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怀了最后一只神明崽后》 第1章 刚刚过六点的天像是被人为泼了墨水的布,一下子黑了下去。 老郭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安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嘀咕,“乖乖七月的天啊,咋可能黑的这么早呢?活见鬼。” 他开着自己那辆溅了一轱辘泥的出租车,稳稳当当的驶上了高速口,并不知道坐在后排的客人在听见他那句“活见鬼”时,身子抖了抖。 老郭透过后视镜瞥见了那位坐在后座,双手捏住神情紧绷的客人。 那是一个皮相极其出众的青年,肤白胜雪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局促不安的望着窗外,密而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好似扫在了人的心上。 明明是高温的酷暑,那人却穿着长袖长裤并将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只露出一个精致漂亮的下巴,头上扣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遮掩去了大半英俊的脸。 老郭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总觉得这个青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好像他再多看一眼就喘不过气来一样。 这么热的天,那人不仅没有出汗甚至还双手环臂的搂紧怀里的背包,他对这个人是谁,做了什么并不感兴趣,他只是一个出租车司机,把人送到江陵区就算完成了任务。 他们上了高速没走一会儿车流分散开来,不像往常一样堵车堵的比较厉害。 这个点是下班高分期,他时常拉人自然晓得耗时又耗油,但这个年轻人说他可以多给两百的油费。 所以老郭并不知道,就是这么一点小贪心,差点让他送掉了半条命。 宋承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窗户外,看着那飞速倒退的景象高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看不了多久就会神经质的猛的转过头看向司机,再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好似这个狭仄的空间会无缘无故多出来一个人一样。 他的举动惹来了司机一个古怪的白眼,宋承却像没看见一样依旧紧紧盯着窗外。 车越来越少了,直到他们超过最后一辆本田,这宽敞的高速公路上再也看不见任何其他的车辆了。 宋承无声的收缩了瞳孔,心里的担忧和惊恐像虫子一样,密密麻麻的啃咬着他的心脏。 去见父母的路程连一半都走不到,令人神经衰弱的事情毫无悬念的再次发生了。 这注定没有结局的逃跑有着相似的经历,而这一切的起因只不过是因为家里的衣橱里,悬挂着的那件惹人发毛的人皮外衣而已。 就在这时老郭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咒骂,宋承条件反射的转过头看向他。 “他娘的什么情况,起、起雾了?”司机降低了车速,不安的问道:“哎小伙子,你、你看路上的车怎么都没了?” 此刻无端而来的雾气从两侧种植的环保树丛里涌来,像是要吞噬道路的白色怪物张牙舞爪的滚来,顷刻间便将树木掩盖在了身后。 黑幕沉沉压的人胸腔里的空气也变得稀薄,老郭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了汗。 不应该啊,这不应该啊!七月的天黑的这么早就罢了,还下起了不知从哪儿来的大雾。 最令人慌张的是,他们这辆车好像走在冥路之上的一抹幽灵,再也看不见任何其他的车辆,除了风剐蹭着玻璃的声音寂静的可怕。 “别降低车速!”那坐在后座上的青年急迫的开口,声音带着一股冷清暗哑的色调。 “我操不是,我也不想开慢啊。”老郭急了甚至冒出了一串南京话,“这么大滴雾怎么开哦?歇逼!” 宋承无声的收紧了握着背包的手,他甚至都来不及解释只是尽量调整呼吸道:“把车速开到最大,相信我这路上除了你和我不会有第二辆车了。” 老郭听了他这句话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整个人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相信你?你他娘的皮猴子说的什么话?这种时候他也不想相信好么! 老郭不敢冒这个风险,但是当他看见一抹惨白的影子站在雾中扭曲着向他招手时,身子猛的一哆嗦脚踩着油门车速一下子飙到了一百五。 “他、他妈的,刚刚是什么东西?”老郭的冷汗下来了,那影子又细又长隐藏在雾中看上去好似没有实体一样。 但是在弥漫开来的白色大雾中,还能以颜色胜出让人一眼就看到的东西,总归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宋承也看到了那一幕原本皮肤就白这下变的更白了,老郭瞄了一眼后视镜,又是惊的一头冷汗。 等不到青年的回答,老郭颤抖着声音又开口道:“不行不行,我感觉要出事,咱们掉头。” 大不了这钱他不赚了,真他娘的倒霉,老郭咒骂。 