高嘛,水文的,挖坑不填的,烂尾的,太监的,只要负分超过临界值,都有机会来体验哟~】 苏北凉一头抢在被子里:“造孽啊!!” …… 一晚上就睡了三个小时,苏北凉走起路来都感觉身体发飘。 洗漱、更衣、早膳,终于赶在卯时之前去了书房。其实去之前他就没报太大希望,以小太子那个揍性,辰时之前能起来就算不错了。 而且经过昨晚那件悔之晚矣的事,苏北凉现在也不太想面对他。 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出乎意料,苏北凉推开书房的门,苏缱就端坐在书案前安安静静的抄书,腰板溜直,身姿端正的简直像另一个人似的。 白嫩的小手捏着笔杆在宣纸上飞速划过,另一手翻书翻的簌簌有声。 这架势,这气魄,学霸附体有没有! 苏北凉看着苏缱神情专注的侧脸,深吸一口气,想趁男主没发现之前赶紧退出房门溜之大吉,就在他后脚刚要够到门槛时,一直旁若无人的小太子突然喊了一声。 “皇叔!” “……” 声音洪亮,宛如鸣钟。 想装没听见都不行。 看着小太子热情洋溢的笑脸,苏北凉只好把退出去的脚又一点点挪回来。故作风轻云淡的甩了甩衣袖,端着手走进了书房。 看着苏缱刚刚奋笔疾书誊抄的诗文,堆了厚厚一沓,苏北凉不禁有些感动。 看来孟母的做法真的管用啊,烧了几本书后效果立竿见影。 古人诚不欺我。 但当他从中拿起一张凑到眼前看时,却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就算苏北凉没学过书法,但狂草和瞎几把写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这明显就是瞎几把写的! 这几个字写的宛如狂风过境时的湖面,比康丁斯基的画还抽象。 苏北凉低头看了看苏缱执笔的手。 指尖修长,又白又嫩,也没有被门夹到的迹象啊? 他把那篇诗文放在苏缱面前,问到:“你认得这是什么字吗?” 听到苏北凉话小太子一脸震惊,抬头看着他:“当然,难道皇叔不认得吗?“ 苏北凉内心哼笑一声,我认字,但我不认识你写的字! 这孩子到底遭受了什么,才能把字写成这个鬼样? 苏北凉低头看着苏缱执笔的手,直接大手覆上去,握住他的小手在宣纸上游走起来。 大概是这副身体的原主对书法有一定造诣,苏北凉每次写字的时候都有种下笔如有神的感觉。 根本不用脑子去控制,手自己就能动起来。 而且写出来的字笔锋凌厉,大气磅礴,笔触锐利惊人,颇有猛虎下山蛟龙入海之势,与凉王阴柔暴戾的气质截然不符。 都说见字如见人,这么大气凛然的字居然是凉王这种无恶不作的大反派写出来的,这么细究起来还真有些奇怪了。 苏北凉带着苏缱把刚才那篇诗文又誊写了一遍,把两篇放在一起给苏缱看,一篇龙飞凤舞,一篇蛇爬虫扭。 云泥之别显而易见。 苏北凉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照刚才写的再誊几遍,不需要你临摹的十分像,至少得像个四五分吧,本来会写的字就不多,再写成这样你父皇非气的背过气不可。” 说着,又拿来几张宣纸放在苏缱面前。却发现小家伙盯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仿佛若有所思。 他催促道:“看什么,快点写。” 苏缱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向苏北凉,眼神带着些许好奇:“以前宫里的教习师父说常年练冷兵器尤其是刀和剑的人掌心都会生出厚茧,可皇叔刀法那么厉害,手心却是软的。”说到这,一脸天真又略带娇羞的补了一句:“缱儿昨晚就感觉到了。” “……” …… 苏北凉恨不得直接挥刀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什么玩意你就感觉到了?!不是说好不许再提了吗! 作为以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龙傲天男主,还得被人教那啥,你觉得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 苏北凉一脸清冷肃然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安公公急促的呼喊:“殿下!殿下!宫里来旨了!唤您去前殿接旨!” 苏北凉仿佛如获大赦,赶紧拔腿迈向门口,临走时叮嘱苏缱:“好好练,若我回来检查时还写成这样,午膳前自己去院子里扎半个时辰马步。” 苏缱一脸抗拒,但还是乖巧的点了头。 门外的阳光随着关闭的房门一点点被隔绝在外,书房内一片昏暗。 苏缱看着苏北凉方才写下的字轻笑一声,悬着笔尖在另一侧空白的宣纸上肆意而落,不过草草两下,便在宣纸写好了方才的诗文。 而且两篇的字迹居然分毫不差。 乍看之下,难分此彼。 第10章 等苏北凉到了前殿,等待宣读圣旨的太监已经恭候多时了,见了苏北凉,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凉王殿下日理万机,奴才不巧上门叨扰了。没打扰到殿下吧?” 这话把苏北凉说的微微一愣,心里不仅有些奇怪,皇帝叫你来不是宣旨的么,跟我在这唠什么家常。 然而更吃惊的还在后头。对方拿着圣旨直接恭恭敬敬的交到了苏北凉手中,甚至连跪着接旨的步骤都省了。 看着对方呈过来的圣旨,苏北凉强掩住吃惊的神色,伸手将圣旨取了过来。 没想到凉王已经牛逼到这种程度了,私下里连接旨都不需要跪着行礼。 不过想想也是,皇帝现在病怏怏的,三天能上一次朝就不错了,等皇帝一死苏缱就会继位,以男主现在的年纪,肯定需要凉王辅佐执政,到时凉王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权力几乎与皇帝无疑,手中掌握着天下的生杀大权,这太监肯定要抓紧时机讨好。 毕竟原主可是凶名在外,得罪他只能是死无葬身的下场。 苏北凉漫不经心打开了圣旨,只有寥寥几句,却看得他神情一滞,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 这么快,本书的第二大反派也要登场了! 而且这位的死法也相当凄惨,仅次于凉王。 苏北凉冒着冷汗卷起圣旨,交给了一旁的安公公,对宫里派来的太监道:“皇兄要设宴招待歧夏使臣,就不必带上太子了吧,正好三个月后书院要举行秋试,本王还是觉得读书更重要。况且本王平日对他骄纵惯了,说话口无遮拦的,到时别再说出什么冲撞使臣的话伤了两国的和气。” 其实苏北凉这么说明显是在强人所难,因为圣旨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点了名要苏北凉带上苏缱去赴宴。 但是这么做的目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三百年前,东洲大陆被一分为三,南巫、东玄、歧夏三国鼎立,随后歧夏联合东玄灭了实力最弱的南巫,瓜分了南巫的国土和财富。 就在东玄还沉浸在扩张国土的幻境中时,歧夏已经暗戳戳的将矛头瞄准了东玄。 这下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看东玄就要落败,歧夏突然提出一个非常无耻的条件,要东玄皇帝将自己的皇后作为人质送到歧夏。 而胆小懦弱的皇帝同意了,将自己的发妻送进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一个美貌的女人到了那种地方,遭遇可想而知。 皇帝在临走前对皇后承诺,等她归来之时,她还是东玄的皇后,而他们的孩子将会是东玄的新皇。 但谁都清楚,一个失贞的女人怎么可能再当皇后呢,所以很快,皇后一走,皇帝就立了新后上位。后宫从来都是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但是谁都没想到,皇后被送走时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在到歧夏不久后就生了出来。 而这个孩子,就是如今的太子苏缱。 七年后先皇后在歧夏病逝,苏缱也被凉王接回了东玄,这样突然多出来一个儿子,皇帝只感觉自己脑袋上长了一片草原。 生了七年才带回来,谁能保证这一定是他的孩子? 况且就算苏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难免被其他人诟病。 可当年他为了诓骗皇后乖乖去歧夏当人质,还亲自下了诏书,如今他们名义上的孩子苏缱回到东玄,也就意味着他要履行当初的承诺,立苏缱为太子。 皇帝每次见到苏缱,都会窥见自己的懦弱无能。但他不愿意承认,他只把苏缱当成是自己毕生的耻辱。 所以凉王从东玄接回孩子,他并没有把苏缱接回宫中跟自己的其他孩子一起抚养,而是直接交给了凉王,其厌恶程度就可见一斑。 不过歧夏国怎可能因为一个皇后就放过东玄,这个出使东玄的使臣,裴拉尔,是出了名的好男色,传闻还在府邸中圈养了不少娈童。 他这次出使东玄,摆明了就是奔着苏缱来的。 可明知如此,皇帝却点名要苏北凉带着苏缱赴宴,不就是在明目张胆的卖儿子么。 卖完老婆,卖儿子,真是够无耻的。 想到这苏北凉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当初他咋就写出了这么操蛋的剧情呢? 太监没想到苏北凉会回绝,纠着脸,立刻露出一副难办的表情。 虽然他不想得罪凉王,可皇帝还在喘气呢,也不能就这么顺着苏北凉抗旨不尊吧。 太监苦笑一声,“凉王殿下这可为难奴才了,若殿下真的另有打算,还请您亲自去宫里禀明圣上,这话奴才真没办法带。到时触怒龙颜,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那就先这样殿下,圣旨带到,奴才就先回宫了。” 看着太监离去的背景,苏北凉皱紧了眉头。 好死不死,非得在秋试之前设宴。 男主去赴宴被那老流氓调戏一顿,心情还能好了吗!说不定一气之下考试直接交了白卷,还能不能让他好好完成任务了…… 不然他去面圣跟皇帝说说,让苏缱别去了? 就在苏北凉正在心里盘算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系统:临时性任务发布:同意带苏缱赴宴。】 苏北凉:“……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系统:在阶段性任务完成期间,死亡值是不会上升的,没发现已经停在99了吗?】 苏北凉:“照你这么作下去,突破二百不是梦。” 【系统:完成临时性任务,会有相应积分奖励哦~】 苏北凉嗤之以鼻:“你那点奖励,还不够我换钙片的!” 【系统:哟~原来宿主对这个感兴趣,正好我这里有600g的□□钙片,校园的、职场的、密室的、监狱的,多种口味任你选择,都可以免费观看呢~】 苏北凉:“你还会开黄腔了?” 【系统:是的呢~昨天系统升级,没发现我变得活泼可爱了吗(n_n)】 苏北凉:“求你还是变回去吧,不然我真怕自己哪天忍不住跟你同归于尽。” 【系统:嘤嘤嘤~】 苏北凉:……闭嘴。 【系统:哼╯^╰】 苏北凉冷静的想了想,如果自己去劝说皇帝不带苏缱赴宴,成功的概率会有多大? 现在东玄完跟歧夏的关系,完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如果不是东玄一直都愿意做一条逆来顺受的狗,歧夏早就派兵来把它踏平了。 这次裴拉尔出使东玄,摆明了就是享受贡品的,皇帝供着还来不及呢,肯定是对方要什么给什么,哪还敢当面回绝。 所以就算自己面圣劝说皇帝,估计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在歧夏的兵力面前,自己这点窝里横的威望完全不值一提。 唉,真的没办法了吗…… …… 苏北凉回去检查苏缱功课时,已经快到午膳时间,进书房一看,孩子都困得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旁边放着一摞誊抄的诗文。 拿起一张,跟最初那几张比起来简直如出一辙,他甚至怀疑这小兔崽子真的是照自己写的那张临摹的吗? 居然一丁点长进都没有!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苏北凉气得,伸手就要照着苏缱的后脑勺拍下去,带着一阵掌风,眼看就要拍在苏缱的脑袋上,还差一指宽距离时却又生生收回了力道。 苏北凉长叹一声,放下手,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苏缱身上。 估计是起太早,昨晚觉也没睡够,才把字写成这德行,今天还是让他早点睡吧。 苏北凉拿出刚才自己写的那张放在苏缱那摞纸的上面,在一旁提笔道:重誊十遍! 他都没有发现,这篇诗文已经不是自己方才写过的那张了。 等苏北凉走后,趴在书案上的苏缱缓缓起身,看了眼身上的外袍,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刚才脑后传来的掌风他都感受到了,可到了紧要关头,居然又生生收了回去。 想到这,苏缱眼中的神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这时房梁上开始传来簌簌的响动,接着,一道矫健的黑影跳落在地。 “主公!刚才苏北凉突然对您出手,这人留着迟早是麻烦,您说要不要提早解决了他?” 苏缱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姿态疏懒:“不必了,他刚才那一掌就算打下去也挺多疼一下,不致伤,更不会致命。” “疼一下?可是……” 不等暗卫继续说下去,苏缱就拿着方才苏北凉留下的纸打断他:“有别的事情交代你做,过来,再给我誊十遍。” “再誊十遍!”暗卫面罩下脸露出了生不如死的表情。 要他挨刀挨枪都无所谓,只要一读书写字,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苏缱哼笑一声:“你还抱怨上了,不是让你照着这张临摹么,你看看你写的这些,浪费这么多纸一点长进也没有,难怪要你重写。” 暗卫哭唧唧的拿起笔,“您明知道我写字不行!主公干嘛不自己写一张给他看,肯定一遍就过了啊,还用得着属下在这一遍遍誊么。” 苏缱看着肩上的外袍,微微眯起眼:“你知道吗?要一个人死其实很简单,但要一个人想死又不能死只能忍受煎熬生不如死的活下去,你看着他在绝望边缘痛苦挣扎的样子,那才有趣。” 第11章 眼看着距离歧夏使臣来东玄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阵子小太子一直都表现的格外乖巧,每日兢兢业业从不迟到,布置的功课也都能按时按量完成。 除了字还是写的一塌糊涂外,其他效果还算理想。 苏北凉不求他能在秋试中一鸣惊人,至少凑合个及格啊。让他通过第一个阶段性任务,减少点死亡值。 那血红的数字目前还在99悬着,每天一打开系统,感觉就像脑袋上悬了把刀,苏北凉真怕这次任务失败,那刀掉下来直接把他一分为二了! 毕竟在原著里,凉王的下场可是全书第一惨。 先是被男主斩掉双腿囚禁在东阳宫,之后又因为逃跑失败被用铁链拴在大殿外的石柱上,衣不蔽体,伏地而行,待遇与猪狗无疑。 最后在冬至的雪夜,凉王挣断铁链,疯癫之下爬上了城墙,纵身一跃摔得脑壳崩裂,血水与满地白雪交融在一起,那画面叫一个刺激。 想到这,苏北凉倒吸一口凉气。 没事没事,他只要熬到完成任务就可以滚蛋了,反正他毫无野心,对男主的江山更无兴趣,如此佛系的活着,之后那些操蛋事也与他无关。 等他把男主养成一代明君,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去之后他再也不想再写小说了,就回村里继承七舅老爷的那几亩水田地,每天种种田,放放鸭,说不定还能娶上隔壁村花,再生俩娃。 嗯,不错。 康庄大道,甚好甚好。 苏北凉这么悠哉的想着,一转身就看到小太子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精亮的目光,把苏北凉看得一阵心悸。 他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小太子总会偷偷盯着他。不对,不是偷偷,应该是正大光明的盯着他! 被苏北凉发现,这小家伙都不带回避的,梗着脖子往这边看,就这么豪横。 苏北凉走过去敲了敲书案,语气冷清:“看我干什么,看书。” 苏缱眼睛扑闪几下,慢悠悠的把视线转回了书上,故作老成的叹口气,“唉,书中自有颜如玉,可缱儿觉得还是皇叔更好看。恨不得挂在墙上,悬在梁上,摆在榻上天天看。日夜不停的盯着也看不腻呢。” 苏北凉微微一愣。 这是,在夸他长得好看?小崽子嘴挺甜啊,不过听着怎么有点别扭呢? 细品还有点毛骨悚然……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先把赴宴的事情告诉苏缱。 就在明天,怎么着也得让男主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到时候给他带点防身用具什么的,虽然大庭广众之下那老流氓也不敢怎样,但就怕再出点什么幺蛾子。 以防万一,还是把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进去吧。毕竟男主的心情,直接影响到大后天的秋试。 苏北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先放下笔,我有事同你说。” 小太子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跟苏北凉面面相对。 也许是占了容貌的优势,这孩子天生就眉眼带笑。每次与之相视,都好似被妖魅摄魂。 连朝夕相处的苏北凉都难免被惊艳到,也难怪裴拉尔那个老流氓会为他不远万里奔赴东玄。 美丽本身无罪,可它却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它会带给人机遇,可有时带来的却是灾祸。 比如苏缱的生母,再比如凉王的生母。 红颜薄命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苏北凉沉吟片刻:“明晚歧夏使臣裴拉尔将会抵达东玄,你父皇要在御花园设宴款待使臣,而且下旨要我带上你同去。皇叔知道你心有不愿,但此事……” “可以啊。”不等苏北凉说完,苏缱就打断了他。 苏北凉惊讶的对上苏缱的眼睛,只见小太子还笑眯眯的。 苏缱看着他,开口道:“就算我哭闹着说不想去,最后皇叔也一定会把我带去的。因为这是国家大事,作为太子不能任性妄为,为了东玄子民要尽力服侍好歧夏使臣,对吧?” 这一番猝不及防的话,把苏北凉说的哑口无言。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小太子已经知道皇帝要他去赴宴的目的是什么了。 卖儿子,多恶心。 可此刻从这个孩子口中说出来,苏北凉却只感觉到了揪心。 但他能说皇叔可以不让你去吗?他不能。 他不能抗旨不尊,也不能忽视系统任务。 他只能带着苏缱去见那个让他厌恶恐惧的歧夏使臣…… 苏缱看着沉默的苏北凉,心中晦暗的部分在一点点扩大,他拿起手边的笔,继续誊抄未完成的诗文。 望着笔尖下渲染开的墨迹,眼中的杀意越发浓重。 还以为能继续看点出乎意料的表现,没想到还跟前世一样。 真无趣,若是一直这么无趣下去,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在苏北凉跟苏缱说完这番话后,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系统:同意带苏缱赴宴,任务完成,积分奖励+2!恭喜宿主再接再厉哦~】 …… 【系统:4积分了呢!能兑换更高级的商品喽~】 …… 【系统:宿主您给点回应好不好?这样单机让我很尴尬诶。】 …… 【系统:您,是在难过吗?】 苏北凉:“我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感觉。就是心堵得慌。】 【系统:那就是难过啊宿主,其实你不必这样的,就算眼前这一切再真实也不过是系统中的数据,您只需要完成任务早日回到现实世界即可,不需要跟其他人物建立感情关系。】 苏北凉苦笑:“建立情感关系?你高看我了,一个情感感知障碍患者,根本无法共情。” 无法共情。 无法感受到喜怒哀乐。 他只会参考别人的反应做出相应的表情。 …… 经此一事,苏北凉一整天都没怎么跟苏缱交流,而一直粘人的小太子仿佛也心照不宣,没像往常一样来缠着他。 直到赴宴当晚,宫里来了马车接凉王和太子入宫,还特意带来一身明艳如石榴花般的水红色锦袍,上面绣的花团锦簇,拎起来对着灯光一看,竟然连对面的景物都能隐约透过去。 谁敢想象,这种半透不透的衣服,居然是皇帝特意拿给自己儿子穿的。 负责接人的太监在前殿转了一圈却不见太子的踪影,忍不住叮嘱道:“凉王殿下,这身天丝锦袍是皇上特地为太子殿下准备的,待会叫太子先换上这身锦袍再上马车吧,不然到了宫里更衣实在不便。” 苏北凉把整条锦袍从盒子里拖拽出来,一旁的安公公以为是要他呈过去给太子,刚伸出双手去接,没想到苏北凉扬手就把那件锦袍扔进了一旁的香炉中。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香炉内滚滚的龙涎香,那件锦袍上的天丝遇火瞬间萎缩成焦黑的一团,仿佛被淋了沸水的娇花,明艳的水红色瞬间褪去,柔韧的蚕丝根根断裂,冒着滚滚青烟。 一旁围观到这一幕的太监连哭带喊的扑过去抢救,也没能挽救下来,看着那黑黢黢宛如焦炭般的锦袍,欲哭无泪。 “凉王殿下!这可是皇上特意嘱咐奴才的,将天丝锦袍交给太子换上,不能出分毫差池!您您您……您这叫奴才回宫怎么交差啊!” 不止是哭天抢地的太监,连一旁的安公公也吓得噤若寒蝉。 往常殿下就算再心情不善,皇帝的薄面也是要留三分的。这次怎么还直接撕破脸了? 虽然这衣服确实有些不堪入目,但这是皇帝的意思,既然他不怕被天下人耻笑要祸害自己的儿子,就随着他去好了,反正是他造下的孽,将来也是他的业报! 没想到凉王对太子已经在乎到了这等程度,甚至不惜公然违抗圣意。 这下得罪了歧夏使臣,凉王还能全身而退吗…… 相比于太监和安胜的忐忑难安,苏北凉就表现的一脸镇静,理了理衣袖,对侍女吩咐道:“带太子过来吧。夜凉了,给他多穿几件,带上披风。” “是!” 等苏缱按照苏北凉的嘱咐,里三层外三层的穿好出来后,感觉自己被衣服裹得都要喘不上气了。 苏北凉招招手,苏缱缓缓走过去。就看对方伸手,把他刚敞开一点的衣领又死死拉回去,不留一丝缝隙。 苏缱冒着满身热汗,听苏北凉叮嘱道:“这次设宴恐怕要到很晚,更深露重,衣服都好好穿着,别回头染了风寒影响秋试。” 苏缱伸出小手,让他看看自己手心里的汗珠。 “皇叔不觉得今夜很热吗?” “……”苏北凉自动忽略掉小太子被热红的脸,违心道:“你穿的多自然暖和,适应就好了,好好穿着。” 苏缱低头看着自己披风下的六层袖子,在苏北凉看不到的时候偷偷运功,一股冷气顺着心口朝周身蔓延开来,身上的热汗瞬间消散。 他看着苏北凉在前面有些别扭的走路姿势,微微蹙起了眉头。 等二人上了马车后,苏北凉把袖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短刀、匕首、七星镖、飞蝗石、如意珠、梅花针。 苏北凉朝着一脸震惊的小太子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附在他耳侧悄声道:“你看看哪个用得顺手,选几个藏在袖子里,夜宴上裴拉尔若是对你欲行不轨,一定保护好自己。” 苏缱低头看着这些暗器,却发现苏北凉原本光洁如玉的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原来昨天他一直避而不见,是在房里调试暗器。 怪不得这些暗器看起来都要比正常的小一点,原来都是他特意改装后给自己用的。 第12章 这些暗器都是苏北凉昨天在箱子里扒出来的,应该都是原主用过的东西,乱七八糟一堆,具体用法他也不甚清楚。 不过这型号也太大了,就太子那小爪子估计连握都握不住,到时候别伤人不成反被伤。 所以苏北凉特意花两积分在商城里改装了一下,把所有暗器都缩小一号,别说改完之后还挺卡哇伊的。 看着这些小巧玲珑的东西,苏北凉心血来潮试了试,没想到暗器就是暗器,跟玩具有本质区别,开刃的地方都不是一般的锋利,指尖在尖锐处轻轻一碰,就是一道带血的口子。 而且还是疼而不自知的那种。 等他一件件把玩后才发现,两只手已经被暗器割得鲜血淋漓了。 苏北凉见苏缱盯着这些暗器,一脸迟疑的表情,以为小太子也不会用,这就有些麻烦了,因为他也不会啊! 苏北凉压低声道:“若是都不会用就拿匕首或短刀,出鞘时记得握紧刀柄,免得弄伤自己。” 这都是吸取了他满手血的教训。 有些东西不懂可以,但是千万别瞎碰! 好奇真的会害死猫! 苏缱从中拿起一把银色短刀,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前端的刀刃,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装懂,居然还认真点评起来:“这把刀的刃不错,可惜只有一刃。” 一口惋惜的语气,他这话直接把苏北凉说懵了。 “刀都不是一刃吗?”苏北凉莫名道。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谁家菜刀能两边切菜的。 苏缱微微一笑:“皇叔的白夜刀就两刃。” 苏北凉:“……” 是吗? 还有这个设定…… 他咋不知道呢?! 原著中凉王的随身武器就是白夜刀,平日里贴身放在腰侧,苏北凉沐浴更衣时也解下来观赏过一次,看外观就是一把普通的弯刀,形似月牙,刀身白亮如雪,至于刀刃,他还真没观察过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 不过白夜刀是出产自南巫的兵器,在东玄很少有人会使用,而凉王擅长刀法,所以连带着他的佩刀白夜也跟着一起名声大噪。 江湖上称,白夜一出,星月全无。 意思是白夜刀已经到了能斩星杀月的地步,也不知道这彩虹屁是哪个脑残粉吹出来的。 不过这些跟苏北凉都没关系,因为他拿什么刀都只会削苹果。 苏缱将手中的短刀放在一边,对苏北凉道:“不然皇叔就把您的白夜刀借我一用吧。一刀双刃,一刀下去,对方身上就是两道伤口。这样取胜的希望也更大不是?” 苏北凉看着苏缱伸出来的手,脑子里刮起一阵风暴。 取胜是不可能了,凭男主现在的实力,别说拿着这把小破刀了,就算扛着倚天屠龙剑去那也是当沙包的命。 他只希望苏缱能尽量自保,别被那个老流氓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行。 在原著剧情中,夜宴开始不久,凉王故意找借口把苏缱一个人留在那里,纵容裴拉尔去骚扰小太子,虽然最后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过度惊吓还是让男主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这就导致他绝地重生后,回宫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造成自己童年阴影的罪魁祸首大卸八块。 而且还在大卸八块之前放狗把裴拉尔胯下那二两肉生生咬掉了! 那滋味,啧啧。 想到这苏北凉咕咚咽了下口水,摸索到腰侧的白夜刀递到了苏缱手上。 果然男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尤其是会黑化的男孩子。 要是给他们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以后绝逼能毁灭世界啊! 待会他会尽量保护好苏缱,就怕擅自改变剧情后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让事情变得防不胜防。 不到万不得已,他肯定不会让苏缱自己拿着刀去砍人的。 苏北凉低头整理着刚才倒出来的暗器,一旁的苏缱看着手上的白夜刀却愣住了。 居然是真的白夜刀…… 苏北凉竟然把白夜刀给了他? 东玄人也许不清楚,但在南巫,这种弯月形的佩刀都是生死不离身的护身符。既是护身的武器,也是信仰的象征。 生前要一直贴身佩带,死后也要随着尸体一起下葬到棺椁里。 而且谁都不能触碰自己的佩刀,只有挚爱的恋人才能享受这份殊荣。 前世苏缱也摸过这把白夜刀,只不过那次是他在苏北凉手里抢的。 而这次,是苏北凉自己给的。 苏缱从刀鞘中拔出里面的刀刃,雪亮的刀面映着那双薄凉的桃花眼。 一旁的苏北凉看着小太子不断滚动的喉结,和微微泛红的眼眶,一脸莫名其妙。 就是把刀借给他而已,这孩子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 等两人到了宫里,苏北凉带着苏缱下了马车,负责接人的太监一路领着,进了御花园。 在园子里正巧看着一群孩童在玩耍,一旁路过的胡侍郎正巧路过,跟苏北凉他们搭了句话。 “凉王殿下,太子殿下,真是许久不见了。” 苏北凉侧头看了一眼这位胡侍郎,大众脸,压根没印象。 只能淡淡的嗯了声,一副疏离的态度。 而苏缱更是理都没理。 显然这个胡侍郎不是什么关系户。 不想这位没眼力见的胡侍郎还紧跟着他们不放了,见苏北凉没有出言驱赶,又开始没话找话。 “我方才见宫人搬出来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儿,听说是使臣从故国带来的玩物。二皇子他们都在那边玩耍,不如太子也前去看看,正好兄弟间许久不见了。” 苏北凉瞥了眼苏缱怏怏不乐的脸,不愿意三个大字就明晃晃写在脸上。 这胡侍郎也是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亲妈和后妈的孩子能玩的一起去吗? 如果当初不是凉王把苏缱从东玄带回来,现在坐在太子之位上的就是二皇子了,这夺位之仇就已不共戴天。 苏北凉刚要替苏缱回绝,就感觉小太子一直拉着自己的小手突然松了开,仰头对他喃喃道:“胡侍郎说的对,许久不见臣弟们,我还是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吧,不然父皇又要说我不懂规矩。” 可怜巴巴的表情,明明不情愿到了极点,却为了不让皇帝失望而勉强自己。 其实做再多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苏北凉心疼的不行,“那你打了招呼就回来,我在前厅等你。” “嗯。” 等苏北凉跟胡侍郎走远后,苏缱听着那帮孩童的嬉闹声,从葡萄架下慢慢踱步过去。 走到花架尽头,看到一只红色风车掉在地上。 苏缱弯腰捡起,风车大概两掌来长,上面做的很普通,四片简单的扇叶咕噜噜的转着,与一般的风车无异,别出心裁的是这风车的下端是一截短笛。 用手指堵住上面的孔,短笛就会随着风车的转动发出不同的音调,来回变换堵住的孔洞,乍一听还真挺像一首音调简单的曲子。 苏缱就这么一路把玩着风车,走到了几个小皇子玩耍的地方。 苏缱的衣服都是凉王一手置办的,清一色的朱红,惹眼的样貌配着惹眼的行头,无论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他披着赤锦披风走到跟前,几个到处疯跑的小娃娃立刻都停下了追逐的脚步,纷纷转头看向苏缱。 对于这些常年生活在深宫中的孩子来说,苏缱可算是稀客了。 二皇子起初满脸不屑,但当他看到苏缱拿在手上的风车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 这只红色风车明明是他的! 歧夏使臣从故国带来了七只会唱歌的风车,一人一只送给他们,而他就选了里面最好看的红色风车,现在怎么会在苏缱手里? 二皇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腰,这才发现别在上面的风车不知何时掉了出去。 他不甘心的走到苏缱面前,伸手就要抢。 “这是父皇给我的风车,你偷去做什么!” 二皇子从小就被喂的身强体壮,他的教习师父也都是宫里最好的,手臂上肌肉紧实,一胳膊抡下去估计能打晕一头小牛犊。 可当他伸出比苏缱胖了一圈的小手握住那只风车,奋力一扯,却未能从对方手中撼动分毫。 看着二皇子急的额头冒汗,苏缱就风轻云淡的站在那,望着他吭哧吭哧使劲儿的样子,嘴角挑起一抹笑。 渐渐的二皇子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之前只要轻轻一推这家伙就能摔个大跟斗,这次手劲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一只手根本就掰不动! 这么想着,他把另一只手也一起伸过来,两只小手紧紧握着风车下面的短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本以为这次肯定能轻而易举的把风车抢过来,没想到苏缱那边却突然松手了,二皇子举着风车一下没了支撑,脑袋一仰,瞬间摔了个屁股蹲。 屁股磕在身后的石阶上,疼得嚎啕大哭。 一旁围观的几个小皇子年岁都没有苏缱和二皇子大,普遍也就八九岁的样子,还有三个捏泥巴的女孩,看到这幅场景一个个都不敢靠近,倒是正巧路过的皇后听到哭声赶了过来。 “母后!他抢了儿臣的风车还推我!儿臣摔在石头上好痛啊!” 二皇子一看到皇后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急不可待的诉苦。 跟着皇后一起赶来赴宴的妃子,见此都纷纷抱走了自己的孩子,生怕搅进这趟浑水里。 这下后花园中只剩下三人。 面对哭闹不止的二皇子,皇后却连理都没理,直接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女将其带走了。 反而对苏缱张开双臂,露出温和的笑:“缱儿许久都不来宫里,母后要见你一面真是好难。几月不见又长高了不少,人也更俊秀了,快到跟前来,让母后好好看看!” 温情脉脉,母子情深。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估计还以为苏缱才是她亲生的呢。 第13章 皇后伸出去的手在半空悬着,站在对面的苏缱只是望着她,许久都没有动作。 他这一举动弄得皇后有些不知所措,气氛也变得尴尬起来。 虽然之前也能看出苏缱对她不喜,可表面上还是会敷衍一下,今儿是怎么了,连装也不愿装了吗? 皇后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许是数月不见,缱儿对母后也生疏了。看来日后得让凉王多带你进宫走动走动,同母后多亲近些才是。” 皇后自说自话,就要把手放下,没想到一直不为所动的苏缱却突然朝她跑了过来,踮起脚,两只小手穿过脖子两侧,一把搂住她。 突然被抱住的皇后全身一僵,都快放下去的手只得又缓缓抬起抱住了苏缱。 “原来缱儿也是想母后的,这可真让人高兴。” 干巴巴的笑声。 就在这时,皇后忽然感觉头顶一痛,像是被拉住头发狠狠向上扯一样,痛的她脸色一变,慌忙推开苏缱。 看着苏缱小手里抓着的凤冠,和上面刮蹭下的几根乌发。 没想到自己的头冠就这么被苏缱生生给扯了下来! 皇后皱着脸摸了摸自己散乱的发丝,有些气急败坏,一会夜宴就要开始了,自己这狼狈的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一直以来伪装的慈母形象也有些绷不住了。 “缱儿你这是做什么?”焦灼的语气中掺杂着几分愠怒。 苏缱却看着手中的凤冠一脸天真,神秘的语气像是在告诉她什么秘密似的:“母后,今夜打扮太美是很危险的。” 皇后对上苏缱那双黑黢黢的眼眸,不由得心悸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缱儿说什么呢,乖,快把头冠还给母后。” 伸出手要去拿苏缱手中的凤冠,结果却没从那只小手中拽动分毫。 这么大的力气着实让皇后也楞了一瞬,刚才自己的儿子说苏缱推了他,皇后还不大信,虽然苏缱比二皇子要年长几月,可体格上却有天壤之别。 一个健硕敦厚,一个弱不禁风。 每次兄弟俩相遇,被打败的都是苏缱。 可现在皇后突然有些怀疑了,这孩子居然有这么大力气,难道之前落败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见皇后面露疑色,苏缱把手里的凤冠举起来又朝对方凑近些。 “母后打扮这么美,若是被使臣看上您也要被送到歧夏国做人质了,以后二弟岂不是同我一样可怜?” 说着他踮起脚,把手中的凤冠扣在了皇后散乱的发丝上,还帮着理了理耳边的鬓发。 两人目光相聚,苏缱眯眼笑道:“但您非要戴儿臣也不敢劝阻,毕竟这凤冠是用很多人命换来的,那些人不能白死啊,您说是吧母后?” 对上苏缱那张与先皇后无比相似的面孔,皇后只觉得遍体生寒。 难道当年先皇后的事,苏缱知道了什么? 等苏缱离开后,皇后身形一晃,踉跄几步赶紧扶住了一旁的石凳,头顶的凤冠也摇摇晃晃掉落在地。 看着掉在脚下的凤冠,皇后猛然睁大了眼。 这头冠上的凤凰竟不知何时被拧断了脖子! …… 夜宴开始,流水席上的奏乐声就跟着响起来。苏北凉左顾右盼,终于看见了苏缱的身影。 看苏缱穿着六件衣服,披着狐裘围领的披风,原本纤细匀称的身体,楞是被包裹成了一个球,走在人群中也有点踉踉跄跄的,跟只笨拙的小熊崽儿似的。 苏北凉这才开始怀疑,是不是给小太子穿太多了? 不过一会老流氓就来了,再热也得穿着。 贞操要紧! 苏北凉招招手,苏缱一眼看过来,对上他的目光顿时眯起眼,大喊道:“皇叔!” 那声音脆生生的,悦耳至极,好似金玉相撞发出的脆响。 叔侄俩坐在一起,一个冷艳妖冶,一个明艳动人,一举一动都似画中走出来的人物,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周围觥筹交错,冷艳出尘的叔侄俩就像被隔在俗世外的局外人。 苏北凉挑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紫薯球的甜品,夹到了苏缱碗里,低声道:“不是叫你打个招呼就过来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本来只想打个招呼的,后来碰上母后又同我说了些话,所以耽搁了一会。”苏缱看着碗里的甜品,只夹起来咬了一半,就把另一半扔进了苏北凉的碗里,嫌弃道:“太甜了!” 苏北凉看着碗里苏缱咬过的甜品,微微蹙起眉头。 这东西他刚才吃了一个,外面裹了一层鸡蛋,里面糯糯的,味道还算不错,一般小孩子不都喜欢吃甜的么,没想到小太子居然不喜甜。 那也别往他碗里夹啊,咬成这样磨磨唧唧的,感觉旁边还沾着一圈口水呢。 苏北凉用筷子捡起来刚想扔出去,手抬到一半却愣住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在孩子面前把没坏的食物扔掉,不就等于教唆他浪费吗? 这好像不太好啊…… 要是给男主从小就给养出了奢侈浪费的恶习,那以后百姓为了满足他的奢求无度,岂不是穷的连裤衩子都要穿不上了? 不行。 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看着甜品上面被咬的牙印,苏北凉做了半天心里斗争才胳膊肘一拐,终于把它送到嘴里。 这些年他从来就没有吃别人剩饭的习惯,就连喝水都没跟别人用过一个杯。 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他竟然吃了别人咬过的东西。 苏北凉强忍着内心的抵触,几乎都没用牙嚼就囫囵个咽了下去,转头对苏缱沉声道:“以后咬过的东西不许夹给别人。” 看着苏北凉还在往下吞咽的喉结,苏缱的目光暗了暗。 记得前世苏北凉从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就连旁人夹给他的菜都从不动一口,更别说别人咬过的东西了。 苏北凉吃了半天,看苏缱就坐在那一动不动的盯自己,好像他脸上长了花似的。 傻小子,现在再不吃,等一会老流氓来了你就一口都吃不下了! 苏北凉赶紧抓紧时间多塞了几口,虽然古代这些菜在食材上可能比现代要少一些,但精致程度上绝对能碾压过去。 一块水煮萝卜就能给你配出几十种蘸料,白菜炖出来都一股肉味。 这厨艺真是不服不行。 有些菜尝起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玉盘珍馐不过如此。只可惜夜宴上这么多人看着,苏北凉喜欢吃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只能优雅从容的夹起一小块往嘴里送,细细咀嚼过才能咽下。 这速度吃的他自己都有点心急了。 这要是没人的话,哼,盘子底都能给你端起来舔干净! 这真不能怪苏北凉没见过世面,而且他在凉王府的一日三餐,清一色的米饭、豆腐和素炒,平时想吃点荤腥都困难。 每次他跟苏缱在一起吃饭都是煎熬,看着小太子碗里油汪汪香喷喷的鸡腿,他只能夹起素菜放进嘴里,还得忍住想吐的表情。 那哪里是菜,感觉更像是炒了一盘中药给他,那味道简直比黄连炒苦瓜还上头! 现在终于有机会吃肉了,必须多吃点,不然真要馋死他了。 就在苏北凉对着面前那道红烧肘子展开猛烈攻势的时候,一旁观察许久的苏缱终于忍不住出声。 “皇叔很喜欢肘子吗?” 苏北凉把刚扯下来的一块咸香扑鼻的肉皮送进嘴里,转头对上目不转睛的小太子,顿时有点尴尬,难道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 放下筷子,干咳一声:“味道是不错。” “可皇叔不是从不食肉吗?” “……” 苏北凉只感觉脑壳嗡嗡的,怎么又是他不知道的设定? 作为原著作者,拜托你们尊重一下我好不好! 既要完成那些狗屁任务还得维持人设不崩,一天天我容易么我! 心真累。 事到如今,苏北凉只能睁眼扒瞎:“皇叔不是不食肉,而且我吃了,民间就有很多百姓吃不到了。你想想,按照东玄律法,宫里饮食需要的食材都是从宫外运进来的,百姓需要按照每户人头上缴税银,如果皇叔不食肉的话,宫里上报的开销就能少一点,百姓的负担也就轻一点,剩下的钱他们就能自己买肉吃了是不是?” 苏缱盯着苏北凉的脸,从头听到了尾。 末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皇叔真是心善。” 苏北凉听着小太子的夸赞只感觉一阵心虚,虽然他不知道原主不吃肉的原因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为了百姓! 不过他这么说应该能教育男主勤俭简约执政爱民吧? 没错,就当是个善意的谎言吧。 就在苏北凉这么自我安慰时,眉头倏地一皱。 嘶……好像不对呀,那他以后怎么办? 这个人设立出去了,难道他就一直不吃肉,一天三顿黄连炒苦瓜? 就在苏北凉追悔莫及的空当,突然被一声请安打断,转头一看,是皇帝身边的张总管。 穿着一身深黑色长袍,脸不知道是天生这么白还是特意涂粉抹的,手里端着雪白的拂尘,乍一看跟来勾魂的黑无常似的,吓了苏北凉一跳。 对方附在苏北凉耳畔低语道:“凉王殿下,皇上单独有请。” 第14章 单独有请? 苏北凉一听这四个字就倍感头大。 这时候单独找他,多半是故意找借口把他支开,方便让小太子留在这被那老流氓非礼的。 可若是不去,就跟抗旨不尊差不多了。当面打皇上脸,就算是第一反派也不能这么狂吧。 苏北凉思忖片刻,同张总管商量道:“夜宴刚开始,歧夏使臣还未到场,皇兄有病在身不便主持大局,如果连本王也离场怕是不妥吧。” 张总管听着苏北凉的话,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早就听说凉王暴戾专横、目无王法,今日一见还真是不同凡响,居然连皇上口谕都敢不放在眼里。 尤其是看着苏北凉过分阴柔的样貌,心中更是鄙夷。 不过是南巫贱奴诞下的混血子,竟也敢如此自大狂妄。就算日后辅佐太子上位也不过是个摄政王而已,何况苏缱能不能顺利继位还一定呢,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张总管是常年跟在皇帝身边侍奉的,位高权重,牌面自然比一般太监大些,见苏北凉推辞,语调立刻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车轱辘话说了半天,简言之就是苏北凉若是不去,后果自负。 皇上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苏北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太极。 一旁的苏缱却突然插嘴道:“既然父皇有事召您,皇叔去就好了,我一个人也无妨。” 说着凑到苏北凉身边,趴在耳边低声道:“放心吧皇叔,那道红烧肘子我给您看好,谁都不许动。” 看着苏缱明媚的笑容,苏缱既心酸又无奈。 他明明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朋友啊,本该是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为曲折的身世,不得不被卷入这乱世之中命不由己。 时也命也。 所幸他这次遇到的不是凉王,而是自己。 放心吧崽子,这次亲爹护着你! 苏北凉离席前叮嘱道:“那你小心些,记得有危险就大叫,若旁人不理,你就叫皇叔,无论多远我都能听到。不到万不得已千万莫动刀。” 直到苏北凉随着张总管的背影消失在了宴席上,苏缱耳边好像还隐约回荡着那句话。 若是旁人不理,你就叫皇叔,无论多远我都能听到。 这么想着,苏缱自己都愣了一下。 无论多远都能听到? 呵,怎么可能。 正恍神儿的功夫,一只大手突然伸过去抓住了面前的红烧肘子。 那只手皮肤粗糙的宛如斑驳脱落的树皮,指甲用染料染成了乌黑色,手腕上带着两个叮叮当当的大铜环。徒手抓着肘子下端的骨棒就要把整只肘子都拿走。 苏缱眉间一蹙,手中的筷子一转,瞬间按住了肘子的前端,手腕轻轻一压,筷子头扎破肘子皮陷入熟烂的肉中,竟然生生把拿起的肘子又按回了盘子里。 苏缱顺着那只来抢肘子的手向上看去,正好对上红发男人的目光。 四目相对,对方笑得一脸轻薄。 “七年不见,高了不少,长得跟薏娘子越来越像了。这些年在东玄想过叔叔没有?” 苏缱未做声。 对方笑声愈加恣意:“就知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不想我!不过拉尔叔叔可是想你想得紧呐。这不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的来东玄看你了。” 裴拉尔一出现,整个夜宴上的气氛都变得鸦雀无声,刚才还高谈阔论的大臣们,个个都噤若寒蝉,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响屁都不敢放一个。 唯有苏缱翛然依旧。 他看着裴拉尔,手拄着头靠在桌案上,莞尔一笑,眉里眼里皆是无限春色。疏懒的身姿像是一只抻懒腰的猫儿,怡然美妙,如果忽略另一只一直压着红烧肘子的手,还真是一幅难得的美景。 苏缱笑道:“确实很久了,恍如隔世,都让我有些激动难耐了。” 苏缱这一举措,让裴拉尔有些恍神。惊艳的同时心中不禁泛起疑惑。 他方才口中的薏娘子就是苏缱的生母金薏之,当时金薏之被送到歧夏后,虽顶着一国之后的名头,地位也就跟红罗帐的军妓无异。 非要说区别也就是接待的人不同,都是朝中的达官显贵。 等王上玩腻了,就会送给自己的各个手下。 而他这个人天生对女人毫无感觉,反倒是对金薏之一直带在身边的苏缱很感兴趣。 只可惜那时候苏缱还太小,加上金薏之又护得紧,每次他只要稍微逗弄几下,苏缱就吓得大喊大叫,金薏之听闻哭声立刻扑过来要跟他拼死拼活的,所以他也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本以为这次来了东玄,就可以直接将这可怜兮兮的小东西吞吃入腹,没想到对方竟完全不怕他似的。 只是七年时间,足以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大吗? 裴拉尔掩住狐疑的神色,看着盘中的红烧肘子,不住笑道:“原来小缱还护食的很。若是喜欢改明儿叔叔请你吃一顿全猪宴怎样?东西各国,煎炒烹炸,应有尽有。只有叔叔和小缱两人,一直吃到你小嘴嚷嚷着不要了吃不下为止,如何?” 裴拉尔的嗓门天生就很大,他这么一开口,声音百步之内的人估计都能听见。 而且这番话故意带着那种暗示性的语气,周围原本不想懂的大臣都被迫明白了。 如此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还是对着本国的太子,这歧夏使臣也太不将东玄的皇威放在眼里了! 这时有些刚正不阿的朝臣开始坐不住了,起身刚要去劝阻,就被一旁的同僚按住了胳膊,使眼色低声道:“疯了么你!没看到刚才凉王都离席了,连他都不敢出头,你上去凑什么热闹!你不要命,你全家老小还想活呢!” “……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被侮辱啊。” “那就别看!把头低下,将眼睛闭上!” …… 苏缱看着裴拉尔弯起唇角。 “我想你是误会了,不是我爱吃,而是我皇叔爱吃,我答应给他留着的,所以这道菜谁都不能动。而且你一见面就自称叔叔让本殿很尴尬啊,本殿的皇叔只有凉王,至于你,” 苏缱用筷子戳了戳肘子上的皮肉,轻笑道:“也就配给它当叔叔。” 周围人听到苏缱的话,一个个都吓得大气不敢喘,裴拉尔那五大三粗的身材,一拳头下去估计能把苏缱的头打扁。 可明知苏缱现在处境危险,却依然没人敢上去阻拦,就连刚才愤愤不平准备出头的大臣,也跟着同僚一起垂下头闭上了眼。 这才是人性啊。 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与危险抗衡时,人首选想到的都是保全自己。 裴拉尔看着苏缱,不怒反笑:“看来在东玄这些年苏北凉真是没少教你啊。羽翼未丰就敢张口咬人,就是不知道你这张小嘴今晚能塞下多少。” 说着,裴拉尔就要去摸苏缱的唇角。还未触及,一只手突然从后方伸出抓住了他的手腕。 五根手指纤细柔软,却力道惊人,玄色衣袖松松垮垮的搭在白皙的手腕上,黑白相衬,格外分明。 看着站在裴拉尔身后的人,苏缱在袖子里握住白夜刀的手一下松开了。有些诧异道:“皇叔?” 苏北凉整张脸都带一层肉眼可见的寒气,看着小太子,语气微冷:“不是告诉你有事叫皇叔么。” 第15章 夜色茫茫,周围人借着昏黄的灯光纷纷将视线转到苏北凉身上。 那可是歧夏使臣,美其名曰是来帮东玄治理国家富庶天下,实际上就是奴隶主来殖民地享受供奉的,稍有不如意,裴拉尔随便编排个借口上报给歧夏君主,那边就能立刻派兵把东玄踏平了。 对于这么一个监察者,皇上都不敢轻易得罪,凉王居然敢当面制止对方。连性命都可以置之度外。比起皇上,他倒是更像太子的亲生父亲。 那些大臣在佩服苏北凉勇气的同时,又着实为他捏了把汗,照这么下去,今晚凉王怕是无法全身而退啊。 苏北凉站在一旁,给苏缱使了个眼色,小太子立刻会意的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裴拉尔冷笑一声,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他抬头看向苏北凉,狭长的眼眸中折射出绿幽幽的暗光:“凉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没告诉你要怎么招待使臣?还是说,这就是你们东玄的待客之道。” 他把座垫朝自己身边拉过来,然后对苏缱扬了扬下巴,命令道:“就坐这!” 趾高气昂的语气,完全把这些人当成了随意摆弄的玩物。 看着紧贴着裴拉尔的座垫,苏缱一改方才桀骜不驯的态度,换成了一副怯懦的模样,桃花眼中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可怜兮兮的看向苏北凉。仿佛在用眼神向他无声求助。 其实何止是他怕,苏北凉自己也怕啊。 那沙包大的拳头,粗大的骨节上满是深红色的毛发,这一拳下去桌案上的菜都挪了两三寸。这要是砸到他头上,不说脑浆迸射也差不多了。 可这个时候若是连他也退缩,苏缱怕是要彻底沦为对方手中的玩物。 苏北凉强压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对苏缱道:“方才你父皇召见本王提起你的功课,说太傅们将你评价的一无是处,怕是以后难当社稷之重。本王可是为你极力辩解了,所以这次秋试皇上要着重看你的表现,你可不能让你父皇失望丢本王的脸。” 说罢,他将外头候着的安公公召进来:“安胜,先将太子带回府。时候也不早了,让他早些睡下明日还要早起读书。” 见苏缱愣在原地半天也没动作,苏北凉直接拖着肩膀把他推到了安公公那边。 安公公低着头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裴拉尔,粗狂的面孔上长了一圈红毛,黑皮绿眼,鼻上、耳上都穿了密密匝匝的小铜环,简直跟地狱中的红毛罗刹如出一辙! 苏北凉说要带小太子离开时,裴拉尔眼中凶光毕露,明显是对苏北凉的做法极为不满,若是自己真的把太子带走,凉王怕是凶多吉少啊。 安公公有些迟疑:“殿下,这……” “本王说带太子走。怎么,本王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听出苏北凉语气中的毅然,安公公一咬牙,抓着苏缱的小手离开了后花园。 苏北凉坐到苏缱方才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一杯后端起,对裴拉尔道:“作为东道主却姗姗来迟,实在有失礼数,本王先自罚一杯,还望使臣见谅。” 苏缱转头望着苏北凉的背影,一身玄色长袍飘逸出尘,乌黑的发披散在肩上,侧脸的轮廓随着距离越发模糊起来。 这个人明明就苏北凉,可又一点也不像苏北凉。 苏缱在袖子里握着白夜刀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其实他本来是想把裴拉尔带到僻静处,用白夜刀杀死后再嫁祸给苏北凉的,如此一来苏北凉就成了挑起两国战事的罪魁祸首。他就可以隔岸观火,看看这老东西怎么在油锅里蹦跶。 可他没想到的是,苏北凉居然回来了。 …… 第二日早上 苏北凉躺在床上,连自己怎么回的王府都不知道,恍惚中只记得昨夜喝了几十碗烈酒,那味道辣的,跟浓缩的老白干有一拼。 裴拉尔一个劲儿的往碗里倒,他只能不停的喝,喝到最后整个喉咙都火烧火燎的疼,内心是抗拒的,手上还得端起酒碗不停的往嘴里灌。 最后他疼的直接咳出一口血来,趴在桌子差点不省人事,周围有几个老臣见苏北凉快要不行了,急忙跪在裴拉尔身边求他网开一面,结果全都被踹翻在地。 裴拉尔抓起伏在桌案上的苏北凉,掰开下巴,拎起桌子的酒壶朝他嘴里灌,最后大概是被苏北凉呕吐了一身,才悻悻作罢。 要不然说呢,没有国家主权,就没有人民尊严。 国弱,连带着整个国家的子民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苏北凉睁开眼,看着外面已经大亮的天,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眼睛刚闭上,系统的提示音就响起来。 【系统:宿主宿主,明天男主就要参加秋试了!您就不去监督一下?】 苏北凉宿醉之后,只感觉浑身都疼得像被肢解了一样,睁开眼都觉得疲惫不堪,还去监督小屁孩学习? 去他娘的吧。 老子要睡觉。 苏北凉抱着枕头,眼皮子都没抬:“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再说离考试就差一天,什么德行早定型了。现在着急还有屁用。” 【系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e╰)╮您的死亡值还在99,如果明天任务失败您的生命值就会立刻清零,确定不挣扎一下咪?】 苏北凉:!!! …… 苏缱站在寝殿外,安公公跟哑奴一左一右站着,活像两尊门神守在门前。他上前一步,安公公就伸手拦住了他。 “殿下身体不适还在卧床休息,太子没事就请回吧!” 安公公看到苏缱就没有好脸色,如果昨晚凉王不是非要护着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昨晚哑奴把人背回来,苏北凉就一直在吐,吐到最后肚子都空了,又开始吐血。苍白的脸上沾满了腥红的血迹,顺着指尖落在地上,整个寝殿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连龙涎香都盖不过去。 最后好不容易睡着时,眉间还是紧紧锁着。 他跟在苏北凉身边侍奉了这么多年,那么虚弱的凉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苏缱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抬头看向安公公,眼神一凛:“按规矩,你一个奴才好像没权利阻止我吧?” 安公公也是豁出去了,为了苏北凉他就大逆不道一回:“奴才确实没这个资格,但该说的话奴才还是要说,不然安胜对不起凉王当年的救命之恩!虽说太子您尚且年幼,守护东玄的大任交给您还为时过早。但昨晚那情形大家都有目共睹,使臣的眼珠子就一直盯在您身上,殿下那么拼死护着您,人心都是肉长的,太子您说走就走?就没想过殿下可能遭遇什么不测?” 说到这安公公声音都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哽咽:“昨晚殿下回来的时候外袍上全是吐出来的血,闭着眼,叫了好几次都没应声。太医说是被烈酒伤了喉咙,恐怕日后连说话都成问题了……” 听到这,苏缱的目光也有些变了,昨晚只听下人说喝多了酒神志不清,没想到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等地步。 想到苏北凉以后都无法开口说话。苏缱皱着眉,推开安公公就要往里闯。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忽然被推开,苏北凉扶着门框刚正要往外走,两人迎面撞个正着。 看着站在外头的小太子,苏北凉一脸恨铁不成钢:“明日就参加秋试了,还在外面闲逛,没人看着就不知道自觉是不是?拿着治国策和理学论去书房,本王再考你一遍,错一字,罚一尺。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苏缱听着苏北凉有些沙哑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吐字还算清晰。 不由得笑起来:“原来皇叔没变成哑巴。” “变什么哑巴?” 苏北凉懵了一瞬,顺着苏缱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安公公,被看的人赶紧垂下了脑袋。 第16章 等到了苏缱秋试那天,苏北凉一大早就在前殿里来回踱步,一脸愁烟惨淡的表情,吓得几个进来洒扫的小侍女头都不敢抬。 安公公怕苏北凉走来走去太累,还特意搬了把椅子给他坐,这生死攸关的时候,苏北凉哪还坐得下,皱着眉摆摆手,把小侍女刚擦干净的地面又踩上了几个水淋淋的大脚印。 得亏苏北凉现在顶着王爷的头衔,不然一句妈卖批早就送给他了。这不是糟蹋人家劳动成果么。 快到中午的时候,脑海里终于叮咚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恭喜宿主!帮助苏缱通过秋试任务完成!死亡值-15,积分奖励+20,请您再接再厉哦!】 鲜红的死亡进度条刷一下减少了一大截,苏北凉从昨晚开始就吊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放下了,虽然84的数值仍然很高,但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嘛,坚持不懈下去,等数字降到0也就是他回家的时候了。 之前蹲在家里抱着手机赖在沙发上,一窝就是一天,还觉得日子过的索然无味,怪无聊的。 可当他离开了那个熟悉的环境后才发现,那种没有小屁孩,没有死亡威胁,不用一天三顿黄连炒苦瓜的的日子真他妈潇洒! 每天深夜点份烧烤配啤酒,通宵的打游戏刷剧,偶尔还可以酒吧蹦迪幻想一场奇妙的艳遇,夜生活它不香吗?! 哪像这,还有宵禁,晚上不到九点就得上床睡觉。天天早睡早起,吃的菜少油少盐,二十多岁就提前步入了中老年生活。他现在离老年人就差个保温杯里泡枸杞。 等等,枸杞! 苏北凉思想忽然有点跑偏。 听说枸杞炖鸡好像挺补的吧。 苏北凉停下脚步,坐上了安公公搬来的椅子,吩咐道:“今日让膳房做只枸杞炖鸡好好犒劳一下太子,这些天他读书辛苦了。” 听苏北凉张口闭口就是太子,安公公垮着脸,小声嘟囔:“太子是辛苦,可奴才看殿下比他更辛苦,没日没夜的操劳,前夜被灌酒又伤了脾胃,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你昏迷那晚太子连看都没来看一眼,这要换作奴才,肯定守在殿下床边一眼都舍不得眨。只可惜尊卑有别,奴才就是有那份心,有没那个殿前侍奉的命。” 苏北凉听这酸溜溜的语气,怎么还有股子绿茶味呢? 而且殿前侍奉是什么鬼? 不行,这事简直不能想了,细思极恐。 他刚想说,你要是看我身体虚弱不如也给我来只鸡补补吧,我这人要求不高,如果一只不行,半只也可啊。 结果安公公就心有灵犀似的,抢在他前头把话说了。 “只可惜殿下从不食肉,不然食补肯定是比药补对身体更好的。”说着把桌子放凉了的药递到苏北凉面前,掀开上面的盖子,一股黄连炒苦瓜的味道扑面而来:“殿下,先喝药吧。” 苏北凉看着里面黏糊糊的药汤:“……” 好么,现在是从一天三顿变成一天四顿了。 等中午用膳的时候,香喷喷的枸杞炖鸡就放在正中间,上面的盖子一掀开,一只完整的鸡就泡在汤锅里。 浓香四溢的汤汁上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涨大的枸杞跟吹起来的小气球似的一颗颗漂在上面。剩下的陈皮、桂皮、八角、生姜都沉在汤底,用勺子轻轻一搅,带着肉香的白汽腾腾而起,光这味就让人垂涎欲滴。 苏北凉在哈喇子流出来之前,赶紧夹了一块豆腐堵在嘴里,“这次秋试辛苦了,不过这阶段的考试过了,下阶段的功课也不能落下,从下月开始你就回书院和其他皇子一同上课,这次可别再想着浑水摸鱼,不然等到明年秋试,又要两眼抹黑。” “秋试的结果还未公布,皇叔就知道我考过了?”苏缱一脸狐疑的看向苏北凉。 苏北凉表现的胸有成竹:“是啊,本王能未卜先知你信不信?” 大概一下降低了那么多死亡值,苏北凉真是太开心了,连平日里冷淡的面容上都多了几分抑制不住的喜悦。 苏缱看得出,那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他通过秋试,就让这老东西这么开心? 苏缱弯起唇角,看着面前一大锅枸杞炖鸡,伸出筷子把肥嫩的鸡腿掰了下来,径自夹到了苏北凉碗里,“这些天皇叔也辛苦了,多吃点。” 看着苏缱夹到凉王碗里的鸡腿,一旁的安公公简直吓得魂飞魄散! 记得前些年王府新来了一个厨子,膳房里的人忘记告诉他凉王从不食肉,结果他午膳时就直接端了两份肉食上去。凉王当时没发作,可到了傍晚,那误做肉食的厨子就被拧断了脖子。 头诡异的歪到一旁,眼睛惊恐的瞪着,大张的嘴巴里塞满了他午膳做的肉食,那狰狞的死状光看着就让人吓破了胆! 自那之后,全王府上下都把这一条当成是保命诀记着,比自己的生辰八字记得都清楚。 绝对不能给凉王做肉食! 谁若是触了他这片逆鳞,绝对是死无葬身的下场! 太子在王府住了七年,这个禁忌应该是早知道的,今儿是脑子进水了么,恃宠而骄?就想在悬崖边遛马试一试凉王的底线在哪?! 想到这,安公公惊恐的同时又不禁产生了一丝窃喜,说不定经此一事凉王对太子就会产生嫌隙,也省得日后再为了护着他伤成那样了。 然而让安公公期待的一幕并没出现。 苏北凉看着碗中的鸡腿,夹住之后一口咬下去,等再从嘴里拿出来的时候,一只鸡腿就剩下一个骨棒了。啃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安公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凉王居然吃肉了,而且还吃的这么凶猛? 殿下,说好的优雅从容呢! 苏北凉倒是想从容,但灌了一肚子苦药汤的他真的太需要吃点别的往下压一压了,而且上次夜宴周围坐了一圈人,他不好意思吃太快,这次在自己家也没外人,吃个鸡腿应该没问题吧。 看着苏北凉扔出的鸡骨棒,苏缱笑得眯起眼睛,立刻把另一只鸡腿也给他夹过去。 一只鸡就俩腿,苏北凉哪好意思跟小朋友抢,摆摆手:“自己吃吧,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二皇子他们个个都那么壮实,就你弱不禁风的,外人见了还以为本王苛责你。” 然而苏缱显然觉得自己吃的乐趣,没有给苏北凉投食来得快乐。楞是把鸡腿夹到了苏北凉碗里,然后在一边期待的看着他。 那眼神就好像去了动物园,扔了几根香蕉,然后等着猴子过来表演扒皮似的。 苏缱看苏北凉半天不动筷子,还一个劲的劝道:“一只鸡这么大,除了腿还有鸡翅,鸡胸呢,皇叔快吃吧!” 然而等苏北凉勉为其难的吃下之后,很快鸡翅和鸡胸也落到他碗里了。 他抬头对上苏缱笑眯眯的眼睛,总感觉后背有点发凉。这小崽子不会是闯什么祸了吧? 苏北凉放下沉甸甸的碗,喝了口茶往下顺一顺,忽然发现是哪不对了。 “夜宴弄了这么一出,你父皇居然没下旨处置我,还有那位使臣,是不是太平静了点?” 按理说作为本书的第二反派,戏份肯定是少不了的。记得原著中裴拉尔在夜宴上非礼男主未果,就开始日日来王府骚扰。如果不是有另一位高人在小太子身边安插的眼线,男主肯定凶多吉少。 所以说裴拉尔为什么没来呢? 苏缱用勺子把汤里的鸡心、鸡胗都找了出来,趁苏北凉不注意全都放进他的碗里。听着对方的疑惑缓缓咧开了嘴角:“皇叔不必忧心,说不定是他走夜路摔断腿呢。” “会有这种好事?”苏北凉把碗端起来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碗里的肉怎么比刚才又多了? 再看看汤锅里的枸杞炖鸡,基本就剩下枸杞和鸡骨架。肉扒的那叫一个干净。 苏北凉对小太子喜欢投食的特殊癖好有些无奈,“都夹到我碗里你吃什么?” “我吃皇叔的。”说着,苏缱伸出筷子就夹了那盘绿油油的素炒,因为发生的太快,苏北凉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看着苏缱咀嚼的动作,苏北凉肚子里的苦水都要反上来了。没想到这小家伙最后还咽了下去。 真是个狠人! 苏北凉好奇道:“吃得下吗?” “清淡、微苦,偶尔吃一次还好。” “……” 居然管这叫微苦?苏北凉服了,这奇葩的味觉不会是苏家祖传的吧? 嘶……好像也不对啊,苏北凉跟苏缱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这还是他在原著番外里交代的。不过这叔侄俩怎么都喜欢吃苦的东西呢? 苏北凉扒拉一口碗里的鸡肉,果然还是肉香! 午膳过后,太子回房收拾东西准备下月去书院。 苏北凉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地方官员上奏来的文书,眼皮有点发沉,人吃饱了就想睡觉。 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正要回寝殿,门外忽然一声急报,说是府门外有人求见,还给苏北凉附上了书信一封。 看着信函上盖着镇北将军的官印,苏北凉方才的困意瞬间一扫而空。 镇北将军,这可是差点做了男主岳丈的人,门外来的不会是苏缱的童养媳吧! 第17章 镇北将军独女,洛星九。与太子同岁。 古灵精怪,俏丽可人。用现代化说就是集可爱、性感于一身,典型的宅男萝莉。 当初苏北凉给她的设定就是一个用来活跃气氛的角色,所以人物形象和语言风格都做的比较讨喜。 不过最后安排的结局并不如人意。 镇北将军常驻边塞手握重兵,皇后担心洛星九与太子结亲后自己与二皇子在宫中的地位不保,所以跟凉王联手找人玷污了才满十六岁的少女,并把这件事传扬出去弄得满城皆知,让两人的婚约被迫解除。 洛星九也在那件事后受了刺激,终日郁郁寡欢,最后还没等到镇北将军接她回家,便在桃花树下吞金自尽。 这可是原著中唯一跟男主有过一点感情戏的女性角色,可惜一片痴心错付,苏缱对她始终有义无情。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她终于如愿以偿躺在了男主怀里。 记得当初写到这的时候,好多读者已经开始在评论区给苏北凉寄刀片了。 “kao!本以为是女主结果突然弄个ntr!作者你把你家地址发过来,我保证不砍死你!” “居然在男频爽文里弄ntr!你他妈是在强行喂屎!” “要ntr你早说啊,避雷都不懂吗?弃文!” …… 当时苏北凉看着这些评论,还真回头重读了好几遍,然而他完全没有体会到读者那种愤懑。 大概这就是情感感知障碍患者的忧伤吧。 在他眼里笔下这些人都是一颗颗棋子,它们只需要按照主人的意志布置好整个棋局,有时为了最后的胜利,难免要弃车保帅。 再说复仇小说不死人,那还叫复仇小说吗?男主温香软玉抱着,荣华富贵享着,突然莫名其妙的黑化?这不是吃饱撑的吗! 最可气的是他什么时候说洛星九是男主的官配了?真正的强者根本不需感情牵绊! 就算要配女主也得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最好武力值再高点,足以跟男主相爱相杀,要是还不介意男主开后宫那就更完美了。 苏北凉正愣神的功夫,安公公就带洛星九进了前殿。 他大致扫了一眼,是挺可爱,小鼻子小嘴,眼睛却大的出奇。头上两个双螺髻,一身淡紫色罗裙,肩膀上挎着个小布包,手里还攥着一朵非常大的向日葵。圆滚滚的花盘,感觉比落星九那张小脸都大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个形象跟苏北凉当初设想的基本吻合。 苏北凉提前叫人备了点心,本来怕小朋友认生,到了陌生环境拘束,没想到这小丫头倒是比他想象的自来熟,举着手里的大向日葵就颠颠跑到了苏北凉面前,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 “你可真好看,比画本里那些仙君、公子都俊俏,是不是皇城的男子都像你这般好看?” 到底是童言无忌,直白的夸赞完全不加掩饰。 苏北凉挺大个老爷们还是第一次被小姑娘夸,有点不好意思,从盘子里拿了几块点心给她,刚想说你也好看。 就看小萝莉把手里那朵大向日葵递到了面前,笑眯眯的,一脸小迷妹的表情,让苏北凉简直受宠若惊。 这是要送给他的? 天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给他。 就在苏北凉伸出手准备心怀感激的接下时,洛星九小手突然伸过去,在向日葵花心里使劲抓了一把,眼看着那朵金灿灿的大花盘瞬间就掉了两个花瓣。中间的花心也秃噜了一块。 洛星九把扣下来的瓜子放在苏北凉面前,“这是我特意从北城带过来的!爹爹和我极爱吃,你也吃吃看!” 看着桌子上几颗生瓜子,和洛星九还在不停往下扣瓜子的小手,苏北凉默默的从桌子上拿起一颗熟练的塞在嘴里,磕开、吐皮、嚼瓜子仁。 小朋友,你的不注重细节,真的毁了叔叔好多温柔啊。 等洛星九把花盘里的瓜子差不多扣完时,苏北凉已经磕出一堆皮了,洛星九看到了更是惊为天人,两只小手举起来给苏北凉比大拇指。 “你居然会吃太阳花的种子!厉害!” 苏北凉哭笑不得,现在会嗑瓜子都这么值得骄傲了吗。 洛星九把自己抠出来的种子都推到苏北凉面前:“在北城周边有好多这种花,我看它每日都对着太阳转圈还长得跟太阳这么像,就给她起名叫太阳花了。后来我闲得无聊时发现,这太阳花的种子还可以食用,不过就是吃起来需要先把皮嗑掉有些麻烦。没想到你第一次见它就知道要嗑开再吃,真是厉害!” 苏北凉干笑:“是吗,大概我天赋异禀吧。” 洛星九搬着椅子,朝苏北凉身边靠了靠,其实原本两人的位置就不远了,现在被小丫头这么一搬,感觉两人一弯腰脑袋都要撞在一起。 就是要说话也不至于离得这么近吧? 一旦跟不熟悉的人超过人际交往的安全距离,就会让人感到排斥和不适。 苏北凉已经多少有点尴尬了,可对方就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总不能把人家一把推开吧,好像他多矫情似的。 他有些焦急的看了眼殿门外。奇怪,安胜都去叫那么半天了,苏缱怎么还没过来? 洛星九一边啃着点心一边跟苏北凉东拉西扯,这小丫头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基本没有她不敢问的。 “你长得这么好看,家里肯定还有别的女人吧?” 苏北凉看着洛星九眉间微蹙。 别的女人?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 一心等男主来解救自己的苏北凉也没仔细琢磨,随口回应道:“这府里除了侍女就是嬷嬷,听说后院还有一个舞姬,长什么样我也见过。” 洛星九还算满意的点点头,喃喃道:“那就是没别的女人了。还挺专情,不错。” 她又问:“到时候成了婚,你想要几个孩子?更想要男孩还是女孩?会不会因为生不出子嗣就休妻?” 苏北凉简直无奈,现在小朋友都这么八卦吗? “生不生,生几个,我都尊重对方的意思。至于男孩还是女孩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只要平安康健男女都好。” 这下洛星九更满意了,在东玄还不重男轻女的男子,简直宝藏啊! 苏缱就看小丫头把最后半块糕点塞进嘴里,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北城时爹爹就常跟我提起你,说我出生之时就有了婚约,当时我还不屑一顾想要骑马逃到边塞的沙漠去,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惊为天人!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大。” 苏北凉有点懵。 大?这是在说他老吗?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到底哪里不对时,洛星九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当时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完全来不及反应。 只感觉左脸颊一片温热,当时苏北凉整个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天,他这是被亲了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除了他妈以外的女性亲啊! 只是还没等苏北凉回味一下,就感觉一道肃杀之气迎面而来,他稍微转头望去,就见苏缱正站在门外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整个人悄无声息,也不知道站在那看多久了。 第18章 这可真是狗血电视剧里的名场面了。 苏缱看着苏北凉被亲的微微泛起红晕的脸颊,笑得凉嗖嗖的:“皇叔真是好雅兴,青天白日,门都不关。” 被吓了一跳的苏北凉赶紧把洛星九搂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扯开。 其实他这么大人被小朋友亲一口也没啥有违纲常的,毕竟是小萝莉强吻他,不是他强吻的小萝莉啊。 可苏缱这眼神,怎么有种捉奸在床的既视感?这还没成婚就这么护妻吗! 为了防止被小太子记恨上,苏北凉赶紧澄清:“是星九误会把我当成你了。” 随后向一脸茫然的落星九解释道:“这是我侄儿苏缱,他才是你的婚约者。” 洛星九愣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走到苏缱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半天。 盯了半晌,算是认可的点点头:“原来你才是太子苏缱,我就说年龄跟爹爹说的有点不符嘛。” 说到这嘿嘿一笑,露出一对白白尖尖的小虎牙,“你生的也好看,不过你跟你叔叔怎么一点都不像啊?” 看苏缱粉雕玉琢的脸庞,洛星九越看越心生欢喜,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跟这位好看的小哥哥表示一下亲昵友好,却被苏缱黑着脸一把推开。 苏缱的力气多大,苏北凉眼看着洛星九跟个小肉球似的飞了出去! 平移了至少两米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这猝不及防的屁股蹲把洛星九摔傻了。 在一旁亲目睹了整个暴力现场的苏北凉脑子也滞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个软萌的小天使哪去了?一上来就推人?之前挨的那几鞭子不够是怎么着,怎么又开始嚣张跋扈上了! 然而这事还没完。 洛星九摔在地上,发髻上的绢花掉了一只。大概是常年在边塞长大,身边接触的都是铁骨铮铮的将士,脾性也不似一般小女孩那样娇气,被苏缱推到后没哭没闹,甚至嘴都没咧一下,站起来拍拍罗裙上的灰就要去捡掉落的绢花。 然而刚走到跟前,就被苏缱抢先踩了上去,还在花苞上使劲碾了碾,使坏使的那叫一个彻彻底底。 这下苏北凉可看不下去了。 上去一把推开这不懂事的臭小子,捡起地上的绢花。发现上面的几根花骨朵都被踩断了,几颗小珍珠挂在上面要掉不掉的。 他小心的掸了掸上面的浮灰,递给洛星九,“对不起啊星九,绢花被他踩坏了,改日皇叔命人再给你做只一模一样的。” 洛星九拿着被踩坏的绢花摇了摇头,高冷的表示不需要。 她径自走到了苏缱面前,一改刚才乐天派的模样,瞪着眼睛,小脸生气的皱成一团,看着奶凶奶凶的。 “你凭什么踩坏我的东西!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随便欺负人!等我告诉爹爹,管你是谁都让他揍扁你!” 显然在小丫头眼里,她爹就是天下无敌的。 苏缱看着她,脸也冷的不像话:“那你凭什么一上来就摸我,本太子让你碰了吗?至于婚约一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所以我不打算履行婚约,更不打算娶你。要是不想留在这自取其辱就滚回你的北城去,你本就不该来!” 眼看两个小朋友站在殿门口就要吵起来,苏北凉顿时有点方。 这一会打起来他该先去拉谁啊? 没想到情况却突然峰回路转。洛星九好像听出了苏缱这番话里的重点,不想娶她?原来苏缱不高兴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这场婚约。 等等,违抗婚约。这情节她好像在那里看过啊。 想着想着,小丫头的眼睛忽然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太子违抗婚约,然后和太子妃相爱相杀!虐恋深情在一起,后面还有宫斗是不是!” 洛星九突然捂住脸,在原地激动的跺起了小脚:“天呐,这种话本里的故事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真是太幸运了!” 苏北凉:“……” 苏缱显然也没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到了对方的笑点上,嘴张合半天,到底没找出什么更加难听的话来,气的拂袖而去,临走时丢下一句话:“你若赖着不走,下次被踩坏的可不止绢花!” 苏北凉干咳一声,看着被骂了还喜不自胜的洛星九实在有些悚然,赶紧找个借口:“你也别太生气啊星九,不然气大伤身。他可能是最近背书累的脑子有点不清醒,等皇叔去教训他几句就好了。” 说着,赶紧追着苏缱逃似的跑出了前殿。 等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后花园,苏北凉扯着嗓子喊了声:“苏缱!” 结果不喊还好,一喊这臭小子走的更快了。等苏北凉追了两步后,这小子也跟着跑起来。 不过他现在那小短腿,哪有苏北凉跑得快,没一会就被跟上按住了肩膀,压在长廊的石柱上。 苏北凉气得脸都要青了,按着苏缱的脖子训斥道;“现在皇叔的话都不听了?没听到我叫你么,还越跑越快!” 苏缱默默的转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顿时让苏北凉愣住了,这孩子低垂的眼睫下满是阴郁。 苏北凉忽然有些忐忑:“你,不高兴了?” 苏缱依旧默不作声。 看着原本明艳动人的桃花眼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苏北凉刚才憋了一肚子的火也有些发不出来了。 想到刚才苏缱对洛星九说的那番话,苏北凉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到,是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婚约让苏缱不适应了。 也是,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未婚妻,任谁都会感觉别扭。何况苏缱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苏北凉轻叹一声,揽着苏缱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你就那么不喜欢洛星九?小姑娘不是挺可爱的么。她刚才伸手并不是想摸你,用手背触碰额头和面颊,那是贴额礼,属于北城特有的习俗,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向你表达友好。再说洛将军就是把她送到这玩几天,过段时间说不定就接走了。你以为洛将军就想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变成笼子里的金丝雀?他比你更巴不得把婚约取消。” 苏北凉这番话可谓是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镇北将军确实不看好女儿和苏缱的婚约,假的是洛星九不会被接走了。 当时镇北将军得知了洛星九出事的消息,不惜违抗军令,连夜骑马从北城赶来,可惜最终只接到了女儿冰冷的尸体,凉王还借机给他扣了个谋反的罪名,以护驾的名义,直接命御前侍卫将其乱箭射杀。 洛星九到死都没能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也许苏缱说的也不错,这么天真无邪的女孩,在这污浊的环境下怎么能生存下去,她本就不该来的。 苏缱突然拉住了苏北凉的手:“皇叔,你去跟父皇说解除我们的婚约好不好?我不喜欢她,根本就不可能娶她!” 听到小太子的请求,苏北凉也泛起了难。这哪是求他就管用的事啊,这婚约是苏缱的皇爷爷订下的。 当年先皇受困于山岭,得镇北将军所救,老爷子一高兴就把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说镇北将军日后若是有了女儿,自己的第一个嫡长孙定要娶为正妻。 只是老爷子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嫡长孙还在娘胎,生母就被他儿子送到敌国做军妓去了。 见苏北凉态度沉默,苏缱轻哼一声,把头扭了过去了。 苏北凉气得真想把这小崽子的鼻子扭下来。 还跟他耍上脾气了? 苏北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你皇爷爷订的婚事,你跟我耍什么。再说你要退婚总得找些理由吧,光说不喜欢肯定是不行,你以为你父皇后宫里那些莺莺燕燕有几个是他喜欢的?还不都是为了坐稳屁股下那把龙椅么。总不能为了退婚就故意抹黑洛星九吧?人家好好一姑娘,被你这么造谣以后还嫁给谁去?” 被苏北凉这么一说,苏缱渐渐沉默下来。 苏北凉知道,这小崽子总算把话听进去了。 “可是还有一件事我不高兴。”苏缱突然说道。 还有?苏北凉忽然有点肝疼,“何事?” 趁他精神状态还好,赶紧一起解决了吧。 苏缱转过头,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直直盯着他,在苏北凉还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张开大口一个猛虎扑食,苏北凉感觉自己的左脸都要被啃掉一块。 疼,疼死了! “做什么你!”苏北凉吓得一把推开苏缱,试探地摸了摸被袭击的地方,还好没出血,只是留下了两排极深的牙印。 原主这身体细皮嫩肉的,估这印子计今天都消不去了。 苏缱看苏北凉疼的皱起脸,居然还幸灾乐祸的笑起来,“皇叔,你都让洛星九亲了,那侄儿亲一下也不过分吧?” 苏北凉一把打掉苏缱伸过来摩梭自己的手,愤愤道:“你这是亲?这分明是咬!” “是啊,不亲的疼点怎么让皇叔记住不能随便让别人亲呢?” 看着小太子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苏北凉心累的不行。原本要带一个小屁孩,现在变成了要带两个。而且这两孩子明显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干脆用积分在系统那兑换一瓶安眠药,让他舒舒服服的离开人世得了。 苏北凉甩开苏缱勾着自己脖子的手就要回前殿。出来这么半天,总不能把小丫头一个人留在那吧,就在起身的瞬间,温热的触感突然贴在了自己的右脸上,一触即离。 等苏北凉看向那边的时候,苏缱已经笑着的跟他摆手告辞了。 望着小太子远去的背影,苏北凉懵了。 洛星九亲他是因为认错未婚夫,那男主亲他是为了什么…… 第19章 午时刚过,屋外明媚的天忽然狂风大作,庭院里的几棵梧桐被吹得枝丫乱撞,接着便响起了滚滚雷声,一声盖过一声,似乎要将天空劈出一道无尽深渊。 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苏缱也被雷声震的睁开了眼,望着天边快速积聚的黑云,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房檐下的空燕窝,不禁回想起四个月前发生的事。 那时他刚重生到十四岁的自己身上,为了验证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他故意做了一些与前世不同的行为,之后他便发现,有些事是他能改变的,有些事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的。 就比如房檐下这只空燕窝。 记得前世夏至,寝殿上的燕窝突然掉落,里面的两只雏燕也被摔死在地上。这次他特意提命人提前加固了燕窝,可是等到夏至那天,窝里的雏燕还是被爬上房梁野猫给咬碎了脑袋,终究没能逃过一死。 苏缱这才渐渐发现,这个世界好像一直在被某种位未知的力量操控着,它很强大,强大到无论自己怎么规避,都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他正在被/操控着,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却又不得不顺从。 因为他暂时还没找到破解的办法。 所以在前殿看到洛星九时,他才会百般刁难,逼着她赶紧回到北城,到了那边至少有镇北将军护着,皇后的手也不敢伸那么长。 可那没心没肺的疯丫头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这几天还在凉王府住的越发滋润了。尤其是在骚扰他这件事上,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好烦呐。 果然还是找个时间把皇后杀了吧。 可那老东西也是加害者之一,不除掉他洛星九终究还是有风险,这该怎么办呢? …… 最近也不知是何原因,苏北凉总是莫名的感觉背后发冷,无论穿多厚的衣服都挡不住那阴飕飕的寒气。 虽然原主天生体寒,但也不至于严重到打寒颤的地步吧?这还穿着带毛领的大氅呢,再这么冷下去苏北凉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病了。 思来想去,他打算去书房把原主的那个手炉找出来,就算现在用不上,等往后深秋入冬了总是能用到的。 然而就在他推开书房门的一刹那,眼前的一幕却差点让他惊掉下巴。 瞧瞧他看到了什么? 他居然看到小太子在看书! 我的天,出息了我的崽儿! 苏北凉强掩住心中的震惊,一脸淡然的走到苏缱身边,委婉的表扬道:“总算有点作为储君的自觉了。其实你资质本身就不错,稍加努力,功课肯定能突飞猛进。” 没想到听到他的声音,苏缱没有表现出丝毫喜悦,反而瞪圆了眼睛,指着书房的门惊恐道:“快关门!快关门!” “关门?” 苏北凉疑惑的看了看门外,这青天白日的,照照阳光多好,又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关门? 不过听着小太子急三火四的催促,苏北凉还是又折回去把书房门关上了,就在门缝将要合上的瞬间,一只肉嘟嘟的小手突然从外面伸进来,吓得苏北凉赶紧停了动作。 接着,房门就被一股力量从外面拉开,洛星久的小脑袋顺着门缝嗖一下探了进来,像从育儿袋里蹦出来的小袋鼠似的,对着苏北凉甜甜的叫了声:“皇叔!” 脆生生的,让他想发火都发不出来。 苏北凉哑然失笑,明明是个女孩,怎么比男孩还皮。 洛星九跟着苏北凉走进书房,好奇的抻着脖子到处看:“哇,原来这里还有一间这样的屋子,全是书!皇叔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苏北凉故意逗小丫头:“是啊,不仅看,还要全部背诵。” “全部背诵?!天呐,背这么多书,那得多无聊啊。” 在书房里走了半圈,洛星九终于瞥到了正极力用书本挡住脸的苏缱。激动的两眼放光。 “原来你在这啊苏缱!” 大概在这丫头眼里,压根没有什么尊卑有别,只要是同龄人就随便喊,每次见了苏缱都是直呼其名。 这被外人听见自然了不得,但在这凉王府,只要苏北凉不发话,他人也就不敢多嘴多舌。 看着一个助跑朝苏缱飞速扑去的洛星九,苏北凉实在忍不住笑了。怪不得一大早就来书房看书,原来是跑到这躲人的。 洛星九跟苏缱同岁,虽然比苏缱矮了一头,但气势上却颇有镇北将军的风范。身体前倾,两只小手死死抓着苏缱的腰带,软乎乎的小脸被对方推得都要从圆形变成等边三角形了也没撒手的意思。 还真是如狼似虎。 再这么僵持一会,估计苏缱的裤子都要被这小丫头拽掉了。 看自己养的崽儿渐渐落在下风,苏北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洛星九笑道:“星九啊,你知道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吗?你看你苏缱哥哥那脸痛苦的表情,你就放他一马吧。“ 听到苏北凉的话,小丫头回答的更是叫人服气:“可我不先扭下来尝尝怎知它是苦是甜?我爹说敢想不敢干的那都是懦夫!你要是一直看着,说不定最后连苦的都剩不下!” 苏北凉被说的一愣,好像……说的也对。 一顿推搡,苏缱总算是把洛星九推开了,看着还要卷土重来的疯丫头,赶紧抄起一本书朝对方脸上砸过去,一脸戒备的警告道:“没看到本太子要读书吗!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不学无术,出去!我要专心读书!” 对于苏缱这句话,洛星九极为不满:“谁不学无术了?我在北城爹爹还教过我红缨枪和飞镖呢!真要比起来你不一定是我对手!” 看苏缱冷着脸,一副不打算再搭理她的样子,洛星九嘟着嘴,慢慢走到了苏北凉面前。委屈道:“皇叔他不陪我玩。“ 苏北凉笑的无奈:“苏缱哥哥要读书,以后等他当了皇上,天下出了什么问题都得靠他解决,他要是陪你天天玩,脑子空空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东玄的百姓怎么办?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是不是?” 听了苏北凉的解释,洛星九也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自私了。乖乖的点点头,抓住了苏北凉的手摇了摇,“苏缱要当皇上,所以要读书,那皇叔不当皇上,皇叔来陪我玩吧!” 苏缱一把打掉洛星九的小手,把苏北凉的胳膊拉到自己这边,“皇叔要陪我读书,没空跟你玩!” 洛星九怒了,指着苏缱的鼻子尖:“你自私!皇叔又不是你的,凭什么让他只陪你一个人?” 被夹在中间的苏北凉再一次方了,虽然他还是个未婚青年,但他现在却提早感受到了生二胎的困难。 大宝二宝因为抢爹打起来,爹该怎么办! 好像偏袒哪边都不好吧。 正当苏北凉想说点什么调节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时,就听苏缱忽然变了声音,对洛星九一字一顿:“皇叔就是我的。” 那一瞬间,仿佛滴水凝霜,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语气冷静的甚至有点瘆人。 苏北凉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更何况是才十四岁的小姑娘,洛星九当即被吓得哇哇大哭着跑出了书房。 苏北凉也是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胳膊肘推了推还在看书的苏缱,“你做哥哥的让着点妹妹,好端端你吓她干嘛?看都哭成那样了,这得哄多久啊。” 又是一个麻烦。 说着起身就要追出去,却被一旁的苏缱再次按住了胳膊。 随着力量的逐渐加大,苏北凉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甚至连思绪都像是被那股力量禁锢住了一般,一动不能动。 苏缱将视线从书本移到苏北凉脸上,一双黑眸紧盯着他的眼睛:“皇叔是我的。说错了吗?” 被小太子这目光盯着,苏北凉背后冷汗直流。 皇叔是不是你的我不知道,但我确实不是你皇叔。 第20章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尤其是在古代,一个姑娘愿意放下矜持和骄傲拉下脸面去追求一位男子,这得鼓足多大勇气啊。 要是换成苏北凉,就算接受不了也得感动的不行。 可落到苏缱身上,好像恨不得要举刀砍死洛星九似的。 那天深更半夜,苏北凉都在床上就寝了,就听殿外一阵喧闹,守在门外的哑奴不会说话,没人通报,隔着门板苏北凉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听着嘈杂纷乱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有刺客来了。吓得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到处找他的白夜刀。 就算不会用,手上有个锋利的家伙事也是好的。 结果砰一声房门被踹开,居然是光着脚跑过来的苏缱,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跑过来就往他床上爬。 苏北凉看着那黑了吧唧的脚底板,赶紧抓住苏缱的胳膊:“你这深更半夜的做什么?还有你这脚洗了么就往床上爬。” 苏缱显然心情不是很好,黑着张小脸,抓起床上的被子就擦了擦脚,闷声闷气道:“现在干净了。” “……” 好吧,还不如不说呢。 苏缱刚在里侧躺下,就听门外又是一阵狂乱的脚步声,接着,就响起了洛星九特有的大嗓门。 “苏缱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你再躲也没用,这是命运的安排!今生今世你注定要跟我在一起的!” 听到命运的安排,苏北凉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原来中二病从古代就有了。 听到苏北凉的笑声,躺在里侧的苏缱幽幽的睁开了眼,将视线移了过来,那眼神明显是在警告他,不许把洛星九放进来。 受到警告的苏北凉赶紧转头看向门外:“星九啊,这么晚放你一个女孩子进皇叔的寝殿来好像有些不妥,你还是回房间睡吧,等明日皇叔和你苏缱哥哥再陪你玩!” 这小丫头显然没听懂苏北凉口中的婉拒:“皇叔你放心!我只是来找苏缱,肯定不会对你存有非分之想,更不会轻薄你的!” 苏北凉低头看着自己微微敞开的领口,下意识就往里收了收,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想法倒挺多。 “皇叔不是这个意思,你一个女孩这么晚进入男子寝殿恐怕对你名誉有损,皇叔也会被人诟病,你还是乖乖回去睡吧好不好?” 一拿自己开刀,果然效果显著。 慢慢的,外面的嘈杂声消失了。 苏北凉才松口气躺回床上,刚才酝酿出来的睡意也都烟消云散,一双眼看着帷帐上的绣花,越看越精神。 本来还以为就他一个人睡不着呢,结果小心翼翼翻了个身,才发现苏缱的眼睛比他睁得都大。 原来不止打瞌睡会传染,失眠也会传染? 既然大家都睡不着,那就可以唠唠嗑了,说不定唠着唠着就睡着了呢。 苏北凉诶的叫了一声,苏缱才慢悠悠的把眼珠转向他,看着小太子一脸厌恶至极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还真有点暗爽。 毕竟这种表情,也只有在男主小时候才能看见了。 在原著里,苏缱误入诡境之域练成魔功后就再也没有了常人的喜怒哀乐。 苏北凉这么设定大概也是映射了自己患上情感感知障碍后的心境吧,徘徊在人类周围,却又常常感觉与他们格格不入。或者可以说更像拟人体。是伪装在人群中的怪物。 只是苏缱是个人人敬畏的强大怪物,而他却是个滑稽可笑的卑微怪物。 苏北凉忍不住问他:“洛星九若是一直这样,你还躲一辈子了?” 听语气中那幸灾乐祸的意思,苏缱有点不想搭理他:“不是有皇叔么,她一日在王府,我就一日住在皇叔寝殿,直到她离开为止。” “住我寝殿?” 苏北凉怎么有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感觉,明明是把洛星九给苏缱送来当童养媳的,这么一来倒好像是把苏缱送给了他?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北凉感觉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啊,宽大的双人床一下子变成狭窄的单人床,晚上他连翻身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往左还是往右。 其实以一个男性的角度去看,洛星九除了聒噪一点,人还是蛮纯真可爱的。奈何苏缱就是不喜欢啊,不过原著中只说是无感,并没到厌恶的地步,是不是他无意间做了什么,不小心把洛星九在男主心中的好感度降低了? 其实在创作这本小说时,苏北凉就一直琢磨着要不要给苏缱安排个女主,但写到最后他发现,苏缱这个人物已经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以他的阅历和性格,已经对世间万物都失去了兴趣,再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关注。如果非要让他不可自拔的爱上一个人,简直就是在崩人设。 想到这他都有点好奇了,男主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 苏北凉想到就问:“既然你不喜欢星九那种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苏北凉在心里已经做了万般猜测。 无论如何,肯定是一个普通人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答案,但当男主脱口而出后,你就觉得豁然开朗,甚至忍不住拍手感叹:对!就应该是这样的! 苏缱侧过头,看着苏北凉满脸期待的样子,抿唇一笑:“我喜欢好看的。” “……” 苏北凉有点不甘心:“没了?” “没了。” “……” 面对这个答案苏北凉简直不知该说点啥。 拜托你是龙傲天男主啊!能不能不要这么肤浅!至少也得说出点超凡脱俗的形容词啊!是叔叔教你背的成语不够多吗? 唉,琢磨这么半天真是白期待了。不过也是,就算男主再牛逼也是男人,食色性也,男人本来就是视觉动物。喜欢好看的女人也不奇怪。 漂亮的美女谁不喜欢?他也喜欢。 不过话又说来了,苏北凉忍不住问:“难道洛星九不好看吗?” 这小丫头的颜值在这本书里绝对能排上前三了,除去苏缱和苏北凉的生母,就是洛星九。整个国家排名第三的美貌,还算不上好看吗? 显然在苏缱眼里是算不上的。 小太子用一只胳膊撑着下巴,把头垫起来,这下几乎是跟苏北凉脸对着脸了。 “她还差得远,至少要跟我匹敌才行。” 自负的语气。苏北凉简直被男主的自恋折服了,那一刻他甚至有点后悔给男主设定成什么天下第一美男。 你一个爷们为什么要跟小姑娘比啊! 苏北凉松开手,脑袋扑通一声砸在枕头上,叹了口气:“现在你还小,总想着以后能娶个天仙。等你再长大点就觉得能娶个女人已经不错了,这要是赶上战乱年代女人都被敌军抓走,说不定连男的都凑合。” “男的也没什么不好。” 一句打趣的话,却朝着惊悚的方向展开了。 刚躺下的苏北凉眼皮子刷一下撑开,侧头看着苏缱,心头掀起层层巨浪。 “是不是上次跟薛三去风月阁都把你带坏了?!那混小子竟带你做这些腌臜事,真该让你早些与他断了来往!” 苏缱故意逆着苏北凉的意思说:“那若是我自己喜欢呢?” 看着苏缱认真的表情,苏北凉骇然了,他不记得给男主的性取向做过这种惊世骇俗的设定啊。 一个男频爽文小说的男主居然喜欢同性,这也太令人惊愕了!就因为他没安排女主,所以就空虚寂寞到喜欢上男人了? 一时间苏北凉的心情万分复杂,有点不能接受,但又不想伤害小太子脆弱幼小的心灵。 只能尽量把话说的委婉点:“喜欢男人也没什么不对,可作为一国之君,喜欢男人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何况等你登基之后东玄还得立新的太子,你跟男人在一起是你能生还是他能生?” 苏缱每次讨论事情都很会抓重点:“所以问题不在男女,而在能不能有子嗣上?” 呃……“差不多吧。” 苏缱微微一笑,“那有何难,普天之下皆是东玄子民,随便养个孩子都可以当太子,无需偏要我的子嗣。” 苏北凉没想到苏缱都考虑到这种地步了,不禁有些感慨:“你就那么喜欢男人,为此都愿意不要子嗣?你跟皇叔说,是不是已经有具体目标了?” 苏缱深深的望了苏北凉一眼,“没有。” “真的?”苏北凉明显不信。 “那皇叔希望我有还是没有?” “当然是没有了!不然我怕忍不住手起刀落把他结果了,你才多小的孩子。唉,本来还以为以后有希望抱孙子的。” 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自己笔下的男主就这么变成了基佬,这搁谁都得蛋疼一阵。 苏北凉蹙眉闭着眼,就感觉一团温暖贴到了自己身侧,接着就把他的两条胳膊捞了起来。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苏缱已经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了,一双桃花眼弯得跟月牙似的:“皇叔不用抱孙子,抱我就行。” 那一刻苏北凉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被男主萌到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萌物啊! 也不知道日后是哪个臭小子能泡到他家这么可爱的崽儿。 真想砍死他。 第21章 庆和四年,春。 记得那年春来的很晚,五月将至,宫里的桃花却一株未开。 那一年苏缱十九岁,是他继位的整四个年头,也是他从摄政王手里接过国玺独掌东玄朝政的第一年,更是他失去一切的开端。 高高的宫墙,寝殿被侍卫团团包围,明明是守护皇城的禁军,此刻却成了助纣为虐的傀儡。 苏缱被困在寝殿像是待宰的羔羊,所有人都不再听他的召唤,他恐惧,无助,殿外的一切都变得不可知起来。 