就在他想掉头的时候青年出声了,语气苦涩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别掉头,咱们出不去了。” 老郭刚想爆一句粗口,谁知道冷不丁的又瞥见了那出现在路旁细长惨白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影子比第一次见的时候清晰了不少,最起码他能看见除惨白之外的一抹黑色。 好像是头发。老郭心里一沉,这下心里也有数了,他们遇到了鬼打墙,就在这迷了雾的高速上鬼打墙! “现在怎么办……”他心里千言万语惊恐的话都只化成了这一句,时间紧迫他们已然第三次与那影子擦过。 这一次宋承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是一个长相变形了的女人,披散着头发站在雾里冲他们招揽着手。 它想上车。 宋承惊的一身的汗,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那抹影子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时间比上一次缩短了不知多少倍。 这一次老郭吓的哇哇大叫,那东西更清晰更明了,以至于他看见那女鬼惨白的脸上并没有具体的五官,嘴巴的位置是一个空荡荡的黑洞,令人毛骨悚然。 而它的手反向生长奇异的长,挥舞之间老郭都觉得那惨白的手能触碰到他的车子,尽管他将油门踩到底踩的死死的但依旧无济于事。 “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啊!!”老郭吼道,“这、这东西你招来的吧?老子开了二十几年的车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 老郭以前干过货车司机常常跑夜路,黑漆麻乌除了车灯照到的地方是清晰的其他都是鬼影绰绰,运气不好时还会撞到流浪的猫狗。 他也从来没有怕过,可今天在这漆黑一片打了车灯都照不出前方路况的公路上,头皮发麻。 怎么今儿这么倒霉啊,他差点就要在这模样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前哀嚎,边喊边淌眼泪水的那种。 宋承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唇,突然后悔自己做了这样一个自寻死路的决定。 与其被陌生的鬼吃掉,不如便宜了那折磨他已久的丈夫,最起码郑严序长相斯文俊美,想来吃相不会比面前的女鬼差。 “我也没办法啊……不过你放心,它们是冲我来的你不一定有事。”宋承真诚道。 司机听完心肌梗塞,他麻木的看着再次从他们车前滑过的女鬼,那眼睛位置上两个空洞洞的窟窿对准了他的脸,大股大股的血从窟窿里涌出染污了白色的裙子又恶心又惊悚。 “妈、妈的,人形喷泉啊,操!”老郭抖着嘴唇念叨着,整个人像一张拉满要断的弓。 这时低着头一直在掏东西的宋承终于摸出了一样东西,他将一串系着数枚獠牙的项链递给了老郭。 “这什么东西?”老郭一把抓过抖着手戴上了脖子,那项链冰凉却驱散了不少寒气。 自从上了高速车内的温度就一直变的很低,就算老郭关了制冷空调,那股侵入骨髓的阴冷一刻都没有散过。 只不过两人一直处于紧绷的情绪之中,除了接受视觉和听觉的神经还在工作以外,其他的早已吓瘫了。 “狗牙,可以辟邪。”宋承快速解释道,就在这时前面再次出现了那道影子,只不过此刻那影子已然变成了血红色,甩在空中舞动的手也越来越长,长到就要落在地上形成一个爬行的怪物。 眼见着车子就要再次擦过那女鬼,两人的心猛的提起快要从口中吐出时,“碰”的一声挡风玻璃发出闷响。 宋承猛的转过头来,瞥见令人惊悚的一幕。 一张布满血色的鬼脸紧紧贴在窗户上,那张越张越大的嘴不断的喷涌出粘稠的液体,宋承隔着一层玻璃,都能闻到那股酸臭作呕的味道。 挡风玻璃发出“咯吱”一声车身猛的发震,老郭在雾气中无声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巴在自己车盖上的女鬼像一只巨大变形的蜘蛛,手脚牢牢的抓住了车皮。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老郭心脏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他的双手不受控制的猛打方向盘,“砰”的一声车子撞在了路桩上发出闷响。 玻璃裂开细细密密的像是蜘蛛的网,老郭颤抖的手刚刚握上门把手,来不及打开便眼见着那长反的鬼手,宛如一条毒蛇闪电般刺破玻璃向他袭来。 宋承愣愣的坐在后座上无路可退,面前的车窗玻璃像融化的胶体一般被血色的液体腐蚀,那张鬼脸发出一声漏风的嘶吼一点点的探了进来。 “滴答滴答”的红色液体从那空洞中流出好似女鬼的口水,宋承紧握住手中的五帝钱,耳边尽是老郭喘不过气的嘶哑声。 他咬咬牙猛的扑到老郭的座椅上,五帝钱在触碰到鬼手的一刹那溢出了一丝金气,这一丝金气像是炙热的火焰,瞬间逼退了那只阴冷的鬼爪。 宋承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回头心脏处传来了尖锐的刺痛,他面色僵硬的低下头看见自己白色的外套浸染了暗红色的鲜血。 他大爷的又来。宋承被剧痛袭击晕过去的刹那,发出不甘心的感叹。 女鬼的手勒住青年的脖子,没完没了的液体将那张俊秀的脸沾染的斑驳一片,它因兴奋更加扭曲的脸和越发长的手脚,将这狭窄的空间塞的满满当当。 