直到一个假扮成送饭宫人的暗卫溜进来,告诉他如今宫中局势大变,很快皇后就要辅佐二皇子登基,而自己将要作为侮辱使臣的罪人被送到歧夏听候发落。 明知是莫须有的罪名,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暗卫给苏缱换了衣服,要带他离开皇宫,逃到南边部落。然而就在离开寝殿的那一刹,苏缱却挣开对方的手,没命的跑向凉王府的方向。 他不能自己跑,他要带着苏北凉。皇叔待他如命,他绝不能背信弃义! 可等他到了凉王府,就被守株待兔的侍卫绑起来敲昏了脑袋。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 红色的纱帐外,他听到苏北凉和裴拉尔的谈话声。 “答应你的我都履行了。剩下,就是你欠我的。” 裴拉尔的语气早就迫不及待:“你这话说的,我何时言而无信过?放心,等我把他吃到嘴了,答应你的自会安排。” 苏北凉轻笑一声,看了眼身后的纱帐,“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多讽刺。 原来自己的舍命相救也会被他算计在内。 之后追上来的暗卫为了把苏缱救出去,被裴拉尔砍断了一条腿。温热的血流喷溅在身上,腥红的血光映着苍白的脸,血滴顺着额头渐渐滑落至眉骨,原本清澈见底的瞳仁变成了黑不见底的深渊。 这笔账他记在苏北凉身上。所以等他回宫抓到凉王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斩断了他的双腿。 欠一条还两条,连本带利。 这就是规矩。 他苏缱的规矩。 之后他更是想尽一切恶毒的办法折磨对方,可看着苏北凉生不如死的模样,他却还是不满足,就好像心里缺了一块,怎么报复都无法填满。 直到那个人爬上宫墙一跃而下摔得四分五裂,苏缱才明白,他想要的其实不过是苏北凉的道歉,是他对自己的真心悔过。 可惜的是,这个人自始至终对自己都无半分真心。 他想要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哈,多可笑…… 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被窝,苏北凉还有点茫然,今儿小屁孩怎么起这么早啊,这一个月睡下来,他都快适应身边多个人的存在了。 苏北凉起床后被侍女伺候着洗漱更衣,进来收拾床铺的安公公看着凌乱的被子,一脸羡慕嫉妒恨,好恨自己不能变成苏缱上去滚两圈。 只能酸溜溜道:“殿下今年二十有七,是该考虑娶妃了,一直这么宠着太子,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子嗣。” 娶妃? 苏北凉在心里苦笑,他在这里待多久还不一定呢,要是真弄回来一媳妇儿,要走到时候也带不走,留在这给原主不是自己绿自己么,再说以原主那个暴戾的脾性,说不定一怒之下直接给残杀了,他可不想祸害人家姑娘。 苏北凉拿起桌上的手炉,理了理衣领,“皇上病重,托我全力辅佐太子,近年歧夏频繁侵扰我国,北城防线一退再退。内忧外患,如今还是以国家大事为重,娶妻这等儿女情长的琐事,还是容后考虑吧。” 安公公听出了苏北凉话中的搪塞之意,说的好像娶妻很麻烦似的,这些年都是这么一推再退,连比他小的易王和平王孩子都满地跑了,如今所有王爷中,只有苏北凉还孑然一身。 说是以国事为重,说到底原因还不是都在太子身上。 太子太子,又是太子。 唉,他怎么就那个主子命呢! 苏北凉走到后花园就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他一停,那脚步声就停了。他一走,那脚步声立刻紧随其后响起来。还自以为很聪明没被发现,其实踩踏花草发出的声音,简直比她的脚步声还大。 这么粗心大意,一看就不是大人干出来的。 苏北凉:“出来吧。” 洛星九从后面的花丛里探出脑袋,手里捧着一个陶罐一蹦一跳的跑到苏北凉面前,笑眯眯的样子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皇叔~” 苏北凉问:“今天怎么有空跑来跟踪我了,不该去追你苏缱哥哥吗?” 洛星九伸出食指晃了晃:“跟了一个月我已经基本掌握规律了,单独跟他一定会被甩掉,但只要有皇叔在的地方,苏缱一定会出现!” 果不其然,两人说话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缱就从对面的长廊里走过来,看到站在苏北凉身边的洛星九,立刻掉头就跑。 洛星九哪能放过他,立刻拔腿追了上去,而且她光自己追还不够,还要拉着苏北凉一起追。 苏北凉一加入,两人绕着长廊两端两面夹击,苏缱是腹背受敌逃无可逃,只能被洛星九再次抓住。 “皇叔!”苏缱转头望着苏北凉,喊的咬牙切齿。 苏北凉笑得无奈:“这不能怪我,你怕星九,我也怕啊。” 洛星九一只手抓着苏缱的袖子,一只手把怀里的小陶罐递过来:“现在人都到齐了,就玩个游戏吧,一人抽一个!” 苏缱黑着脸不肯动,洛星九直接替他拿了一个,然后让苏北凉拿。 苏北凉也不知道这里面又是搞得什么名堂,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打开一看,是一个相当抽象的女人,体态臃肿,脸画的比屁股都大。 “这是什么?”苏北凉纳闷道。 洛星九没有回答,而是把苏缱的那张也打开,是个一脸络腮胡的男人,一条腿一条腿短,看着也没比苏北凉那张画的好哪去。 她立刻哈哈笑起来:“这也太巧了皇叔,你们竟然是夫妻!” 苏北凉干笑两声:“星九,这玩笑可不能乱开。”而且一点也不好笑。 洛星九把小手伸进陶罐里,划拉半天终于拿上来一张,打开一看,她这张画的可比前两张走心多了。是一个群人朝一个大房子里涌入,门外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香炉,上面冒着腾腾的白烟。 画功暂且不论,这么多人画起来就挺费笔墨的。 “是庙会!”洛星九拍起手来,“现在就是皇叔要扮我娘,苏缱你要扮我爹,我们要一家三口去逛庙会了!” 苏北凉听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苏缱一脸不屑,直接撇下句荒唐,转身就要离开。 苏北凉本来也想这么糊弄过去算了,这游戏一听就尴尬的一批,纯属小孩子过家家,没想到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又响起。 【系统:发布临时性任务:陪洛星九完成游戏。】 苏北凉:“真是好久不见,一见就给我惊喜哈。” 【系统:开心咪^_^?】 苏北凉:“开心尼玛!” 【系统:qaq又骂人家,嘤嘤嘤~】 看着马上要离开的苏缱,苏北凉赶紧叫了一声,厚着脸皮道:“星九第一次来皇城,还没见过这边的庙会,就陪她去看看吧。” 这话说出去他自己都底气不足。 苏缱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他,表情有点微妙:“皇叔要扮成她娘去庙会?” 洛星九不服气:“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在北城大家都这么玩的!” 苏北凉只能在心里叹气,那是因为你爹是他们领导,那些将士不愿意也得照着做啊。 洛星九宣布道:“那现在开始我是宝宝,你们都要叫我阿九!我就叫你们爹娘,你们俩可以夫妻相称。” 苏缱看着苏北凉笑了:“娘子?” 苏北凉:“……” 洛星九:“皇叔你要答应啊!” 苏北凉:“嗯。” 洛星九急的炸毛:“不对不对!你要叫相公!” 苏北凉:算了,我他妈还是去死吧…… 【系统:宿主挺住啊!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本次任务完成后你将获取解锁第一个隐藏任务的线索!机会只有一次!完成一个隐藏任务至少降低30以上死亡值!完成两次回家就指日可待了啊!】 苏北凉生无可恋,为了回家,抓住节操的脖子一把拧断。 “相公……” “娘子,我有点没听清?” “我看你是皮痒了兔崽子!” 苏缱:“阿九,你娘真是个悍妇。” 洛星九:“是啊爹爹,阿娘好凶哦。” 苏缱:“不然我把他休了再娶一个。” 洛星九:“不要吧,后娘好像更恐怖。” 苏北凉:“你们俩这就演上了是吧?行啊,休了我,今晚你俩都给我睡大街去!” 第22章 三人决定傍晚乘马车从正元门饶到西街的城隍庙,不然直接从王府正门走,实在太引人注目了。为了不被别人认出来,苏北凉特意找了一套还算低调的青色长衫换上。 要说这件衣服放的还挺隐蔽,用锦盒盛着压在了柜子的最底部,要不是上次翻找暗器把上面的衣服都扒出来,还真是难发现。 被原主这么宝贝的藏着,苏北凉还以为是什么稀世宝物,结果满怀期待的打开一看,就是一件款式简单的青衫,窄肩,流云袖,从腰部往下,下摆渐宽。材质也就是一般的料子,因为放太久上面还有股奇怪的味道。 不过问题不大,风一吹就闻不到了。 看到苏北凉换上那套青衫出来时,洛星九和苏缱都愣了一下。尤其是苏缱,走到面前,伸手摸了摸苏北凉的衣袖:“皇叔,你怎么穿这种衣服?” 苏北凉抬起胳膊,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去逛庙会也不好穿的太招摇,这样不是挺好?” 洛星九笑着点头:“是挺好!主要皇叔人长得好看,就算披个麻袋也比那些鲜衣怒马的人惹眼!” 这马屁怕的不遗余力。 苏缱却蹙起眉头:“这衣服上有股苦杏仁味,应该是青麻脱水后用蛇汁草染的,是南巫独有的浸染工艺,这样染出的布料能防蚊虫鼠蚁的叮咬,却带有微毒。” “有毒?!”洛星九刚想伸出去摸摸苏北凉衣服的手瞬间就缩了回来。 苏北凉看再看自己这身衣服也是全身僵硬。 他真是越来越迷惑了,为什么有些关于凉王的设定,连自己这个原著作者都不知道,苏缱却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么下去迟早要露馅。 苏北凉只能装作早就知情的样子跟两个小家伙瞎掰:“无妨,这点毒性能毒到蚊虫鼠蚁,人接触还是无碍的。不然这种浸染工艺也不会流传百年。” 没想到此话一出,就遭到了苏缱的打脸。 “这毒性并不是对人无害,只是南巫族有服用有毒之物作为辅食的习惯,长年累月,体内本就带着沉积下来的毒素,对抗这种微毒自然不在话下。皇叔每日食用那些毒草,竟不知此事?” 说这番话时,苏缱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苏北凉,与其说是纠正错误,倒更像是在审视着他。 视线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好像过安检时的扫描器,从皮肉看到了他的骨头。 冷汗顺着脊梁骨一下子淌了下来。 好在洛星九并没注意到两人脸色的异常,听安公公说已经在门外备好了马车,赶紧拉着苏缱和苏北凉往外走。这话题才算被错过去。 等上了马车,苏北凉简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放,生怕一抬头,就看苏缱在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苏北凉在意识里把系统叫出来:“这下怎么办?他好像发现我不对劲了!按你上次说的,要是暴露我不是原主,这个世界是不是就直接毁灭了?!” 【系统:您先别方啊宿主,目前还没检测出怀疑指数,说明他现在只是觉得你的行为有些异常,并没有认为你不是原主。】 苏北凉:“可这么下去迟早要露馅啊!你都不知道多邪门,原著里我都没写的设定,为什么他会知道?!” 【系统:读者的怨念攻击导致小说世界出现了部分漏洞,这大概也是bug之一,我会尽快联系总部加快修缮哒!】 苏北凉:“那你要多久才能修完?我怕我挺不到那时候了。” …… 苏北凉:“喂?!” …… 苏北凉:妈蛋啊!!! 苏北凉在意识里喊的声嘶力竭,系统也没再出现。回到现实,苏北凉只感觉身心俱疲,掀开车窗帘子一看,外面已是夜幕初上,万家灯火。西街往常的人并不算多,今晚大概是都出来逛庙会的缘故,街上摩肩擦踵,马车、轿子也多了不少。 街边的两排柳树上挂满了灯笼,小摊前人头攒动,过往推着小车的商贩叫卖声络绎不绝。古代的娱乐活动本身就不多,碰上这样的大型庙会,大家也都想过来凑凑热闹吧。 洛星九也从苏北凉的胳膊下伸出头往外看,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喊道:“皇叔!快停车快停车!我看到想买的东西了!” 看小丫头两只小手激动的敲着窗框,好像再不停就要从车窗跳下去似的。 苏北凉莞尔,要不说购物欲是女人的天性,从古至今,从幼到长,一脉相承。 他叫停了车夫,带着两个孩子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在街口等待,等他们逛完庙会再打道回府。 洛星九拉着不情不愿的苏缱走到小摊前,从一对话本里挑挑拣拣,最后找出两本问:“大叔,这两本怎么卖?” “二十五文一本,你要两本就收你四十文吧!” 洛星九哦了声,却没掏钱的动作,而是看着苏缱:“爹爹,我要这两本,付钱吧!” 理所当然的态度,苏缱当然不可能如她所愿。 “钱都你娘管着,我哪有。”苏缱转身,朝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苏北凉喊:“娘子!阿九要买话本,你快来付钱吧!” 这嗓门大的,估计方圆百步之内的人都能听到了。 众目睽睽下,只见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黑着脸朝两个小家伙走了过去,一把捂住了男孩的嘴,匆匆掏出钱后,拉着两个孩子转身就走。 方才摊主听洛星九喊苏缱爹爹,还以为是自己耳背听错了,可当苏北凉走过来付钱时,摊主才反应过来好像不是幻听。 娘子? 这确定不是哥哥? 他拿起那锭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还真是活久见了。 …… 苏北凉把两个臭崽子拉到一家僻静的茶馆里休息,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真想给他俩一人脑袋上弹一下。 要说他这个人应该算比较宽容的,玩归玩,闹归闹,能不能别在这么多人面前出洋相?! 这得亏是古代,没人往那方面想,要在现代非得被人当成□□抓局子里不可! 我对你还不算好吗臭小子,能不能别这么坑叔! 苏缱看苏北凉坐在那一直沉默着不出声,一脸无辜的抓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皇叔你生气了?” 苏北凉一把甩开他:“别碰我,衣服有毒。” 苏缱小心翼翼的从盘子里拿了一颗桂花糖,送到苏北凉嘴边:“那皇叔吃颗糖?” 洛星九也有样学样,拿了一粒梅子干凑过来:“皇叔这么好看,不要皱着眉头嘛,就原谅我们好不好?” 看着两个可怜眼巴巴盯着你的小朋友,真是有火也发不出。 要说养孩子就是天堂和地狱里来回打滚,可爱的时候能萌死你,气人的时候真能把你气死! 反正也是,自己一个大人还跟孩子叫什么劲儿呢。抬手把两个人递来的东西接过来,“下不为例,回去都给我好好反省。一人抄一遍弟子规。” 洛星九啊一声:“可是我不识字啊皇叔。” 这回苏北凉可没迁就她:“不识字你买话本干什么?” 洛星九:“那上面都是图嘛。” 苏北凉缓缓笑了,“原来都是图啊。”说着忽然脸色一脸,伸出手:“拿来给我看看。” “皇叔~” “拿来!” “呜,其实有几个字的……” 洛星九磨磨蹭蹭的递过去,好像害怕苏北凉看完不还似的,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盯着。视线在苏北凉和话本之间来回游移,忽然目光一滞,盯在了苏北凉衣领上的某处。 “皇叔,你这衣领上好像有字啊?”说着就伸手扒开苏北凉的衣领看了一下,“白,漠,寒。这是人名吗?白漠寒是谁啊?” 此话一出,不止是苏北凉,连对面苏缱都怔了一下。 苏北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衣领,确实摸到了几个用线绣上去的小字。因为绣的比较小,所以他在穿衣服的时候并未发现。 白漠寒是原著中凉王的生母,传闻中南巫第一美人,据说生前久居西宫,独得恩宠,平日里先皇不让任何人见她,连衣食起居都是亲力亲为。 可凉王生母的名字为什么会绣在一件男人的衣服上?按照正常思维来看,一般人只会把名字绣在自己衣服上吧? 难道这件衣服是白漠寒做给心上人的,还是说她曾经女扮男装过? 貌似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第23章 到了半夜,这茶馆里的人却有增无减,原来还算宽敞的店面,也变得拥堵起来。 这时门外进来个黄袍道士,举着天下第一算的招牌从中间的过道路过,帽子扣着花白的乱发,一身酒气,走到他们这桌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看着苏北凉,上来就是一句:“这位公子可不得了,身上竟有真龙之气!“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苏北凉压根没反应过来这货是在跟他说话,抬头打量对方一眼,把喝到一半的茶放下。 这江湖骗子也太多了,外面摆摊已经满足不了你们了吗,还跑到茶馆里来骚扰他。 苏北凉没打算理对方,低头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哪成想道士估计是今天生意不好,就盯上他不放了。 信誓旦旦道:“这位公子不必戒备,这些年贫道给人算卦从未有过失误,今日也算是你我有缘,我送一卦,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苏北凉更加不信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开头说一分不要,等会就给你算出一大堆莫须有的灾祸,要想破解就得买他的符纸,开光铜钱啥的,你不买他就追着你屁股后面一直危言耸听。这种套路他早就见识过了。 苏北凉爱答不理,洛星九却很感兴趣,一下就从凳子上起身凑过来,好奇道:“什么是真龙之气啊?” 道士笑答:“人之造化,就在命运两字上。所谓命便是命格,运则是运数。这真龙也属命格中的一种,或者说成九五至尊你就更懂了。” 闻言洛星九的嘴巴一下长得老大,“那你的意思是,皇,哦不,是我叔叔他是当皇帝的命格啊?!” 此话一出,苏北凉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去,他将视线瞥向一旁的苏缱,后者却一脸淡然,好像压根没听见洛星九说的话一样。 苏北凉赶紧打断对方:“道长,这皇城脚下话可不能乱说。尤其是此处临近凉王府,眼线众多,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为妙。” 道士却笑了,“贫道只是说出实情而已,况且我也没说你一定就是荣登九五之人。身负真龙之气,如果你不是真龙,那只能是你的后代。何况看你身上的龙气已经强到难以逆改的地步,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最迟不会超过你的下一代。” 洛星九半懂不懂的哦一声,“那就是说,我叔叔的儿子以后会当皇帝?” 这回道士微微点了头。 苏北凉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头子就是来坑他的。还他儿子当皇帝,原著里凉王到死都是光棍一个,哪来的儿子? 而且当着未来皇帝的面,说他儿子以后能皇帝,这不是在预言他谋反是什么! 苏北凉皱着眉撂下手中的茶碗:“我看这位道长真是卦算太多算昏头了,跑到我这胡言乱语。再不走,我可喊人赶了。” 道士见苏北凉动怒,也没做任何辩驳,微微一笑,起身要走。却被苏缱叫住。 苏缱双手搭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看向对方:“既然道长觉得自己算得准,不妨也为我算一卦,算出来,多少钱我都出。” 此话一出,桌子对面的三人纷纷转头望向他。 苏北凉简直为男主的豪横倒吸了口凉气,多少钱你都付,说的好听,等算完付钱的还不是他! 道长望着苏缱定睛看了片刻,半晌才开口道:“这位小公子想算什么?” 苏缱莞尔:“就算,我能不能得到心中所想。” 桌上的气氛仿佛都随着苏缱这句话沉寂下来,苏北凉跟落星九望着他,都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大概是苏缱刚才多少钱都出的许诺,让道士开始认真对待起来,取出几枚铜钱在桌上摆了半天,一会额头就渗出几滴热汗,眉头越皱越紧。 明明就是几个简单的小动作,也被他演示的好像老牛推磨一样。 苏北凉以为他是在趁这个功夫想待会怎么编瞎话糊弄苏缱,没想到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对方却摇头收起了铜钱,表示自己无能无力。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 看着道士准备离开,苏缱笑了:“原来天下第一算不过如此,既然这样”苏缱看着他手中的挂牌,抬了抬下巴:“那就把手上的招牌留下吧,你不配。” 苏北凉在桌子下面踢了苏缱一下,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算不出来,也不必这样吧。 何况人家已经很有业界良心了,算不出来也没编瞎话糊弄你,你就偷着乐吧。 道士闻言也没生气,还真把自己的招牌轻轻放在了桌面上,临走时笑着摇头:“鸠占鹊巢的听过,鹊占鹊巢还真是第一次。怪哉啊。” 道士已经踏出茶楼走没影了,苏缱的目光却一直盯在那张天下第一算的招聘上。 苏北凉干咳一声打破沉闷的气氛:“都休息好就出去逛逛吧,等待亥时就该打道回府了。”说着,把身上带着碎银子分给两个小家伙,“待会想要什么自己付钱,再乱叫直接把你们拎马车上。” 洛星九欢天喜地的收起钱:“知道啦,多谢皇叔!”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听完那个道士的话后,苏缱好像变得沉默了,一路上都跟在苏北凉身侧,再也没有跟洛星九嬉戏打闹。 连苏北凉跟他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明显心不在焉。 慢慢的苏北凉也不问了,有心事说明孩子长大了。 作为长辈就是有点寂寞。 前面有个吹糖人的摊子,十二生肖在棉布上扎了一排,看着栩栩如生,洛星九在旁边排队,苏北凉想着也给苏缱买一个,三人站在一边,就听旁边一个卖甘蔗的小贩跟自己的几个主顾扯嘴皮。 “自从那个凉王把王府搬到这,西街的生意就越来越冷清了,每年也就赶上庙会时人多点。你说他住着那么大宅子,还得连门前的整条街都霸占着,他怎么不把整个皇城都圈到他府里呢!” “谁说不是,可他现在养着太子,连皇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说不定日后等太子登基就成了摄政王,权力更大了,谁敢跟他对着干?也只能每年多在佛前上几根香,祈求菩萨让这贼人赶紧暴毙吧。” “对,这贼人坏事做尽,迟早被阎王爷收到阿鼻地狱去!” 洛星九看着卖甘蔗的那边,又看了看站在身后的苏北凉,居然还问出来:“皇叔,他们是在说你吗?” 苏北凉尴尬道:“好像吧。” 没想到下一刻这小丫头把话本往他手里一塞,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那风风火火的架势,仿佛让苏北凉看到了当年自己被几个小瘪三欺负,他奶奶拿着擀面杖冲过去揍人的场面。 苏北凉见势不妙赶紧把人拉回来,低声劝道:“无妨无妨!王府占了人家做生意的地方是实情,他们抱怨几句也应该的。” 洛星九撇着小嘴:“可他们还诅咒你!” “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现在暴露身份,肯定会引起很大骚乱!他们说他们的,咱们就当听不到。反正也是说给他们自己听的。” 好说歹说,总算把小丫头劝住了,累的苏北凉满身是汗。 那边的几个人也终于停止了对苏北凉的声讨,然而却话锋一转,把矛头就对准了苏缱。 “要说那太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听说前阵子还把太傅幼子的腿打断了一条。这以后登上皇位看谁不顺眼就杀谁,长此以往这朝中哪还有忠良?” “那倒不一定,我看皇上压根就没想让他登基,不然也不会把他送给那贼人照看。你说那太子会不会压根就不是皇上的种啊?” “噫,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不是乱说,据说那太子的样貌跟皇上无半分相似,倒是跟先皇后如出一辙,说不定骨子里就留着脏血,为了苟活甘愿做歧夏人的□□奴!听说那女人在歧夏一夜能陪好几个男人,死的时候一身脏病,满身生疮,臭不可闻,呸!真是下贱!” 那卖甘蔗的小贩手里的刀还在削甘蔗皮,说的吐沫星子横飞,就感觉脖颈下一凉,站在周围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看着身后人抵在小贩脖子上的雪亮弯刀,一个个都变得噤若寒蝉。 小贩被抵着脖子,吓得一动不敢动,手里的甘蔗和刀都掉在地上,两只眼盯着刀刃变成了斗鸡眼。 他还以为是来抢钱的江洋大盗。 “好,好汉饶命!钱,钱都给你!”说着就要去摸索钱袋里刚卖出来的几个铜板。 身后的青衫男子却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弯刀,声音低沉道:“当年先皇后被送到歧夏,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皇上,不是她。况且没有她舍身救国,你们早就死在歧兵的铁蹄之下。你现在用这条被先皇后救下来的命在这诋毁她,所以肮脏的到底是谁?” 小贩摸着刚才被刀抵着的地方,现在还一片冰凉。 哆哆嗦嗦的指着自己的脑袋:“我,是我肮脏!”为了表示诚意,还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不一会嘴角就肿得老高。 “既然知道就管住自己的嘴,别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青年将弯刀收回刀鞘。 看着青年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朝街头走去,围观的众人才缓缓松了口气。 这才有人反应过来,望着青衫男子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刚才那人用的弯刀,好像是白夜啊……” 第24章 苏北凉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没了西街上吵嚷的喧闹声,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起来。 洛星九抱着买完的一堆东西,一会看看苏北凉一会瞅瞅苏缱,嗫嚅半天还是没张开嘴。 直到苏北凉靠在车壁上,呼吸渐沉,好像睡着了,才小声对苏缱道:“刚才那些人骂他,皇叔还叫我不要声张。可是听到那些人骂你,他立刻就冲上去了。皇叔对你是真好。” 洛星九说完,苏缱还是一直沉默着没有回应,她只得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旁,将小脑袋靠在膝盖上闭目休息。 很快马车驶出西街出了正元门,临近王府,街道上的行人也越发稀疏,马夫一挥鞭子,车头的骏马立刻疾驰起来。洛星九不舒适的抬起头,想换个姿势,没想到睁眼就看到石破天惊的一幕。 苏北凉闭着眼睛好像还在睡,苏缱凑到面前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从这个角度看,两人额头相抵,嘴就要贴在一起似的。 看到这,洛星九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怪异感,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苏缱为什么要凑那么近啊? 如果换成是一男一女,洛星九肯定会揣测两人有暧昧关系,可面前这两个都是男人,而且还是叔侄关系,这要怎么想嘛? 忽然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在她脑子里蹦了出来。 莫非……苏缱心悦皇叔?! 一瞬间,之前发生的种种都在脑子里涌现出来,仿佛一切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怪不得每次自己一接近皇叔,苏缱就表现的格外抵触,上次还说什么皇叔就是他的,原来真相是这样!他说不愿娶自己,也是因为早就心有所属! 原来男人和男人也可以,而且还是叔叔和侄子,这也太…… 洛星九闭着眼生怕被苏缱发现,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憋的通红,可即便如此,内心却萌生了一种无比激动乃至喜悦的情感。 奇怪,为何她的婚约者喜欢别人,她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有种想要祝他们百年好合的冲动呢…… 自从逛了庙会之后,苏北凉发现整个王府都变得安静了。仔细一琢磨才发现,原来是好段时间都没看到洛星九了。苏缱白天去书院读书,夜里也搬回了自己的卧房,苏北凉又恢复了之前孤家寡人的生活。 日子确实没有以前忙碌了,但又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正百无聊赖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叮咚一声,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苏北凉瞬间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马蜂。 【系统:恭喜宿主,陪洛星九完成游戏任务已完成!死亡值-5,积分奖励+10!还有最最最重要的是,您将获得解锁第一个隐藏任务的线索哦!】 苏北凉:“这都不重要,我现在就想知道那个bug什么时候能修复?” 【系统:呃……还是让我们先来看看新线索吧!】 苏北凉:“bug” 【系统:线索!】 苏北凉:“好,我现在去告诉苏缱我不是凉王,就让咱们同归于尽吧。”苏北凉拔腿就走。 【系统:有话好商量的宿主!!】 苏北凉停住脚步:“那你说怎么办吧?” 【系统:唉,总部不给解决,人家又有什么办法,辞职是不可能的,只能靠坑蒙拐骗把人拉到系统中,才勉强把业绩维持成这个样子。不然这样吧宿主,我额外赠送你一颗回魂丹,作为bug的补偿?】 苏北凉:“回魂丹是啥?” 【系统:就相当于九尾猫的一条尾巴,一个复活马甲。能让人死而复生,但局限是只能给自己用。】 苏北凉:“听着好像没什么用,你还不如给我颗长生药。” 【系统:送您回魂丹已经是违规操作了!长生药是珍稀属特级商品,免费赠送我就要被总部炒鱿鱼啦!】 苏北凉面无表情:“关我屁事?” 【系统:嘤嘤嘤qaq,你不能这么对待人家……】 苏北凉叹了口气,心想也行吧,有总比没有好,等他哪天真出了什么意外,说不定还能用的上。 等系统把那颗回魂丹放入他的已购商品栏后,苏北凉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来看了一下,说实在的,从这朴实无华的外表他还真没看出来有这种神奇功效,黑不溜秋一大颗,感觉跟麦丽素差不多。 说不定吃起来也是巧克力味的。 看苏北凉拿着回魂丹往嘴边越凑越近,系统赶紧制止他。 【系统:你现在把它吃了以后就不管用了!】 苏北凉把回魂丹找了个盒子放起来,对系统无情道:“没事就滚蛋吧。” 【系统:唉,宿主您总是这么无情,人家的小心肝真的会咔嚓咔嚓碎掉~既然来了就给您一个临时性任务叭:调查王府中小黄书的来源。】 苏北凉微微一愣:“小黄书?” …… 不得不说,这任务还真是有点难办啊,毕竟就算王府里流传什么小黄书,也不可能拿给他这个王爷看吧? 也许可以先从可能看小黄书的人群入手,比如府中这些单身男子,既没娶妻又情欲旺盛,说不定枕头底下就压了几本小黄书。 想到这,苏北凉把视线瞥向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哑奴。 招招手,“哑奴啊。对,就是叫你呢,把脸转过来。” 跟坐小山似的身躯摇摇晃晃站到了面前,投射出的阴影把苏北凉整个人都给罩住了。 面对哑奴那种不苟言笑的脸,苏北凉组织半天语言,还是有点问不出口:“最近府上有没有流传那什么,男人都喜欢看的书啊?” “……” “书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吧?知道你就点下头。” “……” 苏北凉泄气的摆摆手,“罢了,一问三不知,你去把管家给我带来吧。” 忙活一上午,苏北凉把整个王府上的男丁,上至六旬老汉,下至二八少年都筛查了一遍,居然一无所获。原主的架子摆在这,他们也不敢有所隐瞒啊。 难道是调查方向不对? 如果私藏小黄书的不是他们,那会是谁呢?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女人若有若无的泣音。苏北凉抬头看去,就见安公公拖着一个小侍女,生拉硬拽的往殿里走。那小侍女明显不愿,跪在地上抱着安公公的腿又是磕头又是求饶,最后被安公公一脚踹在胸口上,两只手才无力的垂下。 安公公揪着侍女的一条胳膊将人拖了进来。 苏北凉眉间微蹙:“好端端的,你一个男人打女人做什么?” 听到苏北凉语气中明显的斥责,安公公无比委屈:“奴才才不是男人呢!” 苏北凉:“……” 就这?你还骄傲了? 安公公把手里的几本书一股脑都递给了苏北凉,指着地上的侍女揭发道:“殿下,就是这贱婢!在王府私传这等不堪入目的□□之物!若不是洒扫时从身上掉落被我发现,还不知要污蔑殿下到何时呢!” “污蔑我?”苏北凉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拿起那几本小黄书翻了翻,看到第一页那幅插画时,苏北凉的手就顿住了。 虽然古代人画画,一般都是传神写意,不像西方的素描那么讲究写实。可上面这两人一打眼就能看出来画的是他和苏缱,而且一个露着肩膀,一个光着腿,两人滚得都快拧成一根麻花了。再往后翻下一页,苏北凉和苏缱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小黄文里: “为了皇叔我愿终生不娶,我也不要皇叔再触碰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缱儿莫要胡闹!你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而且你我既是男子又是叔侄,如此有违天理纲常,此生只能是有缘无份了。” “那让我今夜成为皇叔的人,缱儿便死而无憾了。” …… “缱儿……” “呜,皇叔好痛……” …… …… …… 苏北凉砰一声把书扔到了桌子上,只感觉胃液在翻江倒海。 尼玛真的要吐了啊! 第25章 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无比。安公公都有种曾经那个喜怒无常的凉王又回来的错觉。 苏北凉叫周围人都退下,只留下了安公公和私藏小黄书的侍女。 看着堂前跪的人沉声道:“把头抬起来。” 侍女颤颤巍巍的把脸稍微抬起来一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乱棍打死的下场。 苏北凉一看女人哭就头疼的不行,眉间微蹙,表情不自觉的有点凶,“这书是谁给你的?” 侍女开始还唯唯诺诺不敢作答。 苏北凉将刚才看的那本书嫌弃的捏起一角,丢在了她面前,威胁道:“这上面提及的不止本王,还有太子。若是拿到宫里让皇上看到,诬蔑东玄储君,你可知何罪?” 侍女吓得想哭又不敢哭,只能努力憋住,“奴,奴婢不知…… 她不知,苏北凉也不知。 他瞥了眼身旁的安公公:“告诉她什么罪。” 安公公拉长了尖细的声音:“以下犯上,污蔑皇家子嗣,当诛九族!” 听安公公这么说,侍女以为苏北凉要将自己上报宫里满门抄斩,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伏在地上,边磕头边失声痛哭起来。 要说有些女人就是这样,出了问题你倒是赶紧想解决办法啊,就知道哭哭哭。马上要撞车了你不踩刹车,捂眼睛有啥用,没看见车就不是人撞的了? 苏北凉厉声道:“这书到底是何人给你的?除了你还有谁私藏?” 在灭九族的威胁下,侍女终于顶不住压力一股脑的全交代了。只是给出的答案再次让苏北凉陷入了头痛无比的状态。 “这,这书是洛小姐卖给奴婢的,这还只是其中一部,据说全套共有九本,分上中下三部。此书在半个月前在府内流传开来,奴婢起初也不想看,可看过一眼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一口气拿出自己的牙缝里省出的月钱买了三本。听说这部都买绝版了,一经出市就哄抢一空。估计现在王府里所有侍女都人手一套。” 人手一套? 苏北凉想到刚才书上杜撰他和苏缱的内容,简直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这乌七八糟的东西居然也能成畅销书! 是这个时代变了,还是他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最要命的是这种不堪入目的小黄书居然还是洛星九那黄毛丫头写出来的?她到底哪来的这种灵感啊? 安公公见苏北凉陷入了沉思,还以为他在考虑怎么惩罚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没想到苏北凉命对方把地上那本书呈上来之后,就摆摆手让她走了。 安公公看着侍女感恩戴德磕头后离去的背影,又看向苏北凉,无比惊愕:“殿下!您这就放她走了?” 苏北凉斜了一眼:“不然我留她一起用午膳?” 他拿起那三本书,脑瓜仁开始嗡嗡疼,既然写这些小黄书的就是洛星九,只要把洛星九找来,他就算完成任务了吧?没想到这次还真是歪打正着,省去他不少事。 他吩咐安公公:“你去把洛星九叫来。” 洛星九被安公公带到前殿时还一头雾水,走进一看,苏北凉手里正拿着自己创作的话本,立刻脚步一顿,掉头就想跑。 苏北凉连眼皮子都没抬,“星九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文采,这么久皇叔都没发现,真是耽误你了。” 声音在背后响起。洛星九看着堵在门口的哑奴干笑两声,动作僵硬的把身体转回来。就看苏北凉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话本,一手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走到跟前。 冷汗刷一下从后背流下。 虽说这阵子已经跟苏北凉混的比较熟了,可拿人家写这种带颜色的话本还是有点无颜面对啊。更何况此人还是自己的长辈。 尤其是对上苏北凉似笑非笑的表情,洛星九心里直打怵,诺诺的叫了声:“皇叔……” 苏北凉继续摆手:“来,走近点。皇叔还能吃了你不成?”问完之后,自己都笑了:“也是,在你眼里我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能下手,好像没什么腌渍事是我做不出来的对吧?” 洛星九听着苏北凉的话,愧疚的无地自容,“皇叔,我真没那么想,那些内容都是我瞎胡写的。我可以发誓!在我心里您绝对是堂堂正正的人!万万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污龊事!” “你也知道龌龊?”苏北凉哼了声,刚才那副极度诡异的笑容,总算恢复了正常。 他把那三本书扔到洛星九面前:“给你一天时间,把王府里之前卖出去的那些话本通通给我收回来!要是再让我发现一次,收拾东西回北城找你爹。” 听到要把所有书回收,洛星九嘟着嘴,小声嘟哝了一句。 苏北凉蹙眉敲了下桌子:“说什么。” 洛星九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还不如皇叔去收呢,我去要那些人肯定要我把买书的钱退回去。” “那你就退,反正都是不义之财。”苏北凉不以为然。 洛星九苦着脸:“可那些书款都被我用来买新的纸墨了,还花不少钱请人画插画,本以为后续还能再出个宫斗篇再大赚一笔,结果计划就这么夭折了……” 看这丫头一脸失望,苏北凉简直哭笑不得:“听你这意思,还怪我了是不是?你也是,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好歹也换个名字,直接就把我和苏缱的名字写上去,连身份背景都是照抄照搬,这要是被别有居心的人传到宫里,拿到皇上面前,你这污蔑皇族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到时候受罪的不只是你,祸及九族,连你爹都要被搭进去!我这急着救你命,你还不痛不痒的!” 这番话总算让洛星九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刚才还跟苏北凉耍贫嘴,现在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走到苏北凉面前,抓住他的袖子,睁着一双大眼睛,金豆子劈了啪啦往下掉:“皇叔我错了,我再也不瞎胡写了,以后你要我干嘛我干嘛,你让我揍猪我绝对不去打狗,你让我撵鸡我绝对不去赶鸭……” “行了行了。我这府里没有那么多牲畜给你欺负。” 苏北凉搓了搓生疼的天灵盖,把洛星九的小手从自己胳膊上掰下来:“赶紧去把话本给我要回来,记得清点好数目,一本不留。退还的书款不够就让她们月末去账房领。” “多谢皇叔!” 那一刻洛星九简直要爱死苏北凉了,当然,这个爱并不是建立在男女之情上的,而且一种强烈的向往之情。 怪不得苏缱会喜欢上皇叔,这么温柔的人,如果换作是她恐怕也会陷入其中不可自拔吧。 不过她可没兴趣夺人所爱。看苏北凉捏着话本那副十分嫌弃的态度,恐怕对男男相恋之事甚是抵触。 只能祝你好运了太子殿下。 等洛星九离开后,脑海中就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恭喜您!调查小黄书来源任务完成,死亡值-15,积分奖励20!请您再接再厉哦!】 苏北凉看着变成69的死亡值,忽然想起上次就顾着回魂丹,都忘了问那条隐藏线索是什么。 苏北凉:“线索呢?” 【系统:线索就在白漠寒的那件衣服上哦。不过请宿主一定要尽快完成解密,隐藏任务会随着剧情的推进不定时的发生改变。如果在一定时限内您未能完成解密,该项隐藏任务将会被其他任务所替代,强制关闭进程。】 听系统这么说,苏北凉顿时有了一种紧迫感,也就是说,如果一定时限内自己没有找到触发任务的条件,那么这个任务将会被永久封存,成为无解之谜 所以他的速度必须快点了。 上次听苏缱说那件衣服有毒,苏北凉就没再往寝殿放,直接找个盒子扔到书房去了。 想到这,他起身准备去书房,低头看到桌子那三本小黄书,叹口气,随手一捞,嫌弃的塞进袖子。 等走进书房,苏北凉赶紧转身把门关上,本来想先把小黄书毁尸灭迹,可低头一看,书案上的灯都没油了,只能把话本先藏到宣纸下。转身又去找白漠寒的那件衣服。 那件青色长衫还在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打开盖子,上面的苦涩味依然很重。苏北凉双手将那件青衫小心翼翼拖了出来,放在桌子展开,一寸一寸仔细检查着。 一件看似简单的青衫,里面到底暗藏了怎样的秘密? 苏北凉努力回忆着原著中自己给白漠寒这个人物的设定。 作为第一反派的母亲,白漠寒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生母早逝对凉王的影响确实很大,大概就是因为年少时缺少双亲的关爱,导致凉王成年后性情暴虐,喜怒无常,最爱以虐杀他人为乐。 但关于凉王幼年时发生过什么,苏北凉在原著里并未详尽,一方面是凉王并非主角,过度渲染怕给小说的情节走向造成一种失重,让反派占据那么大篇幅,总有种喧宾夺主的感觉。 另一方面,爽文看的主要就是一个爽字,大家只想看主角如何虐杀反派快意恩仇,没人想看反派到底有多惨。 可现在系统给出的隐藏任务,显然是想通过这件衣服,挖掘凉王与白漠寒之间的往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凉王把一件不起眼的青衫保存至今?还有这件衣服到底是不是白漠寒的? 如果是,她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绣在男人的衣服上? 种种疑问不断敲打着苏北凉的思绪,他仔细检查了一番,目光又回到了衣服领口内侧那三个小字上。 白漠寒。 现在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这件衣服是白漠寒亲手做给凉王的,这样一来被凉王如此珍稀的放在箱底也就不奇怪了。但白漠寒为什么要在自己儿子的衣服上绣自己的名字?这似乎又说不通。 第二种,这件事就是白漠寒自己的,这样一来上个疑问便迎刃而解了,可是问题是白漠寒一个女子,为什么要穿男人的衣服?如果是男扮女装,这件衣服为什么又会被凉王珍藏起来,这家伙是有恋母情结吗?这两者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要是能找到当年侍奉过白漠寒的侍女就好了,可惜在记忆里,先皇对这个女人一直都有种特殊的偏爱,不但把一整座西宫腾出来给她住,还从来不让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接近白漠寒。 所以他现在想找个能了解情况的人都没有,好像当年有关于西宫的一切,都随着白漠寒和先皇的死被埋葬在了陵墓中。 等等! 苏北凉一下瞪大了眼睛,陵墓! 对啊,他为什么没想过去陵墓中找找看呢! 有时候死人能提供的信息可比活人靠谱,毕竟死人永远不会说谎。 就在苏北凉无比激动的打算从陵墓着手调查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吓得他赶紧将手里的衣服塞进了盒子里,又放回原来的暗格中锁起来。 过了一会书房的门被推开,苏缱率先走进来,安公公紧随其后。 苏北凉扫了进门的二人一眼:“怎么是你们俩?”这组合还真是难得一见。 苏缱上前两步,直接坐到了苏北凉对面的椅子上,替安公公把话说了:“是母后带着二皇弟来了,叫皇叔带我去前殿与她叙旧。” 听到皇后,苏北凉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立刻从椅子上起身,急匆匆的就要去前殿,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苏缱坐在椅子上没动静了,转头催促道:“皇后还在前殿等着,你走快些。” 苏缱住着下巴伏在书案上,晃了晃小脑袋,一脸沉闷:“每次我与二皇弟相见不是他把我打倒就是我被他打倒,尤其浪费创伤药惹母后不快,皇叔还是假装我不在府上为好。不然随便编个理由,说我去找薛三玩好了,她又不会派人来院子里搜。” 看小太子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苏北凉也不好强求,反正他说的没错,皇后也确实犯不着来他府上搜人,便默许了。 “那你在书房待好了,等皇后离开我派人通传你。” 安公公跟着苏北凉屁股后往外走,关书房门时偷偷望了苏缱一眼,却没想到对方也在看着他,视线相对,顿时就被那幽深的眸光吓得一激灵,赶紧把仅剩一点的缝隙合上了。 看着已经严丝合缝的大门,心脏还吓得怦怦跳。 奇怪,刚才那一瞬间是怎么回事?只是对视一眼,就跟全身被冻住了似的寸步难移。 吓人,太吓人了! 安公公一边小碎步挪着,一边抚了抚胸口。难道自己最近做什么惹到太子了?好像也没有吧…… …… 苏缱靠在椅子上,在房梁上蛰伏已久的暗卫终于忍不住跳了下来。脚尖轻轻点地,落在了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主公,我,我真怀疑这贼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苏缱抬眼看去:“把话说清楚。” 暗卫把刚才他在房梁上瞧见苏北凉拿出一个男人的衣服在那又看又闻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缱眉间一紧,“什么样的衣服?” 暗卫学着刚才苏北凉的样子,把书柜上暗格的机关打开,从里面取出盛放衣服的盒子,双手呈给苏缱看:“诺主公,就是这件!在你们进门之前他捧着这件衣服盯了半个多时辰!那一脸**,肯定是对这件衣服的主人有非分之想!” 在打开盒子之前,苏缱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愠怒,但当他看到这里面装的就是苏北凉那日去逛庙会穿的青衫后,嘴角一弯,把这衣服又扔回盒子里。 直接对暗卫道:“不可能。” 暗卫茫然了,“怎不可能?主公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属下之前就听说这世有不少男人都有那种特殊癖好,比起娇媚的女人,他们更喜欢带把的男子。而且尤其是像主公你这样男生女相的!” 苏缱侧头看着心直口快的暗卫,如果不是看在他前世为救自己断过一条腿的份上,真想一掌打在天灵盖上让他永远闭嘴了。 看苏缱面色不对,暗卫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改口道:“主公,属下不是说您长得像女人,再说您现在也是小没张开,哪像苏北凉那贼人,那才叫天生一张娘们脸!属下只是担心那贼人把主意打到您身上!” 苏缱不耐的将盒子合上扔给暗卫:“你想多了,这衣服是白漠寒的,就算他再没人性,也不至于对自己的生母有非分之想。把里面的衣服叠回去,放回原来的地方。” “啊,这是他娘的衣服!” 暗卫奇怪的又拿出来仔细看了看,确实在领口处看到了白漠寒三个小字,随即疑惑道:“可这明显是件男人的衣服啊,虽然尺码确实小了点。窄肩,窄腰,也只有南巫的男子才有那么娇小的,像咱们东玄的男儿,哪有这么窄的身板?” 一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苏缱看着暗卫手中的衣服,回忆起前世苏北凉对自己说过的话。记得某次他曾经无意间问起对方的生母,苏北凉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皇叔,我娘是东玄第一美人,你娘是南巫第一美人,你说是你娘美还是我娘美啊?” 凉王抱着苏缱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的神情有些变化。 “她一点也不美,她只是潇洒。” 潇洒。 为什么要用这个词形容自己的生母? 直到现在苏缱也没明白。白漠寒被掳到西宫,当了一辈子的金丝雀,不到三十便与世长辞,无论怎么看都跟潇洒搭不上半点关系,甚至还有些背道而驰,为何凉王却要用这两个字?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男人的衣服,潇洒,难道说…… 苏缱正随着这个问题越陷越深时,那边暗卫已经收拾好衣服准备放回去了,没想到抽动暗格时,上面的花瓶不小心被碰落,顿时碎了一地。 花瓶破碎的声音很快引起门外人的注意,听到脚步声,苏缱使眼色让暗卫爬上房梁,自己则是随手抓起一本书看起来。 等门外的侍卫闻声赶来时,就看到书房的花瓶碎了一地,赶忙先确认苏缱的安全。 苏缱视线低垂,头都没抬一下:“无事,方才拿书时不小心把上面的花瓶碰掉下来,一会叫个侍女进来打扫一下,你们都退下吧。” 看苏缱怡然自得,书房内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踪迹,侍卫们这才缓缓退下。 苏缱漫不经心的翻着手里的书,方才看第一页时就感觉有点不对,书房里何时有这种带插画的书了? 等翻到第二页看到自己与苏北凉的名字时,波澜不惊的心境突然有种烧沸水的感觉,越往下看,翻腾出来的开水泡就越大。 苏缱快速翻完一本,掀开上面的宣纸,发现下面居然还有两本,还是上中下三册,其中满篇的污言秽语,还有好多语句都语序不通前后矛盾,不少词也是词不达意狗屁不通。 而且这笔迹也并非苏北凉亲手所书。可他为什么要看这种东西? 苏缱看着看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可惜了,真想看看那老东西看到这些书时到底是什么表情。 …… 苏北凉坐在皇后对面,简直如坐针毡,倒不是说皇后多吓人,只是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让苏北凉有点不耐烦了。 原来是苏家每年举行的春猎赛开始了,按规矩年满十五的男儿都要参加,正巧今年三月,苏缱和二皇子都要年满十五,到了小试牛刀的时候,皇后特意送了一匹良驹给苏缱。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苏缱到时骑着这匹良驹参加春猎。 这匹良驹是皇后的远亲从西域上贡来的纯种踏雪,之所以叫踏雪,是因为此马全身乌黑,只有四肢马蹄带着星星点点的白色,一眼看去非常像一匹黑马在踏在洁白的雪花上,故而因此得名。 当年也有不少马贩子,想把这种良驹引入东玄境内,可惜的是这种马就适合生长在西域中,一旦离开本土环境,性情就会变得暴躁无比,屡次出现伤人的情况。 然而有些驯马师就是喜欢挑战这种高难度任务,专门教养这种不服管教的踏雪马,久而久之,就有些驯养好的踏雪作为坐骑被出售,只可惜数量非常稀少,有市无价。 现在皇后把这么珍贵的踏雪马送给苏缱,再不接受就是他们不识好歹了,苏北凉只能恭敬笑纳。 可皇后送完马却没有离开的打算,她不走也就算了,那个二皇子活像个没栓链子的二哈,不到一会把他这前殿能挪动的东西都给动了个遍,胖墩墩的身躯爬上爬下上蹿下跳那叫一个灵活。 皇后呵斥,苏北凉只能打肿脸装好人:“无妨,缱儿在的时候,比二皇子还要活泼好动些,这个年纪都是如此。” 心里想的却是,我家崽儿根本不稀罕动好吗!哪像你这养的到底是个什么神兽啊! 皇后朝门外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声:“这天都擦黑了,缱儿怎么还不回来?” 苏北凉内心苦笑,你不走他一辈子都回不来。 “今早就被薛尚书家的三公子约了出去,兴许过会回来,兴许明早才回来。也不知这薛小公子到底哪里得了他的意,二人竟形影不离了。” 皇后弯起嫣红的唇角:“缱儿喜欢便好,若何时他也能与我儿也这般亲近就更好了。” 看她故作姿态,苏北凉一时间也说不出心里是怎么想的,当即就来了一句:“那容易,改明儿我让苏缱也带上二皇子,一起跟薛小公子去风月阁长长见识,说不定自此就兄友弟恭了。” 皇后:“……” 对上皇后一脸诧异的表情,苏北凉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说了多崩人设的话,赶紧笑了笑,“玩笑而已,让皇嫂见怪了。” 又这么尬聊一会,皇后终于熬不过带着二皇子离开了王府,送人回来途径后院,看着笼子里那匹威风凛凛的踏雪马,一脸桀骜不驯,连管家送到嘴边的上等草料都不屑一顾。苏北凉轻叹一声,忽然觉得好累。 估计苏缱也在书房里憋坏了吧。 想着又掉头去了书房,没想到一进屋就被事先藏在门后的小手捂住了眼睛。苏北凉还以为小太子要跟他玩猜人游戏,正等他问猜猜我是谁呢,就感觉耳背后突然一热,湿润的感觉让他不禁联想到掉进水里被路过的鱼碰了一下。 一股颤栗感袭来,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身后的人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声音带着几分娇嗔:“让我今夜成为皇叔的人吧,这样缱儿就能死而无憾了……” 轻快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哈哈,皇叔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苏北凉只感觉心惊肉跳,赶紧抓着苏缱的小手,从自己的眼睛前扯下来,然而书房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灯光照亮。苏北凉想打开门让外面的光亮透露进来,手刚要探出去,就被身后的人再次捏住手腕压在门板上。 “苏缱!”不知怎的,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苏北凉忽然有点害怕了。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压在宣纸下的小黄书应该是被苏缱看到了,但这种情况就算误会了,第一反应也该恶心不是吗?一上来就蒙眼,抓手的,这是几个意思? 苏北凉反应也算迅速,扑通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这下屋外的光总算映照进来,他转身看着身后的苏缱,不过半年的时间,就比他刚来的时候高了一截,原本到自己胸口的位置,现在已经到脖颈了。圆润的脸颊也渐渐脱去稚气,变得棱角分明更具侵略性。 一直在身边朝夕相处的孩子,今天他才猛然发现对方都已经长大了。四目相对,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苏北凉忐忑的解释道:“那话本是星九瞎胡写的,我怕流传出去招来灾祸,就让她尽数上缴了。方才带进书房想直接烧掉却没有灯油,我才随手藏到宣纸下。” 他的手还被苏缱紧紧抓着,极力辩解的尴尬模样,让苏缱不禁感受到一丝莫名的愉悦感。 苏北凉还以为小太子不信,不禁眉间轻蹙:“我所言句句属实,你若不信可找星九来对质。” “我没不信皇叔。” 苏缱缓缓松开了苏北凉,又明媚的笑起来,仿佛刚才那个紧抓着自己不放的,压根就不是他一样。 苏北凉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衫,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跟苏缱保持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开始叛逆了,这孩子时不时就表现的阴阳怪气的,对洛星九是,对他也是。就连安胜也跟自己提过一嘴,说太子最近表现得有些异常。 养孩子难,养要成为男主的孩子更难,一边完成任务一边养男主更是难上加难。 总之一句话,他真是太难了。 气氛有点尴尬,苏北凉机智的转移了话题:“方才皇后来同我商量,要你和二皇子一起参加明年三月的春猎赛,按规矩年满十五岁的男儿就该参加,但此事我还未应承下来,问一下你的意见。” 苏缱几乎想都没想,一口回绝:“那山上又冷风又大,每次爬上去都要累死了,我不去。” 这个答案,意料之中。 看他这四体不勤的样也知道不善骑射,二皇子虽然身宽体胖,但至少经过宫里最好的教习师傅□□过,打不中猛虎,射杀一两只小白兔还不在话下,但小太子这样的去了,估计也就能草里扒两只蚂蚱。 他俩凑一起就是矮子里拔大个,用废物来衬托另一个废物。 苏北凉刚想说不去就在家好好读书吧,没想到系统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系统:发布阶段性任务:帮助苏缱春猎赛夺冠。】 苏北凉:“……大哥,你就不能早点说吗?” 【系统:我也想早啊,从休眠到启动不是要缓冲几秒嘛!】 苏北凉:“下次别休眠了,24小时给我保持待机。” 【系统:嘤,人家会困困qaq】 苏北凉:“困尼玛!你这个任务是认真的吗?上次帮他通过秋试就算了,临阵磨枪突击三个月也能凑合,这次是打猎啊,要考骑射啊!射箭这种东西没个两三年连点皮毛都学不会,你让我三个月帮他夺冠,你以为这是儿童扔飞镖比赛吗?” 【系统:宿主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哒!一般我发布的任务都会经过精密计算,有完成的可能性才会发布,如果是零概率事件,程序上不会允许通过哒!】 苏北凉:“所以这件事的可能性是多少?” 【系统:……62%】 苏北凉:“你再说一遍!” 【系统:62%的1003694次方……】 苏北凉:“滚尼玛的1003694次方……果然还是同归于尽吧。” 【系统:嘤嘤嘤qaq】 回归现实,看着面前满脸笑意的苏缱,苏北凉只能再次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踩在脚下。 “这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春猎,若是找借口请辞,难免被人诟病,还是去吧。” 听到苏北凉的话,苏缱一下抬起头,满脸莫名:“既然皇叔都打算好了,方才为何还要问我?” 那语气,那哀怨的眼神,像极了去饭店点菜,结果点完后却发现上的菜没有一道是你刚才点的。 既然如此那还点个屁啊?直接上菜不好吗?还浪费那么多唾沫星子。 苏北凉都忍不住在内心吐槽自己,为了这62%的1003694次方可能完成的任务,真的至于吗? 他只能故作冷清道:“我是考验一下你到底怎么想的,因为爬山累就不去,作为东玄储君一点自觉都没有。如此拈轻怕重,以后怎么能放心把东玄的未来交付在你手中?这次春猎必须参加,从明日起我在后院支几个靶子,让哑奴教你射箭,他的箭法不比宫里那些教习师傅差。” 苏缱看着苏北凉愣住了,“皇叔,可您之前不是说宫里这些比赛都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我作为储君就不必去争这些莫须有的名头么。这阵子是怎么了?秋试是,春猎也是,怎么竟让我参加这些不喜欢的东西?您以前从来不会逼我的……” 看小太子投来的质疑目光,苏北凉强稳住快要心律不齐的心脏,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啊! 没办法孩子,什么时候面对这些不喜欢的事你也能心平气和去完成,那才说明你真的长大了。 “以前我是看你尚且年幼,不想施加太多压力,如今看来太过放任也并非好事,尤其是对你这种不自觉的人,偶尔还是要采取点强制手段。你也别怪皇叔,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稍有差池整个东玄的命途都要毁于一旦。从今以后,你之前那些懒散惰性的恶习都要统统改掉,无论是功课还是武艺都要勤加练习。缱儿,十五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苏缱看着苏北凉,缓缓垂下了目光。“缱儿知道。” 苏北凉带着苏缱用晚膳,饭桌上苏北凉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让男主夺冠的事情。 这次参加春猎差不多集齐了苏家的全部男丁,其中易王苏启和平王苏越,这两人可都是出了名的骑射高手,不说箭无虚发百步穿杨,也差不离了。尤其是平王已经蝉联三年春猎赛的第一。让苏缱赢二皇子,耍点手段或许还有希望,要赢平王,不如直接用积分去商城给他换把枪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手里也个像样的家伙什,肯定能事半功倍。 就在苏北凉这么暗戳戳的考虑时,系统就过来泼了盆冷水。 【系统:用枪代替弓箭,宿主您这属于作弊行为,会被红牌罚下的!】 苏北凉:“那你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达成你那1003694次方的概率?” 【系统:呃……总之您不能用枪!】 苏北凉:“统统。” 【系统:宿宿(///v///)~】 苏北凉:“总有一天我得跟你同归于尽。 【系统:嘤嘤嘤,你这个负心汉,人家终究是错付了qaq】 今日晚膳弄了一大扇烤羊排,垫着荷叶在桌上平铺开,不知道用了什么佐料,上面看着红呼呼一片,还挺有食欲的。一旁的侍女拿着小刀,用那双纤纤玉手在羊排上一条条的往下割,不一会那几根肋骨就见了白。 旁边的大盘子里放着几根热气腾腾的羊排骨,颜色比较清淡,应该是从汤锅里刚捞出来的,虽然比烤的羊排要小,不过一根也有一掌长。 北城那边的人比较爱吃羊肉,据说一锅羊肉萝卜汤能从早喝到晚,他们还极喜欢吃辣,无辣不欢。洛星九大概是今天回收话本收累了,两只小手举着羊排,蘸着一碟辣椒,啃的那叫一个香,碗里的饭没怎么吃,旁边倒是摆了一堆羊骨头。 相比她,苏缱连瞥都没往羊排上瞥一眼,夹了几块萝卜,悄无声息的吃着。情绪低沉的模样,一看就是生气了。 皇叔知道你不想去,但是皇叔也没办法。要怪就怪这该死的系统吧! 苏北凉夹了块羊排送到苏缱碗里,结果苏缱没什么反应,倒是把旁边的洛星九看得一愣,眼睛亮的好像发现了可疑信号的雷达。 苏北凉以为她也想吃,抬手又夹了一块给小丫头,没想到洛星九抱着碗就躲开了。 洛星九悄悄瞥了眼苏缱,一脸惊魂未定,“皇叔您还是别给我夹了,不然我怕某人不高兴。我还想多活两年。” 又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苏北凉只能把羊排再次夹到苏缱碗里:“多吃点。从明日开始,就让哑奴教你射箭,等练好找个机会带你去后山,还得把马术练练。” 提到马苏北凉就想起来了,皇后送的那匹踏雪。在原著里苏缱骑上了那匹踏雪马去春猎,结果比赛途中忽然听到一阵铃铛响,踏雪马顿时就狂躁起来,奔着二皇子的马奋力撞过去,两人双双坠马,只有二皇子断了条腿。 众目睽睽下,所有人都指认说是太子骑马朝二皇子撞去的,皇帝震怒,当众打了苏缱一耳光,自此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其实那匹马早就被皇后做了手脚,驯马师让那匹马跟铃铛声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类似于巴布罗夫的狗,时间久了就会形成低级反射,只有听到铃铛声那匹马就会产生暴躁情绪,去攻击其他同类。 至于为什么不攻击别人,只攻击二皇子的马,这就要问问皇后在二皇子身上放什么东西了。 而且二皇子也并没有摔断腿,只是串通御医演了一出戏而已。目的就是让皇帝彻底放弃苏缱。其实她这么做完全是多此一举,如果皇帝哪怕有一丝良心,当年也不会做出这种污龊至极的事来。 皇帝的可恨之处,也恰恰是他最可怜的地方。 第26章 现在要想苏缱能赢比赛,用皇后送的马肯定是不行了。 见苏北凉略作沉思,一旁的安公公以为他是忘了皇后送来的踏雪马,特意提醒道:“殿下,正好皇后娘娘刚送来那匹踏雪还在后院放着,不如用膳后就带太子看看?那骏马威风凛凛,太子指定喜欢。” 安公公这么说就是想给苏北凉做个台阶,让他顺坡下的。 哪成想居然被他一口否决。 苏北凉:“踏雪虽是西域良种,却不适合作东玄人的坐骑,烈性难驯,容易伤人,还是把本王的白隙给太子吧。” 说到这,也对苏缱嘱咐一句:“白隙的速度虽然不及踏雪,但性情温顺,耐受力强,适合初学者。而且此马自我及冠起就一直随我左右,如今本王把它送给你,你可要好好珍惜,切不许把它当一般畜牲那样随意糟蹋。” 白隙,是原著中凉王的坐骑,名字取自白驹过隙之意。大概是想寓意此马能入光阴逝去般风驰电掣无可阻挡。 然而白隙显然不是那种能一骑绝尘的速度型选手,别说跟踏雪马比了,就算与一般马比都是勉强中等水平。但这丝毫不影响凉王对它的偏爱。 说起来还真巧,白夜,白隙,凡事苏北凉偏爱的事物,起名时似乎都带着一个白字。 当初苏北凉写这些时只是灵感来了,随手一写,可如今看来一切似乎冥冥中都有一种巧合。 白漠寒,凉王对于自己的生母似乎有种偏执的情感。 没想到苏北凉居然要把自己的白隙给他,苏缱一直闷头吃饭的状态终于有了一丝改变。看着碗里的两块羊排,将视线缓缓移至苏北凉脸上。 这老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果是演戏到这份上已经够可以了。 如今皇后送来踏雪,摆明是挖好火坑让他往里跳,苏北凉这么做就不怕与皇后反目成仇吗? 以皇后和二皇子在宫中的地位,得罪她可没什么好下场。一直明哲保身的凉王,怎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所以到底是装不懂还是不想懂。 听苏北凉这么说,旁边的安公公也是大吃一惊,今日皇后来王府特意送马,苏北凉也是答应好好的,如今怎么就出尔反尔,还把白隙给太子?这不是摆明要打皇后的脸么! 忍不住再三提醒道:“殿下,皇后当时可是说务必把踏雪马交付给太子殿下,倒时春猎太子骑着您的白隙去,这要向皇后如何交代啊?” 苏北凉仔细想了一下:“就说太子练马术不小心把马腿摔坏了一条,踏雪在马厩中养伤,只能骑白隙上阵。” 安公公被苏北凉这撒谎不眨眼的本事惊的一愣:“皇后手下的眼线可不比咱们王府的少,您这么说,她肯定会暗地里派人调查。万一知道马腿没断,殿下在扯谎骗她,那您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苏北凉心里烦的不行,怎么能让苏缱夺冠的办法他还没想出来呢,又扯什么皇后不皇后的,他心里好烦。随口道:“那就明天叫人去把马腿打断一条,到时候一看真断了,她也无话可说。” 安公公简直被苏北凉毫无畏惧的精神震撼的无以复加。 比起原本的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现在的凉王简直无所畏惧,除太子外,好像其他的一切事物都不放在心上。 难道凉王已经放弃原有的计划,打算孤注一掷把所有筹码都压在太子身上? 若赌赢了还好,可若是赌输了呢…… 用过晚膳,苏北凉回寝殿时就感觉身后一直有人跟着,比起之前洛星九那种蹩脚的跟踪方式,这次显然更加专业。 无声无息,如果不是方才苏北凉陡然回头时瞥见了映在墙上的影子,还真没发现有人跟踪他。 他大致环视一圈,这黑灯瞎火的,周围也没个侍卫,如果他大喊大叫的话,那也太崩人设了。想到这他摸索到腰间的白夜刀,面色如常的走进了寝殿,在转身要关门的一刹那,猛然抽出弯刀抵在了门外人的脖子上。 被抵住的苏缱也是微微一怔,继而笑了:“皇叔真是好敏锐,我那么收敛气息都被您发现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苏北凉松了口气,“这么晚跟着我做什么?”刚把弯刀收回刀鞘,没想到下一刻他的右手就被苏缱掰过去按在背后,就听身后砰一声,寝殿的门也被苏缱一脚踹合上。 “兵不厌诈皇叔。”苏缱附在他耳侧笑道。 苏北凉有点生气了,一是自己正为任务闹心苏缱还来添乱,二是自己这么大个人居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制服了。 为什么他穿过来的时候不直接把原主的武功也一并继承了啊,这倒好,空有一身内力,连敲个核桃都得到处找榔头。 苏北凉挣了挣,“再不放手我真生气了。” 苏缱却无动于衷,反而凑近他仔细的看着,就像那次在马车里一样,苏北凉这张脸的每一寸他都没放过。不同的是,上次苏北凉是闭着眼,这次他眼睛睁得比铜铃都大。 以苏北凉的视角来看,这小子简直就是要 强吻他!喜欢男的就算了,也不至于把主意打到叔叔身上吧? 被苏缱按着胳膊,脸只能拼命往后躲,听着颈骨磨合发出的嘎嘣声,他都担心用力过猛再把脖子拧断了。 终于,苏缱靠近的动作在他脸前停了下来。还问了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问题:“皇叔,你生气吗?” 废话! 苏北凉冷哼一声,用自己的面无表情回答他。 苏缱似乎更疑惑了:“那皇叔你想打我吗?” 苏北凉:“……你脑子坏了?” 苏缱语气都带上了一丝急迫:“既然你生气为何不打我?” 苏北凉要被气昏头了,朝被压在后背上的两条胳膊看了一眼:“你抓着手呢我怎么打你!” “这种程度的束缚,只有轻轻一挣就能挣脱,皇叔为何不挣呢?是怕误伤我,还是您”说到这苏缱眼神变得有些微妙:“您就喜欢这样?” 我喜欢你妹啊! 苏北凉简直要喷出一口老血。 不等他开口,苏缱就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探了下苏北凉的经脉,低沉有力,一股气息正顺着经脉缓缓而动,明明内功还在,为何却表现出武功尽失的样子?不仅如此,反应也迟钝了很多。 刚才他跟踪的时候已经尽量露出很多马脚,本以为苏北凉很快就能发现,没想到都到寝殿门口了才开始反击。 而且出刀手法也不对,上次逛庙会,苏北凉出刀抵住那个小贩时他就感觉有些奇怪。 弯刀背上有一个血槽,有时一刀不能毙命,就要迅速的抽刀再补上两三下,生死关头,迅速决定一切,尤其是苏北凉,他用刀是出了名的稳准狠。可当日在街上他拇指抵在刀背上,其余四指紧握刀柄,比起抹人脖子,那手法倒更像是削苹果。 哪里像个用刀高手,简直就是初出茅庐的新手。更疑惑的是,他还一点也不像装出来的。 有些本能都是人下意识的反应,仅靠演戏是装不出来的,所以这老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只是这些怪异的行为举止,就连性情也变得难以揣测。不能被别人触碰的白夜刀随手就给了他,从不食肉的习惯也变了,甚至跟皇后等人公开站到了对立面。 看着苏缱越发疑惑的目光,苏北凉也有些绷不住,可他有什么办法?凉王的武功他也不会用,一个飞花成刀的高手突然变成一个连刀都不会用的废物,肯定会引起怀疑吧。 苏北凉翻遍了脑子里所有能用的借口,总算找出一个还能凑合的:“其实……我中了一种奇毒,只有运功就会暴毙而亡。” 苏缱眼睛眨了眨,一脸惊诧的看向他:“何时中的?” 对上太子咄咄逼人的目光,苏北凉尽量不让自己回避视线:“应该是夜宴那晚。” “裴拉尔?”苏缱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 苏北凉本着反正裴拉尔也是个反派,替他背个锅应该也没啥吧。于是默然的点了头。 苏缱沉默片刻,又抓着苏北凉的手紧张的看了看,“南巫不是巫医众多么,这么久了,皇叔就没找到解毒之法?” “大概是歧夏特有的毒吧,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解药。”苏北凉一边面不改色的应付着太子,一边心里默默祈祷,求求你别再问下去了! 他真怕自己再编下去,又弄出个原著没有的设定,到时候他这人设简直要崩成渣。 好在他的演技还算过关,面无表情的敷衍几句,看起来好像不愿提起的样子,苏缱也就没有过多追问,总之这件事就算糊弄过去了。 苏缱离开后,苏北凉关上房门长舒了口气,果然要伪装成另一个人真是太难了。 就算是同一幅身躯,到底是画虎画皮难画骨,仿其形貌易,塑其魂灵难。 【系统:其实您现在的身体里有凉王的真气和内力,只有掌握调息方法,宿主您就能运用自如啦!】 苏北凉:“你有办法?” 【系统:商城中的神农仙草,只要一片叶子就能打通任督二脉,您值得拥有!】 苏北凉在商城里找了一下,还真的有,30积分,买完之后他这积分余额也所剩无几了。 但只要一片叶子就能成为绝世高手,虽然比不过逆袭后的男主,但收拾个刺客江洋大盗还是不在话下的。这对从小就战五渣的苏北凉来说真是太有诱惑力了!有了这身武功,等再碰到裴拉尔也不至于被灌酒灌到吐血。 买! 拿到神农仙草,苏北凉就迫不及待的在那颗翠绿的小草上薅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嚼起来,一股辛辣味沿着味蕾蔓延开来,舌根开始疯狂分泌唾液。 【系统:宿主您感觉效果怎么样?】 苏北凉怀疑的摸了摸小腹:“效果不知道,但我怎么感觉肚子好疼啊,跟普通的腹痛还不一样,有点像是……” 第27章 在苏北凉想出像什么之前,他已经疼的快要昏厥了。 苏北凉在榻上来回打滚:“你给我吃的什么三无产品啊?老子快疼死了!” 【系统:放心吧宿主,您的生命值非常稳定,没有生命危险哒!我猜应该是神农仙草正在您的身体里发挥作用,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要付出点代价嘛,忍一会就好了!】 苏北凉捂着肚子,满头虚汗:“我忍不了了!你是不是搞错吃法了,这东西真的是生吃的吗?吃的时候就感觉又苦又辣的,我不会食物中毒了吧!】 【系统:那我看看哦,这说明书上写的就是直接食用,效用除了打通任督二脉,舒筋活血,还能修复人体损伤结构,副作用就是修复时会有点疼。】 苏北凉:“损伤结构?我这身体有哪损伤过吗?” 在忍痛之余,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原著里凉王只有后半段被男主囚禁后才每天遍体鳞伤,之前也没写他受过伤啊。现在吃了神农仙草这么疼,估计损伤的不止一点半点。 妈的,看来又是他不知道的设定。 即使作为这本书的原著作者,苏北凉也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的神奇所在,动不动就蹦出几个连他都不知道的设定。原来上帝视角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系统刚把他刚拖入这个世界时,虽然死亡值的威胁让他紧张不已,但处理起来也算游刃有余,毕竟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一切剧情发展都能被他所预知。 可如今随着任务的层层递进,他越发感觉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有很多曾经被他忽视的人物都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比如已经消失的白漠寒。 想到这,苏北凉强撑着爬起来,从床底的箱子里找出一副地图,这还是他上次在书房的暗格里发现的,一块兽皮制成的地图,全部展开不过三尺见方,上面画的河流山川,地势山脉却一应俱全。 旁边还有用朱笔批注的小字,看着密密麻麻一片,看样子凉王暗地里也在密谋什么。 一般皇家陵墓都会修建的非常大,不说占一座山,也差不多半个山头了,据说先皇的陵墓就修建在奇石山上,苏北凉大致看了一下,发现春猎赛的举办地点正好就在奇石山的主峰上。 本来他还担心去帝陵要找个什么借口,如今看来只需要在春猎当日找个空当溜到那边看看就行了。虽说入口有重兵把守,但他马上就要得到原主的武功,到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也未尝不可。果然当武林高手就是爽! 苏北凉躺在床上盘算着计划,腹痛也渐渐缓解,不知不觉竟看着地图睡着了。第二日醒来时,就听安公公在殿外跟谁说话,那尖细的嗓音掺杂着时不时发出的爆笑,扰民而不自知。 苏北凉赶紧把地图卷起来塞回床下,理了理衣服打开寝殿大门。 “这一大早吵吵嚷嚷做什么?” 见苏北凉开门,安公公赶紧快步过去,凑到苏北凉耳边道:“是好事啊殿下!大好事!” “什么好事?”苏北凉看安公公一脸喜形于色,有些不解。 “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说裴拉尔那狗贼被刺客打晕之后削掉了一只耳朵!今早开门时屋子里一片狼藉,全是打斗的痕迹,那狗贼就倒在血泊里,嘴里还塞着自己的耳朵,把几个小宫女都被吓傻了!” 说这些时安公公的语气都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喜悦。毕竟上次夜宴上,要不是这狗贼,苏北凉也不会被灌酒灌到不省人事。 恶有恶报,如今这狗贼终于遭了报应,真是大快人心! 安公公见苏北凉面无表情,还以为是自己给出的消息不够劲暴,继续道:“而且还不止这呢,据说夜宴之后那狗贼就霉运不断,先是走夜路摔断腿,之后大伤小伤就没断过!一开始皇上还给他派了不少暗卫,可后来发现无论派多少人那刺客都能轻而易举的潜入府邸,简直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听着安公公的讲述,苏北凉只感觉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怪不得这段时间一直没见裴拉尔露面,原来一直都在家里养伤,可到底是谁去袭击的他?在原著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啊? 事情就像他昨晚预想的那样,形势已经越来越失控了。 可这枚失控的棋子会是谁?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能躲过宫中的重重守卫把裴拉尔削掉一只耳朵,说明此人武功一定不凡。 目前对方的身份暂不明确,但苏北凉有种预感,这个人应该就在附近,甚至说不定就在身边。 想到这,他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了一旁安公公,把正跟苏北凉喋喋不休的安胜看得一愣,挂在嘴角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一连往后退了几步:“不,不是殿下,您这么盯着奴才害怕……” 苏北凉只是扫了安公公一眼便收回目光。唉,傻了吧唧的,应该不是他。 就在这时,苏缱打着呵欠迎面走来,看到苏北凉站在长廊上,立马脚步一顿,扭头就想离开。 如此形迹可疑,苏北凉立刻把他喊住了。 “苏缱!” “……” 苏缱干笑一声,缓缓转过身走过去,“皇叔早啊!” 苏北凉仔细看着苏缱有些泛红的眼睛:“不如你早,这一大早就哈气连天的,昨晚没睡觉?” 见苏缱面对他时还一直背着右手,苏北凉更是内心起疑,不顾苏缱的反抗,一把将他背在身后的右手给抓了出来。细细一看,虎口处多了一道细长的伤口,因为处理的不及时,皮肉开裂的地方都有些发红了。 看着伤口里嫩红的肉,苏北凉都忍不住倒吸凉气,这得多疼。 不自觉的面色微寒:“你这手怎么弄的?洛星九整日上蹿下跳都没伤成你这样,受了伤不去找药包扎也不叫人。你到底何时才能长大。” 苏缱把自己的手挣脱开,“我已经是大人了皇叔。” 苏北凉瞥他一眼:“大人受了伤就这么晾着?” “这点伤用不了几天就能愈合,而且也不疼。”说着,把受伤的手又背到了后面。 苏北凉明显不信,皮肉外翻都看到里面的红肉了,这还不疼? 他觉得苏缱是在逞强。 有时候男孩子就是这样,明明很疼但是一想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硬装着无所谓,生怕被人笑话。上次他用蛇鳞鞭把苏缱后背抽得血肉模糊,结果给他上药时这孩子就好像没事人似的,叫都没叫一声。 当时苏北凉还以为小太子是故意跟自己赌气,但现在看他这副不知疼痛的样子应该是刻意装出来的。 是不是因为他最近总说‘你不是孩子’、‘该长大了’,让苏缱内心产生什么负担了啊。 苏北凉把他带到寝殿里上药,苏缱还躲躲闪闪的不愿伸手,苏北凉一拍桌子,呵斥道:“再扭扭捏捏我把你按桌子上!” 这下熊孩子总算老实了。把手伸到苏北凉面前,等上完药后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刷一下把手收回去了。 那副避之不及的态度,让苏北凉感到莫名其妙。 他把创伤药放回盒子里,问道:“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把手割成这样?” 苏缱有点怯懦的看着他:“皇叔昨日不是说让我学习射箭吗,前年箭术课用过的弓还在匣子里放着,昨晚本想取出来试试手,没想到弦那么锋利,一下就把手割伤了。这伤口看着大,其实就破点皮,真的不疼。” 小心翼翼的辩解着,好像生怕苏北凉生气似的。 苏北凉没想到苏缱居然还真把这件事放心上了。自从他说要去参加春猎赛,苏缱的情绪就一直不高,他还以为又要像上次考秋试那样逼着苏缱练习箭术呢,没想到小崽子这次还挺自觉的,欣慰的同时又有点心疼。 为了那1003694的概率真的值得吗? “那皇叔,没事我就告退了。”苏缱从椅子上站起身。 苏北凉嗯了声,嘱咐一句:“伤口愈合之前就先不练箭了,也别沾水,每天过来上药。” 苏缱离开前殿,快速走进长廊,在拐角的位置停了下来,看着上完药的右手,缓缓撸起衣袖,五道狰狞的抓痕赫然出现在手肘上方,周围带着紫黑色的淤血,明显有中毒的迹象。 苏缱眉间轻蹙,幸好刚才苏北凉没有撸起他的袖子看,不然这种抓痕一看就知道是打斗中形成的,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昨晚他潜入裴拉尔的府邸,以那家伙谨慎的性格,如果真对苏北凉下了毒,解药肯定都会随身携带。可他昨晚翻遍了整个府邸,甚至把裴拉尔的衣服都扒光了也没找到解药。 还被那老贼反扑抓伤了手臂,幸亏他反应快,反手一刀把对方耳朵割下来。 果然这副小孩子的身体还是不方便啊。 可是没有解药。难道那毒无药可解?还是说那老东西在撒谎骗他? 苏缱一脸阴沉的走回卧房,就看暗卫拿着一张兽皮站在屋里,他迅速关好门,因为心情不佳声音都带着几分寒意:“不是告诉过你除非我在,否则白天不能单独现身么。” 暗卫听苏缱这阴测测的声音,赶紧把手里的兽皮递给他:“不是主公,属下发现苏北凉这贼人最近真是越发诡异了,昨晚他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这张地图,一直看到睡着,您说这地图能有什么好看的,刚才趁他离开属下就把这地图偷了过来。” 苏缱接过地图瞥了一眼,这张地图是兽皮风干后用特殊染料在上面浸染而成的,因为脱水太久,部分地方已经变得有些干裂,稍微用力按压就会形成一个浅浅的凹陷。 看着地图上奇石山附近被按下去的一片浅坑,明显都分布在帝陵附近,苏缱轻笑一声,眉间的焦灼缓缓舒展开。 “看来这次春猎不会太无聊了,这几天准备好绳子和吊钩,记住绳子要结实点,至少能承两人的重量。” “啊,准备那些干什么?” 苏缱卷起手中的地图,弯起唇角:“下帝陵。” 第28章 很快,皇城便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一夜之间整个王府银装素裹,只有后院的几株红梅独占鳌头,裹挟着一缕幽香,与枝头的白雪缠绵悱恻。 苏北凉路过长廊,望见院子里已经结冻的荷花池和青石板上散落的积雪,见四下无人,一个飞身落入池边,捏起一撮雪揉搓成团,两指夹住朝池中随手一掷,就听冰面传来空一声炸响。巨大的冰面顺着雪球落地之处寸寸开裂,不到眨眼睛的功夫,就裂出一道七尺左右的缝隙,直接将整个冰面一分为二,潺潺流水从缝隙中缓缓溢出。 目睹这一幕的苏北凉看着自己刚才扔雪球的手,激动的腿肚子都有点打颤。 这神农仙草还真是不同凡响! 虽然吃完之后肚子疼了半宿,但换来现在这身武功也值得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昨天还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今天就买彩票中了头等奖。从战五渣一下升级成武林高手的滋味简直不要太爽! 只是如此孤芳自赏有点可惜,要是有个美女能在旁边欣赏一下就更好了。 他正这么想着,转头就看到洛星九目瞪口呆的站在后头,圆圆的小脸被寒风吹得一片通红,看着苏北凉,长着小嘴半天都没合上,露出两颗雪白的门牙。那副表情看起来是被震惊到了极致。 苏北凉顿时有点尴尬,刚才一脸得意的样子不是被这小丫头看到了吧?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洛星九对他竖起大拇指,一边说一边比划:“皇叔你好厉害!刚才我都看到了,你呼的一下就从那边飞了过来,一挥手砰一声就将冰面砸成两半!原来您的武功这么厉害,每次有事皇叔都要叫哑奴,我还以为您……” 苏北凉看她激动的样子轻笑一声:“以为我什么?” 洛星九也是直言不讳:“我还以为您连苏缱都打不过呢,好几次我看他抓着您,皇叔你都挣不开他。” 说到这洛星九一下想起什么,扯住苏北凉的袖子,挣命似的把他往前面拉,“皇叔你快跟我走!我带你去看苏缱射箭,您都不知道,简直要笑死我了!” 苏北凉一脸莫名的被洛星九拉到前院,就看苏缱坐在那看哑奴射箭,翘着二郎腿,拄着下巴,眼睛半开半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哪位少爷在欣赏表演呢。 苏北凉径自走上前去,悄无声息的绕道苏缱身后,一脚朝椅子腿踹过去,没想到这小子反应还挺快,在椅子翻到的瞬间,屁股就抬起来了,扑通一声椅子摔的东倒西歪,他倒是站得稳稳当当。 看到苏北凉来查课,苏缱局促的站在一旁,诺诺道:“皇叔您怎么来了?” 苏北凉斜他一眼:“我不能来吗,我不来你就可以一直偷懒是吧?我是让哑奴教你射箭,不是让你坐在一边看他射箭,学箭术光靠眼睛就能看会了?怪不得这几天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自己说说,这一上午你都干什么了?” “我,我也练了啊。”苏缱朝左边的靶子上指了一下:“诺,那上面的箭都是我射的!我刚才就是累了休息一会,我没偷懒!” 苏北凉顺着苏缱指的方向看去,喝,还真是不得了,一只靶子上密密麻麻扎满了几十只箭,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居然全都正中靶心。 他走过去站在那只靶子前仔细瞧了几眼,那中心圈里的箭头扎得密密麻麻,箭头没入靶子至少一指左右,地上一根掉落的箭都没有,靶心周围也没看到其他孔洞。 不但眼力精准,拉弓的力道也恰到好处,这得多精湛的箭法才能射到这个程度啊? 苏北凉明显不信,转头就问还在那闷头拉弓的哑奴:“这靶子上的箭都是他射的?” 没想到哑奴居然点头了! 这回苏北凉是不信也得信了,毕竟哑奴身为自己的近卫,是不可能撒谎帮苏缱骗他的,而且这木头疙瘩显然也没有骗人的智商。 苏北凉转头看着苏缱,就见那崽子掐着腰一脸得意洋洋,就差给他脖子上挂块奖牌了。 “怎样皇叔,我没诓你吧?” 苏北凉点点头,“确实不错,没想到你在箭术上还挺有天赋的,短短几日就能练到这种程度,看来这次春猎超过你小皇叔也未尝不可。” 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本以为难于登天的任务,居然这么快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果然男主就是男主,天赋自然也不是旁人能比的。 苏北凉强压着激动的心情,刚想再鼓励两句,余光瞥见哑奴搓手的动作,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神情一变,走到苏缱面前严肃道:“伸手。” 苏缱莫名其妙把两只手伸了出去,修长白皙的手指,连皮肤上的纹理都细腻的如羊脂玉般,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双养尊处优的少爷手。 苏北凉抓着他的手腕,看了片刻,忽然五指收紧拧了一把,这下可是用了内力的,嘎嘣嘎嘣的磨合声从苏缱的腕骨上传来。 苏缱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扭曲起来。 另一只手抓着苏北凉,好像要疼得昏死过去,眼泪挂在眼角不住讨饶:“皇叔疼!我疼!你干嘛拧我?” 苏北凉冷哼一声,真想把给这臭崽子的胳膊掰下来,“练了一上午箭,手心连红都没红。你跟我说实话,靶子上的那些箭到底是不是你射的?” 旁边的路星九看苏缱疼成那样,也有点担心:“苏缱你就跟皇叔说实话吧!” 苏缱却梗着脖子,死不承认:“那箭就是我射的!” 苏北凉简直被气的肝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犯了错误还撒谎逃避,这种人最可恶。 那一瞬间他看着苏缱,心中忽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他缓缓松开苏缱的手,叫哑奴把弓箭递给他。 “不说是你自己射的吗?那就站在这,给我演示一遍,不用你射十六只箭,只要一只能射中靶心,我就信这些箭都是你射的。” 苏缱嘟嘴看向苏北凉,泪珠还要掉不掉的挂在眼尾上:“所以皇叔是觉得我在撒谎吗?” 一脸委屈的表情,明显是生苏北凉的气了。 苏北凉把手中的弓箭递给他:“要我信你,你就先证明给我看。” 苏缱看着递到面前的弓箭,垂眸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接过弓箭抬头问苏北凉:“如果我射中靶心就证明我没有说谎,那皇叔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看着苏缱眼中坚毅的神色,苏北凉也有些恍然,一般孩子如果撒谎被识破肯定会顾左右而言其他,生怕被发现,哪会像苏缱这样面不改色? 可正常情况下,练一上午箭,手也不该一点印记都没有。 苏北凉与苏缱四目相对,两人谁都没有退让的打算。本来只是小孩子爱偷懒的小毛病,现在却演变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说实在的,不被别人信任确实挺伤人的,可如果苏缱真的撒谎,自己就这么敷衍着糊弄过去,会让他以为撒谎也不过如此,日后更加变本加厉。 作为家长真是太不容易了,既要□□脸又要唱白脸,严父慈母,爱和皮鞭一个都不能少。 苏北凉也算是赌一把,颔首道:“自然。但你若是撒谎,从今以后你说的半个字我都不再相信。” 苏缱看着他,也点了头:“好。”说着转身就朝中间空着的靶心走去。 这时洛星九都快看不下去了,撒谎直接承认就好了,皇叔也不会真把他怎样,干嘛非得死要面子活受罪。这要是被当场戳穿,以后二人相见得多尴尬啊。 苏缱边走边开弓,那姿态随意的就好在摆弄一件玩腻的玩具一样。脚下还没站稳,对着十米开外的靶子就一箭射了过去,嗖一声划破半空,正中红心的中央。 看着射中靶心的箭,他却脚步没停,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从箭筒里抽出三只箭,嘴角噙着一丝笑,眯眼望向对面的靶子,这次三箭齐发,皆中靶心。 在一旁围观的苏北凉和洛星九都瞪大了眼,尤其是洛星九,比起震惊更像是活见了鬼。 明明刚才还……怎么会突然就…… 太不可思议了! 苏北凉也感觉被当面打了脸,没想到这靶子上的箭居然真是苏缱射的,看着靶子上的四只箭,苏北凉既震惊又愧疚的喊了声:“我相信是你射的,停下吧。” 听到声音的苏缱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微微一笑,继而转身又从箭筒里抽出六只箭,弯弓拉满,直接对准了苏北凉的方向。 这下场面的气氛都随着苏缱这个出乎意料的动作骤然凝聚了,在洛星九的惊呼中,六只闪着凛凛寒光的箭直擦着苏北凉的颈、肩、腰两侧飞了过去,随着身后接二连三的断裂声。 咔嚓咔嚓,像是某种奇特的嘶吼。 苏北凉冒着冷汗转过身,就看身后的红梅被射断了六根树枝,震落的花瓣散落雪中,触目惊心。如果刚才射的角度稍有偏差,那这些红色大概就不是梅花,而是自己迸溅出的鲜血了…… 他愕然了,就算自己错怪了他,也不至于被恨到这种程度吧? 正慌神的功夫,苏缱已经走到他面前,好在后面的箭筒里已经一根箭都没有了。不然这种王者射手,苏北凉真有点扛不住。 “皇叔,现在可以证明我没说谎吗?” 苏北凉被他盯的有点心肝发颤,有些僵硬的点点头。 苏缱又朝他靠近些许:“那您是不是也该给我道歉了?” 看着苏缱挂在嘴边的笑意,苏北凉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苏缱直接朝他射箭,他还以为这孩子大概被气得不轻,可现在眼里非但没有一丝恼怒的情绪,反而还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愉悦感。 道歉就道歉呗。 苏北凉也没觉得给别人道歉有什么丢人的,反正也确实是他错怪苏缱了,当即就低下头腰,保持跟苏缱差不多的高度,搭着苏缱的肩膀,态度诚恳的道了歉。 “这次是皇叔错怪你了。看来你在箭术方面真的很有天赋,我不该小瞧你的。对不起。” 说到最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仿佛苏缱变得优秀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一点都不觉得作为长辈给晚辈道歉多令人尴尬。 苏缱听着苏北凉的道歉,沉默许久:“原来听到皇叔道歉是这种感觉。” 跟想象中的一点也不同。 他本以为苏北凉会极度气愤羞耻,或者万般不情愿,可苏北凉态度温和,居然一点抵触都没有。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让他想继续挖苦讽刺都找不到突破口。 前世他以为只要听到苏北凉的道歉就能放下对这个人的执念,但现在看来似乎还不够。 远远不够。 第29章 望着苏缱离去的背影,苏北凉着实松了口气。刚才六箭齐发,锋利的箭头擦着身体飞驰而去,裹挟着一股嗖嗖的冷风,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更令他震惊的是那一刻苏缱望着他的眼神。沉着深邃,还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操控感。 旁边的洛星九望着苏缱远去的方向也傻了好久,半晌后回过神,有些惊魂未定的扯着苏北凉的衣袖喃喃道:“皇叔……那靶子上的箭真不是他射的,刚才我在这都看到了,是他自己从箭筒里拿出来扎在靶心上的……不止是我,哑奴也看到的!” 说到这,她跑到哑奴面前,指着左边的靶子问:“哑奴,把靶子上的箭是不是苏缱扎上去的?” 哑奴低头俯视着这个小不点,一张粗狂的面孔,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洛星九简直被他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儿气傻了,气呼呼的跺着脚喊:“你怎么还听不明白呢!刚才那靶子上的箭,是不是苏缱直接扎上去的?是你就点下头啊!” 看洛星九一副要被急哭的样子,苏北凉走上去问:“哑奴,星九刚才说的你也看到了?” 在洛星九期待的目光下,哑奴却缓缓摇了头,这下小丫头真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刚才苏缱往靶心上扎箭的时候,明明她和哑奴都看到了!而且自己还笑了好大声,哑奴不会说话耳朵又不聋,不可能听不见的! 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这样她岂不变成撒谎精了! 苏北凉有些头疼的把小丫头从地上拉起来,“没事啊星九别哭了,皇叔信你,你说的我都信好不好?” 洛星九撇着嘴,手心被眼泪弄得有的发黏,她使劲吸了下鼻子,抓着苏北凉的袖子委屈道:“我真的没说谎……” 苏北凉赶紧点头:“好好,皇叔知道。” 这明显敷衍的语气,洛星九气得一把甩开他,为自己愤愤不平:“不!皇叔你一点都不知道!” 被那双大眼睛瞪着,苏北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思忖片刻:“是苏缱先欺负你的?” “呜,您果然还是不信我!你们都欺负我!都是大坏蛋!” “……” 一场冬雪一场寒,入冬后很快衣装就厚了起来,看着被裹成团子的洛星九在院子里跟几个小侍女玩雪,圆滚滚的姿态煞是可爱。 苏北凉将目光瞥向一旁看书的苏缱,自从上次射箭那件事后,就感觉两人之间仿佛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距离感。 而且这种距离还跟弹簧一样张弛有度,时而很近时而又很远。 比如现在,身体离得很近,心思离得很远。 本来隔着一张桌子的两把椅子,不知不觉就块挨到一块,苏北凉稍微侧一下身,就能感觉到从苏缱身上散发出的热气。果然少年人就是火力旺啊,挨得近就感觉身边放了一个小火炉似的。 苏北凉不动声色的朝旁边挪一寸,下一刻就会听到咔嗒一声,另一把椅子如影随形,又跟他这把椅子腿搭在一起了。 可苏缱坐的离他这么近,除了翻书就是翻书,这么半天也不知看进去几个字,话倒是一句也没跟他说。 这要换作以前,一张小嘴早就喋喋不休的皇叔长皇叔短了。 苏缱不开口,苏北凉也不好意思出声打扰,两人就这么椅子腿挨着椅子腿干坐着,气氛不是一般的尴尬。 苏北凉趁苏缱换本书的空当,插了一句:“你看星九他们都在院子里玩雪,你也跟她们玩一会,活动活动筋骨,久坐对身体也不好。” 苏缱放下书,侧头看向他:“皇叔叫我去玩雪?” 苏北凉微微一愣,感觉苏缱看自己那眼神就好像他说错话了似的。 他说错什么了吗? 两人相顾无言,直到苏缱低声道:“我讨厌雪天,尤其是雪夜。” 看小太子多愁善感的模样,苏北凉有些不解:“为何?” 苏缱看着苏北凉合上手中的书,“因为它总会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被他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苏北凉心里一阵打怵,感觉两人脸离得好像过于近了,下意识想把背往后靠,就感觉肩膀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这才发现,苏缱的手臂正横过肩膀搭在身后的椅背上,他被禁锢在苏缱和椅子之间进退不得,本就有点变味的气氛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了。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每次被苏缱抓住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来自男主龙傲天光环的威压,如果这个时候男主再凑近点,估计他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不过这次不同,他已经得到了原主的武功,对付小太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不到吧,叔叔也开外挂了! 苏北凉刚想动用武力把苏缱的手掰下来,对方却没给他施展的机会,先一步松开手,站起身:“既然皇叔都发话了,那我便出去看看吧。” 看苏缱朝殿外走去的背影,苏北凉不禁诧异道:“你刚才不是说不喜欢雪天吗?” “我确实不喜欢。可我不喜欢就能让皇城永不下雪了?我改变不了上天就只能改变自己。” 苏缱回眸一笑,笑着对苏北凉说出这句话。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明明他在笑,可你却感受不到任何喜悦的情感。 苏北凉也不知道喜悦具体是什么感觉,但他只要通过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能很敏锐的判断出这个人是有感而发还是强颜欢笑。 很明显,苏缱属于后者。 看着那道绯红的身影踏出门槛,融入茫茫雪色中,他拿起桌上的手炉也踱步走了出去。 讨厌雪夜? 好像原著中有关雪夜的场景他只用过两次,第一次是苏缱生母病逝。 歧夏地理位置比较靠北,到了冬天雪不是一般的大,跟那边的鹅毛大雪比起来,东玄这边只能算是零星飘雪,有时遇到暖冬,可能整个冬天都片雪不落,连地面都是绿油油的。 先皇后病逝那日,正赶上歧夏十年不遇的暴风雪,国都的大街小巷都被半人高的积雪所覆盖,百姓出行十分不便,每家每户只能自制清雪工具,自扫门前。 整个歧夏上下都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而发愁,根本没人在乎一个俘虏的死活。苏缱背着浑身溃烂,伤口流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的母亲在雪地里缓慢拖行,走一户就敲一扇门。 每个开门的人不是给他一巴掌就是挥他一扫帚,或者将他生生踹到在雪地中,让他背着尸体滚远点。 那一夜,苏缱整整敲了七十二扇门,挨了七十二次打。 也是那夜,他遇到了这一生的孽缘。 “你怎么光着脚走路?”雪地里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突然拦住他。 苏缱没有说话,静默的垂着头,他已经没有力气把头抬起来了,双腿早在寒风中冻得失去知觉,从上到下都是麻木的。 看到苏缱背上的尸体,凉王目光滞了片刻,呼啸的风声不知在耳畔吹拂了多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苏缱面前。 “上车。” 那时凉王还不知道苏缱是先皇后的孩子,而苏缱也不知道这个搭救他的男子就是自己的皇叔。 人生若只如初见。倘若他们一辈子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或许故事就会是另一种结局了吧。 第二次雪夜就是凉王挣断铁链,爬上城楼一跃而下,半截身体坠入雪地摔得四分五裂。 那时的凉王疯癫已久,神志不清,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拖着这副残身爬上十余尺高的宫墙。 闻声赶来的宫人纷纷跑去围观。 在濒死的最后一刻,他看着站在城楼上俯视自己的苏缱,忽然癫狂般的痴笑起来,伸出手喊了一句只有苏缱听懂的话。 “上车!” 巧的是那一年也是东玄十年不遇的雪灾,千里冰封,大雪封城。 一切就像冥冥之中的轮回。雪夜,是这两人的缘起,也是他们的缘灭。 苏北凉走进雪地中,看着站在红梅树下一身红衣的苏缱,真是红的一个赛一个,人比花更娇。再走近些才发现,这棵红梅就是前阵子苏缱射箭给射断枝的那棵。 苏北凉悄悄走至身后:“我看这阵子箭术已经学的不错了。等雪化开,带你去后山上再练练马术,这次春猎争取让你小皇叔把他的头把交椅交出来,煞煞他的威风!” 一想到这次阶段性任务能完成的这么顺利,苏北凉就有些喜不自胜。 苏缱闻声转身,看着苏北凉缓缓张开了嘴。 苏北凉还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结果等了半天,一个喷嚏照着自己的脸打了出来。 还不等苏北凉躲远点,接着就来了第二个,第三个…… “……” 苏北凉擦了擦喷到脸上的口水,看苏缱还有继续打喷嚏的趋势,赶紧伸手把他头扭过去。 苏缱被他拧的直皱眉,“皇叔,好疼……” 苏北凉也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把手往上挪挪,摸到额头上:“还真有点发热,不是染风寒了吧?” 他看还站在雪地里的苏缱,赶紧拉着他的手往回走,这才发现这孩子手居然的冰凉的。 这才刚出来一会,手就冻得这么冷? 苏北凉把自己的手炉塞道苏缱袖子里,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把小太子裹进在自己的披风下:“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点,马上就要除夕了,你要是病怏怏的,年夜饭我们还吃得下么。” 两人走到长廊下,苏北凉让苏缱先进去烤火,自己脱下披风,抖了抖上面的雪花。回身却发现苏缱仍立在门外,穿着单薄的衣衫,耳朵都有点冻红了。 “还站着干嘛,进去啊。” 他朝台阶上走了几步,苏缱还是没跟上来。 苏北凉无奈的停下脚步,一只素白的手伸到太子面前,“过来。” 苏缱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微微一愣,不等反应就被苏北凉抓住了手腕。 “站那一动不动,等我背你呢。” 他望着苏北凉的侧脸一步步走上台阶。身后夜色深沉,风雪渐歇。 第30章 在苏缱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时,苏北凉还没意识到,这小崽子居然会病的这么严重,从除夕病到了元宵,差不多整个正月都是在床上躺过去的。每天苦药汤灌着,暖炉烘着,居然一点都没见好。 眼看着再过几日春猎赛就要开始了,这病怏怏的,还怎么拿第一了? 原本能躺赢的任务,现在由于苏缱的身体状况可能不得不放弃了,说不失望肯定是骗人的。可就算再想减少死亡值,他也不能拿苏缱的身体去冒险。 不过小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病的这么厉害,什么感冒能一连躺半个月啊? 苏北凉去太子寝殿时,苏缱还在床上躺着,一张小脸烧得通红,虚弱的张开嘴任由侍女喂药,半睡半醒间看到苏北凉走进来,立刻推开嘴边喂药的勺子,叫了声皇叔。 正在喂药的侍女转头看到苏北凉,赶紧放下药碗行礼:“殿下。” 苏北凉摆摆手,看着无精打采的小太子问:“这几日情况怎样?” 侍女低头看着托盘里的药碗,叹了口气:“这几日太子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厉害,原本只是夜里发热,轻微咳喘,结果几副药吃下去,一整天都躺在床上起不来,头痛的也越来越频繁。” 苏北凉挥退侍女,走到床边俯身探了探苏缱的额头,热的都烫手心了,这估计要烧到四十几度了吧。 顿时有些心惊,再这么一直下去别再烧成傻子了。 低头看着药丸里黑漆漆的药渣,“这都是什么药?” “桂枝、芍药、生姜、甘草,都是些驱寒气的草药,找太医也问过几次,都说一般风寒吃这些早就好利索了,可太子这病却迟迟不愈,太医说恐怕是身体有什么顽疾,所以才不见好的。叫我每天加大药量喂给太子喝。” 听到顽疾两字,苏北凉真想骂一句放他娘的狗屁! 男主身体要是有什么顽疾他也活不到大结局好么! 恐怕那太医也是皇后找来的托儿,专门到这来祸害太子的,先送来一匹做了手脚的马,之后又雇个庸医过来胡说八道,生怕苏缱在春猎赛上表现的好抢了她儿子风头。 最毒妇人心,真是毒! 苏北凉拿起药碗在地上啪一声摔得稀巴烂,“传令下去,以后凉王府不用请太医,也不许再给太子喝太医院开的任何药。如有违背,格杀勿论。” 看着地上摔烂的药碗,侍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为是太子的寒风迟迟不愈,凉王觉得她们办事不力,才发了脾气。 赶紧一个个磕的头如捣蒜,生怕苏北凉一怒之下再把她们的项上人头摘了。 等前殿里这些小侍女都退下,苏北凉坐到床边,看着又昏睡过去的小太子,在意识里问系统:“男主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系统:目测,应该就是感冒。】 苏北凉:“屁啊,感冒恢复再慢也就一个星期,他这都半个月了,就算啥药不吃也该挺过去了。” 【系统:按理说确实该好了,但他就是不好,您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原因?】 苏北凉眉头一皱:“啥原因?我要是知道还叫你干嘛?” 【系统:唉,亲爱的你看事物不能只看到表面现象啊,要透过表象看本质,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有些事情我也只能点到为止,总是直接告诉你答案,会让你丧失思考意识,变成只会进食和排泄的单细胞生物。】 苏北凉:“……不是,你今天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 【系统:这都被您看出来了,好吧我摊牌了,就在昨天我又升级了。神奇吧,周围的事物都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只有您还停留在原地。】 苏北凉:“我好不容易适应了你的贱,你现在又跟我装文艺。你什么能问一下我的感受?” 【系统:好吧,那我现在问一下,您对于我有哪些升级意向,下次更新我会优先考虑。】 苏北凉:“我想申请换个系统。” 【系统:……咱们还是回到感冒的问题吧。】 系统让苏北凉去检查苏缱的被子,看着已经睡熟的小太子,苏北凉还是有点伸不出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搞夜袭什么的,果然有点刷下限啊。 【系统:没关系宿主,您现在刷的下限已经不在少数了,不差这一个。】 苏北凉微微一笑:“想同归于尽?” 【系统:……3、2、1嘀!您的系统已进入强制休眠状态,请稍后连接,感谢您的配合!】 没了系统的干扰,他总算能集中精力了。 苏北凉屏住呼吸,手顺着被沿儿伸了进去,一股汹涌的热气从掀开的缝隙飘散而出,伸进被子里的手顿时被烤出一层热汗,惊诧的同时他也发觉哪里不对了。 就算是发高烧,体温也不会高到这种程度吧,这简直都热到离谱了。 再看苏缱那张红彤彤的小脸,鬓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黏的粘在脸侧。 苏北凉的嘴角缓缓咧出一道弧度,不过他不是想笑,而是被气的。 人家都是喜极而泣,他这是怒极反笑! 他抓着苏缱的被角,猛然将被子掀了下去,这下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怪不得这么热呢,被子里整整藏了八个手炉!下面铺的褥子都被烫得发黄了,一股棉料的焦糊味扑面而来,苏北凉直接将被子甩到地上。 遭到掀被的苏缱也猛然惊醒,一脸愕然的看着苏北凉,再看自己被掀开的被子和身边的手炉,赶紧惊慌失措的爬起来。 苏北凉轻笑一声:“真厉害,都会装病了,半个月的风寒,都是手炉烤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全府上下为你的病忙了多久?” 看着苏北凉脸上的笑容,小太子有点害怕:“皇叔我错了……” 苏北凉摇摇头,“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除了上次秋试逼着你背了三个月的书,我好像没干涉过其他吧?啊,还让你跟哑奴练了一段时间的箭术和马术,就把你逼到这种程度,需要用装病来逃避了?” “不是皇叔,我……”小太子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小声道:“我只想不想去春猎……” “嗯?不想去春猎,为何不想去?” 苏北凉有些费解,苏缱的箭术可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拿出来跟平王比试,最差不过平分秋色。一般人有这拿手本领肯定都想去人前好好炫耀一番,干嘛藏着掖着? 显然苏缱不是这么想的。 “我就是不想去,去了无论输赢都不过是讨人嫌罢了。输了父皇就骂我没用,赢了也没人真心为我高兴。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我都知道的。就像上次我考过了秋试,父皇的脸色却比我没过时还要难看,根本没人希望我能做好。” 看着苏缱落寞的样子,苏北凉一时间也有点不是滋味,坐到他身旁问:“所以你就想装病不去春猎?唉,谁说没人希望你能做好,皇叔就希望你能得第一,把他们所有人都比下去!” 这句话他可真是有感而发,估计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希望男主获胜的人了。 他揽着苏缱的肩膀,拍了拍:“你记住了苏缱,读书也好,习武也罢,这些都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他们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这些通通跟你没关系,你只需尽全力做好你 自己就够了。” 苏缱抹了把眼泪,眼巴巴的看着他:“那我能不去春猎吗?” “……” 在完成任务和顾及孩子之间挣扎许久,苏北凉还是忍不住点了头,“如果你实在不想,皇叔不逼你。无论比与不比,你在我们心里早就是第一了。” 看着苏北凉强颜欢笑的表情,苏缱也笑起来:“骗你的皇叔,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要去的,他们越不希望我好,我就偏要赢给他们看。”说完之后又觉得说错了,赶忙改口道:“不对,给这些人看做什么,我只赢给皇叔你看。” 看着苏缱灿烂的笑容,苏北凉差点感动哭了! 果然理解都是相互的,自己这么体谅男主,也终于让男主体谅他一会。只可惜到时候自己怕是没时间看他一举夺冠了,帝陵里还有另一个隐藏任务等着他开启。 希望小太子别埋怨他就好。 苏北凉帮他铺好被子离开后,苏缱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蛰伏在屋顶的暗卫飞身而下,摘下面罩擦了擦眼睛周围的尘土,满脸疲态。 “主公,幸好您今天提前回来,不然那小替身被苏北凉这么一问,惊慌失措的肯定得露馅!” 苏缱捏着眉心:“我临走时都交代过,装病几天就换个借口,一个风寒躺了半月,傻子也该发现异常了。” 暗卫把手里的铁钩抗到肩膀上,叫苦不迭:“我这不是没想出来找什么借口么,不过好在苏北凉那贼人也不怎么聪明,到现在才发现。” 苏缱打断他的话:“剩下两个墓室的机关都拆好了?” “拆好了。不过主公,属下是真不明白啊,既然苏北凉想下帝陵找白漠寒的棺椁,那叫让他自己去好了,咱们在后头悄悄跟着不就成了,干嘛还费劲巴力的拆了前十一道门的机关。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么?您要是好奇棺椁里的东西,直接把棺材撬开不就得了。” 苏缱摇了摇头:“我好奇的不是棺椁里的东西,而是苏北凉为什么要去找白漠寒的棺椁。” 上次跟自己说中毒,只要运功就会暴毙而亡,结果不到两天的功夫,他的武功便能运用自如。 看来中毒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从中也能看出这老东西果然生性狡诈。 那帝陵之下凶险之极,就算手里拿着地图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他前世为了拿回自己生母的东西,孤身进过一次帝陵,所以才对里面的机关了如指掌。 这次提前过去,替苏北凉拆掉了前十一道门的机关,就是想跟着他看看,白漠寒的棺椁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值得他精心谋划这么久。 第31章 春猎赛那日,苏北凉特意起了个大早,不到卯时就更衣完毕,在院子里骑上刚买回来的枣红马试了一圈。 这小马驹毛色纯粹,眼睛雪亮,看着就不大。前几天刚买回来的时候还跟后院那匹踏雪马抢草料,被一蹄子踹个跟头后学乖了,再也不往踏雪笼子旁边跑了。天天就跟白隙挤在一个马厩里,估计是看白隙脾气温顺,就开始欺负老实马。蹭吃蹭喝就算了,动不动还趴在人家身上想来点辣眼睛的运动。 关键白隙是公马好吗?年龄都够当你爹了,你还要上人家? **已经使你忽略性别,抛弃道德了吗?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养马千日,用马一时,你饭桶也行,色胆包天也罢,作为一匹马你是不是该跑的快点啊?至少也得比人两条腿走的快啊? 苏北凉骑马走了半天,还没从后院走到前院的大门,叹口气,拍了拍这匹毫无底线的小马驹的头,“马贩子说你爹娘都是万中无一的千里马,可本王怎么觉得你走的比骡子还慢呢?白隙的草料基本都被你抢吃了,食的饱,力又足,你也该给本王长长脸了吧?” 过一会,苏缱换好衣服也骑着白隙来到前院,身姿修挺,一身红艳似火的骑马装,衬着白隙雪白的毛色,一白一红相得益彰。真是鲜衣怒马,好一个俊俏儿郎。 然而苏北凉这边的画面就不是很美好了。货比货得扔,马比马得杀。他的枣红马明显要矮了白隙一大截,乍一看就跟爷孙两代似的,苏北凉越发觉得自己骑的不是匹马,而是头骡子了。 安公公也发觉到苏北凉的尴尬,小声提议道:“不然殿下您跟太子换一下马吧,太子骑上这匹马明显比您高了一大截,走到外面也不好看啊。” 苏北凉对他的马后炮简直无言以对:“那前几天买马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本王?现在都要出发了又说不好看。” 安公公被苏北凉说的哑了声,有些委屈的退到一旁。当时这马是苏北凉自己拍板买的,又不是他。再说花五两银子买的马,能走路就不错了,难道还要它日行千里不成? 苏北凉看着这匹小马驹也是后悔不已,当初去马市上转了一圈,没想到一匹好马居然那么贵,至少也要百两起步。 他心想反正到时要下帝陵找白漠寒的棺椁,春猎这边他根本腾不出空参加,再说只要苏缱能得第一就行了,他也不想凑这个热闹。 既然不参加还花几百两买好马干嘛,于是他就买了一匹整个马市最便宜的枣红马,寻思凑合一下算了。 当时那马贩子吹的倒是挺响,说这马的双亲都是千里马,血统纯正,如果不是生下来时有些先天不足,他才不会五两银子就给卖掉。 苏北凉瞅了眼驮着自己的小马驹,不由得嗤笑一声。 先天不足?他倒觉得这马聪明着呢。能吃能喝,**旺盛,就是不给你干活。原来偷奸耍滑的不止是人,马也可以啊。 一行人很快与宫中的队伍汇合,浩浩荡荡去往奇石头山的方向。到了山脚下苏北凉就开始打量起周围的地形,春猎赛扎营在奇石山主峰上,大概在半山腰的位置,而帝陵就在另一边的侧峰上。 周围树木茂密,多有野兽出没,如果想在春猎开始后以最快速度抵达帝陵,必须要从森林里抄近路,但这样一来就有被野兽袭击的危险。就算他现在继承了原主的武功,面对那些体格庞大的野兽心里还是有点打怵的。 如果碰上的是一只还好,万一要是三五成群,他寡不敌众就得慌不择路的逃跑。搞不好在这广袤的森林里迷了路,天黑之前能不能出的去还两说呢,就算他会轻功也不能一直在天上飞吧? 随着队伍朝山上不断行进,看着越发崎岖的山路,苏北凉不由得一阵头痛,这时从后方赶上来的某人突然方拍了他一下。 “九哥近来可好?” 苏北凉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黑色劲装,肩上背着五长弓的青年正一脸笑意的望向自己。 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估计就是那位蝉联三届春猎冠军的平王。 苏北凉回应一声:“是十三弟啊,据说今年山中的猛兽可多了不少,前些天还有人猎到两头公熊,你不带护具面罩又是轻装上阵,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平王是这一辈中年龄最小的亲王,母妃虽不如白漠寒那么得宠,但也是左相之女,在后宫的地位也是不少嫔妃望尘莫及的。衣食住行自然也比其他皇子要优厚。 从小就读书不行,却善于骑射。性格也比其他几位兄弟要活泼健谈。 对于苏北凉的提醒,平王一边往山上走,一边仔细擦拭着手中的箭,表现的不以为意:“九哥这就多虑了,再凶猛的野兽到了我面前也不过是囊中之物,生死全在我的一念之间。” 大概是知道原著里平王的设定就是这种自由散漫、毫无城府的人,苏北凉听着他口吐狂言,也不觉得抵触。只是有点好奇,待会苏缱若是赢了他,抢走他这东玄第一箭术师的头衔,不知平王会作何反应?估计再也说不出这么狂妄自大的话了吧。 真可惜,要不是急着去帝陵找线索,他还真想留在现场看一看。 等到了扎营的地方,大家原地栓好马开始整顿休息,拿出弓箭精心做好赛前准备,一个个都摩拳擦掌,预备待会大干一场。 就连一直久病不起的皇帝今日也乘着马车亲临现场,不过以他那身板估计是无法参赛了,只能跟几位女眷待在营帐里,吹吹风,晒晒太阳。 苏北凉注意到,皇后的目光一直都在往那边瞥,很显然,她已经注意到苏缱没有骑自己送过去的踏雪马。苏北凉赶紧低下头,假装忙着擦拭弓箭,回避开皇后的目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皇后找上门的时候他再解释吧。反正当着皇帝的面,她一个作嫂子的,总不好众目睽睽下就来找小叔子说悄悄话吧。 很快就到了整装待发的时刻,一声号角响起,苏家全体男儿都冲入了茂密森林中,苏北凉也装模做样的骑着他那匹小马驹杀进森林,等周围的人马都四处分散开后,他赶紧勒住小马驹的缰绳。 小马驹似乎不乐意他阻断了自己追赶白隙的路,还尥了两下蹶子表示抗议。 苏北凉简直被这畜牲气笑了:“一天就知道追着白隙跑,大小不会看,公母你还分不清吗?唉,早知道就花几百两买匹好马了,反正王府也不差那点钱,骑你这么个玩意儿出来也太掉价了。” 苏北凉赶着小马驹朝着猎场的方向背道而驰,选了条野草还算稀少的小路,如果待会有出现野兽,他立刻就能发现,也好提早做出预判是正面应对还是赶紧逃跑。 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总算快到帝陵附近了,苏北凉却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越往前走,周围的杂草就越少,他好奇的下马贴近地面一看,这里的野草好像都被贴着地面齐根割断,齐刷刷的断口,看着非常怪异。 这草一看就不是人能吃的野菜,为什么有人要把它割掉?如果是要喂养牲畜也大可不必割回去,直接牵着牲畜来山上吃不是更方便?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苏北凉牵着小马驹在这块诡异的地方转了一圈,很快他就发现了猫腻。 每块被割草的地方,土质都比其他没割草的地方要松软些,苏北凉随意选了一块地方,在上面踩上两脚,很快周围的土壤都随着他踩过的地方快速下陷。 苏北凉又查看了其他几处,发现情况也是如此。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些被割草的地方,不会都是盗墓贼挖出来的盗洞吧? 帝陵入口有重兵把守,要想进入绝非易事,所以盗墓贼才在帝陵周围挖了这么多的盗洞,估计是怕进入一次,里面的财宝搬运不完,所以才把上面的草割断作为标记,留着下次再来时好找到原来打好的盗洞。 不过这里这么多盗洞,看来光顾帝陵的盗墓贼也不少啊。 不过也是,反正皇帝修建帝陵的钱也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这样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物归原主吧。 苏北凉找了一处比较新的盗洞开始挖起来,还好最近没下雨,地上的泥土还算松散干燥,很快就把上面的覆土清理干净,露出下面一尺左右的洞穴。 他把小马驹拴在一旁的杨树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三爪钩和绳子系好后跳了下来,他在地面往下看的时候不觉得这洞有多深,跳下来才发现,绳子都到头了他的双脚还悬在半空。 最后没办法,苏北凉只能放手一搏,松了上面的绳子,纵身跳进了下面的墓道。 其实在松手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电视剧小说里的帝王墓肯定都机关重重,这往下一跳,说不定就有一排削尖的竹竿在下面等着他了。 草率,还是太草率了! 正在他后悔不已时,双脚已经先落到了地面上,结果跟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墓道里四平八稳,完全没有任何机关。就是这地有点搁脚。 苏北凉挪开脚,看着地面顿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蹲下身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看了看:“这是谁把墓门的钥匙放这了?” 第32章 这钥匙外观看上去就像一枚扳指,环形金环,侧面较宽,拂掉尘土就能清晰看到上面雕刻精细的盘龙花纹。 但如果你将这枚‘金扳指’戴在手上,下一刻钥匙内部的刀片就会齐齐弹出,利落的绞掉你的拇指。 在原著中,苏缱绝地重生成为诡境之主,率领三千弟子灭了歧夏,而后一路南下,杀进了自己曾经的故土,东玄皇城。 当年迫害苏缱的皇后和凉王听闻风声立刻四处逃散,只有二皇子还舍不得自己那把龙椅,执迷不悟的想要进入帝陵,找到先皇留下能号令妖魔的鬼玺。 于是他不顾群臣阻拦,从龙椅下取出帝陵的钥匙进入古墓,可惜却不懂使用之法,最后试探着将拇指放入其中,立刻被绞断筋骨,疼得惨叫不止。 其实这枚钥匙的机关很简单,只是不容易被人想到而已。 估计这枚钥匙的制造者也是想让得到它的人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过苏北凉就不用抓耳挠腮的想这个了,谁让他是本书的作者呢。他拿起钥匙使劲砸向对面的墙壁,空旷的墓室内只听咔嗒一声,待钥匙落地后已经变换了形态,从金环的中间裂开一道半寸左右的缝隙,弹出钥匙插进锁孔的锯齿。 苏北凉捡起钥匙轻轻吹了口气。 确实很不容易想到,每个得到帝陵钥匙的人肯定千方百计的把它抓在手里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面对无数财宝想到的不是占为己有而是狠狠抛掷出去,又有几人能做得到? 他拿着钥匙顺着墓道一路朝里,摸出火折子,点燃了石壁上的长明灯。幽幽灯火燃起,照亮了一望无尽的漆黑墓道。这帝陵□□有十二道门,每道门后都有一处机关。如果不是熟悉墓道又身手不凡者,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刚才苏北凉从上面跳下来,一时间竟忘了确认盗洞所处的位置是门前还是门后。 如果是在门前还好,若是在门后,他这么冒冒失失的掉下去,估计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了,用钥匙打开帝陵主墓的大门后,一连过了十一道门,居然一处机关都没碰到,畅通无阻的让苏北凉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当时为了把苏缱下墓那段描写的凶险之极,他还特意查阅古籍找了不少关于墓地机关的设置,结果他那么呕心沥血的描写,居然一个都没碰到? 尤其是越往前走,墓道两侧堆积的尸骨就越多,从衣着和随身携带的遗物上基本能看出,应该都是那些盗墓者的尸体。 有些人的袖子里已经装了不少价值连城的珍宝,可是在**的趋势下,那些得手的人都觉得更好的东西还在前面,所以他们都没有拿着财宝原地返回,而是义无反顾的继续闯入下一扇门。 却不知那一扇门后就是地狱。 最后每个人都变成了帝陵中的一具白骨,带着他们永无止境的**,不见天日。 人心不足蛇吞象,道理说起来大家都明白,可是在利益的诱惑下,又有几个能把持住? 苏北凉小心绕开地上的尸骨,来到了第十二扇门前,前面十一道门的机关都被破坏了,这说明曾经有人进入帝陵,至少来到过第十二扇门前。 想到这苏北凉不禁有些忐忑,一方面他担心对方已经进入第十二扇门并且破解了门后的机关,那白漠寒的棺椁就很可能已经被破坏了。另一方面如果对方没有进入第十二扇门或者死在了第十二扇门内,这说明这门后的机关危险之极,恐怕自己进去也很难全身而退。 在原著里,苏缱为了拿回自己生母留下的遗物,只身进入帝陵打开了十二道门,为了表现出男主的不同凡响,苏北凉特意把第十二扇门设置成只有被鬼玺选中的人才能在门中全身而退。 而现在,他为了打开白漠寒的棺椁寻找线索,不得不冒着危险进入帝陵。 随着钥匙轻轻转动,第十二道门缓缓开启,苏北凉踏进去的瞬间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冷风。 正对着墓门的棺椁前,赫然摆放着一只七尺高的鬼面罗刹,青面獠牙,红发绿眼,骨瘦如柴的四肢,头却大得出奇,一双铜铃般鼓胀的眼睛死气沉沉的盯着苏北凉,那张血盆大口中还渗着猩红的血水。 即使知道这鬼面罗刹不过是盛放鬼玺的容器,苏北凉也是被吓出一身冷汗,这容器设置的如此恐怖,确实能对闯入者起到一定震慑作用。因为古代人对这些鬼神之说大多敬而远之,就算不信,也不会有意冒犯。 更何况那些闯入帝陵的盗墓者本就做贼心虚,进入门中看到这尊正对着自己的鬼面罗刹,肯定都吓得不轻,几乎不会近距离去观察这尊雕像。 他们不会想到,整个帝陵中最珍贵的东西,恰恰就在这尊丑恶狰狞的雕像里。 不过这鬼玺也确实邪性,传闻它是一件能号令妖魔的阴器,是被一只恶鬼从地狱偷到了凡间。 其实不然,这鬼玺的本体就是一块来自天外的陨石,不惧火炼,坚不可摧,拥有致幻的效果,能让人在靠近它的瞬间产生幻觉,并且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严重时还会自损体肤,六亲不认。 所以一来二去才把它传的这么神乎其神。 之后落到某位异士手中,又将那块陨石雕刻出了一副恶鬼的面孔,取名鬼玺,让原本就凶名在外的陨石更是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名声一大,自然就被会惦记上,之后这鬼玺也是辗转数人之手,最后落在了先皇手里。 你看看,连坐拥天下的皇帝都这么贪,生前享受不够,死后还要带进棺材里继续霸占着。不止是鬼玺,还有他最爱的美人白漠寒。 苏北凉站在门前看着那尊鬼面雕像,直接从袖子上扯一条碎布,蒙在眼上,按照刚才记住的方向一点点挪了过去。 这鬼玺的弱点就是不能迷惑盲人,只要不睁开眼睛,就不会看到那些恐怖的幻象。等苏北凉一点点摸索到雕像后,立刻抱住雕像的头朝着墓门的方向奋力掷去,听到雕像落地发出的巨响,他才长舒口气摘掉了眼睛上的碎布。 据说白漠寒和先皇同棺而葬,一般用夫妻合心棺的两人轮回转世后也会成为夫妻。 苏北凉手搭在棺盖上,就能感受到一股瘆人的寒气,不是普通的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寒,光是一瞬间的触碰就让指尖冻得僵硬无比。 刚才一路走来都没怎样,现在看着面前这口棺材,苏北凉有点怂了。这可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掀死人的棺材。 而且这两人怎么也得死十几年了,就算防腐做的再好,估计也得有点味道。弄不好还会有几只肉嘟嘟的蛆在里面爬来爬去…… 【系统:小样儿别怂啊!就是上,奥利给!】 他刚想一鼓作气掀开棺盖,被系统这么一叫,抬起一寸左右的棺材盖砰一声又落了回去。 苏北凉:“你就这么想跟我同归于尽?” 【系统:精神小伙款,多带劲!就这您不喜欢?】 苏北凉真恨不得眼睛一百八十度向后转,用骇人的目光杀死这倒霉东西。 【系统:好吧好吧,不喜欢我再换回去。不过宿主您最好快点啊,我之前说过,隐藏任务开启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规定时间内无法开启,该项任务将会永久性关闭。】 苏北凉皱着眉,只觉得这货在脑袋里说话不腰疼,这里面可是两具货真价实的尸体! 他既不是法医又不是火葬场工作的,哪有那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苏北凉犹豫了一会,把刚才扯下来的布条又系回眼睛上了,心中默念着一二三,按着棺盖猛然推了下去。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苏北凉蒙着眼睛都能感觉一层寒霜瞬间凝在眼睫上,扔掉棺盖时,两手的指尖还在滴着融化的水滴。 这温度,可以媲美极地馆的制冷空调了。 苏北凉缓缓解下眼前的碎布,好奇的朝棺内看去,只见棺椁里面赫然冻着一块半透明的人形冰,从外观上看,应该是个男人,身上穿着龙袍,头顶带着有些变形龙冠。 与生前的着装不同,死后下葬穿的衣服都是黑色的。龙的眼睛也绣成了深红色,看起来像是风干后的血滴。凝重而诡异。 不过一坨冰也不对劲啊? 苏北凉皱着眉往里探了探,还是只有一具尸体,白漠寒不是跟先皇一起下葬的吗?为何夫妻棺里却只有一具尸体? 他在墓室中转了一圈,连四周的石壁都一寸寸敲过了,仍旧一无所获,最后一道门后的墓室中只有先皇的棺椁,并没有白漠寒的尸体。 苏北凉又陷入了自我怀疑。 难道史书记载有误?白漠寒并没有跟先皇葬在一起? 那夫妻棺里也不该只有一个人啊? 苏北凉再次回到棺椁前,被冻成冰块的先皇正在迅速融化,半透明的冰块一点点变得晶莹剔透,原本模糊的部分也开始清晰可见。 很快他就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原来这块人形冰里冻着的不止是先皇,还有一只……狗的尸体。 第33章 重岩叠嶂的峻岭,越靠丛林深处,越能听到栖息林中的野兽发出警告的嘶吼声。 被拴在杨树上的小马驹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立刻停下啃草的动作,竖起耳朵警惕着身后的方向。后蹄子不断蹬着地面,嘴里发出嘶嘶低吼,企图挣脱脖子上的缰绳。 不一会,一旁的树丛里忽然出现一道雪白的影子,小马驹眼前一亮,一改方才警惕的神态,挣命似的举起前蹄朝着对面的白隙奔去,激动的嘴角都开始流出分泌旺盛的唾液。头部向前奋力拉扯着缰绳,一次,两次,咔嚓一声,手腕粗细的小杨树被缰绳勒得拦腰折断。 暗卫走到跟前,顿时被扑过来的枣红马吓了一跳,赶忙后退一步,拉住白隙脖子上的缰绳就要跑远点。 “主公小心!这里有匹野马,一脸狂色,好像发疯了似的,凶得很!您快退后!” 苏缱坐在马上,被大惊小怪的暗卫拉着缰绳一顿摇晃,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定睛看到扬起蹄子,还在不断朝这边奔来的小马驹,嗤笑一声:“行了,这是凉王的坐骑,估计是看到白隙过来找伴的。” 暗卫看着那匹表情猥琐的枣红马,满面愕然:“这是苏北凉的坐骑?!”得到苏缱的默认后,不禁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那凉贼不是素爱装模作样么,怎么会选了匹如此寒碜的马,骑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苏缱松开缰绳也在此地下马,既然马都栓在这了,说明主人肯定走不远。 暗卫放下了拦住小马驹的手,这一红一白两匹马立刻缠在了一起,白隙被小马驹压在背上,嫌弃的扑在地上打了个滚,把这块狗皮膏药甩了下去。枣红马锲而不舍,爬起来继续追着白隙跑。 暗卫要去追马,苏缱叫住他:“白隙是苏北凉的坐骑,只要他一声口令就能把那两匹马召回来。你先把上次开凿的墓洞找出来,再晚凉王都要出来了。” 暗卫应一声,赶忙朝前方那片草地飞奔而去,然而他掀开上面的草皮还没挖两下,底部的洞穴就裸漏出来,隐约还能瞥见墓道内透出的昏黄灯火。 暗卫看着站在一旁的苏缱,咕咚咽了下口水,忐忑道:“主公,这墓洞怕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苏缱低头看着明显被扒开的草皮,再看暗卫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凉飕飕的寒意:“我临走前就告诉过你,把草皮下用沙土填实,你覆两捧土就急不可待的盖上草皮,一脚踩下去不发现有问题才怪。” 说到这,他朝身后还在草地里打滚的两匹马看了一眼,“托你的福,估计现在苏北凉已经走到最后一扇门了。” 暗卫看着被扒开的洞也是有苦难言,那天跟着苏缱下帝陵,半个月拆了十一道机关。 那帝陵有多大?走进来就是什么都不干,光用眼睛看一圈就得花上两三天,何况他们不但要逛一圈,还要把每扇门后的机关都一个个拆解下来。 当初这帝陵动用了三十二位能工巧匠,花了三年时间才堪堪建成,而他跟苏缱只有两人,就要用十五天时间把人家花了三年才建造出的机关全部拆解,当时距离春猎赛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又不能征人来帝陵干活,一切都只能亲力亲为。 而他身为下属,又怎能让主子干这些粗活呢,只能拼命加快速度,争取替苏缱多干点,也让小主子少受些累。 最后一天苏缱提前返回王府,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拆了最后两扇门内的机关,爬出墓道时月亮都升起老高了。 他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忍着饥寒,把墓洞一点点遮盖住,那黑灯瞎火的环境,能把土准确的盖在洞口上已经不错了,让他去哪找那么多沙土填实啊? 而且他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找到这些墓洞,这九个墓洞只有这一个是成功的,其他几个都正好挖在了石壁的正上方,根本无法向下,苏北凉这狗贼的点子怎么就这么好?一下子就选中了能直通帝陵的墓洞呢! 暗卫面对苏缱的训斥不敢反驳,只能去骂苏北凉阴险狡诈。 “这贼人平时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竟然连墓洞都钻,这洞我挖了整整两天,他一份力没出说钻就钻?早知道就在洞里留个机关吓死他!让他下次再占人便宜!” 苏缱不耐的打断他:“现在放这些马后炮有什么用,把帝陵钥匙给我。” 暗卫赶紧去摸腰间的口袋,大手一抓,手感明显不对,里面居然是空的! 奇怪,之前离开的时候明明把钥匙放进这里的,怎会不见呢? 看着暗卫摸着口袋急得团团转,诡异的笑容一点点浮现在苏缱脸上。 苏缱:“丢了?” 暗卫:“大,大概……“ 苏缱:“你就这么想试探我会不会杀你?” 暗卫冷汗直下:“属下不敢!属下该死!” 感受到周身越来越低的气压,暗卫焦灼的抓着头仔细回忆起来,记得上次离开帝陵时,他按照苏缱的嘱咐,用钥匙将十一道墓门再次关闭,之后便随手揣进了腰间的口袋里。 这些天他忙的昏天黑地,连衣服也没顾得上换,这口袋更是不曾动过,里面的钥匙怎会不翼而飞呢? 忽然间,暗卫想起了一个细节,他攀着绳子往上爬时,隐约听到有什么掉下去的声音,不过当时墓道中太黑了,而且他马上就要爬出洞口,饥寒交迫下他根本无暇顾及那微乎其微的声音。 钥匙很可能就在那时掉下去的! 暗卫拍着胸脯保证:“主公!钥匙肯定就在这洞口下方!当时我从墓道里往上爬时不小心将钥匙掉了下去,现在肯定还在下面!” 事到如今,苏缱哪还敢信对方的话,听到暗卫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皮笑肉不笑。 “如果你不说,或许我就信了钥匙还在下面。” 暗卫为了证明自己也能靠谱一回,立刻自高奋勇,顺着洞穴跳了进去,然而结果却又跟他预想的截然相反。 洞穴下的地面光秃秃的,除了暗黄的沙土还是沙土,根本找不见钥匙的踪影。 苏缱也从洞口跳了进来,看到暗卫又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浅笑一声,突然体会到了前世苏北凉的悲哀。 机关算尽,眼看就差最后至关重要的一步,却因为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变数,使得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全都毁于一旦。 暗卫垂下头站在一旁,看都不敢看苏缱一眼,这次大概真的要以死谢罪了。墓洞没看住,钥匙也给弄丢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忽然墓道深处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苏缱和暗卫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都愣住了,苏缱伸出手按住一旁的石壁,闭目凝神片刻,缓缓睁开眼:“他已经在第十二扇门里了。” 暗卫同他一起看着墓道深处,也是半天才缓过神来,不禁质疑道:“可苏北凉又没进过帝陵,他怎会知道钥匙的机关所在?” 那钥匙形似一枚黄金扳指,要不是苏缱告诉他其中的机关,恐怕他就是绞尽脑汁的想一辈子,也很难找到其中的破解之法。 而苏北凉不但认出了帝陵钥匙,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解开了其中的机关,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苏缱望着漆黑墓道的深处,仿佛视线已经穿透十二道门的阻隔,看到了苏北凉所在的地方。 “也许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帝陵,既然我能拿到帝陵钥匙解开其中的机关,那他也一样可以。” …… * 苏北凉抱着肩膀站在棺椁前,百思不得其解。 狗? 怎么会有条狗呢? 帝陵的夫妻棺里居然放着先皇和狗的尸体?! 他看着慢慢融化开的一大坨玩意,已经没了最初的恐惧,主要是皇帝跟狗葬在一起,这也太滑天下之大稽了! 现在心中的震惊已经远远盖过了那点畏惧心理。 苏北凉忍不住问系统:“这就是你给我线索?皇帝和狗,这到底几个意思,难道你想告诉我白漠寒是狗变的?” 【系统:这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要学会透过表象看本质啊宿主,您再瞅瞅,再仔细瞅瞅!】 苏北凉听着系统的催促,憋住一口气,弯下腰把头伸进了棺材里,照着先皇和狗的尸体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别说,这么一看还真被他发现了点线索。 这狗蜷缩着身体,肚皮朝外,虽然毛发已经被冰块融化出的水弄得**了,可凑近看还是能发现,这狗的肚皮有一块用针线缝合过的痕迹,苏北凉也是强忍着恶心,把狗的尸体从棺材里拽了出来。 拿出腰间的白夜刀,将狗肚皮上的缝合线,一根根挑断。 一本沾着血水的牛皮纸从内部显露出来,苏北凉拿出黏糊糊的牛皮纸包,一点点小心拆开,发现里面居然放着一本记事簿。泛黄的纸页中,每一页的右下角都盖着一个血淋林的指印。 更让他错愕的是,这本记事簿上的字迹,居然跟他别无二致。这难道是原主的东西? 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恭喜宿主!您已开启隐藏剧情:“血色记事簿”,任务已开启!翻动记事簿,系统将在意识中为您导入隐藏剧情。】 第34章 随着纸页在指尖翻动,记事簿上的文字迅速在意识中转化为图像,像是放电影一般,一幕幕在脑海中快速闪现。 屋外倾盆大雨,密集的雨声疯狂敲击着头顶的瓦片,幼小的身躯索瑟在桌下,睁着一双恐惧的眸子,竖起耳朵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耳畔传来的全是激烈的打斗声,桌面下一片狼藉,名贵的瓷器被摔的粉身碎骨,连窗边摆放的兰花也被扔下来连根摔断。 方才的惊恐躲避中,瓷器的碎片划破了手指,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染红了一片衣襟,可他不敢哭,只能强忍着疼痛咬住下唇,让自己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渐渐的,外面的打斗声好像停止下来,他缓缓松了口气,刚要探出头窥探外面的情况,眼前的桌布就被一只大手陡然掀开,这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闪亮的电光宛如白昼,将面前这张脸映衬的犹如地狱中的恶鬼。 “原来在这啊,刚才父皇叫你那么多声,怎么不出来呢?” 看着那张明显不怀好意的笑脸,他害怕极了,拖着发软的身体转身就跑,却被那只伸过来的大手一把抓住脖颈,连滚带爬的拖了出去。 “看见父皇安都不请,转身就跑,这么不懂规矩可不行。” 他被一身朱色锦袍的男人抱在怀里,单薄稚嫩的身体抖得宛如筛糠,含着泪怯懦的叫了声父皇,男人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阴鸷,双臂猛然用力把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一只手死死扣住那段脆弱的脖颈,疯狂收紧。 “父皇,疼!疼!” 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床上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子挣扎着爬起来,一只手扯着里衣遮住一片青紫的肩膀,另一只手颤抖的拿起地上的短剑,朝着皇帝背部刺了过去。 男子相貌阴柔,身形清瘦,雪白的皮肤细腻光滑宛如上等的羊脂白玉。即使此刻头发披散,衣不蔽体,面容怨怒,也难掩本身俊逸出尘的气质。 只可惜他此刻伤痕累累,早就被刚才的打斗耗尽了体力,即使使出全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剑刚指到皇帝脖颈后,男子就被一脚踹在腰上瘫倒下来。皇帝转身去扯他的衣领,一直挣扎的孩子也从怀里掉了出来。 男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头撞开皇帝,抓起孩子的肩膀推向门外,额头还在渗着淋漓的血迹,脸上却风轻云淡,不见一丝畏惧的神情。 “白君!白君!”孩子流着泪叫他。 男子毫不留情的把他推进了外面的倾盆大雨中,看着迅速被雨水淋湿的孩子,却声音温和的哄他:“小马在马棚里肯定饿了,阿凉不是喜欢小马吗?去喂它吃饭好不好?” 说完不等孩子回应,就砰一声关上了房门,很快屋里又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嘶吼。 “白君,呜呜呜……” 他推了几次门打不开后,光着小脚,踏着满地的雨水走到马棚,雨越下越大,成股的雨水在地面的车辙中形成一道浅浅的水洼。他看着手上的伤口,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夜空中雷电的咆哮很快就盖过了他的哭声。 他踉踉跄跄走进潮湿的马棚,踩着满地的干草和马粪走到一匹雪白的小马身边,抱起小马温暖的身体把头埋进去,仿佛只有抓住这最后一丝温度,他才能不被内心的恐惧击垮。 忽然,一束昏黄的灯光朝马棚里照进来,他害怕的搂紧小马缩进马棚的角落里。 好在外面的人并不是皇帝。 “小少爷?”年轻的马夫看着缩瑟在马棚里的他,立刻提着灯笼走进去,蹲在浑身湿透的孩子面前,伸出粗糙的手捋了捋他前额散落的黑发:“这么大雨你怎么跑马棚里了?” 刚才他在外面路过,打着灯笼朝这边一晃,看到有人抱着马崽儿蹲在马棚里,还以为是从来的偷马贼,再走进几分才发现居然是新搬过来的小少爷。 说来也巧,新搬来的这一家三口有两位都有南巫血统,自从南巫被歧夏所灭,不少族人都退隐进了深山野林里,负隅顽抗的基本都被入侵的东玄骑兵所杀,只余下少数像他这样甘为奴仆的,在乱世之中苟且偷生。 在这一家人刚搬进来的第一天,他就认出了一位昔日的故人,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没想到他已嫁做□□,两人相见都怔了一瞬,他只能详装不识,以一副陌生人的姿态跟他交流攀谈。当着对方夫君的面,他也从不多言,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给对方带来麻烦。 只是他这孩子生的倒是清灵可爱,尤其是眉眼间,跟白君一样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现在看着他躲在马棚里,与马崽相依取暖,不由得心生怜悯。居然把孩子大雨夜赶到马棚里,这夫妻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孩子肩膀发颤,嘴唇被冻得颜色发青,抱着马头的手被割出一条好大的伤口,渗出的血水都把马头上的毛发染成了红色。马夫赶紧放下灯笼,抱起孩子冲了出去。 等给孩子的手上药包扎完,屋外的雨也渐渐停了,马夫让他留在自己的屋里睡,孩子却抱着小马一脸警惕。 没想到比起自己,倒是这小马崽更得他的心意,马夫收拾着擦拭血水用过的棉布,不禁哑然失笑。 “既然你怎么喜欢这小马,我就送你好不好?” 说到送马,孩子脸上呆滞僵硬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改变。 马夫继续哄诱道:“你看叔叔都白送你一匹马,那你是不是也得有点表示,亲我一下怎么样?” 说着就凑到小孩身边指了指自己的脸。 长年累月的劳作,使得马夫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但他的面容却清秀俊朗,并不难看。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窝在马棚里低三下四的马夫,居然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南巫世子。国破山河在,江山虽改,山河依旧。 他龟缩在这又臭又脏的马棚里,也不过抱着渺茫的期许,想再见那人一面。现在人算是见到了,只是誓言犹在,却已物是人非。 他也不怨白君,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马夫把脸凑过去半天,小孩都毫无反应,他只能叹口气摸摸孩子的头,“叔叔逗你玩的,这小马的母亲生它时难产,连带着它也险些夭折,我用南巫的草药喂了半月,好不容易才救活过来,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它。” 小孩子紧紧抱着怀里的小马崽儿,只是盯着他。马夫没注意到他眼里惊惧已经渐渐散去,小手一下下抚顺着小马的毛,僵硬的身体也缓缓松弛下来。 很快住在东院的一家人就搬了出去,临走时,马夫把小马崽儿塞进小孩怀里,旁边的白君也愣了一下,眼底的寒霜慢慢融化成了嘴边的笑意:“在这住了半月,连话都没说过几次,临走还要顺走你一匹马,倒显得我们爱占人便宜。” 说着直接扯下腰间的一块暖玉,递了过去:“拿着,这块玉算是买这只马崽的钱。” 马夫看到掌心那块暖玉,再看白君的脸,眼中的神色立刻有了几分动摇,然而很快马车里的催促声就响了起来,马夫只能垂下视线,摇摇头:“不必了,这马崽儿看着温顺,其实脾气古怪的很,除我之外它从不听别人的召唤,可那日小少爷唤了声它居然立刻就跑了过去,说明这马跟小少爷有缘。我养马数年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跟马有缘的人,就请您允许我把这马崽儿送给少爷吧。至于这块玉,奴才实在不能收,您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白君看着退到一旁的马夫,轻叹一声,转身附在孩子耳边说了一句。孩子点点头,在上马车之前,突然放下小马崽儿跑到马夫面前,踮起脚亲了他一下。 “……” 望着车辙消失的尽头,马夫摘掉头上的斗笠,摊开左手的手掌,一块温润的暖玉正静静躺在粗糙的掌心里。 回宫之后,皇帝对白君的折磨更加变本加厉。原本清静的西宫,每晚都会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雕工精良的青玉案被摔得四分五裂,攀龙附凤的朱红帷帐被撕扯的支离破碎,皇帝脸上的戾气也越来越重,每天都会用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质问他孩子到底是谁的? 白君屈指蹭掉嘴角的鲜血,嗤笑道:“别想了,就算孩子是太监的都不会是你的。” 皇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奋力撞向对面的龙柱,砰一声闷响,鲜红的血液顺着被磕破的额头流了满脸,饶是如此狼狈不堪,却依旧瑕难掩瑜,清丽出尘的美貌,更是被这刺目的血红平添了一份诡异的美感。 若是往日,皇帝早就受不住这份美丽的诱惑,抛弃理智迫不及待的扑上去,可是现在,他只感觉到无比的愤怒和恶心。 他愤怒,自己贵为天下之主,本就该享受拥有一切的权利,可眼前的这个人偏偏不愿属于自己。 他恶心,这份独一无二的美丽被他人所染指,变得不再纯粹,变得污浊不堪。 孩子居然不是他的,那会是谁?他一定要把这个无耻之徒揪出来当着白莫寒的面碎尸万段! 皇帝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真想一刀下去结果了他的生命,可是却又舍不得失去那副美妙的身体。 那种矛盾的心理就像一块无比美味的肉,却被一只蛆虫啃咬过,扔掉他不舍,不扔又觉得恶心。 皇帝最后狠狠踹了白君一脚,视线扫过对方的腰际,却突然愣住了。 思忖过后,他忽然发出一阵刺骨的冷笑声:“原来是他,好啊!让你做孤的人坐享荣华富贵你不肯,偏偏去委身一个下贱的马夫!还给他生下那个贱种!白漠寒你可真是好啊!我就让你看看,敢背叛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再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皇帝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让他死多容易,让他生不如死岂不更痛快。 第35章 看着还在院子里追逐小马崽儿的男孩,白君招招手,把他拉到隐蔽的角落里:“上次教你的刀法都学会了没有?” 孩子点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月牙形的雪亮弯刀,给白君展示了一番。小手握着刀柄,身姿矫健,行云流水,周身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刀风。 可是白君看着他似乎并不满意,十二岁果然还是太小了,虽然动作娴熟流畅,但力量始终欠缺很多,如果不能一击致命,再进攻的成功率就会大大折扣。忧思在眉间一闪而逝,等孩子停下动作转过身时,白君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他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袖子滑落,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赫然出现在手腕上。白君眉心一蹙,赶紧将袖子盖上去。 如果不是他两根手筋被挑断,再也无法运功拿刀,也用不着让这孩子双手沾满血腥了。 “这次动作比之前要精准很多,不过力量还是差了些。” 孩子握着手中的弯刀,似乎对他所说的“力量差了些”有些不解,自己明明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根本没有偷懒,怎么还说力量不够呢? 白君俯下身,搭着孩子肩膀指向对面的宫墙:“看到那面墙没有,什么时候你能不用双腿,仅靠双臂的力量就爬到宫墙之上,什么时候你的力量就够了。” 孩子望着高耸的宫墙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回头看着他问:“白君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我不想住在这了,我好害怕那个人。” 白君俯下身,抱住孩子温柔的揽在怀里,像是他还在襁褓中那样,轻轻的摇晃起来。 “先爬上宫墙吧,只要有了力量,这世上就再没有能困住你的东西。” 其实最开始时,那个人也没有那么可怕,甚至对他和白君都很好,可是有一次他和其他皇子在后花园玩耍,一个宫人乱嚼舌头,说自己跟其他皇子长得一点也不像,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皇帝的孩子。 原本只是一句无稽之谈,却很快不胫而走,之后他每次路过后花园,都会引来旁人的侧目和窃窃私语。 接着,那个人也开始频繁的发脾气,从一开始的争吵,变成之后的大打出手,白君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从来不会主动跟那个人说话,只是偶尔被逼急了才会出言讽刺几句。 现在往日最繁华的西宫已经变得比冷宫都清静了。偌大的宫殿除了他和白君,就是那匹白色的小马驹。 每日前来送饭的宫人,也是只能送到门口,然后他再打开一道狭窄的门缝,把门外的食盒快速拿进去。 看着食盒里仅有的一个馒头,和一碟清粥,他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咕咚咽下口水,提着食盒跑进屋里:“白君,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给你的。” 白君打开食盒,看着干净的碗沿儿就知道这孩子肯定动过,把馒头拿起来递给他:“吃吧,没力气下午怎么练功。我们能不能出去就指着你了。” 白君喝完粥,很快就回床上休息,近日他昏睡的时间总是越来越长,不到天黑就睡过去,第二天都要到中午才堪堪醒来。 他捧着手里的馒头,小口小口咬着,只啃了一小半,又把剩下的放回食盒里,喝了半壶寡淡的茶水勉强填饱肚子后,又去后院练习爬墙。 这皇宫的围墙本身就高,尤其是西宫的墙,更是比其他宫要高出半尺,而且这墙壁平滑,周围连个能攀附的地方都没有,就算手脚并用爬上去都并非易事,何况是不用双腿只靠双臂。 连续练了四五天,每次都是爬到一半就控制不住掉下来,翻来覆去的失败,让他后背摔得全是瘀伤,连弯腰时都忍不住倒吸凉气。可是他不能停下来,白君说他们能不能离开这,就全看他能不能爬上这堵墙了。 那天他练到很晚,牵着小马崽儿往回走,肚子饿得已经有些绞痛了,这几日送来的膳食变得越来越少,馒头从一个变成半个不说,甚至白粥里都掺了沙子。 白君还是终日昏睡,精神也越来越萎靡不振,每次醒来除了指导他刀法外,就是问他今天有没有爬上宫墙。 他每次都摇头,白君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他,可他还是非常愧疚。觉得如果他争气点,或许白君的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了。 他捂着肚子想回去再喝水充饥,结果走到前院时,忽然嗅到一股久违的肉香,脚步一顿,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不由得四处环顾,这是哪里传来的肉香,怎么都飘到西宫了? 过了片刻,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转身看到一道明黄色的颀长身影,在黑夜中发着荧荧暗光,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快速靠近。 对上皇帝的目光,他不由得一阵双腿发软,牵着小马驹恨不得掉头就跑,最后还是忍了又忍,留在原地。 “父皇。” 他低头请安,看着那双脚在面前停了下来。 “还知道请安,这次不看见我就跑了?” 听到皇帝的笑声,一滴冷汗顺着他的后颈滴落下来,沿着脊骨没入衣领。 皇帝一改之前冷嘲热讽的态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食盒递到他的手里。 “这阵子父皇不在,你瘦了好多,脸都小了一圈。这是父皇特意让膳房做的酥肉,赶紧趁热吃吧。”说着直接把食盒的盖子替他打开,把里面的一碗肉拿了出来。 看着一块块色泽诱人的酥肉,在碗里摆放的整整齐齐,每片厚薄均匀,下面还浸了半碗浓郁的汤汁。 这对于半个月来清粥馒头都吃不饱的他,实在太具诱惑了。 他看着那碗肉,又感激的看了皇帝一眼,近乎恳求道:“父皇,我能带回去跟白君一起吃吗?” “你要跟他一起吃?”皇帝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一会,又摇头,“不必了,这么晚估计他已经睡下,明日父皇再派人给他做一碗,不就是酥肉而已,宫里还能缺这一碗肉不成?” 看着寝殿里已经熄灭的灯火,他看着碗里的肉艰涩的咽着口水,终于忍不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这酥肉以前是西宫常做的一道菜,外甜里咸,肉用小火炖至半熟后,捞起裹上一层鸡蛋,再放进油锅里煎炸,大火煎熟后快速捞出,摆在碗里浇上一层甜汁。 他夹起酥肉放在嘴里大口咀嚼着,一连吃了四五块,肚子里的饥饿感慢慢消退,他渐渐察觉到这肉好像与之前吃的有些异样,肉质的嚼劲很大,却带着一点淡淡的腥味,有点像没煮熟的鱼。 筷子再次伸进去时,好像有什么触碰到了碗底,发出铛啷一声脆响,他看着碗里目光一滞,用筷子把周围的肉片都拨到一边,一块碧绿的暖玉赫然出现在碗底。他用筷子缓缓将玉佩夹了出来,对着月光,一双乌黑的眼瞪渐渐睁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在一旁的皇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仿佛所有的恨意都在这一刻得以宣泄。 “你父亲的肉好吃吗小贱种?哈哈!如果白君知道你吃了那个马夫的肉不知会是什么表情。慢慢吃吧,刚才不是吃的很香吗,怎么现在不吃了?你放心,剩下的肉还有很多,你刚才吃下的是你父亲的左腿,明天我再给你吃他的右腿,哈哈哈!” 手里的碗铛啷一声摔得粉碎,那几块剩下的酥肉也淅淅沥沥洒在脚下,他跪在地上,刚才吃进的肉带着酸液争前恐后涌了出来,嚼碎的粉色肉渣吐了满身满地。泪水划过脸颊,整个院子都被他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充斥着。 一旁的小白马蹲在他的身边,低下头小心舔舐着主人的手背。 直到他吐得晕厥过去,一头扎在那滩呕吐物上,皇帝才满意的转身离去。 自那之后他再也不吃任何肉食,甚至闻到熟肉的味道都会抑制不住翻涌的胃液,他把那块暖玉埋进西宫的墙下,对白君隐瞒了那晚发生的事情。 那是他有生以来对白君隐瞒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 他变得很少睡眠,总是在三更半夜惊醒,每次睁开眼都是泪流满面。他好像又梦到了马夫了。 马夫弯下腰说,想要小马就亲他一口,自己凑过去刚要亲,就发现马夫的左腿缺了一条,再抬头眼前的人就变成了皇帝,端着一碗酥肉凑到他嘴边。 “吃啊,不是吃的很香吗?你父亲的肉很好吃吧,哈哈哈!” 他在一次次的噩梦中惊醒,光着脚抱起床下的小马,紧紧搂在怀里,他总觉得这马身上有跟马夫类似的青草气息。 “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紧小马流着泪不停道歉,可是无论说多少次,他心中的愧疚都不会减少分毫。 后来索性他每次做噩梦之后便起床去后院练习爬墙,直到东方的日头升起,阳光照亮西宫的每一处角落,他才会躺回床上抱着小马小睡一会。 如此废寝忘食,他的臂力也开始突飞猛进,终于在某日破晓之时,他仅凭借一双手就爬到了宫墙之上。 那也是他第一次居高临下俯视着这里,第一次离自由这么近,好像只要纵身一跃,他就能生出翅膀,从这里振翅飞离。 第36章 那天他当着白君的面爬上了西宫的墙,站在高高的宫墙上,迎着耀眼的阳光振臂高呼,他笑了,白君也笑了,时隔数月,他终于又看到白君脸上露出的笑意。 他高兴直接从墙头跳下,落地时脚下不稳,身形一晃,踉跄几步后栽进白君张开的手臂里。 “白君!”他高兴的抱住白君有些硌手的腰,迫不及待道:“我已经能爬上宫墙了!我们离开这吧!” 白君蹲下身环住他的肩膀,想要抱起孩子,双臂悬在半空抖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奈放下,改为摸摸他的头:“快了,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了。” 多少个难熬的日夜,都是靠白君的这句话撑过去的,直到那晚皇帝又来西宫,进了寝殿又是一阵激烈的争吵,他在窗外听着,心脏狠跳。 虽然每次皇帝来西宫两人都会大吵一架,大打出手已经是家常便饭。可是这次,明显感觉不一样。他觉得必须要跟白君快点离开这。 他回到屋子里收拾东西,脑子里盘算着离开这里的计划,现在他已经能徒手爬上西宫的墙,他可以背着白君翻过去,反正白君那么瘦,背起来也不重,到时候只需要一辆马车他们就能逃出去。 马车? 他转头看着走路还有些打晃的小马崽儿,伸出小手顺了顺它头顶雪白的鬃毛,有些遗憾道:“你啊,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 略带叹息,像是说小马,又像是说自己。 第二天一早,他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小马背上,去寝殿打算叫白君起床,他们一起从这逃出去。 然而绕道寝殿前门,他就发现往日冷清的西宫此刻居然站满了宫人,一个个都低头忙着手里的活计,表情僵硬木讷,殿前的石阶上铺满了雪白的绸布。 白色的布?为什么要铺白布,记得前年太后薨时后宫到处挂满了白色纸灯,他们说只有人死才会挂白色的东西,怕亡者头七回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 难道这里有人死了? 他上前抓住一个宫人询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铺白布?是有人死了吗?” 被抓住的太监满脸冷汗,眼睛胡乱瞥着周围,支吾半天,“是,是白侍君他,殡天了……” “殡天……什么是殡天?”他回头看着宫人在殿前挂起的白色挽幛,一脸茫然,仿佛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 “就是,死了。”太监一直垂头盯着脚尖,始终不敢看他。 他若有所思:“原来是白侍君死了,可是西宫没有叫白侍君的人啊,为什么要把白布铺在西宫?” 在他的印象里,西宫只有他和白君,至于白侍君,跟白君的名字不一样,所以应该不是一个人。 要不是袖子一直被死死抓着,太监早就溜之大吉了,得亏附近没人看着,不然刚才那番话都够他喝一壶的。 看这位小主子一脸天真的模样,太监轻叹一声:“白侍君不是人名,是封号,跟皇后是一样的,只不过皇后是女,侍君是男。您的生母,就是侍君。” “……” 他站在原地茫然的望着殿前忙碌的宫人,直到很久才明白,原来是白君死了。 原本最黏着白君的小主子,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扑到尸体上哭的肝肠寸断,但出乎意料,在白君入棺那日,他消失了整整一天。所有在西宫中忙碌的宫人,都未曾见过他。 生前最得宠的白侍君,死后丧事却办的冷冷清清,简单操办后,立即就把棺材抬进了帝陵。 白侍君留下的孩子,皇帝也没有过继给任何人,本以为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皇子,现在却连个封号都讨不上。 在所有人的议论中,他又出现了,脸上总是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笑意,走到哪都牵着那匹白色的小马。身上的衣服也全都变成了夜一般的墨黑,一人一马,一黑一白,无论走到哪里都分外醒目。 那日有几个皇子,偷偷跑进西宫,把他拴在殿外的白马薅掉了几绺毛,当晚就被他按在地上,剃光了头发,又是一顿胖揍。 看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孩子,几位皇妃跑到皇帝那里去大哭大闹,以前是白侍君受宠,她们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如今人都死了她们还要忍着不成? 结果此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有人说皇帝到底惦念着与白侍君之间的夫妻之情,不追加封号只是暂时的。还有人猜测会不会是白侍君知道了皇上的秘辛被杀人灭口。虽然白侍君原本身体抱恙,可病情也不会急转直下,突然就到要命的程度。 那日晚,皇帝心血来潮,突然下令将他诏进寝殿。 几年不见,原本稚嫩的身体已经抽条拔节,一身玄色长袍,包裹着纤细修长的身躯,肤白似雪,退去青涩,眉眼间越来越有白君当初的影子。 方才进殿的瞬间,甚至有种又见白君的错觉。 皇帝望着那双含笑的眼,喉结滚动,伸手召唤他到身边来。 他却停在原地,忽然笑着问了一句,开口的瞬间就把皇帝吓了一跳,声音温和悦耳,跟白君简直如出一辙。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皇帝望着那张阴柔妖冶的面孔,视线一寸都无法移动,仿佛魂魄都被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勾了去,“这是什么话,你的名字还是朕亲自取的。” 说着,又迫不及待的招招手,舔舐着干燥的嘴唇:“快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他低声笑起来,一边朝前走,一边说道:“苏缘,我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个缘字,从今以后我不叫苏缘,我要改名为苏北凉。白君生前总唤我阿凉,如今就再加一个北字,北凉、漠寒,正好是南巫的东西二都。” 皇帝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上,至于他嘴里的话,已经完全被忽略了。无论此刻他说什么,都一律着了魔似的点头默认。 仿佛南巫怀阴族的血统,都有这种与生俱来的致命魔力。 待他走到跟前,皇帝急不可待的扯住他的衣袖,用力往自己怀里拉:“你要叫什么父皇都依你,快让父皇好好看看!” 看似弱不禁风的身体,细嫩柔软,仿佛风一吹就会摇摇欲坠,然而皇帝用了七八分力,却愣是没拉动分毫。 他看着有些诧异的皇帝又笑起来,清丽面容在昏黄灯火的映衬下,变得愈发邪魅。 直到那把雪亮的弯刀从背后徐徐探出,皇帝脸上沉浸的神情才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之色。 皇帝一下松开他的衣袖,朝后连连退去,伸手要取出桌下的宝剑,却发觉双手无力,头脑发沉,再一眨眼,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像是从高处坠落,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 不等他大声呼喊门外的侍卫,锋利冰冷的刀刃便刺进了心窝,那张跟白君无比相似的面容,宛如鬼魅,正凑在他面前。 “其实我并不想姓苏,可是没办法,你从我父亲手里夺走的东西,我只能借着这个姓氏再讨回来。放心,等你死后,我也会把你的肉分给你的孩子们尝一尝,相信味道也会不错。” 说着手中的弯刀一转,一块心头肉就从肋骨间掉落下来,涌现出的鲜血立刻将明黄的龙袍染成了朱红色。 看着皇帝倒下的尸体,他没有拔出胸口的刀,而是抓起皇帝已经开始僵硬的双手,握在刀柄上,伪造出自尽的模样。 借着桌边的幽幽烛火,找出书写圣旨的卷轴,模仿皇帝的字迹开始起笔。 “白侍君之死,寡人难辞其咎,每每午夜梦回,常念起与之琴瑟和鸣,梦醒时分却又怅然若失,窥见窗外残月当空,实乃孤枕难眠。当年寡人承诺侍君,生必同衾死亦同穴,如今侍君已去,寡人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待寡人死后,立即入棺送入帝陵,与白侍君合棺而葬。寡人与白侍君之子苏缘,换名为苏北凉,封凉王,赐居长青殿。低位仅于寡人之下,若非触动皇威,任何人不得对其审问用刑。” 他拿起锦盒中的玉玺,粘着皇帝胸口溢出的血,盖在圣旨的右下方。 临走时从皇帝衣服里取出那块心头肉,直接去往膳房的方向。 皇帝自尽而亡,宫里一片兵荒马乱。根本没人注意到所有皇子的膳食中都多了一块酥肉,还有冷宫里一个老嬷嬷养的癞皮狗不见了。 自那之后,他离开皇宫入住凉王府,宫里从此少了一位胆小纯真的七皇子,多了一位阴狠毒辣的凉王。 每次朝堂之上只要有他出现,群臣惶恐,鸦雀无声。无数忠良都死于他的刁难迫害,他的名字和封号也开始在民间恶名远扬。 别人只知道他脾性狠戾,喜怒无常,常年于马为伴,从不食肉,却没人知道他也曾天真善良,也曾渴望过被爱与光芒。 每次入宫路过西宫那面墙时,他都会驻足片刻,望着墙头上那片湛蓝的天,怔怔出神。 白君说只要爬上这堵墙,他们就能离开这,可是等他终于爬上了,他俩却一个都没能走出这座宫殿。 到底要在这堵墙里待到何时?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永远。如果真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就是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也要爬出这堵墙。 白君说过,只要有力量,这世上就再没人能够困住他,他苏北凉的命这辈子只能属于自己。 第37章 最后视线定格在墙外那片湛蓝的天上,视角由仰望一点点转为鸟瞰。随着视野渐渐开阔,偌大的皇城也变成了一个渺小的黑点,原来困住凉王的皇城在万里河山中也不过是方寸之间。 看着慢慢暗下的屏幕,苏北凉不禁叹了口气。 自凉王摄政,死于他迫害下的朝臣不计其数,凡是稍有违抗者,必定躲不过严刑拷问,不畏王权冒死觐见者,更是逃不过满门抄斩。 尤其是他辅佐苏缱即位的第一年,打着肃清朝政的名头,将一干清正廉明的忠贤之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打压致死,甚至株连三代,所有男丁受腐刑贬作奴籍,所有女眷下放军营充作军妓,其中最小的孩子甚至还不满七月。 人人都怨他恨他,却不知他也曾有过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到底应了那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他放下屠刀,当初又有谁放过了他?而被他残害的那些朝臣的后代,会不会又变成下一个凉王…… 【系统:恭喜宿主!血色记事簿隐藏任务完成!剧情碎片1!剧情完整度75%!积分奖励100!死亡值-35!请您再接再厉!】 一下子降低了那么多死亡值,本应是好事,可是苏北凉却笑不起来。他将翻到最后一页的记事簿合上,想了许久,最终又塞回狗肚子里。看了眼棺材里已经融化开的尸体,将那只狗又扔了回去,合上棺盖。 【系统:您怎么了?】 苏北凉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有些茫然:“怪不得凉王从不食肉,刀不离身,马不离侧。还有仅靠双臂爬上宫墙,也跟之后凉王拖着残躯坠墙而死的结局对上了。这些隐藏剧情都是系统编出来的?” 如果都是系统编的,他不得不感叹,这个逻辑修补的确实□□无缝,这样回头一看,他之前写的剧情就变得十分莫名其妙。 确实好多关于凉王的谜团都没有解开,好像他的出现,只是一个为了衬托男主强大的工具人。 【系统:如果我说是这个世界自己衍生出的呢?】 苏北凉有些诧异:“……衍生?这个世界不是由系统控制的吗?它也有自己的意识?” 【系统:说不定呢,万物皆有灵,就算这一切只是虚幻的数据,说不定也会出现一个意外。】 苏北凉:“……不是,你怎么突然正常了?” 【系统:不喜欢?】 苏北凉:“没,就是有点不适应。对了,我还有个疑惑,凉王的生母为什么是个男人?他真是凉王生母?可男人之间要怎么生孩子?” 【系统: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在该部分隐藏剧情中,只不过您未能在规定时间内找到相关线索,所以剧情完成度只有75%,问题的答案就在剩余的25%中,很遗憾,剩余隐藏任务将永久封存。】 …… 帝陵的另一边 暗卫在前面,张开手臂像是一只护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挡在苏缱前面。 原本还能健步如飞的苏缱,被这么一坨庞然大物挡在身前,快走几步就要被迫停一下,不知不觉速度就被拖慢下来,看着前面渐渐暗下的灯火,不耐的呵斥道:“要走就快点,不走就让开!” 暗卫想躲又不敢躲,转身望着苏缱有些为难道:“可是主公,前面就是第十二道门了,之前的机关都那么凶险,最后一个压轴的肯定更厉害!属下是怕你出什么意外啊!” 苏缱直接推开他,径自走向前去,扔下一句:“最后一道门里没机关。” 等二人逼近第十二道门前的最后一段墓道时,苏缱忽然感觉身后袭来一阵凉风,嗖嗖的脚步声擦着地面飞速而来。 苏缱眉间一蹙,反手捏住朝后颈刺来的匕首,看着暗卫那双瞪大的眼中满是血丝,鼻孔中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毕露。 如果不说前世对此人知根知底,苏缱恐怕早就一拳打过去,让暗卫摔个人仰马翻。 他抓着暗卫的衣领,用力抵在一侧的墓壁上,低声吼道:“你给我清醒点!看清楚我是谁!” 然而此刻的暗卫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境里,他被苏缱死死按住双手,就企图用脚踢踹,看得出他已经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之中,动作凌乱,毫无章法,比起进攻更像是在自卫。 苏缱被他的进攻扰的烦不胜烦,最后索性一掌拍晕了对方,把暗卫的笨重的身体扔在墓道一边。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起狂来? 他在墓道里随处一看,发现脚下有一颗绿色的圆珠,捡起来仔细一瞧,居然是一颗眼珠,葡萄粒大小,扁而宽,上面绘着一层绿色彩漆。 苏缱望着指尖残留的颜料,想起前世在第十二道门后遇到的场景。 第十二道中确实没有机关。除了先皇的棺椁,只有一尊七尺余高的鬼面雕像。 他拿着眼珠朝前走去,看到了摔碎在墓道中的陶土雕像,破碎的头颅中,一块血色玉石显露出来,苏缱俯下身捡起玉石,拂掉上面残留的土灰,看到玉石下雕刻的龙纹,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原来鬼玺真的能蛊惑人心让人看到心中最畏惧的东西。 只可惜,他无所畏惧。 苏缱拿着鬼玺走到第十二道门前,里面的呼吸声已然消失,看样子苏北凉已经离开了。他索性直接推开墓门,走进墓室内探查一番,只见所有脚印都集中在了棺椁周围。 他走到棺椁前,直接推开棺盖,先皇融化的尸体和狗叠放在一起,**的狗毛被那身金丝遍布的龙袍一衬,显得格外滑稽。 前世他也打开过这口棺材,但是并没看到过冰块融化后的样子。 先皇与狗? 苏缱看着不由得笑出声,苏北凉把自己生母的尸身替换成狗,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狗腹部有些微微敞开的红肉,忽然神情一滞,伸手将棺材里的死狗拖了出来,翻起一看,果然肚皮上有被缝合的痕迹,上面的线被一根根挑断,露出里面暗黄色的纸包,边角的部分被融化的冰水浸湿了一片。 苏缱直接将里面的牛皮纸包拿了出来,展开后发现了里面的记事簿,翻开第一页看到了一只血淋林的小手印。 * 苏北凉从墓道里爬出来,准备骑马原路返回,看山上这日头上升的高度,估计已经快到中午了,加快点速度,说不定还能赶上小太子的颁奖仪式。 结果苏北凉在记忆里拴马的地方找了一圈,除了一棵被勒断的小杨树外一无所获,他捡起地上掉落的缰绳,不禁疑惑道:“这小畜生还有这么大力气?” 这可怎么办?马跑了,难不成他要徒步走回去? 先不说他要走多久,等走到主峰上肯定会被周围人问,殿下您的马呢? 到时他要怎么回答?我打着打着猎,一只猎物没打着,还把马给打丢了?这不纯属扯淡么。 愁人。 苏北凉举着小树枝正在林子里找马,就听到前方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吓得他低呼一声,手里的小树枝都挫成了两段。 很快他就发觉这声音有些不对,一般情况下老虎无论是捕猎还是打架也不至于叫这么大声吧?怎么说也是百兽之王,还用得着用声音恐吓对方吗? 除非它遇到了比自己更厉害的东西,在森林里比老虎更厉害的,只能是猎人。 苏北凉壮着胆子,朝着方才虎啸传来的方向小心探过,刚走了三两步,就听前方响起一阵急促的拉弓声,那紧绷的弦随着弯弓频频颤动,伴着林间微风,发出阵阵嗡鸣。像是急不可待的催促着利箭射穿野兽的头颅。 真的有猎人! 苏北凉赶紧出声道:“箭下留情!” 平王看到从树林里徒步走来的凉王也是一阵吃惊,放下手中的弓箭,骑着马走到苏北凉面前,来回巡视一圈不解道:“七哥你怎么一个人?你那匹骡子呢?” “……胡说八道,什么骡子,我那是马!” 就算个头小了点也不至于看成骡子吧! 苏北凉有些郁闷的摘了摘身上沾的草叶,拉着平王的胳膊就要坐到马上去,结果他的手刚抓在对方腰侧,平王就像触电似的,表情一变,赶紧制止住他。 “七哥这可使不得!”他红着脸拉开苏北凉的手,拉着缰绳转了半圈,将马头对准苏北凉的方向,意思明显是不想让苏北凉上自己的马。 苏北凉看着平王一脸羞涩的表情,无语的站在原地:“我方才下马解手,马挣脱缰绳在林间跑丢了,总不能让我徒步回去吧?” “什么?!七哥,你,你怎能在林间解手!” 平王更是脸色胀红,欲言又止的看着苏北凉,好像听到了什么非礼勿听的事情。 苏北凉简直无言以对:“你这话说的,狩猎一天,我总不能憋着一直等到回王府再方便吧?还是说你从来时到现在都没解过手?” 刚才在山上打招呼时他还没发现,这小平王还挺容易害羞的,不就是在山里解个手么,也没当着他的面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趁平王不注意,苏北凉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翻身坐上马背,催促道:“比赛时间马上到了,完事就赶紧拖着这头虎回去。” 说着直接伸手穿过平王的手臂,拉起缰绳,朝早已咽气的老虎疾驰而去。 而被苏北凉“抱在”怀里的平王,仿佛第一次骑马的孩子似的僵在马上一动不动,小心翼翼暼着苏北凉近在咫尺的侧脸,绯红瞬间爬上了耳背。 第38章 平王虽是众多兄弟中年岁最小的一个,却人高马大,四肢虬劲有力,看着比任何一位王爷都魁梧,尤其是跟修长纤细的苏北凉坐在一起,身材差距更是显而易见。 苏北凉急着赶回春猎赛场,一会苏缱领奖,自己这个监护人要是不在身边小太子得多失望啊。之前还可怜兮兮的跟他说,根本就没人希望他能做好,自己要是再缺席,估计苏缱连奖都没底气领了。 不过高大的平王坐在前面,马上本就狭窄的空间显得更加逼仄,他这缰绳拉的也十分不便,后面还连着拖拽老虎的平车,笨重的铁轮一碰到路上的石头,就撞得当啷一声,连带着整匹马都摇晃起来。就算鞭子抽的再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北凉屈指抹掉额角的热汗,又将鞭子塞回平王手中:“你比我高太多,要看前面我还得歪着身子,还是你赶马吧。” 递交鞭子时,指尖相碰,平王又开始脸红起来。握紧马鞭,小声喃喃道:“七哥,你今天真有些奇怪。” 苏北凉仔细看着前面的路,又要分心留意后面的平车,听到平王的质疑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道:“我看奇怪的是你,平时说话也不这样,怎么今日搭一下你的马都扭扭捏捏?比见了你的平王妃都羞涩。” “我才没有!”像是掩饰心中的尴尬,平王一鞭子狠抽下去,身下的黑马扬起前蹄一声嘶鸣,朝着前方的密林开始乱跑乱撞。 坐在平王身后的苏北凉猝不及防一个趔摇晃,差点从马背上翻折下去,回过神后赶紧从平王手中夺过缰绳,绕过手腕几圈,死死向后扽勒住马颈。 好在后面有平车跟老虎坠着,马发疯的跑了几圈就气喘吁吁的停在原地,苏北凉也累得快要奄奄一息。 将缰绳扔到平王手里,不住怒喝道:“你干嘛那么用力抽它!” 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够快,这会儿他都不知道要挂在哪棵树上了。 平王垂着眼有些愧疚,但视线一对上苏北凉的脸,就立刻低下头,两片薄唇张张合合嗫嚅半天,愣是一句话也讲不出。 如果苏北凉是个姑娘恐怕都要误会了,这反应简直跟情窦初开的小伙子遇到心上人的反应一模一样。 苏北凉有点方。 难道又是他不知道的新设定?平王对凉王还存有这种心思? 在原著中这两人之间基本没什么交集,充其量也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过几次过家家。后来凉王辅佐苏缱执政,平王直接交付兵权,去了自己的封地躲清静,后来那几年皇城的风云变幻,基本都未能波及到他。 所以说这二者几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现在见了他又是脸红又是磕巴,这是闹哪样? 就算凉王皮相再美,那也是你名义上的七哥好吗?恋兄情结真的要不得! 只见平王那张线条冷硬的刚毅面孔,望着他渐渐染上了一层浅薄的桃花色,苏北凉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有些承受不住。不动声色的往后挪挪屁股,很快从马背移到了马屁股上。 平王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赶紧挪开视线,假装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缰绳上。 马蹄的颠簸声在林间响起,平王才徐徐开口:“七哥,虽然你平时都不跟我攀谈,但在咱们这些兄弟中,我却觉得你同我是最合得来的。” 苏北凉一脸菜色:“……” 你跟凉王合得来?这何以见得啊? 说到这平王有些腼腆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从小我耳朵就比一般人要大很多,每次跟跑得稍快些,两只耳朵就跟着呼扇起来,像两把蒲扇似的,其他哥哥都嘲笑我是猪妖,只有你从不笑我。” 坐在马屁股上的苏北凉听到平王的话微微一愣,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看着平王那对确实比普通人稍大了些的招风耳,心中既无奈又好笑。 凉王从不笑你,不是因为他不想笑,而是他从小受白君的影响,不喜形于色,所以即使觉得好笑也不会流露在脸上,若平王知道,每次凉王跟生母提起他时,都说是小猪弟弟,恐怕他对自己的好感度就会顷刻间变成负数吧。 平王赶着马,半天也没听到身后的苏北凉有任何声响,还以为是自己的剖白不够推心置腹。 又继续道:“小时候我最爱跟七哥玩了,不过后来你母妃病逝,就很少看到你跟兄弟们一起玩耍,我去了几次西宫也没见到你,再后来你就封王搬出皇宫去了凉王府,我一年到头更是极少见你。” 听着平王明显委屈的语气,苏北凉有些不解::“这有何难?你想见我直接去凉王府不就得了,反正我一年到头都很少出门。” “真的?!”平王语气激动,简直喜出望外。 前几年皇宫设宴,自己曾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几次,结果都被对方漠然回避,虽然平王脸皮是厚了些,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经不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终究还是跟自己最喜欢的七哥疏远了。 没想到今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上山时同苏北凉打了个招呼,对方居然回应了他! 这让他多少燃起了一丝希冀,在打猎时偷偷跟上苏北凉的方向,想再制造一次偶遇,不过可惜,刚上山就被他给跟丢了,他只能就近寻找猎物,希望能再次等到苏北凉出现。 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七哥居然就在附近! 而且现在就坐在自己的马上…… 苏北凉看着喜不自胜的平王,夸张的反应,完全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相比于他,苏缱倒显得成熟多了。 眼看马上要到达对面的主峰,平王忽然留意到:“七哥,你在山上待了半天,怎么一头猎物也没打?” 苏北凉嗤笑一声:“何止是没打到猎物,连马都被我弄丢了。无所谓了,反正此行也没想讨什么名头,不过是陪着孩子来玩玩罢了。” 听着苏北凉最后一句语调微微上扬,明显有些得意的成分,平王有些不解的甩了一下马鞭。 “陪孩子玩玩?我听七哥这语气,怎么有种等着苏缱夺魁的意思?” 苏北凉双眼含笑,面不改色:“我要说就是如此呢。” “……”平王拉着缰绳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等二人登上奇石山的主峰上,已经有不少人都在营帐前面的空地上摆好了自己打到的猎物,本以为平王这头老虎已经够引人注目了,没想到还有人猎到黑熊。而且还是一只大的带着一只小的。 看着那两只紧紧抱作一团的母子熊,苏北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两只熊的脚掌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外伤,毛皮外翻,深可见骨。肯定是被布置在林中的兽夹所伤,无法挣脱,才被碰巧路过的狩猎者乱箭射杀,看着后背的数十根箭羽,射得毫无章法,估计此人的箭法也是烂得无药可救。 苏北凉忍不住朝旁边的人问了一嘴:“这两头熊是谁射的?” 被问的大臣一脸受宠若惊:“回凉王殿下,这两头熊乃是二皇子殿下射杀的猎物。” 苏北凉只感觉气的脑仁疼,二皇子?!这么大两头熊,估计他一个人拖都拖不回来,作弊做的要不要再明显点?! 环顾四周,见苏缱还没有回来的迹象,苏北凉顿时有点心焦。平王猎了只老虎,二皇子作弊弄来两头熊,苏缱得猎个什么回来才能一举夺冠啊? 平王从营帐中取出一壶水递给苏北凉,被他婉拒了,见苏北凉的目光一直望着猎场入口的方向,平王忍不住撇了嘴:“苏缱那么大人了,我十五岁时都能单闯狼窝,徒手杀狼,何况他手里有锋利的弓箭,又骑着战马,还用得着七哥像照顾孩子似的一眨不眨的盯着。” 苏北凉望着猎场,急促不安的揉搓着十指,听到平王酸溜溜的语气,抽空瞥了一眼他:“这话说的,你这虎背熊腰的,苏缱那细胳膊细腿的能跟你比么?再说你一个做叔叔的,侄子在野兽遍布的密林里迟迟不归,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你还有没有点血肉亲情了?” 莫名被训斥一顿的平王顿时委屈起来,他虎背熊腰?他倒是也想长得像苏缱那么身姿纤细明艳动人,关键是他母妃也没把他生成那样啊! 这怪他吗?能怪他吗! 委屈,想哭。 被七哥嫌弃虎背熊腰了。 眼看着天边的日头渐渐落至山下,余晖被火烧云灼成了一片绮丽的晚霞。号角声在猎场前方已然吹响,所有参赛的猎者都站在营帐前的空地上,与自己带回的猎物站成一排。 清点人数,只有两人未归。 一个是迟迟不归的苏缱,另一个就是带回两头黑熊后又跑进猎场中玩耍的二皇子。 刚才苏北凉一直在跟侍卫说苏缱迟迟未归,却没见他派一人前去寻找,这会一听说二皇子也不见了,立刻派兵点人,整装待发要去密林中展开搜寻。苏北凉也跟平王借了匹马,打算一起进去找人。 就在这时,前方的密林忽然传来马蹄的嗒嗒声,众目睽睽下,苏缱坐在马上,用绳子拖着地上的二皇子走到众人面前。 看着营帐中大惊失色的皇帝皇后,苏缱手腕一转,把绳子上拴的二皇子扔到了那两头黑熊的尸体前。 眼眸弯弯,嘴角噙着诡异的笑:“我看了一下,这里最大的猎物应该就是那两头黑熊了,那我猎到了杀死黑熊的人,是不是我就算这里最厉害的?” 第39章 苏缱扯着拴在二皇子右腿上的麻绳,从堆放猎物的空地上,把后者一路拖拽至营帐前。他轻抚着白夜后颈的雪白鬃毛,策马狂奔,所过之处激起一片眩目的沙尘,猎场围观的众人挡住面部纷纷避让,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站在帐外的皇帝皇后望着随着马蹄声不断在地面拖行的二皇子,眼中尽是骇然之色。 尤其是皇帝,指着苏缱怒火攻心,刚开口就大咳不止:“你,你这逆子!咳咳咳……来人快拦住太子,把二皇子救下来!” 侍卫们一哄而上,企图围住苏缱,不料苏缱扬手就将麻绳甩了起来,绳子那端可还拴着二皇子,一个十五岁身体健壮的少年,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的甩到半空中。 被抛向空中的二皇子,吓得大哭不止,四肢乱蹬,没几个来回就湿了裤子。 侍卫们也怕伤及二皇子,权衡之下只能放下手中锋利的武器,改用身躯阻拦。慌乱中很快就被苏缱挤出一条小路,拖着二皇子到了皇帝面前。 站在一旁的苏北凉望见地上快要奄奄一息的二皇子也是一脸惊魂未定,惊诧的看向苏缱时,对方也在人群中一眼盯住了他的方向。灼灼的目光,让他没来由的一阵惶恐。 不得不说,这个发展还真是始料未及。 虽说苏缱平时对这个便宜弟弟就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把人用麻绳拴住,像畜牲似的在地上拖行那么远吧? 何况猎场上这么多文武百官看着,还有人家二皇子的亲爹亲妈,就算知道可能是二皇子嘴臭手贱先挑衅的他,可众目睽睽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所有人都看到你拖着二皇子在马上跑,可没人看到二皇子欺负你啊! 而且以苏缱之前纨绔子弟的名声,就算他极力澄清,估计在场也没几个人能相信。尤其是皇帝。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苏北凉只觉得压力山大,要是只有他站在苏缱这边,待会岂不是要力挽狂澜? 关键挽的还不是别人,那是皇帝皇后啊! 他自认为没那个勇气和胆量。 可如果他选择沉默,那苏缱今日定然免不了受罚,以后回王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场面多尴尬? 何况系统发布的任务多数都跟太子有关,若是他一直默不作声,估计这份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就这么断了。为了以后做打算,今天就算打肿脸他也得充一回胖子。 皇帝气得呵斥苏缱,命令他把二皇子放下来。苏缱也算听话,闻言立刻把手里的麻绳掷了出去,一条三指粗的麻绳凌空而下,落在地面就是啪一声闷响,把山间的黑土直接抽出一道三寸左右的凹痕。 周围卷起的沙土,在皇帝的靴面上蒙了厚厚一层,一瞬间,比起恼恼怒,皇帝心中更多是震惊。 他没想到在众多皇子中最烂泥扶不上墙的苏缱居然也有这样一面。 书院武院的文试武考,苏缱回回都是倒数第一,十二岁连三字经都不会默背。他表面震怒,内心却着实松了口气。甚至还暗暗希望他再无药可救一点。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当初所蒙受的羞辱得以减轻。 可是现在,他看着麻绳下沦陷的凹痕,心中那份不安又开始蠢蠢欲动,仿佛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刚才忐忑半天的皇后,早就按耐不住跑了过去,扶起已经昏厥的二皇子搂在怀里。 今早还是一身崭新的骑马装,肩膀处镶着金光粼粼的护甲,在院子骑着战马威风凛凛的说要给母后射大黑熊看,现在就软泥似的躺在地上,白嫩的小脸上全是横七竖八的伤口,虽然没见着多少血,可那满脸微微泛红的伤口,瞧着还是十分骇人。尤其是在亲生母亲眼里,平时就算稍有磕碰都心疼的不得了,何况今日还被人拴在马上一路拖行。 皇后抱着二皇子,眼含泪光,即使此刻她心中悲愤交加,一国之母的身份也不允许她在众人面前做出有**份的举动。 她仰头望着还在马上的苏缱,一身华丽的凤尾裙迤逦满地,唯美的妆容下尽是悲戚之色,那一刻庄重与卑微的反差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见此一幕,苏北凉只感觉一阵心凉,身为母亲的皇后在地上半跪,作为儿臣的苏缱还堂而皇之的坐在马上。 就算不是生母也有点太不尊重了? “缱儿,虽然我不是你生母,可我也一直将你视为己出,平时有什么好东西我连瑞儿都顾不上就要先给你留一份。你偏爱凉王,不愿回宫与我同住,我也默许了,每逢节日都带着瑞儿去凉王府看你。我知道你怪我抢了先皇后的位置,怨我恨我,这都无妨,你若是有什么怨气尽管朝母后身上撒!可瑞儿是你的至亲手足,就算你不把他当弟弟看也不必如此伤害啊!” 苏缱看着跪在马下一脸悲恸的皇后,貌似不解的俯下身,将头凑到她面前:“母后怎么哭了?方才我同二皇弟在林间相遇,他骑着马左右堵截就是不肯让路,非要我陪他玩游戏。儿臣十分疲惫,本想早点回到营帐中休息,可二皇弟说,他方才在猎场猎到了两头黑熊,若是我能赢他,就将那两头熊和今年春猎的魁首一并让给我,儿臣听后十分心动,这才同意陪他玩耍。” 他这番话说的不疾不徐,声音轻快愉悦,配着少年独有的天真烂漫,看上去还真让人以为两个孩子间就是做游戏这么简单。 皇后也是怔了一瞬,望着苏缱无辜的眼神,暗暗握紧了袖中的手指。 “游戏?真的是游戏吗?”皇后苦笑一声,小心翼翼的轻抚着二皇子脸侧的伤口,垂下头默不作声。 皇帝走过来,看着满脸伤痕的二皇子,立刻命人将苏缱拖下马。 看着迅速逼近的人群,苏缱扯着缰绳退后两步,右臂就被一只手抓住了,他刚想挣脱,转头就对上了苏北凉的目光。 “皇叔?” 皇帝一声令下,差不多整个狩猎场的侍卫都围了过来,这哪像是要收拾熊孩子,简直跟对待行刺的刺客差不多了。 被这么多把刀指着,苏缱下了马,还傻愣愣的望着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在逼近。苏北凉只感觉离他最近的刀尖都要抵到后脑勺了。 压力山大,真的压力山大! 他只能故作淡定,低声问苏缱:“既然只是玩个游戏,你怎么把瑞言拴起来拖在地上?” 当时被侍卫用刀剑围着,两人站得很近,面面相对,彼此的表情只有对方能看到。 苏北凉一脸漠然,眼睛却在疯狂给苏缱使眼色,警告他不许乱说话。 然而这熊孩子,能听话就鬼了。 苏缱梗着脖子,一脸无所畏惧:“是二皇弟说输者就要像狗一样套上麻绳在地上爬,后来我赢了,按照规则他就该在地上爬,这段麻绳还是他自己拿来的,不过后来听到号角声,我怕大家等不急就加快了速度,可惜二皇弟在后面追不上白隙,这才变成这样。” 事情跟苏北凉预测的差不多,果然是二皇子先挑衅的,可是把人拴着绳子在地上拖,这也有点太不人道了。 刚才苏缱甩着绳子把二皇子当成空竹一样在空中抡来抡去,吓得他差点心脏骤停,就算再讨厌二皇子,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 最关键是现在皇帝皇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苏北凉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去看还在皇后怀里躺着的二皇子,以前只是隔着老远随意一瞥,这次可算是近距离观察了。 那小胳膊粗实的,跟莲藕成精了似的,是苏缱的两倍有余,此刻倒在皇后臂弯里,双下颏都被挤压出来,而且身上都有铠甲护着,除了脸跟手背上刮破点皮,也没瞧见哪里有重伤。 苏北凉冷声呵退围在周围的侍卫,拉着苏缱走到皇后面前,轻轻唤了声:“瑞言?” 一直沉睡不醒的二皇子,眼皮下的眼珠立刻转了转。 苏北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谁都叫不醒装睡的人。要是二皇子自己不想起来,恐怕就是敲锣打鼓也别想吵醒他。 不过他不醒,这件事好像就成了苏缱一个人的错,昏无对症啊。 苏缱站在后头轻笑一声,随手在地上拔了根狗尾草,拉开苏北凉,走到的二皇子面前,在对方颈下轻轻刮蹭两下。刚才还“重伤昏迷”的二皇子立刻就哈哈大笑的坐起来。 “哈哈!不行……痒死我了,太痒了,啊哈哈哈……” 看着活蹦乱跳的二皇子,皇帝皇后的脸色都十分难看,苏北凉终于松了口气。 “既然瑞言没事就好,应该只是孩子间的游戏,不过缱儿确实过火了,回去一定让他去皇后殿里登门道歉。” 皇后脸色青白,明显不悦:“登门道歉?凉王殿下真是说的轻巧,我儿伤成这样岂是一句道歉就能敷衍了事的。也难怪缱儿这些年变成了这副模样,有凉王教导,就算天之骄子也要被养得獐头鼠目。” 苏北凉缄默片刻:“那依皇后之见,此事应该如何?” 皇后轻笑一声:“既然凉王管教无方,那就将缱儿送回凤阳宫,从今以后由我亲自教导。” 第40章 皇后此言一出,场面一片鸦雀无声。 当初凉王将太子带回皇城,皇后以旧疾复发为由,足足在凤阳宫躲了七日,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自己一出面就被苏缱赖上。直到皇帝将苏缱托付给凉王抚养,宣旨入住凉王府,她这才敢“大病初愈”,装模作样的带着几样礼物去苏缱面前展示母爱。 苏缱功课一塌糊涂时她没想起来,把太傅幼子打断腿时也没想起来,直到苏缱用麻绳拴着她亲儿子在地上拖,这才想起来说苏北凉管教无方,要带回凤阳宫亲自教导,不觉得太晚了点吗? 而且宫里还有裴拉尔那只恶狼虎视眈眈的盯着,每次看见苏缱都恨不得扑过来将其吞之入腹,皇后这个时候要把苏缱带回宫里,目的简直昭然若揭。 看来这次皇后是真打算撕破脸皮了。 不过也是,其实从他让苏缱骑着白隙来春猎赛时,他们之间的协定就已经毁了。 虽然凉王抱有的目的与皇后不同,可是在养废苏缱这件事上,两人的利害关系却是一至的,现在苏北凉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皇后的计划,那皇后也就没必要再顾及他的颜面。 两人面面相对,无声的战火仿佛一触即发。 凉王常年凶名在外,一般人根本不敢主动挑衅,可皇后怎么说也是后宫之主,何况她还顶着受害者的身份。此刻她揽着二皇子的肩,与皇帝站在同一侧,一家三口共同望向对面的苏缱,一瞬间泾渭分明,不到一尺宽的空隙仿佛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多荒诞的一幕,可就切切实实发生在眼前。 苏北凉也伸手揽住了苏缱的肩膀,声音低沉,满面漠然:“若皇后觉得是本王管教无方才想接苏缱回凤阳宫,本王倒觉得大可不必。苏缱生性顽劣,书院那么多太傅太师都束手无策,何况皇后性情温和至此,有道是慈母多败儿”说到这,苏北凉意有所指的瞥向二皇子的方向,“教导苏缱的事还是让本王替皇后代劳吧。” “你!” 皇后睨着苏北凉,气得肩膀微颤,最后只能眼含泪光的求助一旁的丈夫。 皇帝也是被苏北凉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愣,平日里凉王虽暴虐专横行事乖张,可对待他这个兄长还算是谦和有礼。平日里即使对苏缱放纵无度,但只要他一发话,苏北凉从不敢阳奉阴违。 现在他居然当着满猎场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出言顶撞皇后,态度蛮横,简直就要无法无天了!今日若是随了他的意,大事化小,饶恕苏缱,以后自己这个皇帝在朝臣面前要如何自处? 皇帝强忍着胸口的憋闷,对苏北凉厉声道:“朕看七弟今日是太阳晒多了脑子有些不清醒!苏缱是朕的长子,不是你的长子!该如何管教,好像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当初父皇留下遗诏,叫苏家众兄弟都要善待于你,但前提是你要懂得天地纲常,君是君,臣是臣,朕还活着一天就轮不到你说话!” 自从皇帝得了肺疾,久咳不愈,太医院一连试了三百多种草药,甚至连民间稍有些名气的江湖郎中都死马当成活马医给请回宫来,却还是迟迟不见好转。反而近些年咳喘的越发厉害,每日都要靠一碗参汤吊命。 从古至今,所有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惜命。 所以在皇帝面前绝对提不得死字。可是现在,皇帝居然亲口说出“还活一天”这种不吉利的丧气话,看来是真被苏北凉气得不轻。 看围在苏北凉身侧的侍卫拿着刀剑又开始蠢蠢欲动,一旁的平王终于按耐不住冲了上去。 平王人高马大,朝着侍卫们横冲直撞,孔武有力的身躯就像一座摇晃的山丘,很快就把围在苏北凉身侧的侍卫给挤到一边。 “皇兄!七哥也是护侄心切,再说苏缱也是皇兄您的亲生骨肉,孩童顽劣,稍加惩戒便是,皇兄开口就让这么多人手持刀剑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阵仗别说七哥,就连臣弟我都看不下去了!” 皇帝没想到一向不问世事的平王居然会站出来帮苏北凉说话,瞪大的眼中满是血丝,伸出手指在平王和苏北凉之间来回游移,连说了三声好,旋即大咳不止,指尖喷溅的满是星星点点的腥红血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场面一度失控,皇后也顾不上刁难苏北凉,赶紧扶着皇帝朝营帐中走,传召随行太医速速进帐诊治。 