心脏随着鬼手的拉扯而剧烈的跳动,大量的血从宋承的胸腔溢出,而他却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晕厥在座椅上的司机老郭突然猛的坐起,一双吊稍眼闪过诡异且寒冷的淡金色光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转身看向了那在接触青年血液后越发离谱的东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一秒伸手的刹那虚空逐渐扭曲,女鬼的头发被其牢牢抓住,发出惊恐模糊的尖叫。 大股大股的黑气争先恐后的想要逃逸,然而却被耀眼的金光笼罩之下剧烈翻涌,成了一片血海。 等到尖锐的嘶吼归于平静,道路上的雾气也尽数退去,露出真实确切的世界。 公路上刺耳的喇叭声起此彼伏,在这浮躁的大夏天格外考验人的意志力。 就在有人耐不住性子破口大骂下车观看时,一位穿着时髦的女士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辆差点被撞报废的出租车旁,看向车内。 这辆突然发疯撞上来的出租车司机昏迷于一旁,后座之上一位面色俊美神情冷峻的男人怀抱着浑身是血的青年。 而在那男人的身后是还未散去的女鬼,开膛破肚干瘪宛如死尸的躯壳,于是他得以钻了出来。 第2章 宋承醒来的时候房间内的光线昏暗,他微微眯着眼看向一旁被拉的严严实实的木色窗帘,心里划过一丝不甘。 果然又回来了,他和郑严序的家。 腰间那只沉沉的手臂正牢牢的搂住宣告男人的所有,微凉的大手贪恋温暖,紧紧的贴着他光滑的肌肤。 宋承抿着嘴刚想推开那只手,但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僵直了身体。 这细微的动作却被那人第一时间敏锐的察觉,男人睁开一向暗淡的瞳孔,一抹幽蓝的光芒划过。 宋承心里咯噔一下,感受到男人逐渐收紧的大掌缓缓的滑过胸膛,摩挲着那细嫩的软肉。 冰冷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上,激起细小的鸡皮疙瘩,郑严序埋进了青年的脖子里,没有温度的唇贴在了耳后。 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轻柔的响起,“怎么了,又怕成这样,嗯?” 这一声过后房间又陷入死寂,就在郑严序以为等不到回复想要坐起身看看的时候,一道弱弱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你、你混蛋!” 郑严序一愣,随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宠溺的笑。 他坐起将宋承拉到怀里,抚过青年柔软的发露出洁白的额头,和那双因害怕微微泛着水光的眼睛。 “为什么不老实在家呆着,你明知道外面不安全。”男人亲了亲青年没有血色的唇,有些心疼。 他将宋承慵懒皱褶的睡衣卷了上去露出白皙肌理,漂亮的人鱼线若隐若现的延伸至腹部深处,男人的眼眸暗了暗。 而在这之上是光滑如初的胸膛,被女鬼掏心留下来的血洞没了。 宋承随着男人的动作也低头看了看,那里痛到窒息的大洞,果然恢复的连一丝受伤的痕迹都没留下。 “有什么好看的,还稀奇呢?”宋承心里烦闷。 因为某种缘故他不仅对鬼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身体还有着近乎变态的修复能力,正因如此他即使被鬼掏心掏了不知多少回,依旧能活蹦乱跳的在这喘着气呢。 郑严序不动声色的放下了衣角,确定自己怀里的祖宗真的完好无事之后,心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一点,我也就能少操劳一些。”男人一本正经训斥的口气。 宋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双桃花眼瞪的圆溜溜的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兔子。 郑严序一看心里瞬间软了下来,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默默的远离了他坐到床尾去了。 “你做什么?”男人不高兴道。 宋承没说话内心却脏话连篇极其嚣张,当然他表面还是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泰山模样。 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因为那天他闲在家里没事做,突发奇想的想要收拾一下房间,没想到就是这一收拾还收拾出事来了。 自从申请大学自修之后,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家里蹲青年,甚至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门都是正常的。 倘若男人不回来他的发小们不串门,他会在家里憋死,和被鬼弄死中选择一个结束这憋屈的人生。 然而在没打开那扇橱柜的门之前,他都不知道还有第三种选法,那就是活生生的吓死。 那是一张惨白的人皮,就那样空荡荡的悬挂在偌大精致的衣橱里。 宋承无声的放大了瞳孔,在受到冲击的那一秒大脑自我保护放空了一切。 麻意袭击而上,从舌尖尝到了血的腥味。 宋承猝不及防的对上了空洞的眼眶,以及那张熟悉到令他毛骨悚然的面皮。 这张人皮不仅不丑陋,恰恰相反它表面光滑细腻,甚至泛着淡淡的泽辉。 