一场热热闹闹的春猎,就这么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苏北凉搭着平王的马车,整个人还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直到屁股挨在坐垫时,思维运转才恢复正常。 这件事肯定不会轻易结束,从今以后,他算是彻彻底底跟皇帝皇后站在对立面上了,就算这次侥幸逃脱,估计凉王府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平日子。 不得不说,这次可真算是兵行险招。 按照穿书的一般套路来讲,抱紧男主大腿肯定是没错的,跟着龙傲天的光环走,肯定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险象环生。 可关键男主现在还在成长期,从废材到龙傲天,怎么也得有一段逆袭的过渡。 现在他就要充当男主的临时保护伞,遮风挡雨,保护这棵小幼苗茁壮成长,只是这次的自然灾害貌似太大了些,弄不好他这把小破伞都得被大风卷走了。 苏缱坐在苏北凉身侧,突然伸手捏住了面前尖尖的下颌,把他的脸转向自己的方向。 苏北凉正心烦意乱呢,没空跟他玩闹,随手拍了苏缱手背一巴掌,让他规矩点。结果对方非但没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将脸凑得跟近了。 刹那间四目相对,呼出的热气扑在彼此脸上,坐在对面的平王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宽厚的手掌紧握成拳,猛然砸在了车壁上,“苏缱你把手给我放下!我看你是没大没小惯了,一点礼数不懂,刚才就该同意让皇后把你带到凤阳宫去教习一番!” 苏北凉也觉得有点尴尬,平日在王府里黏糊就算了,在别的皇叔面前也这么没骨头似的赖在他身上,实在不成体统。按着苏缱肩膀就要把人推到一边。 也不知道这小崽子今日是抽的什么风,突然一把抓住苏北凉的手,跟自己的手叠在一起,贴在了他的胸口上:“皇叔你恨我吗?” 苏北愣了片刻,伸出另一只手贴了贴对方的额头,确实不烫。 不烫怎么还竟说胡话? 苏缱凝视着他,纹丝不动,两人保持这么一个奇怪的姿势僵持着,气氛十分怪异。 原本想要发火的平王,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弄得一脸茫然,一时间竟忘了呵斥苏缱远离自己的七哥。 直到苏北凉僵硬的转了转头,有些迷茫道:“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缱极有耐心的捧着他的头,让他离自己更近点,这次可真是近到不能再近了,苏北凉感觉只要自己稍稍一动,就能跟对方亲到一块。 苏缱按了按他的心口,近乎一字一顿:“皇叔,你心里恨我吗?” 听到苏缱再次发问,苏北凉还是难以理解。突然问自己恨他吗?这不是莫名其妙么。 难道是因为刚才在猎场上,自己因为袒护他被皇帝皇后责难,他觉得内疚了? 不会吧,以前自己也为他背过不少锅,哪次也没见他有点一丁点的愧疚。 为了让小太子放宽心,苏北凉硬着头皮道:“今日是二皇子先挑衅于你,虽然你的做法实在有些偏激,可二皇子也没受什么重伤,再说狩猎场上受伤也在所难免,等过几日你父皇气消自然就好了。我们兄弟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苏缱眼睫低垂,在苏北凉说话时,视线一直都未曾离开那两片薄薄的唇瓣。 以前每次看此人时,他都满心怨怒,从未仔细的打量过对方。今日才发现这人生的确实好看,尤其是这两瓣唇,张张合合间露出两排小巧玲珑的贝齿,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沿着轮廓一点点的摩挲把玩。 “皇叔真是狡猾,每次都会装糊涂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 苏北凉感觉自己的下唇被苏缱的指腹轻轻按压,来回摩擦,下唇上的皮肉都有些刺痛火辣。 看着苏缱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苏北凉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被撩的错觉。 男主撩他? 自作多情了吧。 不等他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苏缱就松开他,双臂一松倒在了苏北凉的大腿上,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困倦的眯起眼:“我真的好累,就让我这么睡一下吧。” 说罢也不等苏北凉回应,很快合上眼呼吸深沉的睡了过去。 旁边惊愕已久的平王也小心翼翼凑了过来,视线在苏北凉和苏缱之间徘徊许久,忍不住踌躇道:“七哥,你同他是……” 苏北凉打断他:“叔侄。” “哦。” 这声哦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过了一会,平王又往苏北凉身边靠了靠,眼神略带希冀,“七哥,实不相瞒,其实我也累了……” 苏北凉挑起眼皮。 平王看着他,面颊胀红,粗犷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所以,七哥能不能也借我稍微躺一下?” 苏北凉简直不想理这个死兄控,早知道当初就不跟他搭马了,一个两个都有病似的,男人的大腿有什么好躺的! 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甩了一句:“没地方。” 平王不甘心的指着另一条腿,“那不还有一条腿么?” 已经睡熟的苏缱将身子朝上移了移,把另一条腿也压在身下,梦呓似的嗤了声,“现在没地方了。” 第41章 主峰山路崎岖,坐在马车中,一路叮叮咣咣全是碎石滚落的声响。山上春寒料峭,苏北凉担心这一路再冻着苏缱,特意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小太子身上。 殊不知卧在膝头的小崽子根本就没睡,感受到肩上的重量,一股熟悉的冷香窜入鼻息,环在苏北凉腰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苏缱实在想不通,苏北凉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前世他一直以为凉王只是不甘心将帝位拱手让人,才会将他迫害至此,企图取而代之,直到他看到帝陵棺椁中留下的记事簿才终于明白,原来凉王想要的根本不是皇位,而是整个苏氏的遗臭万年。 凉王的恨他可以理解,如果换作是他,对仇人的后代就算不加以迫害,也会心存芥蒂,刻意疏远,可苏北凉现在的表现,别说是对仇人的后代了,说是对待亲子都绰绰有余。 而且这些行为,都是前世所未曾有过的。 双亲之仇,灭国之恨,真能这么容易放下? 苏缱不信,可苏北凉的表现又让他找不出丝毫破绽。 自从去年六月开始苏北凉就变得十分古怪,不止是言谈举止,就连很多生活习惯都被淡忘了。那时他一度怀疑此人也跟自己一样,是从哪飘来的孤魂野鬼,鸠占鹊巢抢了别人的身体。 所以他吩咐暗卫时刻盯着苏北凉,自己也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多次。 奇怪的是虽然他与凉王原来的脾性不符,但每次自己提起只有二人经历过的琐事,他居然都能一一作答,甚至连细节都说的分毫不差。 如果他不是苏北凉,根本不会知道那些事情,可若他是,给人的感觉又与之前截然相反。一个人真的会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吗? 而且那棺椁中的记事簿明显就是苏北凉自己放进去的,这次他前去帝陵,又刻意拆开重看一遍,难道他忘记了自己写过的东西? 总之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就连他到底是不是苏北凉都尚未可知。 有过前世的经历,他已经很难相信周围的人,尤其是那些对他好的,更让他时刻保持着绝对的警惕。越美丽的花越有毒,越温柔的人越可能要了你的命。 如果苏北凉真的再装,那他最好永远装下去。 两世为人,百年孤寂,他在无聊的光阴里好不容易找到一点打发时间的东西,只要苏北凉乖乖听话,他的命就会很长很长。 …… 等马车好不容易颠簸到凉王府,苏北凉感觉两条腿麻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从马车上跳下来的瞬间,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到地上,好在平王及时搭把手扶住了他。 王府里百无聊赖的洛星九,在院子里听到马车声就迫不及待的冲到了府门,苏北凉和苏缱不在王府,这一天可把她憋坏了。 刚要帮着管家打开大门,就听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浑厚有力,仔细一听,居然跟她爹爹年轻时的声音有点像。 只听苏北凉在抱怨:“都让开!我自己有腿,用不着你们架着。” 苏缱似乎有些担心:“可是皇叔,你这腿明显在抖,能行吗?” 苏北凉冷哼一声:“腿抖还不是因为你!” 那道浑厚的男声:“就是!刚才你一直霸占着你皇叔,我想上去都没地方!” 耳朵贴在门板上的洛星九:“……” 我的天!只是出去了一趟,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而且还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皇叔也太厉害了! 本以为苏缱看着那么纤细应该是下面的,没想到啊,果然人不可貌相。 大门打开的时候,洛星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那双瞪大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飞出来。瞧了瞧睡得满面红润的苏缱,内心啧啧,这吃饱喝足的餍足样儿。 再看苏北凉,被压得腿抖腰颤,一脸隐忍之色,一看就是刚才被要狠了。 最后目光定格在平王身上,身高六尺有余,双袖微微撸起,古铜皮肤上全是扎实的筋肉,这体格比起北城那些叔父们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么结实的身板居然还没抢过苏缱那细胳膊细腿,怎么看都有点外强中干。 果然皇叔还是跟苏缱在一起比较好。 洛星九朝苏缱眨了眨眼,立即飞奔过去,挤到平王站的位置上,挽起苏北凉的胳膊嘴甜道:“皇叔你可回来!我在王府都想你了!” 怪不得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被洛星九这么一叫,苏北凉感觉就像在炎热的沙漠中徒步数里,终于找到一片甘甜的清泉一头扎下。 果然可爱的小丫头就是跟这些臭小子不一样。 被挤到一边的平王看着刚到腰际的小团子,微微蹙眉道:“这是?” “这是镇北将军长女,洛星九。” 苏北凉这么一说,平王哦一声立刻想了起来,这不是父皇生前给自己的嫡长孙找的太子妃么,当时镇北将军喜得贵女,他还去北城喝过满月酒,没想到一晃人已经这么大了。 思及,刚才被洛星九挤到一边的不满顿时一扫而空,抬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原来是星九,真是洛家幼女初长成,这么漂亮,跟你那胡子拉碴的老爹一点都不像。” 洛星九拧眉打掉平王的手,明显不喜欢这句对他爹的诋毁,“你连我爹年轻的样子都没见过,你怎知道我跟他不像?” 平王看着洛星九嘟起的小嘴,莞尔一笑,赶紧点头应承:“像,像,你爹年轻时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整个东玄的姑娘都被他迷的要死要活,你跟他真是像极了!” 看着几个人相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洛星九不解的抓了抓头顶别着紫藤花的小发髻,看着三个人,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平王送他和苏缱回府,苏北凉怎么着也得请对方留下吃顿饭,何况今日在狩猎场上,平王还在危急关头帮他说了话,虽说最后把皇帝气个半死,貌似有些适得其反,但怎么说也是一番好意,改尽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王的脸皮还真是比城墙还厚。得寸进尺这个词仿佛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饭吃完了半天,把嘴一抹就坐在椅子上,苏北凉聊的嗓子都干了,对方还在滔滔不绝的东拉西扯。天都黑透了也不说赶紧回家。 苏北凉委婉的提了一句:“夜里更深露重,太晚回去该着凉了,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让平王妃惦念。” 这句话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能听出来,明显是在委婉的劝你离开。 也不知平王是没听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摇头道:“七哥不必挂心,内人前些天回了岳丈家,不出半月应该是回不来的,我看今日确实天凉了些,不如我就在七哥府上叨扰一晚吧。” 苏北凉微微一笑,手里端的茶杯顷刻间沿着指尖碎开一道裂缝。 他现在算是发现了,这苏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到底都是些什么奇葩? 弟弟说要在他家住,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好直接把人轰走吧,苏北凉忍着脑仁疼,让安胜给平王准备了一间客房,没想到却被一口回绝。 “准备客房多麻烦,既然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如此客气了,我直接去七哥寝殿睡一晚就好。” 这善解人意的语气,好像给苏北凉避免了多□□烦似的。 苏北凉看着平王转身朝寝殿大步流星的背影,半张着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就过去了?他可还没答应呢! 没想到过了一会,苏缱也跟着走到寝殿来,他挽着苏北凉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皇叔,我也想跟你一起睡。” 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朝着他眨啊眨,把苏北凉的胳膊抱在怀里,像撸猫一样摩挲了半天,感觉再摸一会整条胳膊都要摩擦起火了。 “我跟七哥今晚有要事相商,小孩子少凑热闹!” 平王从后面抓住苏缱的衣领,想把这个碍事的小崽子丢到一边,没想到粗壮的手臂在那单薄的小肩膀上扯了半天,愣是没拽动分毫。 苏缱挑衅的哼了声,把苏北凉抱得更紧,一副宣示主权的态度,扬起下巴傲娇道:“你那么胖,像座大山似的还非要跟皇叔一起睡,晚上睡觉翻身把皇叔腿压断了怎么办。再说皇叔从来不跟我之外的人睡,是吧皇叔?” 平王看着苏北凉,惊愕的半天都说不出话,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七哥你,你还跟这小崽子睡过?!” 苏北凉:“……” 话虽如此,可你俩说起来咋就这么奇怪呢? 苏北凉看着互不相让的两人,直接推开门撇下一句:“我这床可睡不下三个人,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你俩进去一起睡,我自己再找间屋子。要么我进去睡,你俩给我回各自卧房。” 苏缱和平王站在门外相视一眼,很默契的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直到寝殿大门缓缓关闭,屋子里的灯火由明渐暗,站在殿外的两人才转身走下石阶,脸上带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神情,简直判若两人。 平王率先停下脚步。 “伤害他就这么好玩吗?” 苏缱轻笑一声,走到他面前:“九叔这话说的,怎么带着一股好大的醋味?再说皇叔与我之间的事情,好像跟您无关吧?” 平王凝视着苏缱笑吟吟的面庞,由左到右,由右到左,似乎想看清楚苏缱心里到底装着什么,可惜,他始终都没能看透。 转而嗤了声:“你还真会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脾性既不像皇兄又不像先皇后,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皇兄的亲子。” 苏缱莞尔:“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怀疑。不过我倒觉得自己更像皇叔。” 听到苏缱的话,平王也是微微一愣,震惊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口无遮拦,就算苏缱再讨厌,可当着一个孩子的面说出这种话,实在不是一个长辈该有的作为。 旋即侧头移开视线,“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今天在猎场上你也看到了,你皇叔为了保你,不惜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顶撞皇后。这次虽能侥幸逃脱,可下次就难说了。” 苏缱抱着肩膀,表现的毫不在意:“所以,九叔这是在警告我?” 面对苏缱的不以为然,平王既愤懑又无奈。 “这不是警告,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别为此而后悔。他对你宠溺无度,不代表你就可以拿着他的性命为所欲为。类似今日之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你也好自为之。” 看着平王远去的背影,苏缱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转头望向寝殿的方向。 皎皎月色下,偌大的宫殿显得格外幽寂。就像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再难激起一丝波澜。 后悔。 他会后悔么? 能让他后悔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他不需要苏北凉的感情,也不需要苏北凉的心,他只要一个足够听话的玩具就够了。 第42章 春去秋来,寒过暑往。花开花落,月缺月圆。 一晃两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若不是意识中突然响起那道贱兮兮的声音,苏北凉都快忘却自己还有个穿书者的身份了。 【系统:宿主宿主!俺胡汉三又回来了!】 苏北凉无甚表情的看着眼前这团黑漆漆不断跳跃的东西,活像煤球成精了似的,哼笑一声又闭上眼:“一大早就做噩梦,看来还得再睡一会。” 【系统:俺不是噩梦啊宿主!是俺,俺回来了!您好好看看俺啊!】 被吵的脑壳都要炸了,苏北凉不情不愿的睁开眼:“你要是再不出来,我都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我做的梦了!” 之前隔几天就有系统的任务提醒,苏北凉还能看着死亡值掰着手指头算算回家的日子,这可倒好,一失踪就失踪了整整两年! 期间自己在意识里喊了无数遍也没得到任何回应,甚至连死亡值和积分奖励的任务面板也被关闭了。 人假扮另一个人活久了,常常会有这种错觉,眼前的我和意识中的我,到底哪个才是真实哪个才是虚幻? 要不是之前系统赠送的那颗疑似麦丽素的回魂丹还在,他真要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是凉王。至于什么作家,穿书,任务,系统,都是自己精神错乱臆想出来的。 【系统:这俺也没办法啊,之前系统出现了好多bug,总部强行关闭主体,我们这些小系统也只能被迫进入休眠状态。总部更新配置后各方面都完善了许多,您看我现在都有具体形象了,是不是萌萌哒?】 眼前的小煤球不停的上蹿下跳,移动频率至少在50赫兹以上,苏北凉感觉再盯一会,眼睛就要被晃瞎了。 苏北凉眯着眼:“你快别瞎跳了!” 结果他越说,系统反而蹬鼻子上脸越跳越兴奋。苏北凉伸出手去抓那只可恶的小煤球,却感觉如有实质,好像在现实中真的拍到了什么物体上。 随着啪一声脆响,他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立在面前,自己的手掌也停在另一侧,从这个姿势看上去,就好像两人刚击过掌似的。 苏北凉在意识中喊了两声煤球,依旧是一片寂静,原来刚才听到系统发出的声音,真的是在做梦啊。 侧卧在床边的苏缱没想到苏北凉会突然惊醒,看着还睡眼迷蒙的人,也是愣了一瞬,随即冁然一笑,伸手又跟苏北凉悬在半空的手击了一下,“皇叔早啊。” 眉眼弯弯,未语先笑。 苏北凉放下手掌,眼中尽是黯然。 系统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时间和现实世界时间的流逝速度一不一样,如果是一样的,那自己岂不是已经泡在浴缸里两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 唉,那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大门锁着,你怎么进来的?” 回过神的苏北凉朝寝殿的大门瞥了一眼,上面的青龙锁还在门上好好挂着。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小子经常三更半夜的往他寝殿爬,明明临睡之前做好了层层防卫,结果第二天一睁眼,指定还能在床上看见他。 两年过去了,苏缱的身高早就超过了他,五官轮廓也褪去青涩,越发立体深邃,风华正茂,眉眼之间已经能依稀看出未来龙傲天的影子。只是这不着调的性子一点也未见收敛,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苏北凉面色微冷的瞥他一眼,撑起上身就要坐起来。 苏缱赶紧按住他劝阻道:“皇叔,您还是再躺一会为好。” “躺什么躺,你在这嬉皮笑脸的看着,谁还能睡得着?” 说罢推开苏缱的手就坐了起来,没想到就在起身的瞬间,头顶的发丝被什么东西猛然向后拉扯,疼得他嘶一声,眼泪差点掉出来。 转头一看,简直要七窍生烟,这小混蛋居然趁自己睡觉,把他的头发跟床头花柱绑在了一起! 看这头发编的跟麻花似的,九曲十八弯,一大清早没少下功夫啊,生怕他一下就能解开是不是? 苏北凉气得扬手就要揍他,苏缱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嗤笑着连连退后,“我都说让您躺一会,是皇叔自己非要起的,这可怨不得我。” 苏北凉把绑在床头的头发解下来,摸了摸后脑勺,还是有点嘶嘶的疼,下了床看着苏缱指向门外:“不想挨揍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诺,那我告退了皇叔。”苏缱转身就走。 苏北凉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本来只是随意一瞥,目光落到苏缱头上却忽然一滞,赶紧开口叫住他:“你别我的簪子干什么,拿过来!” 虽然原主的簪子很多,可他这人手拙,戴着顺手的也就那一个,款式简单的青玉簪,通体墨绿,除了簪头有一枚圆润的小孔,没有一丝装饰花纹。 苏缱把头顶的青玉簪摘下来,墨发宛如飞流之下的瀑布散布一肩,被身上热烈似火的赤色锦衣一衬,越发俊美无俦,慕然回首,青丝间只露出一双盈盈笑眼,如果忽略有些过分的身高,还真容易被误会是位倾国倾城的姑娘。 虽然这话说起来有点背德,可苏北凉还是有了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苏缱把青玉簪递到他面前,苏北凉伸手去接,没想到指尖刚要触及,就被对方收了回去。 “还是我为皇叔代劳吧。” 苏缱拿着簪子绕到他身后,一手轻抚着柔顺的发顶,一手将簪子插入满头青丝中,捻起一缕长发,围着簪身轻轻盘绕,不住赞叹:“比绸缎还顺滑的头发,怪不得府上这些侍女都抢着来给皇叔更衣束发,皇叔这魅力可真让人嫉妒。” 以前苏北凉自己束发,三两下就能完成,结果到了苏缱这,两只手在头上摩挲了半天还没完没了的。 身后人灼热的呼吸扑在脖颈里,苏北凉忍不住索瑟一下,抓了抓手背的鸡皮疙瘩,有些不耐烦:“你要实在不会还是我来吧,你先看着,下次再弄。” 苏缱摆正簪子,缓缓松开了手,“现在好了。” “好了?” 苏北凉走到铜镜前一照,差点被气乐了,这头发束还真是别具一格,发髻是歪的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在簪子旁边插朵大红花? 红配绿显得很别致吗! 他蹙着眉一把摘掉了头上的花和簪子,一头黑发顷刻间散落而下,抬手就把那朵大红花砸到苏缱身上。 “你要是有这功夫,不如去跟星九说说话,都比在这气我强。” 通过这两年的教导,苏缱身上被原主娇惯出来的恶习总算是有所改善,就连书院的太傅们都夸赞他浪子回头迷途知返。 只有苏北凉知道,这小子哪是弃恶从善?分明是把对别人使的坏,都一股脑的用在了他身上! 大恩成仇是怎么着? 那么多人不欺负,偏偏就来祸害他? 这一大早上,饭都不用吃就快气饱了! “苏缱,你是十七岁,不是七岁!以后下了书院也去别处转转,别一天到晚就在王府窝着,实在闲的没事你陪星九去戏院看戏好不好?” 苏北凉简直不懂男主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比起天天来骚扰他,难道跟活泼可爱的小美女去外面约会不是更愉快吗? 苏缱捡起那朵大红花,显然对他的提议兴致缺缺:“陪她看戏还不如去书院上课有意思。何况我身边也无甚好友,皇叔想让我去哪转?” “怎么没有,之前你跟薛三不是打得火热吗?” 苏缱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视线从花蕊中收起,望向苏北凉:“跟薛三?去风月阁?” 苏北凉被噎了一下:“……那不行,要去也得明年。而且你去了只能看着,不许动手动脚。” 苏缱微微一笑,走过来搭着苏北凉的肩膀,俯下身,贴近他的耳侧:“放心皇叔,明年我也不去。我又不是傻子,那风月阁的花魁还没皇叔一半好看,而且在家看皇叔一两银子不用花,还能随便动手动脚。” 说罢就在他侧脸上吹了一口热气,苏北凉一个寒颤,整个后背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被那灼热的目光盯着,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不得了的事。男主好像说过他喜欢的是男人…… 当时苏缱还小,他还以为这孩子只是一时好奇才随口胡说的,毕竟龙傲天男主会喜欢男人,也太耸人听闻了。 但现在历经种种后,苏北凉觉得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据说一个人喜欢同性还是异性在一定概率上会跟遗传有关,如果这么看的话,先皇喜欢白漠寒,那就说明他本来也不怎么直,如此一来作为他亲孙子的苏缱,喜欢男人也是完全可能的。 再联想到平王的恋兄情节,苏北凉只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如果苏缱继承了先皇的基佬基因,又不幸遗传到了平王的恋兄,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虽说自己是苏缱名义上的叔叔,但两人的年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这些年也是既当爹又当哥的,会不会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觉得自己也可以作为精神依恋的对象? 想到这,苏北凉慢悠悠的垂下眼,看着肩上那几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只感觉像被恶鬼罗刹抓着,下一瞬就要将他吞之入腹。 缓了片刻,他试探性的问出一句:“苏缱啊,你今年也二八又一了,是不是该考虑择个吉日跟星九完婚了?” 第43章 一大清早,洛星九刚进前殿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苏北凉和苏缱隔着一张桌子遥遥相对,都低头看着碗里的菜粥,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默不作声。 不过这两人闹别扭已经是常态了,洛星九也无甚在意,兀自走到苏缱身边拍了一下肩膀:“听说最近华清楼开了一家温汤池,里面除了温泉,还有一座两层高的戏院,刚开张这几日把青梨园的名角儿都请来驻场,连已经退隐的玉离和玉姝也会重新登台,不如有空一起去看看?” 苏缱毫无反应,洛星九无趣的捶了对方一拳,“跟你说话呢!” 这一拳砸下去,苏缱毫发无伤,倒是把洛星九疼得差点掉出眼泪来,看着自己红了三分的手指,皱着脸使劲甩了甩,嘟哝一句:“这么硬,你这肩膀莫不是石头做的!” 说着又跑到苏北凉身边,一屁股坐下,嘟着嘴晃了晃苏北凉的手腕:“皇叔,他欺负我,不然我们俩一起去看吧?刚开张这几日进去看戏都是分文不收的,若是再过些时日一场戏就要加收三十两!贵都贵死了,而且……” 说到这洛星九坏笑一声,一双闪闪发亮的杏眼,眯得跟小狐狸一样,趴在苏北凉耳侧低声道:”而且还有很多俊男美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喽。“ “……” 说实话,若是之前苏北凉大概只会付之一笑,然后随便搪塞几句把洛星九打发了,可现在,听到很多俊男美女,他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有点缺德的想法。 刚才在寝殿,他只是跟苏缱随口提了一嘴他跟洛星九两人间的婚事,没想到这臭崽子居然突然翻脸,当时那眼神,差点就以为苏缱要扑上来咬他。 真道是此时无声胜有声,那一刻他呼吸差点被吓停了,被那双阴测测的眼睛注视着,苏北凉有些色厉内荏的念了一句,“这婚事是你皇爷爷订的,又不是我订的,有火也别冲我发。” 搭在肩膀上的手瞬间收紧,耳边全是骨骼磨合发出的阵阵脆响,苏北凉一度以为自己胳膊要被拧脱臼了,直到苏缱摔门而去,他憋在喉咙里的一口浊气才缓缓吐出。 妈蛋真是吓死他了! 不就是让你成个亲,至于么! 看来男主跟洛星九这个瓜是真的扭不动了,不过苏缱不喜欢星九,不代表他就接受不了其他女人啊,再退一步讲,就算喜欢男人也不打紧,只要不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喜欢哪个就随他祸害好了。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既然华清楼的俊男美女那么多,不如就带苏缱去看看,说不定就瞎猫碰上死耗子遇见一个对眼的,自己也就能解脱了。 随即应了洛星九。 “好啊,那择日不如撞日,不然今晚我们就去华清楼瞧瞧。” “真的吗?!”洛星九瞪着眼睛简直喜出望外,之前提起这些苏北凉都表现的兴致缺缺,没想到这次竟然一口答应了! 洛星九兴致勃勃的问苏缱:“诶,我跟皇叔都去,顺便也带你一个吧。不然皇叔如此貌美,把他一个人留在男池那边我也不放心,你就给皇叔当个护花使者,保护他的安全怎么样?” 这句话不说还好,洛星九一提,苏缱一直漠然的眼神瞬间就又灼热起来,看向苏北凉这边,嘴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一边答应着洛星九,一边直勾勾的盯着他。 苏北凉只觉得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来男主这取向就够跑偏了,还让他跟自己一起去泡澡,温泉池那环境,花前月下,烟雾缭绕,想让人不浮想联翩都难,这情景在小说里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创造的条件。 人果然不能太缺德,他答应洛星九本意是想把男主推到别人身边,结果如今看来,倒像是他把男主扑到,还在两人手腕上挂了一个手铐。 自作孽不可活啊!苏北凉痛心疾首。 唉,不管了,先把人带去,等到时候一定要找机会把苏缱甩掉。 * 夜幕将至,苏北凉等人乘着马车去了西苑的华清楼。 虽说在皇城生活已经两年有余,可出来玩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一方面皇帝病危,按照剧情也就剩下三月不到的寿命,作为臣弟却在这时候到处游手好闲,传出去难免被人诟病。另一方面他和苏缱身份特殊,先不说皇后派了多少眼线盯着他们,江湖上想为民除害暗杀苏北凉的就不在少数。 苏北凉胸无大志,他只想愉快的做条咸鱼,要是不能回家,就在王府里长命百岁的活着。 三人都是第一次来,来之前多少还有一丝期待,可等到身临其境时,又觉得不过如此,环境确实风雅别致,可比起皇宫跟王府,还是稍逊一筹。 苏北凉和苏缱都表现的心不在焉,只有洛星九一进园子就像匹脱缰野马,到处逛到处瞧。 被她生拉硬拽着,苏北凉和苏缱去戏园子陪她看了场戏,台下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时不时就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喝彩,苏北凉皱眉坐在角落里,既听不懂台上的戏词,也不明白这唱的到底哪里好,总之众人都夸,那就应该是很好吧。 等到戏曲接近尾声,一位花童拿着花篮开始挨排走,里面叮叮当当,放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苏北凉了然一笑。 嘴上说着分文不取,原来每唱一场就要赏银,能来华清楼的大多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哪有人好意思一文不出? 而且瞧这花篮里的银子,连细碎的都没有,全是锃亮崭新的银锭子,没个五两以上都拿不出手。果然都是打肿脸充胖子。 当花童走到苏北凉面前,晃了晃头顶的朝天辫,喜气洋洋的叫了声:“大爷!” 苏北凉闷声笑了。大爷?他有那么老吗? 瞧着台上唱戏的花旦,一脸浓妆艳抹,不过那双眼睛看着是真大,被黑漆漆的墨笔一勾,差不多占了小半张脸,身段也够婀娜,估计卸了妆也应该是位美人。 周幽王为了褒姒都能烽火戏诸侯,那他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也无妨吧? 可惜苏北凉摸了摸袖子,并没有千金可掷。 在小花童质疑的目光下,苏北凉拔掉头顶的青玉簪,扔到了花篮中:“给佳人送这些粪土之物实在有伤风雅,这簪子虽然不算贵重,但通体碧色,跟今日这身雪白的戏服尤其相称。” 苏北凉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却还是被台上的玉离听到了,一双娇媚的狐狸眼瞬间朝着苏北凉这边移过来,眼尾晕染的嫣红微微上调,真是像极了杂谈怪志中专勾魂魄的狐精。 婉转悠扬的戏腔陡然转了调子,引吭高歌,越发动人心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北凉发觉台上的花旦,每次回眸转身,都会瞥向他所在的方向。想到这,他好奇的怼了怼左侧的洛星九:“你有没有感觉那个花旦一直在看我?” 洛星九正看在兴头上,视线一眨不眨的锁着戏台,随口回应道:“是吗?我还以为他一直在看我呢?” 苏北凉:“……”好吧是他自作多情。 苏北凉坐了一会,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实在忍不住又问了另一侧的苏缱:“那个花旦到底看没看我啊?” 苏缱轻笑一声,徐徐转头,笑容灿烂:“是啊,可我也一直在看皇叔,您怎么就只发现了他呢?” 苏北凉咕咚咽了下口水,“……” 对不起,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吧! 后半场戏,苏北凉就不纠结花旦到底有没有看他了,因为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苏缱这边,果真如他所说,只要稍一回头,每次都能对上苏缱的目光,然后两人相视一笑,苏缱的笑极甜,他的笑很苦。 苏北凉又方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以他现在的功力,要是别人敢对他存有这种心思,苏北凉早就一拳揍得对方找不清东南西北了,结果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偏偏是男主,这可是龙傲天啊!爽文小说里神一样的存在! 他要是穿成个妹子,男主想睡他也能理解,可自己现在是个带把的老爷们,而且还是他名义上的皇叔! 离经叛道就算了,罔顾人伦是要怎样? 没给你安排一后宫的绝世美女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疯狂到睡自己的皇叔啊! 而且他没胸没屁股的一点也不好睡,要真喜欢男人还不如选那个唱戏的玉老板,身娇体柔的,放在床上直接一字马都没问题!像他身板这么硬,估计刚劈九十度就要骨折。 直到两场戏都唱完,散场的锣声已经响起,苏北凉还坐在椅子上游魂似的,目光涣散。 果然,思来想去,比起自己还是玉老板更适合,说不定苏缱只是一直在自己身边待久了,才鬼迷心窍的认为他这种货色不错,等会让他去跟玉老板接触一下,说不定他就会觉得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美人,为了一棵歪脖树放弃整片森林,岂不是太傻冒了? 可是要怎么给这两人搭桥呢? 想让男主移情别恋也得先给他跟玉老板俩创造独处的机会啊? 这小崽子跟狗皮膏药似的整天糊在他身上,让苏缱跟陌生人单独待在一起,简直天方夜谭。 苏北凉正为这事苦恼着,没想到刚要踏出戏院门槛时,一道飘逸的白影翩然而至,裹挟着一缕奇特幽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44章 卸下戏妆的玉离一身白衫,俊逸出尘,一根通体碧色的青玉簪盘在发上,比起台上狐媚惑主的妲己少了几分妖媚,多了几处风流。 玉离挡在面前,一双狐狸眼轻轻眨动,朝苏北凉抛了个“你懂”的眼神,嗓音甜腻的就像裹了蜜的梨膏糖。 “方才公子送的发簪玉离甚是喜欢,只是如此厚礼,实在受之有愧。正好这华清楼里有一处温汤,若不嫌弃,玉离请公子一起畅饮几杯如何?” 你听听,去温汤池畅饮几杯,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都脱的□□了,谁还有心思喝酒啊? 没想到这玉老板看着一朵高岭之花,高不可攀,私下里也是一位风月高手。 方才苏北凉只不过是身上没有现银,才把簪子摘下来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位玉老板居然注意到了他,难怪在台下一直觉得那双眼睛紧随其身。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刚才他还在发愁怎么给苏缱和玉老板牵线搭桥呢,没想到机会说来就来了。 想到这,苏北凉心念一转,余光瞥了眼苏缱绻的方向,旋即对玉离道:“此处人多耳杂,不知玉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玉离会心一笑,仿佛对这种借口已经见怪不怪,转身就朝戏院外的长廊下走,窈窕的身姿随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留下一道流风回雪的倩影。 苏北凉也赶紧快步跟上去,结果前脚刚迈,就被一只手钳住了胳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沉甸甸的手臂就压在了肩膀上,压得他身形一晃,转头对上苏缱那脸意味不明的笑容。 “戏都散场了,皇叔怎么还没出戏呢?” 两指捏住下巴,细细摩挲着,声音低沉压迫,好像狭窄水道中堵塞了细沙。 苏北凉打掉他的手,面无表情的后退一步,“管我做什么,你跟星九在此等候,稍后叫你时再过来。” 看着已经走到长廊阴影里的玉老板,苏北凉生怕再晚一步人就走了,赶紧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见此一幕,一旁的洛星九瞧着苏缱眼中的凛凛寒光,憋着笑撞了他一下,看着不远处交谈甚欢的苏北凉和玉离,啧啧道:“没想到你也有失宠的一天啊,不过总吃一种口味确实会腻,皇叔会喜欢玉老板那样的也不奇怪,只是两人都这么阴柔妖冶,不知道在一起会谁上谁下?” 洛星九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憋着坏,让你之前对我爱答不理,现在失宠了吧,必须好好气气你! 然后心里又隐隐期待着,苏缱盛怒之下会如何把皇叔从玉老板身边夺回来,再泛着醋意把皇叔一把搂在怀里,狠狠吻上去,霸气冲天的当众宣布道:“从今以后你只能看着我!” 哦呵呵呵呵! 刺激。 然而现实却是,她在旁边喋喋不休说了半天,苏缱都表现的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情捡起地上的石头打树上的杏子,问她吃不吃。 洛星九看着他手里的几颗红杏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 吃吃吃!吃你个头啊! 没看到这棵杏树都爬过墙头了吗?! 不一会苏北凉又折了回来,让洛星九先去温汤,自己则带着苏缱跟玉老板出了戏院,去往华清楼的另一处地方。 华清楼修葺在一座湖心岛上,虽然小岛看着不大,但四周景致确实难得一见,尤其是到了夜晚,岛周围划动的游船都在船头挂起了五彩斑斓的龙头灯,将黑漆漆的水面照得灯火通明,水下还有套着假鱼尾的鲛人演出。 三人站在船头,看着一男一女两位鲛人,分别套着一条七尺长的大鱼尾,在水下频频游动,每次腾空一跃,再落入湖中都会激起巨大的浪花。 苏北凉只在船头站了一会,就感觉长袍的下摆有些湿了,偷偷瞥了眼身侧的苏缱和玉老板,两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他不动声色的朝后一退,听到岸边吹响了发船的号角,赶紧挤在人群中跑下了船。 当双脚踏在地面上时,苏北凉缓缓松了口气,终于甩掉男主了,只要他跟玉老板看对眼就万事大吉了! 就在他要原路返回时,忽地背后一凉,顺着那股凉意转头看去,正好对上船头那道注视已久的目光。 苏缱靠在船头的围栏上,住着下巴侧过头,神情玩味的看着他,仿佛早就料到苏北凉会提早下船,只是一直详装不知,欲擒故纵。 看着渐渐驶离岸边的游船,苏北凉忽然有种跳湖自尽的冲动,如果现在能看系统的任务面板,他真怕自己的死亡值已经飙升到99.99%! 果然人不能太缺德啊…… 心惊胆战的回到了温汤池那边,洛星九早就帮他换好了牌子,只是把两块牌子塞到他手中时,洛星九才想起来问:“诶皇叔,怎么只有您一个,苏缱呢?” 苏北凉强忍着心悸,接过一块牌子,随口胡扯道:“在游船上看鲛人洑水,大概一时半会回不来。这牌子暂且退了吧,等他来再自己换。”说着拿过其中一块,转身进了温汤池。 洛星九愣在原地,回忆着刚才苏北凉揣揣不安的神情,觉察出了一丝古怪,苏缱会扔下皇叔自己跑去看鲛人? 用屁股想都不可能啊! 以苏缱的性子,别说套着尾巴的假鲛人了,就是弄个真的来,他都不见得能瞥一眼。 可皇叔也没理由说谎吧? 不行,她得去问问苏缱,居然放弃跟皇叔洗澡的大好机会去看什么鲛人洑水,这家伙是脑子进水了吗! 洛星九给他换的这块牌子属于上等汤池,用现代话说就是vip待遇,进去一看,池子周围烟雾缭绕,果品美酒一应俱全,还贴心的准备了更换的衣服,水面飘了满满一层艳丽的香花,被撕碎的紫藤,大朵大朵的雏菊,含苞待放的玫瑰,还有带着叶子的茉莉。 看着这眼花缭乱的水面,苏北凉都有点下不去手了,一般只有女的才会洗什么花瓣浴吧,他一个老爷们弄这么多花洗澡,总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先脱了衣服下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花都捞上来扔到岸上,才缓缓卧在水中,放松身体。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全身各处,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随着腾腾热气舒张开,苏北凉长舒一口气,恣意的闭上眼趟入水中,只露出一张脸在上面。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泡温泉,原来泡在活水里泡澡这么舒服,跟浴缸简直不是一个级别。 只是泡了没一会,他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原本泡在温水中产生的朦胧睡意,也随着这股莫名的疼痛烟消云散。 苏北凉摸了摸胀痛的腹部,缓缓睁开眼。 怎么回事…… 难道是晚上吃坏了肚子? 他捂着小腹,撑着池边勉强站起来,围着擦身用的棉布踉踉跄跄的走到池边,就在膝盖将要离开水面的瞬间,小腹骤然一紧,瞬间涌起的剧痛又让他跌回水池。 苏北凉低头看着痛如刀绞的腹部,额头也开始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这种感觉应该不是坏肚子,细想起来,好像跟上次系统给他吃下神农仙草时的感觉有点相像。 难道那草药还有这么长的后劲儿?时隔两年还能继续修复? 到底什么鬼啊! 现在系统不在,他身边也没人,该不是急性阑尾炎突然发作吧! 想到这苏北凉真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再次从水里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岸边,最后手脚实在没了力气,他也顾不上面子,直接大喊出声:“有人吗!有人在吗!” 喊了半晌,周围也无人回应,大概是没人的,都说这华清楼环境雅致幽静,这确实够幽静的,连喊救命都听不到。 就在他打算找点什么东西展开急救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苏北凉以为终于有伙计听到他的呼救,简直喜极而泣,结果转头一看,却对上了苏缱的目光。 “你……”怎么回来的? 苏北凉看着站在池边的苏缱愣了一瞬,生死关头,也顾不上男主到底想不想睡他了,赶紧朝对方伸出手:“快拉我一下!” 苏缱蹲下身,看着苏北凉捂着腹部,蜷缩水中那脸苦不堪言的表情,粲然一笑,“不好意思皇叔,玉离还在外面,我进来只是想借几张银票。如此良辰美景,却让佳人独依门台,实在有失礼数。您说是吧?” 说罢将池边的衣服捡起,从里面拿出几张银票,扔到了苏北凉面前:“还麻烦皇叔自己起来,侄儿实在没空。” 看着苏缱朝外踱步的背影,苏北凉气得牙根发痒。强撑着一口气,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水池里爬了出来,身上裹的棉布早就湿个彻底,紧紧贴在光裸的皮肤上,欲遮未遮,要透不透。 走到一半,没想到苏缱去而又返,走到他面前忽然停住脚步。 这次苏北凉也没搭理他,赌着气要自己走到外面,苏缱却忽然伸手拉着他。 两厢僵持,苏北凉眉头一拧,厉声道:“放手!” 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里憋的火气,早就让他歇斯底里,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此刻苏北凉已经不在乎苏缱到底是不是男主了,自己他妈累死累活的帮他,等他痛不欲生时,这臭崽子却连一把手都不愿意拉。 滚蛋吧!老子还不想搭理你呢! 反正现在也没系统了,你爱谁谁关老子屁事! 可苏缱显然不想放过他,一只手紧抓不放不放,另一只手忽然拦腰用力,把苏北凉整个人大头朝下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苏北凉开始奋力挣扎。 苏缱却一改方才的轻佻,神情凝重的盯着苏北凉的大腿内侧,一股暗红色血流正顺着细腻白皙的皮肤缓缓流淌。 第45章 被苏缱盯了半晌,苏北凉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了,就算他衣不蔽体,也用不着跟看恐怖片似的看着他吧? 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看去,目光触及腿上蜿蜒而下的血迹,他也是足足愣了半晌,过度惊愕下,甚至暂时忘却了体内的疼痛,愣愣的抬头问道:“哪来的血?” 苏缱看着他:“血在皇叔身上,您问我哪来的?” “……” 等苏北凉后知后觉到血可能流出的部位时,表情纠结的仿佛吞了一万只苍蝇,他又不是痔疮患者,这出的到底哪门子血啊! 刚才一直腹如刀绞,原来已经严重到流血的程度了?可是腹内出血也不会顺着肠道流出来啊? 怎么想都感觉哪里不对。 而且这个姿势就跟小孩子犯错被大人抓住打屁股一样,腰被苏缱揽住,他就像根蓬草似的被拦腰折叠起来,几次挣扎无果后,苏北凉只能冷着脸吼他。然而苏缱压根就没把他这只病猫当回事,身体无恙时都敢动手动脚,何况现在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他越是挣扎,苏缱眉间就皱得越紧,所剩无几的耐心消磨殆尽后,大逆不道的抓着苏北凉的双手,一把将被水浸透的棉布撕扯下来。 刚从身体上脱落一半,就被苏北凉拼了老命给按住了,他死死抓住苏缱的手,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你做什么?赶紧把我放开!” 苏缱一张脸面无表情,抓在棉布上的手却青筋遍布,像极了怒发冲冠的模样。内心越是焦灼烦躁,声音就越平静无波:“我只是看伤口在哪。” 苏北凉听他这么说,眼神更惊恐了,看伤口在哪,不就等于是啥都看见了吗! “你要是再扯我就揍你了!”苏北凉色厉内荏的吼道。 苏缱嗯一声,确实没再扯苏北凉身上的棉布,而是抬手直接把腰部以下的部分掀了起来,月光照在泛着血痕的皮肤上,感受到冷风吹着自己的两瓣屁股蛋,整个下身都凉飕飕的,空气仿佛出现了一瞬间的静止,那一刻苏北凉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那是想看伤口吗,分明是馋我的屁股! 苏北凉觉得自己今晚真是万方多难,是不是腹腔急性出血还尚不确定呢,这臭崽子还有心情趁火打劫强行看他屁股。 他屁股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长花了吗!难道你自己没有吗! 苏缱俯下身,忽然掐住苏北凉的大腿内侧,指间用力捏住皮下的一粒凸起,随着一股污血扑哧一声喷溅而出,一只红色的长形蠕虫被缓缓拉拽出来。 苏北凉看着还在苏缱指尖扭动的虫子,被这股寒意冻得上牙磕下牙,转头看向了刚才泡澡的水池,借着月光细细看去,整个池底密密麻麻全是一条条蠕动的白色蠕虫,有些三五只聚成一簇,像一朵绽放的海葵,在水底一缩一放。 刚才苏缱拽出来的那条,大概是吸饱了他的血,才看起来格外鲜红。 “这……是什么?”苏北凉站在池边,看着水底这副骇人的景象。这些虫子看起来像水蛭,却头部很尖能钻进人的皮肤,莫非方才自己腹痛也是由它引起的? 苏缱刚才拽出来的那条就那么长,这水池里这么多,现在他身体里到底还有几条啊? 苏缱将手里的蠕虫扔回水中,环顾四周,确实没人潜伏在附近,不然以苏北凉的内功,肯定能发现对方的踪迹。 可这温汤池里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吸血虫,总不可能是自己从地下爬上来的。看来这老东西多半是被人盯上了。 苏缱转头看着苏北凉那脸惊慌失措的表情,故意吓唬他:“书上说这吸血虫专吸女人血,男人的血它们还不屑于喝,没想到叔父的血如此甘甜,竟然会被这些吸血虫错当成女人咬了。今晚回去可要好好找找,不然三天之等它们钻进内膛,把心肝脾肺吃干净,那可就无力回天了。” 说着送给苏北凉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就往门外走。 这个时候苏北凉哪还能放走他,赶紧一个箭步把人给抓了回来,“那书上有没有说怎么把吸血虫抓出来啊?” “啊,这个简单。只要找到风池穴、合谷穴、关元穴、委中穴、涌泉穴,每个穴位依次按上三刻,再用火罐火疗,银针止血,以温水敷面,用塞子堵七窍,不出半个时辰吸血虫就会爬出来。” 苏北凉看着他,明显觉得自己被蒙了。可现在这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于是不耻下问道:“七窍都被堵住了,那虫子从哪爬出来?” 苏缱微微一笑,低头看着他身下某处:“那不还有一窍么。” “……就没有点正常的办法?” 苏缱叹口气,露出不耐烦的眼神,“简单点的倒也有,只是操作起来比较繁琐,若是由我口述的话,恐怕皇叔一时半会也记不下来。不然等我跟玉离玩完回来再跟您说吧。” 苏北凉简直要被这小兔崽子气哭了,“我都要死了你还出去玩?信不信你回来直接就赶上给我送终了!” 说着一边披上衣服一边拉着苏缱往外走,现在苏北凉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生怕再晚一会自己的五脏六腑就少了一块。 急匆匆的赶回府上,就拉着苏缱进了自己的寝殿,苏北凉一脸焦灼的问:“到底有什么办法?” 苏缱坐在椅子上,一脸淡然的看着他,不疾不徐的态度,让苏北凉急得焦头烂额。 “皇叔,我们去华清楼的事都有谁知道?” 苏北凉半张着嘴,一脸不明所以,这件事到底跟抓吸血虫有什么关系啊?! 不过苏缱问,他也就答了一下:“除了你就是星九,连安胜跟哑奴我都没告诉。” 苏缱若有所思,又问道:“那今日皇叔都接触过什么人?” 苏北凉坐在对面满头冷汗,十指紧握,指甲狠狠扣进皮肉中,近乎咬牙切齿:“你跟星九,还有那些一起看戏,一起上游船的人!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能不能先把虫子弄出来再问?” 苏缱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有些失望的轻叹一声。 这件事在前世从未发生,所以他也无法判断到底是谁在水池中放吸血虫想要暗杀苏北凉。 吸血虫属于蛊虫的一种,幼体极小,只有米粒大小,但它从幼虫长到成虫只需要半炷香的功夫,而且一旦吸血身体就会无限伸长,据说最长可延伸到九尺左右。 对方应该是躲在暗处,看见苏北凉拿到字牌后,率先翻墙进入内院,在温汤池里撒入吸血虫的幼虫,当时天色渐暗,苏北凉也无法看清水中的状况,直到在水中浸泡许久后,那些虫卵迅速长大,开始吸食他的血液,引起腹痛,才让他挣扎着想要上岸。 不过说来也实在奇怪,这吸血虫确实只吸水女人的血,对方明知苏北凉是男人还放这种蛊虫,到底所为何意? 等他抬头时,苏北凉已经把被子蒙在身上,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睛。 看着他这副等死的表情,苏缱哑然失笑,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推了推他:“皇叔?别生气了,我先拿盆热水擦擦伤口再帮您把吸血虫逼出来好不好?” 苏北凉闭着眼,直接把脸转到另一边,用后脑勺对着他:“用不着,跟你的玉老板幽会去吧,本王要就寝了。” 原本他只是一句气话,没想到过了一会,就听到苏缱离去的脚步声,再过一会寝殿大门被关上,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苏北凉紧闭的双眼刷一下瞪得老大。 靠啊! 叫你走你还真走啊?! 苏北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门外简直要气得砸墙,坐在床上几乎把他这辈子会的粗口都爆了一遍,正骂在兴头上,殿门被吱嘎一声打开,苏缱端着一盆热水正笑吟吟的望向他。 “本以为皇叔睡下了,没想到醒的这么快。” 苏北凉:“……” 我也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早。 苏缱把热水端到桌上,将锦帕沾湿后走到床前,伸手就要解苏北凉的衣服。 察觉到对方的意图,苏北凉赶紧伸手挡住他。 “我自己来就好!” 苏北凉从他手里把锦帕抢过来,随便擦了擦手脸,就把锦帕还给对方。 苏缱摇头道:“要擦遍全身每一处,不然待会不小心漏下一只,皇叔可不要怪我。” 在性命和节操面前,苏北凉果断选择了前者,不过他保持着最后一丝底线跟苏缱抗议道:“那你先出去,等我擦完再叫你。” 苏缱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事情,转身走到方才那把座椅上,坐下来住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北凉的方向。 “……” 苏北凉觉得继续抗争下去意义也不大了,只能放下床边的帷帐,解下衣袍开始擦拭身体,当擦到腿部的血迹时,那种软体生物在皮下缓缓蠕动的感觉,还是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到这,他擦拭的力度也渐渐变大,本以为擦完这里就算大功告成,没想到过了片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从身后伸出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带着他的手渐渐向下游走。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皇叔忘了,我说的是每一处地方。” 第46章 突然贴近的热度,让苏北凉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这臭崽子走路悄无声息的,不知何时竟靠到了身后。按着他的手,缓缓朝下游走。 苏北凉只觉得头皮发麻,这都已经到大腿根了,再往下是什么地方了?! 他开始剧烈挣扎:“放手!” 然而再多的反抗也是于事无补,见苏北凉挣脱了手,苏缱捡起从他手中掉落的锦帕继续向下,直接游走到某处。 随着步步深入,帐中的喘息声愈发凌乱,苏北凉简直不敢想象,这种突如其来的侵入感代表着什么。苏北凉蹙着眉,额头青筋一片,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愤怒和屈辱。 他抓住对方肩膀,指尖内陷狠狠劲掐出几道血痕。可惜他施加的这点疼痛对苏缱来说完全无关痛痒,颈间很快青红一片,嘴边却噙着笑意,直到擦洗完毕,才松开禁锢着他的手。 苏缱看了锦帕一眼,转手扔进水盆中,“看来只有那一条,还真是万幸呢皇叔。” 苏北凉并未作声,背对着他倒在榻上,一动不动。方才脱掉的衣衫散落一旁,满头青丝倾泻在光裸脊背上,似乎要与窗外皎皎明月融为一体,高洁清冷又极致诱惑。 看不到身后的景象,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苏北凉也不确定苏缱还在不在此处,如果不是此刻浑身无力,他定要一脚踹断这混蛋的骨头! 等到手臂总算恢复了一丝力气,苏北凉吃力的伸出手,抓住被沿儿,艰难的盖在身上。 他算是明白了,抓吸血虫是假,为了羞辱他才是真! 就算他穿成反派,做不成正道之光,只能战战兢兢活在龙傲天男主的光环下,但起码他也有作为一个人的权力吧?! 虽然那几次帮助苏缱,多半都是出于系统布置的任务,可他也算是尽职尽责履行了为人叔父的义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尼玛就因为我不给你睡,你就要扣我那啥? 苏北凉闭着眼,不到眨眼的功夫,就在脑子里脑补了明天他要找苏缱报仇的一百种方法,就算对方有男主光环死不了,他也要把自己受的伤害加倍扣回来! 想到这他眉间紧蹙,又露出难以言喻的痛苦。可是,他也下不去手啊,这玩意是能用手扣的么…… 没想到过了片刻,寝殿内就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本来睡意渐浓的神经又立刻紧绷起来,半夜三更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脚步声,苏北凉只能强撑着身体爬起来,撑着被褥刚一起身,就落入了身后的怀抱中,跟紧挨自己的胸膛撞了个正着。 “皇叔觉得方才的感觉如何?” 听到苏缱的声音,苏北凉差点要被这混蛋气笑了,心想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颤着手一把掐住苏缱的脖子,把他扑通一声按倒在榻上,居高临下望着身下的人,青丝散乱,一张脸青得发白。 苏缱脸色不变,双手顺从的垂在两侧,就任由他那么掐着,眼中却没有一丝嘲笑的意思,反而认真的让苏北凉有些怀疑人生。 掐了一会,苏缱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反倒是把苏北凉自己累的满头虚汗,被那双静如秋水的黑眸注视着,他缓缓松开手,翻身就要下床。 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么! “皇叔。” 苏缱躺在床上,伸手扯住了苏北凉,坐起身问道:“刚才被人强迫的感觉很不好吧?那皇叔有没有想过,我被您扔在游船上跟那位玉老板独处时,心中的恼怒比起这也不少分毫。” 苏北凉听得微微一愣,转身看向对方,指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道:“我强迫你?是我用绳子绑着你上船了!还是我用刀架在脖子上逼你不许下船了!腿在你自己身上,你想去哪我管得着吗!” 苏缱听后浅笑一声,点点头:“若我不愿意,确实也没人能强迫我。不过皇叔这种做法就让侄儿很不满,我喜欢亲近谁疏远谁那是我的自由,您刻意让那个戏子接近我,敢说就没有一丝居心?” 苏北凉:“……” 他确实不敢说。 可这件事要他怎么解释?说我只是怕你一天到晚就想着睡我,担心自己晚节不保,才故意找了个小白脸勾搭你,希望你能移情别恋? 他敢这么告诉苏缱吗? 绝对不可能! 苏北凉甩开苏缱的手,裹着被子往后挪了几寸,酝酿许久,才把自己的意思委婉的表达出来:“没想到你会认为我是别有居心。好吧,我介绍玉老板给你认识也确实有些私心,但只是想你多结交些朋友,别整天窝在王府里,待在我身旁,长此以往你的视野会越来越小,只局限在王府里这几个人身上。你将来是要接替你父皇的皇位,成为东玄君主的人,能不能主动去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不要总活在我的庇护之下?” 这些话他不说还好,一说苏缱眼中的笑意更是让他毛骨悚然。 “接触外面的世界?如果皇叔有这份好意,那倒确实是我不知好歹了,不过侄儿就奇怪。您想要我接触外面的世界,不介绍学识渊博的学士,不介绍文韬武略的能臣,偏偏弄个风月场里摸爬滚打的戏子给我认识?恕侄儿愚钝,我真是怎么看都像在拉皮条。若我哪天把风月阁的头牌拉来给皇叔引荐,不知道您会作何感想?” 苏北凉被噎得舌头打结,“之,之前我提起你跟星九的婚事,你就大发雷霆,我想起你之前貌似说过自己喜欢男人,既然如此不如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玉老板人也不错,虽然出身不是很好,可也算风姿绰约能文能武。跟他试试不好吗?” “哦?”苏缱不动声色的徐徐靠近:“我竟不知皇叔已经为我操心操到这份上了?怎么,担心我孤枕难眠要给我找个侍床?” 苏北凉往后退一寸,苏缱就往前靠两寸,不知不觉屁股就抵在了身后的床柱上,他抬头对上苏缱的目光。 “我只是看你们挺合适……” 苏缱毫不退让:“可我怎么觉得并不合适呢。皇叔这么着急给我物色侍床,莫不是怕我去祸害哪位世家公子?我倒是很想知道皇叔是如何看出苗头的?又是哪位世家公子让皇叔殚精竭虑到如此地步?” 苏北凉被逼问的,很快便哑口无言,真话就卡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又吐不出。 这就好比被压在断头台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苏缱步步紧逼,苏北凉忍无可忍的喊了一句:“还不是为了让你尽快安定下来,只有你成家立业了,我才能安心娶妻!” “娶妻?” 苏缱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平和许多,可苏北凉瞧着,总预感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疯狂乱窜,很快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这就好比对一个暗恋你许久的人说我终于脱单了一样,一边踩灭他的希望,一边又给他狠狠补上一刀。可看苏缱这么冷静的表现,居然一点大动肝火的意思也没有,反而还理智客观的分析起来。 “之前那么多侯府千金将相之女主动上门都吃了皇叔的闭门羹,近些年我一直伴在身侧,也未曾听您提起过哪个女人。如今突然说要娶妻,皇叔这谎言编得未免太拙劣了些,就不能换个稍微像样的理由搪塞我?” 苏北凉睁眼说瞎话:“……没骗你,其实我早就有心仪之人,只是碍于你还年幼,所以才一直未曾提起。” 苏缱微微一笑:“那敢问皇叔这位心仪之人姓甚名谁?” 苏北凉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女人通通排了一边,然而一个合适的都没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覆水难收,他硬着头皮:“我……暂时还不知道。” “哈,还不知道?” 听着苏缱放肆的笑声,苏北凉其实也有点想笑。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明明他也没做什么亏心事,罔顾人伦的明明是男主啊,自己只是想让他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为什么最后活受罪的变成了他? 简直人间迷惑…… 苏缱侧倚在榻上,笑得眼角都泛出了泪光,苏北凉被臊得面红耳赤,绞尽脑汁想了想,“此人就在王府中,说不定你也见过。” 此话一出,笑声戛然而止。 苏北凉为了表现出自己没撒谎,故意端着架子,一本正经道:“每次途径书房后的回廊,都能在拐角的空地上看到有人撒施的稻谷,引来一群麻雀争相啄食,连对待一群麻雀尚能如此,想必待人也一样差不了。无关出身外貌,这种心地善良的姑娘最能打动人心。” 看着苏北凉清冷的面容,都在提及此事时镀上了一层暖光,苏缱也有了瞬间的恍惚。 “那皇叔怎知道,那位抛撒稻谷的人就一定是位姑娘,万一是个面容憎恶的小厮,皇叔也要迎娶他作您的正室王妃?” 苏北凉有些无语,能不能遇事都往美好的方面想,不过为了斩断苏缱的那不切实际的希望,他也只能坚定道:“没错,无论他是什么人,我此生都非他不娶。” 苏缱长叹一声,一时间脸上的表情竟有些复杂,寝殿内两人在床上各坐一边,静止了半晌。 直到苏缱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问了一句,“皇叔你是不是还在回廊拐角的海棠上挂过一枚玉佩?” 苏北凉眉间一紧:“你怎么知道?!” 只见苏缱缓缓从身上拿出那枚玉佩,递到苏北凉面前:“恐怕我就是皇叔那位不知姓名的心仪之人。只是这件事实在有些突然了,我” 说到这,一向巧舌如簧的苏缱也有了一丝卡顿,“皇叔方才说的话,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 说着又将枚玉佩完璧归赵,递到苏北凉手上,转身离开了寝殿。 苏北凉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玉佩,缓了好久脑子都是一片空白。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苏缱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考虑? 拜托你考虑个毛线啊! 第47章 暗卫挂在房梁上,百无聊赖的数着面前爬过的一队蚂蚁,偶尔看到哪只蚂蚁走偏了,还要用手指往前一立,帮这小东西正一正回家的路。 半晌忽然听到屋里爆发出一阵尖叫,吓得他差点从上面滚下去。 回过神后赶紧小心翼翼的调整着身形,爬回原来的位置,心里不住暗骂,苏北凉这狗贼,三更半夜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 躺在床上的苏北凉也没想到,刚才只是随口一喊,关闭了两年之久的系统界面居然再次弹了出来,除了已经降低到10%的死亡值跟积分奖励外,还多了一个白色的数值条。 苏北凉想将视野调整一下,把那段白色的数值条拉近些,看看旁边写着什么,没想到画面突然出现一片奔腾跳跃的草泥马,漫天彩带漂浮,伴随着洗脑的音乐,画面中的草泥马开始一只一只消失,最后只剩下了右小角那只白色的,还在伴着音乐的尾声,欢快的扭着屁股。 苏北凉有点不想承认:“……你就是系统吧?” 【系统:……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苏北凉:“感觉有点贱。” 【系统:……嘤嘤嘤,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人家不活啦qaq】 它哭,苏北凉还想哭呢:“我说你还能不能靠点谱了?一关机就关机了两年,这期间我要是错过了什么重要任务,耽误我回家你要怎么赔偿我啊?】 草泥马后脚着地,抬起前蹄做了个笔芯的姿势。 【系统:放心吧宿主,这个世界与现实属于两个平行时空,等您完成任务后,我会将您送回到相应的时间节点,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听它这么说,苏北凉缓缓松了口气,那也就是说自己灵魂出窍这么久,回去也不会被当成失踪人口处理。 他想回家的心情从来都没有比此刻更强烈过,看着那10点死亡值,苏北凉有些奇怪。这两年系统关闭,他也没做任务,为何死亡值会突然下降这么多? 算了,说不定是系统自己的bug,反正死亡值减少对他也算好事,就不提醒系统了。 不过那截白色的数值条是什么? 草泥马一只蹄子点地,像跳芭蕾舞似的原地转了个圈。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系统:亏我之前都提醒过您,一定不能暴露自己不是原主的身份,白色数值条为怀疑值,当前数值为35,一旦怀疑值突破60,这个世界会被总部强制回收。俗称:世界毁灭。总之就是您完我也完大家都要完~】 苏北凉刚才还以为只要再完成一两个小任务,让这10点死亡值消除自己就可以回家了,结果后头还有这么大一个惊喜等着他!60就要世界毁灭,那现在不就差25了吗! 而且这两年他到底做了什么让怀疑值变得这么高啊? 苏北凉思忖片刻:“那也就是说,我要在怀疑值突破60之前,把死亡之降低到0,就可以回家了对吧?” 【系统:理论上是这样的。】 苏北凉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实际呢?” 【系统:实际上怀疑值的增长速度,目前要远高于任务发布的速度。这边建议您尽量不要再做出引起怀疑的行为呢。】 苏北凉气得砸床:“可你得告诉我到底是哪个行为引起的怀疑啊!” 【系统:总之就是尽量不要违反原主的行为准则。】 苏北凉只能呵呵了,“如果不违反原主的行为准则,我一个任务都完成不了。你看看到目前为止发布的这些任务,哪个是凉王会做的?!我觉得你们总部应该改个名字,叫‘吃饱了撑的’系统,这已经不是强人所难了,简直就是不给人活路。” 【系统:好像细品确实是这样哦……】 看着苏北凉越发阴郁的表情,草泥马晃了晃脖颈,突然变成了一只中华田园猫。 【系统:虽然有些违法规则,那也只能这么办了,接下来我会为您挑选一个降低死亡值非常多的任务,只要完成一次,您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同时也降低了世界毁灭的风险,您意下如何?】 只要完成最后一次任务就能回到现实世界,苏北凉不得不承认,有些心动。 反正自己那还有一颗回魂丹,就算此次任务凶险至极,不小心挂了,他也能披个复活马甲重新开始。最关键的是马上就能摆脱苏缱那小混蛋了,光这一点就让他喜不自胜。 于是一口答应:“好,那就选个死亡值能降低10以上的任务!” 可当他看到系统弹出的任务条时,苏北凉就傻眼了。虽然也是临时性任务,可是所有字都被标注成了刺眼的红色。 据以往经验来看,一般红色字体都是高危标识。 【发布临时性任务:中秋夜宴,抓住暗杀凶手,并保护苏缱安全。(高风险提示:您若选择执行此项任务,后续剧情发展将会被完全改动。您所熟知的原著内容,将无法再给予您任何帮助。慎选!)】 看到括号里的提示,苏北凉也吃了一惊。 之前就算是隐藏任务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提示,难道这个暗杀凶手身份很特殊? 联想到之前那个频频潜入宫中,将裴拉尔削掉一只耳朵的高手,苏北凉忽然有种预感。难道这个世界除他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变数? 这就有些棘手了。 因为在原著中,这个杀手就是他安排的一个工具人,甚至连面都未曾露过。他根本无法猜测对方的真实身份。 而且夜宴当日,前来赴宴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到时整个大殿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别说抓住凶手,就连能不能找到人都两说。 据他目前所知,也只能估计出凶手行刺的大致活动范围和时间段,如果对方稍有变动,他都难以捕捉到对方的踪迹。不得不说,虽然系统将其归为临时性任务,可是它的难度却并不在前几次阶段性任务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一旦完成,他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果然无论何时收获和风险都是成正比的,富贵险中求,能不能成就看命了。 中秋就在七天后,苏北凉一大清早就去书房开始谋划盘算,抓捕凶手的办法。只可惜他这智商有限,翻着兵书,在宣纸上勾勾画画了半天也是毫无头绪,最后写好的方案都抓成一团丢了满地。 过了片刻,就有人来敲书房的门,苏北凉内心有些烦躁,想着今日不是吩咐安胜不许任何人来书房打扰么,怎么还有人来敲门? 声音微冷的喊了声进来,就看大门被推开一道小缝,身着一身玄色长袍的苏缱走了进来。 这可真是把苏北凉看得微微一愣,手里的毛笔都掉在宣纸上,晕染开好大一片墨迹。 苏北凉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之前苏缱的衣服无一例外都是热烈如火的赤红色,今日突然就换了一身黑,刚才逆着阳光一看,差点没认出来是他。 苏北凉不知道这臭崽子又抽的什么风,反正直觉告诉他肯定没好事。苏缱不说,他也不问,直到这小崽子主动开口。 “昨晚回去考虑许久,我还是决定答应皇叔。” 他这一句话就把苏北凉说懵了。 “……什么你就答应我了?” 苏缱这一身玄衣,坐在苏北凉对面,就自带一种无形的威压。 在原著中男主在绝地重生前,审美受了凉王的影响,无论何时都穿得花枝招展,直到变成大杀四方的诡境之主后,才变成了一身黑,连殿内的装饰都不许有一丝红色,似乎是要与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 现在他这样,让苏北凉仿佛有种看到了未来龙傲天的错觉,不自觉的呼吸收敛。 苏缱笑道:“皇叔莫不是怕我尴尬才故意装傻?” 不得不说,他真是冤枉苏北凉了,他不是装傻,是真傻。 苏北凉脑子里装的都是中秋夜宴上怎么抓暗杀者的事,苏缱突然进来,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苏缱轻笑一声,给他一个提示:“若皇叔实在想不起来,不妨我们一起去回廊上喂喂麻雀,说不定一会就想起来了。” 苏北凉后知后觉:“……你说的是那件事啊。” 昨晚那件事苏北凉确实挺尴尬,可是后来系统突然出现,又给他发布了这么有挑战性的任务,苏北凉实在无暇顾及其他,就自动把这件事给遗忘了。 不过如今看来,苏缱倒是当真了。 苏北凉顿时有点头大:“苏缱啊,那件事你就忘了吧,就当皇叔什么都没说还好不好?” “那怎么行,皇叔沉淀许久的感情,怎么能说作罢就作罢。虽然我们叔侄一场,皇叔对我产生这种感情实在有违纲常,但感情之事又不是人能左右的。既然皇叔心悦于我,我也该知恩图报,偿还叔父这份养育之恩才是。” 苏北凉:“……” 这倒大可不必。 养育之恩还要以身相许来偿还?旷古至今,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等他再说什么辩解的话,苏缱已经抽走了手中的毛笔,扣住他的手,将两人的手心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那宠溺的眼神看得苏北凉一阵头皮发麻。 说到这,苏缱还罕见的表现出了一丝还羞涩:“关于龙阳之事,我也只是略知一二,之前听薛三说就算两人都是男子,行床笫之事也是要一上一下。不知皇叔想上还是想下?” 看着两人叠在一起的手,苏北凉露出一抹凄然的苦笑。 皇叔想死…… 第48章 一般人印象中的作家都思虑敏捷能言善辩,比起普通人拥有更强的语言表达能力。可苏北凉恰恰就属于这其中的各类,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说服别人。 为了说服苏缱,喋喋不休了一上午,嘴皮子都要摩出火星了,然而这小崽子却像耳朵眼灌了水泥似的,完全听不进去。 最后苏北凉被逼得实在无法,用了个非常惊世骇俗的比喻:“假如你父皇喜欢你,你也愿意搬到后宫去,跟皇后她们姐妹相称?” 苏缱略作思考:“假若皇叔是我父皇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那要没有假如呢?” “没有假如的话,父皇也不可能喜欢我。再说他对我也没有养育之恩,我为何要答应他?” “……” 说了半天,苏北凉觉得自己不能再跟男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他压根就不是苏缱的对手,每次打出去的球都能被对方原封不动的踢回来,无一例外全都砸到了他自己的脑门上。 看着苏北凉一脸愁苦的表情,苏缱又偷偷抓住他的手,狡黠一笑,抱住他猫似的依偎在一起。 凑到耳畔甜蜜道:“放心皇叔,这件事你知我知。以后我们在外人面前还照常相处,只有私下里是一对眷侣。” 听着苏缱缠绵悱恻的声音,一滴接着一滴的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苏北凉头一次发现,原来听别人说甜言蜜语,居然也能如此难受,简直比针尖扎肉还痛不欲生! 本来还想忍到这次任务结束后,可苏北凉看着手背上此起彼伏的鸡皮疙瘩,觉得自己真是一刻也忍不了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从苏缱怀里挣脱出来,从椅子上快速起身,后退两步,跟他保持一定距离。 “之前那些话是我一时鲁莽没有考虑周全,让你误会是皇叔的责任,但从今以后,这件事莫要再提起。” 此话一出,方才轻松甜腻的气氛荡然无存,那抹笑还挂在苏缱脸上,只是稍微变换了弧度,就让整个感觉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苏缱撑着书案站起身,朝着苏北凉缓缓靠近,声音也在徐徐走低:“莫要再提起?皇叔这是什么意思,连相貌憎恶的小厮都能接受,却接受不了我是吗?” 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主步步紧逼,说一点压力没有肯定是骗人的,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勇相逢智者胜!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表现的淡定。 但当他很快被苏缱逼到墙角时,才忍不住唾弃自己,狗屁的淡定! 苏北凉明显底气不足:“我要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我对喂麻雀的人确实有些好感,可也不到非对方不可的地步,何况你我之间的关系就摆在眼前,也犯不上为了那点好感就做出如此有违人伦之事吧?” 说这些话时,苏北凉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对方的膝盖以下,为什么不敢往上看?因为他真怕自己一抬头对上苏缱的脸,就被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苏缱捏着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望着那寂寥如夜的黑眸,苏北凉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既然皇叔都这么说了,若继续揪着不放,倒成了我死缠烂打。好啊,既然如此那皇叔答应我一件事,若您能做到,我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本来还以为苏缱会大发雷霆,把整个王府搅得天翻地覆,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虽然预感到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可苏北凉还是缓缓松了口气,只要能忘了那件事什么都好说。 于是答应道:“好,那你说吧。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之事,我都可以考虑。” 苏缱嗤笑一声,松开他,轻佻道:“若皇叔亲我一下,这件事我便就此作罢。” “……” 虽然早有预料,可亲耳听苏缱说出这种要求,白皙的面颊上还是烧出了一层薄红,不过这跟天天被男主用那种恨不得把他衣服扒光的眼神看来看去要好上太多,苏北凉也是豁出去了,亲就亲吧。 于是闭起眼凑上去就要亲,没想到头刚伸到一半,就被对方的食指抵住。 苏缱眯起眼明显对他这种做法不满意,点了点自己的下唇,更正道:“皇叔是要亲到这里,如果亲到别的地方,那可不作数。” 苏北凉有些尴尬:“……那你把头低一点。” 苏缱听话的把头放低,结果苏北凉刚要亲,对方就像逗他玩似的迅速闪到了一边,来来回回几次,苏北凉都没能亲到他。苏缱反而玩的不亦乐乎,整个书房里充斥的全是他的笑声。 翻来覆去的,两人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椅子踢倒了一片,架子上的书也扔得满地都是,书房一片狼藉,不知道还以为是他这个老不羞的想要强吻苏缱呢。 苏北凉停在原地面色微冷,“你什么意思?” 苏缱站在他面前轻笑道:“皇叔这话问的,我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让您亲我啊?” 看着苏缱嘴边的笑意,苏北凉嗤一声转过头,“你分明是在耍我。” 不等他离开书房,苏缱就上前一步绕到了前面,站在门前挡住了苏北凉的去路。 “皇叔真是我见过最狡猾的人了,每次我问什么都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我。遇事也总算倒打一耙,之前说非我不娶,之后又说为了那点好感不至于如此。刚才明明说好答应我一件事,现在说放弃就放弃。明明出尔反尔的是您,要耍也是皇叔耍我,怎么到头来却都要怪在我头上?” 什么叫强词夺理?这才叫强词夺理! 今天苏北凉总算见到这个词儿的祖宗了! 苏北凉紧抿薄唇,狠狠点了下头,“好,苏缱。是我倒打一耙,是我出尔反尔,从今以后你走你在阳关道我过的我独木桥,我若是再理你,就是狗!” 苏缱貌似被他这番豪言壮语吓了一跳,愣了片刻,忍不住笑出声:“皇叔,这怕是不大好吧?” “滚出去!” …… 经此一事,苏北凉算是彻底跟苏缱闹掰了,虽然作为一个年近而立的成年人,却跟一个未成年孩子一般见识,实在有失体统。可看苏缱昨天那事办的?那像是人事么! 苏北凉说到做到,第二天见面时他就表现的无比冷漠,吃饭时对洛星九各种嘘寒问暖,就是没搭理他,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苏缱居然比他做的更绝! 以前除了书院就是王府,日日两点一线,风雨无阻。没想到这次居然下了书院连家都没回,去书院等候的车夫,又赶着空车回到了王府。 “殿下,太子说佳人有约,今夜便不回王府了。” 苏北凉单手拄头,听车夫转述着苏缱的话,双眸紧闭,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马蜂。 马夫说完半天,也不见苏北凉作何反应,一旁的安胜看苏北凉满面愁容,就替他挥挥手,让车夫告退了。 附在苏北凉耳畔道:“殿下,不然我派人去把太子殿下找回来吧。” “找他做什么。”苏北凉放下手,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眼中尽是疲惫之色,“传令下去,从今以后不必再派人去书院接太子,这么大人他也不是没腿,要回来自己回来。” 苏北凉一气之下放出去的话,没想到这臭崽子居然还真不回来了!夜半三更苏北凉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看着帷帐上的绣花,眼睛都要酸了,还是毫无睡意,反而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苏缱被帮狐朋狗友怂恿着学坏的画面。 这崽子是真到叛逆期了么,顶撞长辈就算了,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瞧把他能的! 他是真心不想管这个小混蛋,可也是真心放不下。 到底也在自己身边养了两年半,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养条狗一两年还有感情呢,何况是一个会说会笑活蹦乱跳的大活人。 苏北凉长叹一声,自暴自弃的从床上披衣起身,打开房门看了眼殿外,没想到苏缱没等到,倒是看到洛星九在长廊里来回徘徊,穿着一身白衣,要不是她主动开口,还真把苏北凉吓了一跳。 “星九,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啊?” 洛星九看着苏北凉,有些欲言又止,“皇叔,有些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进去跟你商量一下?” 洛星九与苏缱同岁,今年也是二八又一,按理说让这么大的妙龄少女,又是自己侄儿的未婚妻进自己的寝殿,实在有失礼数。 可看洛星九明显有什么难言之隐,深夜前来肯定也是十分紧迫,若自己将其拒之门外,也实在有些不近人情,有句话不是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么。苏北凉想了想,见四下无人,还是让洛星九进了寝殿。 只是关门的时候,就觉得一阵冷风迎面而过,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再看院子里的海棠,也飘飘洒洒落了满地红花。 奇怪,这还没到中秋,天就这么凉吗? 为了掩人耳目,苏北凉进屋后吹灭了书案前的油灯,将洛星九带到里面的隔间,很快殿内的声音便消失了。 第49章 两人进了内间,不等他倒杯热茶给洛星九暖暖身子,就被身后人扑上来抓住了胳膊。 “皇叔!您知不知道苏缱他,他……” 苏北凉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身看着一脸焦灼的洛星九安抚道:“别急,这里也没外人,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 洛星九失神的坐在椅子上,不断揉搓着手指,一脸局促不安的表情,尤其是每次看向苏北凉时,都会目光凌乱,变得格外吞吐。 踌躇许久才开口道:“就是今早用膳之前我路过苏缱的卧房,本来是想叫他一起的,可是我在屋外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虽然王府里仆役众多,可我从小就耳力极好,只要是王府中人我一定能听出来,可对方显然不是!再说那时才卯时刚过,哪有杂役一大早就出现在主子卧房的道理?” 听到那两个字,苏北凉就忍不住一阵脑壳疼,又是苏缱。若是安胜提起,苏北凉肯定会臭骂一声滚蛋,谁要是再跟他提那个小混蛋他就跟谁急! 可提起的人偏偏是洛星九,苏北凉也只能轻叹一声:“大概是新来的杂役吧,不然就是他神经兮兮一个人自言自语,他从小就喜欢模仿别人声音说话,有时乍一听也能以假乱真。” 洛星九却不依不饶:“肯定不是!那声音我听得出来,是一个有些浑厚的男声,而且当时苏缱也在场,我路过卧房外时两人好像正商量着什么,我又走近几步,屋子里的声音霎时戛然而止,之后苏缱突然开门吓了我一跳!” 苏北凉坐在对面,听到这也不禁产生了几分好奇。 “那他开门后屋子里有其他人吗?” 洛星九看着他,缓缓摇了下头,“他开门时我还真往里看了两眼,屋子里确实没有第二个人的踪迹,可他当时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还问我要不要进去看两眼,明显就是有鬼!” 听着洛星九的描述,苏北凉脑子里也渐渐有了画面感,早上卧房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男人,晚上就夜不归宿,这两件事如果稍微联系一下,简直不能细想了。 两人之前又交代了几句,苏北凉就送洛星九回了住处,只是往回走的时候,心里乱极了。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那些青春疼痛文里的狗血情节。 女主被暗恋对象拒绝后,就自暴自弃的去找别人,孤注一掷的认为只要不断伤害自己,对方就会因内疚而回头,最后弄得一身狼藉才幡然醒悟,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苏缱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没答应他,就故意放浪形骸去找别人吧? 苏北凉扪心自问这件事自己做的没错,既然不喜欢从一开始就要明明白白的拒绝,不给对方任何虚无缥缈的希望,可眼看着现在苏缱因为他的拒绝就要走上一条不归路,那他就真的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可话又说回来,就算有他又能怎么办? 难道就要牺牲自我的答应他?照这么说的话,之后若是再出现像苏缱这样的人,那自己还不够分了呢。 别人喜欢他,他就要违心回应,凭什么?他不是神,也没有那么一颗博爱的心。 等走回寝殿时,苏北凉还没进门就发觉有些不对劲,记得走时屋子没点灯的,怎么现在隔着门板一看,屋子里却灯火通明? 推开门一看,就看到床上的帷帐被放下,窗外的月光隐约透露进来,映照出床上一道朦胧的人影,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谁这么无聊。 苏北凉忍着头痛,刚要掀开帷帐,就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抓住拉进了帷帐里。虽然寝殿里掌了灯,可是帷帐里还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苏北凉看着面前一张人脸的轮廓,试探着伸出手,刚要触及就被对方捉住了手腕。 “小时候每次我不睡觉,都要被皇叔说教一番,怎么轮到皇叔自己,也是三更半夜不睡,莫不是跑出去又跟哪位不知姓名的心仪之人幽会去了?” 苏北凉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感觉到说话时呼出的一股股热气扑在耳背上。他不舒服的想要移开身体,晃了两下手腕,却未能从对方手中挣脱分毫。 苏北凉既无奈又心累:“你跟我说话非要这么阴阳怪气么?” “皇叔这是哪里的话,我也只是顾及您的颜面,所以才没当面揭穿,不然方才您让洛星九进寝殿时,我就该及时出现大吵大嚷一番,让您在整王府都颜面无存了。” “……” 听他这番话,苏北凉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刚才洛星九来时,苏缱已经在门外了。 不对,或许就在屋里也说不定。 或者往更恐怖的层面想,说不定今日下了书院他就独自回了王府,只不过没有通报任何人,只是一直潜藏在这寝殿的某处,悄无声息的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包括自己做的每一个动作,说出的每一句话,甚至躺在床上翻了几次身,眨过几次眼睛…… 苏北凉越想两只手越是抑制不住的发颤,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身体更是软了几分。 “我跟星九之间是什么关系你最清楚不过,她来寝殿也不过是有事找我相商,你若非拿此事当借口加以刁难,那我也无话可说,反正夜半三更让星九进了寝殿是实情,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苏缱放开他,望着苏北凉那张面色微冷的脸轻笑出声:“皇叔无论何时都能这么理直气壮,真是让侄儿佩服的五体投地。” 趁对方稍有松懈,苏北凉立刻推开苏缱离开帷帐,苏缱抓住帷帐的一角猛然拉起,寝殿内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这次终于看清了彼此的面容。 苏北凉觉得今夜必须跟对方做个了断,遂鼓起勇气,把自己绞尽脑汁思索的答案都说了出来:“你若是因为那件事对我怀恨在心,那也无可厚非,毕竟此事由我而起,你若是想要什么道歉补偿我也会尽其所能,但类似于什么亲一下这样要求就不要再提了,虽然你我之间年岁相差的并不算大,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叔父。还有像今日这种,未经允许就擅自闯入我寝殿之事,以后最好不要再犯。” 苏北凉这一番话,算是把两人之间的界限划分的彻彻底底,他跟苏缱只能是叔侄关系,其他不切实际的想法最好不要再有。 看苏缱坐在床上,听完他的话纹丝不动,丝毫不见离开的意思,苏北凉也没赶他:“若是累了今夜就睡在这吧,我去书房。” 说完转身就踏出了寝殿。 看着苏北凉拂袖而去的背影,苏缱按住帷帐的手微微收紧,在苏北凉踏出寝殿大门的那一刻,刺啦一声,帷帐从中间一分为二,像一朵坠落的青云,飘飘忽忽。 看着手中被撕扯下来的碎布,苏缱轻笑一声,缓缓起身。 之前他以为玩具只要乖乖听话就够了,可如今看来,不听话的玩具似乎要更好一些。 毕竟总是一种玩法难免会腻,偶尔换一种试试也不错。 …… 不知是不是那晚自己说的话终于见效了,苏缱再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两人相见也是止乎于礼,就算没有外人在场,也只是谈论些宫中琐事,和朝堂上最近的动向,除此之外便再无交流。 也许之前苏缱总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现在突然间变得如此规矩,还真让苏北凉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说是疏远了吧,苏缱还是每日下了书院就回王府,日日两点一线,再也没出现过夜不归宿的情况。 说是未疏远吧,苏缱每次跟他交谈都像是他每日上朝面圣似的,一句闲话没有,全是之乎者也的高谈阔论。跟以前一句正经话没有的臭小子简直判若两人,有时他说的变法、治国之论,苏北凉都听得云里雾里,每次说几句后面就变得鸡同鸭讲,让他不得不找个借口临阵脱逃。 以前男主不正经时,他心累。现在男主正经了,他脑子累。 原来当家长都是这么累的么? 眼看明晚就是中秋夜宴了,看到宫里送来的请帖时,苏北凉还有种光阴似箭的感叹,七天时间居然过得如此之快,抓捕暗杀者的办法还没想到,倒是每天跟苏缱聊的,头都要秃了。 当晚皇帝在御花园设宴,光是宫里的教坊都不够用,又从宫外请来了几个戏班登台献戏。其中就包括上次他们在华清楼看的青梨园,苏北凉也没想到居然能再次见到玉老板。 对方一身英武的武行扮相,□□在手,耍的虎虎生威,不似那日妲己的妖媚,英姿飒爽,活脱脱一个潇洒儿郎。 若不是玉老板主动开口,苏北凉差点没认出对方。 想起那日之事,苏北凉还有些心存愧疚,走到无人处,作揖道:“玉老板,那天实在对不住了,也是我一时糊涂,把你和苏缱留在了游船上,今日相见理应给你道个歉。” 玉离没想到苏北凉居然还特意为了这种事来找他道歉,朗声一笑,表现的不以为意。 “当日一见就觉得苏兄气度不凡,未曾想到竟是鼎鼎有名的凉王殿下,今日还为了这种小事亲自道歉,玉某实在愧不敢当。若是殿下实在难以释怀,不妨改日再去华清楼一聚,这次定要一醉方休。” 苏北凉对喝酒实在不感兴趣,何况上次在华清楼泡澡泡的都有阴影了,可玉老板这么邀请,又实在盛情难却。苏北凉刚要点头,就感觉身后忽然吹来一阵阴飕飕的冷风,下意识转头看去,身后除了空荡荡的戏台外,空无一人。 是错觉吗? 恍惚之间,就发现一把玄月形的雪亮弯刀插在支撑戏台的木柱上,走近一看,下面钉住的字条上赫然写道:“想救你的小情郎就一人来紫玉园!” 苏北凉和玉离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小情郎是谁啊…… 第50章 看着纸条上几个歪歪扭扭字,笔迹凌乱,异常潦草,明显是怕被认出来,故意用左手写的。 通过这一点,首先就能排除是苏缱了,因为这小子天生左撇子,后来被书院的太傅给板正过来,左右手都能写字,而且他会写的笔体甚多,要想隐藏身份随便变换一种即可,压根用不着写出这种虫爬似的笔迹。 苏北凉有些迟疑的看向玉老板,嘴上不好意思明说,但那眼神玉离一打眼便心知肚明,赶忙摇了两下头,表示自己可没有什么小情郎。 这下苏北凉更疑惑了。 既然不是玉离,也不是他,那对方把这张字条钉在这是几个意思? 与此同时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了,本以为对方会在夜宴中途动手,没想到夜宴还未开场就迫不及待的向他示威。 而且被抓走的这个小情郎到底是谁啊? 苏北凉跟玉离告辞后立即掉头去找苏缱他们,结果走到前殿才发现,刚才还跟洛星九坐在一起的苏缱不见了踪影。 苏北凉急得头冒冷汗,赶忙上前寻问:“星九,苏缱呢?” 洛星九正百无聊赖的嚼着嘴里的松子糖,见苏北凉一人回来也是吃了一惊,“诶皇叔,怎么就您一个人啊?刚才苏缱不是去找您了么,难道你们没碰见?” 苏北凉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没事闲的乱跑什么,这不是添乱么! 他看着手心里被揉成一团的字条,直觉不好,该不会这上面说的小情郎就是苏缱吧? 在原著中,中秋夜宴这晚几位皇子要轮番为皇帝献寿礼祝贺词,轮到苏缱时一旁的二皇子故意伸腿绊他一下,慌乱中苏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里准备的玉如意也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玉碎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兆头,何况还是在寿宴上把作为寿礼的玉如意摔得粉碎。 看着摔在地上的苏缱,两只手按在破碎的玉片上被扎得鲜血淋漓,周围人都选择冷眼旁观,反倒是一直对苏缱憎恶至极的皇帝,看着那张与先皇后相似的脸孔,忽然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都说人死后要被鬼差带进阴曹地府,见到自己生前的故人,皇帝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每每午夜梦回,也怕自己遇到金薏之时的场景。 这些年无论他怎么自欺欺人,可说到底都是自己负了她。甚至让她背负着不堪的骂名,死无葬身之地。 包括她留下的苏缱,自己也从未尽到过为人父的责任,还不断冷嘲热讽,甚至企图背弃当初的承诺,让二子苏瑞言取而代之,夺走苏缱的太子之位。 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在所有人都选择视若无睹时,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帝,却拖着颤颤巍巍的身体,从椅子上站起身,拉了苏缱一把,就是这一把,让暗杀者本来想要射中苏缱的箭,一箭穿心结果了皇帝的性命。 当初安排这个情节,目的就是想让苏缱因皇帝的死而蒙上一层阴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然苏缱没有直接导致皇帝的死,可究其根本,如果皇帝当时没有去扶他,或许还能再苟延残喘一段时日。 对他憎恶一生的父亲,终于迷途知返,放下了自己的偏见,可就是因为这一瞬间的放下,却丢了性命。 不过那个暗杀者为什么要杀苏缱,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个角色当初只是作为工具人出现的。至于对方到底是谁,就全凭读者脑补了。 可现在为了完成任务,他就不得不考虑,对方暗杀苏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当代愤青,想要为民除害,要暗杀的也该是凉王那个头号大奸臣才对,就算苏缱再不作为,也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杀一个傀儡有什么用?只要背后的操控者不倒,砍倒一个,后面还能起来一堆。 或者说对方跟苏缱有什么个人恩怨?那也不至于啊,要是原著也就算了,现在苏缱这几年被板的,四舍五入就是个标准的三好青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还得用绑架来解决啊? 苏北凉让洛星九在原地等侯,嘱咐她若是夜宴开始后他们还未回来,就替他们把贺礼献给皇帝。 走出御花园,苏北凉展开纸条上的字又看了一遍:要想救你的小情郎就一个人来紫玉园。 假设被抓走的人就是苏缱,而这张字条也是写给自己的,那也就是说,对方可能误会了他们两人间的关系。 既然他会产生这种误会,也说明此人在近期可能在他们周围出现过,甚至还有过近距离的接触。 可到底会是谁呢? 苏北凉抄近路一边朝紫玉园走,一边不断回想这段时间接触过的人,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又都没可能。 综合以上条件,此人跟他们并不算熟识,但肯定有过接触,对苏缱抱有恨意,对他亦然。而且对方会选择在宫里绑架太子,还敢公然留下字条跟他挑衅,说明武功足够了得。 苏北凉越想心里越没底,系统发布的任务是抓住暗杀者,并保护苏缱的安全。它用了一个‘并’字,也就是说必须两个条件同时满足,有一个做不到,那本次任务就只能被判定为失败。 可他现在却连一个都保证不了,苏缱被对方绑在手里作人质,到时候他的行动都要受到牵制,别说抓住暗杀者保护苏缱,他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两说。 紫玉园位于御花园东侧,苏北凉一进院子,就被满园的紫玉兰晃花了眼,偌大的花园里除了花还是花,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紫色,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可疑踪迹。 对方说让他一人来紫玉园,现在他来了,对方人呢? 苏北凉朝着园子里的小路又往里走了走,路过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就听屋子里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凑近一听,不是苏缱还能是谁! 苏北凉拔出腰间的白夜刀,藏在袖中冲进了屋内,就见苏缱端坐在屋中央的椅子上,只是姿势有些怪异,两只手向后背去,像是被反绑在了椅背上。 他面色如常,嘴角还带着一抹古怪的笑意,见到苏北凉时怔了一下,既而提醒道:“皇叔,您还是不要过来为好。” 苏北凉知道,苏缱是在提醒他有陷阱,可现在苏缱被绑在那,他若是不靠近就无法救下对方。 站在原地僵持片刻,苏北凉还是决定赌一把,想着自己还有那颗压箱底的回魂丹在,就算挂了也有满血复活的机会。而且若他不以身犯险,躲在暗处的暗杀者又怎会主动现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苏北凉握紧袖中的弯刀,迅速冲上去割断了绑在苏缱背后的绳子,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一只巨大的铁笼从房梁上凌空而下,将二人罩在其中,笨重的铁笼装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闷响,霎时间屋摇地动,激起满屋子的飞灰,苏北凉也被这声巨响震得捂住耳朵。 等视野中的扬尘渐渐下落,苏北凉用袖子挥了挥,缓缓睁开了眼,只见笼子外正站着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看着身材娇小的玉姝站在面前,苏北凉也是惊愕的说不出话。 真是想破脑袋也没猜到会是他。 其实他对皇城里这些戏班子并不了解,只是洛星九是实打实的铁杆戏迷,尤其偏爱玉离和玉姝的戏,只要有他们登台,几乎场场不落,光戏票就能订一本书那么厚,就像是那些追星少女天天给自己的爱豆打榜一样积极。 后来这二人似乎是发生了分歧,从梨青园解了契约双双退隐,那阵子洛星九还为此失落了好一段时间,苏北凉跟她谈心时,也就或多或少了解过一些。 那日在华清楼,他在戏园里偶遇了这两位红极一时的名角儿,才惊讶的发现,这两位虽是兄弟,性格却迥然不同。 玉离风姿绰约,妩媚风流,天生的风月高手。而玉姝却生性孤僻,沉默寡言。 那日玉离来找他攀谈,苏北凉只是随意一瞥,就看到站在角落里收拾戏服的玉姝正朝这边看,眼神阴飕飕的,说不出的诡异。 当时苏北凉还以为只是他一时的错觉,毕竟自己跟他无冤无仇,也犯不着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投以那么恶毒目光吧。 现在玉姝抱着肩膀,隔着栅栏看他时那脸冷笑的表情,苏北凉这才惊觉,原来那日所见并非错觉,这货根本就是针对他啊! 苏北凉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看着玉姝,神色漠然:“我跟你不过一面之缘,甚至话都未曾说过一句,今日你先是绑了我侄儿,现在又将我们扣在铁笼里,不知所为何意?” 玉姝看着苏北凉清冷的面容,嗤笑一声,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只暗紫色的虫茧,走到他的面前。 “熟悉吗?” 苏北凉看着对方手中的虫茧,不解其意。 直到玉姝对着手心缓缓吹了口气,就见那葡萄大小的虫茧忽然从中间碎开一道裂缝,一只暗紫色六翅蝴蝶爬出虫茧振翅而飞。 然而蝴蝶很快就飞不动了,又回到玉姝手中开始不断产卵,看着一颗颗米粒大小的虫卵,吸了他的血后迅速生长成一条条米白色的蠕虫,苏北凉平静的眼眸终于浮现出一丝愠怒。 “那晚在温汤池里放吸血虫的人是你?” 玉姝但笑不语,捏住那只紫色蝴蝶的翅膀,舔了舔手上的血迹。殷红的舌尖又长又尖,像是某种冷血动物。 忽然间,他打了个响指,本来还在手心里奄奄一息的蝴蝶,忽然浴火重生似的褪去紫色变得通体乌黑,掠过铁笼的缝隙,颤动的蝶翅卷起一阵奇异的暗香,朝苏缱直扑而去。 第51章 看着那只通体乌黑的蝴蝶从面前掠过,苏北凉就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般人都会对超出认知常规的事物感到不舒服,比如双头蛇,两条尾鱼,还有面前这只比麻雀小不了多少的蝴蝶。 眼看着蝴蝶就要扑到苏缱面前,这小子却一点反应没有,站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越靠越近的黑影,苏北凉大声叫他快些闪开,苏缱轻笑一声,反而伸出手捏住了蝴蝶的后足。 就在被苏缱抓住的瞬间,黑色蝴蝶翅膀像是一朵枯萎的花迅速收敛,与躯干折叠在一起,随后整个腹部更是缩小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看着那根宛如发丝粗细般的虫体,迅速消失在苏缱的指尖上,苏北凉想冲过去阻止都来不及。 “那只蝴蝶呢?!” 苏北凉抓住苏缱的手腕,来回查看,五根手指都完好如初,不见一丝伤口,压根也瞧不出蝴蝶到底钻到哪里去了。 玉姝的讥笑声在身后响起:“别白费力气了,找不到的,黑殇蝶在身体里游动极快,现在早到脑子了。” 说着又打了个响指,苏缱应声闭上了眼,身体像是被切断线的木偶,倚着铁笼缓缓瘫倒下去。 “苏缱!”苏北凉吓得拍了他好几下,也没有回应。气息尚在,只是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他起身看向铁笼外的玉姝,心跳得砰砰快:“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恩怨尽管冲我来,苏缱跟你无冤无仇,非要牵扯他进来做什么。” “无冤无仇?”玉姝仿佛被这句话逗笑了。 他看向昏睡过去的苏缱,缓缓撩起袖子,露出自己左臂上的绯红刺青,看着那轮红色弯月,苏北凉也愣了一瞬,在那段关于原主的记忆中,白漠寒身上好像也有类似的刺青。 想到这,他再看向玉姝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迟疑。 莫非他也是南巫族的人? 面容阴柔,身形娇小,这么一看确实比较符合南巫人的体貌特征。而且之前他钉在木柱上的刀,也是与白夜相似的弯月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玉姝暗杀苏缱的原因似乎就明朗了几分。 “你想要报仇?”苏北凉首先就想到了这一点。 看玉姝手臂上的刺青,跟白漠寒的有七八分相似,仔细看眉眼间也有些神似之处,说不定两人还是什么近亲。 白漠寒生前是南巫淮阴人,南巫主要分为淮阳、淮阴、古溪和丹城四部分,其中淮阴人在南巫一直处于一个比较神秘的地位,精通巫蛊之术,无论男女都姿容出众,天赋异禀。 据说淮阴每隔十年就会举全族之力,选举出一位大巫师,来掌管整个淮阴族的事宜。 而白漠寒被强掳来东玄之前,恰恰就是淮阴最后一任大巫师,在整个南巫也是鼎鼎有名,若这个玉姝是白漠寒的近亲,那当年在南巫的地位肯定也不容小觑,说不定就是位番王世子。 自古以来对国仇如此铭记于心,甚至不惜生命也要报仇雪恨的,大多都是这些前朝的王公贵族,毕竟那些平头百姓本就一无所有,谁当皇帝他们不还是一样要扛着锄头去刨地。 这下苏北凉就有些无奈了,见玉姝只是阴飕飕的盯着他,默不作声,他只能轻叹一声:“就算你要报仇也该去找先皇,而不是苏缱,南巫被灭时他都尚未出世。这么迁怒于一个孩子,你跟那些滥杀无辜的人有什么分别?不然你放了苏缱,我自愿留下,有什么仇我随你报,你看如何?” 玉姝嗤笑一声,“我看不如何。我要杀的就是太子,苏家立一个太子,我就要杀一个,直到把苏家这些杂种一个个都杀光为止!至于你,怎么说也算同族,本来我没打算下手的,谁让你不知死活非要靠近阿离,这些年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臭虫,阿离都开始疏远我了,尤其是你,明明身边都有人了,还恬不知耻的觊觎阿离!” 听前面苏北凉心情还有些沉重,毕竟国仇家恨,肯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放下的,可是话到中间突然话锋一转,怎么就朝奇怪的方向去了? 阿离?不会说的就是玉老板吧? 关键是他什么时候往玉老板身边凑了,他们两人算上今天总共才见过两次面吧? 而且…… 说到这苏北凉都有点难以启齿:“不知道你到底误会了什么,我跟玉老板不过两面之缘,而且两次皆是偶然,绝非我刻意靠近。还有我和苏缱也只是叔侄关系,还望你不要满口胡言。” 面对苏北凉的极力澄清,玉姝只是看着他,嘴边的笑越发诡异。 等苏北凉说的都快口干舌燥了,他才缓缓开口,不紧不慢道:“别白费力气了,黑殇蝶是我养出来的新蛊,破解之法我自己都尚未可知。要我饶你一命或许还有可能,但是他,必须死。不过……”说到这,玉姝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若是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也不是不可以。” 苏北凉抬起头,“什么意思?” “蛊虫一旦入体,用普通方法都很难取出,但你可以用自身来当诱饵,毕竟比起男人,这小宝贝儿可更喜欢女人的身体。” 苏北凉蹙着眉,“你这不是废话,我们被困在铁笼里,去哪找女人?” 玉姝看苏北凉略微恼怒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嘴角的笑意越开越大,看来对方对于自己的身体还一无所知。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玉姝随即换了种表达方式:“我是说比起他,黑殇蝶更喜欢你的血。若是你愿意牺牲自己把他体内的虫体引出来,说不定他就能死里逃生捡回一命。但是你,则会作为黑殇蝶的食料和巢穴,半个时辰后你的七窍会不断涌出孵化出的幼体,皮肉被不断长大的吸血虫撑得一寸寸龟裂,最后被吸食的只剩一张人皮。” 在玉姝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被黑殇蝶上身后的惨状时,苏北凉已经走到苏缱面前,蹲下身仔细打量起来。 用自己做诱饵引出蛊虫?难道要放点血吗? 毕竟黑殇蝶的幼体喜欢吸血,说不定嗅到他血的味道,就会自己跑出来,这么想着,苏北凉用白夜刀在手腕上划出一道伤口,让血液顺着手腕滴在苏缱的手心里,以为过一会黑殇蝶就会自动钻出来。 玉姝在笼子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苏北凉,最后实在忍不住提醒道:“虫体在他脑子里,你滴在他手上,猴年马月才能爬出来。最快的方法是从他嘴里把虫体吸出来。” “吸?” 苏北凉现在紧张的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转头看向玉姝,只见对方伸出殷红的舌尖舔了舔下唇,笑得不阴不阳:“除了嘴你还想用哪里吸?” “……” 苏北凉转头看向还在昏迷中的苏缱,捏起他的下巴,深吸一口气,在下嘴之前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这都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反正都是救人,就当是给溺水者做人工呼吸了。 可是真正下嘴的时候,苏北凉才觉得这他妈比做人工呼吸难多了,这小子的牙关根本就撬不开,他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用双手把苏缱上下牙给分开,徐徐探入进去,然而在里面搜索了半天,除了舌头就是牙,再往里就是扁桃体了。 到底蛊虫在哪啊? 等他双眼发黑,脑子产生眩晕感想要退出来时,就惊觉脑后突然被一只手摁住,强压着他扑倒在苏缱怀里。 意识到苏缱已经醒来,苏北凉赶紧挣扎起来,然而苏缱就像是吸血虫附体了似的,逮住他不放了,嘴巴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无法闭合,粘腻的涎水顺着两人的下巴蜿蜒而下,流入脖颈里。 苏北凉已经严重缺氧,一双眼憋得通红,推搡苏缱的手也开始失去力量缓缓下垂。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到,原来亲也是能把人给亲死的! 在笼子外打算看好戏的玉姝也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自己明明在苏缱身上下了黑殇蝶,就算还未断气,也该四肢僵硬无法移动,不该这么活蹦乱跳啊。 而且看着两人在铁笼里亲的难舍难分,玉姝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不由得避开目光,心里暗骂苏北凉真是不知羞耻! 刚才还说两人只是叔侄关系,这亲的都拉丝了,狗屁的叔侄关系! 等苏北凉终于得空,呼吸到一丝新鲜空气,他身体发软的坐在地上,满身虚汗,对蛊虫已经转移到自己身上深信不疑,尤其是嘴周围火辣辣的疼,真怀疑蛊虫是不是已经钻进去开始一点点吸食自己的精血。 相比于他的奄奄一息,刚醒来的苏缱倒是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伸手要去抱苏北凉,被他一巴掌打开。 “别碰我,好不容易把蛊虫引过来,再跑回去怎么办,赶紧离远点。” 他现在真是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苏缱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给他看了眼指尖捏住的黑色蝴蝶。 “蛊虫说的可是它?放心皇叔,解蛊我虽然不在行,可抓蝴蝶倒是从小就会。” 说着直接一脚踢断了铁笼的栏杆,抱着苏北凉走了出去。 看着破笼而出的苏缱,玉姝也是吓了一跳,“你,怎么会?!” 这可是用玄铁铸造的牢笼!连火都不怕,居然会被一脚踢断! 苏缱莞尔一笑:“我也没想到你这蝴蝶看着厉害,一下就被抓住了。怎么,不然换你试试?”说着便将手里的蝴蝶塞进了玉姝的衣襟里。 看着玉姝惊慌失措的到处拍打,把自己衣服扯得一片狼藉,刚才他们还被困在笼中,仿若困兽,现在形势却陡然扭转。 苏北凉无力的靠在苏缱肩上,拍拍他,刚想问你既然没中蛊,刚才干嘛不反抗? 结果嘴刚张开一半,就被低下头的苏缱堵住了。 苏北凉刚恢复一点的大脑又开始缺氧:“唔唔……没要你……亲!” 第52章 苏北凉被亲的头晕眼花,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像匹饿狼一般,咬住他就不撒口。 跟方才自己搜寻蛊虫时不同,苏缱完全是瞎搅和,感觉嘴里那点唾液基本都顺着下巴流到了脖颈里。 最后还是他一拳朝苏缱后脑捶了下去,对方才悻悻作罢。 感受到在腰间缓缓收紧的手,苏北凉面色微冷:“看我做什么,松手!” 然而喊完后苏缱完全不做反应,苏北凉推搡着他的肩膀,直接从怀里挣脱下来,双脚落地后赶紧朝远离苏缱的方向迈了一步,保持距离。 看着双眸禁闭倒在地上的玉姝,身体瘫软的就像一滩烂泥。 系统布置的任务是让他保护苏缱并抓住暗杀者,现在苏缱安然无恙,条件之一已经满足,只要再抓住暗杀者也就大功告成了! 想到马上就能回到现实世界,苏北两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喊玉姝的声音,来到了门外。 是玉离! 还不等苏北凉想好该怎么解释眼前的情况,敲门声已经在门外响起。 “玉姝?是你在里面吗?马上就轮到你上场了,还躲在这做什么,怎么不开门?” 听着略微急躁的叫门声,苏北凉跟苏缱对视一眼,相同的处境相同的角度,两人的反应却既然不同。 苏北凉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玉姝有些为难,虽然是玉姝动手在先,可是当着人家哥哥的面把弟弟弄成这样,总感觉有点理亏。待会见了玉老板要如何解释? 而苏缱却表现的泰然自若,对门外步步紧逼的声音完全不以为意,反而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苏北凉身上,视线在那张清冷的面容上流连许久,最后停在两瓣唇上,露出一抹难以理解的笑容。 “行刺太子,囚禁凉王,光一样就够诛他九族。他是刺杀者,我们才是被害的一方,皇叔怕他做什么?” 看苏北凉依然犹豫,苏缱浅笑一声,径自走过去将房门打开,玉离刚才拍门就拍的比较狠,如今苏缱一开门,身体不住向前倾倒,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撞在苏缱怀里。 苏缱却故意在他靠近的瞬间一个闪身,让玉离扑倒在地,跟脚下不远处的玉姝摔在一起。 听到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玉离那身细皮嫩肉的,苏北凉看着都疼。蹙着眉有些埋怨的看向苏缱:“干嘛躲开,你那么大力气,扶他一下怎么了?” 苏缱不屑:“那贼人刚才差点杀了我跟皇叔,我还要去扶他哥?以德抱怨凭什么?” “要杀我们的是他,又不是玉离,再说以你的身手,他哪能杀得了你。” 说罢就走过去打算扶起玉离,苏缱出手拦住他:“既然皇叔都发话了,以德抱怨就以德报怨。” 他走过去,扯住玉离的肩膀一把将人拖拽起来,那画面简直看得苏北凉目瞪口呆,就算玉离身体窈窕纤细,也是一个大男人,被苏缱这么一拉,就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飘忽忽就从地上飞了起来。 玉离被刚才那一下确实摔得不轻,看着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玉姝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玉姝?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玉姝早就被体内的黑殇蝶折磨的苦不堪言,当初他是抱着必须杀掉苏缱的目的,才动用了自己未完全掌握的新蛊虫,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玉离抱着玉姝,一脸焦灼的看向苏北凉:“苏兄,玉姝这是怎么了?” 不等苏北凉开口,苏缱就先一步打断:“怎么了自己不会看?他意图行刺,妄想用蛊虫毒杀本殿,不过中途出了些意外,蛊虫钻进了他自己体内,现在也算是自食恶果。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中不中蛊都是个死,兴许这样还能让他死的更体面些。” 玉离看着面色早已惨白如纸的玉姝,托起他的下巴,掰开牙关看了看他的舌苔。 然而完全没看出中蛊的迹象。 “你真的用蛊虫毒杀太子?之前不是警告过你,若是再用蛊害人我就权当没你这个兄弟,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靠在玉离怀中的人似乎恢复了些许意识,紧蹙着眉心,缓缓睁开了眼,望着玉离,张开被鲜血染红的嘴角,发出一声破碎的笑:“我……才不听你的。每次都骗我,说心里只有我一个……却回头就跟那些客人出去过夜,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那些臭虫的味道,你知道我有多恨,多想杀了那些人,杀了你……” 玉离每次同客人出去都格外小心,就是怕玉姝看到,招致不必要的猜忌。可没想到,就算自己做的再滴水不漏,心思缜密的玉姝还是会有所察觉,并把这些仇恨都深深埋藏在心里。 说着,玉姝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苏北凉:“那些臭虫也就算了……我知道你委身陪笑,也不过是为了能在皇城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他……你看他的眼神明显就不同,我能察觉到,你对他是动了心思……可为什么只有他不一样?是因为他也是淮阴人,所以你也对他的身体感兴趣?你若是想要,我也可以……” “够了!”玉离大喝一声打断他的话。 看着殷红的鲜血顺着玉离的嘴角不断涌出,玉离捧着他的脸,与之额头相抵。 “这个蛊到底要怎么解?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答应你,只要这次你平安无事,我们就离开皇城,再也不唱戏了,去你最喜欢的玉平湖安家,再给你养两匹踏雪马,等到秋天我们就骑马去北城过冬好不好?” 玉姝轻笑一声,伸手,擦拭掉玉离眼角的泪水,“这些都是我小时候乱说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竟然还记得……这些年若不是我一直束缚着……你早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吧,真好……现在你自由了阿离。” “阿姝!” 苏北凉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着都于心不忍,虽然系统布置的任务是让他抓到暗杀者,并没说一定要抓活的。可苏北凉还是在意识中问了一句。 苏北凉:“那颗回魂丹能不能给玉姝啊?反正完成任务我也就能回家了,在那边也用不上。” 【系统:当然不行!这颗回魂丹可是我违反规定额外赠送哒,当初就特别说明过,该商品的局限性就是仅供宿主本人使用,再说您使用回魂丹救活他,说不定怀疑值也会增高,为救一人毁灭全世界,实在得不偿失啊!” 被系统这么一提醒,苏北凉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对啊,还有怀疑值! 这下事情就变得进退两难了。 关键时刻,苏缱却幽幽来了一句:“你要是想救他可以用嘴把蛊虫吸出来。” 玉离一愣,顶着满脸泪光,有些惊愕的看向苏缱。 苏缱哂笑道:“看我做什么,是他自己说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看着啧啧有声口水交换的画面,苏北凉垂下眼缓缓转过身,正对上苏缱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只见这小崽子展开手心,那只半死不活的黑殇蝶就躺在上面。 “!” 苏北凉微微一愣,继而也被苏缱的蔫坏给逗笑了。 好小子,真有他的。 不过吓唬玉姝就算了,干嘛那么对玉离啊。 苏北凉心里暗暗松口气之余,又开始头疼,系统交代的任务是抓住暗杀者,现在玉姝算不算已经被他抓住了? 苏北凉在意识中问了两句,却迟迟等不来系统的回应。他只能轻叹一声,踱步走到了屋外,反正玉姝现在的状况也跑不了,若是系统说明必须要抓住他,那再另作打算也不迟。 再说里面那种气氛,久留也不合适。 他前脚刚踏出房门,苏缱后脚就跟了出来,看着身后亦步亦趋的影子,苏北凉猛然停住脚步,那道颀长身影也随之停了下来。 苏北凉转身看着苏缱,有些不耐:“我留在这就行了,寿宴马上开始,只有星九一个人去贺寿肯定不妥,你赶紧去前殿准备给你父皇献礼。”说到这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补上一句:“献礼时别站在二皇子身边,实在不行,你就装作姗姗来迟,尽量避开他。” 苏缱看着苏北凉,眼神忽然出现了一刻停滞,然而只是短短一瞬,便恢复了常态。 抓住苏北凉的手,有些羞涩道:“我想跟皇叔一起。” “一起什么一起!”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灼热,苏北凉赶紧甩掉他。本来之前规规矩矩,还保持的不错,怎么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还有点变本加厉? 被甩开的人好像被他突然间的怒喝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对,苏缱有些局促的收回手,看着苏北凉,居然还有那么一点……怪可怜见的。 仿佛做了恶人的苏北凉:“……” 这又是什么情况? 苏北凉不想理他,兀自朝紫玉院的小路走去,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简直如影随形。 听着哒哒的脚步声,苏北凉实在毛骨悚然。 他一甩袖子,转身怒斥道:“不是告诉你去大殿给你父皇献礼么,还跟着我干什么!” 苏缱站在玉兰树的阴影里,被稀疏的花枝遮住面庞,一时间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只听他喃喃一句:“都怪皇叔不好。” 苏北凉莫名其妙:“……什么就怪我了?!” “都是皇叔引诱我,本来都打算放弃的,为何还要亲我,让侄儿心存幻想?” 苏北凉简直比窦娥还冤,“我那是以为你中了蛊,要把你体内的虫体引出来,你父皇将你托付给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吧?” 本以为这么说苏缱多少能理解,没想到反倒让他越发不可自拔。 苏缱从阴影里一步步走出,又站到了苏北凉面前,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苏北凉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中,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方才我假装昏迷时都听见了,皇叔宁愿牺牲性命也要救我,如此恩情,让我怎能心如止水?就算明知您是皇叔,可我还是情难自禁。” 苏北凉看着已经擦黑的天,只想仰天长叹,忍着脑壳疼缓了片刻,对苏缱道:“那算皇叔错了好不好?下次就算你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我也肯定视若无睹。” “我知道皇叔说这些是想让侄儿放弃,可我喜欢皇叔的决心,肯定不是这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之前皇叔说过对我也有好感,如今你我已是两情相悦,人生苦短又何妨一试?” 苏北凉简直要被气笑了,两情相悦?自己什么时候悦过他?! 他轻叹一声:“苏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在耍我,但你最好趁我没动怒之前赶紧滚。” 苏缱蹬鼻子上脸:“那我滚了皇叔就答应?” 苏北凉简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苏缱穷追不舍:“那皇叔要怎样才肯答应?” “怎样都不答应,此事绝无可能!” 苏缱有些怅然,退而求其次:“那皇叔再亲我一下……” “你想得美!” “我不想‘得美’,只想皇叔。” “滚滚滚!我不是你皇叔,也不认识你!” 第53章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煮熟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 苏北凉以前觉得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都是傻子,直到他走到紫玉园门口,意识中忽然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暗杀者已逃脱!本次任务失败!怀疑值10!积分-5!友情提示:您当前怀疑值为45!达到60后总部将对该世界强制永久性封禁!请您务必谨慎行动!】 那一连串的感叹号,看得他差点目眦尽裂。 忙活了一下午,死亡值一点没减,反倒怀疑值增加了10! 尤其是盯着那条马上就到60的怀疑值,苏北凉只感觉坟头土已经埋到脖子根了,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厢房,疑惑的蹙紧眉头。 玉姝不是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倒在地上么,这才百步不到的功夫,居然就从这逃走了? 而且方才在屋子里,自己也没表现出要抓玉姝啊,他们为什么要逃跑?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匆匆跑回厢房推门一看,果然屋子里只剩下被踢坏的铁笼,里面两扇窗都完好如初,房顶也不见有什么破损的痕迹。 环顾四周,苏北凉越发不解,所以这两人到底是从哪逃跑的? 想到这几天的辛苦筹谋全都付之东流,苏北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尤其是转身看到紧追不放的苏缱,更是烦不胜烦。 寿宴结束后,带着两个孩子回王府,马车内一路无声,连洛星九也察觉到苏北凉情绪低落,一概聒噪的脾性,默默闭了嘴,一路上只跟苏缱用眼神交流。 洛星九呲呲两声,挤了挤眼:皇叔怎么了! 苏缱扫她一眼,漠然转过头。 洛星九:嘿!这臭小子竟然敢无视她?! 趁马车颠簸时,洛星九一脚踢了过去,眉头拧成川字瞪着苏缱:皇叔不高兴,是不是你惹的?! 洛星九小时候一张圆脸,虽然不算胖,但两边的脸颊都肉嘟嘟的,嚼东西时腮帮一鼓一鼓的活像只仓鼠。这几年随着身形抽条,脸上的肉也少了许多,尖尖的下颌已经有了未来倾世美女的雏形。 然而她再美,在苏缱面前也是白搭,苏缱不冷不热的出声道:“你若好奇,不如自己问皇叔。” 看着眉间紧锁的苏北凉缓缓睁开眼,洛星九倒吸了口凉气,瞥向苏缱的目光更加怨念。 她就是不想打扰皇叔才用眼神交流的,干嘛说出来啊! 刚才闭目养神缓了片刻,苏北凉焦灼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想来这次也是自己急于求成了,想要完成一个任务就消掉10点死亡值。一般临时性任务降低的死亡值都在1到5之间,能降低10点的临时性任务,周期又短,奖励又高,肯定难度也不低。 这些问题当初自己就该预判出来的,然而他却只考虑到任务的奖励,而忽略了任务的风险,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听到苏缱的声音,苏北凉看向一旁的小丫头:“星九想问什么?” 洛星九怨怼的瞪了苏缱一眼,挪着屁股凑过去,搀起他的手臂:“皇叔,我就是看你这一路都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看着洛星九那双小心翼翼的眼睛,苏北凉笑了笑,“就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皇叔有些累,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真没事吗?皇叔你可不要瞒着我!”洛星九还是有些不放心。 上次她听到苏缱卧房内有陌生男子的声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三更半夜就去给苏北凉通风报信,然而说完她就后悔了。连她得知此事都心绪难平,何况是作为当事人的皇叔,尤其是最近看苏北凉一直都表现的心绪不宁,连吃饭都心不在焉,洛星九就担心是不是因为苏缱的事,才让他低落至此。 苏北凉看着一脸担心望向自己的洛星九,有些欣慰的拍拍她的肩膀,看看她,也看看对面的苏缱:“记得你刚从北城来时才那么大一点,苏缱也比你高不了多少,每次去花园散步,你俩都吵着要我拉手,一晃都这么大了。唉,看来皇叔也该老了。” 说到最后一句,马车上的气氛顿时沉闷起来,苏北凉只是有感而发,他在现实世界的年纪也跟原主差不多,现在两年过去,马上就到了而立之年,如果没有被系统拖入这个世界,他也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 然而他却忽略了,这个老字,在古代还有另一层含义,与死相近。就像在一些地方,人死后不能说死,要说老了。 听完苏北凉这一句话,洛星九沉默片刻,突然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皇叔才不老,皇叔永远都不老!”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洛星九还难过的哭起来,苏北凉感动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人哪有长生不老的,再说皇叔一直不老,不是变成妖怪了?” 没想到平时如此乐天的洛星九,居然会为了这种事哭了一路,大概是听了苏北凉这番话,也联想到远在北城的父亲,最后紧紧搂着苏北凉的手臂,哭得直打嗝。 “我不管,反正皇叔就是不许老!” “行,皇叔不老,等你们都变成老翁老妪步履蹒跚了,我还是这么健步如飞,行吧?” 洛星九抹了抹脸,狠狠点头:“……嗯!” 等把洛星九送回屋里,已经快逼近子时了,夜空中阴云密布,不见星月,苏北凉也跟苏缱道了别,打算回去休息,这次任务失败了,眼下的形式愈加紧迫,要在保证怀疑值不上升的前提前,把死亡值降低。 这简直就像端着一碗硫酸走钢丝,无论忽略哪边都是个死。 苏北凉心里琢磨着事,自然而然就忽略了背后的人影,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不谨慎,而是苏缱想要收敛气息,根本就没人能够发觉。 等走到寝殿,他转身要关门的刹那,一只手突然伸进去挡在了门缝间,苏北凉才猛然惊觉,这小崽子居然跟过来了?! 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漆黑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让苏北凉莫名想到了恐怖片里的情节。 其实说实话,现在苏缱于他的惊悚程度,已经完全不亚于恐怖片了。 所以他第一反应不是去推搡,也不是大声斥责,而是加大关门的力度,让门板死死夹住那只手! 苏北凉虽然没下狠手,可是用的力道也不算小了,若是一般人手被夹在门缝间,就算不痛得大呼小叫,也会忍不住低声□□。 可门外的苏缱不但毫无反应,反而还轻飘飘的来了一句:“若皇叔不想让我进去,直接明说就好。不然一直这样狠夹着,出也出不来,进也进不去,皇叔难受,我也被夹得怪疼的。” “……” 刚才为了抵住门,苏北凉整副身躯都压在门板上,不知道苏缱是不是在外面能看到他身形的轮廓,所以隔着一扇门贴近他耳畔,声线低沉喑哑,就像是故意说给他一个人听。 苏北凉被那番虎狼之词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羞愤交加下一把甩开了寝殿的大门,站在门外的苏缱似乎早有预料,站的位置正好躲过了他的门板攻击。 看着门外一脸笑意的臭崽子,苏北凉被气的肩膀发颤:“之前不是说好的么,从今以后未经我允许不得踏入寝殿一步!” 苏缱乖巧的站在门外,摊开手:“所以我没进去啊,而是在外面等皇叔同意。” 苏北凉白他一眼,“那我不同意,滚吧!”说着就要把大门合上。 苏缱却又一次挡住了门板,而且这次恰到好处,高大的身体正好抵住了大门,跟苏北凉站在门槛前面面相对。 苏北凉算是发现了,只要这小崽子还在身边一天,他就别想有消停日子,最后忙碌一天也实在是累了,他终于妥协的松了手,转身进入寝殿。 那厮还在门口死皮赖脸的问:“那皇叔现在可是同意了?” “我同不同意,对你来说有区别?” 苏缱微微一笑,快步走了进去,“当然,若皇叔不同意,我可以一直在外面等到天亮。” 进了内间,苏北凉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看向苏缱的目光有些沉郁:“之前你总说我顾左右而言他,这次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与之相对,我问什么你也要老实作答,少给我油嘴滑舌!” “那我怎么知道皇叔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我老实的一一作答,皇叔却弄虚作假,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苏北凉简直无言以对,举起右手,三指朝天:“那我发誓总行吧?” 苏缱这时却嬉笑着,握住苏北凉的手缓缓放下,“侄儿开玩笑的,我这条命都是皇叔救的,皇叔想问什么我必定直言不讳。” 这颠三倒四反复无常的,苏北凉都要被气到没脾气了。 他一把甩开对方,蹙眉道:“苏缱你告诉我,你到底怎样才能正常点?这阵子天天变着法的耍我真的有意思吗?真以为你那点伎俩能骗得过我?嘴上说喜欢,然后暗地里看我提心吊胆的特别好玩是不是?你是在王府里待久了除了我就不认识别人了么,整天拿我寻开心!” 苏缱望着苏北凉,露出惊诧的神情:“皇叔觉得我是在拿您寻开心?” “难道不是吗?你扪心自问苏缱,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面对苏北凉的质问,苏缱坐在那沉默许久,苏北凉以为他是被问的心虚,才不敢出声。 直到他急躁的声音渐渐平复下去,苏缱才缓缓站起身,朝他走过来。 “方才皇叔问了我那么多,既然如此,那我也问皇叔一句,若是面对不喜欢的人,皇叔身体可会有反应?” 苏北凉坐在椅子上,视线正好对着苏缱腰下的某部位,想到这,他不自觉的避开目光。 苏缱却步步紧逼:“既然如此,那皇叔不妨亲自一试,若我对皇叔有反应,就证明我所言非虚。” 说着拉起苏北凉的手,一把覆了上去。 第54章 系统看着大头朝下倒在床上的苏北凉,忽然感觉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仿佛若干年前,也看过似曾相识的场景,很快它就想起来了,转而开始安慰起自己的倒霉宿主。 【系统:其实这也没啥的,之前宿主您直接上手都毫无惧色,这次还隔着衣服呢,您就当手误不小心碰到了叭。】 苏北凉把脸埋在被褥里,良久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 “我要杀了他!” 【系统:啊?杀了谁?要杀了男主?这可不行啊!苏缱是这部小说的主角,按照这个世界最初的设定,他是整个世界的核心,您要杀了他就跟世界毁灭差不多了啊!!!】 苏北凉一拳垂在床头上,缓缓爬起来,过度愤怒下爆出的青筋,还一根根紧附在额头上,虽然他拼命强迫自己忘掉方才发生的事情,可那一幕幕画面还是不断在眼前浮现。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还记得他上小学时,同桌正好是个讨人嫌的胖子,几乎天天欺负他,抢他文具,在他课本上乱写乱画,还往他书包里面塞垃圾,而自己长得又瘦又小,每次还手都心有余力不足,告诉老师也是收效甚微。 然后他就换了个策略,每次胖子欺负自己时,苏北凉都无视他,久而久之,对方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再做那些恶作剧了。 可苏缱显然比那个小时候欺负自己的胖子更要命。 他欺负人的手段就跟逗猫似的,拿着逗猫棒有事没事撩一下,等把猫撩急眼了,伸出爪子要挠他时,又摆出一副“我只是喜欢你”的姿态。你要是生气,他保准装的比你更可怜巴巴。 而且漠然视之这招对他完全就不管用,你越是不予理会,他就越蹬鼻子上脸。 你要说他坏,他确实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可你要说他不坏,那股恨人劲儿,真让你从牙根儿痒到骨头缝里。 最可恶的是他还天生怪力,纵使武功再高,也很难拗得过他。每次折腾半天,最后吃亏的都保准是自己。 苏北凉从小到大还没真心怕过谁,可是现在,他服了,真心服了! 论讨人厌,苏缱说第二,世上没人敢说第一。 苏北凉深吸一口气,“你快给我找找看,近期还有没有什么能完成的任务了?” 【系统:阶段性任务和临时性任务貌似没有了,不过隐藏任务的剧情线已经开启,而且由于您上次选择了完成抓捕暗杀者的临时性任务,后续剧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所以我无法再给予您开启隐藏剧情的线索。】 苏北凉瞄了一眼任务面板左侧的怀疑值,现在的局势完全是骑虎难下,从夜宴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纠结,到底是选择走保守路线,多完成几个风险比较低的任务,还是选择继续冒险,一次性选择一个能降低死亡值比较多但难度大的任务。 可现在系统的话让他彻底不用纠结了。因为除了隐藏任务可以破解,已经没有其他任务可供选择了。 苏北凉侧躺在床上,盯着任务面板,毫无头绪的挠了挠下巴,“就咱俩这关系,不算你休眠这段时间少说也有两年半了吧?就不能再给我透露一下?” 【系统:这次真不是我不帮您,而且隐藏剧情本来就是不可控的,随着您行为的变化,哪怕时间或迟或早了一秒,都会引起蝴蝶效应,导致结果的偏差。】 苏北凉不耐的嘶一声:“这些废话我不想听,就说能不能帮我!” 【系统:不是不能,是我真的不行哇……】 苏北凉:“切,这点忙都不肯帮,以后除了发布任务以外都别跟我说话。” 【系统:当初我已经提示过了,若是选择任务后续剧情就会发生改变,您作为作者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哇!是您自己选择要完成任务,现在又怪人家,既要我疯魔,又要我孑孓不独活,您咋不上天呢!系统就没有人权么,就知道欺负我!人家不活了,嘤嘤嘤qaq】 * 苏缱坐在漆黑一片的卧房里,靠在椅子上,仔细摩挲着手中的念珠。 “亚父还说了什么?” 暗卫站在黑影中,缓缓摇了摇头。 苏缱轻笑一声,握紧念珠指尖收紧,只听寂静中玉珠相碰发出嘎吱嘎吱的磨合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等五指再次打开时,掌心间的念珠已经变成了一堆细腻的齑粉,随着手掌倾覆,在地面撒了薄薄一层。 身旁的暗卫见此一幕也不由得喉头滚动,紧张的收敛了呼吸。虽然自己已经跟在苏缱身边两年之久,可这位主公的脾性,他至今都难以摸透。 夜已经很深了,天上的云似乎比方才又淡了许多,用不了多久,东方就会露出崭新的鱼肚白,新的一天也会重新开始。 苏缱起身走到窗前,忽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说,到底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什么?!”暗卫刚才还紧张的要命,看苏缱那脸阴郁的表情,还以为这次那边又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没想到主公却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猝不及防的,他就大声喊了出来。 有些粗犷的声音在幽静的卧房中回荡,暗卫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紧捂住嘴巴,一脸愧疚的看向苏缱。 上次他们在房里谈话,被洛星九无意间偷听到后,苏缱就不让他在王府里开口了,两人几乎都是眼神或纸上交流。 这次他实在太吃惊了,一向冷漠的主公,居然会问这种问题? 看苏缱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暗卫才缓缓松了口气,思索片刻答复道:“属下一介武夫,对男女间的情爱之事也说不上来,不过我每次回老家看到隔壁的小桂,都忍不住塞给她几块桂花糖,明明我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糖,可是因为她,我却养成了每次去集市都要买糖的习惯。属下觉得这大概就是喜欢吧。” 苏缱转身看着他,漠然的眼中闪过了霎那间的茫然。 “糖?为她买糖就是喜欢?” 暗卫只觉得不是这样,可是让他再进一步解释,他也是茶壶里煮饺子一个都倒不出来。 暗卫搔了搔头,“也不是非得买糖,而是,是……” 不等他说完,就听门外忽然想起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听着格外喧闹不堪。 正在睡梦中的苏北凉也被吵醒,推门出去一看,院子里站满了宫里的人,其中就有那位常年服侍在皇帝身边的张总管。 “这是怎么了?”苏北凉只觉得有种眼皮狂跳的感觉。 张总管一张扑了□□的老脸,在苍白灯光的映照下,就像寿衣铺子里卖的纸人似的,此刻更是一脸要哭不哭的哀恸:“凉王殿下,皇上,皇上驾崩了……” “什么?!”苏北凉惊愕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镇定了一下心神,再次确认道:“皇兄他,他驾崩了?” 看着苏北凉那脸惊诧至极的表情,张总管还劝了几句,方才皇帝驾崩,宫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尤其是皇后带着二皇子还在寝殿候着,明显有趁乱上位的打算,而身为太子的苏缱这时却不在宫里,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一边。 如今宫中到处人心惶惶,必须要苏北凉这位仅次于皇帝的王爷去主持大局。 苏北凉乘着马车,这一路心口都跳得砰砰快,在原著中皇帝是因为扶了苏缱一把,才被玉姝一箭穿心。而自己已经改变了剧情,为何皇帝还是一样死了? 就算病死,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就在苏北凉万分不解时,意识中忽然传来系统的声音。 【系统:您终于发现了么,有些剧情被世界的框架限制,无论您怎么改变原著剧情,某些人的结局还是不会改变。就比如皇帝的死,虽然您阻止了玉姝暗杀,可是皇帝到了剧情规定的时间,还是一样会死。】 苏北凉坐在马车上,听着系统的话,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苏北凉在意识中喃喃道:“那岂不是说,如果等到凉王的结局时,我还没从这个世界中离开,就算我没对男主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最后还是一定逃不过必死的结局?!” 【系统:理论上确实是这样的。】 苏北凉急了:“靠,我不要理论,我要实际啊!” 【系统:实际上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您也不用太着急,只要在结局发生前触发相应的隐藏剧情,并完成任务,就可以避免接下来的结局发生。】 苏北凉无力的靠在车上,两只手全是虚寒。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从宫墙一跃而下摔得四分五裂的场景。 等到了宫内,灯火通明的寝殿围满了人,几乎整个三宫六院都聚齐了,一屋子的皇子王孙,妃嫔媵嫱,看得苏北凉眼花缭乱。 心道怪不得英年早逝,那么多人都娶不到老婆,他这一个人就霸占了这么多,现在他倒是两腿一蹬早登极乐了,剩下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寡妇,他也不能一并继承,这日后都塞到哪去啊? 就在他马上要走到安放皇帝遗体的床前时,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人群中,那鹤立鸡群的身高,估计在场的也就苏缱能与之匹敌。 裴拉尔望着匆匆赶来的苏北凉微微一笑,擦肩而过时,幸灾乐祸的低语道:“答应凉王的我可都做到了,如今是你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说着意有所指的瞥向一旁的苏缱。 苏北凉简直莫名其妙,自己到底让他答应什么了? 然而就在这时,意识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恭喜宿主!隐藏剧情已开启,隐藏任务:找到苏缱第一个孩子的生母,并完成接产。】 苏北凉:!!! 第55章 任务发布后,意识中又归于一片寂静。可苏北凉却是怎么都平静不了,脑子里反反复复都在回想着系统刚刚发布的隐藏任务。 找到苏缱孩子的第一个生母,还得……接生?! 先不说苏缱喜欢的到底是男是女,就算他喜欢女的,也找了心仪之人跟对方喜结连理,可是人家媳妇儿生孩子,他一个大老爷们去凑什么热闹! 换句话说,侄媳妇生孩子,叔叔却跑进产房跟接生婆抢活干,这股殷勤劲儿,不知道的还得寻思这孩子到底是苏缱的还是他的? 这不是瞎扯淡么! 苏北凉不由得在意识中问:“你确定这是隐藏任务,不是你故意耍我?” 【系统:宿主大大您可真幽默,我什么时候在发布任务时开过玩笑!】 苏北凉还是觉得有点不现实:“你觉得这是人能完成的任务吗?在原著里苏缱根本就没有官配,我要完成这个任务,不但得先给他找个媳妇,还得让他们俩赶紧生孩子,更无语的是我还得给他媳妇儿接生!尼玛我当年在大学的专业是会计,你让我去接生?你到底是不想让那孩子活了,还是不想让我活了!】 【系统:其实……我也没想到隐藏剧情会是这样,不过既然它会这么发布,就代表后续剧情肯定会有这方面的走向,至于接生嘛……事在人为!】 “我去你大爷的事在人为!”苏北凉直接打了退堂鼓:“这个隐藏任务我不要了!你快点给我找找看,下一次任务是在什么时候,这次无论难度多大我都一定要尝试!” 【系统:最近一次,我看看……呃,好像近五年似乎都没有了。】 苏北凉:“你再说一遍多少年?” 【系统:五年……】 盛怒之下,苏北凉嘴角缓缓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你就说实话吧,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穿书系统,压根就是个恐怖游戏吧,死亡值高了要死,怀疑值高了要死,一定时限内解不开隐藏任务打破结局也要死,尼玛就是不想给我留活路是不是!” 【系统:嘤,人家也没想到会这样qaq】 苏北凉满面漠然,直接从裴拉尔身边踱步走了过去,两人擦肩而过,肩膀重重撞了一下,站在周围的人都被这一瞬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不敢喘息。 皇后带着二皇子就在皇帝遗体边寸步不离,见苏北凉带着苏缱上前,捏着手绢擦了擦眼泪,强忍悲痛缓缓站起身。 “凉王倒是来得巧,方才陛下还念叨着这么久不见自己的七弟,如今人都走了,凉王这才姗姗来迟。陛下病了这么多日,始终不见凉王的影子,如今陛下驾崩的消息刚一传到,效果倒是立竿见影。” 皇后这番话明显话中带刺,若是往日,苏北凉才不屑于跟妇人一般见识,可是现在,他正被隐藏任务折磨的苦不堪言,现在听了这番呛人的话,直接反口怼了回去。 “是啊,皇兄病了这么多年,病情始终不见好转,我作为臣弟也不知能为他做些什么,只能每日把地方官员上报来的奏折转送到王府,代替皇兄批阅审查。反倒是皇嫂,皇兄都病的如此严重了,不留在身边好好侍奉,反而带着瑞言到处东奔西走,想必近日这朝中不少大臣都被皇嫂示过好吧?” “你什么意思!”皇后听到苏北凉反唇相讥,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无比,这些事情明明都是她暗地里做的,为何苏北凉会知道? 莫非自己身边也有他安插的眼线?! 苏北凉看着皇后眼中流露出的骇然神色,漠然转身,没想到皇后又去抓住了苏缱。 “缱儿!现在你父皇去了,苏家的江山就只能靠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轻信这贼人的谗言!” 她望向苏北凉的背影,露出怨毒的目光,语气霎时间变得阴冷无比:“此人狼子野心,当初他把你养在身边,也不过是为了借你之名谋夺你父皇的江山!当初母后并不是不想养你,而是这贼人以先皇当年的遗诏来要挟我,母后被逼无奈,才躲在凤阳宫中闭门不出!缱儿,你可千万要看清此人,切莫轻信这贼人的鬼话,离间我们母子!” 皇后扯住苏缱的胳膊,一番声嘶力竭的哭喊,整个大殿都回荡着她凄厉的哭声。连一向跟苏缱关系极差的苏瑞言也放下过去不可一世的态度,开始配合皇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而被围在中间的苏缱,很认真的看着这母子两人,目光玩味,良久后发出一声突兀的笑,把皇后和周瑞言都吓得一愣。 “说完了?” 苏缱扯开皇后的手,俯下身看着对方:“若母后说完就早点带着二皇弟回凤阳宫歇着吧,父皇刚去,我跟叔父在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若是母后实在闲得无事可做,不如就去冷宫看看,听说那边要刷整个皇宫的恭桶,我想母后去了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百无聊赖了。” “……” 苏缱从方才进寝殿起,眉眼间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郁之气,皇后只觉得他与往日的样子有些迥异,不过现在的局势,皇帝驾崩,按照规矩肯定要让苏缱继位。就算他们想谋夺皇位,眼下也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还不如先按兵不动,反正苏缱这个草包也只是苏北凉的傀儡,只要把凉王这座阻碍着他们母子二人的大山扳倒,整个苏家的江山就会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 可是苏缱怎么说也是苏北凉从小养大的,现在要挑拨这两人的关系,实在不甚容易。 眼见局势不妙,二皇子赶紧拉着皇后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苏北凉跟苏缱留在昭阳殿,处理皇帝下葬的后续事宜。 苏北凉本以为这小崽子肯定要做个甩手掌柜,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丢给他,然后溜之大吉。没想到待皇后等人离去,苏缱居然主动把任务都担了过去,而且各项事物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根本不像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 弄得苏北凉倒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一点插不手不说,还净给他添乱了。 第一次,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 看着高大的身影在殿前忙忙碌碌,苏北凉只能欲言又止的跟在后头。等天亮之后,葬礼的各项事宜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两人才得了空休息。 想到系统布置的任务,苏北凉强忍困意,跟上苏缱提了一句:“你父皇这么一走,很快就会轮到你登基,到时立后之事肯定会被大臣拿到朝堂上商议,就算你对星九无意,还是要早做打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将来没有能继位的皇子,朝中势必动荡不已。何况今日皇后的表现你也看到了,若是你执意不肯立后,他们肯定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何况还有裴拉尔那匹恶狼虎视眈眈的盯着,作为东玄的新皇,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东玄子民考虑。” 走在前面的苏缱脚步一顿,忽然转头看向身后的凉王,琥珀色的瞳孔被天边依稀露出的朝霞一衬,显得格外璀璨,可是眼中透出的神情却暗淡无光,让人联想到破碎的水晶。 “父皇刚去,我连夜处理完下葬之事,眼睛连一刻都没闭过,皇叔现在就跟我说考虑立后?您真的有心吗?” 苏北凉被问得一愣,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不妥,转而改口道:“对不起,我也是糊涂了,现在你父皇刚去,你心情肯定也不好,我不该跟你提这些的,不过从今以后你就要搬到宫中了,裴拉尔和皇后你都要格外小心,尤其是前者,他的府邸就在紫阳宫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若非逼不得已,你绝不能跟他单独见面。” 此话一出,苏缱的目光出现了霎那间的静止,继而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擦过苏北凉的面颊。 “既然皇叔如此担心我,不如也从王府过来同我一起住,反正我刚登基不久,肯定都需要您这个摄政王辅佐执政。” 苏北凉听到那三个字,眉间一蹙,忽然拽掉了他的手:“我不当摄政王。你如今所学早就超越于我,我在你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帮助,若有不懂之处,不如直接去跟那些内机阁的大臣商议。” 听到苏北凉说不做摄政王,苏缱眼中的神情再次发生了变化,虽然这点变化几乎微乎其微,可在他那张几乎完美无瑕的脸上,任何细节的变化都可能是点睛之笔。 苏北凉以为这小崽子又要开始死皮赖脸,没想到苏缱却一改常态,来了一句:“那若是我求皇叔留下呢?” 苏北凉微微一愣,有些错愕的看向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直到苏缱再次重复:“我求皇叔留在宫里好不好?” 诚求中带着些疲惫的语气,一时间让苏北凉有些接受不能,这小崽子怎么突然之间就转性了?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苏北凉不敢确定苏缱这次是不是又在耍他,可是此刻一个有些无耻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而出,久久不散。 最后为了任务他也是豁出去了,“好,你要我留在宫中也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缱并没对苏北凉提要求的做法感到意外,反而异常坦然:“那皇叔说说是什么条件。” “你必须尽快找到皇后人选,并且今年就要怀上皇嗣。” 不知静默了多久,对面的苏缱在晨曦的微光中缓缓点了下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悚然。 “好。” 第56章 登基大典就安排在七日后,服丧期一过,昭阳殿便要迎接下一任新主人。富丽堂皇的宫殿屹立在整个皇宫晨光最早照射到的地方,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逝去而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苏缱坐在昭阳殿的正位,看着书案上堆叠的厚厚一摞画像,每一幅画都是从王公贵族家中选出的品貌双全的适龄少女,虽然水墨画比起真人总会有那么一些偏差,不过气质和轮廓还是能捕捉个七八分。 苏北凉在一旁俯身看着,觉得每幅画上的姑娘都还不错,五官端正都算是最低标准了,有的说成倾国倾城都不算夸张。 苏北凉的意思是让苏缱先看画像,把符合心意的先挑出来一些,之后再安排私下见面,如果觉得还算合适就召进宫来封个贵人嫔妃什么的,不合适再另作打算。 可是在这跟苏缱看了半个多时辰,这小崽子拿着朱笔,在每个姑娘的脸上都画了一个大红叉,眼看一摞画像就要翻到底了,愣是一张合适的也没选出来。 “看了这么多,就一个满意的都没有?!” 苏北凉从苏缱手里抢过朱笔,把最后一幅画从他手里解救出来,仔细端详一番,瓜子脸,杏仁眼,柳叶眉,樱桃嘴,完全符合大众审美啊。 如果真的画如其人,别说在古代了,就算是拿到现实世界,那也是女团里直接c位出道的条件。 他举着画像,简直不能理解:“就这姑娘不好吗!你到底还有哪不满意的?现在你看着画像可能是苍白无力了些,等你们见了面,说不定话一投机就聊到一起去了,不给个机会试试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不是你喜欢的?” 苏北凉现在总算是理解了那些催婚家长的心情,他天天东跑西颠的给苏缱物色立后对象,结果忙活的昏天黑地,苏缱就跟没事人似的,一个红叉,就把他这些天的辛苦成果全都否决了,这么下去到底何时才能完成任务啊? 皇帝不急急王爷,苏北凉算是明白了,这事也不是光靠他一个人努力就能完成的,关键是苏缱得配合! 苏北凉决定改变策略,对症下药:“不然你直接说吧,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直接给你筛出来,比起这么大海捞针的找,那样你选起来也方便。” 苏北凉一个人喋喋不休了半天,苏缱却一语未发,直接沉默的绕过他踱出了寝殿。 留下苏北凉对着那幅仅剩的画像面面相觑。 他刚才被苏缱无视了? 这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他不知道的是,苏缱出宫直接策马回了王府,洛星九正在院子里练习她爹爹教的镇虎拳,一招一式打的正起劲呢,就看苏缱突然破门而入走进来,赶紧停下动作跑上前去。 虽说苏缱和皇帝的感情一直不好,可怎么说也是他爹,作为好友兼青梅竹马,关心几句还是应该的。 可奇怪的是怎么只有苏缱一个人,没看到皇叔呢? 洛星九走上前去,不等她开口慰问,苏缱就面无表情的甩开她去了后院。被漠然无视的洛星九愣了片刻也没有追上去,大概父亲故去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王府的后院一般都是杂役侍女的卧房,平时他和苏北凉是不会进入的,只是他此刻心思极乱,仿佛活了两世,都未曾有过如此烦躁的时刻。 如果说之前还不确定苏北凉的身份,他现在却是能猜到了七八分,对方肯定不会是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不然他不会知道前世发生的事情。 比如中秋夜宴入场时,苏北凉就一直盯着戏台后的左侧,而前世,刺客的暗箭恰巧就是从那个角度射出来的。 对方不但不是这副身体的原主人,而且知晓前世发生过的事,光凭这两点,苏北凉的身份就足够引起他的忌惮。 如果他跟自己一样,是凉王重生,那他定会知晓前世所有发生之事,并且改变策略,继续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若里面的魂魄并不是凉王,而是经历过前世之事的另一人,那此人肯定久居王府,并且常年跟在凉王的身边,才会熟知那么多凉王的秘辛。 这两种猜测,目前苏缱更偏向于后者,毕竟对于那个老贼的脾性,他实在太熟悉了。若两者皆是同一人,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可就算如此又能改变什么? 既然这个世界凉王根本就不存在,那他的愤恨也就失去了报复的对象,他还要像前世一样按部就班的继承皇位,然后孤独一世? 或者另辟蹊径,把这副烂摊子甩给苏北凉,自己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从此做只闲云野鹤? 好像无论选择哪种活法都是无意义的,每个成为皇帝的人都渴望永生,因为他们不甘心失去手上所拥有的一切,可是他,却恰恰相反,他从始至终都一无所有,他手上从来就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因为他从不贪生怕死,所以他可以无所畏惧。 只是他现在忽然有了一个想要的玩具,一个不听话的玩具。 每次他以为自己已经将对方死死捏在手里时,这个玩具就会自己溜走,跳出他的掌控。 他也可以动要卑鄙的手段,逼迫玩具不得不顺从,可是他却不想,他想玩具心甘情愿的被自己所禁锢。 想到这,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就会不断浮现在眼前。 笑的苏北凉,发怒的苏北凉,被他气到跳脚的苏北凉,指着鼻子对他骂的苏北凉……等回过神时,脑海里已经全是那个玩具的身影。 可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听话呢? 让他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只听他的话,只做他吩咐的事,只留在他一个人的身边…… 苏缱路过后屋的满园桃花,忽然听到了一曲琵琶声,余音袅袅,如泣如诉。苏缱站在屋外,不自觉的驻足停留下来。 一曲终了,屋里的人忽然推开窗子,哭骂着,将一把紫檀琵琶狠狠扔出来,正好砸在了苏缱脚下…… * 当晚苏北凉从安公公那得知,苏缱带回来个美貌的舞姬,说是今晚就要对方侍寝。 听到消息时苏北凉笑得嘴角差点咧到了耳朵根,虽然孩子的生母是个舞姬,身份却是低微了些,但只要能生下苏缱的孩子,让他早点完成任务回去,那就是他的救星啊! 这小崽子也真是的,怎么也不给人家封个妃位什么的,直接就侍寝,也太不按套路了。 安公公看着苏北凉那脸兴奋劲,剩下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也不知道要不要一并说出来,欲言又止了半天,那张仿若便秘的脸,把苏北凉弄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催促道:“要说什么就快点!” 安公公咕咚咽下口水,吞吞吐吐:“只是那个舞姬,王爷您也认识……” 听到这,苏北凉先是一愣,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顿时变得无比骇然:“那个舞姬该不是……” 随着安公公的头缓缓点下,苏北凉半张开的嘴巴又缓缓闭合回去,那表情仿佛吞了一万只苍蝇,握着拳头起身就朝紫阳宫的方向疾步走去。 在原著中,凉王跟苏缱一样都没有官配,终生未娶,至死都膝下无子。唯一跟他有过一点纠葛的也只有一个他从凤仪楼带回来的舞姬。 估计那个舞姬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凉王看中,获得这个男人的垂青,自从被凉王带回府中就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就算做不成正妃,当个侧妃再生个儿子傍身,后半辈子母凭子贵也可以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凉王把她带回王府后,就像个金丝雀一样养在后院里,虽说也不缺衣少食,可是却从未碰过她。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会来找她听琵琶,连盖棉被纯聊天的情况都没有过。 为此她多番勾引,甚至都想过在凉王的茶水中下□□,可是最后却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那么多年她被养在后院,连个名分都没有,直到凉王身死的消息传来,她才侥幸逃了出去,隐姓埋名找个老实的樵夫嫁了。 没想到苏缱居然会把她带进宫里。 苏北凉想到这不由得一阵眼前发黑,这臭崽子到底在想什么?放着那么多大家闺秀名门千金不要,偏偏从他后院抢! 就算凉王跟那舞姬没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可是这么多年大家都有目共睹,那舞姬曾经侍奉过凉王,按理说就是他房里的人,苏缱现在要他房里的人去侍寝,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苏北凉赶到紫阳宫时,就听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琵琶声,还有舞姬娇嗔道:“殿下,人家弹了这么久手都酸了,不然我们做些别的吧?” 问了半晌,也不听苏缱回应,舞姬只能识趣的闭了嘴,下一刻就听到舞姬的惊呼声,和一阵阵急促的娇喘。 “殿下,不要这么急嘛,你弄疼我了……” 本来还打算规规矩矩敲门再进的苏北凉,听到这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还敲个屁,直接抬腿将房门踹开。 听到踹门声,躺在床上的舞姬赶紧挣扎着爬起来,看到走进来的苏北凉,吓得面色惨白,仓惶的将凌乱的衣衫理了理,同时求助般看向苏缱,可怜兮兮的念了声殿下。 苏缱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突然掐住她的脖子一把按在床上,阴翳的目光望向站在床前的苏北凉。 “皇叔不是想让我找个女人尽快生出皇嗣么,现在我找到了,皇叔是不是很高兴?怎么,监督我选妃不算,现在还要亲自看着我行房?” 被苏缱掐住脖子的舞姬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她本以为自己用美□□惑住了苏缱,心想做不了王妃,做个皇妃岂不是更好。 可现在看苏缱掐住她脖子的这股狠劲,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要一命呜呼,伴君如伴虎,她怎么就没早些明白…… 苏北凉见此也是一阵心惊,眼看那舞姬都被他掐的直翻白眼了,他赶紧出手去阻止苏缱,没想到却被对方用另一只手借着力道反扣在床上。 苏缱看着他有些恼怒的表情,微微一笑俯下身:“看来是侄儿会错意了,皇叔不是想看我行房,而是想一起参与。那也好啊,那我们就三人一起,反正时间还早。” 说着松开舞姬的脖子,摸到苏北凉腰间的锦带,一把扯了下来。 第57章 当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导致苏北凉一时间都未能反应,腰间的缎带一松,整个外袍都松散下来,拉扯间露出里面的雪白里衣,骨肉匀称的身躯在一层薄布的包裹下显得格外清晰。 刚才差点被掐死的舞姬被苏缱松开后,赶紧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跳下跑了出去。 听到急促慌乱的脚步声,苏北凉抬头一看,推了苏缱一把:“她跑了!” 苏缱拉扯衣服的动作不停,语气更是不疾不徐:“怎么,不能三人一起皇叔很失望?” 苏北凉被按在床上,仰面躺着跟苏缱拉扯,这个姿势本来就不好使力,加上这小崽子步步紧逼,没一会他身上就浮出一层热汗,轻薄的里衣和发丝都紧贴在身上。 听到苏缱这番不堪入耳的话,不由得眉心紧蹙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怕她跑了到处跟别人说怎么办!” 苏缱把那一层玄色外袍几乎一把扯了下去,看着身下人忐忑不安的表情轻笑一声,似乎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苏北凉还有心思去关心别的事情。 “皇叔放心,但凡她有点脑子也不会到处乱说,在宫中想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最先要学会的就是装聋作哑。” 这话乍一听是没毛病的,想要在这龙潭虎穴中留有一席之地,首先就要三缄其口,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 可是随后苏北凉觉得有点不对味儿,苏缱一直跟他在王府里生活,以他的性格,也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啊? 疑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苏北凉很快就无暇顾及其他了,刚才掐住舞姬的那只大手,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这大热的天,他却浑身发寒,全身的汗毛都随着鼓起的鸡皮疙瘩一根根倒竖起来。 这小崽子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放手!” 就算是为了报复他故意使坏,也未免太过了。 随着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苏缱禁锢着他的力道也愈发加强,感受到手腕间的剧痛,苏北凉这才猛然惊觉,原来之前苏缱跟他在玩闹间使出的力气,都不够他真正实力的十分之一。 难怪刚才他在旁边看着苏缱只是随意一掐,那舞姬就要翻白眼昏死过去,原来这小子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之前都算低估他了! 既然苏缱都玩真的了,那也别怪他不客气了,苏北凉从丹田提气,带着内力一掌朝苏缱的后脑打了过去,苏缱反应更快,感受到身后逼近的掌风,反手捏住苏北凉的手腕,朝手肘处猛然一折,直接扣住肩膀压在了他的背后上。 不等苏北凉再次反抗,就将两只手的手腕叠在一起,用刚才扯下的缎带,系在手腕上打了个死结。 苏缱居高临下,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苏北凉倒在床上无力挣扎的模样,“皇叔不是一心想让我找个传宗接代的女人么,如今侄儿好不容易找到,皇叔又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闯进来,这是所为何意?” 苏北凉最烦的就是他这副明知故问的样子,冷哼一声,将身体缓缓转过来,正面对他,“你明知那舞姬是我曾经收过的侍妾才故意带她进宫吧,你这是什么癖好?含苞待放的不要,偏偏要别人采撷过的。” “采撷过的?” 苏缱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伸手捏住苏北凉的下巴,眉眼都笑弯起来:“可我怎么听人家哭诉说,皇叔把她纳入房中七年,从未碰过一次呢,她还跟我抱怨,说皇叔怕不是有什么隐疾,不能人道,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不曾娶妻,膝下无子?” 苏北凉被臊了个大红脸,心中暗骂,你才不能人道,你全家都不能人道! 老子膝下无子那是老子不想生!等老子真有那个意思,分分钟生出个足球队你信不信! 不过眼下这局势,好汉不吃眼前亏,两只手都被绑住了,要是他继续挑衅,恐怕局势会对自己不利。还是先说点软话,稳住这臭崽子吧。 苏北凉一边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摸索着白夜刀去割断手腕间的缎带,一边恢复往日镇静自若的神情,对苏缱道:“这些天我逼你逼的确实紧了些,没给你适应的时间,是我的过失。本来娶妻之事就该是两情相悦的,逼你在这些素未谋面的姑娘中选后,你心怀不满也实属正常。从今以后皇叔不再逼你了,皇后立与不立都由你自己做主。但是子嗣之事,你还是要心中有数,我不逼你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逼你。” “我自己做主?”苏缱嗤笑一声,刚才苏北凉抽刀割缎带的这些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但是他没有拆穿,反而一脸天真的问:“皇叔此话当真?” 苏北凉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两只手解放出来,见苏缱这么问,还以为自己唬住了对方,赶紧点头道:“自然。” 没想到下一刻,自己本就难以蔽体的衣衫被彻底撕裂开,耳边是那道阴冷至极的声音:“那我要立皇叔为后呢?” “……你说什么疯话?” 听着对方的声音,苏北凉多想把这句也当成玩笑话来听,毕竟这臭崽子耍他也不在少数了,可惜苏缱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若是别人说这话,苏北凉可以一笑了之,毕竟他们都没这个胆。 可是这话偏偏是从苏缱嘴里说出来的,苏北凉不得不相信,没有什么是这小疯子干不出来的。 可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为什么偏偏是他?! 苏北凉下意识握紧了袖中的白夜刀,望着苏缱阴翳的眼神,恨不得拔腿就跑,可是双腿还被对方压着,光靠他的力气都不一定能不能跑下这张床。 看着徐徐逼近的苏缱,苏北凉握住刀柄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一狠心松开刀,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似乎都准备好迎接刀刃的苏缱,没想到苏北凉直接徒手一巴掌打了过去,猝不及防脸上就是啪一声闷响。他和苏北凉面面相觑愣了片刻,似乎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苏缱没反应过来的是,都这种时候了,苏北凉居然没有用刀,而是徒手打他。 苏北凉没反应过来的是,刚才自己的动作都够慢了,他也就是象征性的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没想到苏缱居然没躲开,就这么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回过神后苏北凉趁此机会,赶紧一把推开苏缱,敛住被扯烂的里衣跑下床。直到一口气跑回寝殿,看门外没有苏缱追上来的身影,才缓缓松口气,靠着门板一点点蹲下。 没想到安公公还在寝殿里收拾衣服,刚才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宫女闯了进来,没想到出来一看,居然是衣不蔽体的苏北凉。 安公公看着苏北凉这副仿佛惨遭蹂躏的模样,声泪俱下的掩住口鼻,泪珠子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苏北凉也没想到大白天自己这寝殿居然还有人,看到安公公望着自己哭得难以自拔,尤其是那个同情怜悯的眼神,一猜就是脑补到了什么有碍观瞻的画面。 苏北凉赶紧起身理了理比抹布还破的衣服,一脸正色道:“我这是刚才练刀法不慎刮的,你也知道刀剑无眼。” 安公公含着泪呜咽道:“殿下您就别骗奴才了,刀哪能刮出那么大的红印子?” 苏北凉随着对方的目光低头一看,还真在锁骨上发现了一个铜板大小的浅红色印记,心道怪不得刚才有点疼呢,这臭崽子还拧了他一下。 内心怒火中烧,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若无其事的挠了挠锁骨上的红印:“都深秋了蚊子还这么多,以后不在后院练了,换个蚊子少的地方。” 好在安公公没再说什么让他肾上腺素飙升的话,只是过了半晌,忽然差人弄了一大木桶的热水进寝殿,随后又端来了十盒猪苓,百株艾草,数袋香花,琳琅满目摆了满地。 看着忙来忙去朝浴桶中投放香料的宫女,苏北凉有些惶然的抱紧了肩膀。 他有那么不干净吗……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苏北凉当日就搬回了王府,好在苏缱也没像之前那样阴魂不散的赶来纠缠。 只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系统交代的任务还在那摆着,若是一拖再拖,就算怀疑值没突破60,等凉王的结局时间一到,他也一样是死于非命的下场。 可若他主动回去,那不等于是鸡脱光毛往黄鼠狼嘴里塞么,他不是拉不下这张老脸,也不是心疼自己的屁股,而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再说就算他委曲求全凑到苏缱身边,对任务完成也是毫无帮助,甚至可以说是阻碍,苏缱一直粘在他身上,还怎么找女人生孩子了? 明明此题无解,却偏要他找出一个答案。 总之就是一个字,难。 而且他搬回王府也有一段时间了,苏缱那边居然安静的出奇,只是偶尔听宫中传来消息,说新帝登基后总是不务正业,还昭入宫中许多稀奇古怪的术士,要练什么长生不老药。 苏北凉听后倒是不担心什么,苏缱不会愚钝到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估计炼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真正要达到的目的肯定隐藏在后面。 每日早睡早起,一天三顿苦瓜炒黄连,跟洛星九磕着瓜子东拉西扯,日子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只是那天早上,他起床时突然就感觉右眼皮狂跳,直到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系统:隐藏任务进度提示!当前剧情完成度10,苏缱被困于裴拉尔府邸,目标人物有危险,宿主是否采取营救行动!!】 被困于裴拉尔府邸? 苏北凉刷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原著里确实有一段这样的情节。裴拉尔一直觊觎苏缱的美貌,有一次以更改东玄与歧夏两国之间的休战书为由,将苏缱骗入府中意图不轨。 当时幸得那位亚父手下的暗卫相救,才侥幸逃脱一劫,不过那次苏缱被下了合欢散。此药无色无味,却奇毒无比,随着焚香吸入体内后,会短时间内引起人的**高涨。 中毒者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找人交合,排解体内的毒素,否则就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第58章 熟悉爽文套路的人一看就知道,这种设定,就是作者给读者们发福利的。 可惜到了后面,苏北凉总觉得这时突然给男主塞个女人有些逻辑不通,莫名其妙的,感觉像是为了开车而开车。之后权衡再三,他还是把这个情节舍弃了,改成苏缱用刀割断经脉放血自救,最后毒性虽然解了,却差点丢掉半条命,总之也是险象环生。 苏北凉在殿前来回踱步,听着外面的喜鹊声都变成了乌鸦叫,心中更是忐忑,在意识中问系统:“按照原著剧情,他最后也算自救成功了,就算我不去他也没有生命危险吧?” 【系统:这就不一定了,我只能按照预估的风险指数进行相应的提示,至于真实情况到底怎样,还要考虑各种变量的影响。而且上次我也解释过了,由于您选择完成抓捕暗杀者的临时性任务,导致后续剧情发生改变,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一定会按照原著中那样进行下去。】 苏北凉烦闷的抱着肩膀,开始考虑最坏的打算:“那苏缱要是挂了会怎么样?” 【系统:跟怀疑值突破60差不多,毕竟他是这个世界的核心,如果主角消失,那这部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苏北凉最不想面对的情况还是出现了,“那也就是说我非去不可了?” 想到这他不禁一阵牙疼,好不容易过了一段清静日子,若非逼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想再见那小兔崽子。 可若是像系统说的那样,万一其中一个细节出现变故,蝴蝶效应导致苏缱身亡,到时整个世界毁灭,那他也只能找个坑凉凉快快的躺进去了。 苏北凉临走前问了系统一句:“那我去了会有生命危险吗?” 系统难得正经了一回。 【系统:难说。】 苏北凉看着天边即将压难,看来这次是真的很难了。” 裴拉尔府邸内 整个府邸上下,从里到外一片死寂,苏北凉赶到时就觉得一股寒气阴飕飕的环绕四周,整个屋子都像是刚从冰柜中取出来似的。 奇怪的是他走遍整个府邸也没看到苏缱和裴拉尔的身影。 “苏缱!”虽然这时候大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是眼下这情况,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若此刻苏缱已经中毒,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找到解毒之法,否则就有毒发身亡的危险。 而且…… 其实苏北凉也有一丝私心,虽说这么做对苏缱确实有些不人道,可为了完成任务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趁着他中毒虚弱无力,刚好可以找个姑娘送进来,万一对方怀了他的孩子,这小崽子也不至于恼羞成怒把人家乱棍打死吧。 再说就算打死,也得先打死他这个罪魁祸首。算了,现在横竖都是一刀,不铤而走险他压根就没有活路,反正他还有一颗回魂丹呢。 苏北凉一边呼唤苏缱的名字,一边心里盘算着待会怎么把他带出去,直接造个小团子出来。可是越想心里越没底,好像随便找个姑娘也不太好,就算想飞上枝头的女人不在少数,可这样对那个未出生的小生命也太不负责了。 就在苏北凉在完成任务和道德良心下摇摆不定时,就听寝殿墙壁的某处有人发出痛苦的□□声。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远时近,因为隔着一面墙,苏北凉把耳朵紧贴在墙壁上,都很难分辨清楚。 这到底是谁在喊啊? 苏北凉看着眼前这面墙,朝后退了两步,看来这墙后还有一间密室,必须找到机关才能打开。 他把书柜上所有能移动的物品几乎都挪了一遍,然而却一无所获,墙壁里痛苦的□□声似乎更大了。伴随着什么咣咣撞墙的声音,整面墙都要颤颤巍巍的摇晃,大量的墙灰粉尘簌簌而落,最严重的一次,书柜上古董花瓶都被震荡的掉落在地,喀嚓一声脆响,把苏北凉吓得心脏狂跳。 这不会是中了合欢散的苏缱,难受的正在里面咣咣撞墙吧?! 事不宜迟,他赶紧稳住心神,继续寻找打开密室的机关,可是找了半天,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透了,依旧不得其法。 最后他也是狗急跳墙,想去外面找把锤子把墙砸开,可是刚一踏出屋门苏北凉就发觉了,原来在寝殿左侧还有一间屋子,刚才听到的声音根本就不是从密室传来的,而是在隔壁! 苏北凉一边跑一边懊恼的拍了额头一下,还真是电视剧看多了,以为这种情况下,肯定会把人藏到比较隐蔽的地方,却忽略了裴拉尔的身份,在他眼里,苏缱于他不过是囊中之物,想要享用自己的东西,还用的着东躲西藏么。 然而当苏北凉将房门撞开,看到眼前的一幕却惊呆了,屋子里哪有苏缱的踪影,只有倚着墙璧瘫软在地,脸部已经撞的血肉模糊的裴拉尔。 要不是对方那只标志性的大耳环还挂在仅剩一只的耳朵上,苏北凉还真有点不敢认。 见此刻的裴拉尔早已奄奄一息,他才敢抓着对方的衣领,质问道:“苏缱呢!” 裴拉尔看着苏北凉的面孔忽然目光一凝,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嘴巴大张着支吾半天,脖子一歪,就缓缓晕厥过去。 苏北凉只能皱着眉把这坨重的要死的臭肉放开,在裴拉尔的衣服上摸了两把手上沾染的血迹。 既然苏缱不在这,那就说明他应该没中毒吧,说不定此刻已经逃出这里了。可若是如此,系统也不该对他发出危险提示啊? 这似乎又有些前后矛盾。 抱着保险起见的心理,苏北凉离开裴拉尔的府邸后,又偷偷跑回宫里探查一番,心想若是苏缱真的无碍,那他再悄悄溜走也不迟。 “主公,我们安插在歧夏那边的眼线已经尽数召回,如今时机已到,只要您一声令下,歧夏的国土将全是东玄的江山!” 暗卫看着从边疆发来的密函,激动的双手都有些打颤,他跟在主公身边,看着他的小主人敛其锋芒,韬光养晦,为的就是今天的这一刻! 可是得知消息的苏缱,却无甚表情,端坐在书案边面上不见一丝喜悦。 见此暗卫有些不解,开口刚想询问,就听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悉索的脚步声,不等他拔刀而起,就被苏缱一个眼神制止住。 在暗卫飞身爬上房梁后,苏缱隔着门板朝外望了一眼,唇边忽然泛起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立刻起身走到床前,放下了卷起的帷帐。 门外的苏北凉本来只是想听屋里的声音,若是听到苏缱安然无恙的说话声,自己也就能放心走了。可是站在外头等了大半天,太阳晒得都快流油了,里面愣是寂静无声,苏北凉越想心里越没底,这臭崽子该不会真出什么意外了吧? 最后也是耗尽了他这辈子最大的良心,苏北凉将殿门推开走了进去,这次大概是离得近,总算能听到些细微急促的喘息声。 苏北凉蹙了蹙眉,试探性的叫了声:“苏缱?你是不是在里面?” 里面并未有人作答,但是喘息声明显比刚才更重了。 他忍着心悸,又朝里快步走了进去,等看到床上微微颤动的暗红色帷帐,苏北凉才意识到,苏缱该不会毒性发作了吧? 他也未曾多想,扯着帷帐一把拉开,就看床上的被子隆起一个人形鼓包,苏北凉一边喊苏缱的名字一边去拉被子。奈何这小崽子就是不肯配合,自己越拉,苏缱就越往回拽,他这力气哪有苏缱大,没一会的功夫,别说被子了,苏北凉感觉自己都要被拉上床。 苏北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不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抓住锦被直接吼道:“再不松手我就走了!” 被子里的大鼓包蠕动一下,慢吞吞的掀开一个被角,伸出一只汗津津的手,扯住苏北凉的袖子:“皇叔别走……” “你把被子松开!” 等被子掀开后,苏北凉这才发现,苏缱出的汗一点也不比自己少,身下的被褥几乎都被汗水打透了。 看着脸颊通红的苏缱,苏北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似乎苏北凉微凉的皮肤,让对方减缓了体内的灼热,难耐的将脸贴到他手心里蹭了蹭,“皇叔,我好热……” 苏北凉叹口气,给他捋了捋脸上的乱发:“你这样多久了?” 苏缱眨眨眼,目光似乎有些茫然:“大概半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 苏北凉只觉得眼皮狂跳,这不是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么!他赶紧把自己的手从苏缱那里抽回来,转身下床:“不行,你这中的是合欢散,半个时辰内不跟人交合,就会毒发身亡。你先等着,我先去找人给你解毒!“ 说着转身就跑出了寝殿,然而站在外面,看着殿前来来回回穿梭的宫女,苏北凉又张不开嘴了。 掰着手指头算,估计还有五分钟不到毒性就要发作,现在到外面找肯定来不及,最可行的就是找殿里这些宫女了。 苏北凉看到一个还算清秀老实的女孩,叫住她问:“叫什么名字?” 被喊住的宫女微微一愣,行礼道:“回殿下,奴婢名唤小鹦。” 苏北凉点点头,“那本王问你,小鹦你想不想当皇妃?” 本来苏北凉都做好打算了,只要对方一点头,他立马就把人拉到苏缱的寝殿去,然而出乎意料,小姑娘静默片刻,忽然落下泪来。 苏北凉顿时有些急躁:“想就想,不想就不想,你哭什么?” 小鹦哽咽着突然跪下:“殿下,奴婢不敢……小鹦进宫是为了家中病重的母亲能有买药钱,弟弟妹妹能有饭吃有衣穿,至于皇妃,奴婢不敢妄想。何况陛下也不会喜欢我这样身份地位的贱婢,就算侥幸当上皇妃,也是独守空房,一生郁郁寡欢……” 看着泪流满面的小丫头,苏北凉不禁轻叹一声。 本以为想要当皇子妃的人肯定数不胜数,可是他却没想,不想变成这笼中金丝雀的也比比皆是。 终究是他以己度人了。 苏北凉点点头,打发走了小宫女又转身回了寝殿,苏缱的状态已经大不如之前,他抽出腰间的白夜刀,对着苏缱的手腕就是一下,鲜红的血液瞬间流淌出来。 看着素白的被褥被染得绯红,苏北凉执刀的手也在不由自主的发抖。原著中说放血也能解毒,可到底要放多少血他也拿不准啊。 听说人失去超过身体20的血就会休克死亡,这里也没有容量器皿,他到哪去计算那20啊! 万一他一个手抖,把人放血放死了怎么办?! 随着血液越流越多,渐渐浸透被褥,流淌到地上,苏缱只是乖乖的躺在那里,没有挣扎,也没有质问苏北凉为何要用刀割伤他。 他从身上缓缓拿出一枚钥匙,交给苏北凉:“皇叔,我若死了您就来当皇帝吧,东玄的国玺就在龙椅下,这是钥匙。我相信您能比我更胜任这个位置。” 说罢,泛白的嘴唇扯出一丝虚弱的笑。 看着苏缱缓缓闭合的双眼,越来越微弱的呼吸,还有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苏北凉看着手心里粘着血迹的钥匙,感觉一团火卡在喉咙里,似乎要灰烬他的四肢百骸。 内心慌乱无比,身体却是从未有过的镇静。 他忽然扯下一条帷帐上的碎片,俯身系在了苏缱的眼睛上。 苏缱伸出手想要扯开,却被苏北凉一把摁住。 “不能看,如果你看了,今天我们就一起死在这。”,, 第59章 在此之前苏北凉从未发觉过,苏缱身上的气息有那么骇人。不同于女人的体香,他身上的香气更像是表达情绪的一种标识,情绪越激烈,那味道越是汹涌澎湃,似乎要化作滔天巨浪将他吞噬殆尽。 之前他每次靠近,还以为这味道是苏缱衣袍上的特殊染料发出的,直至今日,看着那副衣衫尽褪的健硕身躯,他才意识到,原来这味道的根源就是苏缱自身。 床边的帷帐隐隐掀开一道两指宽的缝隙,依稀能看到红木床沿上凌乱的抓痕,横七竖八,仿佛能联想到那只青筋暴起的手,无力挣扎下留下的痕迹。 进行到一半时,苏北凉就发觉不对劲了,中了毒哪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一开始还脸色青白,气息微弱,似乎马上就要一命呜呼的人,很快就反客为主,钳住他的身体主动索求起来。 那架势如狼似虎,哪有半点刚大放血过的虚弱影子?! 意识到事情不妙,苏北凉赶忙推开苏缱,看着寝殿的大门,掀开帷帐挣扎着往外爬,最后却是徒劳无功,一遍遍被身后的大手拖拽回来,摔倒在锦被上。 帷帐中的热度随着两人的动作迅速攀升,身下的被褥濡湿了一片,苏北凉转身将头埋在被褥里,那味道真的不算好闻,全是刺鼻的血腥味,苏北凉余光瞥见苏缱还在滴血的手,鲜红的血滴在他身上,汇聚成股的血水沿着皮肤的弧度缓缓流淌,红白相称,格外鲜明。 苏北凉嗤笑一声,闭上眼。流吧,再多流点,最好让这王八蛋失血过多而死! 在昏迷前他没有听到系统的提示。 【系统: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度50!恭喜您已找到小皇子的生母,请再接再厉哦!】 …… 一觉醒来,苏北凉好像做梦又回到了穿书的前一晚,他躺在浴缸里舒舒服服的泡澡,结果里面的水越来越烫,苏北凉被烫的嗷嗷叫,想赶紧从浴缸里挣扎着爬起来,然而这水却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像是拥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苏北凉牢牢吸在浴缸中动弹不得。 温度持续增高,他看着平静的水面开始泛起咕嘟咕嘟的水泡,他像是躺在沸水中马上要被煮熟了。 在他奋力喊了几声救命后,才在现实中缓缓睁开了眼,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随后看到了环绕在腰侧那两只虬劲有力的手臂,苏北凉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有更大的噩梦在等着他。 他蹙着眉心,掰开苏缱的手,动作僵硬的坐起身,就听到身后人迅速起身的声响。 “皇叔口渴想喝水吗?” 苏北凉并不应答,低头找不到自己的靴子,直接打着赤脚往外走,苏缱快速追来从身后抱住他。 “放开!”身体的痛处让苏北凉疼的浑身发汗,每走一下都步履维艰,偏这个罪魁祸首还在他面前大摇大摆。 这次救这个白眼狼是怪他自己没脑子,但这不代表他就像提线木偶一样,可以任人摆布为所欲为! 如果此刻苏缱再说什么风凉话,苏北凉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子时已过,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借着格窗外隐约洒进的月光,苏缱看到苏北凉泛白的皮肤上,全是挣扎间留下的淤痕,下唇已经咬得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刚才他被蒙住眼睛,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人的触觉会被无限放大,仿佛全身的感官都集中身体的接触上。 看着满身青紫的伤痕,苏缱一时间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苏北凉身上竟受了这么多的伤。 “疼吗?”说着轻轻抚过那些伤口。 苏北凉简直看腻了他的惺惺作态,一把拂开苏缱的手,抽出白夜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对方心窝。 他语气阴寒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白夜刀是回形刀刃,一般刀身正对时是很难一刀刺入的,苏北凉将刀刃抵在对方心口处,即使手下用力,也不会造成什么致命伤害,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就在苏缱握住他手的一瞬间,刀刃就那么直直刺了进去。眼看着温热的血流顺着指缝蜿蜒而下,苏北凉还怔怔的望着,嗫嚅着唇瓣惊愕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疯子……疯子! 然而这还不算完,刀刃刺入皮肉,迅速下陷,若不是苏北凉握着刀柄,与他力量相抵,恐怕整个刀身都要陷入其中。 情急之下,苏北凉运功调息用了近十成力打在苏缱肩膀上。大概也是苏缱之前流血过多,被一掌击中后不禁身形一晃,朝后退了一步,他赶紧趁此机会,把白夜刀抽了出来。 看着染满血迹的刀身,苏北凉肩膀还在微微发颤,为了防止这小子再发疯,他赶紧将刀收入刀鞘,退后几步。 “苏缱你还真是幼稚,真以为捅自己一刀我就会像之前一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告诉你,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会一直恨你,今生今世,至死方休。” 苏北凉自认为这已经是他能说出来最狠的话了,本来刚才从床上下来的那一刻,他真是一刀捅死这小子的心都有了,但后来看到他抓着自己的手往心口里捅,苏北凉又被苏缱的疯狂之举吓得差点魂不附体,方才生出的恨意也被冲散了许多。 或者换句话说,苏缱他就是个疯子。狗咬他一口,他还要去咬狗一口吗? 疯子都脑子不正常,他们杀人还不犯法呢,自己总不能跟个神经病一般见识。 但是经此一事,他跟苏缱本就岌岌可危的叔侄情谊也彻底崩塌了,自此以后两人便形同陌路,就算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他也断然不会再理会这狼心狗肺的臭崽子。 心口被捅出一个窟窿的苏缱,仿佛对自己岌岌可危的伤势浑然不觉,只是站在那目光专注的看着苏北凉。 若是以往苏北凉还能顾及一下他的伤势,现在,巴不得他赶紧自生自灭呢! 苏北凉转身就朝殿外走,毅然决然,毫不留情,直到苏缱问出那句。 “就算恨我,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也好让我知道,恨我的到底是谁?” 苏北凉脚步一顿,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疯狂上窜,与此同时脑海中也不断响起系统的警示音。 【系统:当前怀疑值为56……57……58!请你立刻采取相应措施降低怀疑程度,否则十分钟后系统将强制进入自毁程序!】 苏北凉:“……” 听着意识中疯狂响起的警报声,苏北凉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苏缱,声音都有些飘渺:“你胡说什么。” 苏缱神情平静,并没有质问或者逼迫他的意思,只是那执拗的眼神,让苏北凉心中警钟大作,不祥的预感更是愈发紧逼。 “你不是凉王我早就知道。现在问你别无他意,你回不回答也无甚关系,我只是想你留下来。” 苏北凉站在大殿前,门都打开一半了,殿外的凉风嗖嗖吹入,身上单薄外袍被吹的飘浮起来。 殿内并无灯火,两人在昏暗的月色中遥遥相对,苏北凉心如擂鼓。 亏他一直以来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原来苏缱早就发觉他不是原主,可他为什么没有揭穿自己?凭男主小时候对凉王的好感度,若是发现对方被偷梁换柱,肯定会第一时间奋起反抗。为何会一直不动声色,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一瞬间,过去发生的种种都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 苏北凉越发心惊肉跳,之前那些徘徊在他心头的疑问,似乎都在朝一个方向指去。 在看过原主的隐藏记忆后他才发现,在南巫族中,佩刀是从不离身的,更不允许其他人触碰,苏缱从未见过白夜,为何却知道此刀有双刃? 还有原本被娇生惯养的小太子,四体不勤,连弓弦都拉不动,为何会在朝夕之间,就能三箭齐发,百步穿杨? 加上那位频频潜入宫中的刺客,将裴拉尔的耳朵削掉一只,原著中武功在裴拉尔之上的,实在屈指可数。目前已知的,除了他大概就只有成为诡境之主的苏缱。 其实刚才看到撞墙昏厥过去的裴拉尔他就该发觉到不对劲了,虽然系统说过后续剧情会发生改变,可若是不知道后续发展,苏缱也不可能会避开裴拉尔的算计,甚至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目前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眼前的苏缱恐怕是重生的! 得出这个结论后,苏北凉再看苏缱在黑夜中注视着自己的桃花眼,再也没了刚才莫挨老子的气势,虽然这件事本来就错不在他,可心里还是难以抑制的颤栗起来。 苏北凉忍不住在意识中问系统:“这个苏缱居然是重生的!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系统仿佛也是刚恍然大悟。 【系统:怪不得世界出现了这么多难以修复的bug!原来男主是重生者!】 苏北凉简直要抓狂:“这不是重点好吗!关键是人家一早就看出我不是原主了!这时候到底说什么才能降低怀疑值啊!” 其实苏北凉打心眼里觉得这次铁定要凉凉,现在这情况基本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他要说自己是原主,那他就得拿出点有力的证据来,可关键是他压根也拿不出来啊!可他若是实事求是,说自己不是,那就等于是把自己往火坑推! 想到这,苏北凉缓缓做出一个决定,他敛住心中焦灼不安的情绪,朝苏缱面前走去。 “既然如此那我也告诉你,我跟你一样,都是借了这副身体再世为人,你之所以觉得我行为异常,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骗过你罢了。” 