这张脸也不恐怖,只要稍微细细一想,宋承的脑海里便立即勾勒出一张冷清俊美的脸庞,而那左眼下隐隐的泪痣平添几分柔情。 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张脸和他那绝世好丈夫撞了个正着。 当即宋承就被惊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的关上了柜门动作说不上来的粗鲁。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或者说睡了他两年的披着人皮外衣和他亲热嬉闹的,是个什么东西? 宋承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让那一声惊叫尽数湮没在沉默中。 他脑海里的神经瞬间崩断了,以至于想都没想便伸手拦车打算逃离,回江陵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 可事实上,除了男人身边他是哪都去不了的。 郑严序无奈的笑了一下看着那缩在角落一脸倔强的太太,柔声问道:“宝宝,你怎么了?” “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恩?” 他知道宋承一向只吃软不吃硬,当然某些时候只吃硬不吃软,比如固执不听话的时候,再比如床上打架的时候。 青年回过头瞪着一双氤氲的眼睛,嘴唇颤了颤:“橱柜里的东、东西是你放的?” 那脆弱的表情好似郑严序一点头,他就要哭出来一样。 郑严序一愣,顺着宋承的目光看去,那是位于床头左则的橱柜。 因为宋承没有安全感,一般都是挨着墙睡旁边再躺着一个他,于是郑严序都是趁自家太太熟睡之后脱掉衣服离开的。 衣服也没乱丢,就放在他上了锁的衣橱里挂的整整齐齐。 自从他们结婚两年多以来,宋承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件衣服的存在,不过这一次他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 没锁橱柜。 郑严序的沉默加剧了宋承心里疯狂往外喷涌的想法,它们或匍匐或前进亦或是疾跑,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也许他的丈夫真的不是人。 这个念头窜上来的同时,另外一种感觉更加强烈的暗示他,普通人又怎么能够做他的丈夫呢? 宋承并不是同性恋,甚至连情爱方面的知识都是眼前这位强行教授的,以一种刻骨铭心的方式宣告了主权。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这样骄傲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委身于他人之下。 事情的转变是他刚进入大学的那一年,尚未凉下来的天像块炙热的铁板,泼上水便滋啦啦的响。 即使那件事已经过了两年,宋承依旧清晰记得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所发生的一切,紧紧扒在同学身后惨白瘦骨嶙峋的手指,与那夜晚模糊混入队伍里的鬼影。 他惊恐的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重度感冒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第一个人的死亡噩耗传来,宋承才猛的惊醒。 就在昨晚还和他嬉笑说话的舍友,一大早起来便被发现静静的躺在了一米多长半米宽的洗漱池里,一米八几的个子四肢扭曲弯折的被塞了进去。 而令人发毛的是,他的面部呈现出惨白的祥和,好似躺在柔软的床上一般闭着眼睛,神情说不出来的诡异。 就在他们想要把人拉出来的时候,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人皮肤的触感和肥皂一样又滑又腻,但手却如同孩童玩的橡皮泥,在他们的拉扯下彻底变了形。 现场没有鲜血淋漓也没有血肉模糊,有的只是眼眸在互相对视之下,无声的惊恐和嚣张的压抑。 第一个人的死亡拉开了这场悲惨事件的序幕,很快宿舍里第二个人也没了,以同样不可思议的方式消失了。 宋承记得那年混乱的一切,学生们的吵闹家长的悲痛,还有警察理性的大喊。 他们宿舍四个人,死了两个而另外两个则被停学留家查看。 但随着地点的改变那些东西依旧如影随形,宋承这才意识到它们是冲着他来的。 于是他尚且来不及摆脱高学历父母的管控,便兜兜转转落入了男人之手。 而那个人,他只在一家叫不上来名字的餐厅里匆匆见过一面,尽管那一面差点颠覆了宋承的世界观。 随后的一切逐渐失控起来,他那向来疼爱他的母亲,捂着满是泪水的脸不忍心的撇过头去,任凭他如何的呼唤也丝毫不回应只是耸着肩抽泣。 而他那一向身材高大挺拔的父亲,脸上爬满了惆怅和阴霾,搂着自己的妻子目送自己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被那人抱走,瞬间白了双鬓。 最后晕过去的刹那,宋承都一直死死盯着父母所在的方向,浑身上下已然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寒冷的气息在他的体内流窜如坠冰河。 紧接着宋承在满眼漆黑宽大的床上醒来,他颤抖着摸索着敲打门窗,周围依旧是一片死寂,无人回应。