苏缱轻笑一声,并不意外,似乎苏北凉这番回答已在意料之中。 “算了,你不想说也无妨。” 见苏缱不再逼问,苏北凉刚想松一口气,就听系统中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系统:当前怀疑值59!请宿主立刻采取相应措施降低怀疑值!否则60秒后世界将陷入自毁,开始倒计时!60……59……58……57……】 苏北凉:!!! 【系统:宿主您快点做些什么啊!】 苏北凉心乱如麻:“靠,你倒是说我能做什么啊?!” 【系统:死马当成活马医吧!随便做点什么说的什么都好啊!】 在最后几十秒的倒计时中,苏北凉看向对面的苏缱,忽然深吸一口气,用了他这辈子最像凉王的语气。 “最后说一遍,我就是苏北凉,你信与不信与我都无甚关系。我为何行为异常,也没必要向你解释。另外你刚才说的话真是滑稽至极,想我留下来?不觉得很好笑吗,我凭什么听你的,到现在你不会还说喜欢我吧?呵,那我也告诉你苏缱,普天之下我就算随便选一人共度余生,那人也绝不会是你。前世你的玄真锁都困不住我,现在也一样,就算你砍断我的双腿挑断我的手筋也休想困住我,要我留下,除非我死。” 倒计时的最后一秒,怀疑值忽然原地消失,很快在原有的位置上多出一个新的数值条。 【系统:恭喜宿主,您的怀疑值限制系统已帮您自动解除!另外附加新的属性![男主黑化值],数值达到80,您将进入小黑屋剧情,当前黑化值99,祝您好运!】 苏北凉:!!! 第60章 在原著中,苏缱抓住凉王后,召集八位能工巧匠,用玄铁打造出了一把玄真锁,七个锁孔,十二枚锁芯,内部环环相扣,只有同时找到七把钥匙才能将玄真锁开启。 苏缱把砍断双腿的原主栓在紫阳宫外的盘龙柱上,每日都会选择一个时辰松开铁链,让他随意在宫中爬行寻找藏起来的钥匙,并承诺对方,只要能找齐七把钥匙,就放他出宫离去。 说起来原主也真算是个有毅力的,仅用半年就找到了六把钥匙,然而最后一把他却至死都未能找到。 回忆着原著中的剧情,苏北凉看向自己脚踝上的玄真锁,呜咿一声捂住了脸,没想到这么操蛋的设定,现在就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难道这就是一定时限内未解开隐藏任务的惩罚? 关键是他比原主的情况还要苦逼,苏缱只是把他锁起来,并没说要放他出去找钥匙,而且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每天苏缱下朝后就跑来这里,幽幽的眼神定格在他身上,一坐就是一整夜。 苏北凉漠然视之,对方还是每晚必到,就好像盯着他和吃饭睡觉一样,都成了每日必做的事情。 想到这苏北凉轻叹一声,拿起笨重的玄真锁,咣当一声砸向地面,他生无可恋的躺回床上,使劲捏了捏发疼的眉心。 苏北凉在意识中看了一圈,那该死的黑化值还是稳居在99的位置,怀疑值也是雷打不动,每日看都是10。 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可他却生不如死。 看着暗红色帷帐,他疲惫的闭上眼,外面天色渐晚,一会那个小畜生又该来了。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殿外就出现了那道鬼魅般的身影,苏北凉直接翻身,将身体转过去背对着门外。听着脚步声缓缓走至身后,两只大手又扣在了他的腰侧,将他从床上缓缓抱起。 苏北凉眉间紧蹙,并未挣扎,因为他知道挣扎了也没用,自己被铁链拴着,双脚上一副镣铐,要下床只能双腿蹦跳着前行,所以苏缱在时一般不会让他下床,日常起居全是他一个人亲历亲为。 这让苏北凉不禁想起先皇对白漠寒也曾有过类似的行为,把人囚禁起来,衣食住行从不假力于人,就像对待自己的所有物一样,只能掌握在股掌之间。 莫非这苏家人的血脉都是一脉相承,一家人老小全都脑子有病? 苏北凉被苏缱抱到桌边,看着桌上刚布好的饭菜冷笑一声。 苏缱好似未曾听到,坐在旁边,端着碗送到苏北凉嘴边,“尝尝这个。” 他没有照顾过别人,所以此刻喂饭的动作显得十分僵硬。 看着夹起的鸡丝面,苏北凉将头转了过去,苏缱再往前递时,他直接一把将筷子扫罗在地。带着汤水的鸡丝面掉在苏缱衣襟上迅速暗了一块。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缓了片刻,苏缱又拿起一双筷子,递到苏北凉面前:“那我不喂,你自己吃。” 苏北凉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窗外,此刻的他仿佛隔绝于世,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再干扰到他。 其实这半个月来类似的场景已经重复上演过很多次了,苏缱每天来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像在王府一样,梳洗、用膳、谈天、就寝。 只不过每次都是苏缱一个人主动,而苏北凉至始至终都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 苏缱看着苏北凉明显消瘦下去的肩膀,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就算勒紧系带也显得松松垮垮,随意活动几下,领口就会倾斜一边,露出大半个肩膀。 虽然此处并无外人,可深秋以至,夜里天气越发寒凉,他伸手想帮苏北凉正正衣领,不料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忽然眼神一凛抬手就是一巴掌,看着红了一片的手背,苏缱默默收回手,提醒他衣领松了。 苏缱坐在一旁,尝试说些别的让他放松下来,“既然你不是他,那我以后便不叫你皇叔了,我该这么称呼你?” 苏北凉抓着自己的衣领,防贼一样防着苏缱,目光落在脚部的镣铐上,并不看他。 苏缱锲而不舍:“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叫你阿凉?” 苏北凉依旧默不作声,眼看一桌饭菜就要变凉发硬,苏缱只能把所有菜都一样夹一些,盛放一个碗里,将肉中的碎骨小心剔出,鲫鱼的刺一根根摘出去,然后放上一只木勺,递到苏北凉面前。 “那你先吃,我去书房把奏折看完,等回来我们再洗漱就寝。” 走出寝殿合上大门的一刻,苏缱两只手都紧握在了一起。看着夜空中闪烁的北极星,他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明明已经紧紧抓到手里,却还是觉得马上就会失去。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几乎快要把他折磨到疯癫。明明只是一个玩具而已,看着他一步步掉入自己设好的陷阱中无法挣脱,本该是一件趣事,可他却感受不到一点应有的喜悦。恰恰相反,这段时间他比苏北凉还要痛苦纠结。 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苏北凉时,苏缱震惊的同时又有些不想承认,可是事到如今,就算他再自欺欺人,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若之前只能说是略有好感,可现在呢?跟不喜欢的人交合,他根本就做不到。可面对苏北凉时,他却觉得永远都索取不够,不止是身体,还有这颗麻木的心也在渐渐恢复知觉,开始能感知到外界的喜怒哀乐。 可对方似乎厌倦了这种关系,想要从陷阱中挣脱,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已经不想再用那些卑劣手段控制对方了,可却为时已晚,说谎的孩子被狼吃,说的谎太多也就再也说不出真话,他毫不怀疑,此刻一但放手,苏北凉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于是矛盾的心理产生了,他既不想强迫对方,又想对方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想得到的是一件玩具,可现在他才发觉,自己要是不是玩具,而是一个真心待他人。 无关身份、无关姓氏,无关帝位,无关皇权,无关任何一切。 可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苏缱一走,苏北凉就坐在一旁不停爆粗口,随便塞了两口鸡丝面。连续几天不用晚膳,现在即使不吃也不会觉得多饿。 他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没想到就听到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这声音轻快至极,伴随着哼唱歌谣的小调,一听就不是苏缱的。 意识到在门外的可能是别人,苏北凉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逃出去的机会来了! …… 苏缱算好苏北凉用完膳的时间回到寝殿,站在殿外,他忽然听到一阵欢笑声。 一时间他不禁有些恍然,他有多久没听到苏北凉笑了,他并未出声惊扰,而是站在门前,将门板拉开一条小缝。看到苏北凉坐在椅子上,正抱着平王年仅六岁的小世子,逗小家伙开心的咯咯笑。 小世子坐在苏北凉腿上,抓着年糕朝他嘴里送,苏北凉欣然张开嘴,一口吃了下去。 丝毫没有对他时的警惕和戒备。 听着屋内的欢笑声,苏缱一时间有些晃神,仿佛看到了曾几何时的苏北凉和自己,直到小世子推开门要回家,正好撞在了他的腿上,苏缱才将目光缓缓望向对面的苏北凉。 只见对方刚才还挂在嘴边的笑意,在看到自己的刹那,瞬间烟消云散。 苏北凉别过头,拖着沉重的镣铐起身走向床边走,苏缱侧身将小世子让了出去,踱步进屋关上了房门。 苏北凉和衣而卧,刚闭上眼,就感觉一道黑影罩了过来,很快熟悉的气息环绕周身,唇间一片湿热。 这也是这小畜生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无论他睡着醒着都要过来亲他一下。 一开始苏北凉拼命挣扎,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把苏缱身上打得一片青紫,然后他就发现这小子换了套路,开始半夜起来偷偷亲他。 这要他怎么防,难不成睡觉还要睁一只眼?! 本以为这次也是亲一下就能赶紧睡觉,只要睡着就不会再意识到身边有个小王八蛋了,可没想到的是,今晚对方不知道又发什么疯,叼住他就不撒口。 研磨辗转,也没用多大力气,就是像小猫似的不停的舔舐,舔一下就算了,舔几百下谁受得了?! 苏北凉蹙着眉,呼吸微喘,难受的将头偏到一边,抗拒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然而原本见好就收的苏缱却开始得寸进尺,温热的唇瓣紧紧跟随。 味蕾间已经尝到了丝丝甜腻的血腥味,苏北凉终于忍受不住睁开眼,一把拍在对方脸上:“你若是不睡就滚出去。” 看着苏北凉嘴角渗出的丝丝血迹,苏缱伸手想帮他抹掉。 苏北凉抓起手边的枕头直接砸向他,“滚!” 坚硬的玉枕砸在头上,一行殷红的血迹从伤口处溢出缓缓划过苏缱的左眼。 他却一脸平静:“能不能像刚才抱十九弟一样,也抱我一下?” 说实话,苏北凉被这样的苏缱吓到了,有些不适的退后几寸,“……你发什么疯?” 苏缱见他害怕,也往后退了一步,退而求其次:“那不抱了,你对我笑一下好不好?” “笑个屁!”苏北凉是真发觉这小子精神有些不正常了,三更半夜的正常人哪会问出这种神经质的问题? 而且看着血流沿着苏缱那张过分惊艳的脸缓缓流淌,衬着那双执拗的黑瞳,更是让他心惊肉跳,他将手边能抓住的东西,几乎都朝苏缱砸了过去,直到床上只剩下他自己。 “滚!再不滚我真不客气了!” 相比于苏北凉的风声鹤唳四面楚歌,苏缱站在那无声凝视着,静默的好像一幅画。 “之前那些事都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不顾及你的心情为所欲为。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皇位,诡境之域的秘功,我也可以交给你随意处置,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苏北凉被他最后一句话说愣了,“你问我想要什么?这句话该问你自己,把我囚禁在这里,你到底想要什么!” 看着苏缱茫然无措的目光,苏北凉却是一语道破,他撑着床板缓缓起身看着对方:“你该不会是想我能喜欢你吧?” 看着苏缱躲闪的目光,苏北凉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至极的事情,不禁嗤笑出声。 “那我现在对你说,我心悦你,我心甘情愿的留在你身边。我就问你苏缱,这话你自己信吗?”,, 第61章 那晚苏缱顶着流血的脑袋,帮他重新铺好被褥才转身离去,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苏北凉着实松了口气,不然今晚跟这个神经病睡在一起,半夜不定又发疯对他做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来。 结果没想到不消片刻,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苏北凉顿时太阳穴狂跳,这小畜生又回来干什么?! 他赶紧掀开被褥躺下装睡。 烛火熄灭后殿内一片宁静,苏北凉身体朝里侧卧着,眉心紧蹙,苏缱坐在床边,伸手拿起他脚踝上的玄真锁,听着微微作响的铁链,苏北凉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小畜生又要耍什么花样? 没想到苏缱只是盯着那把锁静静看着,半晌又默默放下,轻叹一声,在床的另一侧缓缓躺下。 “阿凉。” 低沉喑哑的声线穿透耳膜,苏北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抓紧衣襟,在被子里把身体抱得严严实实,生怕苏缱突袭过来。 过了片刻,熟悉的怀抱还是紧随而至,隔着被子轻轻抱住他。 有些燥热的体温传递过来,苏北凉不适的动了动身体,在抗拒和不愿意正面面对苏缱间挣扎了许久,最后竟然在怀抱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早晨醒来时,苏缱早已先他一步起床更衣。 苏北凉看着外面早就升起的日头,有些迟疑道:“你不去上朝?” 苏缱抱着他走到铜镜前,拿起玉梳沿着他的发丝一把梳下去,脸上又恢复了之前意味不明的笑,“上朝哪有皇叔重要。” 听到那个称谓,苏北凉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都不由得颤了一下,再看向铜镜中倒影着两人的面容,苏缱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诡谲乖张,时而像只谄媚狡猾的狐狸,时而又像只蛰伏假寐的狼,每次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也抓不到他的尾巴。 仿佛日子又回到了在王府的时候,可他却总觉得那副似曾相识的面容,有什么地方变了。 到底是哪呢? 不等苏北凉想出来,苏缱帮他梳好发后,不知从哪拿出一根青玉簪绕着几缕青丝盘在了头上,看着那根簪子,苏北凉目光一凝,神情有些恍然。 “这簪子……” 苏缱轻笑一声,将簪子往里插了插,“就是皇叔送给玉老板的那支,在游船上我就要回来了,不然皇叔以为我那日为何要上船?” 说罢轻轻抚了把苏北凉飘逸的黑发,凑到他耳畔低声道:“都说寻常人家的夫妻,丈夫会帮妻子梳发画眉以增夫妻情趣,皇叔这眉浑然天成,多一份浓重,少一分寡淡,如今这样不多不少刚刚好,我也只能帮您梳梳头了。那我以后每日都帮皇叔挽发好不好?” 油腔滑调,苏北凉皱着眉一把扫开他的手,随后又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问他一句:“昨晚你不是我想要什么就会满足我么?那我现在要你放我走。” 昨晚他也是被苏缱突如其来的诡异之举吓傻了,现在睡了一觉才清醒过来,当时就该说叫苏缱放他走啊! 看这小畜生昨晚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这几天已经盘算好了,这个身份是不能再用了,等离开后他就要改头换面,让凉王这个人从世上彻底消失掉,找个江湖术士易个容换张脸什么的,更换一个身份,再进宫完成任务。 听到苏北凉的要求,苏缱俯下身挽起苏北凉耳边的散落的发丝,嘴角弯起一道弧度:“皇叔不知道有句话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苏北凉顿时有些愤怒,脚踝上的铁链都随着他挣扎的动作哗啦作响。 “我只知道有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是你自己说我要什么都答应我?现在又出尔反尔,你真不把我当人看是不是?!” 看苏北凉情绪急躁,一连几拳都搭在了他身上,苏缱握住他毫无章法的拳头,握在手心里缓缓放下,语气不温不火:“皇叔若真有心打我,不妨直接用刀,用手打我,恐怕我还不及您的手痛。” “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苏北凉握着椅子扶手,额头上的青筋都一根根跳起来。要不是担心自己一刀扎进去就会世界毁灭,真以为他圣母到被x了菊花还无动于衷? 简直欺人太甚! 明明昨晚看上去不像是骗他的,可怎么一夜之间就死不认账了?! 难道昨晚其实也是耍着他玩的? 苏北凉面色冷的仿佛能结出一层厚厚的寒霜,他双腿不能行动自如,只能扶着周围的摆设,一小步一小步朝门外移动过去,他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自己站在门口大喊大叫,就没一个人能过来! 结果苏北凉站在殿外喊了半天,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苏北凉咽着口水润了润嗓子,有些气急败坏,明明往日里总能听到殿外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怎么现在就一个都看不到了? 等他累的差不多了,苏缱无奈的笑着,将他抱回床上。 “皇叔还真是心急,虽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可我又没说一定就不放您走,皇叔也不等我把话说完就跑出去喊。这紫阳宫可是明令禁止不准喧哗,皇叔就没注意到殿外从未有过说话声么?如今皇叔光天化日就这么乱喊一气,一般人听到早就吓得不敢探出头了,哪还会赶来看?” 苏北凉怒火中烧,一拳砸在他肩膀上,“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苏缱看着他头顶的玉簪想了片刻,眉眼弯弯,露出一抹淡笑:“等皇叔找到打开玄真锁的钥匙我就放您离开。啊对了,我得说明一下,跟前世不同,这把玄真锁只有一把钥匙,皇叔可不要傻傻的去找七把,当然也不要尝试用蛮力砸开,否则锁内的机关会自动加持,到时就算找到钥匙也无力回天,您就只能被这把锁铐一辈子了。“ “你不把铁链放开,我连走一步都困难,要我怎么找?”苏北凉觉得这小畜生就是成心气他! “钥匙就放在很近的地方,不需要走路,皇叔很容易就能找到它。” 虽然苏缱这么说,可苏北凉却再也不敢相信他了,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那叫傻,绊倒三次那就是缺心眼了。 不过苏缱不放他也无妨,他就不会自己找外援么,那日平王的小世子误打误撞闯入紫阳宫,苏北凉就偷偷在小家伙的身上塞了一张字条,将自己被囚禁在紫阳宫的消息传递出去,算来算去,这些能认识的人中也就平王有比较大的希望会过来救他了。 那日丞相为了北城军饷失窃一事,特意深更半夜赶来觐见,苏缱刚走没一会,就从窗外跳入殿内一道魁梧的黑影,落地时咕咚一声,砸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把快要昏昏欲睡的苏北凉都给吓得睡意全无,慌忙披衣坐了起来。 “七哥?” 听到平王在黑暗中的呼唤声,苏北凉简直如同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几乎双眼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九弟!” 苏北凉挣扎的坐起身,摸索着点亮床边的油灯,昏黄灯火燃起的刹那,平王看清苏北凉的同时也看到了栓在他脚踝上的镣铐,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七哥,这真的是苏缱他……” 苏北凉苦笑一声,显得一言难尽:“别说这些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把这锁打开?” 因为屋内的光线比较昏暗,平王一时间并未看清这是玄真锁,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抡起来就要砸,苏北凉简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魂不附体。 赶忙抱起锁头闪到一边,让平王一拳抡空下去。看着被砸塌了一块的床榻,苏北凉后怕的脸都白了。 不禁大吼道:“你看清楚这可是玄真锁!用蛮力强行砸内部的卡簧就会下陷,变成一把锁中锁,就算用钥匙都打不开!你是想我被铐一辈子是不是?!” 平王被苏北凉这么一点也才发现,这锁看着造型简单,与市面上见到的那些普通锁并无差异,可是拿起来朝锁芯中细细看去,就会发现里面的锁芯九曲回转,轻轻晃动时还能听到弹珠撞击卡簧发出的细微声响。 这玄真锁他也只在传闻中听过一二,没想到今日居然能见到实物,在苏北凉期待的目光下研究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抓抓头,无能为力的还给他。 “七哥,解锁这事我实在不擅长,不然我先带你出去,等离开之后我再找人帮你解锁。” 苏北凉抱着锁头轻叹一声,好像眼下这情况也只能先这样了,只是苏缱说钥匙就在自己附近,若是就这么逃出去,岂不是再也找不到打开玄真锁的钥匙了? 虽然那臭崽子满口诳言,十句话九句半都是假的,可苏北凉还是有些割舍不下,万一那句话就是那半句真话里的呢? 时间紧迫,苏北凉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斩断铁链先从这里逃出去,至于锁头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既然锁都是人做出来的,那肯定也能由人解开。 在平王用刀砍栓住他的铁链后,苏北凉就抱着锁头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平王看他那副步履维艰的样子,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直接飞身顺着窗户跑了出去。 “主公,凉王他跑了。” 正在书案前批阅奏折的苏缱,流畅的笔尖停滞了片刻,随即便恢复了常态:“他还真是聪明,这么快就找到钥匙了。” 暗卫看着他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找到钥匙。” “没找到?”苏缱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茫然:“没钥匙他怎么跑的?” “是平王闯入了紫阳宫,砍断铁链带着凉王跑的……”说到这,暗卫都有些说不下去了,“主公!虽然属下不明白您为何会对凉王倾心至此,可您若是真心喜欢他,就赶紧去追吧!不然您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苏缱放下手中的笔,合起最后一本奏折,像是如释重负:“不必了,就让他走吧,即使追到也不会是我想要的结果。” 看着暗卫一脸费解的表情,苏缱忽然问他一句:“你现在还给小桂送糖吗?” 暗卫先是一愣,随后神色暗淡的摇了摇头:“小桂上个月出嫁了,嫁给邻村一个秀才,那人老实本分还会作诗,小桂嫁给他也挺好。” 苏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上次的答案只说对了一半,喜欢不只是你送糖给她,更重要的是她愿意接受你的好意。两人的喜欢是两情相悦,一人的喜欢只不过是一厢情愿。在喜欢这件事上,你输了,我也输了。只是你输在不敢言说,我输在他根本就不爱我。”,, 第62章 苏北凉坐在椅子上,一屋子的锁匠围着他脚踝上的玄真锁来来回回的转,两炷香的功夫过去,愣是一个敢吭声的人都没有,倒是把他转悠的头晕目眩。 见苏北凉一脸不耐,平王招招手,将这些锁匠都挥了出去,这已经是今天换的第三波人了,居然还是一个会解此锁的人都没有,看来这玄真锁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难解。 给苏北凉倒了杯茶递过去,平王有些怅然道:“七哥,苏缱真说这钥匙就藏在紫阳宫内?实在不行我再返回去寻寻,不然你一直这么被拷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听闻此言,苏北凉赶紧摆手打消他的念头:“千万别!你这一回去万一被他发现,苏缱指定得把你扣住要挟我现身,你说倒时我是去还是不去?” “当然不能去!”提及此事,平王就义愤填膺,也顾不上君臣之别,指名道姓的骂:“苏缱那小畜生狼心狗肺,竟然不顾当年的养育之恩,对七哥你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罔顾人伦之事!简直猪狗不如!若是我能早些知道你的处境,七哥也不至于被囚禁在紫阳宫内遭受这么多□□……” 自从苏缱继位以来,苏北凉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平王也曾去府上多次登门,结果只瞧见洛星九那小丫头在里面,说苏北凉前阵子回府住过一阵,后来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某天急三火四的跑进宫就再也没见过人影,不过苏缱倒是派人来信报了平安,说苏北凉在宫里一切安好。 说到这,那小丫头还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拍拍平王宽厚有力的肩膀,安慰道:“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实你也不错的,就是相遇的照苏缱晚了点,一步晚步步晚。” 说完还莫名其妙的朝正从长廊下路过的哑奴指了指,“你觉得他怎么样?” 平王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 洛星九目光在他和哑奴直接来回游移,笑得像只偷鸡的小狐狸:“其实我最近觉得强强也不错。” “……” 后来平王动用多方关系打听苏北凉的去向,然而得到的消息却五花八门,有的说苏北凉被封摄政王后就被苏缱接入宫内从旁辅佐执政。有的说陛下得知凉王野心勃勃,意图以下犯上,就将其秘密处决。还有的更荒谬,说这两人朝夕相处生出不伦之情,苏缱不敢公之于众,只能将凉王藏于宫中每日缠绵。 而苏缱那边更是把消息捂得死死的,整个侍奉在紫阳宫的人每个都守口如瓶,只要一提及“凉王”二字,上上下下皆是噤若寒蝉。 无论他开出多诱人的条件,那些宫人也是不为所动,不禁让平王更加担心,苏北凉是否遭遇了不测。 平日里紫阳宫是不许外人进入的,那日也是歪打正着,自己的幼子偷偷爬树越过宫墙跳进了紫阳殿,借着昏暗夜色的掩护,小小的身影躲过了宫人的视线,潜入了苏缱的寝宫。 没想到就帮苏北凉带出了求救的讯息。 得知消息后平王也是片刻都不敢耽搁,只是想要躲过紫阳宫的层层守卫把苏北凉带出来谈何容易?他必须要等苏缱不在的夜晚。 终于那一天被他给盼来了,奇怪的是他潜入紫阳宫内,却发现先前守在周围的侍卫都被撤了出去,只有零星几个宫人在殿外侍奉,所以他轻而易举就把苏北凉带了出来。 看到苏北凉被铁链锁在床榻上,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再看床上摆着的两个枕头,不用想就知道两人夜间是同榻而眠。 没想到这小畜生居然敢对苏北凉做出此等龌龊不堪之事! 平王扼腕长叹,只恨君臣有别,自己不能一拳下去把苏缱的头打扁。 刚才两人还在攀谈,不到一会的功夫,苏北凉靠在椅子上就有些昏昏欲睡,明明最近也不少眠,却总是常常犯困,有时用膳用到一半,都恨不得一头砸到饭碗里睡死过去。 看苏北凉上下眼皮打架,眨了几下就要粘合到一块,平王放轻脚步,走到苏北凉身边刚想把他抱到床上,没想到呼吸已经趋近平稳的人,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猝不及防差点把他的下巴撞碎。 看着捂着下巴疼得眼含热泪的平王,苏北凉却连句道歉的话也不顾上说,从椅子上挣扎着就要下地。 拖着脚踝上笨重的玄真锁,在地面上磨出一阵刺耳的噪响。急不可待的就要跑出去。 这架势把平王看得一阵费解,赶忙追上苏北凉问:“七哥你这是做什么?” 就在刚才苏北凉靠在椅子上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系统发来的提示音。 【系统:剧情提示:洛星九被皇后派人抓到了凤阳宫内,20分钟后若无人救助,将遭受玷污□□,宿主是否采取措施?(友情提示:若宿主选择救助,则不能借助外力,否则将被视为违规操作,系统会在相应剧情结束后给予一定惩罚。)】 苏北凉被括号里的提示内容惊得目瞪口呆,不能借助外力?难道要他拖着这几十公斤的大铁锁跑到凤阳宫去以一敌百,把一干侍卫全都干翻后把洛星九救出来? 拜托他只是个倒霉的穿书者!不是蜘蛛侠蝙蝠侠也不是咸蛋超人! 而且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从平王府到凤阳宫至少三十里路,用腿跑去根本就来不及好么! 当然了,系统只是给予了相应提示,并没有命令他必须去救,他完全可以当做没看见。 可是想到洛星九那张讨喜的小脸,他一回王府就扒着他胳膊不放,嘴巴甜的,皇叔皇叔的能叫一整天。就算两人并无血缘关系,可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下来,也跟半个女儿差不多了,一想到洛星九即将遭遇□□,苏北凉走路时脚踝摩擦产生的绞痛都被忽略了。 其实按理说,苏缱继位这么久也没提迎娶洛星九把她册封皇后的事,一般人一看就知道,苏缱以后会娶她的可能性也不大。皇后也没理由再找人暗害洛星九,可她却还是这么做了。 剧情的发展再次印证了系统之前的话。 在一定时限内未能找出打开隐藏剧情的线索,该剧情将会被永久封存,相应的,涉及该部分剧情的人物也会在原著规定的时间内达成一模一样的结局,无论自己怎么改变影响其他条件,都无法阻止事件的发生。 苏北凉不说,平王也无从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他这么急三火四的往外跑,丝丝血迹沿着脚镣边缘滴撒到地面上,平王终究忍不住拉住他。 “到底有什么非做不可事七哥不妨直接告诉我去做,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苏北凉疼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摆摆手,“不是信不信得过,这件事必须我去做,你就别管了。对了,帮我备辆马车,我要马上进宫。” “进宫?!”平王简直不能理解,“你不是好不容易才从宫里逃出来吗!现在又要主动进宫,羊入虎口也没你这么频繁的!况且这玄真锁还未解开,你连走路都困难,这么踉踉跄跄的一个人怎么进宫啊,就算有什么急事咱们也容后再议不行吗?” 即使那镣铐周围被打磨的无比光滑,有玄真锁在后头坠着,苏北凉那身皮肉又比豆腐硬不了多少,走不了多远就得被磨得皮开肉绽。 苏北凉却全然不顾脚踝上的累赘,一心想着尽快赶到凤阳宫,抱起玄真锁就往外跑,平王看着他那摇摇晃晃的样子,赶紧心惊胆战的跟了出去,在苏北凉爬上马车的时候,头上的簪子碰到车帘,朝后一斜,顺着散落的发丝当啷一声掉在脚下。 看着簪身雕刻的花纹,苏北凉猛然愣住了,平王顺着他的目光也朝下看去,却没看出一丝异常。 “这不就是根普通的玉簪吗?” 苏北凉默默地将青玉簪捡起来,看着簪身雕刻繁琐的锯齿,喃喃道:“这青玉簪之前是没有花纹的。” 看到这,一个念头在苏北凉心中乍然升起,他立刻将簪子尖端对准锁孔插了进去,轻轻转动,只听内部咔哒一声,十二道锁芯层层弹开,最后环绕在脚镣上的抱龙环被内部射出的机关一分为二。 先前苏缱将簪子插在他头上时,苏北凉一心想着怎么从紫阳宫逃出去,压根无暇注意簪子的变化。加上在紫阳宫都是苏缱每日给他盘发,后来到了平王府,也都有侍女替他洗漱更衣,苏北凉更是无从发现簪子上的锯齿纹路。 苏缱之前说钥匙就在他附近,不用走路就能找到,苏北凉只当对方又在随口胡诌,根本没往心里去,没想到这小畜生说的居然是真话! 一时间苏北凉真是又喜又气,一把扔掉脚踝上的锁链,驱车赶往凤阳宫的方向。 苏北凉坐在马上策马扬鞭,平王不放心也一同跟了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苏北凉问:“我们出来多久了?” “大概一刻吧。” 一刻十五分钟,现在只剩下五分钟了,进入宫门后要尽快想办法进入凤阳宫,还不能借助外力,苏北凉暗暗握紧了白夜刀,触及冰凉刀刃的指尖还是有些微微发颤。 这让他不禁想起刀身没入苏缱心口的情景,当时他的手握在刀柄上,苏缱按着他的手就刺了进去,鲜红的血顺着刀刃流淌到手背上,他第一次发觉刚从人身体内流出的血液是那么炽热滚烫。 只是看着,就灼得他瞳孔发胀。 在进入紫阳宫的前一刻,苏北凉嘱咐了平王一句:“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进来,除非我主动喊你。” 看着苏北凉毅然决然进入紫阳宫的背影,平王再放心不下,有了那句话也只能在殿外等候,不过他已经决定好了,若是一炷香后苏北凉还不出来,无论他吩咐什么自己也一定要闯进去。 苏北凉进入紫阳宫内,系统立刻在意识中展开一幅地图,红色的目标位置在地图左上角不停闪烁。与此同时,隐藏任务发布的提示音响起。 【系统:恭喜宿主!隐藏任务已开启:帮助洛星九脱离虎口!】 苏北凉一边朝着红点闪烁的地方跑去,一边无奈苦笑,前一个隐藏任务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又给他来个任务。 想要任务的时候一个没有,不想要的时候扎堆来。 等跑到目的地时苏北凉就听屋内传来一惊呼。 他心头一紧,是星九! 苏北凉掀开一道门缝,就看二皇子那个小胖子压在他家小丫头身上,狗爪子嘶啦一声把洛星九胸前的衣服撕成了两片破布,俯身就要把头埋下去。 洛星九躺在榻上已经一动不动了,估计是刚才剧烈挣扎惹恼了二皇子,被一巴掌打晕过去,现在脸颊上还带着两个大红手印。 这个死胖子! 苏北凉暗骂一声刚要冲进去,就感觉手心里忽然多了两枚椭圆形的弹珠,葡萄粒那么大,上面还露出一截两寸来长的棉线。 【系统:来无影去无踪迷雾弹,您值得拥有!】 苏北凉拉开迷雾弹上的拉线,表扬道:“统统你可终于办了一回人事。” 在迷雾弹落到屋内地面,炸开层层刺鼻烟雾时,系统才不急不慢回复道。 【系统:这两枚道具是我替您从商场兑换的,一枚15积分,后续会在您的账户上扣除,不用谢我o(n_n)o】 苏北凉:“……我知道你不是人,但也不用这么狗吧。” 【系统:嘤,难道你还想白嫖人家╯╰】 苏北凉:“嫖你,我下不去□□。” 【系统:哇啊啊啊啊(捂脸),你坏!你开车车~】 苏北凉趁乱一脚踹开二皇子,抱起昏迷的洛星九刚要往外跑,没想到中途这小丫头突然醒来,周围的烟雾还比较重,洛星九还以为抱着自己的人是二皇子,抓住苏北凉的肩膀,扑上去照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要不是当时紧张的一口气吊在嗓子眼里,苏北凉肯定会痛呼出声。一鼓作气跑到紫阳宫外,洛星九看清了苏北凉的脸,才后知后觉松了口。 “皇叔?” 看着苏北凉脖颈上被自己咬出的血迹,洛星九愧疚的哇一声哭出来,两只胳膊缠上去抱住了苏北凉。 “呜呜……皇叔对不起……” 这种情况苏北凉哪会埋怨她,拍拍洛星九的头安慰道:“好了,不哭了,不然待会皇后的人追上来,咱俩都要欲哭无泪了。你先上车,过会儿会有人接你回北城,等到了你爹那就安全了。” 洛星九被苏北凉塞进马车里,抹了两把眼泪:“那皇叔呢?” 不等苏北凉回答,平王就揽住了他的肩膀:“你皇叔有我呢,这马认得回平王府的路。”说着将腰间的玉牌摘下来交到洛星九手上,“等到了地方,你把这块玉牌给他们看,说你要回北城,自会有一批人护送你回家。” 洛星九恋恋不舍的看了苏北凉一眼,终于钻进了马车,她明白自己留下也只会给他们添乱,还不如赶紧回北城跟爹爹求援。 皇后等人已经生了谋逆之心,北城那边也要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苏北凉也跟着松了口气,催促平王赶紧离开此地,没想到身后的人突然大手一伸抱住了他。 “七哥,你总是想着别人,何时才能为自己想想。” 【系统:恭喜宿主,隐藏任务已完成!集齐隐藏剧情碎片二,剧情完成度100!获得成就:英雄救美——改变洛星九的结局!积分奖励+100!死亡值-5!请您再接再厉哦!】 苏北凉看着瞬间减少一半的死亡值简直激动的无以复加! 5!再减少5他就能回家了! 然而他刚高兴没一会,就听身后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苏北凉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吃了一惊,不知何时整个皇宫的御林军都集中到了凤阳宫外。 众目睽睽之下,站在首位的苏缱朝他缓缓走来,抓住苏北凉的手,将他从平王怀里扯了出来,挣扎间就看到了白皙脖颈间的硕大牙印。 与此同时意识中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男主黑化值+1,当前黑化值100!六十秒后您即将进入小黑屋升级版,鉴于以下剧情不适合未成年人观看,系统将为您自动打码,祝您体验愉快!么么啾╭(╯e╰)╮】 第63章 方才暗卫报信说凤阳宫内发生骚乱,苏缱立刻带兵赶来查看,以为二皇子那边终于按耐不住打算逼宫,没想到过来一看,却望见平王紧紧把苏北凉抱在怀里的场面。 一时间他甚至顾不上多想,走上前来一把抓住苏北凉的手,将人从平王怀里拉了出来。 继而看到他喉结上的硕大牙印。鲜血淋漓的牙印,整整一圈皮都被咬得外翻出来,渗出腥红的血丝缓缓蔓延,还有苏北凉褶皱不堪的领口,锁骨上被抓出的红印,一系列表象都让他怒火中烧,紧握住苏北凉手的力道不禁又加大几分。 苏北凉被他抓得生疼,嘶一声,挣扎着甩开他,“你又放什么疯?当初是你自己说等我找到钥匙就放我走的,现在玄真锁已经解开,你该履行承诺放我了!” 平王见苏缱那副阴鸷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拉过苏北凉的肩膀,挺身护在身前:“苏缱,虽然现在你为君我为臣,但有些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十几年前是凉王将你从歧夏带回了东玄,又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先帝在世时对你的态度你我都心知肚明,是他一次次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护你周全,现在你终于荣登九五,得了帝位,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把他当成脔宠囚禁在紫阳宫内,你这番作为简直天理难容!” 因为苏北凉他们站的地方跟身后的禁军还有一定的距离,加上凤阳宫前梧桐环绕,说话声音基本传不到太远。 可苏北凉还是被那个不堪入耳的词臊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怼了平王一拳:“能不能小声点!” 原本苏缱就难以平复的怒气,在平王挺身而出的那一刻仿佛到达了的没错,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天理难容,舔犊之情当结草衔环以报,他却对苏北凉生出这种心思,就算二人并非血缘至亲,却也是名义上的叔侄,苏北凉对他更是与生父无异。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无法忍受苏北凉属于除自己外的任何人。 说好的放下,说好的随他去吧,却在见到苏北凉的那一刻,心里设好的屏障都被两人紧紧相拥的一幕摧毁的土崩瓦解。 就算苏北凉不爱他,他却还是做不到放下。 苏缱紧抓着苏北凉的手,平王也不甘示弱的扯住苏北凉的另一边,两人一左一右僵持不下,夹在中间的苏北凉简直要被这两人扯成两半。 见苏北凉眉头紧锁,一脸痛苦的表情,苏缱一掌打去,直接将平王震得连退两步,手臂一揽把苏北凉纳入怀中抱了过来:“皇叔如今是摄政王,自然应与朕同吃同住共处一处,倒是平王,不得寡人召唤就私自闯入宫内,莫非是平王府事物太少把九叔闲的百无聊赖?” 苏北凉看着系统提示的内容,一颗心脏跳的砰砰快,系统可是给出了小黑屋提示,还尼玛是升级版的!到底会发生什么还需要自动打码?!明明上次都没打好吗! 想到这苏北凉更是坚定了必须离开这里的决心,按着苏缱的肩膀就把他推到一边,转身站在了平王身前:“我不跟你回去,今日要么你放我们离开,要么你直接下令让这些侍卫放箭,我宁愿死在这。” “七哥……” 平王一脸悲戚的看向苏北凉,既心疼又无奈。只能默默握住苏北凉的手,与他站在一起以示二人共同进退的立场。 苏缱看了看苏北凉又瞥了眼站在他身旁的平王,三个分成两伙,这一时间可谓是泾渭分明。不禁眉眼一弯,忽然笑道:“除去皇帝的身份,二位都是我的叔父,用得着一上来就死不死的如此小题大做么。” 看着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苏北凉心里的警笛声频频响起,他漠然道:“明明兴师动众的是你。” 苏缱嗤笑一声,忽然伸手按住了苏北凉的脖颈,单手抱了上去,在外人看来就是叔侄间的简单拥抱,既不疏离也不亲密,只有作为当事人的苏北凉知道,苏缱抱住他的刹那,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话。 “看皇叔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想到私下里也如此不甘寂寞,莫非是同我有过一次后,尝到了龙阳之好的乐趣,也开始食髓知味缠上了九叔?怎么,比起我九叔让你更快活吗?” 苏北凉袖中的手五指紧握,迎面一拳打在苏缱脸上,对方侧头一躲,嘴角还是被打青了一块,殷红的血迹沿着唇边溢出一条血线。 “你在王府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人教导,没想到却教出了一条狗,上次是狗改不了吃屎,这次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不是狗做的事你都要统统做一遍?” 苏北凉心知苏缱误会了什么,不过他并不想澄清,反而走到平王身边故意描黑:“就算我食髓知味又怎样,我喜欢跟谁在一起那是我的自由,跟你有甚关系?” 看着苏缱黑瞳中隐隐跳动的火焰,苏北凉冷笑一声,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当然,就算我不知廉耻到在大街上随便寻一人,也不会寻到陛下身上。既然陛下已经猜到实情,那我和平王就先行告退,毕竟良宵苦短,人活于世还是要及时行乐的。” 说完也不看苏缱阴沉的面色,拉起平王掉头就走,因为他转身的太过迅速,苏缱并未发觉苏北凉另一只手捂着腹部,脸色青白,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未等他们走出凤阳宫的宫门,苏缱就一声令下将两人团团围住。 看着直抵脖颈的刀尖,苏北凉缓缓放下紧捂腹部的手,明明今早也没吃什么,怎么肚子一个劲儿的抽痛,好像一根绳系在肠子上来回拧劲儿似的。 然而很快他就顾不上腹痛了,被苏缱扯住手腕像拖死狗一样往紫阳宫的方向走,连带着平王也被一同压了进去。 殿内的摆设还是跟他离开时一样,甚至他用过的茶具,穿过的衣服,翻过的书,都整整齐齐的摆在原来的位置上,仿佛除了他不在,这里的一切都未曾变过。 甚至床榻上还摆着那两个一模一样枕头,只是外侧的那个中间微微凹陷,有用过的痕迹,而里侧那个玉枕上蒙着一层绸布,看样子已经尘封许久无人使用。 苏北凉被他扔到床上,立刻翻身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在苏缱看来这副样子明显是在抗拒自己,其实他想多了,苏北凉只是肚子疼的直不起腰来,不然此刻他肯定要拔刀跟这个无理取闹的小畜生互砍三百回合。 苏北凉疼得咬住下唇,不等他缓过劲,就被一只大手扣住肩膀,将头掰了过去,温热带着奇异香气的唇,覆上来撬开紧咬的牙关就要长驱直入,苏北凉被勾得舌头发僵,不知道对方的舌尖忽然触及了哪点,喉咙忽然一阵紧缩,伴随着翻卷而来的胃液,苏北凉感觉自己好像要吐! 推着苏缱的肩膀挣扎半天,支支吾吾喊了好几声放手,奈何这小畜生充耳不闻,就跟几辈子没亲过嘴似的,按着他肩膀继续啃。 那这就不怪他了…… 当苏北凉呕一声吐了苏缱一身,呕吐物独有的味道在帷帐里蔓延,对上苏缱黑洞洞的眼眸,苏北凉面无表情的抹了把嘴角的秽物,“看我干什么,我叫你放手,是你自己不放的。” 不消片刻,苏北凉身上的衣服就被撕了个光,他本来是想往外跑的,结果掀开帷帐一看,平王就被五花大绑在压在外面,吓得苏北凉面色惨白,只能迅速放下帷帐又退了回去。 扬手就扇了苏缱一耳光,“你把他绑在外面干什么!” 苏缱指尖划过肿痛的脸颊,轻笑一声,拉住苏北凉的肩膀将其压倒在身下,“皇叔不是觉得比起我九叔更能让你快活么,那今日不妨就来对比一下,到底是我好还是他好。” “你简直猪狗不如!” 苏缱一边动作一边笑得不以为然:“皇叔方才还说我是狗,这会儿又变成了猪狗不如,看来无论我做什么在皇叔眼里都跟畜生无异,那我索性就畜生到底了。反正情况也不会更糟不是么?” “苏缱!” 虽然自己被囚禁在紫阳宫数月,可真正跟苏缱也就是解毒时有过一次,现在隔了这么久又来第二次,身体肯定难以适应。 加上腹部的绞痛,让苏北凉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是惨白如纸,肩膀抖得宛如风中落叶,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给推折了。 可饶是此刻万念俱灰,承受着身体上的剧痛,苏北凉依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慢慢的苏缱也发觉苏北凉身体开始变得微冷,低头看到滴在床间的血迹,像是寒冬腊月被迎头浇了一桶冰水,动作立刻停滞,把苏北凉抱了起来。 “阿凉?” 就在他紧紧拥住苏北凉的一刹那,双眸紧闭的人乍然睁眼,一把回型弯刀从后背穿进了胸膛,直直刺进心脏的方向。直至刀身全部没入,鲜红滚烫的血顺着指缝染红了素白的被褥,苏北凉才松开了刀柄,一把推开苏缱,披上苏缱的外袍踉踉跄跄的跑下床。 血流顺着脚踝蜿蜒而下,双手也沾满了鲜血,他打着赤脚还未跑几步,就体力不支昏倒在了床下。 看到倒在地上的苏北凉,被绑住的平王奋力挣脱,手腕都被镣铐勒出了丝丝血痕,就听帷帐中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满身是血的苏缱赤着上身,一头乌发散落在背上,光洁如玉的肌肤映衬着刺目殷红的血宛如地狱中爬出的鬼魅,恐怖万分又魅惑十足。 他走到床下,动作僵硬的抱起苏北凉,心口的血还在咕咚咕咚往外冒着,像是源源不断的泉眼,他却浑然不觉,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和死亡的可怕,只是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人,一遍遍重复喊着阿凉。 第64章 【系统:宿宿宿宿!醒醒呀!】 听到系统的声音,苏北凉在意识中缓缓睁开眼,“我这还没死呢?” 【系统:哪会呢!我刚才在商城中为您自动兑换了一枚安胎药丸,现在除了有些气血不足,您的身体完全处于健康状态。】 苏北凉刚从昏迷中醒来,乍一听系统的话还有些恍然。 双眼望天:“啥药丸?” 【系统:安胎药丸哦~多亏了人家这个小机灵鬼呢,宿宿您现在才能母子平安o(* ̄▽ ̄*)ブ】 苏北凉:“……母子平安?” 不行了,这一觉醒来,他忽然感觉系统说的话自己已经完全听不懂了。怎么还一会安胎药一会母子平安的? 系统进一步解释道。 【系统:上一个隐藏任务您已经完成50%!现在只需完成接生,您就能结束此任务返回现实世界!】 苏北凉嘴巴缓缓张大成了o形:“已经完成50%!什么时候?怎么完成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印象?!” 想到这他心里忽然憋起了一股无名火,原来苏缱已经找到给他诞下皇子的女人了,那这小畜生干嘛还跟疯狗似的一直揪着他不放? 【系统:上次您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未能及时接收到我的提示语音,我已经暂存在信箱中,您可以现在查收。】 苏北凉在任务面板中的右下角找到了类似小信箱的图标,点开一看,居然是在他瞎了眼为那小畜生解毒时完成的。 可是这跟完成任务有什么关系? 对于苏北凉的这一疑惑,系统给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答案。 【系统:因为您就是小皇子的生母呀~现在小皇子就在您的体内,足月后您就能完成接生任务返回现实世界啦( ̄▽ ̄)】 苏北凉大脑当机了片刻:“……我懂了,这其实是我做的噩梦对不对?” 【系统咯咯笑起来:恭喜您并不是呢(*^_^*)】 苏北凉:…… 【系统:……】 苏北凉:“我是男的。” 【系统:我没说您不是。】 苏北凉炸了:“可男的怎么生孩子?!难道要我拉出来吗!这剧情明显不合理啊!” 【系统:原主的生母也是男的,基于该设定,您生子也在合理范围内。】 听到系统的话,苏北凉不禁怒极反笑,他都快协调不好面部表情了:“我才是这个的原著作者,拜托你们尊重一下我好不好!这他妈是一本男频爽文!给我弄出个男男生子的设定,尼玛快要吐了好吗!” 苏北凉吼完后,意识中系统沉默了半晌,等他渐渐平息下来,才委委屈屈的问,【系统:那您要放弃完成么?】 不等苏北凉回复,又嘟嘟囔囔的补了一句。 【系统:反正怀都怀了,小皇子就在您肚子里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而且终止妊娠也一样是从那里出来的,早几个月,晚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呢(○`3′○)】 苏北凉冷哼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么不去生?” 【系统;我要是能生,还用得着费劲巴力的把您拉进来么!要是我能替您的话,别说生一个小皇子了,就是生一个足球队我都甘之如饴!】 苏北凉嗤之以鼻:“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系统。” 【系统:嗯呐人家贱,等宿宿完成任务回家就再也不用见我啦,所以您就最后配合一下嘛~】 意识中又静默了许久。 苏北凉:“……你确定生完我就能回家?” 【系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隐藏任务消除死亡值至少在10以上,您当前死亡值只有5,任务完成度足够75%系统就会判定为合格,您就能结算任务奖励积分,退出该穿书任务。】 苏北凉在一片黑暗中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环绕周身的是一股熟悉的异香。 他抬起手缓缓摸索着碰到了自己的腹部,那里还是一片平坦,完全找不到孕育生命的迹象。 大概是被系统提前打了预防针,苏北凉既没有情绪激动,也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为了完成任务孩子必须生下来,但这件事绝不能让苏缱那个小畜生知道。 * 看着桌案上呈上来的一堆文书,苏缱随手翻开几本,几乎无一例外,全是参苏北凉的。 他看着朝堂之下的群臣,合上手中的奏折扔到一旁:“若除凉王外诸位就无事可奏,众爱卿就退朝吧。” 说罢起身就要离开大殿。 看着苏缱即将离去的背影,站在殿下的群臣立刻响起一阵骚动,终于刚入朝不久的新晋状元殷侍郎突然站出来,出声道:“陛下!凉王野心勃勃,早在七年前他便私通歧夏使者,为其传递东玄密报,表面是为了缓和两国之间的僵局,实则就是私通叛党祸乱朝纲!臣知此人对陛下有养育之恩,但叛国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为了东玄,臣就算舍弃这条性命也要请陛下为了东玄的千万子民,切不可一时心软姑息养奸!” 此言一出,群臣更是议论纷纷,一时间肃穆的朝堂上窃窃私语声响成一片。 昨晚苏缱遇刺一事已经在朝中传开了,就算紫阳宫的消息一向密不透风,可是昨晚皇帝和凉王双双昏倒在殿内,听说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被传了去。 陛下昏倒时胸口还插着一把弯刀,整个皇宫内,使用弯刀的除了苏北凉根本找不出第二人,而苏北凉只是气血攻心昏了过去,身上根本就无多大外伤。孰是孰非,一看便知。 早年前凉王行事便一向飞扬跋扈,如今看先帝驾崩太子继位,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开始不满足摄政王的位置,企图控制年幼的陛下独揽大权取而代之。 如此狼子野心,若不趁早除之,日后必定酿成祸患! 今日一早,众大臣便在早朝上一同进谏,请陛下革掉苏北凉如今的职务,并以弑君之罪压入宗人府由慎刑司审问。 然而苏缱却不以为然,看样子是要继续包庇苏北凉,臣以君为纲,苏缱这个皇帝都不在乎,那他们这帮臣子又有何办法? 有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平时沉默寡言,看上去最从容温和的殷侍郎,此刻却是第一个敢冒死进谏的,朝中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臣见此也是感慨万千,自己为官数载,倒不如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了,于是纷纷站出来规劝苏缱,切不可因小失大养狼为患。 苏缱转身看着跪在最前方的殷侍郎,淡淡道:“你说凉王私通敌国,祸乱朝纲,可有证据?” 看着苏缱阴沉的面色,站在身后的老臣都是屏息以待,大气不敢喘,只有殷侍郎依旧安之若素,不卑不亢:“臣既然敢冒死进谏,自然有证据。” 说着便在众目睽睽下,从袖中拿出了凉王当年私通敌国跟裴拉尔往来的书信,呈给了苏缱。 “这些书信都是臣抄查裴拉尔的府邸时在书房后的暗格中找出的,虽然为了掩人耳目,两人都用了类似符号的暗语,可经过臣多日以来的推敲破解,还是大致译出了这些书信的内容。若是不信,陛下可根据歧文的偏旁排序,将最左边的符号和右边的拼凑起来看,再将每页的文字誊抄下来,从下往上看,陛下一看便知。” 苏缱看着那些泛黄的信纸,指尖微微收紧,还未发话,身后的大臣便随着殷侍郎纷纷跪倒在地。 “陛下!凉王包藏祸心,如此乱臣贼子陛下万万留不得啊!” “臣恳请陛下三思!” …… 看着跪在脚下的满朝文武,苏缱轻笑一声,“当年我被囚禁在歧夏,赤着双足在雪地中冻得快要昏死过去你们在哪?我被裴拉尔威胁差点遭受□□时你们又在哪?现在一个个都叫我三思,你们是想让我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杀了含辛茹苦将我抚养成人的叔父?” 一片寂静中殷侍郎再次发声:“虽然凉王确实有恩于陛下,但这并不能功过相抵,还请陛下就事论事,通敌叛国并非养育之恩就能赦免的重罪,若陛下非要拿整个东玄子民的安危来报恩,那臣也只能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以请陛下认清现状!” * 苏北凉靠在床头,看着侍女端着的燕窝粥,整个人都恹恹的,一半是因为怀孕的缘故,看什么食物都犯恶心。另一半是因为作为一个24k的纯爷们,他还是有点无法接受自己能生崽儿的现状。 最关键是这情况是真尼玛膈应人,作为一个可怜无辜的受害者,还得给□□犯生孩子,这什么狗屎剧情,到底凭什么啊! 苏北凉心里越气,面色就越冷若冰霜,给他喂粥的侍女以为是自己哪里照顾不周,惹恼了摄政王,端着粥碗的手都有些瑟瑟发抖,生怕苏北凉下一刻就大喊一声,命人将她拖出去斩了。 终于,一只大手从身后伸出,接住了她手里摇摇晃晃的粥碗。 苏缱使了个眼色:“下去吧。” 宫女如获大赦,行礼后赶紧离开了寝殿。 当他俯身坐在苏北凉面前时,表情仿佛乍然换了一个人,倾城绝世的面容上覆着一层浅浅的柔光。 语气温和道:“怎么,我不在皇叔连饭都不肯吃了。” 他拿起勺子,舀了舀碗里的燕窝粥,其实粥里的热气早就散尽了,就算用手摸着碗壁都不觉得烫,可苏缱还是凑到唇边吹了吹,才送到苏北凉嘴旁。 不出意料,苏北凉视若无睹,仿佛当他和那碗粥都不存在,依旧自顾自的望着空无一物的窗外发呆,空洞的眼神像极了被囚禁在笼中渴望天空的飞鸟。 苏缱也没有继续劝他,放下了手中的碗,“我知道你想杀我,但现在不行,昨日你若在宫中杀了我,御林军闯入殿内你也难逃一死。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带你出去,让你杀我,现在先把粥喝了好不好?” 听闻此言,苏北凉转头看向苏缱的心口冷笑一声:“你这命还真是够硬,第一次从胸前刺进一半你安然无恙,这次从后面没入整把刀你还能死里逃生,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苏缱轻笑一声,配合着他点点头,拉着衣领扯开了一块,露出那日刺入的伤疤,明明当时狰狞可怖的刀口,如今竟然恢复的只剩下一道几乎看不清的白痕。 对上苏北凉惊诧的目光,苏缱解释道:“诡境之域的秘功,就是能让人拥有近乎不死的身体,就算被利刃刺入心脏,只要我不想死,血流很快就能自动封住。不仅如此,就算是中了任何剧毒,我也能在瞬息之间化解。世间一切能致死的方法于我而言都不在话下。” 苏北凉觉得这小畜生纯属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当即别过头,满面漠然。 “不过我若想死也比任何人都容易,只要你好好吃饭,等过段时间我就带你出去,让你杀了我好不好?” “你说的话我还敢信?”苏北凉嗤笑一声,躺在了床上,“算了吧苏缱,同样的招数你玩几次才会腻,你若想囚禁我就一直囚着吧,你看我们俩谁的命更长。” 看着苏北凉转过身,消瘦的脊背在衣袍下显得格外单薄,苏缱帮他盖了盖被子,“这段时间我还不能放你离开,不过你想做什么尽管交代就好,只是暂时不能离开紫阳宫。” 本打算睡去的苏北凉忽然睁开眼,转身看着他:“真的想做什么都行?” 苏缱看着忽然有了一丝生气的苏北凉,嘴角缓缓展开一丝笑意,“当然。” “那我要平王过来陪我呢?” “阿凉……”苏缱神色有些痛苦。 苏北凉冷哼一声,立马将身体转了过去,不再看他:“没事就滚吧。” 不知过了多久,苏北凉都以为苏缱已经离开了,才听到那声喑哑的回答。 “好。把粥喝了,我答应你。” 第65章 平王在家中接到召见的圣旨时,一家老小都扑在他身上哭得声嘶力竭,以为这次进宫指定是有去无回了,平王本人也是心凉了三分,想自己英勇一世,到头来居然要死在苏缱这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手里。 直到他踏入紫阳宫,见到躺在床上的苏北凉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七哥?”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茫然。 苏缱一脸阴郁的站在一旁,苏北凉完全当他不存在,见平王来了,赶紧招招手让他到跟前去,不同于面对苏缱时的冷漠,苏北凉笑容满面,整个人都焕发着由内而外的喜悦,两人很快就热络的聊起来。 看两人坐在榻上,抵膝而谈,苏缱深深的望了苏北凉一眼,终于转身离去。 听到殿门关闭的声音,苏北凉脸上的笑容也戛然而止,给对面的平王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九弟,能否帮我个忙?” 他提的要求平王哪还会拒绝,当即点了头,“有什么事七哥开口便是,王弟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北凉嘶一声,摆摆手,“赴汤蹈火倒是不用,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我从宫里弄出去?” 若苏北凉提的是其他要求,兴许平王还能尝试一二,可现在朝中这局势,别说把他带出皇宫了,就算带出紫阳殿都难上加难。 踌躇再三,平王还是跟苏北凉坦白了。 “实不相瞒七哥,前阵子殷侍郎在裴拉尔的府邸中查抄出了你与裴拉尔早年往来的书信,连带着朝中那些老臣都说你私通敌国祸乱朝纲,但我相信七哥你绝对是无辜的!只是如今朝中上下统一口径,都认定了你是通敌叛国的奸佞之臣,苏缱对外谎称你已经逃出皇宫,不知所踪,那些老臣才没有继续咬住不放。但殷侍郎那人却狡猾敏锐的很,好像认定了你还在紫阳宫内,日夜不停的派人守在宫外,现在若想离开,就不只是要对付苏缱,还要躲过殷侍郎等人的耳目,这个忙我不是不愿帮,而是实在有心无力,虽然此话不该这么说,但我觉得眼下这情况七哥还是继续留在紫阳宫更安全些。” 听闻此话,苏北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虽然是无辜的,但原主不是啊! 可若他现在站出去说自己不是凉王,查抄出的那些书信都与自己无关,估计也只有傻子肯相信了。毕竟借尸还魂什么的,听着就像是瞎扯淡。 而且古代这思想保守固化的时代背景,就算他真的证明了自己不是凉王,说不定又会被说成是邪魔歪道,直接拉到菜市口一把火烧了。 苏北凉靠在床头,发愁的朝腹部扫了一眼,虽然现在显怀还不明显,可再过几个月,这肚子肯定会鼓起来,倒时要是让苏缱知道自己踹了小崽子,那场面他一想象起来就浑身冒鸡皮疙瘩。 其实不止是苏缱,他恨不得这件事天底下除了他就没第二个人再知道,男人生子啊,这简直比性无能还难以启齿。 他绝对不想在紫阳宫一众人的面前,挺着大肚子,像个女人一样躺在床上声嘶力竭的喊。 平王坐在一旁,见苏北凉面色越来越惨白,以为是他住在紫阳宫这段时间,苏缱那小畜生又强迫他做了那些腌臜事,同情苏北凉的遭遇时,又痛恨自己的爱莫能助。 “这件事我会尽快想办法,七哥也稍微放宽心,虽然殷侍郎在紫阳宫附近设了众多耳目,但百密终有一疏,若是能找到死角我就立刻带七哥逃出去!” 看平王剑眉紧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在那琢磨带他逃出宫的办法,苏北凉轻叹一声,也觉得自己强人所难了,拍拍他的肩膀,“罢了,你也拖家带口的,你若出了事弟媳他们怎么办?这件事是我欠考虑,出宫之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当夜临睡之前,苏缱又照例来看苏北凉,推门进入时,看到苏北凉还一动不动的靠在榻上,苏缱望了他一眼,并未出声,坐在一旁的书案上开始批阅奏折。 没想到一向无视他的苏北凉忽然出声道:“上面都写的什么?” 苏缱笔锋一顿,将手中的奏折缓缓合上,应答道:“都是些琐事罢了。” “琐事?”苏北凉轻笑一声,“都是劝你快些杀了我这个乱臣贼子吧?” 灯芯上跳跃的火光,在苏缱的笔下投射出一片狭长的阴影。他望着那阴影,过了许久才出声道:“是平王告诉你的。” “怎么,难道他不告诉我,我就永远不知道了?纸包不住火,非要等殷侍郎提着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再后知后觉?”苏北凉问道:“若我被慎刑司抓去会怎样?” “不会。” 苏北凉被他这笃定的语气弄得一愣,“你怎知道不会?”见苏缱那副阴郁的表情,明显是不想回答。苏北凉索性也不再追问,而是改口道:“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被抓到慎刑司会怎样?” 空气中沉寂片刻。 “会被压在井字天牢,翌年秋后问斩。” 原本只是闲来无事,想从苏缱嘴里套点信息,当听到翌年秋后问斩六个字后,苏北凉一双淡漠的眼眸猛然睁大。 立马转过头再次确认道:“何时问斩?!” 苏缱看着苏北凉闪烁的目光,眉间轻蹙:“翌年秋后。” 翌年秋后! 听到这四个字苏北凉简直要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现在马上就要入冬了,等到明年秋天,少说也有十个多月,把小崽子生下足够了! 关于井字天牢的设定,苏北凉在原著中有过非常详尽的描述,这井字天牢可以算得上是各种监牢中最为难以逃脱的一种,整个牢房被建在地下十几米深处,周围全是直上直下的光滑墙壁,完全无法徒手攀援,进出只能靠绳子吊着铁笼上下拉牵。 从上往下俯视整个监牢的构造,非常像一个“井”字,故而因此得名。只要将顶部的铁盖一关,整个监牢常年不见天日,被关入其中的囚犯,只能被迫待在这永无止境的黑暗中苟延残喘。 若对一般人来说,井字天牢只是间暗无天日的牢狱,可对苏北凉来说,那简直就是个生孩子的好地方! 现在宫外有殷侍郎的人盯着,逃出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但如果进了井字天牢,自己就可以被关在里面完全不被打扰,狱卒送饭取恭桶都是用铁笼上下吊的,根本就不会有人看到他大腹便便的模样。 等到秋后问斩时,孩子早就生出来了,自己就能返回现实世界,剩下的烂摊子谁还管啊! 想到这,苏北凉差点忍不住当场笑出声,不过碍于苏缱在场他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掀起被子躺在了床上。 见苏北凉倒头睡下,苏缱走过去替他掖了掖被角,看着身形愈见消瘦的人,他伸手悬在了尖尖的下颌骨上。但只是悬在上面停了片刻,又缓缓放下。转身离开。 没想到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已经合上眼的人忽然伸手,扯住了自己的衣袖。 苏缱背对着苏北凉,感受到指尖的温度,连呼吸都滞了一分。 就听身后人淡淡道:“明日你让平王再来一次,我还想见他。” * “什么?!” 平王听到苏北凉的计划后简直目瞪口呆,心虚的瞧了眼窗外,见无人经过才压低声音跟苏北凉重复道:“七哥,井字天牢那就是个活墓坑!你看看关进去的这些人,哪个不是还未等到问斩就自我了断的!” 苏北凉不以为然:“当井字天牢当年修建之时,我还亲自参与监工,它的构造我比你熟悉。你放心,尽管按照我说的去做。” 见苏北凉执意如此,平王也是一脸无可奈何,“那你确定进去还能出来吗?” 看着平王忧心忡忡的表情,苏北凉昧着良心,信誓旦旦的保证:“自然,就算我不想出来,那个小畜生肯定也得想方设法把我捞出来。” 说到这,平王也只能轻叹一声点点头:“也是。” 原本让他厌恶至极的苏缱,此刻却成了苏北凉最后的安全保障,想到这平王不由得苦笑一声,第一次发觉到这世间如此荒谬。 …… 那日苏北凉正坐在床上吃葡萄,不知道是不是前阵子的妊娠反应过了,导致他这阵子胃口特备好,尤其喜欢吃这种酸葡萄。 就听到门外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殷侍郎带着一干侍卫破门而入,冲入寝殿内把床上的苏北凉围成一团。 而作为当事人的苏北凉,只是不紧不慢的把手里的果盘放下,在锦帕上有条不紊的擦干净沾水的手指,站起身走到殷侍郎面前伸出手,笑容满面道:“殷侍郎啊,本王可是等你好久了,怎么今日才来?” 殷侍郎:“……” 看着苏北凉那脸春风和煦的笑,丝毫没有一丝畏惧之意,殷侍郎直接命侍卫压住了苏北凉。 很快苏缱也收到消息立刻带人闯了进来,两伙人针锋相对,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本来给苏北凉上铁镣的侍卫,被苏缱那阴恻恻的眼神盯着,手也不由得一阵发抖,哆哆嗦嗦,愣是套了半天也没铐在苏北凉手腕上。 苏北凉不耐烦了,直接从他手里夺过铁镣,一把按在了自己手上,咔哒一声,把自己的两只手铐住了。 “我说你这么笨,连铁镣都不会用,怎么当上御前侍卫的?” 侍卫:“……” 然后看着一屋子举着刀剑跃跃欲试的人,兀自走到中央:“行了行了,罪魁祸首都抓到了,直接走不就完了,不是要把我带到慎刑司关进井字天牢么,赶紧走啊?” 殷侍郎看着苏缱阴沉的面色,行礼道;“陛下,臣也是奉命行事,当时抓捕叛党苏北凉一事也是经过了您的口谕批准,如今罪臣已经伏法,还请陛下履行当初的诺言。” 苏缱并未理会殷侍郎的话,只是站在殿门前,一直望着苏北凉走到面前,而对方至始至终都未看他一眼。 两人擦肩而过时,苏缱叫住了他:“比起待在我身边你宁愿去死?” 苏北凉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想起自己几个月后还要声嘶力竭的给他生崽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报复性道:“没错,比起跟你待在一起我宁愿去死。” 苏缱望着他,喉结艰涩的动了动,“哪怕是一天?” “一天?呵,我一刻都不愿。” …… 刺耳的大笑声在整个紫阳宫上空回荡,处在殿内的殷侍郎等人都被苏缱的反应弄得心中一紧。 “陛下……” 不知这笑声徘徊了多久,苏缱才停下,不过这次他的目光已经没有落在苏北凉身上,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殷侍郎。 “传朕口谕,摄政王苏北凉,私通敌国祸乱朝纲,如今证据确凿,今日起革除一切职务,褫夺封号,压入井字天牢,翌年秋后问斩。” 第66章 看着头顶的铁盖缓缓闭合,最后一缕光消失在眼前,整个监牢陷入一片黑暗,苏北凉摸索到身后的墙壁,依靠着缓缓坐下来。 他撩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头发,喃喃自语:“除了黑点,地皮有些硬,跟紫阳宫也差不多了。” 【系统:这差多了好么!紫阳宫有那么多好看的小姐姐,小细腰、大长腿应有尽有,现在只剩下这些光秃秃的墙惹qaq】 苏北凉不耐的皱起眉头:“你个死系统还知道看美女?” 【系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说到这系统忽然有了提议。 【系统:对了宿宿!商城刚好举办一年一度的抽奖活动,最高奖项您绝对会感兴趣哦!】 苏北凉兴致缺缺,“算了吧,我这幸运绝缘体,什么倒霉事都能被我摊上。还是老老实实在这把小崽子生下来,然后回家继续过我的小日子吧。” 【系统:您别这么消极嘛!所谓风水轮流转,说不定现在就是您时来运转的好时机啦~而且本次抽奖只需花费一积分,就能连续抽取三次~最高奖项是长生不老药一枚哦o(* ̄▽ ̄*)ブ】 “长生不老药!” 不得不说,苏北凉确实有点心动了,反正抽奖只需花费一积分,就算什么都没抽中也没必要心疼。 苏北凉思忖片刻:“那就抽一次。” 【系统:好嘞( ̄▽ ̄)】 积分扣除后,一个硕大的转盘出现在苏北凉眼前,上面被涂上了花花绿绿的颜色,一枚指针停在0的位置上。 苏北凉有些迷惑:“这要我怎么转啊?转盘在意识中,我又不能亲自去转动它。” 【系统:这个非常简单,只要您憋住一口气,转盘就会在意识中不停转动,直到您憋不住为止。】 在抽奖开始之前,苏北凉看了眼转盘上的颜色分布,一般来说,大奖占据的面积肯定要比其他奖项更小些,整个转盘上也就那块淡粉色分布的最少了,只有一处不说,就连面积也没比指针大多少。 苏北凉近乎笃定,这块粉色代表的奖项就是长生不老药。 他紧盯着那块粉丝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示意系统已经可以开始了,当转盘在意识中转动起来后,苏北凉发现它转动的速度并不均匀,时而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时而又慢吞吞的宛如乌龟爬行。 眼看一口气就要憋到头了,苏北凉趁转盘慢下来时,盯住粉色的位置迅速控制好呼吸,没想到就在指针即将停下的一刹那,转盘突然又加速转动起来,眼前那抹粉色一闪而过,转盘上的颜色哗啦一声变成了一团风火轮似的黑影,各种颜色像是打翻的颜料盘迅速混在一起。 苏北凉:“……” 根据刚才的经验,只要再等20秒转盘就会再次慢下来,但他肺部的氧气俨然快被抽空了,再憋20秒估计他自己都会难以控制,果然,直到第17秒时他就忍受不住缺氧的憋闷感,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系统:恭喜您抽中了粉□□域代表的奖项!请问现在是否兑奖?友情提示:本次兑奖后,其他两次抽奖机会将被作废,若您选择放弃兑奖,则可以继续完成抽奖!】 苏北凉头晕眼花了一会,看着意识中漫天飘舞的彩带,再看转盘上指针停留的位置,一时间激动的都有些难以自持。 居然真的抽中了一等奖! 苏北凉当即选择了兑换奖品。好不容易才抽中的,还不兑换是傻瓜么。 可等粉□□域的颜色慢慢褪去,露出后面对应的奖项时,苏北凉才意识到到底谁才是傻瓜。 苏北凉:“夏威夷七月游?” 【系统: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北凉:“我惊喜你大爷的,粉色那块居然不是长生不老药,那一等奖在哪?” 当系统把那块最大的红□□标注出来给苏北凉看时,他整个人都有种脑充血的冲动。 妈蛋啊,那红□□域整整快占据了转盘的半个板面,一等奖用那么大的区域,到底是哪个脑残想出来的? 在一顿吐槽腹诽后,苏北凉渐渐察觉到不对味了,转盘的转动是通过憋气来实现的,也就是说,抽奖者很大程度上能控制抽到的奖项,因为受到固化思维的影响,一般人看到转盘的第一反应肯定会觉得越高的奖项越难得到,所以都会猜测一等奖在那块粉□□域上。 然而却没想到,系统恰恰就是利用了人的惯性思维,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费尽全力也不过是得到了一般奖项。 苏北凉深吸一口气,不由得自嘲的笑起来。 果然他就是个幸运绝缘体啊。 【系统:别这么不开心嘛,夏威夷七日游哦~不但有穿着草裙的小姐姐,还有各种热带水果免费享用,沙滩、海浪、豪华游艇、一切五星级标配应有尽有,也是很稀少的特等奖啦!】 苏北凉冷哼一声:“有屁用,我现在被关在天牢里,别说去夏威夷了,去厕所都费劲。” 【系统:这您就多虑了,该奖项自配空间转换装置,只要您想去立马就能实现!】 说着打个响指的功夫,苏北凉就感觉周围的环境开始变换起来,灼热的海风迎面而来,潮水翻涌,卷起偌大的浪花冲击着海岸。 看着不远处成群结队在海滩上跳草裙舞,皮肤棕黑身材火辣的异国美女,苏北凉一时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的大裤衩,再一摸自己有点扎手的短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系统弄到夏威夷了。 【系统:怎么样?开不开心?!愉不愉快?!】 “一般般。” 【系统:您可真是口嫌体正直呢o(n_n)o】 苏北凉靠在舒服的躺椅上,端起桌上的冰饮,无意间看到冰柠檬汁上倒影的面孔,忽然愣住了。 “这谁啊?” 清秀中带着几分憔悴的面孔,苏北凉盯着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原本的脸。 真是假扮一个人太久,都快忘记自己本来是谁了。 不同于凉王倾城绝世的容貌,他的脸平凡而寡淡,一双眼总是空洞无神,比宇宙深处的黑洞还要虚无缥缈。可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苏北凉端起柠檬汁一饮而尽,吹着海风,一个头戴花环的美女突然朝他来了个飞吻,几个同行的女伴嬉闹着,推着她往这边走,姑娘笑得爽朗,行为却很矜持,只是朝苏北凉这边看了几眼,并未主动过来打扰,但很明显就是对他有意思。 可被抛了橄榄枝的苏北凉却带上了头顶的墨镜,仰面而卧,继续独自享受着阳光。 【系统:宿宿,那可是个大美女诶,真不发展一下吗?】 苏北凉:“发展个头,反正都是过眼云烟,我还是回去继续过我的平凡日子比较实在。” 【系统:您好无趣哦(○`3′○)】 苏北凉:“本来就是这样,无趣才是人生的常态。” 【系统:可现在既然有找乐子的机会,干嘛放弃呀。不都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么,不然等过了这个机会想浪都没机会浪了!】 苏北凉:“我老了,浪不动了,等完成任务回去我就该赶紧找份稳定踏实的工作,然后再选个合适的对象结婚生子。”说到这,他眯起眼望着地平线上即将退去的海潮,神情变得有些恍然:“如果对方愿意,我们就搬到附近的镇上住,条件允许的话就生个一儿一女,男孩就叫苏饼,女孩就叫苏……。” 说到一半,苏北凉忽然顿住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再看旁边已经空了的杯子,猛然坐起来。 “好像听说怀孕是不能喝冷饮的,小崽子没事吧?!” 【系统:放心叭,您现在并没有用原主的身体,小皇子没事哒。】 苏北凉缓缓松了口气,再躺回椅子上却没了刚才的放松感,反而整个人都有些惶惶不安。 等他摘掉墨镜再次睁开眼时,就看到苏缱那张脸浮现在眼前。 苏北凉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连去夏威夷都能看见你。” 然而他很快就发觉不对劲了,直到他一伸手,抓住了苏缱的胳膊,一双昏昏欲睡的眼猛然睁大。 妈蛋!居然是真的! 很快,周围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苏北凉看着桌角上燃起的灯光,再看站在面前一身玄衣的苏缱,咕咚咽了下口水。 他在意识中咆哮:“苏缱来了你怎么不早通知我!” 【系统:沙滩上美女那么多,人家一时间看入神了嘛╭(╯e╰)╮】 苏北凉看着苏缱那双宛如磁石一般紧紧吸着他不放的眼睛,不动声色把屁股往后挪了一寸,“回头再找你算账!” 【系统:嘤qaq】 看着桌上摆着一桌酒菜,苏北凉忽然有点脊背发凉,当日自己在紫阳殿上都把话说的那么决绝了,这小畜生居然还跑来给他送吃送喝? 该不会是断头饭,专门来请他上路的吧? 苏北凉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坐在那一动不敢动,苏缱以为他是不想理会自己,直接将摆满饭菜的桌子挪到他面前。 在吃饭前先给苏北凉斟满一杯酒递过去,顺便问了句:“夏威夷是什么?” 苏北凉差点咬到舌头:“就是个有海的地方。” 见苏北凉并不打算喝下他倒的酒,苏缱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第二杯。 “在南巫?我在东玄和歧夏都未曾听过这个地名。” 看着第二次递过来的酒杯,苏北凉胳肢窝开始疯狂冒汗,看样子是要先灌醉他再下手啊,他只能继续不动声色,“也不在南巫,只是看到一处海域十分好看,却无人看守,就自己随意起了名字。” 苏北凉把苏缱递来的第三杯酒再次推回去,“不用再给我倒酒了,我身体不适,不宜饮酒。” 苏缱闻言微微颔首,终于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去。 苏北凉也缓缓松了口气,可没想到下一刻,苏缱直接举起一旁的酒坛,仰头就灌起来,看着清亮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沿着下颌淌成一股,浸湿了一片衣襟,很快牢房里就开始弥散开一股浓烈的酒香。 不到一会,苏缱原本白皙的面皮开始泛起火烧似的绯红,手里的酒坛落地后应声而碎,他一头栽倒在桌上,肩膀微颤,继而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坐在一旁围观全程的苏北凉,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这小畜生不是喝多了吧? “苏缱你……干什么?” 没想到伸出去的手一下就被苏缱抓住了,抬起头的人,眼神清澈,并无一丝喝醉的迹象,可是那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张着嘴,小舌头都露出来了,而且一边哭一边打嗝,被苏北凉一把甩开后,哭得更是撕心裂肺,那可怜巴巴望着他的眼神,让苏北凉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肯定是喝高了啊! 可在原著中男主可是千杯不醉的设定,而且前几次在宫宴上喝酒,那么多人都喝得倒下,只有苏缱依旧面色如常毫无变化,完全就是对酒精免疫的体制,这才喝了三两口,就醉得返老还童了? 苏北凉有点不可置信,赶紧往后退了数步。 一直嚎啕大哭的苏缱,见苏北凉一直后退,丝毫没有亲近自己的意思,抹了把水汪汪的桃花眼,抿着下唇,扑过来就抱住了他的大腿。 任由苏北凉怎么打他都不撒手。 “皇叔,皇叔你抱抱我……我不要糖了,也不听故事了,我会好好读书,会听太傅的话,会争气……”苏缱仰头望着他,声音哽咽,眼角的噙着的泪珠一颗颗砸在手背上:“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 第67章 被抱住大腿不撒手的苏北凉,没一会就感觉自己腿肚子抽筋了,自从揣了小崽子后,腰酸背痛不说,有时候睡觉都会抽筋抽的疼醒。 他推着苏缱的肩膀,眉心紧皱道:“你放手!” 苏缱充耳不闻,依旧死死抱着他。 这小畜生身强体壮的,苏北凉这老弱病孕实在斗不过他,推搡半天出了一身虚汗,最后只能认命的找了个块稻草多的地方,缓缓坐下。 苏缱就跟急需取暖的小动物似的,依偎着他立刻急不可待的凑了过去,看苏北凉面色微冷,以为是自己抱的太紧弄疼他了,将手臂松了松,两条胳膊始终舍不得放下,生怕松懈一刻怀里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他也不看看这四周都是铜墙铁壁的,苏北凉就是插翅都难飞。 苏缱眨了眨水汽弥漫的眼睛,小心翼翼瞄向苏北凉:“皇叔,从今以后我都听你的,不要走好不好?” 语气中满是希冀。 苏北凉看他抽抽嗒嗒的样子,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苏缱,你到底是真醉还装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不醉酒,刚才那两口酒你还能醉成这样?” 这小畜生诡计多端,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他耍自己设出来的圈套。 苏缱闻言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没装。以往喝酒不醉是有秘功护体,能迅速化解入喉的烈酒,这次我没运功,我就是想醉。” 哭过之后,苏缱眼睛红红的,纤长的眼睫上夹着一层细密的泪珠,从侧面看扑扇扑扇的,像极了暴雨后挂在花枝上的雨珠。 好像苏缱小时候也很爱哭,每次只要一哭,自己就只能无奈妥协,现在回想起来估计也都有演戏的成分在里面,可苏北凉还是觉得那时候的苏缱挺可爱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除了戏耍就是强迫。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想到再过六个月自己就要永远告别这了,苏北凉看着双眼通红,一脸无辜的望着自己的苏缱,发自内心道:“苏缱,我不管你现在是装的还是真的,之前那些事就算我原谅你了,等日后你若是遇到了真心爱慕的人,记住千万别这样强取豪夺,否则你追一万年也追不上人家。” 就算这段时间两人相处的并不愉快,可怎么说这小畜生也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虽然是件失败品,可也曾陪伴自己渡过那段孤独的时光。 也许自己走后,这个世界还会继续运转下去,这句话就当是给他的最后忠告了。 已经喝高的苏缱完全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不赞同道:“我若不把他留住,他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那就说明人家不喜欢你,你就该放了他。” 苏缱眼圈一热,差点又哭出来,“……我不。” 苏北凉简直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这德行,能不能有点骨气,没了他你还活不了是不是?” 苏缱把他的胳膊紧紧搂在怀里,嘴巴一撇:“我确实不想活了。” 看着吧嗒吧嗒的眼泪又砸到自己手上,苏北凉嫌弃的甩了甩,实在不敢相信这小子真的是龙傲天男主。 “……真没出息。”他忍不住评价道。 苏缱不以为然:“没有就没有,我又不要出息,我要他。” 两人躺在干枯的稻草上,油灯燃尽后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苏北凉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却感觉完全是对牛弹琴,最后他索性默默闭了嘴。 兴许这小畜生真是喝高了,不然也不会哭成这怂样。 两人抱在稻草堆上相依而眠,共处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心无芥蒂的躺在一起睡觉。 第二天苏北凉醒来时,身边早就不见了苏缱的身影,不过原本放着饭桌的地方,被摆了一张书案,上面还摆了不少自己曾经读过的书。 最上面压着一张苏缱绻留下的字条。 * “爹你快看!外面好大的雪啊!” 坐在马车中的洛星九掀开帘子,望着地面将近半尺左右的积雪,惊叫连连,扯着她爹的胳膊急不可待的往外看。 洛将军抱着雁翎刀靠在马车上,舟车劳顿了半月,本来是想待在车上小憩会的,听到洛星九的呼喊声,也只能配合着往窗外看了眼。 这一眼也确实把他看愣了。 皇城在整个东玄的最南端,跟北城那天寒地冻的蛮荒之地比不了,就算入了正月也是一片暖色,春意融融。可今年才刚入秋,居然就下了这么大的雪。看罢掀开车帘也从洛星九身旁伸出头去,这灰蒙蒙的天,一轮太阳暗淡无光,挂在天边红得滴血一样,这雪估计到夜里都停不下来。 天生异象,不妙,大不妙。 沉浸在大雪中的洛星九并未注意到洛将军神色的变化,听到前面有个卖烤红薯的小贩,立刻叫停车夫,戴上斗笠,在大雪中欢欢喜喜的跑过去。结果还没到跟前,就看菜市口周围被铁网围出了一个大圈。 洛星九有些奇怪,朝卖红薯的小贩问道:“这里以前不是菜市口么,怎么突然用铁网圈起来了?” 小贩用铁钳怼了怼炉中快要燃尽的木炭,发出发出一声快意的朗笑:“是好事啊,东玄的大好事!” 洛星九更是不解,从小贩手中接过红薯,拨开松软的皮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什么大好事啊?” “姑娘外地来的吧,就在明日,苏北凉那个通敌叛国的大奸臣就要在菜市口斩首示众了!” 啪一声,手里的红薯掉在了雪地上,在小贩惊诧的目光中,洛星九浑身颤抖的捂住嘴,冰冷的白雪覆了满头,她摇了摇头,转身就朝马车的方向跑去。 一路快马加鞭,马夫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马车的速度却一直不尽人意,看洛星九急得双眼通红,洛将军也只能从车夫手中夺过马鞭,亲自上阵。 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皇宫,那时覆在地面的雪已经没过膝盖,等不及有人通报,洛星九就扯着披风在雪地里踉踉跄跄的跑起来。 守在宫外的张总管赶忙拦住她:“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经通传不得入内!” 看着侍卫架在眼前的刀剑,洛星九望着紧闭的宫门声嘶力竭的大喊,喊出的话让在场人都被吓得脸色骤变。 “苏缱你个王八蛋!皇叔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要杀他,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我告诉你苏缱,你要是敢动皇叔,我就……” 不等她继续喊下去,身后的宫门已经被砰一声打开。 暗卫看着门外被侍卫拖着,扑倒在雪地上放声大哭的洛星九,眼中的神色黯了黯,挥挥手:“陛下有令,放她进去吧。” 进了宫门,洛星九看到苏缱坐在书案前有条不紊的批阅奏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把书案掀翻在地,扯住苏缱的衣领又抓又打。 暗卫赶紧将洛星九拉到一旁:“洛小姐,您就别再跟着添乱了!殷侍郎那边紧紧相逼,陛下有心庇护,那凉王还偏生不知好歹,这下进了天牢还要陛下苦心孤诣的救他,为了凉王的事,陛下已经七日不眠不休了!” 本来还打算撒泼的洛星九听闻此言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愣愣的望了苏缱一眼。 “你没要杀皇叔啊。” 苏缱漠然的坐在一旁,并未回应。 身旁的暗卫长叹一声,忍不住说了实情:“陛下为他做到这份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是什么心思,只有苏北凉那厮整日揣着明白装糊涂!洛小姐您都不知道,那日听说苏北凉闯入凤阳宫,陛下带着一干人马跑去救他,结果他居然跟平王当众楼抱在一起,脖子上还带着对方的齿……” 苏缱打断他:“苏玲,你今日的话太多了。” 暗卫只能颔首谢罪:“属下知错!” 洛星九却好像听出了什么猫腻,“你是说皇叔脖子上那个牙印?那关平王何事,那是我咬的!” “你咬的?”苏缱眉心一蹙,看向她,“你咬他做什么?” 洛星九被他那阴恻恻的眼神盯的心肝一颤,心虚的解释道:“那日我被皇后派人打晕了抓进凤阳宫,皇叔跟平王赶去救我,当时周围全是迷雾,一时间我哪看清楚抱着我的是谁啊,以为是苏瑞言那个畜生,我就抓着他的肩膀照着脖子咬了下去,结果出去才发现那个人是皇叔……” 洛星九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在苏缱冰寒的神色下,暗卫也是眼观鼻鼻观口。 原来就是个误会,那苏北凉当时干嘛不解释啊?不然后来他们俩也不至于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紫阳殿的大门被一股飓风撞开,簌簌的风雪顺着殿门灌入殿中,忽而一阵大风呼啸而过,撩起苏缱的长发和衣袍,素白的雪砸在消瘦的脸庞上,竟然也丝毫感知不到疼痛。 在黑夜中隐隐听到有人大喊的声音,其中若有若无还夹杂着苏北凉的名字,洛星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她抬头看着苏缱,对方漠然的神情也出现了一丝变化,她才意识到自己没听错。 等急三火四赶来的宫人跑到殿前时,过于惊骇下,舌头已经僵硬的有些说不出话。 “陛,陛下!殷侍郎派人来报,说……说苏北凉自己剖腹而亡了!而……而且还有一个男婴躺在他身下的干草上!” 屋内的三人听到宫人的话,都未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虽然对方说的吞吞吐吐,可每个字还是清晰可辨的。 可当这些字组合在一起,变成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未等洛星九再问一遍,身旁的人早已冲出去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中。 洛星九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赶忙快步追了上去:“苏缱!皇叔他到底在哪啊!” …… 三个时辰前 苏北凉也没想到事情会来的这么快,他躺在干草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反而腹部的坠痛越来越剧烈,在一摸身下的裤子已经湿了一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原本从未感受到黑暗的恐惧,现在面对着空无一人的牢房,内心的不安和惶恐也被无限放大。 苏北凉扶着墙壁,朝上方大喊了几声,结果意料之中,根本就无人回应。 他躺在床上只能自己摸索着接生,看着电视里生孩子好像也不难,就是用力用力再用力,然后一口气孩子就挤出去了,可轮到他时,怎么就干挤挤不出去呢。 最后身下的干草几乎都被溢出的鲜血浸湿了,苏北凉侧着身体,摸了摸孩子头部卡住的位置,口渴的想喝水,然而牢房中并未有,他只能艰涩的咽了下口水,嘴里却全是咬破下唇后弥散开的铁锈味。 他能感受到,这孩子明显胎位不正,一般胎儿都是头部朝下,先把头生出来后下面的躯干四肢就好出了,可他摸了摸自己羊水流尽后小腹,孩子的头好像在左侧。 该不会是横胎吧…… 在苏北凉被阵痛折磨的快要晕厥前,系统在意识中响起。 【系统:宿宿,不然就用刀把孩子的身体搅碎后扯出来吧,不然这么下去你也会死的!】 苏北凉望着黑洞洞的头顶,张开嘴,胸口上下起伏剧烈喘息着。 “孩子死了,我不还得继续留在这……” 【系统:可是现在也没办法啊,再说任务只是说您要完成接生,并没说孩子一定要活的啊!快点动手吧宿宿,不然再晚您就要死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苏北凉觉得自己下身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袖中抽出了白夜刀,对准了孩子分娩的出口。 只要把孩子取出来,自己就能回家了。这一切痛苦马上就会结束,跟自己再无任何关系。 就在刀刃刺下的那一刻,苏北凉忽然又停住。 他问:“那颗回魂丹可不可以给这孩子?” 【系统:抱歉,这个真的不行。】 “只能我用?” 【系统:是的。宿宿……你该不会是想……】 苏北凉眼睛缓缓眨了眨,“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在刀刃划开腹部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感受到太多的疼痛,相反浑身都轻飘飘的,像极了要飞升的感觉。 只是把孩子从一团模糊的血肉中摸索着扯出来真的很疼,他一只手紧紧扣着地下的稻草,五根指甲几乎都脱落掉在了一旁干草上,直到耳畔传来微弱的哭泣声,他才后知后觉到,终于把孩子从身体里扯出来了。 大概是他声嘶力竭的吼声惊动了上面,三个时辰后终于有人将地牢的铁盖掀开,苏北凉把自己的衣服好好整理了一番,只是两只手满是血迹,越整理浑身越是脏污不堪。 算了吧,他看着铁盖外露出的面孔,握紧了袖子里的字条。 心想是苏缱吗? 直到殷侍郎的声音传来,“苏北凉!” 他才缓缓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原来不是他啊…… 【系统:完成支线剧情。积分奖励积50000,隐藏剧情碎片+1,剧情完成度100%。死亡值降低5,属性消除。 剧情改动超过60%,系统解除禁制。 宿体死亡!回魂丹效果自动加持。】 【苏醒失败!苏醒失败!遭到主体意识抗拒!10秒后,进入重制休眠倒计时。10、9、8、7、6、5、4……】 【x-17823任务暂停中】 【休眠时限:43800小时】 …… 第68章 午时一刻,几名侍女在紫阳宫内洒扫地面,偌大的寝殿中除了书案就是安放在帷帐中的寒冰棺,即使是七八月的伏天,也只是冒着森森寒气并不融化。据说那冰棺还是陛下从远在万里之外的诡境寻来的,半透明的棺椁中安放着一具尸体。 传闻那人就是小皇子的生母。不过这些年来谁都未敢一睹那尸身的真容。 新来的小宫女忍不住朝被风吹起的帷帐中多看了几眼,被一旁的女官发现后立刻呵斥道:“想在这宫里活下去,就把那些多余的好奇心给我收起来!” 小宫女胆怯的低下头,怯懦道:“姑姑……可是我觉得那棺材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此言一出,同行的几个宫女也是脊背一寒,纷纷转头去看。接着恐惧的惊叫声就在紫阳殿此起彼伏的响起。 那棺材真的在动! 一开始只是半晌才轻微摇晃一下,可是不久,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冰棺的四角撞击在周围的地面上,发出嗡嗡的蜂鸣,接着整个棺底都从下方悬浮起来,众目睽睽下,看着缓缓升到半空中的棺材,几个宫女的眼睛险些睁成了茶杯口那么大。 有鬼……真的有鬼! 回避恐惧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这种情况下她们哪还顾得上紫阳宫不得喧哗的禁令,纷纷尖叫着跑到了殿外。 因此并没人发现,就在她们转身的刹那,悬浮在上空的棺材忽然被一道紫光笼罩其中,消失在了紫阳殿内。地面只余下一层震碎的冰渣。 …… 【休眠结束,x-17823读档中……】 【程序进度加载完成!任务面板加载完成!】 【宿体腹部伤口已修复完成!】 【宿体解冻完成!】 【宿体苏醒中!】 【进入苏醒倒计时:10、9、8、7、6、5、4、3……】 伴随着巨大的炸裂声,偌大的冰棺化成漫天冰雾洒向空中,棺椁中的尸体滚落在草丛上,恬静的面庞仿佛他只是沉沉睡去。直到第一缕阳光掠过枝头,落在他的眼睫下,静止的胸膛忽然开始上下起伏,伴随着一阵干咳的声音,苏北凉捂着胸口挣扎着坐起来。 猝不及防一声干呕,卡在嗓子眼的东西咕咚一声掉在脚下。 他刚睁开眼,还未适应阳光的直射,只能捂着眼睛从狭窄的指缝中窥视草丛中被自己吐出的东西。 一颗比提子还要大一圈的珠子。 刚才忽然有了呼吸,随着吸入口中的气流,这颗珠子差点掉进喉咙把他噎死,还好苏北凉反应快,立刻敲击腹部,让自己把它干呕出来。 因为上面还沾着自己的唾液,苏北凉并未捡起,只是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挑了挑,不禁疑惑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系统:这是定尸珠啦~算是口含的一种,放入口中能防止尸体**的,也多亏苏缱在你嘴里放了它,我们修复宿体才少花费了不少力气!】 听到苏缱的名字,苏北凉手中扒拉定尸珠的木棍忽然顿了一下。看着自己枯瘦的指尖,有些茫然。 记忆的最后,刀锋划开皮肉,血水混着汗水把身上衣服浸透的宛如水洗,他在挣扎嘶吼中死死扣着身下的干草,全完不知,自己左手的几根指甲,全都在半昏半醒间磨碎在了牢房的地面上,如今看着那几根光秃秃的手指,苏北凉还有些心有余悸。 生孩子,原来这么疼啊。 女人真不容易。 收回之前他想让未来媳妇儿生一儿一女的愿望,能忍受这么大的痛苦给他生一个,估计都算很爱他了。 可是他能给对方一样多的爱吗?他连喜欢是什么都无法理解,他根本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苏北凉长叹一声,仰头望向头顶湛蓝的天,他知道自己复活了,但还在的世界中。 不禁语气有些怅然:“你说我现在算怎么回事?” 【系统:按照之前的规定,死亡值消除后您将返回现实世界,但是在任务完成时间结束前,您的宿体已经先一步死亡,所以按照规定,这并不算完成任务。”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苏北凉早就被它气到没脾气了,怪笑一声:“你还怪我咽气咽的早了?既然任务失败,那你还复活我干什么,不如让我直接去死算了。” 【系统:诶哟,人家哪舍得宿宿去死呀≧-≦,这不是我之前偷偷送你的回魂丹效果加持了么,所以您的任务并未结束,在宿体苏醒前,我已经提前为您存档。之前得到的奖励积分,还有完成的任务成就依然还在,不过鉴于您的死亡值属性已消除,您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个任务,走完全部剧情即可返回现实世界。】 苏北凉听到那几个字就头痛不已,“我算看清了,这部不到结局,你是不可能放我回去了。” 【系统:在您沉睡期间,剧情已经进行到80%,只剩下最后的20%,而且最后的任务我已经帮您提前确认过了,相当简单~完全就是躺赢的呢o(* ̄▽ ̄*)ブ】 苏北凉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一脸我信你个鬼。 【系统:我真的没骗您!本次任务只需要治好东玄南部爆发的天星疫,您就能完成任务返回现实世界,而且治疗天星疫的100颗成品药丸我已经帮您放在了备用道具中,还附带一张药丸的配方,这简直就是扛着火箭炮闯末世,完全的开挂躺赢有木有!】 苏北凉在意识中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工具栏,真的有那100颗药丸和一张药方,他想拿出来看一下上面的字,却被系统提示操作无效。 【系统:因为您上次休眠,任务面板被暂时锁定,重新使用需要您再次确认。】 苏北凉看着页面上颜色鲜红的“是否确认”下的“是”和“否”,警惕的凝审视起来。 怎么总感觉有什么阴谋呢? 【系统:当然,您也可以拒绝执行本次任务,但是作为代价,您将被永远驻留在世界中。现在进入倒计时,三分钟若您仍未做出选择,系统将默认您拒绝执行。倒计时开始……】 眼看着计数板上飞速减少的时间,在最后十秒内,苏北凉受不了的直接点了“是”的按钮。 “你真是干啥啥不行,威胁宿主第一名。” 【系统:承蒙厚爱,合作愉快( ̄▽ ̄)~】 不得不说,这回魂丹的效果还真是不错,苏北凉扯开自己的衣襟看了看,原来腹部那道骇人的伤口已经被系统修复的完好如初,不仅如此,这身皮肉都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又白又嫩,感觉一掐都能渗出一股水来。 苏北凉本来还想找个有水的地方,照镜子瞅瞅这些年自己的模样有没有变化,朝着林子外没走几步,肚子就咕噜咕噜叫起来。 他捂着空虚的胃部,揉了揉,果然人活着就是麻烦。吃喝拉撒,一样都少不了。 他顺着系统在意识中展示出的地图,抄近道走到小路旁,终于看到路上偶尔走过的几辆马车,苏北凉刚想出声拦截一辆,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从车窗里探出来。 马车中的人看到门外的苏北凉也是吃了一惊,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两人四目相对看了个正着。当时也是太惊愕了,苏北凉掉头就跑,坐在车里的玉姝也是过了好半天才从把头收回马车里。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将面罩快速扣在他脸上。 “马上前面就是疫区了,你不把面罩戴好,还把头探出去,当心染了天星疫。” 被扣上面罩的玉姝神情恍惚的侧头看了身旁的玉离一眼,喃喃道:“我刚才好像看到苏北凉了。” “……什么?”玉离原本打算从包裹里拿烧饼的手一抖,啪一声,烧饼掉回去摔碎了一层皮。 玉离见玉姝茫然中透着一丝惊愕,并不像说谎的样子,而且他也没理由拿一个死了快五年的人开玩笑。 玉离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前方一片茂密的丛林,早就没了人的踪影,不过方圆百里都是一片荒原,若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也只能去前面的马家庄了。 想到这玉离跟玉姝对视一眼,“不如我们也掉头去马家庄?” 玉姝有些迟疑,“可再往前就是疫区。” 玉离轻叹一声握住了玉姝的手,“可他怎么说也是你哥哥,虽然五年前宫里对外宣称苏北凉畏罪自尽了,可既没把他的尸体拉出来游街示众,也没有捕捉到任何风声,说不定他身死的消息只是个幌子罢了。如果此次不去,不一定又要何时才能找到他。” 看着自己跟玉离紧紧扣在一起的手,玉姝也是悔不该当初,那时若他能成熟些就好了,为了争风吃醋,就跑去暗害苏北凉。后来他通过玉离才得知,原来苏北凉的生母就是南巫淮阴最后一任祭司白漠寒,跟自己的生母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 算起来,苏北凉也算是自己的表哥了。 生母临死之前曾留下遗言,说舅舅被那苏狗贼抓进宫中后诞下一子,叫他一定要尽力找回那孩子,与其相认共同扶持下去。 可是自己都干了什么,不但差点把对方杀了,甚至连苏北凉遇难都毫无察觉。 若是母亲在天有灵,估计都要被他的所作所为气死了。 倘若苏北凉真的尚在人世,那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找回对方。 …… 苏北凉碰到玉姝后立刻慌不择路的跑进前方的村庄,没想到苏醒的第一天就碰见了熟人,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能碰到,看来待会儿去了庄上得赶紧买张面具把脸罩住。 复活一次,他可不想再跟之前的人扯上关系了。 刚才他在商城中用五十积分兑换了十两现银,放在身上备用。以前他当王爷时,对这种身外之物想都不想,吃穿用度都是别人替自己打理,现在孤身一人流落到这荒山野岭,要是身上没点银子傍身,估计七天他都活不下去,终于他又回到需要为钱发愁的生活了。 一切都在心里盘算的很好,可等他到了马家庄却傻了眼,别说买面具了,就是想吃顿饭走了二里路都找不到一家饭馆,到处都是挂着白布,用铁篱笆围起来的地方。 最后他好不容易在街角的旮旯胡同里看到一个烤玉米的老翁,用一两银子跟对方换了两根一掌长的小玉米,有些籽粒还是干瘪没灌浆的,一看就是未长成的果实。 苏北凉啃着半生不熟的玉米,不禁奇怪道:“老伯,这玉米怎么没熟就摘下来了?” 老伯从火堆里扒出一个,吹吹灰,也放在嘴里啃:“你看看那些挂白布的地方都是天星疫的疫区,这镇上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染了天星疫的病人,如今人人自危,哪还有心思去打理庄稼,要是这疫病下月还不见好转,怕是今年粮食都要颗粒无收,现在能吃上口半青不熟的就不错了!” 听着老伯的讲述,苏北凉啃玉米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在原著中,是没有这段关于天星疫的设定的,估计是系统为了让剧情有个最后的收尾,硬是弄出个天星疫来。 自己的任务是帮助疫民战胜天星疫渡过难关,那自己只需要按照药方把药丸配出来分发下去就好了,不管有病没病每人都吃一颗预防着,就跟打疫苗一样。 可任务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就在苏北凉想的入神时,身后一辆马车忽然疾驰而过,擦着苏北凉的胳膊,把他手里的玉米碰落在地。 不等他弯腰去捡地上的玉米,就听马车中传来那道令他神经一凛的声音。 “怎么回事?” 赶车的侍卫赶紧停下马,禀告道:“陛下!是两个卖玉米的小贩挡在路中!” 几乎就在车帘掀开的一刹那,苏北凉转过身,一把抓住老翁的胳膊,掐着嗓子喊:“爹!爹!我娘快不行了!您快回家看看吧!” 老翁:“……”请问你贵姓啊?还有我当鳏夫好多年了。 苏北凉拉着一脸懵的老翁,生拉硬拽的往后跑,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幸好他刚才在商城中换了一身衣服,顺便把头上的玉冠也摘了,不然怕是一眼就要被认出来! 就在他们慌慌张张要消失在胡同口的一刻,端坐在马车中的人忽然叫住了他。 “二位请留步。” 苏北凉:“……” 苏缱:“白衣那位,麻烦你过来。” 老翁:“看我干嘛,我穿的是黑衣服。” 苏北凉:“……” 第69章 马车就停在身后不远处,苏北凉跟老翁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直到随行侍卫不耐烦的吼道:“白衣那个叫你过来!没听见么,耳朵聋了不成!” 苏缱眉间一蹙:“不得无礼。” 见苏缱脸色明显不悦,侍卫诚惶诚恐,赶紧改口换了语气:“那位白衣小哥,麻烦过来一下。” 苏北凉站在原地,真是一点都不敢动,被他紧拉着不放的老翁挤了挤眼,小声催促:“叫你过去呢,你倒是快点啊!抓着我干嘛?” 苏北凉随口胡诌:“不能去,我早年欠了这厮不少钱,一路躲债躲到这的,万一被他发现是我,肯定今日就要命丧黄泉了。” 老翁一脸关我屁事的看着他,苏北凉又补了一句:“不过在临死之前我会跟他说你就是我爹,子债父偿,反正一百万两银子,也不算太多。” “你你你……我跟你无冤无仇!不就是两棒玉米讹了你一两银子么,我还你还不成!”老翁说着就去怀里掏银子。 好家伙,一百万两银子,别说让他还了,他一把年纪活到现在,连这个数目的零头都没见过。 苏北凉按住他掏银子的手,给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不过只要你帮我个忙,让我能躲过一劫,就用不着你还了。” 老翁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北凉背对着苏缱那边,朝身后马车的方向斜了一眼:“冲过去,抽马车里那人一耳光,我就能趁机逃跑了。” 老翁目瞪口呆:“……你认真?先不说我这老胳膊老腿能不能冲过那些护卫靠近马车,单说坐在那里面的人那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我要是扇了他我还有命活吗?” 苏北凉:“哦,那你不去也行。” 老翁缓缓松了口气,苏北凉紧接着就来了一句,“大恩不言谢,那一百万两银子就麻烦你帮我还了。” 老翁:“……”我不就是出来卖个烤玉米么,招谁惹谁了? 看着一脸视死如归掉头冲过来的老翁,随行侍卫一个个都被这架势弄得一愣,纷纷将注意力放在了那老翁身上,只有坐在马车中的苏缱看到,站在原地的白衣男子,在老翁冲过来后立刻掉头就跑。 本来他只是想把撞掉的玉米赔给他们,见那位老翁步履蹒跚,他才叫那位年轻男子过来领银子,可那位白衣青年显然把他错当成了歹人。可就算把他当成歹人,一般儿子哪有丢下父亲独自逃跑的道理? 想到这苏缱眼中闪过一抹疑色。 一切就如同老翁预料的那样,还未等他靠近马车,就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按住了肩膀,不等侍卫去踢他的膝盖,老翁就自觉的扑通一声跪在了马车前,对着车里的苏缱声泪俱下。 “这位大人这真的不怪我啊!都是刚才那小子叫我过来的,他说欠了大人您不少银钱,若是我不帮他打掩护,就要说我是他爹,叫我替他还钱!没想到那厮看着斯斯文文像个老实后生,却憋了一肚子坏水!早知如此那玉米我就不该卖给他!” 苏缱闻言更是狐疑:“他叫你怎么掩护?” 老翁心惊胆颤的抬起头,余光微微瞥见苏缱一脸寒意,咕咚咽了下口水不敢隐瞒:“他……他叫我冲过来抽您一耳光……” 此言一出,周围几个侍卫都变了脸色,立刻呵斥道:“大胆刁民!竟然对陛下出言不逊,你该当何罪!” 陛下?!! 老翁本就佝偻的脊背随着这两个字传入耳中,简直要头尾相接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圆。 刚才他看到苏缱衣领上的龙纹就觉得有些奇怪,一般寻常人家哪会在衣服上绣龙纹呐?但也只当是自己眼花,乍一眼没瞅仔细,如今听到陛下二字,算是彻底坐实了苏缱的身份。 马车里这位男子居然就是当今圣上! 侍卫举着刀就要把老翁当成刺客抓起来,在老翁声嘶力竭的挣扎中,苏缱出声将他们呵退,和颜悦色道:“老伯,刚才那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什么样……” 老翁本来就没读过书,被这么突然一问,一时间还真描述不上来,思来想去都找不到贴切的词儿,最后拧了半天大腿,才憋出一句话:“就是特别漂亮,文文弱弱的,比起陛下您,还有他们都要瘦小些,再有就是……” 老翁忽然想起了对方身上最关键的特征,一拍大腿几乎喊了出来:“就是那人左手的五根手指都没有指甲!刚才他啃玉米时我就觉得奇怪来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老翁只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周身的温度瞬间冷了下来,坐在马车中的人半晌才问了一句。 “你确定?”声音冰寒的毫无起伏变化。 老翁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圣上明鉴,小人不敢有半句隐瞒!” 苏缱朝着刚才那道白影消失的方向望了许久,袖中的手缓缓握紧,是你吗阿凉? 一旁的侍卫看出苏缱对刚才逃跑的白衣男子有些在意,特意追问道:“陛下,要不要属下把那人追回来?” 过了许久,苏缱放下车帘,嗓音喑哑道:“不必了,继续往前,到前面的疫区看看。” * 苏北凉一路几乎是连滚带爬逃跑出了胡同,一开始是用腿跑的,等出了苏缱的视线立刻施展轻功飞过了大半个马家庄。直到累的精疲力尽,他才找了块还算隐蔽的空地席地而坐休整一下。 扯着衣领用手扇了扇脖子里的热汗,本来就没怎么吃饱的肚子,这下更饿了。 到底有没有搞错啊?!时隔五年他才从棺材里苏醒过来,结果这才半天不到,就连续遇到两个熟人了,好死不死就有那臭崽子一个! 好吧,毕竟按照的一般套路,只要主角在的地方就一定有大事发生,相对的,有大事发生的地方,主角也一定都在。 所以苏缱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的,也算是的情节需要了,不过透过这点也能看出来,这次爆发的天星疫真的非常严重,不然作为一国之主的苏缱,也不会亲自来疫区视察。 可为什么偏要在他啃玉米的空当路过?又为什么要把他的玉米碰掉后停下来?之后偏偏还要叫住他?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冤冤相报何时了,把他当成个屁轻轻松松放了不好吗! 苏北凉头疼的掐了掐眉心,这可真是出师不利,在接下来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他必须要保证自己不被人认出来。 想到这,他在意识中问了系统。 “你这商城里有没有什么能改变人容貌的东西?顺便把声音也一起改了最好。” 【系统:别说,还真有这么一件东西。】 说罢,立刻就给苏北凉展示出来,看着手中突然出现一张花里胡哨的狐狸面具,苏北凉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一眼,想吐槽都不知该从何下口。 这花色,这质量,这是某宝里9.9包邮的那种吗? 苏北凉无语道:“你不觉得我带上它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正经人谁闲的没事戴这种面具啊!一看就是有问题好吗!” 【系统:您还嫌弃?这已经是我在商城中能找到性价比最高的易容道具了!带上它不但能挡住脸,连声音也能自主变换,无论是男声还是女声,老者还是儿童,72种声频任您随意调控,通过您的意识即可实现控制,而且这么高端的变声面具仅需998积分!您还可以获得三张满1000减99的优惠卷,绝对物超所值!】 面对系统不遗余力的推销,苏北凉冷漠无情,一口回绝:“不要,你给我换个能改变容貌的。脸才是最重要的,声音的话大不了我装哑巴。” 【系统哼唧一声:那脸也可以糊一层泥巴装毁容啊,再说不就碰到男主一次么,看把您紧张的,这附近足足103个疫区,就算他暂时不回皇宫,您也没多大的概率会再次碰上他。】 苏北凉立刻大喝一声:“闭嘴!” 意识中的界面立刻随着他这声怒喝,颤颤巍巍的抖了抖,特别像微信里戳一戳的震动界面。 【系统:嘤~你凶人家qaq】 苏北凉:“这种fg在里一定不能瞎立好不好!” 面对这个白痴系统,苏北凉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你就说有没有改变容貌的道具吧。” 【系统:……有。】 苏北凉:“赶紧给我。” 【系统:10001积分,由于数额较大,建议分期支付。】 交易结束后,苏北凉看着手里那一沓面膜似的东西,展开一看就跟电视里的□□差不多,不过要比塑胶材料轻薄不少,就算贴到脸上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任何异常,苏北凉摸了摸脸上的皮肤,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还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系统:不过该道具有一个致命缺陷,就是不能沾水,请您在清洁面部时务必将它取下来,否则材料会遇水融化。】 苏北凉对于这个缺陷不甚在意,反正一套十张面具,就算坏了不大了他重新换一张就是了。 他带着这张新面孔大摇大摆上了街,终于在一家医馆前看到了临时搭建的施粥棚,看着粥桶里冒出的滚滚白气,苏北凉径直走了过去,找个张空位坐下开始等粥喝。 在医馆前施粥的是位十七八左右的姑娘,身边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估计这二人是一对姐弟,两人忙忙碌碌的,围着架起的铁锅不停打转。 在旁边帮着姐姐端粥碗的弟弟,见苏北凉坐在那,立刻端着盛满粥的碗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然而因为粥盛的过满,小家伙只专注不让碗里的粥洒出来,却没看到脚下多出的石头,一脚绊了上去,手里的陶碗落地后应声而碎,连带着滚烫的粥撒在了男童脚下。 眼看着小家伙的脸就要摔在上面,苏北凉眼疾手快,赶紧伸出手一把抓紧男童的衣襟,把他拉到怀中。 “哟,真危险啊。” 苏北凉掂了掂怀里的小家伙,没想到这小孩长得还挺结实。看着不大,还挺重的。 刚才听到周围人的惊呼声,正在施粥的姐姐看到这一幕也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看到被苏北凉抱在怀里的弟弟,赶紧跑过去搂着弟弟的肩膀,连连道谢。 “这位大哥!真是太感谢你了!” 听到小姑娘叫自己大哥,苏北凉着实愣了一下,自己今年少说也三十五六了,当这小丫头的爹都差不多,还叫他大哥? 得,就当自己长得年轻吧。 苏北凉笑着摆手:“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后来大概是为了感谢苏北凉的救命之恩,这位姑娘特意拿出一个比盆小不了多少的陶碗给苏北凉盛粥,看着堪比稀饭的粥,苏北凉用筷子在上面搅了搅,心想要是能撒点白糖就好了。 没想到筷子往下一伸,就碰到了一块发硬的东西,夹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块风干的腊肉,被切成了半指厚的一片,再一伸进去,又夹出了三四块这么大的腊肉片。 据说寻常百姓家一年到头也就吃那么几次肉,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舍得花钱买一些,吃不了就用绳子掉在房梁下阴干成腊肉。现在恰逢天星疫爆发,连吃玉米都只能吃半青不熟的,这么珍贵的腊肉在眼下能给他这种素不相识的人吃,这姑娘还真是够心善。 苏北凉只把粥喝了,看到站在对面收拾碗筷的小家伙,喊了一声招招手。 这孩子跟姐姐长得很像,一张黑黢黢的鹿眼,灵动纯粹,只是性子有些认生,面对周围人都怯怯的。不过刚才苏北凉救了他一次,此刻见他招手,男童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跑了过去。 苏北凉把碗里的腊肉夹出来送到孩子嘴边,“啊,张口。” 看到腊肉块,小家伙微微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苏北凉塞到了口中。等苏北凉再给他夹第二块时,小家伙却怎么都不肯再吃了。只是鼓着腮帮,指着苏北凉,支支吾吾的说“你吃你吃”。 很快,周围喝完粥的人都走的差不都了,粥棚里只剩下他们三人,那位姐姐一眼望见给弟弟喂腊肉的苏北凉,赶紧过来阻拦。 “大哥,你怎么都给他吃了,这是给你的!” 看着小丫头消瘦的面庞,左手上的玉镯都要从纤细的手腕上直接脱手甩出去了,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估计这疫病爆发后,也没吃过几顿饱饭。 苏北凉从碗里夹起最后一块腊肉,“既然给我了,那就是我说的算。”说罢,递到小丫头嘴边:“张口。” 在他眼里,她跟那男童都是自己的晚辈,所以对待也是一视同仁,完全忽略了眼前这位姑娘早就到了婚娶的年纪。 看着递到唇边的腊肉,小姑娘呼吸一滞,尤其是对上苏北凉那双清澈无垢的明眸,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张口啊。”苏北凉催促道。 小姑娘朱唇轻启,含羞带怯,终于将腊肉吃了进去。 等苏北凉道谢后起身离去,她的视线还驻留在那道清逸的背影上。 直到身边的小家伙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姐姐,你的怎么脸好红啊……” 第70章 苏北凉在大街上转了一圈,看着满街都是挂着白布条的禁入区,不禁有些犯难,就算他要施药救人,也得有人愿意吃他的药才行啊。 而且在施药之前,他必须尽快掌握制药的方法,否则自己有治疗天星疫丹药丸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前来求药的病人肯定络绎不绝,自己若不能及时满足所有人的供求,恐怕会因争抢药丸而酿成一场祸乱。 施药的本意是想救人,万一再适得其反导致生灵涂炭,那他可就罪孽深重了。 虽然系统已经把药丸的配方给出,可是他大致看了一眼,光原药就大致上百种,有些是草药,还有些是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东西,光是准备齐这些就要花上好一段时间。 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找到药方上的东西,并且熟练掌握制药的方法。 苏北凉决定,在自己还未成功制出药丸前,是不会把自己拥有100颗药丸的事情暴露出去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万一自己好心救人,却被哪个心怀不轨的歹人盯上,那他可就欲哭无泪了。 然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苏北凉在马家庄花二两银子租了间破屋住下来,白天到处寻找药方上的东西,晚上就对着一堆破铜烂铁研究制药之法。 很快,他就把附近能收罗到的原药都放在工具包中储存起来,夜深人静时他拿出药方,在后面又打了一个勾,看着另一排不少草药后面还是空的,苏北凉躺在枕头上开始琢磨起来。 不然就去那家施粥的医馆问问吧,貌似方圆百里,也只有那家医馆还开着,就算那里没有自己想要的草药,也可以请教一下自己想要的草药都长什么样,这样去山上采药时也方便些。 没想到就是这一趟,苏北凉就赶上医馆马大夫快要病逝,听着堂屋里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苏北凉才猛然惊觉到,为何今日到了饭点,门前却依旧门可罗雀了,原来是医馆的馆主也染了天星疫,才未能如往常一样按时施粥。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那天的小姑娘从堂屋里走出来,边走边情绪低沉道:“今日不施粥了,明日再……” 直到她掀开帘子,看清苏北凉的脸,疲惫的神色才有了一丝生气,“苏大哥,你怎么来了?” 自从那日在粥棚里见过一面,苏北凉就再未出现,她还怅然若失了好段时间,没想到今日就又给碰上了。 不等苏北凉开口客套几句,就听堂屋里传来男童的惊叫声:“姐姐!阿爹又吐血了!阿爹晕过去了!姐姐你快来啊!” 小姑娘脸色一变,转身就朝屋内跑去,苏北凉也只能跟着一同去看看,不然留下这两个小孩跟一个将死之人待在一起,出于一个成年人的责任感,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帮帮忙的,毕竟那日还喝了人家一大碗粥。 这家医馆是马大夫独自开办的,自从五年前妻子难产病逝,他就未再娶妻,带着一儿一女独自过活。后来天星疫爆发,周围几家医馆害怕引火烧身,纷纷闭门不出,只有他经营的这家医馆,依旧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着施药看诊,还把自己囤积在仓库的粮食都拿出来,让女儿熬成粥分给大家。 苏北凉在堂屋后看到了躺在床上快要奄奄一息的马大夫,一儿一女围在枕边快要哭成泪人,马大夫伸出手想摸摸小儿子的头,但看到自己手上沾满的血迹,想了想,还是作罢。 因为天星疫有一定的传染性,两个孩子脸上都带着棉布制成的面罩,马大夫只能隔着面罩看他们最后一眼,缓缓闭上眼,呼吸也随着渐渐停止起伏的胸膛微弱下去。 “爹!爹!你别丢下我!不要走好不好!我会乖乖听话的,我以后再也不闹了,我都听你的!爹!爹!” 一向腼腆的男童,再也不见往日沉默寡言的模样,扑倒在马大夫的床前一遍遍呼唤着他,被姐姐担心的拉住,还是不甘心的抗争着,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将父亲留在身边。 看着这孩子那么努力的样子,苏北凉脑中一段记忆一闪而过,仿佛觉得有那么一个瞬间如此似曾相识。 明明制药拿出药丸就能救马大夫一命,让这两个孩子不必失去父亲,可是出于自己的安全考虑,却要无动于衷,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流逝殆尽。 这样做真的对吗? 苏北凉不是圣母,舍己救人的这种觉悟他更是完全没有,可是看着曾经帮助过自己的马大夫,国难当头,甚至愿意拿出自己的余粮来挽救别人的人,马上就要因为他的安全考虑而失去生命。 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太过偏激了,就算他拿药救了马大夫又能怎样,只要他们不说出去不就没事了。 直到那颗淡金色的药丸,塞进马大夫的口中,苏北凉一颗狂跳的心才缓缓放下,因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药丸卡在喉咙中,当时的马大夫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苏北凉只能弄碗水灌进喉咙往下冲,最后费了半天劲,总算把药丸冲进食道中。苏北凉不知道马大夫这情况,药丸的药效还能不能发挥出来,只能眉间紧蹙的守在一旁静观其变。 过了一刻左右,原本呼吸已经完全消失的马大夫,忽然睁开眼,剧烈的咳喘起来,把两个小朋友都吓得一哆嗦,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扶起自己的父亲,帮着拍背顺气,又端来一碗水给他喝,马大夫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劫后余生的马大夫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有些茫然,仿佛刚才在鬼门关前游走了一圈,现在才如梦初醒。 两个孩子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不同于刚才的悲恸,此刻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爹!是苏大哥救了您!若不是他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我们就再也见不到阿爹了!” 苏北凉站在一旁接受一家三口顶礼膜拜的目光,弄得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后只能面部僵硬的站在一旁,“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完全是马大夫人善自有天佑,我就是忙了点小忙而已。” 马大夫看着苏北凉,心中的欣赏感激更是无以复加,若不是大病初愈,双腿还使不上力气,他恐怕早就下地给苏北凉磕头了。 “之前就听艾艾说你救过宝儿一命,如今苏公子又救了我,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 苏北凉笑着摆手:“之前您也曾有恩于我,那日我饥肠辘辘来到此地,若不是您好心馈赠,我也早就饿死街头了。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说到这,苏北凉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件事还是麻烦您暂时不要透露出去,毕竟此药还在研制中,目前来看药效尚可,可之后有没有其他劣性还尚未可知,方才我也是情急之下才斗胆尝试,还请您谅解。” 救命恩人都发话了,马大夫一家立刻连连点头,说不定此药的原料珍稀异常,有市无价千金难求,人家好心救自己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他们哪还能不知好歹的到处去说。 苏北凉趁机就向马大夫请教了几味草药,之前他翻了好几本系统图书馆里的草药图鉴都没找到,现在只是一说药名,马大夫立刻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说了一箩筐。 不但是该草药的形态、特点、味感、药性和药效,甚至连经常生长的环境,喜阴喜湿都说的分毫不差,简直就是一本活的《本草纲目》了,还特意让马艾艾改日晴天跟着自己一起去山上寻药。 马大夫看着苏北凉写在最后的一味药,有些迟疑:“苏公子确定这味药叫‘龙骨’?” 被他这么一问,苏北凉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了,特意在意识中重新翻看了一下药方,上面写的确实就是这两个字。 见马大夫神色有些沉重,苏北凉问了句:“怎么,这味药很稀少吗?” 马大夫缓缓摇了摇头,“不是稀少的问题,而是这龙骨就跟‘凤爪’一样,我都只在传说中听过,世间到底有没有这味药谁都不敢确定。” 不得不说,马大夫这话让苏北凉的心彻底凉了半截,只在传说中听过。这是什么概念? 其实系统给出的那张药方,都会在后面标注出这味药的属性,可单单只有这个‘龙骨’,后面属性一栏是空的,所以苏北凉也无法得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最后他就把龙骨归在了草药中,今日碰运气来问问,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看来本次任务最大的难点,应该就在寻找龙骨上了。 马大夫把其中的几味草药勾勒出来,“还有这些,一般在山间都很难寻到,像是紫灵芝,和百年山参,就算挖到也基本都进贡给宫里了,一般药铺根本拿不出这么高的价钱,更别说寻常人家。” 言外之意,若想药管够,必须钱到位。 在马大夫报出市价后,计算器在脑子里按的噼里啪啦响,看着一长串的数字,苏北凉的后槽牙都险些被自己咬掉。如今光马家庄附近就有103个疫区,若是把整个东玄的疫区都加起来,少说病患也得有近十万人,更别说后续还要开展的疫苗计划。 就算一颗药丸只需要03微克的紫灵芝和山参,可是再乘以那么大的基数,他就算勒断裤腰带不吃不喝也攒不下那么多钱去买药材啊。 果然,当初他就不该那么冲动答应系统去完成任务。表面上看着任务就是躺赢的配置,可真实施起来才发现,原来陷阱全在这张药方里。 他现在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既没钱又没人,更难的日子全都在后头呢。 就在苏北凉一筹莫展时,意识中忽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恭喜您达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成就!慈悲值+1,请您再接再厉哦~】 苏北凉微微一楞:“慈悲值又是什么鬼?!” 【系统:这是系统针对您的情感感知障碍症设立的新属性!慈悲值每增加一点,您的病症就会恢复相应的百分比!直到100%,您的病症将得到完全治愈!】 苏北凉:“那我现在已经治好1了?可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系统:才1没感觉很正常,等下次再多救几个人,肯定就不一样啦~】 苏北凉:“我总感觉有什么阴谋。” 【系统:诶呦亲爱的您想多啦~人家只是想让世界充满爱( ̄▽ ̄)~】 那日在山涧中采药,马艾艾带着马宝儿非要跟他一起上山,平日里这姐弟俩不但要忙着药铺的生意,还要摆摊施粥,苏北凉哪好意思麻烦他们,但后来发现这姐弟俩对这大山沟可比他这个外来客要熟悉多了,什么草药基本是一找一个准,苏北凉索性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不再推辞了。 “苏公子!”马艾艾从腰间掏出水壶,朝苏北凉的方向喊了一声。 其实她是比较习惯叫苏大哥的,可父亲说对方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儒雅风范,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生的公子,说不定就是为了制药才跑到马家庄这乡村僻壤。叫她也改口称公子才显得庄重些。 其实她也觉得苏公子跟她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不同,虽然相貌平平,可身上就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就算没入芸芸众生中,依旧能让人一眼找出来。 苏北凉把一株元胡放进竹筐里,慢慢直起腰,就看到跑过来给他送水的马艾艾。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藏青色的围裙,一条长辫编成麻花,在脑后用一根细簪盘起来,不过在树林里采了一上午药,头发早就有些松了,此刻随着马艾艾的动作,在脑后一甩一甩的,看起来格外逗人。 苏北凉忍不住笑出声。 跑到跟前的马艾艾刚要把水壶递给他,没想到苏北凉就笑起来,听着爽朗的笑声她莫名一愣,抬头望见那双明眸中盛满的万千星光,心脏又忍不住乱了方寸。 心一慌两只手也开始发抖,拔水壶塞子的手一个用力过猛,就把里面盛满的井水都洒到了苏北凉身上。 “苏公子!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太笨了!我这有帕子,帮你擦擦吧!” 看着手忙脚乱的小丫头,苏北凉摆摆手,用袖子随意抹了几下,“这点水不用擦,一会太阳就晒干了。” 可是他抹完后却发觉,马艾艾望着自己的眼睛,忽然一点点睁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呆了半晌,才指着苏北凉的脸愕然道:“苏苏苏公子!你的脸……好像脱皮了……”,, 第71章 苏北凉顺手一摸,颧骨上的皮就抹掉了一块,粘在手中黏糊糊的,有点像面粉加水后的状态。 看着那张缺了一大块皮的脸,马艾艾连咽了好几下口水,才努力没让自己叫出声来。她掩住骇然神色,关切道:“苏公子,你……要不要紧呐?” 马宝儿直起腰,看到不远处的姐姐跟苏哥哥都停了下来,两人站在那推推搡搡的,好像在争执什么。他疑惑的蹙了蹙两道小眉毛,也提着自己的小竹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姐姐!你跟苏哥哥在做什么啊!” 苏北凉用袖子挡住脸,想找个借口先回避一下,没想到冷静下来的马艾艾以为他是中了什么毒,才导致脸皮变成这样,抓着他的胳膊非要帮忙看看。 见苏北凉一直躲躲闪闪,马艾艾干脆叫马宝儿去抱住他的双腿,一手举着水壶,一手去拉扯他挡脸的胳膊劝慰道:“苏大哥!你这情况我之前听阿爹说起过,有些毒草划伤人的皮肉,伤口周围的皮就会脱落下来!要先用水冲洗一下化解毒性,再上解毒药就没事了,苏大哥你别用手挡着呀!我帮你冲冲就好了!” 这面具本来就是遇水溶解的,苏北凉哪还敢让她再用水冲,可是这两个小朋友一直上下围攻,就算他武功再高,也不能直接把两个孩子甩出去吧。 后来苏北凉索性把胳膊放下,有些无奈道:“别冲了,我没事,就是张面具而已。” 说罢,将脸上被毁坏的面具扯了下来。 今日山上的阳光本就足,苏北凉那张白皙的面庞,在阳光底下一晃,都白的近乎透明了。 对面的姐弟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北凉的真容,简直被这惊人的美貌震撼到无以复加。 也许常年生活在马家庄这种偏僻的地方,根本就想过,这世上居然有比女人还要妖冶的男人。 飘逸出尘,风华万千,仿佛一切美好的词语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就算麻布长衫,竹枝盘发,也丝毫不会折损他的一分美感。 苏北凉对着两个呆若木鸡的小孩做了个嘘的手势:“这是我的秘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姐弟俩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北凉的脸,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慌乱点头。 苏北凉找了个僻静角落,很快又换上了一张新的面具。 三人在坐在树下休息时,马艾艾总是不由自主的朝苏北凉脸上看,若是几次还好,可是频率太高,苏北凉每次抬头都对上了她的目光,不禁疑惑道:“怎么一直看着我?” 马艾艾脸色微红。 一旁的马宝儿笑起来:“姐姐肯定是看苏哥哥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看几眼。” 马艾艾羞怯的敲了弟弟脑袋一下,有些好奇道:“苏公子的脸又无碍,为何不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苏北凉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隐晦道:“人生在世,谁都有几件难言之隐。乔装改扮,一半是为了躲避别人,一般是为了逃避自己。” 这番话说的姐弟俩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 果然阿爹说的没错,苏公子肯定是书香门第出生,说的话都这么深奥! 回去时夜色已深,苏北凉护送两姐弟回家,到了医馆门前他本打算就此打道回府的,没想到马大夫却招招手,把他叫进了屋内。 “像你这样天天上山寻药,也不知要找到何时,而且那些灵芝、山参价钱如此高昂,仅凭我们一己之力,也实在难以企及。” 苏北凉一听马大夫明显是话里有话,立刻谦逊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马大夫转身从堂屋端出一只锦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截明黄色的锦缎。 看到锦缎两端露出两截刻着龙纹的白玉轴,苏北凉不由得一阵喉咙发紧,脸色也有些变了。 “您这是……” 马大夫将锦盒里的卷轴双手拖出,在桌面上缓缓展开:“这是陛下张贴的皇榜,若谁能遏制住天星疫,结束这场灾情,便能加官进爵,赐丝绸万匹,良田千亩,府邸百座!更能载入史册,名垂千古,万人传唱!”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马大夫,苏北凉的心却是越来越凉。 “您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直接把视线从皇榜上移开。 马大夫察觉到苏北凉的抵触,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了,立刻转口道:“当然,这些身外之物苏公子是不会在乎的,但现在我们需要大量的紫灵芝、山参这些价值高昂的草药,若我们揭了皇榜,进宫去跟陛下提,到时肯定要什么有什么。这样也得节省你我的时间,省去不必要的麻烦,顺便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呢?” 听完马大夫这一席话,苏北凉看着那张忠厚老实的面孔,忽然有些不懂了,明明还是同一个人,怎么感觉却截然不同了? 苏北凉觉得好笑:“我们?马大夫好像有些没弄清楚吧,需要药材的是我,想要名利双收的人是你。你自己去揭了皇榜,现在又来找我说这件事,不觉得有些多余么?你若觉得艾艾和宝儿跟我上山采药耽误了你的生意,那今后大可不必让他们跟着去了。还有我的事,也请你少关心。” 说罢,苏北凉僵着一张脸,转身就走,还没走到门口,身后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我若是把你有医治天星疫药丸的事情说出去呢?苏公子也觉得无甚关系?” 苏北凉蓦然转身,望着对方握紧了双手,双眸微微眯起:“威胁我?” 马大夫从袖中拿出一盒红泥,放在皇榜边上:“怎么能说威胁呢,苏公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揭皇榜也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苏公子虽然掌握着制药的药方,却不懂药理,就算备齐了药料也很难炼制成功。马某人不才,虽然这些年一直在这荒村僻壤中看诊,但对药理的精通程度并不比那些宫里的御医逊色几分,若苏公子的药方能配合我的药理一同炼制,必定如虎添翼。而且我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医治病患,也算功德一件,顺便拿些报酬又有何不可?上面已经按了我的手印,如今只差苏公子的了。” 苏北凉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怕你威胁?” 马大夫微微笑道:“苏公子既然能掌握医治这天星疫的药方,必定出身不凡。就算不是隐士高人,也肯定是家底殷实的贵公子。可如今这皇榜已揭,若不能如期想出治好天星疫的法子,那我一家老小都要命丧九泉,我死就算了,只是艾艾和宝儿还尚且年幼,苏公子也忍心看着他们跟我一起命陨?” 那一瞬间,苏北凉忽然感受到胸口一阵急剧的紧缩,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喘息不能。 他简直不敢相信:“你用自己儿女的性命来威胁我?” “马某都说了,这并非威胁。我是在劝你,苏公子也是聪明人,怎就不明白呢?” 苏北凉看着马大夫的天灵盖,几乎就要运功一拳打下去,看着他血花四溅的倒在地上,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时,马艾艾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阿爹!苏公子!饭好了一起吃吧!” 听到小丫头的声音,苏北凉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直接走了出去,马大夫快速将皇榜收了起来。 “苏公子,那件事回去好好考虑。我明日还在这等你答复。” 看这两人间奇怪的氛围,马艾艾不禁好奇道:“阿爹,你跟苏公子说了什么啊?就告诉我嘛!” “我也要听!我也要听!”马宝儿也围过去抱住父亲的大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苏北凉回到自己租住的院子里,放下肩膀上的竹筐,进了门一头栽倒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还未脱,他就疲惫的闭上了眼。 这段时间白天采药,晚上再用那些破铜炼铁研究制药之法,每日早出晚睡,他却从未像此刻这么疲惫过。 不都说人心是肉长的吗?为什么还会有人恩将仇报。 做好事错了吗? 他救人错了吗? 还是他就该见死不救? 他现在既恨恩将仇报的马大夫,也恨识人不清的自己。 苏北凉搭在床沿下的手,一下下用力捶着坚硬的床板发泄着,直到上面砸满了一个个凹陷的坑,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他的拳头才无力的垂下来。 他只是想做一次好人,为什么这么难…… 直到他沉沉睡去,月光透过窗纸,射落在床榻前的地面上,一抹颀长的黑影被映照出来,将床上的苏北凉严丝合缝的笼罩住。 看着垂在床沿下血迹斑斑的左手,苏缱轻轻握住后,放在自己的手掌上。纤细白皙的手放在他的大手掌上,看着小小一个,好像把玩在手中的物件。 一个多月过去,左手的指甲好不容易长出了一半,又被他糟蹋成这样。 苏缱小心翼翼的擦拭掉手上的血迹,又涂了点创伤药,才把苏北凉的手缓缓放回被子里。 自从那日苏北凉在马车前逃跑后,苏缱就在暗中搜寻他的下落,明明是想放他走的,可是每当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脸时,他就忍不住对自己说,那就再见最后一面。 可是一旦见到,就会像如今这样,再难放开。 苏北凉睡觉习惯靠里,背后还留出很大一块空地,看着消瘦的肩胛骨在背后微微凸起,苏缱心疼的从后面缓缓拥住他。 好在苏北凉今日被那个姓马的给气得睡得比较沉,被他这么抱着也未能察觉到。 在疫区视察这些日,无论处理政务到多晚,他会来这看一眼苏北凉,不过对方也是每日忙着炼药,到很晚都未曾睡下,像今日这样能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骨肉相碰,还是第一次。 感受着怀中人的体温,苏缱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情感,附在苏北凉耳边轻轻叫了声“阿凉”。 没想到已经呼吸沉稳的人突然就喊出了他的名字,惊得苏缱身体一僵,过了好久才意识到那是苏北凉在说梦话。 看着怀中人不断嗫嚅的唇瓣,苏缱心中渐渐泛起一丝暖意,原来苏北凉心里也是惦念着他的,不然怎会做梦也喊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苏北凉马上就来了一句:“苏缱也是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都是畜生!做什么好人!好人没好报!以后老子就做个无恶不作的大反派!” 苏缱:“……” 后来苏北凉说梦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骂他的声音几乎响彻整间茅屋,听得苏缱哭笑不得。 好吧,骂也好,至少说明阿凉心里还记得他。 苏缱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也随着他的声音呢喃起来,“是我狼心狗肺,那小畜生现在知道错了,阿凉能不能回宫看看我?……算了,你也不想见我,那就看看瑾儿吧,那孩子长得很像你,性格也像,你见到了肯定会喜欢。你再不回去,他都要被洛星九那个疯子带坏了……” 他抱着苏北凉,说了很多那些年他们夜深人静一起躺在冰棺中,一遍遍对着苏北凉的尸身说过的话,反反复复,一直在他耳畔说了五年,苏北凉从未回应,他却从未间断。 仿佛心中就是有这样一个执念,觉得自己一直说下去,他就能在另一个世界听到,终有一日会苏醒过来。 两人就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话渐渐的,怀中人呼吸声又平稳下去,说梦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在认真倾听苏缱的低语,又像是体力不支想要尽快进入梦乡。 苏缱也以为他要睡了,抱着他的手臂渐渐松开,想要帮他掖掖被角,没想到自己的头发忽然被苏北凉一把抓住,顺着那只紧握的手,苏缱对上了一双水雾弥漫的眼睛。 苏北凉半睡半醒的眨了眨眼,当自己还在梦中。 “苏缱?” 他又朝自己手中紧握的那缕发丝看了看,声音有些绵软道:“你头发怎么都白了?” 记忆中朝气蓬勃的少年,一身耀眼的赤色锦袍,娇艳似火,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眼前之人面容俊朗,却华发满头,被一身玄色长衣压得暮气沉沉。 是他,却又不像他。 苏缱低头看着自己的白发,笑起来,“我老了,皇叔还是这么年轻。” “才二十几老个屁。” 苏北凉眼皮又开始犯沉,甩开他的头发,打算翻身继续睡。 苏缱却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侧蹭了蹭,“阿凉,我好想你。回来看看我和孩子好不好?” 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滴在掌心里,苏北凉愣了一下,看着面前人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这梦……怎么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他一下从把自己的手从苏缱手里挣开,直起身慌忙向后退去,没料到一个用力过猛,后脑勺撞到了支撑围帐的木柱上,顿时两眼一黑缓缓合上眼,扑通一声倒在了被褥上。 “阿凉!” 苏缱紧张的抱起他,却发现苏北凉呼吸渐深,显然是又睡了过去。他弯起眉眼,无奈的吻了吻怀中人的嘴角,“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72章 苏北凉睁开眼刚要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的刹那,后脑一阵剧烈的抽痛,他下意识往后一摸,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我头怎么这么疼啊?” 他一边揉着头一边回忆着,一张熟悉的面孔缓缓在眼前浮现出来。再联想到昨晚的梦境,一阵寒意沿着脊背疯狂上窜,苏北凉都顾不上头痛了,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四处打量周围。 门锁牢牢的,窗户好好的,地上没有脚印,被褥周围也没发现可疑迹象。 最关键的是他自己。 想到这,苏北凉忍着尴尬,解开自己的外衫和里衣,脱光身体,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半天,一点痕迹都没有。 以那小畜生的揍性,来了就这么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明显不可能啊! 难道真是自己做梦了?! 疑神疑鬼的侦察半天,苏北凉也乏了。算了,现在国难当头,光各地上报来的疫情就能堆满整个书案,苏缱每日忙的焦头烂额,哪还能有那个闲情逸致来骚扰他。 估计是他想多了。 看着外面已经高高升起的日头,他匆忙噎了口干粮,灌了两口缸里的井水,提上竹筐打算继续上山采药,刚推开屋门就看到站在院外的马艾艾和马宝儿。 两个小朋友一人提着一个竹筐,冲着他笑得无比灿烂。 “苏公子!今天我们还去望奎山那边吗?” “苏哥哥,我筐里有树莓你要吃不?” 苏北凉淡淡扫了一眼,却没跟他们说一句话,提着竹筐从两人间径自穿了过去,撇下一句:“从今以后你们不用再跟我上山了,都回医馆忙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马艾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下来,拉着弟弟的手,追上去叫了好几声苏公子,苏北凉依旧充耳不闻,反而背着竹筐走得更快了。 马艾艾委屈的停下脚步。 马宝儿看着姐姐落寞的神情,仰起小脑袋有些不解:”姐姐,苏哥哥好像生气了,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马艾艾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苏公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想我们跟着吧。” 直到苏北凉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尽头,两个孩子才徐徐转身离开。 苏北凉上山后就开始采药,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忙了一上午,竹筐里才刚见个底。对于草药的判别他显然没有那两个从小长在医馆里的孩子熟悉,采了半天,最终拿出来鉴别,又筛出去好大一堆,四舍五入感觉一上午都白忙活了。 他知道因为马大夫的事迁怒于那两个孩子不对,可是说到底,马大夫是那两个孩子的父亲,就算自己对他们再好再亲,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而且马大夫既然能拿两个孩子为借口威胁自己,说明在他眼中,自己对那姐弟俩的亲昵程度已经跟亲人无异。 不得不说,他高估了苏北凉的善心,那次自己冒着风险救他一命,是因为自己手里有一百颗药丸,就算少一颗也不会影响全局,可现在自己已经被毒蛇反咬了一口,还会以德报怨,继续帮衬他们一家? 艾艾和宝儿是好孩子,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因此再做一次东郭先生。 想借他药方为自己谋利,还想名垂青史?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揭皇榜确实是个省时省力的好办法,就跟合作经营差不多,我提供技术你提供资金,把我们拥有的东西拿过来共同完成一件事,以实现互利共赢的最终目的。 而在这个世界里,最大的金主莫过于当今皇上。 如果他进了宫,让皇帝从国库拨款去收集这些药材,只要圣旨一下,到时一呼百应,效率肯定不是他现在背着个破竹筐天天往山上跑能比的,可关键就是,入了宫就会不可避免的见到苏缱。 想到这,苏北凉捂着脑门纠结的磨了磨后槽牙。只有那个小崽子,他是真的不想再见一次了…… 但现在入宫却是最快完成任务的必经之处,他到底该如何取舍,一步错步步错,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 很快下月初一,马家庄外围满了整装待发的兵马,庄内的玄武台上插满了明黄色的旗帜,马大夫双手承接着皇榜,站在台子中央,望了许久也未看见苏北凉的踪影,不禁有些急躁起来。 难道是他预估错了?苏北凉对那两个孩子根本就没有那么深的情谊? 可对方明明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即使跟自己只是萍水相逢,却肯把那么珍贵的丹药馈赠给他,现在对两个孩子却完全弃之不顾,明显不合常理啊。 眼看日头就要偏过头顶,一滴接着一滴的冷汗顺着马大夫的额角滑落。 一路随行的张知府被晒得脸皮一阵灼痛,眼看时辰已到,有些催促道:”既然马大夫的同伴未能及时赶到,就算他弃权好了。反正听你所言,那位姓苏的小生只是你炼药的帮手而已,等入了宫再给你派去几位御医从旁协助便是。“ 张知府挥了挥手,守在台下浩浩荡荡的兵马开始朝庄口的方向缓缓移动,马大夫紧张的喉结频频滚动,手中捧的皇榜都被汗水洇湿了。 眼看队伍就要离开马家庄,忽然一道素白的身影绕道正前方,挡住了兵马的去路。 坐在马上的张知府眉头一拧,大声呵斥道:“你是何人!胆敢挡住陛下的去路!” 不等对方回应,走在后面的马大夫一改方才战战兢兢的神态,笑容满面的朝苏北凉招了招手,“苏公子可算来了!在这里!” 又对张知府道:“张大人,这就是我先前说的那位苏公子,估计他是昨日采药太过劳累,今日才来晚了些,还望大人海涵!” “太过劳累?不过是借口罢了,他当揭皇榜是什么,儿戏么!”张大人看着苏北凉那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心中更是恼火,不过碍于陛下的马车就在身后,陛下一向主张亲民爱民,他总不好当着陛下的面就大动肝火,为难一个无名小卒。 蹙着眉摆了摆手,“算了,让他跟在后面走吧。” 没想到被饶了一次的人却不知好歹,站在路中央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只是看着张知府,漠然道:“我跟那个姓马的并非一丘之貉,虽然我没揭皇榜,但是我也有医治天星疫的办法。” 此话一出,在场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 自古以来皇榜都是以第一个揭榜的人为准,能者先得,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揭皇榜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拦在路中大言不惭的。 张知府这几日陪着陛下东奔西走,因为这疫区基本都在乡野中,环境十分恶劣,陛下身边都没带个伺候的宫人,自己一个小小知府,更是凡事都要亲历亲为,这几日的舟车劳顿,他这把老骨头早就疲惫不堪,如今被苏北凉这么拦住去路,更是心烦意乱。 直接叫了两名侍卫,下令把这个胆大妄为的泼皮无赖给扔出去,没想到就在这时,马车中沉寂已久的陛下忽然发了话。 “带着他。” 张知府微微一愣,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朝身后的马车看了看,“陛下,这?” “朕说带上他。” 低沉阴郁的声音,张大人可不敢再让苏缱重复第二遍,赶紧把自己叫上来的侍卫通通呵退下去,朝苏北凉道:“陛下有令!特许你一同入宫,不够没有多余的马了,你只能跟在后面徒步前行。” 苏北凉毫不在意,转身就要走到队伍的后方,就在与马车擦肩而过时,车帘忽然缓缓掀开。 “上来。”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苏北凉侧头一看,只看到一片掀开的车帘,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他微微颔首:“多谢陛下恩典,草民直接跟在后面走就好,粗布麻衫身上都是药草味,别污了陛下的身。” 说罢依旧朝兵马后方走去,这一幕可是把张知府一干人都看愣了,敢拒绝陛下的人,他还真是第一个! 然而还没走几步,他就感觉天空忽然刮来一朵乌云,把硕大的日头遮盖的严严实实,接着一道道刺目的闪电横空划过,伴随着滚滚雷声紧随而至,很快头顶就开始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苏北凉:“……” 要不要这么打我的脸啊? 众目睽睽下,刚拒绝了陛下的苏北凉,很快就原路返回钻进了陛下的马车中,而他们只能骑在马上,忍受着即将来临的瓢泼大雨。 苏北凉上马车时,一直低着头,没敢朝对方脸上看。行个礼后坐在苏缱旁边,紧靠着一边的车壁默不作声。马车里的气氛十分尴尬。 苏缱先开口道:“寡人听说你也姓苏,这倒是巧。” 苏北凉在心里默默发了个白眼,巧个屁,苏在东玄是个大姓,也就比赵钱孙李稀少了那么一点。 面上漠然道:“还好。” 苏缱又问了句:“敢问阁下全名是什么?” 苏北凉眼睛眨了眨,随口胡诌道:“苏打水。” “打水?”苏缱哑然失笑。“那苏打水你怎么一直不看寡人的脸,难道寡人就如此有碍观瞻面目可憎,让你不敢直视吗?” 苏北凉低垂的双眸眨了眨,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心里装的全是妈卖批。 人家跟你素不相识,干什么非要看你的脸?你就这么不甘落寞,恨不得到处显摆,让别人夸你盛世美颜?! 无聊!臭不要脸! 苏北凉一边疯狂吐槽,一边缓缓抬起头,就在视线触及对方双眸的刹那,苏北凉呼吸一滞,望着那头披散在腰间的白发惊得微微睁大了眼。 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却华发满头,被那身玄色锦袍一衬,黑白对比格外鲜明。 当年明媚如花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俊朗非凡的青年,美貌依旧耀眼的令人炫目,宽阔的臂膀也足以支撑起一国的江山,只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再也不见当初桀骜不驯的身影。 他还是他,却又不再是他了。 等回过神时,苏北凉才意识到自己盯着看的太久了,赶忙收回目光,垂下双眸:“草民逾越了。” 苏缱撩起一缕白发,轻笑道:“无妨,苏先生竟然有医治天星疫之法,想必也是饱读医书,精通药理,那寡人可否请教一下,我这年少白发是何原因?” 苏北凉朝他手里那缕头发瞥了一眼,一般说少白头都是基因所致,不过像苏缱这样满头全白的情况却实属罕见。 如果非要说原因的话…… 苏北凉沉吟许久,终于搜肠刮肚的憋出一句:“可能肾亏吧。” 苏缱嘴角上扬的弧度在苏北凉的目光中一点点放大,直到笑容已经变得有些诡异了,才缓缓开口道:“肾亏?原来如此,寡人真是受教了。” 听着毛骨悚然的笑声,苏北凉胆颤心惊等了半天,没想到直到马车停下为止,苏缱都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一行人不眠不休赶了七天七夜的路,抵达皇宫那日,苏北凉已经困得站着都要昏昏欲睡了,他下马车时一个踉跄,差点从上面大头朝下摔下来。好在苏缱及时扶了他一把,才侥幸躲过一劫。 苏北凉捂着嘴站在一旁偷偷打哈欠,等着分配住宿,自己就能赶快回去睡一觉。 也不知道那个张知府是不是诚心跟自己过不去,直到把所有人住宿都分配完,还是没轮到自己的。苏北凉困得都快站不住脚了,才听到张知府对着他来了一句:“陛下有旨,有请苏公子入住紫阳宫。” 苏北凉:!!! 直到被几个宫人一路护送过去,苏北凉微微张开的嘴巴还有点合不上,他一路上确认了无数次。 “紫阳宫?” “你们确定陛下要我入住紫阳宫?! “确定不是别的地方?” 宫人就会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复他:“是的苏公子,陛下确实邀你入住紫阳宫,确实不是别的地方。” 直到看见大殿前那明晃晃的三个烫金大字苏北凉还觉得有些恍若在梦中。 众所周知,紫阳宫就算皇帝是寝宫,自古以来能入住紫阳殿的就只有皇帝一人,就算皇后都没这个待遇,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术士,就让自己住到皇帝寝宫了?! 那马大夫还揭了皇榜呢,为什么不让他住这啊? 苏北凉站在大殿门口,进都不敢往里进,这里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苏先生怎么一直站在这,刚才不是很困吗?为何不进去小睡一下?”罪魁祸首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苏北凉苦笑一声,“草民不敢。” 苏缱也没有强迫他,绕过他兀自走了进去,苏北凉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也只能跟上他。 “这里曾是寡人的寝殿,不过今后就腾出来给苏先生住了。这里东西很少,苏先生若是缺什么只管叫宫人添置便是,无需过问我。对了,”苏缱转头看向身后空荡荡的帷帐,“这里还要添一张床。” 苏北凉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原本摆着床榻的地方,此刻却只余下随风飘荡的帷帐,不禁有些疑惑道:“陛下方才说这里曾是您的寝殿,那为何不放床?” 苏缱的语气非常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里之前安放着一口玄冰棺,我每夜就睡在棺椁里,不需要床。” “睡在……棺椁里?”苏北凉想到自己苏醒时,衣服上沾了一层细碎的冰渣,忽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抱着一具死透的尸体睡在棺材里,这是正常人会做出的事情吗…… 他忽然有些不懂了,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明明只是个戏耍取乐的对象罢了。 第73章 苏缱带着他在殿内看了一圈,每走几步,就会问他是否要添置东西,若有需要立刻就命宫人去置办。 苏北凉却一直默不作声,全程的表现的兴致缺缺,实在拗不过才偶尔颔首应付一下,态度如此敷衍,明显是在抗拒让他入住进紫阳殿的诏令。 看着他明显不悦的表情,苏缱也不想强人所难,开口刚想作罢,殿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虎头鞋踩在石阶上发出一阵哒哒的轻响,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嗓音喊道:“父皇!” 还未看清殿外的来人,一道小小的身影就窜入殿内,结结实实扑在了苏缱的膝盖上。 两只肉嘟嘟的小手紧紧环着苏缱的大腿,百灵鸟似的,脆生生叫了好几声父皇后才看到殿内还站着一个陌生人,有些胆怯的朝苏缱身后躲了躲,露出一只眼偷偷打量着对方。 看到藏在苏缱身后的小男孩,苏北凉也明显愣了一下,粉雕玉砌的一团,被赤色锦衣包裹着,跟苏缱当初的样貌完全如出一辙,可是眉眼间带着几分细腻温柔,又像极了凉王的模样。 对上孩子清澈纯真的眼神,苏北凉不自觉的别开视线,胸膛里一颗心脏跳得宛如脱缰野马,他忽然有些害怕。 因为他发现,比起苏缱,他好像更怕见到这个孩子。 苏缱也注意到,苏北凉看到苏瑾后的片刻失神,他俯身揉了揉小团子的头发,哄诱道:“瑾儿,你过去也抱苏先生一下好不好?” 小团子看着苏北凉,明显不情愿,父皇南巡好不容易回来,他还没抱自己举高高呢,就让他去抱那个不认识的叔叔。 瑾儿不想去,瑾儿好讨厌哦。 小团子抱着苏缱的大腿,小眉毛快要拧成一个大疙瘩,被哄了半天,就是不肯动地方,这时殿外又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可算回来了,知不知这些天瑾儿多想你,上个月晚膳吃的溏心肉丸都非要给你留一颗,包在手绢里藏在枕头下面,今日我翻出来一看,虫子都生出十多条了!那肉嘟嘟白嫩嫩的,啧,你是不知道我今早吐了多久!” 听着还有些莫名的熟悉,直到一身绯红罗裙的洛星九大摇大摆从殿门走进来,性子还是跟当初一样无所忌惮乐观率真,只是一别经年,早已脱去了当初的稚气,变成原著中风华绝代洛美人,苏北凉吊在嗓子眼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太好了,有熟人在场,待会的情况应该不会太糟。 可没想到,洛星九看到他后却是截然相反的状态,目光一滞后,上下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尽是化解不开的嘲弄,转头就对苏缱轻蔑道:“他谁啊?” 苏缱望着苏北凉,目光深沉:“这位是苏先生,我特意请入宫中炼制医治天星疫药丸的术士。你说话客气点。” “术士?”听到这,洛星九忍不住嗤笑出声,“你不是最不信这些歪门邪道么,怎么,现在急昏头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再说术士直接派去司命宫不是更好,还特意弄到寝殿住,苏缱!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怎么,出去一趟突然老树发新芽儿春心萌动了?你这眼光也真是够毒辣,弄个这么丑的回来,我就不懂了,他到底跟皇叔哪里像?” 苏缱不耐的打断她:“洛星九,你今日的话有些多了,寡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若无事就带着瑾儿出去,我还有话未跟苏先生交代完。” 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被苏缱周身的阴郁之气吓得噤若寒蝉,估计连眼皮子都不敢抬就唯唯诺诺的滚了出去。 然而洛星九却完全不,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继续跟苏缱大眼瞪小眼。 她掐着腰,哼笑一声:“现在嫌我话多了?告诉你,我话一直都这么多!爱听不听不听滚蛋!我就说前几天突然把皇叔的棺椁移走是演的哪出,原来是早就暗度陈仓找好目标了。你这行动还真是够快啊!” 说到这,她朝一旁的苏北凉瞥了一眼,眼中的嘲讽更甚,“这些年想自荐枕席的不在少数,清俊的、妖媚的、儒雅的、柔美的,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哪个不是挤破头也没挤进紫阳宫,倒是你,不过就是南巡这几天,连床都爬上来了,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丑,本事倒不小。” 苏北凉站在原地,除了尬笑就是尬笑。 丑? 自己这张□□丑倒是说不上,挺多就是其貌不扬吧。只是用自己原来的身份,挤兑自己现在的身份,这感觉怎么有点微妙呢…… 见对方只是笑,一句话都未曾反驳,洛星九也感觉这人怼着无趣,索性一把将抱在苏缱腿上的小团子扯了过来,故意大声道:“瑾儿走!咱们不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给他藏肉丸吃,他倒好,去外面给你找个丑八怪当后母!以后咱们谁都不理他!” 苏缱眉间的郁色越发凝重,声音微冷道:“洛星九!” 洛星九脚步一顿,抬眼看着他,目光毫不畏惧:“哟,怎么,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啊?皇叔他到底哪点对不起你!现在瑾儿还未长大,你就金屋藏娇,弄个来历不明的丑八怪回来!你想过瑾儿什么感受,皇叔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是什么感受吗!” 苏北凉:“……”别的感受倒没有,就是有点尬。 苏缱看着苏北凉有些疲惫的神色,不想再跟洛星九继续争执下去,拉着苏北凉的胳膊,转身就要走出殿外。 路过时一只小手却突然伸过来,拉住了他。 瑾儿抿着下唇,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委屈的通红,紧紧抓着苏缱的衣服不肯让他离开。 带着哽咽恳求道:“父皇,别走,父皇抱抱……” 见此一幕,苏北凉轻叹一声,把苏缱拉着自己的手缓缓扯下来,“陛下还是去陪小皇子吧,草民先出去一会。” 苏缱却紧拉着他不放,“你不用走。” 就在情况僵持不下的空挡,另一只小手对着苏北凉的肩膀就狠狠推了一把,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坏蛋!你走开!不许你抢我的父皇!” 不得不说,这孩子真是继承了不少苏缱的天生怪力,苏北凉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又七天未曾好好休息,本就精神不济,这下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就算只是一个小孩的推搡,也让他踉跄几下,后脑咚一声撞在身后青铜浇筑的盘龙柱上。 其实本来并不怎么疼,可是前几日在床柱上撞出来的包刚好就在那里,如今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苏北凉没忍住嘶一声,眉间紧蹙着咧了咧嘴角。 小团子没想到自己稍稍用力,就把苏北凉推得那么远,有些畏惧的缩回手,本来很懂礼貌的孩子,此刻被心头的委屈和不甘压着,他只是看着苏北凉,咬住下唇,愣是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肯说出口。 苏缱周身的寒气却快要肉眼可见了,他看向自己的儿子,面色阴寒,直接命令道:“苏瑾,你下来。” 小皇子强忍着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挣扎了两下,想要从洛星九的怀抱里跳下去,洛星九已经明显察觉到苏缱发火前的征兆,死死抱着小团子就是不肯撒手。 同时跟苏缱争执道:“瑾儿那么想你,你回来连抱他一下都不肯,我看你现在眼里就只有那个丑八怪了!再说瑾儿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把他一个大人推成这样,这装的也太过明显了,你凭什么偏袒他!” 苏北凉也在旁边打圆场,“方才是草民太困有些没站稳,跟小皇子无甚关系,是草民自己的过失,还请陛下息怒!” 苏缱却充耳不闻,抓着苏瑾的肩膀,就把他从洛星九怀里拖了出来,几巴掌对着小屁股拍下去,把刚才还一脸倔强不肯道歉的小团子打得哇哇大哭。 洛星九跟苏北凉两个人上前拉着都没管用。 洛星九掰扯不过苏缱,只能一把推开苏北凉,气呼呼的迁怒道:“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瑾儿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不要脸的丑八怪!滚!” 苏北凉坚持了一会,两个手背被洛星九打的通红,看着洛星九那双怒气冲冲的杏眼,他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只会越帮越忙,只能退后一便,妥协道:“好好,那你别生气,我不过去了好吧。” 等苏缱终于把苏瑾放下来时,可怜的小团子都要哭断气了,洛星九也是气得泪流满面,心疼的抱起苏瑾,在小团子的发顶亲了一下,轻声哄道:“瑾儿,痛不痛?姑姑带你去上点药就不痛了,乖哦,马上就不痛了。” 临走时她恶狠狠的瞪了苏缱和苏北凉一人一眼,“苏缱,我真是看错你了!那几年把皇叔的棺椁放在寝殿里,夜夜同棺而眠,这深情被你装的还真是人模狗样!现在终于原形毕露了,连皇叔留下的瑾儿都要这般对待。瑾儿是皇叔的孩子,也是我的心肝宝物,我告诉你苏缱!等下月初一我就把瑾儿带到北城去,从今以后你休想再见瑾儿一面!” 看着洛星九毅然决然的背影,苏北凉轻叹一声,心里忽然有些五味杂陈。 这丫头,还是这么傻。傻的让人难受。 人都死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再说他跟苏缱也不是什么伉俪情深的关系,犯得着这么针锋相对么。 再转头看向苏缱,刚教训完小团子的皇帝陛下也是一脸苦楚,也许是一时间的有感而发,苏北凉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逾越了。 “刚才打人的是陛下,怎么这脸色比被打的还难看?” 苏缱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怅然:“这是我第一次出手打他。瑾儿一向乖巧懂事,今日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无礼执拗。” 殿外孩子的哭声渐渐远去,紫阳殿内霎时间又安静下来,苏北凉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也许小皇子只是想得到陛下的关注,您能陪着他的时候实在太少,您该多关心他的。” “那你呢,你愿意多陪陪他吗?”苏缱忽然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 苏北凉微微一愣,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继而轻笑一声,垂下头,“这关草民何事,小皇子需要的是陛下您,我陪他又有什么用……” 殿外的暮色渐深,不远处的宫灯已经在长廊外高高挂起,紫阳殿内一片昏暗,彼此相望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苏缱望了他一眼,自嘲的笑了声,视线缓缓下落,“也是,寡人知道了。” …… 苏北凉本想倒头就睡,最好一觉睡他个昏天黑地才好!然而大概是因为紫阳宫静谧的环境,之前发生的噩梦还是不停困扰着他,导致苏北凉不到五更天就早早起床,到院子中去散步了。 与其说散步,不如说是考虑在哪里搭建药炉、准备炼药比较合适,毕竟进宫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尽快凑齐材料,炼制出治疗天星疫的药丸,其他事情自己还是少关心为妙。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转,苏北凉就转悠到了苏瑾住的小苑,半月形的拱门就那么四敞大开着,珠帘在门前摇晃的叮当作响,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竹床摆在门口,估计是方便小皇子夏季乘凉。 苏北凉往里一看,就瞥见屁股朝上趴在被子上的小团子,两瓣屁股蛋儿粉扑扑的,一边一个通红的大巴掌印,十分对称。 这小畜生,下手还真够狠。 苏北凉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可在门口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毕竟自己也算半个罪魁祸首了,他当时要是站的稳当点,苏缱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火。而趴在床上的小团子丝毫没有察觉,依旧脸朝下昏昏沉沉的睡着。 直到苏北凉拿起枕边的小盒子,一股森森的寒意顿时沿着指尖疯狂流窜。他动作一顿,打量木盒的目光变得谨慎起来。 明明就是个普通木盒,怎么冷得跟冰块一样? 他好奇的打开一看,却见里面装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冰块,或许是接触到空气,里面的寒冰迅速融化起来,不到眨眼的功夫,体积就缩小了一大半。 这时躺在床上的小皇子也有所察觉,回头看到苏北凉手中的木盒,猛然大叫一声,也顾不上屁股的伤,扑过来就把木盒抢过去嚎啕大哭起来。 “母后母后!大坏蛋!你把我母后给弄化了!” 看小团子伤心至极的将盒子里仅剩的冰抱在怀里,珍惜跟什么稀世珍宝似的,苏北凉有些愧疚道:“你母后,怎么变冰块了?” 小皇子嘟着嘴,恶狠狠的瞪着他:“你懂什么!之前我母后得了一种病,父皇说他只能躺在棺材里睡觉,后来有一天冰棺突然不见了,地上只余下一层冰渣,听说人离开人世后魂魄都会寄宿在某件东西上,这盒子里装的是其中最大的一块冰!母后肯定就在里面!” 想到这,小团子把盒子抱在怀中又紧了紧,用被子把自己和木盒包裹在一起,背对着苏北凉小声啜泣着:“父皇被抢走了,我现在只有母后了。母后你可别再丢下我……” 第74章 从别苑走了一遭,苏北凉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意是想跟团子道歉来着,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不小心动了苏瑾最重要的东西,他走时那块冰化得就剩黄豆粒那么大,看着淹没在水里的‘母后’,小皇子哭得肩膀直颤,抓着他气呼呼的又打了好几拳。 别说原谅了,估计从今以后都得把他当成弑母凶手。恨不得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想到这,苏北凉不禁一阵头痛,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走回紫阳殿,苏北凉打算先规划一下在殿内搭建药炉的具体方位,之后还要再招进来五十左右的宫人,把药料处理和后续炼制的工作分配下去,而且为了确定药方绝对的保密性,必须把药料处理的人多分出几波,让他们彼此之间完全不能有任何的消息流通。 虽然计划已经在脑海中成型,但是回去必须马上起草一张方案书呈给苏缱,不然迟则生变,谁知道姓马的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没想到刚踏进紫阳殿的大门,苏北凉就看到坐在书案前的洛星九,他临走前摆在上面的医书和勾画的草图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盘盘颜色焦黑的东西。 “苏先生回来的正是时候,过来随便坐吧。”洛星九翘着腿,手中的团扇轻轻摇动,坐在对面挑眉笑着,一张笑颜比花更艳。 不得不说,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苏缱待在一起这些年,别的没学到,倒是把这阴阳怪气的笑学的淋漓尽致,把苏北凉看得都有些毛骨悚然。 等走近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黑暗料理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吃的东西!桌上摆着的一盘盘,从左数第一个就是石头,再往右依次是沙土、甲虫、碎瓷片和一大盅黄得尿液似的的汤。 苏北凉干笑一声,明知故问:“公主这是何意?” 洛星九手中的团扇骤然一停,缓缓从脸前移开,嘴边已然不见丁点笑意,有种图穷匕见之感,“苏先生这话问的真是好笑,本宫能干什么,当然是看苏先生为了炼药之事如此耗费心神,特意赏了一桌酒菜予你,怎么,看苏先生这意思是不打算领本宫的情?” “公主可真是折煞草民了,殿下的恩情,草民哪敢不领,只是近些天舟车劳顿,奔波许久,胃口实在不佳,恐怕是无福消受殿下的好意了。” 洛星九冷哼一声,手中的团扇啪一声砸在桌案上,“有没有这个福气可不是你说的算!今天要么把这些都吃下去,要么就给我滚出紫阳殿!” 苏北凉坐在对面,面上不见丝毫畏惧,反而还问了她一句:“草民知道公主只是不想我住在紫阳殿,其实本人也并无此意,至于陛下作何打算,草民就不得而知了。” 见他一脸道貌岸然,洛星九都有些被此人的厚脸皮折服了,不禁嗤笑一声,从座椅上缓缓起身道:“听你此言,倒像是你不愿意,苏缱强逼着你就范似的!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罢了,多余的话本宫今日也不想多费口舌。”她端起桌子的石头,送到苏北凉面前,“本宫也不难为你,把这些都吃了,以后就算苏缱要立你为后本宫都不会阻拦。” 眼看道理讲不通,苏北凉从盘子拿起一块石头,使劲捏了捏,邦邦硬,看来是真石头。 他无奈笑道:“公主真要草民把这石头吃下去?” 洛星九立刻撇清道:“本宫刚才已经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你了,是你自己非要留在这吃石头,本宫又有何办法?” 苏北凉轻笑着摇了摇头。 “要他住在紫阳宫的是我,你为难他做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等苏北凉闻声回头,一只手就从身后穿过,把他指间的石头拿了下来。 洛星九对上苏缱那道森然的视线,脸色也白了一下,眼见气氛不对,苏北凉很自觉的站起身,把场地留给他们俩,“那陛下和公主先聊,草民就告退了。” 说完赶忙转身踱出了紫阳殿。 洛星九站在原地跟苏缱面面相对,这次自己可是趁他不在,偷偷跑进来的,于情于理都是自己理亏,不过在团子这件事上,自己绝不能退步! “看什么看!我做错了吗?有本事你直接把我拖出去斩首啊!反正你为了那个丑八怪连瑾儿都打,你还在乎我一个外人么,老娘不怕!正好砍了我就去阴曹地府找皇叔玩!永远都不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苏缱语气淡淡:“他就是阿凉。” 洛星九正骂在兴头上,完全没理会苏缱说什么,直到把嘴里难听的话翻来覆去骂了几遍,才恍惚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看向苏缱。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皇叔明明就……” 苏缱也没跟她做多余的解释,直接弯腰,从地上那一摞草纸中随手拿起一张,递到她面前:“就算脸变了,他的字你总记得吧。” 看着草图边上罗列的一串草药名,笔锋凌厉,大气磅礴,熟悉的笔体一下就让洛星九当场愣住,刚才她坐那半天,一直都想方设法把对方赶出去,却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东西。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以苏缱的脾性,怎么会突然接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入住进自己的寝宫。 “糟了!完蛋了!” 洛星九想到刚才自己做过的种种,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我昨天骂皇叔丑八怪!还跟瑾儿说了他那么多坏话,刚才还逼着皇叔吃石头!你说皇叔他得多伤心啊!” 苏缱看着一脸追悔莫及的洛星九,丝毫不给面子道:“伤心倒是不会,觉得你蠢倒是真的。” 洛星九撇着嘴,委屈的哼唧两声,“还不都怪你,你昨天怎么不跟我说一下啊!这下好了,估计瑾儿得恨死皇叔了,不行!我得告诉瑾儿皇叔就是他的生母!” 看着这个行动比脑子要快几百倍的疯丫头,苏缱眉间一蹙,赶紧拉住对方,“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然他故意乔装改扮易容进宫,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而且阿凉的身份本就特殊,当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对外宣称他自刎而亡,现在他突然活着出现在众目睽睽下,倒时又要如何解释。” 听着苏缱的话,洛星九渐渐冷静下来,他的担心也确实不无道理,“可是,那用不着连咱们都瞒着啊,尤其是瑾儿,他是皇叔的孩子,难道就不能拥有知道自己生母的权力吗?” 对于洛星九的疑虑,苏缱却无可奉告:“不想告诉瑾儿的不是我,是阿凉。就是因为他也是瑾儿的另一位父亲,所以他既有权力让瑾儿知道,也有权利让瑾儿不知道。这件事谁都不能强迫他。” 洛星九对于苏缱这番话似懂非懂,不禁有些落寞的点点头,“皇叔他确实活的太苦了,可瑾儿多无辜啊,他还那么小……” “好了,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除非他主动坦明,不然绝不要揭露他。” 洛星九也只能配合着点点头,“那我得赶紧在瑾儿面前多说皇叔几句好话,不然下次见面,这孩子不得直接扑上去咬皇叔啊。” 对上苏缱那冷飕飕的眼神,洛星九一个寒颤,赶紧撒腿溜出了紫阳殿。 * 小团子坐在饭桌上,看着对面的苏北凉,活像是农夫在看偷鸡贼的目光。 本来父皇都被他抢走了,现在连星九姑姑都跟他有说有笑的,还给他夹了好多溏心肉丸。明明之前姑姑都只夹给自己的,丑八怪果然好讨厌! 被苏缱跟洛星九夹在中间的苏北凉,也是被小团子那怨念的目光盯的脊背冒汗。怎么回事,忽然有种鸠占鹊巢之感? 尤其看着身旁大献殷勤的洛星九,苏北凉尴尬的把胳膊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看着她和苏缱和好如初,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耍贫嘴,仿佛时光倒流,自己又变成了当年的凉王。 看小团子目不转睛,一直气鼓鼓的盯着自己的饭碗看,苏北凉顶着压力,挑了颗最大的丸子给他夹过去,“小皇子喜欢这个吧。” 苏瑾本来就正在气头上。太傅说过,做人要有骨气,饿死不吃嗟来之食!他才不要吃丑八怪给的东西呢!抬手就把苏北凉夹来的肉丸打到地上。 看着滚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肉丸,三个大人都动作一滞,脸色的表情开始缓缓僵硬起来。 这溏心肉丸的做法极为繁琐,将鲜牛肉剁碎成馅,在中间捏出一个空心窝,迅速将生鸡蛋打进去,再将将缺口捏实,然后在外面裹上一层面粉。放入蒸锅中蒸煮半刻。 出锅后再在肉丸上撒上热腾腾的汤汁、香菜和葱段,摆盘盛出。这其中最难的就是既要外面包裹的牛肉鲜嫩可口,不能带上一丝血丝,又要里面的鸡蛋只能五分熟,一口咬下,溏心就能流淌出来开跟牛肉混在一起,那嚼起来才有味道。 这道菜的做法本就极难,加上在古时牛都是耕作用的工具,哪有人舍得把安生立命的东西拿来吃肉呢,所以牛肉在东玄的平常人家,也是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美食。 现在苏瑾把这么来之不易的肉丸打落在地,苏北凉只是觉得心疼,他弯腰想去捡,却被苏缱一把拉住,看着一脸寒气的皇帝陛下,苏北凉害怕再次重蹈昨天的覆辙,赶紧开口想拦住他。没想到这次苏缱却一语未发,反而是先前一直袒护小团子的洛星九,虎着脸就开始教训起来。 “苏瑾你知不知一只碗里只有四颗肉丸!在上桌前都给你吃了一颗,剩下的三个正好我们三个一人一颗!我和你父皇把自己的给了苏先生,苏先生又把自己的给了你,你就相当于多得了一颗,你凭什么发脾气!” 虽然洛星九平时对小团子十分宠爱,可也不会过分溺爱他,该懂的道理都要说给他听,不对的事情也要一一纠正过来。 苏瑾嗫嚅着小嘴巴,看着站在父皇身边的苏北凉,眼泪吧嗒吧嗒的一直掉,最后哭的都上气不接下气了,还是强忍着一句辩驳的话都不说。 弄得苏北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就是一颗肉丸而已,或许小皇子本就不想吃,是草民多此一举。没事,掉地上而已,洗洗就好。” 说完直接把地上摔碎的肉丸用筷子一块块夹到空碗里,用茶水洗了洗,洛星九却拉住他,把碗递到苏瑾面前:“瑾儿你过来,把这肉丸吃了。” 看着碗里被露出的蛋液弄得十分恶心的肉丸,小团子终于忍不住委屈哭喊起来,“凭什么给他吃!碗里每次放四个肉丸,瑾儿吃一颗,一个给姑姑,一个给父皇,剩下是留给母后的!凭什么给这个丑八怪!星九姑姑格父皇都是坏人,你们都不要母后,瑾儿自己去找他……” 看着抽抽嗒嗒跑出去的小皇子,洛星九忽然有些恍惚。她本以为这孩子突然无理取闹的发脾气,只是不甘心自己昔日的宠爱被剥夺,没想到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母后。 洛星九实在忍不住了,目光缓缓转向身旁的苏北凉,“皇叔,真的不能告诉瑾儿么,那孩子整整想了您五年啊,您就以真实身份见瑾儿一面,就一面!星九求您了好不好……” 第75章 苏北凉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苏缱,语气霎时失了温度。 “何时认出我的?” 毕竟这张脸跟自己原本的容貌相差甚远,而且衣着和言谈举止也做出了很大改变,就算之前熟悉他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何况洛星九第一次见面时并未认出他,怎可能时隔一天就发现了猫腻。 除了苏缱他想不出其他可能。 苏缱望着他,袖中的手微微收紧,神情难得一见的紧张:“第一次在马家庄。我本不想打扰你……” 不等他说完苏北凉就不耐的打断他:“那你之后贴的皇榜又是什么意思?估计是一路跟踪,发现我在炼药,才在马家庄张贴皇榜把我引进宫内吧,这就是你说的不想打扰?” 苏北凉冷哼一声等着他继续狡辩,没想到苏缱却没了声音,只是缓缓点头道:“确实如此。” 苏北凉简直被气得无话可说:“……你可真厉害,当了皇帝底气都足了,连糊弄都不屑了是吧?” “我只是不想骗你。” 看着一脸怒容的苏北凉,苏缱根本无从辩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自己对他做出的伤害,怎么可能仅凭三言两语就能轻松化解。当初就是担心戳破苏北凉身份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会立刻回到之前的冰点,他才一直选择默不作声,陪着苏北凉继续演戏。 可他又无法埋怨任何人,当初种种劣迹都是他一人的过错,倘若他们从一开始没有那么多的强迫和欺骗,阿凉也不会恨他至此。 事到如今,苏北凉也不想再跟他废话,他叹口气,立刻表明了立场:“过去的凉王已经惨死狱中,如今站在这的我只是一个炼药的术士,跟你也不过是君与臣间的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等医治天星疫的药丸炼制成功,我就会离开皇城,你我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休要让我再看到你的踪迹,否则我也不介意再死一次。” 听到“死”字,整个紫阳殿的气氛都瞬间沉寂下来,站在身后的苏缱忍不声喑哑念道:“阿凉,非要一回来就这样么。” 苏北凉一声未应,转身就走:“那算了,这些时日多有打扰。” 看着苏北凉转身离去的背影,洛星九赶忙上去拉住他,“皇叔!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苏缱他就是活该!现在他也知道错了,就算看在瑾儿面上,您就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想原谅苏缱,可瑾儿是无辜的啊!” 她抱着苏北凉的胳膊声嘶力竭的喊完,在苏北凉沉思的空当,赶紧朝身后的苏缱挤了挤眼睛。 这个木头疙瘩,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先留住皇叔啊!就算再冷漠的人也扛不住小团子的撒娇卖萌,只要先把苏北凉留在宫里,再温水煮蛙徐徐图之,等瑾儿跟皇叔混熟后,小团子大腿一抱还能跑得了他! 苏缱当然知道用孩子留下苏北凉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做。瑾儿本就不是阿凉自愿生下的,当日在牢狱中他遭遇难产,本来搅碎腹中的胎儿他就能活命,可是阿凉却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牺牲自己救下这孩子,作为瑾儿的另一个父亲,这份恩情就算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偿还。 如今他只是想尽力弥补曾经对苏北凉造成的伤害,至于他愿不愿意留下来,愿不愿意对瑾儿袒露自己的身份,全凭阿凉自己的意愿。 他都不会强求,也没权力强求。 看着站在那一直默不出声的苏缱,洛星九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这事光她一个人努力有什么用,还不得他这个当事人出来表明态度么! 苏北凉被洛星九死死拖着,就算想离开这里也是力不从心,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星九你放开我吧。” 洛星九嘤嘤两声,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仿佛只要苏北凉一甩开她,自己立马就要嚎啕大哭。 苏北凉拍拍她的手腕:“我不走。” 洛星九这才云销雨霁:“嘻!真的吗?!” 苏北凉:“要走也得等药丸炼成,天星疫的灾情解除后再走。” 洛星九刚刚扬起的笑脸立马又垮了回去,“呜呜呜,那不还是要走吗!” 在记忆中苏北凉对小孩子哭最没辙了,无论是她还是苏缱,只要一做出想哭的表情,如果不是太过分的要求,苏北凉肯定会有求必应,可是现在,却一脸绝决,既不反对也不妥协。 洛星九只能把自己的小把戏收起来,装模作样的摸了摸眼角,抱着苏北凉的胳膊又紧了紧,退而求其次道:“那我们就去看看瑾儿吧,就一次好不好?反正皇叔现在易了容,以真面目过去的话瑾儿肯定不会察觉的,好不好?” 本以为这个小要求苏北凉是不会拒绝的,毕竟有谁会不喜爱自己的亲生骨肉啊。可万万没想到,苏北凉抗拒的态度居然比刚才还要明显,直接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星九,方才我已经说过了,凉王在五年前就已在牢狱中自尽而亡,现在站在这的只是个炼药的术士而已,不是凉王,不是你们的皇叔,更不是小皇子的生母。今后无论是你们还是我,都有各自的道路要走,过多的牵绊对于瑾儿来说并非好事。这些话我今日只说一次,以后莫要再提。” 看着苏北凉转身走出殿外的背影,洛星九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挫败感,哭丧着脸,回头狠狠瞪了眼那个魂不守舍的木头疙瘩! “看什么看!都是你!刚才你干嘛不上来劝着点皇叔啊,现在皇叔非得要走,连瑾儿都不肯见,你说你当初到底对皇叔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让皇叔这么恨你啊!而且皇叔也是的,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回来就变得这么冷漠绝情,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视而不见?” 洛星九实在气不过,对着苏缱的肩膀就砸了几下,直到苏缱缓缓吐露实情:“这不能怪他。瑾儿是我强迫他有的,他不喜欢那孩子也实属正常。” “……什么?”洛星九敲打着他肩膀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停滞下来。看着苏缱那脸深沉的面色,一颗心骤然拧紧。 她当初只知道苏缱将皇叔打入大牢,才害得他在狱中难产,不想之前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想到这,她不禁回忆起之前差点被苏瑞言那个畜生玷污的事情,当时她手中若是攥着一把刀,都会毫不犹豫的刺向对方,更别说被对方玷污有了身孕了,那她估计会直接带着腹中的孽子一条白绫吊死在树上一了百了。哪还会牺牲自己的性命留下对方的孽种? 可是皇叔却没有,他用刀子生生刨开自己的腹部,救下了苏缱的孩子。 虽然他根本不爱苏缱,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洛星九摸了摸腮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抽泣一声,“以前我总希望你和皇叔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可现在我不想了。我只想皇叔能好好的。” 苏缱望着苏北凉离去的方向,长长的石阶,高高的宫墙,目光所及之处皆不见他的踪迹。 落寞的视线像是游离在世间的孤魂野鬼。 徘徊,辗转,永无止境。 是啊,只要他能好好的就好。五年前,东玄遭遇了百年罕见的暴雪,整个天牢外都被三尺左右的积雪堆的水泄不通。苏北凉的尸身被井绳拉着,从牢底缓缓吊上来时,整个尸身已经冻得宛如磐石般坚硬。 腹部溢出的鲜血粘着破碎的衣衫冻成了腥红的冰柱。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再不配有任何奢求了。 * 小团子还在长廊下气呼呼的跑着。 就因为自己不吃那个丑八怪夹的肉丸,连星九姑姑都要骂他,明明之前还跟他说那个丑八怪就是来抢母后位置的,等他上了位,就会睡母后的床,吃母后的膳食,穿母后的衣服,还会怂恿父皇一起揍他! 可是这才一天不到的功夫,跟自己同仇敌忾的星九姑姑就叛变到丑八怪的阵营去了! 肯定是那个丑八怪会什么妖术,蛊惑父皇不算,现在还迷惑了星九姑姑,说不定过几天连他也会被迷了心智,忘记母后的存在。 不行!他一定不能忘记母后! 他要找到打败丑八怪的办法! 苏瑾嘟着小嘴,气呼呼的跑出紫阳宫的大门,因为心情不佳,小脑袋里又一直琢磨着事情,等他猛然回过神时,周围的环境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虽然他从小就长在宫里,可是太远的地方父皇和星九姑姑也不会让他到处乱跑,他停下脚步看着周围陌生的景物,有些胆怯的后退两步。 “司星宫。” 借着远处宫灯的光亮,苏瑾口齿清晰的念出这三个字,怎么是他从来没听过的名字,司星宫,难道是说宫里面有星星吗? 看着不远处黑咕隆咚的宫殿,小团子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思忖片刻,还是觉得原路返回比较妥当。 没想到就在他转身要走的一刹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吓得他肩膀一颤,差点就要叫出声。 直到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缓缓靠近,一盏宫灯提起来,照亮了两人之间。 看着眼前这张陌生面孔,小团子是有些紧张的,不禁朝后退了两步,警惕道:“你是何人!” 早已改头换面,褪去昔日的粗布麻衫,换上一身锦衣绸缎的马大夫,看着苏瑾腰间的麒麟玉佩,微微一笑,颔首恭敬道:“回禀殿下,马某人是新入司星宫的医者也算是一位术士,医术和炼丹都略通一二。” “术士?”小团子听到这两个字眉心一蹙,想到父皇好像说过,那个丑八怪也是什么术士,顿时就不高兴起来。“你也术士,肯定跟那个丑八怪是一伙的!你们都是坏蛋!” 看到突然大发雷霆的小皇子,马大夫一时间也有些恍然,早就听闻当今陛下登基五年都后宫无主,膝下仅有一子。日后有很大可能会继承皇位。他本想抓紧时机好好讨好一下,说不定日后能对自己有所提拔,没想到拍马屁不成,反而一上来就踩到了马尾巴。 看着小皇子对自己怒目而视,马大夫掩住不耐的神色,问了一句:“看来小殿下对术士十分不满啊,不过据臣所知,这宫内现有的术士,除了马某人,就只有一位姓苏的。不知到底是谁竟惹殿下如此不快?” 小团子丝毫没察觉到对方是在试探他,抱着肩膀哼了声:“就是那个丑八怪!父皇还让他住在母后的寝宫里,每天吃饭都跟他一起,还为了他打我!我恨死他了!” 看着小皇子说这番话时一脸愠怒,丝毫没有说谎的样子,毕竟他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这么大的孩子有什么心事是藏不住的。 也不知道那个姓苏的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能跟陛下同桌用膳,而且一今宫就被诏入内殿,这份殊荣可是一般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不是争宠,而是对方手里掌握着那份炼制药丸的药方,虽然之前通过答疑和从两个孩子口中套话,他已经知道了很大一部分,可若要练出的药丸药性完美无缺,他必须要掌握全部的药料。 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小皇子,马大夫忽然计上心来,嘴角缓缓浮现出一丝诡笑。姓苏的,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第76章 从月初刚入宫开始,苏北凉就一直忙着规划搭建制药厂的事,当年他大学毕业那会儿,碰巧去一家制药厂做实习会计,在流水线上跟着一线工人参观过几天,对于制药的基本流程还是略知一二。 虽然以眼下的条件不可能立刻建成现代化的制药厂,可基本的操作流程还是可以照葫芦画瓢的,他仿照制药厂的设备,也命工匠造出了功能相似的制药工具,虽然精准度和速度都差了不少,不过比起传统的制药工艺也算是一项重大突破了。 当他把设备的草图呈递给苏缱时,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不亚于看到蟠龙飞天的惊愕程度,即使表情依旧沉寂如水,可是眼眸中流露出的惊愕,苏北凉还是看得出来的。 虽然用别人的成果往自己脸上贴金有点不要脸,但是苏北凉还是忍不住装逼一下。 他瞥了眼苏缱手中的草图,淡淡道:“先把这些做出来,再将之前调运的药料都放在储藏库里,如果一切都能按部就班的来,不出意外,最快月末最慢下月初一就能如期开工。” 那风轻云淡的语气,好比诸葛孔明再世,仿佛掐指一算,便能预知东风。 苏缱看着手中这些风格迥异的图纸,有不少张的旁边都被苏北凉写满了计算的公式和阿拉伯数字。就算他两世为人,再聪明绝顶,对于一个现代人的计算方式,乍一看还是有些茫然的。 他坐在书案前,翻着苏北凉那厚厚一沓的草图看了许久,坐在对面的苏北凉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心里不禁有些毛躁,站起身不耐道:“外面天色已晚,我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御书房。 不想还未踏出门槛,苏缱便出声叫住了他。 “阿凉,你这里好像多画了圈。” “啊?” 听苏缱居然还给他指出了错误?苏北凉微微一愣,赶忙转身走过去看,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直到苏缱提笔,把他刚才写的公式誊到了另一张草纸上,将罗列在旁边的数字一一代入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比之前的结果少了个零。 苏北凉倒推一遍,也跟苏缱得出的结果如出一辙。 脸上的表情不禁更加骇然,这小子还能看懂他写的方程式?不应该啊! 恍惚中,他又回忆起当初给苏缱讲《白雪公主》时,这臭崽子一听开头,就能把后续分毫不差的推理出来。 想到这他不禁一阵惶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 苏北凉有些将信将疑,指着那些他学了好几年才半懂不懂的公式问苏缱,“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苏缱摇头:“不懂。” 苏北凉懵了:“那你怎么算得出来!” 苏缱望着草纸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公式:“虽然不懂,可是多看几张就会发现这些符号之间有迹可循,我只是仿照你的规律模仿而已。我写的对吗?” 虽然不想承认,苏北凉还是哼了声,把毛笔从他手中一把夺过来,将原本的笔迹划掉,讲苏缱方才推算出的结果用古文翻译过来写在一旁。 苏缱看着他笔走龙蛇,若有所思道:“原来一个竖线和三个圈代表的是一千。” 听这恍然大悟的语气,苏北凉忍不住指着“2”问他,“那你觉得这个是什么?” 苏北凉指着纸上的字,苏缱却一直在侧头看着他,视线恋恋不舍的游离在苏北凉低垂的眉眼间,“一只鹅。” “那这个呢?”苏北凉又指向了“4”。 苏缱依旧片刻不离的看着他:“斧子吧。” 苏北凉突然有种教小朋友识字的乐趣,不禁哈哈笑起来,“那照你这么说,两只鹅加起来等于一把斧子?什么鬼啊……” 笑着笑着,他转头看向苏缱,猛然发现对方望着自己的目光就跟粘了101一样,他稍微移动,那目光就如有实质,仿佛能在两人之间拉出丝来。 苏北凉心中警钟大作,赶忙收敛笑容,又恢复了以往漠然的神情。 