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那扇沉重的门从外打开带来这片空间唯一的光明,而在这刺眼的光亮中走来一个令人心颤的身影。 宋承看不清他的脸,就如同在那个喧闹的小餐馆里一样,空间与时间的错位和暂停让虚空都变的模糊。 他只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那种只一眼就能心脏破裂的震慑力,宋承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 即使事情过去了两年,他依旧不敢相信,那天晚上丝毫不手软肆无忌惮摆弄他的男人,是面前这个笑起来温柔多情的丈夫。 那一次,宋承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哽咽的求郑严序能放过他。 高大甚至可以说是强壮的有些不像话的男人极淡的笑了一下,也是那一抹笑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叫无处可逃。 强烈的占有欲以及得逞后的愉悦。 那一夜男人没有说过任何的话,几乎全是他一个人的独白,哭泣着的细喘着的求饶声,而男人回应他的,则是凶猛且专注的动作与眼神。 经历过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梦魔,哭喊着甚至是再也倔不起来,放下男人所有的尊严恳求郑严序能放他离开。 可是郑严序没有同意,他只是动作轻柔的将其搂入怀里,一遍又一遍的亲吻使他冷静下来。 那是一个冷清没有温度的怀抱却带着一丝暖意,他在泪眼朦胧之中还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能看见面前男人的脸了,那是一张皮相极好的容颜,深情温柔别具风格的丹凤眼微微上挑,高挺耸立的鼻梁与那颜色极淡轻抿的薄唇,显得寡恩又冷漠,而那左眼之下的泪痣又平添几分别样的风情。 那真是一幅上好的皮囊,宋承有生以来第一次得见。 第3章 林子楼来找宋承的时候,正巧正面撞上了刚要出门的郑严序。 男人穿着一身笔直的西服,站在门口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他偏过头来看向林子楼的那一眼,冷冽非常。 “承承在楼上。” 其实这句话并没说完,林子楼自动在心里替他补充道,不要逗留太久,否则后果自负。 他心惊肉跳的点点头,快速的换好拖鞋拉开了他和男人之间的距离,身上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气才慢慢散去。 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男人离开了,林子楼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承承?”林子楼边爬上去边等不及的喊着自己发小的名字。 楼上某间房内传来一声猫叫唤的回应,弱弱的鼻音。 林子楼不确定的推开门,昏暗的室内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某个人大夏天的将被子裹在身上只露出半个脑袋。 宋承看着穿着一身休闲服的林子楼走了进来,松开被子问道:“走了?” “走了,不过我来的不是时候刚刚在楼下碰见了。”林子楼挠挠头,有点后怕。 他话音刚落,便见到自家发小“唰”的一下将被子掀开,露出满是斑斑点点痕迹的胸膛,雪白修长的腿一跨就到了他跟前。 林子楼:“……”果然,战况很激烈。 他脑门上青筋暴起,一声咆哮响起:“给老子把衣服穿好!!!” 他拽过自己身后搭在椅子上的衬衫裤子,一股脑的扔在了青年的脑袋上。 宋承:“……都是男人看我一眼会少块肉么?”幽幽的声音埋怨道,再说以前小时候大家经常光着屁股在一起玩泥巴,这人呐,长大了就变心了。 他叹了一口气拿下衣服麻利的套在了身上,再抬头去看,自己的发小已然恢复成原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好男人模样了。 林子楼等他穿完衣服后才语重心长的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都嫁人了,咱们还能像往常那样坦诚相见么,影响多不好。” 宋承表情裂开了:“……”他最讨厌别人把他描述成一个大闺女,尤其恨“嫁”这个字。 “再说了,你男人那个样子我真的怕死无全尸。”林子楼模样真诚的很。 宋承冷笑一声,“真的假的,那你以前偷偷亲我的事我老公好像——”还不知道呢。 林子楼表情一僵赶紧求饶道:“我错了错了错了,快别说了!” 他看了看左右心里有几分紧张,“至于这么狠的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林子楼就来过宋承家里几回,第一次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气愤的将郑严序骂了个狗血淋头,强抢妇男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宋承拦都没拦住,这小子只要人不在就原形毕露了,他同情的看了林子楼一眼,林子楼还觉得莫名其妙。 直到他回去之后夜夜噩梦,梦见自己被各种奇怪的东西折磨几乎崩溃,这才意识到一点非同寻常的东西。 宋承有一次哭诉,说他丈夫不是人。 当时他和陈宗义两个还好言相劝,这世上就是有鬼那也是见不得阳光的嘛。 