把手中的草纸重新理好递给对方:“那你先看,有什么错误一起标注出来,明日再共同商议。” 看着苏北凉匆忙离去的背影,苏缱觉得周身的温度立刻冷却下来,桌案上的灯火被掠过纱橱的风吹得忽明忽暗。阿凉在时仿佛鲜花遍地绿树成荫,到处都是鸟语花香,如今他一走,所有的生机都被瞬间抽离,只余下黄沙遍地白雪皑皑。 他轻轻摩挲着宣纸上的符号,嘴角勾起一抹怅然的笑。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该多好,他是不是太贪心了…… *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苏北凉已经从紫阳殿搬了出来,虽然还在紫阳宫内,但已经离主殿有一段距离了。 而且用膳的时间也基本都和他们分开,苏北凉本以为这么做应该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小团子,没想到那小家伙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整天趁他不在的时候往他寝殿里跑,不是把他写好的草纸偷走,就是把他做实验的器具弄得七零八碎。 光被苏北凉逮住的时候就有七八次了。 这副熊样儿,真比他爹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时候苏北凉真恨不得把他大头朝下捞起来,照着屁股狠狠来几下,可是每每看到小团子眼泪汪汪瞪着自己的小样儿,苏北凉这巴掌又呼不下去了。 他敢打苏缱,那是因为那小畜生欠他的。 可这孩子又欠他什么呢,就因为系统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他才以一种耸人听闻的身世降临人世,被一个带把儿的爷们生下来。而且这个爷们还是他爹的叔叔。 现在苏瑾还小,对于世间的伦理纲常懵懵懂懂,等他长大成人后若是知道自己有一位男母后,估计会自卑到怀疑人生吧。 反正将心比心,他若知道自己母亲是个爷们,恐怕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心理阴影了。 有些道理用嘴说出来谁都懂,可若真要轮到你身上,就不是每个人都能豁达接受的了。 最关键的是等完成最后一个任务,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原本的生活中,脱离这个身份,脱离跟原主有关的一切。 既然早晚都要离开,那相见不如不见。给他一个希望又让希望破灭,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希望。 苏北凉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寝殿,一推门,又是意料之中的一团糟乱,站在门边的两个小宫女都垂着头一脸战战兢兢,“先生,方才小殿下又来了,奴婢也有阻止过,只是……” 两个十六七岁的人还阻止不了一个五岁的孩子?苏北凉就不信大门上了锁,苏瑾他还能跳窗户不成。说白了就是不敢因为他一个无名小卒得罪皇子殿下罢了。 相同的借口苏北凉都要听的耳朵起茧了,摆摆手,“算了,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我要休息了。” “是!”见苏北凉没有去陛下那里告状的意思,两个宫女如获大赦,赶紧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苏北凉找把椅子靠在上面,看着被揉成一团团的草纸叹了口气,看来找时间应该跟小团子谈一下了。 夜色深深,苏瑾拿着从苏北凉卧房里偷出来的一沓草纸,颠颠的跑向司星宫的方向,马大夫就在宫门外等他,见苏瑾过来,赶紧把他手中的东西一把抽走,借着手中的宫灯,迅速翻开起来。 表情由一开始的期许,渐渐恼怒起来:“还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符号,不是这些,我要的不是这些!” 听着马大夫的声音越来越大,苏瑾捂着耳朵,蹙着小眉毛打断道:“他寝宫中就只有这些,我怎知道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你之前还说若是我能帮你把他寝宫里的东西偷来,就帮我对付丑八怪,让他远离父皇和星九姑姑滚出宫去!东西我都帮你偷好多次了,你怎么还不能赶走他!我看你就是个大骗子!” 说着跺着小脚就要气呼呼的离开,马大夫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不善,赶紧拉住苏瑾语气谄媚的哄劝道:“马某人身为臣子,当然会为殿下排忧解难。只是现在陛下跟公主都对其宠爱有加,微臣也不能明目张胆跟陛下对着干,只能曲线救国,靠殿下先把那件东西拿过来。再说那件东西本就是微臣之物,我们拿回也不能说偷,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苏瑾半懂不懂的看着他,眼神有些半信半疑。 虽然那个丑八怪是坏蛋,可这个姓马的貌似也不像好人。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目前除了他,已经没有人愿意自己了。 苏瑾鼓了鼓腮帮,“那我就帮你最后一次,如果你还不能把那个丑八怪赶出宫去,我就跟父皇说你是欺负我的坏蛋,让他把你赶出去!” 马大夫面上微微一笑,袖中的手却在一点点收紧,“殿下放心,臣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不够这次我们不拿写字的纸了,我们要找一种淡金色的药丸。无论有多少,请殿下务必都拿过来交给微臣。” …… 苏北凉为了守株待兔,一天都没出屋,就躺在床上等着苏瑾。听到殿门吱嘎一声被缓缓推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透过帷帐传进来。苏北凉闭合的双眸瞬间睁开,侧头将帷帐掀开一道缝隙,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小团子撅着屁股到处寻找的背影。 这熊孩子找什么呢? 苏北凉疑惑的坐起身,从床上蹑手蹑脚的走下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苏瑾身后。在他专心致志翻找的时候,忽然大喝一声,吓得苏瑾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小团子抬头看着正俯身对他微笑的苏北凉,一股寒意瞬间爬遍全身,他赶紧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警惕的瞪着他:“你,你要做什么!” 苏北凉几步走到门前,用力将门板合上,还挂上了门闩,转身抱着肩膀微微笑道:“殿下不请自来,在我寝殿里随便乱翻,怎么还反问我做什么,这句话该是我问殿下才是。” 因为苏北凉的声音细腻柔和,如不是在盛怒的情况下,是不会让人感到十分紧张压迫的。 可饶是如此,第一次偷东西被抓包的苏瑾也不免有些害怕,太傅说过,不问自取便是偷。若不是为了把这个丑八怪赶出宫去,他才不会偷东西呢! 苏瑾心虚的不敢对上苏北凉的视线,他垂着头,有些色厉内荏:“我,我……整个皇宫都是本殿的,本殿爱去哪去哪,你管不着!” “是,我确实管不着。可殿下之前毁坏的那些器具和草图,都是我用来医治天星疫的药方和炼制药丸的容器,殿下毁坏一次,那些病人就会晚一天被治愈。殿下可知一天因为疫病死去的人有多少。” 看着苏瑾愈加惶恐的眼神,苏北凉直接伸出一只手,“五百人,一天因为疫病而亡的就有这么多,殿下弄坏一次我的东西,就有五百人会因此而失去生命,殿下如此天资聪颖,应该能算得出来,你一共害死了多少人吧?“ 其实寝殿里那些都是苏北凉做实验的废弃工具,就算毁坏了,也不会影响制药的进度,但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苏瑾明白,自己的行为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虽然有些吓唬小孩的成分,可若不这么做,以后若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寝殿里被他毁坏,那可真是追悔莫及了。 果不其然,小团子看着苏北凉那脸严肃的表情,肉嘟嘟的小脸露出了骇然的神色,有些慌张的看着地面,面色惨白,害怕的全身发抖。 他只是想赶走丑八怪而已,并没想害死那么多的人……怎么办啊,他是坏人,父皇再也不会喜欢他了,还有星九姑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害死了那么多人,等他被大理寺的叔叔抓走,就再也等不到母后回来了。 想到这不禁悲从中来,嘴巴一抿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到最后哭得都打嗝了。 “父皇、母后、星九姑姑……嗝!瑾儿要死了,头要被砍掉了,嗝!再也看不到你们了……” 苏北凉看着嚎啕大哭的团子,也是懵了一瞬。 怎么跟他爹不一样啊,也太不抗吓了吧? 第77章 苏北凉也没想到,自己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苏瑾却大哭一场,当夜就发起高烧来。 看着竹床上小团子沉沉睡着,一张小脸烧得通红,额头上压的冰包不到片刻就化成一袋水。 苏缱跟洛星九围在床前,不断更换着融化的冰包,一会就用手背探探苏瑾额头的温度,脸上的表情除了皱眉就是皱眉。完后转头还得对苏北凉来一句:“阿凉,你先回去睡吧。” “皇叔您就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苏北凉站在原地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要说困他也确实是困,这半个多月以来几乎天天都是连轴转,白天去现场监工,晚上还要审查制药的进度,调整药方中各种药料的计量配比,增加设备的精准度。 现在药方上的药料基本都备齐了,唯独就缺那一味龙骨,他至今也没猜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问系统对方也是装傻充愣,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 这龙骨总不可能就是真的龙骨头吧? 虽说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已经有很多突破了现实的局限性,可是《一掌山河》的设定也是建立在一般世界观的基础上,要是真弄出条龙出来,这框架怕是要崩成渣了,苏北凉觉得这龙骨若非草药,也肯定是一种形似龙骨的东西,不然不可能以此命名。 可到底是什么呢? 兽骨、矿石、草木?好像都有可能,又都没可能,因为这些貌似都太平常了,系统既然把它作为最后的压轴难题,估计是一种想破头都很难想出来的。 最古怪的是药方中有上百种成分,只是缺了需要量最少的龙骨,药效就差了十万八千里。甚至炼制出的药丸都是米白,而非系统给出药丸的淡金色。给患者服用过后连六个时辰都维持不了,还会适得其反,发作后还比之前更加严重。 看来在找到龙骨之前,只能先做药料的初级加工,至于最后的炼制只能无限延后了。 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找,可那些感染天星疫的病入却一刻也等不了了。 以前他在马家庄时,每到午夜,就有义庄自发组建的拉尸队挨家挨户去收尸,把所有尸体拉到山上的乱葬岗集中焚烧处理。 苏北凉也碰巧见过几次,一辆拉普通牛车,大概七尺见方,上面像是码砖一样密密麻麻堆满了尸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头尾相接罗成一摞,为了防止搬运中有尸体掉落,会用麻绳把所有人像货物一样紧紧捆扎在一起,在上山的路比较颠簸时,还会把残余在死者体内的排泄物颠洒出来,沿着后面的木板淅淅沥沥淌了一路。 光马家庄一个人口不到三万的小村落,一天就会死一车的人,那全部疫区加起来的呢,恐怕他之前吓唬苏瑾说的五百都是低估了。 苏北凉正想得出神,沉睡中的小团子突然蹙着眉哼唧一声,喊了句母后,洛星九要摸额头的手一顿,不禁转头看向苏北凉的方向。 正巧苏北凉也看着小团子,两人视线相接,他从洛星九手中接过浸湿的锦帕,“我来吧。” 苏北凉坐在床边,拿着帕子一点点擦拭着苏瑾的脖颈和小手,冰凉的锦帕碰到滚烫的皮肤,凉的小团子难受的呜咽一声,赶忙把自己的小手往回拉,苏北凉抓着他的指尖,撸起袖子继续往上擦拭。 睡梦中的苏瑾仿佛意识到拉着自己的人是谁,一直紧缩的眉心终于缓缓展开,腮帮上渐渐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母后,是母后吗……”梦呓着,把苏北凉的手也抓紧了,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洛星九看到苏北凉脸上霎那间的失神,又看了苏缱一眼,立刻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 寝殿里只余下这一家三口,围着昏黄的灯火,彻夜未眠。 看苏北凉一只手被孩子抓着,另一只手还要不断给苏瑾擦拭身体,实在有些不便,苏缱伸手想去接替他,却被苏北凉甩开手一口回绝。 “不用了,你跟星九都照顾他五年了,我这才照顾一晚,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照顾他了。” 听到最后一句,苏缱眼中的微光立刻随着将熄的灯火暗淡下去,喉结滚动,本就喑哑的声音变得更加滞涩:“你若是想,随意都可以来看他。” 听出苏缱语气的变化,苏北凉擦拭的动作一滞,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知道会把他吓成这样。他还是个五岁的孩子,那些话对他来说确实有些过了,是我的过失。” 回忆起苏瑾当时哭得小脸胀红,差点背过气的情景,苏北凉至今还心有余悸,明明上次苏缱揍他的时候,这孩子都没哭得这么厉害,这次却被他吓成这样。也是他太大意了,总觉得全世界的孩子都跟苏缱一样皮得不行,不想苏瑾却跟他爹截然相反,这孩子心思细腻柔软,纯真无邪,对于任何人的话都能深信不疑。 也许这父子俩天差地别的性格也是成长环境使然,苏缱一出生就身陷囹圄,被迫作为歧夏的质子在黑暗中苟延残喘。而瑾儿呢,一出生就恰逢盛世,苏缱又没给他找那么多戏精后妈,整天勾心斗角的要迫害他,还有洛星九这个宠崽儿狂魔天天陪他玩耍。 估计他接触到的世界,到处都阳光普照,充满了鸟语花香。 苏缱看着苏北凉愧疚的神情,忍不住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这不是你的错,瑾儿是先天早产,加之在牢狱中又受了凉才会先天体弱。不过后来加之御医的调理,已经恢复的跟一般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是偶尔受到惊吓时才会夜间发热,所以我跟星九一般都不会让他跑去太远的地方。这些都是我的错,若我当时提早发觉,你跟孩子就不会……” 感受到手背上的体温,苏北凉侧头对上那道灼灼的目光,即使那张脸美的能迷倒众生,可苏北凉还是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语气,咋就有种丈夫对妻子说,“孩子娘,都是我不好才害你们母子落到这般境地。”的既视感。 虽说现实情况也确实跟这个差不多,可俩大老爷们之间能不能别这么腻歪啊! 苏北凉赶忙把自己的手从苏缱掌心下抽离,漠然道:“好了,都已经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小心瑾儿听到。” 子时过后,紫阳宫内万籁俱寂,苏缱跟苏北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慢慢的苏北凉也有点上下眼皮打架,看着熟睡的小团子,脑袋一歪啪一声砸在了苏缱肩上。 “阿凉?” 苏缱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昏了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呼吸均匀,应该是困得睡着了,小心翼翼拖着苏北凉的头,生怕自己稍微一动就吵醒了对方。 这些天阿凉实在太累了。 苏缱扶着他的肩膀,从侧面动作轻柔的搂住他的腰身,将人打横抱起来,慢慢放到了苏瑾躺的床上。 正在熟睡中的苏北凉嘤咛一声侧过身,下意识伸手去抓身边的被子,却在周围胡乱摸到了苏瑾,直接把小团子连带着被子一起抓住抱了过来。 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一大一小,父子俩人亲昵的依偎在一起,苏缱唇边勾起一丝弧度。也在床沿边缘找了一块空地躺下来,伸长手臂将苏北凉连带着怀里的小团子一同抱住。 怀抱中的温度隔着衣料传递到胸膛,苏缱忽然莫名红了眼眶,好像活了两辈子,他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满足感。 他从未想过要当什么皇帝,成为什么诡境之主,可是周围的一切却都在不断的逼迫着他,逼迫他失去所有,逼迫他变成最不想变成的样子。 最后他失去了所有珍惜之物,得到了世人最想得到而于他而言却一文不值的东西。 多讽刺,人人都说他幸运,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个不幸之人。 不只是自己,连带着身边所有对他好过的人也会一一被牵连其中,遭遇不幸。先是母后,再是洛星九,最后是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凉王。 苏缱闭着眼,环住苏北凉和瑾儿的手臂缓缓收紧,一滴泪从眼角落至耳畔。 苏北凉不会知道,从不信鬼神的苏缱也曾一次次入庙祈为他祈求上苍。 苍蓝山,一千八百石阶,一步一叩首。他爬了整整九十次。数九寒冬,行至山顶,只见那一道玄色身影依然屹立风雪中负重前行。 他在神像前跪拜: 若还来世,不做皇帝,不做诡境之主,甚至不做人,只要让他再见一次阿凉。哪怕只是石桥路过,一个俯首,一个昂头,相逢不识的一瞬擦肩。 若此愿应验,来世愿在六畜道受永世轮回之苦,下阿鼻地狱,承受寒冰烈火剪舌挖心之痛。 苏缱亦无悔。 …… 桌上的灯火燃尽后焦黑的灯芯一边萎缩一边发出悉索的声响,被抱在最里面的小团子忽然难受的蹙着眉,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苏北凉正贴近自己那张放大的脸,吓得他差点叫出声,再一看,发现身子上环着四只手,原来自己正被父皇跟丑八怪两个人抱在怀里。 想到这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苏瑾的小脑袋里缓缓生了出来,既委屈又怅然,尤其看着苏缱紧拥着苏北凉的样子,他嘴巴一瞥,忽然有些想哭。 父皇就那么喜欢这个丑八怪么,那母后呢,明明那么喜欢,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小小年纪的他仿佛无法理解大人的善变。 苏瑾哽咽着吸了下鼻子,不想正抱在腰上的手忽然紧了紧,将他又重新拉回怀抱中。 苏北凉满意的嗅了嗅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嘴角猝不及防亲到了小团子的额头上。 苏北凉:不错,今天这馒头蒸的还挺香。又滑又嫩。 苏瑾:!!! 苏瑾红着脸,又气又羞的抹了把脸上的口水印儿,伸出小手想把这个不知羞耻的丑八怪推开,不想苏北凉却突然转过身,跟身后的苏缱面面相对贴在了一起。 嗅到一股莫名的冷香,苏北凉下意识咂咂嘴,今天这馒头的味儿咋都这么奇怪啊? 算了,对付吃吧。 遂张开嘴就咬了下去。 苏瑾抬起小脑袋,看着苏北凉对着父皇的嘴巴一顿啃,脸上顿时露出了痛不欲生的表情,这个丑八怪居然还吃人! 不行,他要救父皇,不能让丑八怪吃了他! 于是伸出小手就要掰开苏北凉的头,没想到沉睡中的苏缱却一把打开他,伸手按住苏北凉的后脑加深了索求的程度,很快就从苏北凉啃他,变成了两人互啃,口舌间渐渐拉出来一根根细密的银丝,交缠盘绕。 听着啧啧的口水声,看着那两张互相“撕咬”的嘴,苏瑾呜咽一声再次被吓哭了。 第78章 第二天一早,苏北凉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苏瑾的小床上,而枕头上的小团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紧抱着他的小团子爹,额头抵在自己的颈窝里,睡得那叫一个香。 看着这个鸠占鹊巢的小畜生,苏北凉没好气的怼了他额头一下,“诶,还睡,你儿子都不见了赶紧去看看!” 随着苏北凉起身的动作,苏缱也缓缓睁开眼,一双黑眸熠熠生辉,宛如初生的朝阳,不见一丝刚被叫醒的茫然。 看苏北凉越过他直接跳下了床,苏缱才坐起身理了理衣服,语气淡淡:“他白天睡得多,夜里自然容易醒,大概是去星九那了,不必担心。” 听他这无关痛痒的语气,苏北凉刚想问一句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就感觉自己嘴角好疼,抬手一抹,才发现原本两片单薄的嘴唇此刻都肿得老高! 随即看向苏缱的眼神都变得阴冷起来。 你说要是真喜欢男人,像原主那样肤白貌美阴柔妖冶的美男,你控制不住也正常。现在他换的这张□□,就跟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男子没什么两样,而且为了确保自己不被什么别人发现猫腻,还特意在嘴角边上弄了颗西瓜子大小的痣,就这样这小畜生都能下得去嘴。 苏北凉就不懂了,自己到底哪点勾起了他的**? 他现在一开口就感觉两边红肿的嘴角被拉扯的越发疼痛,气得真想揍苏缱两拳。 苏缱见他一直眼含泪光的望着自己,还微微有些诧异,忍不住问了句:“阿凉怎么一直看着我?” 苏北凉气不打一处来:“谁看你了?我看的是畜生!” 听到后面二字,苏缱哑然失笑,“对不起,只是阿凉突然过来亲我,我怎么可能一把将你推开。” “狗屁的我亲你!我看就是你兽性大发又对我图谋不轨!告诉你,以后我寝殿百尺之内,你不许靠近!若被我发现一次,我立刻离开皇宫!” 看他这副炸毛的模样,苏缱除了颔首就是颔首,一副你说都对的样子,“好好,我不靠近,以后我们说话都隔百步之遥可好?” “哼。”苏北凉甩了个白眼,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过了一会洛星九那边真的派宫女过来通报,说小皇子昨夜跑到那边睡下了,公主传话说等会将小皇子送还回来,苏缱应了声,等宫女退下后转头问苏北凉:“瑾儿不在,要一起用膳吗?” 苏北凉并未应声,只是等苏缱起身往外走时,也跟了上去,他瞥见苏缱嘴角的笑意,赶忙为自己澄清:“我跟你过来可不是为了吃饭,我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之前试炼出的那批药丸经过测试,药性并不好,而且还有加重病情的风险。暂时不能分发给疫区的灾民。不过我这还有一批成品,只有九十九颗。我建议最好先拿出一批,放在水中融化成药水,再分给疫区的灾民,再留下少部分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具体怎么做,还是看你的。” 其实以目前的情况,最好的办法是把成品药丸拿出一颗,做成分分析,这样无论这个龙骨是什么东西,成分表一出,自然一目了然。奈何现在无论是理论基础还是设备条件都不具备,而且他之前想在商城中购买全自动的成分分析仪,也被系统以作弊为由拒绝了。 所以他也只能想出这样的下下策,一颗药丸能救一人,九十九颗药丸也只能救九十九人的性命。 但现在疫区的灾民成千上万,人人生而平等,他没权利选择救谁不救谁。 若要这些药丸能均等分配,只能把它们融在水中,让每个患病的灾民都喝下一点,就算无法治愈,也能暂时拖延一阵,为他们找到龙骨争取几天喘息的机会。 苏北凉本以为苏缱会思索一会才会决定要不要同意自己的方案,没想到对方居然不假思索,一口就答应了。 听到那句“就这么办吧。”苏北凉还有点没缓过神来,脚步一顿,抬头看向苏缱。 “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那些药丸没有任何作用,你就不怕那些灾民发生暴动,直接用镐头把你这宫墙给刨塌了?” 苏缱莞尔一笑:“刨塌了更好。那时我们带着瑾儿一起到山坡上找块地放羊怎么样?” 大概是因为长相的缘故,苏缱每次笑仿佛都带着丝丝蛊惑,半真半假,让人看不懂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苏北凉也只当他在玩笑罢了,有些恼怒道:“我在问你正经事,你能不能认真点!” 苏缱笑容依旧,不见一丝悔改的态度:“我很认真,那药丸本来就是你的,要怎么做你自己说的算。而且药理之事我也不甚了解,你这么打算自有你的考量,我支持你的想法。” 这时一阵微风拂面而过,撩起苏缱一头银发,苏北凉看着眼前掠过的缕缕银丝,出现了霎那间的失神。 苏北凉慌忙垂下目光,“那就这么干了,不过事先说好,要是成了功劳算我的,要是失败了过失算你的。” 经过商议,那九十九颗药丸最后就留下了四颗。其余的都投入水中,制成了药水分装进小瓶中,等待分批发放给疫区的灾民。 苏北凉拿着盛放药丸的锦盒,递到苏缱面前:“这四颗药丸就交给你保管吧。” 天星疫的疫情疯狂肆虐,已有从东区不断朝皇城进发的苗头,若短时间内还不能找到龙骨,怕是整个皇城都要岌岌可危,作为一国之君的苏缱不能这时候倒下,肯定得留一颗给他。 至于星九和小团子,出于私心他也留下了一颗,剩下的一颗就随缘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看着呈递到面前的锦盒,苏缱连看都没看:“放在你那吧,诡境秘功本就百毒不侵,上次亲临疫区勘察,已经亲身验证过,我不会感染上。至于星九和瑾儿都久居深宫,常年不与外界接触,染病的可能性也不大,还是你用上的可能性比较多。” 苏北凉闻言惊讶看着他,目光骇然不已:“这天星疫可是染病必死!你还亲身验证,你不要命了?” 对上苏北凉难以理解的目光,苏缱付之一笑:“阿凉,有些时候命不是想要就能要的,同理,也不是想不要就能不要的。活难,死也一样。” 苏北凉捧着装药丸的盒子转身回寝殿时,脑子里还在琢磨着苏缱方才的话。 什么叫活难,死也一样? 想死也一样难? 难道这小畜生还不想活了? 靠啊,他有什么不想活的!像他这样的倒霉鬼还没说不想活了呢! 苏北凉把盒子放在书案上,刚想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喉咙,就看小团子又撅着屁股,一扭一扭的往台阶上爬。 本以为寝殿里没人呢,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苏北凉坐在太师椅上,轻摇着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吓得苏瑾眼睛瞪得溜圆,转身就往外跑。 苏北凉轻笑一声,一挥手,掌风横空而过,两扇门板砰一声被关的严丝合缝。 苏瑾被震的小脑袋瓜嗡一声,额头前的碎发都给吹到了两边,看着面前瞬间关闭的殿门,僵硬的将身体挪过来,面对苏北凉惊惧道:“你,你是妖怪……” 又吃人,又会妖术。 不是妖怪还能是什么! 苏北凉放下手中的茶杯朝他招了招手,“没错我就是妖怪,赶紧过来,再不过来我就要吃小孩了。一口一个,不蘸酱油。” “呜,你还想蘸酱油……”苏瑾不情不愿的走到苏北凉面前。 被对方拉着胳膊抱起来,苏北凉捏了捏小团子圆乎乎的脸蛋儿,还有肉嘟嘟的小肚子,记得马宝儿也跟他年纪相仿,那孩子个头儿看着比小团子还高点,可却瘦得皮包骨似的,这团子怕是要有人家一个半重了。 苏北凉不禁感叹了一句:“看来你父皇把你喂的不错啊,这肉都长到小脸蛋儿上了。” 听到苏北凉说他肉多,苏瑾心中立刻警钟大作,以为苏北凉是觉得自己肉多要吃了他,赶紧捧着自己圆嘟嘟的小脸往中间挤,含着眼泪否定道:“瑾儿就是脸鼓鼓的,身上没肉……” 看着那张粉雕玉砌的小脸蛋,都要被挤成踩扁的包子了,苏北凉也不忍心再继续逗他,好笑的揉了揉苏瑾的发顶,“好了,我逗你玩的。哪有什么妖怪,我要是妖怪早就把你父皇吃了自己当皇帝了,还留得着他?” 苏北凉把苏瑾从大腿上抱起来,从空间商城里换了一包大白兔奶糖给他:“你要不走就坐这吃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干不陪你玩了啊。” 看苏北凉转身进了里面的书房,苏瑾气呼呼的抹了把脸上的泪珠,把手里的奶糖狠狠摔在桌子上,“才不要你的东西呢丑八怪!” 可是看到包装袋上的大白兔,又好奇的用小手指戳了戳,是小兔叽诶。 后来坐在那跟大白兔奶糖面面相对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暗戳戳的伸出小手,在上面撕开了一道口子,只是没想到用力过猛,里面的糖都崩洒出来,掉了满地。 苏瑾吓得一愣,赶紧看向对面书房的方向,还好丑八怪没有出来,他赶紧蹲在地上捡掉落的奶糖,只是没想到却在地上发现了另一件东西,一颗淡金色的小圆球? 苏瑾疑惑的拿起它,跟手心里的其他奶糖做对比,怎么形状不太一样啊? 随后他在周围转了一圈,才发桌角下还掉落了一个小木盒,盖子摔掉了,里面还盛放着三个淡金色的小圆球。 忽然间,苏瑾想到之前马大夫跟他提的淡金色药丸,指的会不会就是这个啊? 想到这苏瑾喉咙一阵紧缩,赶紧把手里的药丸放回盒子里,将盒盖牢牢关上,塞进衣袖里转身离开苏北凉的寝殿。 …… 司星宫就坐落在紫阳宫的正后方,两宫之间隔着两道宫墙,有了前几次的经历,苏瑾已经能轻车熟路的找到对方的所在之处。 看着司星宫近在咫尺的大门,苏瑾握紧了手中的小木盒,心中忽然忐忑起来。 昨晚他被吓得连夜跑回星九姑姑的寝宫跟她哭诉,姑姑告诉他,苏先生为了治疗疫区的灾民每日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昨夜却自愿留在空明殿跟父皇彻夜不眠的照顾他,还叫自己不要恨他,说他并不是坏人,只是他肩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苏瑾不懂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可若星九姑姑说的都是真的,那丑八怪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说不定这里面的东西对他也很重要,若自己偷走交给那个姓马的,丑八怪肯定会急死吧。 想到这,苏瑾停在原地,内心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把东西还回去。 抹了抹通红的眼角。对不起母后,瑾儿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他转身原路返回跑出去,没想到就在司星宫的大门前,却撞到了一道身影上。苏瑾疼得呜咽一声,抬头就看到了马大夫的脸。 对方仿佛守株待兔许久,看着苏缱手中的盒子,立刻阴笑着伸出手:“殿下把东西拿来了?” 苏瑾立刻把手里的盒子背在身后,“没有!本殿要回宫了,你让开!” 马大夫直接抓住苏瑾,将他手中的盒子抢了下来,打开一看,果然就是当初苏北凉给他吃的那种药丸,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苏瑾见对方丝毫没有把东西还给他的意思,气得扑上去狠狠咬他的手,马大夫吃痛的闷哼一声,一脚将苏瑾踹倒地上。 见四下无人,他赶紧将药丸收进袖中,看了眼磕破额头还恶狠狠瞪着他的苏瑾,虚情假意的作揖道:“这件事微臣就先谢过小殿下了,大恩大德,马某人来世必当牛做马以报大恩。” 苏瑾气鼓鼓的哼了声:“管你什么牛什么马,我回去一定让父皇斩了你!” 马大夫笑起来,徐徐逼近地上的小皇子:“殿下还是太小了,没听到微臣方才说的是来世么。” “你要干什么!” 马大夫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麻绳,俯下身强硬的套在苏瑾脖子上,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笑意,“来世再见了,小殿下。” 第79章 苏北凉在书房里翻书,查找有关龙骨的记载,翻着翻着忽然想起刚才装进盒子里的药丸还在书案上,刚忙起身去寻,没想到走出书房,就看到洒落一地的大白兔奶糖,原本放着木盒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连苏瑾也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苏北凉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跑出殿外大喊苏瑾的名字,最后苏瑾没找到,反而把苏缱跟洛星九都喊了过来。 三个人站在殿内,看着满屋洒落的奶糖面面相觑,苏北凉先抛出来一个想法:“你说这孩子不会把药丸也当糖都给吃了吧?害怕我发现,然后跑了?” 虽说这些药丸除去治疗天星疫外,也只是普通的药丸而已,可是是药三分毒,万一有什么副作用,这小团子可有得受了。 自己也是,当时怎么就没想着赶紧把盒子装进系统里呢。 苏缱看着地上洒落的奶糖,否定了苏北凉的猜测:“瑾儿一般不会随便动他人之物。” 苏北凉嗤笑一声:“可别往你儿子脸上贴金了!还不动他人之物?你随便拉个寝殿里的宫人问问,他这个月都偷跑进我这寝宫多少次了!” 等苏北凉发完火,苏缱才解释道:“所以我说的是一般,既然瑾儿偷拿了你的东西,很有可能并非他自己的自愿。阿凉不妨想想,若瑾儿只是想针对于你,拿什么东西不好,偏偏要拿走那盒药丸?” 被苏缱这么一点播,苏缱也是醍醐灌顶,在洛星九还稀里糊涂喊赶快找人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人身上。 马文然! …… 马大夫望着药炉内燃起的熊熊烈火,慢条斯理的往炉膛内添了一根柴,看着炉火的颜色慢慢由红转紫,嘴角噙着的笑意越发深邃。 师父,很快我便能跟你一样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而且我会比当年的你更有权势更有威望,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我都会远胜于你,我会证明你当日所说的一切都是错的。 比起师兄,我才是最适合继承你衣钵的人选。 时隔多年,江湖上曾盛极一时的文良神医早就被芸芸众生所忘却,若是三十年前,只要提起谢文良的名字,上至耄耋老叟,下至童稚小儿,无不称赞有加顶礼膜拜。 只是谁都不知道,谢文良医术高明,一生却只收了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就是他马文然,另一个则是他的师兄胡种田,一个跟他名字一样胸无大志的农夫。 他从十二岁起就跟着谢文良,无论是天赋还是勤恳他都比师兄更胜一筹,可惜到了最后,却仅因为一个荒谬的考验就失去了继承衣钵的机会。 师兄只不过是想靠医术混口饭吃,而他则是把医术成了自己的全部,他心怀慈悲,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他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只会种田的农夫?为什么师父最后宁愿选择他也不选择自己! 胡种田在继承师父衣钵后,依旧在乡野间种田采药,医术还不比大街上的江湖郎中,而他只靠望闻问切便能洞悉患者的病情,断诊能力比起师父在世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那个愚笨无能的大师兄,最后因为感染热病,自己都无法医治好自己而死去,马文然带着一坛好酒,站在他师父的坟前提起此事,一边说一边笑的不能自己。 “师父,你不是常说救一人非善,救百人亦非善,唯有救天下人乃是真善也吗?可你选中的那个草包,身为医者却连自己都救不了,还天下人?哈哈哈!你们都是傻瓜,傻瓜!” 之后,很快马家庄周围就开始爆发起了天星疫,马文然站在窗前,看着满车的尸体从眼前拉过,他带着面罩下的嘴角缓缓展开一抹诡谲的笑意。 乱世出英雄,只有这种疫病肆虐,人人自危的情况下,才是医者出头的最好机会。只要他能找到治好天星疫的办法,很快他便是下一个谢文良。 只是目前的情况还不是他出现的绝佳时机。 于是他狠下心来,把所有的积蓄都兑换成米拿出来施粥,为的就是把疫病尽快散播出去,只有到了人人自危的局势,自己的价值才能得到更好的实现。 首先妇孺老弱不行,染病后很快就会发作,稍不留神都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只有年轻体壮的青年才比较合适。 他问诊时,会在感染天星疫的患者身上,收集到少量的血液撞进药瓶里偷偷带走,等白天施粥时,再将血液兑水加入到被选中的试验对象的粥碗里。 反正乡下的白米都会多多少少掺杂些杂质,煮出来加入少量血液也看不出太大问题。 在他的暗中操作下,很快马家庄的疫情变得更加严重,甚至以此为中心,朝周围的几个小村落也相继扩散开。直到天星疫变成了如今无法遏制的局面。 而且病逝的大多是家里的青壮年,主要劳动力缺失,田地荒芜,除了疫情还有更严重的饥荒随之而来。 马大夫才展开了他计划的第二步,作为横空出世的救世主,救苍生于水火。 只可惜他呕心沥血制出的药物,居然对天星疫一点作用都不起。夜深人静,他对着医书咳出一口鲜血,才意识到自己也感染了疫病。 难道是在收集患者吐出的血时,自己身上也有伤口,不小心沾染上了? 他冒着冷汗看向自己手指上采药留下的伤口,气急败坏的砸碎了药房中所有的器具。 为何老天偏偏要这么对待他! 他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并非庸才,自己才是该被万人敬仰的神医!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为医术付出了所有,可当初师父没有选择他,现在连老天也要舍弃他,你们凭什么如此待我! 自那之后,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把自己锁在房中大门不出,由两个孩子在外面施粥打理药铺的生意。 没想到就是他将死的一瞬,却碰到了苏北凉,一个能让他达成一切可望不可及的青年。 就是这一场际遇,完全改变了他庸常无为的一生。 想到这,马文然吹掉手指上的灰烬,缓缓起身。看着绳子上沾染的血迹叹息一句:小殿下,你也不要恨我,有时人生就是这样,不公平也是最大的公平。 说罢,便将沾血的绳索投入了火炉之中。 没想到就在这时,司星宫的大门忽然被外力一脚踹开,看着站在门外的人,马大夫也是有了瞬间的失神,随即很快恢复了常态,刚准备上前行礼,就被苏北凉抽出的弯刀抵在了脖颈前。 “小皇子呢?” 感受到脖颈前的凉意,马文然面色沉着依旧,后背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之前看苏北凉文文弱弱,并不像习武之人,而且先前自己都那么威胁过他,也不见对方动用武力,马文然还一度以为此人就是胆小懦弱之辈,没想到居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过这又如何? 马大夫急忙看向站在对面的苏缱,“陛下明鉴!微臣这些日子一直在司星宫炼制丹药,不曾踏出过殿门半步!宫内的宫人都可为微臣作证!” 苏缱无甚表情,一步步走向他:“你是未踏出司星宫半步,可是瑾儿他也可以自己走进来。” 马大夫垂眸掩住慌乱的神色,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听陛下所言,看来是小殿下失踪,陛下怀疑是臣所为。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要杀要刮,臣定毫无怨言。可臣近日听到宫中一些消息,倒是说小殿下对入住紫阳殿的苏术士极为不满,臣以为,若有些人对小皇子的刁难怀恨在心,一时失手杀了小皇子,也并非不可能。还望陛下明察,切勿放过了奸佞!” 瑾儿不见了,仅剩的那四颗药丸也不翼而飞,苏北凉现在急得要死,这老家伙还在这诬陷他! 苏北凉手腕一压,白夜的利刃就在马大夫脖颈前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而且他这次生气,手下的力道也故意没有收敛,马大夫不用往下看,都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正顺脖颈扑簌扑簌的流出来,很快衣襟就湿了大半。 马大夫惊愕的瞪大了眼,没想到苏北凉居然敢如此大胆,在陛下面前就敢持刀伤人,急忙向苏缱求助道:“殿下明鉴!微臣是无辜的!他这是要杀人灭口!” 苏北凉眉间一拧,还要继续向下,苏缱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走到马大夫面前,拿开他脖颈间的白夜问道:“你觉得掳走瑾儿的是苏先生?” 马大夫以为苏缱这么问,应该也是有些怀疑苏北凉了,赶忙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态度,“小殿下对苏术士恨之入骨,这传闻几乎整个宫内都人尽皆知了,陛下若不信,可亲自去查探!” 看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苏缱笑起来:“你应该很好奇朕为何会让苏先生入住紫阳殿吧,自古以来,内殿只有皇帝一人可久居,可朕却一见面就命苏先生入住进内殿。” 听到这句话,马大夫微微一愣,就听苏缱继续道:“因为苏先生,他就是瑾儿的生母。” 苏北凉:!!! 此话一出口,不仅是马文然,连苏北凉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是说好不告诉任何人的么! “这,这怎么……” 苏缱不疾不徐:“南巫淮阴一族,擅长巫蛊之术,无论男女皆可诞下子嗣,延续后代。苏先生就是南巫族的后人,也是瑾儿的生母,所以你对我说,是他怀恨在心掳走了瑾儿,你觉得朕会信吗?” “……”马文然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苏北凉居然会是这种身份。 原本打算把谋害皇嗣的罪名诬陷在他头上,现在却完全被打破了。 看着哑口无言的马大夫,苏北凉冷哼一声,低头看着药炉的瞬间,忽然瞥见了炉膛内还未燃烧殆尽的绳子。 好端端的,怎么会在炉膛里烧绳子? 他呼吸一滞,赶紧踢开周围的木柴,将烧至焦黑的绳子拉了出来,这才发现绳子末端还沾着深红色的血迹。 苏北凉立刻拿给苏缱看:“你看这绳子上还有血,一看就是刚沾染上去不久!”说罢抡起绳子就抽在马大夫身上,“你他妈到底把瑾儿弄哪去了!” 苏北凉也是气急了,等骂出口才反应过来,古代还没有“妈”这个词儿。 赶紧又抽了一鞭子改口道:“你他娘的到底把瑾儿弄哪去了!” 苏缱看他额头上暴起了一片青筋,轻拍苏北凉的肩膀,对马大夫道:“瑾儿是辰时失踪的,估计抄小路走到司星宫也就一刻不到,你私下里已经见过瑾儿很多次,为了掩人耳目,你不会选择人多的地方,所以我猜你们见面的地点应该是后院门内的槐树下,虽然瑾儿带着药来找你,可是他走到门前又心生悔意,不愿把药给你,于是你就直接从他手中抢走,没错吧?” 听着苏缱分毫不差的推测,马大夫早就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微臣,微臣只是……” 苏缱接过他的话,“你只是想要那四颗药丸而已,可是瑾儿不想给你,还扬言要回去告诉朕斩了你,所以你担心事情败露招致杀身之祸,才想用绳子把他勒死对么?” 听到勒死二字,苏北凉心里猛然咯噔一下,手中刚才抽人的麻绳,都变成了一块烫手的烙铁,被他慌乱甩到地上。 小团子,死了? 怎么可能,他今早还捧着腮帮说妖怪不要吃我呢,还抢他盘子里的松子糖吃,还活蹦乱跳的踩他的脚,怎么忽然就死了…… “什么,瑾儿他……” 苏北凉指着跪在地上马大夫,看着苏缱,他第一次心里这么难受,可是脸上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可是他难受,好难受,第一次难受到想杀人。 而事实上,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一刀刺进马文然的喉结中,锋利的刀刃破开喉骨,寸寸向下。 苏缱没想到他会下手这么快,握住的他手腕劝阻道:“阿凉。” 苏北凉眼眸中带着血光,看到谁都想捅一刀:“滚开!你管个屁,小团子是老子儿子,又不是你儿子!” 苏缱揽住他的肩膀安抚着,转头看着快要奄奄一息的马大夫:“但这时有宫人路过,所以你只能慌乱下把他扔进后院存放废水的木桶里,却不小心弄倒了水桶,所以你长袍下的靴子才会湿了一块。” 马大夫吓得早就瘫软在地,他本以为靠自己的小聪明就能糊弄过去,没想到苏缱的机敏已经到了如此超越常人的地步! 看着马大夫身上遍布的血迹,和额头的冷汗,苏缱手掌搭住他的脑袋,五指抓住发顶用力一拧,苏北凉亲眼看到一颗头颅就这么被他徒手拧了下来。露出半截的脊髓还在外面白森森的裸露着,颈部周围的筋肉一跳一跳的。 苏缱将头颅转手扔进炉膛中,看向苏北凉时又恢复了温柔和煦,跟刚才杀人的一瞬简直判若两人:“看来我猜的没错。瑾儿并无大碍,只是被勒晕了,去后院找木桶,他应该还在里面。“ 第80章 司星宫后院就是存放杂物之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若非雨水多时要派几个宫人过来掏水,平时就算十天半个月那扇门都不见得开一下,院子里地荒的,野草都长出半人高了。 苏北凉跟苏缱火急火燎的赶到后院,发现搁在南墙下的十多个木桶全都不见了,赶忙找来宫人询问。 “原来放在这的木桶呢?” 负责看管后院的宫人被苏北凉手里的弯刀吓得瑟瑟发抖,怯懦道:“今早正好来了一辆送菜的马车,奴才看上面还挺宽敞的,就让他把后院那些废物拉到宫外去处理了……” 听到这话苏北凉简直要鼻子气歪。 还真他妈巧啊,那么多废物堆在这,七八年都不见你们动一下,偏巧今天就勤快上了! 苏北凉强忍着脑仁疼,“那马车去哪了?” “从西门走的,应,应该是去往西仁街了……” 听那宫人的语气也是一副不确定的样子,为了以防万一,苏缱迅速命人带兵封锁了西门外的两条街道,他和苏北凉兵分两路,分别带着一队人赶去拦截。 苏缱去了西仁街,而苏北凉去了东恒街。 苏北凉骑着马一路风驰电掣快马加鞭,终于赶在出城门前拦住了那辆装载着木桶的马车。 十六个木桶还原封不动的放在车上,掀开上面的布帘,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苏北凉掩住口鼻皱起眉头。 小团子藏在里面,估计捞出来也得变成臭团子了。这次闯祸吃了这么多苦头,看他下次长不长记性! 可是当十六个木桶被依次打开,苏北凉却傻了,里面除了污水就是污水,根本不见有小团子的踪影,最后苏北凉索性跳到马车上,一脚一个将所有木桶都踹翻下来,泛着墨绿色的污水一声接着一声从翻到的木桶中哗啦呼啦流淌出来,孩子一个没有,青蛙倒是跳出来四五只在地上呱呱乱叫。 苏北凉从马车上跳下,踏着一地恶臭扑鼻的污水,有些魂不守舍。 怎么可能,难道苏缱推测错了?马文然根本没把瑾儿藏在木桶里? 他跨上马,本想尽快赶到东恒街跟苏缱会合,说明此处的情况,没想到就在转头的一瞬,却看到不远处一帮小乞丐滚在草丛里正在抢一块碧绿的石头,苏北凉只觉得那东西好生眼熟,牵着马再走近几步,看到熟悉的红色穗子,立刻就认出了这是苏瑾腰间佩戴的麒麟玉! 苏北凉赶忙翻身下马,跑到那几个小乞丐面前问:“这玉佩是从哪弄的?” 原本抢得正欢的几个小乞丐,看到苏北凉这个大人忽然靠近他们,都吓得要四处逃散,苏北凉赶紧抓住那个拿着玉佩的孩童。 小乞丐惊惧交加,一副明显不愿配合的样子,哭喊着挣扎起来。 苏北凉俯下身,从身上拿出几颗松子糖塞到对方口中,“甜不甜?叔叔不抢你的东西,你告诉我这玉佩是从哪来的,我把身上的松子糖都给你好不好?” 在苏北凉的循循善诱下,小乞丐才终于告诉他,刚才赶车的车夫在路口的炊饼铺买炊饼,那时马车上的木桶里忽然爬出来一个小孩,他额头上受了伤,衣领蹭了不少血,从马车上爬到了路边,这块绿石头就是他身上掉下来的。 说到最后,小乞丐不断强调,这块玉是自己捡的而非抢的,好像生怕苏北凉要拉他见官似的。 苏北凉脸色已经没了刚才的温和,继续问:“那他爬哪去了?” 小乞丐紧紧攥着那块玉:“他能跑哪去,不一会就晕倒在了路边上,正好有一辆拉死人的牛车路过,那车夫吃醉了酒,还以为那小孩儿也是从自己车上掉下去的,直接把人仍上车就拉走了。” “什么!” 苏北凉只觉得大事不妙,这时候拉死人的车,多半拉的都是感染天星疫的病入,听说这附近正好有个叫九勾湖的地方,所有感染疫病的尸体,都要被拉到湖边去集中焚烧。 苏瑾若是被误当成病尸拉去焚烧的话…… 想到这,苏北凉几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上马赶往城外的九勾湖,一路疾驰,身后的侍卫都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带头的侍卫看着苏北凉直奔疫区的方向,出声想喊住他,然而也不知道是他行的太快,还是充耳不闻,马蹄声越发急促,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一人一马消失在了九勾湖前白色绢布围起来的警示网内。 其余的侍卫都停了下来,“大人,这……” 带头的侍卫盔甲下的剑眉微微蹙紧,“皇城颁布过禁令,皇城子民,若非朝内批准,任何人不得擅闯疫区。他是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们。” 身后的侍卫们都有些犹豫,“可他也是为了找小皇子啊,若陛下知道我们都没尽全力去找小皇子,回去会不会……” “住口!陛下只是让我们跟着他来找小皇子,并未让我们违背禁令擅闯疫区!陛下圣明,不会怪罪我们的。” …… 苏北凉这一路颠簸,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颠出来。他小时候被邻居家龇牙咧嘴的恶犬追撵时都未曾跑过这么快,虽说那时候是徒步跑,这时候是骑马跑,精疲力竭的程度却不遑多让。 看着湖边隐隐升起的黑烟,苏北凉惊恐的瞪大了眼,立刻扬鞭大吼了几声,然而在辽阔的湖边,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周围的吵嚷声所淹没。 等他跑到跟前,喉咙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在人群外看着,湖边的草地被清出了一块,中间堆放着几百具尸体,周围被成捆的木柴和干草围起来,上面淋着刺鼻的烈酒,熊熊烈火正在外围燃起,很开就会由外向里,一点点引燃中心堆放的尸体上。 就看那赤红的火焰中,忽然传出孩童的哭喊声,周围人都愣了一下。 “奇怪,怎么有小孩哭啊?” “我也听到了……该不会是有小孩还没死被扔到死人堆了吧?” “那快点救人啊!” “救什么救,这么大火烧着,再说都被扔进死人堆里,肯定身上也染了疫病救出来也是个死。就当是他命不好吧!” 很快火焰中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周围的议论声却渐渐小了下去。 直到一个青年冲出来:“快把周围的木柴和稻草都移开!不然火势会越来越大!” 然而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这些可都是从疫区拉来的尸体,只要身上有伤口沾染到患者的血液,就会染上天星疫。 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可没这份舍己为人的精神,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搭上自己的性命。 见所有人都纹丝不动,眼前的火势烧得越来越猛,苏北凉红了眼,大吼道:“那孩子根本没有染上天性疫,而且你们脸上都带着面罩,只要身上没有外伤,不沾染到病人的血,就算靠近也不会有危险!” 见这些人依旧无动于衷,苏北凉的心彻底凉了:“你们为何这么冷漠……” 有个人忍不住小声嘟哝着:“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去什么,要去你去呗。” 众目睽睽下,就看苏北凉脱下外袍,扔进湖水中浸湿后迅速披在身上冲进了冲天的火光中,随着滚滚浓烟,很快被没入了火海。 见此一幕,站在原地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害怕了。 这么大的火,别说是别人的孩子,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而那个人居然眼睛不眨就冲了进去,这要是在里面烧一会,估计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苏北凉抱着苏瑾从火堆中冲出来时,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烤焦了,而被湿衣袍裹住的苏瑾只是受了些惊吓,小团子睁开眼睛,惊慌失措的看着抱住自己的人,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苏北凉被身上的灼痛折磨着,一滴一滴的冷汗顺着额角滴落下来,沿着脸上的面具缓缓流出一道道融化的沟壑。弯弯曲曲,纵横交错,宛如龟裂开的岩层。 看到这骇然的一幕,苏瑾却没有害怕,他伸出小手在那些沟壑上摸了摸,问他:“疼吗?” 苏北凉感觉后背上的皮已经被烤熟了,快要从肉上脱落跟里衣粘在一起,他看着怀里的小团子,一脸担心受怕的模样,强忍住剧痛笑了声,摸到面具融化出的沟壑,直接从侧面撕了下去,“不疼,就是个面具而已。” 见到苏北凉的真容,苏瑾愣住了,当年母后一直躺在冰棺中,除了父皇,谁也没有见过母后的真容,但其实他也看过,他趁父皇不在时,站在椅子上偷偷将棺盖移开一道缝隙看过母后的脸。 虽然那时他还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具体区别,但是那张柔美的面孔,却深深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看着苏北凉,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他的衣服,“你是母后,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等你好久了……你不喜欢我么……可是瑾儿好想你好喜欢你的……”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把苏北凉惊得一愣,一时间连背后的剧痛都忘记了。 直到苏瑾的小手环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就吧唧了一口,亲得他脸颊上的肉都跟着弹了弹。 苏瑾可怜巴巴的依偎在他怀里,生哽咽道:“我把你的东西都弄坏掉,还叫你丑八怪,母后是不是讨厌我了?瑾儿不是故意的,瑾儿道歉……把我的东西都赔给母后,还有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小肉丸都不吃,都给母后吃,母后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听着他一口一个母后的叫着,苏北凉简直哭笑不得。 自己怎么就成母的了? 不禁又想起苏缱当年的样子,也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恨。苏北凉本打算起身把苏瑾抱起来,没想到刚一起身,就感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飘飘忽忽,一个踉跄就朝后仰了过去。 抬头看向抱住自己的苏瑾,也不知对方何时赶来的,苏北凉望着他的表情忽然有些想笑,“你怎么跟要哭了似的?” 苏缱伸手想要触碰他一片通红的额角,却只悬在上方,指尖微颤,眼中蓄满了水波一样的荡漾无痕的情感,对苏瑾沉声道:“下去。” 小团子好不容易找到苏北凉,当然是一刻也不想离开,可是看父皇的表情好凶哦,小团子只能乖乖听话,从苏北凉怀里跳下来。 不等苏北凉反应过来,已经被苏缱打横抱在怀里。 苏北凉双脚腾空,吓了一跳:“你有病!干什么?” 苏缱默不作声,满腔怒火快要压抑不住喷薄而出,路过时他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杂役,对身边的近卫冷声道:“斩立决。” “是!” 苏北凉简直不知道他又抽的哪门子风,使劲砸了苏缱肩膀一下:“什么就斩立决了?!他们见死不救确实可恶,可也罪不致死,何况疫病当前,他们也冒死立过汗马功劳,你怎么能说杀就杀?” 苏缱看着苏北凉,目光缱绻:“好,既然阿凉不愿,那就暂且不杀他们。” 抱着苏北凉走进马车后,他朝身旁的暗卫唇角轻动,无声吐出一个字:杀。 暗卫眼神一凛,立刻领命告退,马车行至远处,丝毫闻不见湖边传来凄厉刺耳的惨叫声,五具无头尸体被扔进火堆里,随着病尸一起被染尽成灰。 九勾湖边,尽是升起的滚滚黑烟。 看着苏缱抱着苏北凉回宫,方才丢下苏北凉独自返回的侍卫们都吓得面色惨白。 陛下居然亲手抱着一个男人,这两人到底是何关系啊? 苏缱看着躲在不远处,面色忐忑的众人,又看了眼为首的侍卫首领,微微一笑,眉眼间却不见一丝悦色。脚步一顿:“张英,上前来。” 侍卫首领心知不妙,赶忙上前跪下,先发制人:“陛下,臣知罪!可臣自认为并未做错什么,疫区本就险情重重,若属下等人擅自闯入疫区感染疫病,返回皇城不知又要牺牲多少人。但未能找回皇子,是属下等人的失职!请陛下降罪,臣无怨无悔!” 苏北凉身上疼的不行,还着急回去上药,看他跪在这挡路,直接对苏缱道:“他说的也没错,当时确实是我擅闯疫区,让他下去吧。” 苏缱依旧笑着应允:“既然阿凉这么说,那就算了。” 他抱着苏北凉转身走向紫阳宫的方向,侍卫首领总算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然而当夜,慎刑司就传来急令。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侍卫统领张英,违抗皇命,罚腐刑,贬作贱籍,终生为奴。 直到被慎刑司的人拖走,张英都不曾明白,他遵循皇命到底有什么错…… 第81章 苏北凉策马狂奔了一路,累得不行,本想得个空赶紧躺下歇会儿,没想到身后一触及被褥,疼得他一激灵,眼泪差点从眼眶掉出来。 他方才冲入火堆中紧紧护着苏瑾,后背上一层皮几乎都被灼伤了,肩胛骨两侧都是黑黢黢的烧痕,稍微一动,里面烧断丝的里衣就会从中间撕裂开,露出一片通红的皮肉,一碰全身就跟针扎似的。 小团子看他疼成那样,眼泪汪汪的守在床边,主动要给母后上药,结果被苏缱冰冷眼神吓得呜咽一声,母后两个字都快说不利索了。 苏北凉无语的剜苏缱一眼:“你吓他干什么!” 小团子垂着头,在父皇冰冷的目光下低声啜泣着:“父皇,瑾儿知错了……” 苏缱只是望着他,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知错有何用,因你偷盗药丸交给马文然,天下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丧命,仅凭你一句知错就能抵消全部,还真是轻松。依照东玄律法,偷盗者以偷盗数额判其刑责,因盗一物而伤百命,今日若不是阿凉去救你,你就算死在那场大火里也罪有应得。” 说这番话时,苏缱从头到尾脸上都无甚表情,周围低沉肃杀的氛围,仿佛只能听到苏瑾的哭泣声。 瞧着快要哭成泪人的小团子,苏北凉实在看不下去了,抓着枕头一把砸到苏缱身上,“我看你才罪有应得!药丸是马文然烧毁的,瑾儿他才六岁不到,就算因此酿成大错,依律法也是父母之责!那你赶紧去蹲大牢吧,赶紧让大理寺的人备案,把你铐起来严刑拷打!出了事你不去赶紧想补救办法,在这为难一个小孩算什么意思!” 听到苏北凉的大吼声,苏瑾还以为父皇跟母后因为自己在吵架,抹着眼泪不禁哭得更加厉害。 “父皇,母后,都是瑾儿的错,你们不要吵了……” 闻讯赶来的洛星九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是说有惊无险么,怎么一进来就剑拔弩张的? 她冲过去赶忙叫停:“好了好了!皇叔你们吵架能不能不要当着小孩子面啊,这样对孩子影响很不好的!” 她弯腰抱起苏瑾,哄了哄:“好了瑾儿,咱们不哭了,回去跟姑姑玩,我们讲故事听好不好?” 苏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摇了摇头伤心道:“父皇讨厌我了……” 洛星九闻言表情一滞,抬头就朝苏缱的方向狠瞪一眼,哄着小团子:“你父皇不是讨厌你,他是脑子有病,自己跟自己抽风呢!等你母后把他狠狠揍一顿就好了。瑾儿乖,咱们不理他。” 说着就抱着抽抽嗒嗒的小团子离开了紫阳殿,苏北凉也没再看苏缱一眼,从空间里找到上次的外伤药,就开始往身上涂。 苏缱站在一旁一直盯着,半天都默不作声,直到苏北凉涂不到后背的时候,他才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伸手去接药瓶:“我帮你涂。” 苏北凉直接甩开他,“陛下这金枝玉叶的,草民可不敢。叫个宫人来吧。” 苏缱眼神执拗,明显不情愿:“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身体。” “……”苏北凉被他这句话惊得手一抖,差点把药瓶给捏碎了,抬起头万分嫌弃的反驳道:“我还不想让你看我的身体呢!” 苏北凉说了好几遍快去找人,苏缱都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也不走也不说去找人,最后苏北凉也是无奈了,他还着急赶紧上完药养精蓄锐睡一觉呢。 现在仅剩的四颗药丸都被马文然投入丹炉里,似乎是打算用还本固阳之法,将成品药丸再炼化为灰烬,从药灰中寻找出药丸的原料。 不得不说,马文然敢用这种破釜沉舟的方法也真是自大到一定程度了,虽说人的鼻子能在一定程度上辨别出草灰的气味,可是也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好在当时有一颗药丸滚到药炉的边缘,受的炉火比较轻微,只是外皮稍有破损,并未影响到里面的主要成分。而其他三颗基本都被炼化,药粉都变成了深棕色的焦炭状,稍微一碰就碎成了渣。 看来明日开始必须要加快寻找龙骨的进度了。 苏北凉把手中的药瓶扔给苏缱,背对着他掀掉了身上的里衣,刚才只是有些轻微红肿的皮肤,此刻已经渐渐结出了一层坚硬的痂,肉眼看着并不明显,可是只要用指尖稍稍触碰,就能感受到那层皮比身体其他部分隆起了一大块。 这外伤药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涂抹到皮肤上就是一阵薄荷的清凉,灼烧的痛楚总算缓解了点。 涂着涂着,苏缱忽然问他:“阿凉,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苏北凉哼唧一声:“我就想赶紧把疫病治好。” 苏缱:“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家。” 苏缱好像笑了声:“阿凉要回南巫吗?” 苏北凉趴着诶一声,摇了摇头,“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凉王,还回什么南巫啊。别问了,我家是一个你看不到也去不了的地方,你也甭瞎惦记了,安心留在这做你的皇帝,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咱们以后就真的天涯陌路相忘于江湖了。” 身后的苏缱沉默了许久,“那你想做的事,就是治好疫病然后回家?” 苏北凉背朝上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已经睡了过去,并未回应他的话。 苏缱看着他沉睡的侧颜,放下了手中的药瓶,摸索到了苏北凉袖中的白夜刀。 白亮的刀刃,还是跟当年苏北凉第一次交到他手中时一样锋利无比。 “阿凉,这或许是我能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不管你家在哪里,自此山高水远,一路珍重。” …… 一觉醒来时,苏北凉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翻了过来,仰面躺着,后背居然一点痛楚都没有,他不信邪的又动了动,发现真的没什么痛感了。 难道是疼到极致,已经麻木的感受不到了? 他坐起来掀开衣服朝后摸了摸,上面还是有些凹凸不平的疤痕,可是比起昨天红肿难忍的程度,已经好太多了,没想到这外伤药治疗烧伤也可以啊。 苏北凉放下里衣,隐约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异香,他动作一滞,想到了这味道的主人。 只是让他帮忙上个药而已,居然身上就沾染他的味道了?都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难道这小畜生上辈子还是香花托生的,所以到哪都有一股香味? 好像小时候也不是这么明显的,怎么这么些年年纪越大味道反而越重了呢。 用早膳时,苏北凉本想跟苏缱提一提此事,可是凑近却发现他身上的香味似乎更重了,比起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冷香,现在已经到了有点冲鼻的程度,只要站在一旁,不出三步之内,便能清晰的闻见这股味道。 连洛星九都皱着眉看向苏缱:“你这一大早去哪招蜂引蝶了,把自己弄这么香,也不怕熏着皇叔!” 听洛星九这么一说,苏缱正给苏北凉夹菜的筷子一停,眼中闪过刹那间的错愕,后知后觉似的问了句:“有吗?” 苏北凉跟洛星九对视一眼,毫不留情道:“你说呢,比风月阁里的花魁都香。” 苏缱动作一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那我去洗洗,你们先吃。” 看着苏缱离去的背影,三个人面面相觑,洛星九抱着小团子嘶一声,“这家伙今天有点不对劲啊,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苏北凉咬了口手里的馒头,倒是不以为然,“有么,他不一直都这德行么。阴阳怪气的。” 洛星九看苏北凉漠不关心的样子,咬着筷子,眨了眨眼旁敲侧击的打探他的想法:“皇叔,等疫病治好后,你要去哪啊?” 苏北凉抬头看着跟洛星九一样一脸忐忑的小团子,故意避而不谈:“等疫病过去再说吧,反正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容身。” 洛星九听出了苏北凉话中搪塞的意思,抿着嘴,点点头,也不好再多问下去。 只是她怀里的小团子难过的伸出小手朝苏北凉那边扑了扑,洛星九一松手,他就勾住苏北凉的脖子,紧紧抱住对方。 “母后不要走好不好?不然带上我一起走吧,瑾儿会给母后讲故事,捶背,画小羊羔,唱歌。” 看小家伙大眼睛扑扇扑扇的,好像铁了心要跟自己走似的,苏北凉故意逗他:“那你跟我走了,你父皇就变成孤家寡人了,你舍得丢下他?” 果然,问道这,小团子垂下头答不出来了。 苏北凉笑着揉了揉苏瑾的头,“你对你父皇还真好,昨天他那么凶你,你还舍不得他。” 听苏北凉这么说,苏缱立刻反驳道:“才没有,父皇没有凶我,他只是太喜欢母后了,母后因为我受伤,所以父皇才生气的。” 这句话把苏北凉说的有些恍然,尤其是从一个孩子口中听到,更显得格外刺耳。 苏缱喜欢他? 苏缱怎么就喜欢他了,喜欢作弄他倒是不假。 而且每次一碰到他倒霉事就一大堆,他都要怀疑自己创造的男主是不是有吸收周围人好运的体制了。 等苏缱再次回来时,洛星九已经带着瑾儿去书院上课了,看着苏缱进门的身影,苏北凉也打算起身离开,擦肩而过的瞬间,却被苏缱握住了手腕。 苏北凉眉间一蹙,反手就推了他一把,“有话就说,还动手动脚的。” 没想到他只是轻轻一推,苏缱居然朝后退了好些步,好像他使了多大力一样,而且刚才进门时苏北凉并未仔细看,如今一瞧才发现,苏缱这脸色居然白的近乎要与雪同色了。 苏北凉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 苏缱轻笑一声,笑得温暖和煦:“近日确实有些累了。阿凉,告诉你一件好事,龙骨已经找到了。” “什么?!真的假的,在哪啊?”苏北凉简直喜出望外,本以为又要十几天不眠不休,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已经融入药料中了,你可以去后院看看。” “那我去了!” 苏北凉急不可待的想看看这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龙骨到底长成什么样,没想到到了后院一瞧,却见那些人已经将龙骨打磨成细碎的粉末了。淡白色的粉末,瞧着也没多特殊,碾碎了凑近鼻尖前细细一嗅,还有一股腥甜味。 苏北凉有些疑惑的问宫人:“这磨成粉之前是什么啊?”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听说陛下差人送来时就已经成粉状了。” 苏北凉疑惑的嘶了声,正想着会不会是苏缱弄错了,龙骨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找到吧。 直到白色的粉末投入药料中,意识中传来系统久违的提示音。 【系统:恭喜宿主!原料备齐,任务完成度75!获得积分奖励10000!隐藏剧情碎片+1!恭喜您达成成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治愈度+25!回家之日近在咫尺~请你再接再厉哦!】 苏北凉有些吃惊的又看了眼那些投入药炉里的粉末:“居然真的是龙骨,龙骨就是那些白色的粉末?现在药料已经备齐,你总能告诉我龙骨是什么了吧?” 【系统:额……您确定想知道吗?】 苏北凉有些不耐烦;“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赶紧说!” 【系统:龙骨的主要成分是水、碳酸钙,还有一点……造血干细胞。】 苏北凉欢喜的笑容一点点僵在脸上,思维出现了一丝卡顿:“造血,干细胞?” 第82章 造血干细胞? 虽然苏北凉不是学医出身,可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一般有造血干细胞的也只能是骨髓了。 难道这龙骨真就是龙骨头?可苏缱从哪找来的龙啊?! 不等苏北凉想明白,就被身后的吵嚷声打断,他转身一看,瞧见两道眼熟的身影挤在后院的大门前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那股自来熟的劲儿,苏北凉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走近几步瞧见并肩而立的玉姝和玉离,脚步一顿,感觉背后有点冒汗。 这俩家伙怎么找到这来了? 玉姝以为他没看见,赶紧扯着嗓门喊:“凉哥凉哥!我是阿姝!” 苏北凉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心想谁是你哥啊? 后院正为制药忙的不可开交,这会儿这两家伙突然跑来认亲,不少宫人都忍不频频回头朝这边看,苏北凉怕自己在这影响大家的进度,赶紧把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带到了自己的寝殿。 玉姝在玉离的配合下,总算把玉姝同他是近亲的关系给说明了。苏北凉看着自己突然多出来的便宜弟弟,一时间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 在原著里,玉姝只在暗杀皇帝时一闪而过,估计凉王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个苦苦寻找他多年的弟弟。现在机缘巧合倒是被他给碰到了。 可他又不是原主,而且完成系统任务后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就算现在找回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么兴奋又有何意义呢。 见苏北凉从头到尾都兴致缺缺,玉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起来,跟身旁的玉离对视一眼,有些心虚道:“凉哥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啊?” 玉离偷偷瞄着苏北凉,“你上次一见面就那么没礼貌,凉哥对你有好感才怪。” 玉姝局促的搓了搓手指,“那不是不打不相识么。再说咱们也帮凉哥出了口恶气不是?” 苏北凉站在一旁,看两人眉来眼去嘀咕半天,别的没听到,光听到最后这半句出口恶气了。 有些迟疑道:“出什么恶气?” 玉姝刚想开口,玉离赶紧怼他一下,使眼色道:“好了,好不容易见到凉哥,赶紧把东西交给他吧。” 玉姝哦一声,赶紧去翻找包裹里的东西。 看着玉姝递过来的黑色锦盒,苏北凉直觉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 “凉哥快打开看看!” 见对面两人都是一脸期待不已的样子,苏北凉心里也产生了几分好奇,掀开盖子一看,里面居然是通体赤红的鬼玺。 对上那张凶神恶煞的鬼脸,苏北凉吓得一愣,赶紧将盖子合上:“你们怎么去帝陵把鬼玺偷出来了!” 玉姝被他这一声吼的有点懵,缓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这本就是咱们南巫的国玺啊,当初就是被那苏狗贼夺走,才进了帝陵。现在我已经从苏缱那里讨要回来,现在这国玺就交由凉哥保管,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南巫的巫主!” 刚才看到鬼玺的一刹那,苏北凉简直被吓得魂不附体,想当初他初入帝陵时,还是蒙着眼才侥幸逃脱,可是现在,鬼玺就在眼前放着,他们三个大活人坐在这居然一个有事的都没有。 苏北凉也有点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这鬼玺,对我们没用?” 玉姝简直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理所当然道:“国玺就是淮阴族长亲手所制,当然对我们一族没用了!” 苏北凉拿起锦盒,掀开盖子仔细端详着里面的鬼玺,刚才玉姝说这玩意儿是他们从苏缱那里讨回来的,难道在那之后,苏缱也下过帝陵了? 奇怪,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苏北凉端着国玺思忖半天,才后知后觉问了句:“那他把国玺还给你,该不会是想把南巫的国土也一并还回去吧?” 玉姝激动的一拍桌子,“凉哥不愧是大巫师的后人,未卜先知!这大好消息不等我说你就已经知道了!” “……”听着玉姝的话,苏北凉只觉得手中这鬼玺仿佛有千金重,哐当一声撂在了桌子上。 这小畜生又发什么风,好端端的居然要把国土割让出去,给一个被早就灭掉的边陲小国。 脑子稍微正常点的人肯得干不出这种事来! 苏北凉赶紧把国玺放进锦盒里推还给玉姝他们,表明立场:“我不可能当什么巫主,这东西你们要回来的,就自己收着吧。” 见苏北凉态度坚决,玉姝和玉离都是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 “凉哥,你是舅舅留下的唯一后人,也是淮阴白氏一族最后的血脉,如果连你都不愿担此重任,那南巫恐怕就会彻底消逝于世了!你愿意眼睁睁看着舅舅拼死守护的国土,就这么拱手让给东玄这些狗贼!” 对上玉姝无法理解的目光,苏北凉只能无奈叹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他们跨越一千年明白优胜劣汰只是自然法则。 “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是能永恒存在的,既然南巫能消逝一次,也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它的消逝,并不代表消亡,只是它的制度渐渐不适合这个时代的变化,才会被历史所淘汰。这些话我也只能点到为止,倘若你们非要重建南巫,我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我不会参与。无关其他,只是我个人意愿。” “凉哥!” 玉姝还欲再说,玉离急忙制止住他,“好了,凉哥这几日忙着制药救治疫情,已经很累了,我们先别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吧。” 玉离将玉姝拉走,只剩苏北凉一人站在窗前,看着庭前的一地落花,眉心缓缓拧紧。 【系统:当前任务完成度80,预计药丸送到疫区还需七天左右,到那时宿宿就可以回家喽~】 【系统:……】 【系统:宿宿怎么一点都不高兴的亚子?之前不是一直都想回家吗,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了,怎么还郁郁寡欢哒?】 苏北凉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而是反问它:“等我走之后,原主会回到这副身体里吗?” 【系统:这个当然不会,等您的任务结束回到现实世界后,会为宿体制造出自然死亡的假象。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哒~】 苏北凉:“那会不会又有人把它装进冰棺里,守着具尸体傻等几年,等得头发都白了。” …… …… 【系统:……我说,您是不是舍不得男主?】 苏北凉像是被刺了一下,眼神一滞,从远处缓缓收回来,“那小畜生,我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呢!” 系统在意识中化成一只懒洋洋的长毛猫,抻抻懒腰,也不拆穿他的口是心非。 【系统:那您就尽快准备吧,还有七天,您就要脱离这个世界了。】 药丸被送到疫区,效果简直立竿见影,很快疫情就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好消息传到皇城不久,百姓一片欢腾,就算不能在大街上大规模的□□,也都在各自的门前贴上了对于这位神医的祝福之声。 然而立下头等功的人却始终不肯公开露面,在宫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几个好信儿的御医去紫阳宫外轮流蹲点,都未能有幸见到对方。 而此刻甚嚣尘上的苏北凉,就在后院树下的躺椅上,懒洋洋的躺着,本以为这几日自己闭门不出,苏缱肯得会来骚扰他,没想到那小畜生就跟转性了似的,这些日子一次都没来,倒是玉离跟玉姝,又烦不胜烦的多次登门想要说服他。 他仰望着蓝天上那一片卷卷舒舒的云,长长舒了口气,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没有蛮不讲理的系统,没有逼迫他身不由己的任务,没有这么多操蛋事,更没有苏缱那个恼人的小畜生。 当然,也没有古灵精怪喜欢说俏皮话的星九,和每天都要亲亲抱抱的小团子…… 苏北凉起身准备出去寻点吃的,临走可得把这宫里的好吃的都给吃个遍,不然等会去可就没得吃了。 没想到刚要推门,就听到玉离跟玉姝在门外窃窃私语,苏北凉脚步一顿,眉头都快拧成太极图了。 怎么又是这俩货! 这七天都快跑来□□趟了,他就不理解了,三条腿的马不好找,想当皇帝的人还不满大街都是么,怎么偏可他一棵歪脖吊死! 苏北凉蹙着眉,想翻墙找个地方躲躲清净,没想到刚要转身离开,就听玉姝忽然诧异道。 “你说苏缱怎么还没死?那可是四根肋骨啊,咱俩眼睁睁看着他从身上割断的,不可能做的了假,而且龙骨取下后还得用心头血泡着,养足十二个时辰。他先割了四根肋骨,又放了那么多血,若是常人早该死了,他怎么就……” 不等玉姝说完,眼前的大门已经被砰一声推开,看着站在门前的苏北凉,两人都惊得一愣,赶忙止住了声音。 苏北凉看向玉姝:“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什么意思,龙骨就是人骨?” 玉姝斜眼看着身旁的玉离,不敢答话。 苏北凉挥手一刀穿过玉姝的颈侧,削断了一缕黑发,钉在了身后的槐树上,两人转头看着嗡嗡蜂鸣的刀刃,才知道苏北凉是真动怒了。 玉离赶忙护住玉姝:“凉哥,这件事也不能怪阿姝,龙骨只有淮阴巫医才知道要如何制成,阿姝碰巧是巫医后人,他才以制作龙骨之法,来跟苏缱交换国玺和南巫的土地。” 玉姝捂着自己被削掉一块的头发,红着眼推开玉离,难以理解的看向苏北凉:“凉哥你就那么护着那狗贼的儿子!当年他不顾养育之恩,将你下放天牢,害你差点惨死狱中,这些事你都忘了么!” 苏北凉嗤笑一声:“那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与你何干。以人骨制药,若早知如此,这药我看不做也罢!” 他不顾玉姝的呼喊声,转身离开长廊,快步闯入了苏缱的书房。 听到门口侍卫的阻拦声,苏缱手中笔锋一顿,并未出声。 苏北凉心知他就在里面,抽出白夜刀一顿横扫,放倒门口的侍卫后闯了进来。 看着一脸平静的苏缱,苏北凉眸色阴沉,上前就去撕他的衣服。 苏缱面色苍白,立刻捉住了他的手腕,“阿凉。” “松手!”苏北凉毫不退让。 直到苏北凉强硬的把他身上的衣服撕扒开,看到白纱下渗出的血水,才知道玉姝他们并未说谎,他狠下心撕开体表的纱布,带着浓烈异香的血气扑面而来,嗅到那熟悉的味道,苏北凉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日嗅到气味,是因为他流出的血实在太多,无论洗多少遍都洗不去这身异香。 刀刃划开的皮肤下,一条条颜色深红的伤口蜿蜒在缺失的肋骨上,看着明显比其他地方塌陷下去一块,穿过单薄的皮肤,隐约可见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一种莫名的情绪狂风骤雨般席卷了苏北凉的心头。 “你知道一个人有多少根肋骨么?二十四根,你一下就砍了四根!还都在心脏的位置!你作践谁啊?谁怕你啊?!不想活就都砍下来,把你整个人都剁碎了捣烂了!都去做药去吧!” 他越喊声音越哑,直到苏缱惶然的望着他,好像不知所措的孩子似的伸出手。 苏北凉一把甩开他,痛苦的扶着桌角缓缓蹲下身。 “苏缱,算我怕了你,就算我求你好不好?你不想活了,想想瑾儿,你不止是皇帝,你还是个父亲,不然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恢复正常?“ 面对苏北凉的质问,苏缱面色苍白的拉起他,笑了笑,“我没事,你忘了,只要我不想死,任何方法都杀不了我。” 苏北凉看着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却只觉得痛不欲生。 他低头忽然闷声笑起来,笑着笑着,指尖一片温热。 他有多久没流过眼泪了…… 苏北凉站起身,解开衣带将外袍扔到地上,随后扯开里衣,袒露出大片肌肤。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么,行,这副身体你拿去随便折腾吧,但我求你之后做个正常人好不好?不是每个人都在乎你的死活,但是爱你的人会,瑾儿会,星九也会,你是个男人就不该让他们为你难过!” 苏缱看着他。 苏北凉以为他会问一句,那你呢?你会为我难过吗?像以往那样继续咄咄逼人。 可是出乎意料,苏缱只是应了句,我知道。 平平淡淡,却把苏北凉的心搅的天翻地覆。 苏北凉抹了把脸上的泪,带着无可奈何的笑:“苏缱,你这么逼我真的有意思吗?” “我没有逼你。” “你他妈这叫没逼我!” 四根肋骨! 在没有任何麻醉下,用刀子划开皮肉,一根根从胸口用蛮力打断,再用刀子生生割断下来。 那该有多疼…… 他若知道龙骨就是苏缱肋骨,他宁愿放弃这个任务,永不回去。 苏缱静静的站在他面前,脱下外袍披在苏北凉肩上,遮住他袒露的身体。 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脸上的泪痕,温柔缱绻。 “以前我对你说了那么多的喜欢,可你却总质问我是真的喜欢你吗,那时我还不甚理解,误以为你对我的爱意避而不见。在你离开的这五年我才渐渐明白,原来真正爱一人时,心悦二字是说不出口的。 错的其实一直是我,我不懂该如何爱人,却总想得到别人的爱。阿凉,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么多。” 第83章 苏北凉也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一个人跑去膳房找来一大坛酒,从下午喝到了晚上。 苏缱劝他,他扬手就是一巴掌,再劝,他抬腿又是一脚,最后他醉醺醺的,一掌打在了要扶自己苏缱的胸口上,内力穿透那颗柔软的心脏,两人都愣住了,苏缱满头冷汗的停在原地,苏北凉与他对视一眼,仰头又是一口酒,掩住慌乱的神色,直到喝完最后一口,才甩手把酒坛摔碎在地上。 他抹了把嘴,开始交代后事:“明天我走后,这副身体你直接拉去烧了,骨灰随便找个地方一撒,千万别立什么牌位!对外就宣称我归隐了。诶算了,估计也没什么人问。对星九直接实话实说,那丫头古灵精怪的肯得能理解。小团子的话……” 说到这,苏北凉垂下眼,声音忽然沉寂下去,再开口时声音都低了几度,“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做完就回来。再过几年,等他长大些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自然不会再追问你了。” 苏缱只是默默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等苏北凉把一切都交代完后,才平静的问了句。 “那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苏北凉抬头对上他略带期许的目光,没好气的哼了声:“我巴不得早点远离你!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要有那就是再也不见!永远不见!要是再见我非得抽刀砍死你不可!” 苏缱随着他的骂声弯起了唇角,宠溺道:“好,若真有那时,我伸着脖子给你砍。” 苏北凉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苏缱以为他要回宫歇息了,上前搀扶住他的肩膀,想将他送回住处,没想到苏北凉却一反常态抓住了他的手腕,水雾弥漫的眸子带着几分醉意问:“我要走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除了嗯就是好……” 实际上他也确实醉得厉害,被苏缱扶着走路都有些踉跄。一开口想到哪说哪,别说逻辑了,连语序都是颠三倒四的。 在苏缱的记忆中,仿佛从他与苏北凉相识以来,扮演大人角色的一直都是对方,像这样孩子气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然而也是最后一次了。 面对苏北凉明显不甚满意的质问,苏缱莞尔一笑,不禁反问他:“那阿凉觉得我该怎么做?” “当然是又哭又闹的抱着我大腿,一边磕头一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求我不要走了!” 听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苏缱简直哭笑不得,“那我现在抱着你大腿一边磕头一边哭,你就愿意留下?” 苏北凉一甩头,“哼,想得美,当然不可能!” “那我做这无用功干什么?” 苏北凉一脸不高兴的推开他,“反正你就是一点也不在乎!虚伪!” 苏北凉原本的酒量就不是很好,估计原主这身体对酒精也是没什么抗性,他在前面走,苏缱只能亦步亦趋的在后头跟着,直到回到苏北凉的住处,苏缱才算功成身退打算离开。 不想袖子又被对方一把扯住。 苏北凉躺在枕上,像是要说什么悄悄话似的,拉着苏缱的衣领凑到耳畔:“其实有一件事我特别好奇,你从前世就是基佬吗?” 苏缱坐在床边,极具耐心的思索半晌:“什么是基佬?” 苏北凉急躁的拍了拍大腿:“就是断袖!龙阳之癖!我问你是不是从上辈子就喜欢男的!” 苏缱摇头。 苏北凉懵了,眯起眼看他:“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啊?就因为我长得好看,那前世你干嘛不喜欢凉王?” 看苏北凉死死攥着他的袖子,一副刨根问底的样儿,苏缱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因为喜欢所以喜欢吧。” 苏北凉明显没听懂,有些失望道:“什么玩意儿啊,绕口令一样,真没劲。” 说完他一脑袋砸到身后的枕头上,又开始絮叨:“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能感觉到喜欢是什么滋味,就算最后爱而不得吧,但至少也感受过了。” 苏缱看着他:“那你没有喜欢过别人?” 苏北凉垂下眼,侧头一笑望向他:“反正都要走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得了一种无法感知到情感的病,为了让自己能表现的更像个正常人,我开始模仿别人的喜怒哀乐,渐渐的,表演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于我而言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必不可少,我不但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还能通过不同人表现出的神态来揣摩对方的想法。其实我演技不错吧?你跟我相处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异常” 不等他自豪的说完,身体已经落入温暖的怀抱中,被带着异香的血气所环绕,苏北凉懵了一瞬,有些茫然的拍了拍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 “诶诶,不用安慰,我也没觉得多痛苦,反正这些年都习惯了,也没耽误吃喝。” 看苏缱一直抱着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苏北凉像儿时那样,摸了摸他的头,哄道:“都从孩子变成孩子他爹了还撒娇,让瑾儿看到是不是要笑话你,嗯?” 被他摸头的人紧紧抱着他,力气大的似乎要将其融入骨血中,再难分割。 “不要走好不好?” 苏北凉摸着他的手一僵,有些自嘲的笑了声:“……不走,我在这干嘛?” “跟我在一起。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的好不好?” 面对苏缱最后的恳请,苏北凉付之一笑,借着几分醉意抱着他躺在床上,掰正苏缱的头一看,这家伙眼睛果然是红的。 头发白白的,眼睛红红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看到苏缱哭,苏北凉终于满意了。 “这才比较正常嘛,刚才毫无反应的,感觉我说要走就像跟你开玩笑一样。” 苏缱听到他的话,红着眼,笑起来:“看来你真的对我毫无感情,一点都没有。” 苏北凉也哈哈笑了,生平第一次怜香惜玉的给他擦了擦眼泪,“好了,看你又哭又委屈的,好像我是拔吊无情的渣男似的。”苏北凉望着那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觉得自己脑子忽然抽了一下,才会问他:“要不要来个分手炮?” 苏缱眼睫上满载水汽,眨了眨:“什么?” “就是……诶,好像也不对啊,咱俩也没在一起过,哪有分手炮。我就是说,要不要上个床?” 如果说苏缱喝醉酒后会返老还童,那苏北凉喝醉后绝对就是智商下线。 然而苏缱显然没懂他的意思,“我们本来就在床上。”……所以还要上哪去? “切!”苏北凉就没见过这么傻叉的人,厚脸皮的解释道:“就是行房!” “……”苏缱惊坐而起,把他的手从袖子上扯开:“阿凉你醉了,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 看着起身就要下床的人,苏北凉惊讶的坐起身,扯了扯对方的白头发,有些骇然道:“不是真的肾亏吧?正好我前阵子看医书,还真偶然间看到一些补肾的药方,你等着,我给你找找嗷。” “阿凉。”苏缱无奈的拉住他,“你真的醉了,好好睡吧。” 在几次拉扯下,苏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苏北凉的魔爪下挣脱出来,结果下了床就看到对方眼睛也红了一圈,瞪着他,使劲摆手:“滚吧滚吧!赶紧走!”骂完把身子一翻,屁股对着他碎碎念:“还说喜欢我,虚情假意的,果然是小畜生!” 这闹别扭的样子,让苏缱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阿凉。” “闭嘴,我不想听!” “我错了。” “嗯?”苏北凉一下转过身,抱着肩膀看向他:“说说错哪了?” “我也不知道。“ “……我看你是想死!” 苏北凉跳起来揪住苏缱的衣襟跟他扭打起来,不过都是他在单方面的打苏缱,苏缱一边挨打一边扶着他,怕他一不留神从床上折下来摔倒。 打着打着,两人的身体越挨越近,苏北凉趁其不备,揪住对方的衣领将其压倒在床上。 居高临下狞笑道:“怎样?再跑啊,看你能跑哪去?” 苏缱知道苏北凉只是喝醉了才会这样,用最后的理智按住他的手,“你会后悔的。” “我后什么悔,反正明天老子拍屁股就走了,最后给你留点念想吧,不然我走之后你再也碰不到这么惊世绝艳的美男了。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啊!” 苏缱很给面子的颔首道:“确实如此。” “哼嗯~” 周围的床帐被缓缓放下,烛光熄灭前,苏北凉听到苏缱在耳畔说了一句:“若明早你反悔了,尽管打我,都是我的错。” …… 【系统:宿宿宿宿!起床了!再不起床二胎都生出来啦!!!】 苏北凉:!!! 苏北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被闹钟支配的恐惧中,本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然而屁股刚结结实实挨到被褥上,就是一阵刺骨的酸爽,难受的他龇牙咧嘴,身体一软又躺了回去。 苏北凉揉了揉后腰:“什么鬼啊?” 刚抱怨完,昨晚喝醉后发生的一幕幕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在脑海中浮现,苏北凉揉腰的动作一僵,再低头看身上一片青红的痕迹,一拳头砸在被褥上,脊梁骨下又是一阵抽痛。 “真是畜生!” 【系统:哎哟~昨晚可是宿宿您非要拉着男主酱酱酿酿,现在屁屁痛了又怪人家,宿宿好渣哦(○`3′○)】 苏北凉被臊的耳尖通红,“就算是我喝多了主动的,那他占便宜也不用这么不遗余力吧!这后面明显都肿了,上次都没这么厉害!” 【系统:哇哦,刺激~】 苏北凉皱着眉:“废话就别说了,又干嘛来啊?” 【系统:还用问?当然是接宿宿回家鸭,宿宿不会是爽的乐不思蜀了叭o(* ̄▽ ̄*)ブ】 苏北凉表情一滞,仿佛周身的温度都冷却下来。 回家。 对,今天他就要回家了。 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苏北凉缓缓起身整理好衣服,一会这副身体的心跳就会停止,等苏缱回来看到的就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了。 至少他要走的体面点,不能死也死的那么随意。 【系统:虽然离别挺伤感的,但您也不用这么压抑啊,不然咱们先看段vr影像,缓解一下心情怎么样?】 苏北凉:“不看。” 【系统:看看嘛~等回到现实世界系统链接切断就再也看不到喽,而且是关于男主的,确定不看吗?】 果然,一提到苏缱,苏北凉就犹豫起来。 系统直接在他意识中切换了影像,苏北凉就感觉眼前的场景霎时变换起来,富丽堂皇的宫殿,阳光和煦的窗外都像入水的方糖般溶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的冰白。 逼人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让他忍不住想抱紧肩膀,可事实上,意识中的他只能躺在原地,承受这冰寒刺骨的颤栗感。 忽然,他感觉身侧好像多出了一个人的呼吸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阿凉,瑾儿他已经会叫人了,你说多奇怪,我跟洛星九总在身边哄着,他最先会叫的却是母后。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他身边,只是不想让我看到?” 听到苏缱的声音,苏北凉心念一动,刚想开口,才想起这段影像里的自己只是一具尸体,并不能发声。于是他只能默默听苏缱说。 “今日平王带着阿生进宫来找瑾儿,看到平王妃抱着阿生,瑾儿也朝我要母后了。 阿凉,你说我该怎么告诉他啊?” ……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瑾儿都三岁了,今日是他生辰,我问他想要什么生辰礼,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想让母后陪他玩。 呵,你肯得猜不到我怎么回的他,我说父皇也想让你母后陪我玩。 阿凉,瑾儿想你,我也好想你……” …… “阿凉,你已经离开五年了,你是不是生我的气还不肯醒? 算了,估计你也不想再看到我,东边爆发了疫情,再过几天我就要东巡视察,你说若我染了疫病,是不是就能再见到你了? 瑾儿他还小,我这么想好像太自私了。你会怪我吧。” 苏北凉只能瞪着眼睛,心脏砰砰乱跳的看着一道黑影在眼前划过,濡湿的痕迹擦过脸颊。 “再见阿凉。” …… 眼前的幻象渐渐散去,视野又恢复了清明。 苏北凉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脸颊曾被亲吻过的位置,眼泪忽然止不住的往外流。 【系统: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度100%,达成成就:救人终救已!积分奖励+999999!治愈度100!恭喜您完全康复!】 【系统:10秒倒计时后,您的灵魂将会被系统传送入现实世界,请宿主准备就绪!10、9、8……】 苏北凉:等等! 【系统:5、4……】 苏北凉不停敲击着头部:“我说等等!停下!” 【系统:2、1!灵魂传输中……】 随着苏北凉的吼声,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当光芒消逝后,苏北凉头痛欲裂的坐在地上,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系统:卧槽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 眼前的任务面板短暂黑屏后,又缓缓亮起来。 【系统:qaq宿宿】 苏北凉:“滚!” 【系统:我刚才跟那边对接了一下,结果发现因为一点疏忽,您的身体已经被原主占用惹,而且对方貌似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似乎不太想跟您交换呢qwq】 苏北凉:“啥?!” 【系统:所以……也就是说……您大概也许可能……直到原主自然死亡之前……回不去惹】 看着意识中出现的一行字,苏北凉足足沉默了半个小时,才爆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 “你他妈敢不敢再不靠谱点!” 【系统:嘤qaq】 …… 大臣们觉得今日早朝似乎格外的长,眼看已经无人要启奏了,苏缱还端坐龙椅之上,丝毫不见下朝的意思。 群臣不禁面面相觑,都紧张起来,脑子里开始浮现出各种猜测,难道陛下是在有意暗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要自己主动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直到小殿下满脸面粉,踉踉跄跄跑到门口,看里面站满了人,有些胆怯的停下脚步,朝龙椅上的人招招手,“父皇,母后跟姑姑蒸了好多牛肉包子,让我叫你回去吃饭!” 龙椅上的苏缱一愣,接着让群臣惶恐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刚才还面若冰霜的陛下,脸上忽然肉眼可见的呈现出狂喜之色! 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下跑了出去! 苏缱随着小团子来到后面的膳房,就看苏北凉跟洛星九一人捧着一个比脸小不了多少的包子在啃。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自己做的包子就是好吃!” 苏北凉咬了一口,倒是不以为然:“你这个头是够大的,馅呢?” “物以稀为贵么,肉少了才会显得格外好吃嘛。” “嘶,怎么好像有点道理?” “那自然!” 不等苏北凉啃到馅儿,就被站在面前的皇帝陛下吓了一跳,直愣愣的往面前一杵,简直木头桩子本桩了。 “阿凉。” 苏北凉赶忙澄清道:“你可别误会,不是我不想走,是……” 不等他说完,就被苏缱捧住脸一下堵住了嘴,嘴里嚼碎的包子还没来及咽下,就在两人的唇舌间来回辗转。恍惚间,苏北凉手里的包子都掉了。 见此一幕,洛星九赶紧捂住了小团子的眼睛:“小孩子不许看!” 苏瑾不愿意的嘟起嘴,“等我长大了,也要找个跟母后一样漂亮的媳妇儿亲亲。” 洛星九抱起气呼呼的小团子,转身离开这里,点着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蛋儿不禁笑道:“你啊,找个跟你父皇一样的夫君倒是差不多。” “什么夫君,人家可是男子汉!” 洛星九笑得不怀好意:“算了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懂夫君比媳妇好在哪了。” …… “阿凉,我爱你。” 听着耳畔粘腻的声音,苏北凉觉得这顿包子是彻底吃不下了,哼了声,没说话。 身后紧抱着自己的人又得寸进尺的亲了一口,“那以后是不是也不走了?” 希冀的目光,像个孩子似的。 苏北凉把手里的包子塞到他嘴里:“包子都堵不住你的嘴!等把这些都吃完再说。” 两人坐在那,不声不响的一人捧着一个包子啃,只不过比起包子,苏北凉觉得苏缱更像是在啃他。每次一抬头就能对上对方灼热的视线,简直若有实质,都能把他脸上瞅出俩洞。 苏缱:“阿凉。” 苏北凉:“干嘛。” 苏缱:“我爱你。” 苏北凉:“刚才不是说过了么,烦不烦。” 苏缱:“我爱你。” 苏北凉:“……君有病否?” 苏瑾:“我爱你。” 苏北凉:“行了行了!我也有点爱你,我爱你!行了吧!” 苏缱忽略他的敷衍,搂住他笑的沉浸:“好。” 窗外阳光和煦,春和景明,一切刚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