宋承那丈夫有头有脸的人物,还开了一家规模宏大的公司,上上下下两百多位员工,是真正的大老板,怎么可能是鬼呢? 而现在经历过那么多诡异的事情后,林子楼已然深信不疑,郑严序不是鬼还能是个什么东西?邪乎的很。 “再说我偷亲你那次,就轻轻碰了一下脸颊,跟闹着玩一样!你还较真了你,要不是有男生跟我告白,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冲击这才起、起了歪心思嘛。”林子楼讪笑。 “哦。”宋承面无表情,“感觉如何?” 林子楼一噎,“还能有什么感觉!你亲自己的左右手有感觉么?” 宋承冷笑懒得搭理他,抓了抓头发便下楼了。 林子楼跟在后面好半天,才想起自己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他是看到新闻报道的403高速公路车祸照片,才知道自己发小又出事了。 “哦对了承承,前几天那车祸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有没有受伤?” 宋承摇摇头,“我没事……那司机受伤了么?” 这几天受到的冲击不小,还被男人按在床上弄了几次,他早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林子楼摆摆手,“问题不大,倒是有一位大姐好像看到了什么,精神有点不对劲。” 宋承喝水的手一顿,心里大底知道了情况。 那位受到刺激的女士肯定是看到了他那位不走寻常路的丈夫,从女鬼的身体里钻了出来的一幕,那画面即使是他这样看惯了大场面的人,都觉得不适应,更何况是普通人呢。 “你要是没受伤我也就放心了,陈宗义那边我还没跟他说,不然以他的性子又要大惊小怪了。”林子楼稍微宽了心。 宋承点点,他另一个发小陈宗义与他和林子楼出生书香门第不同,陈宗义是正儿八经的富二代家里有矿的那种。 正因为有钱所以格外的惜命,当初宋承碰到那些事陈宗义花了不少钱,找遍了各类玄门大师也没能招架的住,自己也跟着吓的半死半活的。 而郑严序的出现,看似给了一个全新的开始,实则只不过是另外一个火坑等着宋承跳罢了。 除了他的亲生父母知道别无选择之外,就属陈宗义赞同的声音最高了。 陈宗义很直,直到宋承和林子楼两眼相望一言难尽的那种。 明明是结亲而他却想着怎么拜把子,毕竟拜了把子就是兄弟,睡一张床上也比较心安理得。 兄弟嘛互相挡灾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压根没意识到他口中的“睡”,和别人口中的“睡”可能不是同一种状态和动作。 等到他终于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陈宗义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宋承到现在都记得陈宗义的那句名言,“没事老表,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这话一出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实在不行我多给你烧点?” 事实证明怕死和被压这两者之间,陈真狗难得英勇了一回。 就在两人正说着陈宗义的种种糗事闲聊的时候,这人打来了电话。 林子楼心虚非常的接了电话,抬头和宋承对视了一眼,这才清嗓子假装正经起来。 等到他挂了电话,宋承才好奇的问道:“宗义他打电话给你干嘛?” 林子楼面色浮现了一抹古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粽子说他可能撞邪了。” 宋承愣住了,“撞邪?” “他说他在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上厕所的功夫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暧昧的声音,还、还伴随着激烈的动作,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有人憋不住了带着女伴打野战呢,可到了后面隔壁的动静突然消失了。”林子楼艰难的复述着。 “然后呢?”宋承微微皱眉。 “然后粽子说,他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林子楼身子有点发冷,突然降低了声音:“像吃棒棒糖一样咯嘣咯嘣的响。” 宋承无声的放大了瞳孔,有被吓到又故作轻松道:“万一那人真的是在吃棒棒糖呢?” 林子楼:“……” 死要面子活受罪。 “总之,粽子的意思是他怕的不行必须喊我——”林子楼说道一半,脸色难看了:“为什么只喊我不喊你?” 还是说陈宗义这家伙比较舍得他来送人头? 宋承无辜道:“他可能是觉得的,我去了大家的危险指数会从三点几飙升到九点几。” 毕竟他是行走的吸鬼体质,没有之一。 就是因为他特殊的体质,到现在宋承都是呆在家里处于半休学状态,尽管他白天能出门但却不能离开郑严序太远。 至于到底是多远或是具体的范围,那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和玄学了,除了郑严序本人心里有数宋承是摸不透的。 “宗义是在哪里参加的生日聚会?”宋承问道。 林子楼看了一下手机上显示的地理位置,“白霞区广茂世纪中心。” 宋承听到后心里一动,他没想到陈宗义所在的位置离自己家天景黎园这么近,这是个安全距离。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宋承忍不住开口道,果不其然看到了林子楼惊悚的表情。 “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么?我知道你在家憋坏了但是人身安全是第一条啊,承承。”林子楼陈恳的劝慰道。 谢谢,有被冒犯到。 宋承想打他,但依旧忍耐住微笑道: “第一现在是白天我出门是安全的,第二只有我能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万一那东西就藏在你们之间或是扒在宗义的身上呢?” 头皮发麻林子楼:“……走走走,现在就走。” 两人上了车林子楼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真的把宋承带了出来,有点害怕的问道:“给你家那位发消息了么?不会怪我然后又让我……”尽情的做噩梦吧? 宋承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语气很轻松的说道:“我那位电话消息一向打不通也不回的,可能是电线并没有通到地下吧。” 林子楼:“……”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陈宗义所在的娱乐会所,他们上了五层由领班带到门口,一踏入大厅宋承的脸色就僵住了。 林子楼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都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发小,果不其然那双冷清的桃花眼又微微的放大了几分,他的心也悄无声息的捏紧了。 第4章 宽敞明亮的大厅被布置成小女生热爱的粉红色,到处都贴着可爱袖珍的火烈鸟图案飘着彩带与气球,餐桌之上摆放的蛋糕奶酪诱人牛排与水果早就被人享用过了,刀叉也凌乱的错了位。 很显而易见的,这是专门为女生举办的生日宴。 而此刻宋承来不及去寻自己的发小陈宗义,便被眼前过于扎眼的一幕吓的愣在了原地。 那是几个年纪轻轻打扮的十分时髦的男男女女,正围着一个怪物神情兴奋的伸出了手递到了那张血盆大口之下。 宋承清晰的看到那怪物嘴巴里流淌下来的口水,和贪婪的目光在那一双双细皮嫩肉的手指上流连忘返。 林子楼戳了戳宋承僵直的腰板,声音有点颤抖:“承承,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赶紧说啊我慌的很。” 他不像宋承一样可以看到那东西的原形,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几个人聚在一起,围着一个长相漂亮的小姑娘,正在看手相而已。 宋承面色复杂的动了动嘴唇,不太确定道:“好像……是某种动物,大型食肉动物。”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眼前的画面,那穿着淡紫色碎花裙混杂在人群中的东西,有着一张狰狞的面孔,斜眼吊稍嘴巴宽大弯曲而上颚骨尖长,以至于将那薄薄的一层脸皮顶的凸起,快要撑破了一般。 宋承看着那模仿人类站立的家伙,后腿有力支撑起整个健硕的身体,粗壮的爪子却做灵活的摸取动作,一股悄无声息的惊悚感袭上心头。 直到他瞥见那条自然下垂夹于两后腿之间粗长的尾巴时,神情一动。 是狼,不是犬类,狗的尾巴不会拖在地上。 林子楼听到了宋承的话后,呼吸一窒。 鬼与吃人的兽到底哪一个更令人心慌?林子楼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他看不见具体的画面,以至于脑袋里全是各种血腥恐怖的场景,从而加剧了这种摸不着边的恐惧感。 直到一声高亮的女声响起,才打破两人脸上快要凝固的表情。 “你们是陈学长的朋友么?宋承和林子楼是吧?我叫刘佳琪是陈宗义的学妹。”一个穿着嘻哈扎着麻花辫的女生笑容灿烂的跑了过来。 林子楼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宋承是为了什么而来的,走上前去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对对,我们是来找宗义的,同学你看到他人了么?” 放眼望去,这不小的庭室内并没有陈宗义的身影,尽管他还看到了自己发小的舍友正站在角落里,和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妹子调着情。 “陈学长么?”女生在大厅内快速的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陈宗义,有点疑惑道:“奇怪,我刚刚才看见他的,他说他果酒喝多了,上个厕所就回来接着玩来的。” “你们在玩什么。”突然一道略微冷清的声音响起,宋承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刘佳琪闻声转过头来,看见青年的瞬间被惊艳了一把。 那人有着极好的相貌,眉眼生情却又暗生一股冷傲。 即使他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像,一株初临银雪的松柏疏远又克制,依旧使人忍不住的想靠近,想拥有。 片刻的呆愣后刘佳琪终于反应过来,她面色有些红了眼神闪躲道:“啊,那个、那个我们之前在玩大富翁的桌游……” 宋承听到后微微蹙眉,如果陈宗义他们没有玩什么不该玩的游戏,那又是怎么招来那东西的? 要知道鬼怪贴着人转,必定有所图谋,但那也是需要一个起因的。 “本来我们是要等学长回来接着玩狼人杀的嘛,但是后面陆陆续续又玩散了几个。”刘佳琪指着厅里的朋友们介绍道: “人不够我们也玩不起来了,哦对陈学长带过来的朋友会看手相,你们要不要过去玩一玩?” “要是你们不急的话,可以在这里边玩边等嘛。反正学长暂时联系不上,他手机落桌子上了,之前是我接的电话啦。”小姑娘灿烂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之前在路上的时候,林子楼又给陈宗义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除了最初拨的那一个通了,还是其他人接的,现在听这声音应该就是面前的女生了。 刘佳琪的目光若有如无的偷瞄没有什么表情的宋承,这人看上去比她想象中冷多了,而且话也很少不太好搭讪的样子,她只能尽力的去挽留一下。 找不到陈宗义他们两个哪敢离开,林子楼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宋承,那人欲言又止一张俊脸眉头深深的皱起,但到底什么也没说认同了,刘佳琪提出来的建议。 他们走过去一一打了照面,才知道这场生日宴的主角就是那位被围在中间,穿着淡紫色衣裙长相瑰丽的女生,也就是宋承眼里的狼美人。 起初宋承还以为这东西是面前两男三女中的一个招来的,没想到聊了几句之后才晓得这位叫小莨的美人,是另外一个不在场男生的女朋友,这场生日宴也是那人号召举办的。 刘佳琪小声告诉宋承和林子楼,他们几个并不熟。 一开始她还以为小莨是陈宗义的追求对象呢,因为两人居然一同从男厕所出来了,女生脸上还挂着暧昧餍足的笑容。 尽管站在她身旁的男生面色僵硬,神情有几分不对劲,刘佳琪也没有注意。 “啊真是的,梁杰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能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一个人丢在这啊。”染着黄头发的牛阳平嬉笑道: “要是我肯定不忍心啊,那必须走哪都带在身边啊。” 他说这话的同时,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小莨的脸上和身材上来回的滑动,旁边几个女生有点受不了的拉开距离。 牛阳平和梁杰一样家里都是有钱人,平时在吃喝玩乐方面向来不忌嘴,玩的很疯,换女朋友更是如同换衣服。 宋承看着那几个女生明明不喜这种行为却也故作风趣的笑了几声,都是酒肉朋友,谁也不问谁的名字,小莨阿秀的叫着很是亲热。 所以他大致已然猜到身为小莨男朋友的梁杰和对其有意思的牛阳平都不知道小莨的全名,甚至连问的打算都直接忽略不计,毕竟根本没有问的必要,谁知道玩几天就不喜欢了呢。 这就导致明明只要多问几句的事,就会让那伪装成人的东西瞬间败露,然而令人倍感滑稽的是,那家伙显然在人堆里混的如鱼得水。 甚至丝毫不遮掩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大大方方的摆在众人的面前,故作转移话题的对刘佳琪说道:“佳琪你吃么?” 刘佳琪看着被调戏的小莨面色不变,没有丝毫搭理牛阳平的意思,笑着掏出了一块糖果递到了面前,问她吃不吃。 她刚想要拿,不知怎么的突然发现站在自己对面的青年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很冷脸色也不好看。 刘佳琪满脑子问号,我得罪他了?他干嘛瞪我?就因为我吃人家一块糖就这样?? 越想越委屈,刘佳琪收回了去接糖果的手,瞥了一眼宋承笑的有点勉强:“呵呵,我忘记自己不能吃糖了,蛀牙会牙疼。” 她这句话刚说完,就见小莨举动十分怪异的将糖一把塞进了嘴里,好似有人跟她抢似的。 其他人也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她压根不想把糖让给别人,做什么还要多次一举的一问。 那根不算细长但足够嫩的手指,被怪物扔进嘴里咬的嘎吱嘎吱作响,声音特别的脆。 林子楼听到这声音,再一想起自家发小和他说的咀嚼声,忍不住身子抖了一下,却没想到惹来了那怪物的注意。 “你抖什么?” “你在吃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子楼心里一紧,随后转头惊讶的看着出声的宋承。 宋承面色平静的又问了一遍,丝毫没有给小莨说话的机会。 大家也奇怪的看了看他和林子楼,尽管小莨吃的很香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但没必要馋这一口吃的吧? 刘佳琪一噎,不是吧,这么好看的大帅哥居然馋人家小姑娘的糖果?还问人家吃什么,那还用问么??怪不得不准她吃,小气。 小莨顿了一下笑道:“我在吃糖啊。” 宋承又问:“什么糖?” 众人:“……?” 小莨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她四周看了看好半天才说:“就是糖啊。” 大家被这两人的话语搞的有点懵,林子楼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小莨并不知道自己在众人眼里吃的到底是什么,或者压根她吃的就不是糖! 它吃的什么是刘佳琪刚刚告诉它的,糖果。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子楼又要忍不住打个寒颤,但硬生生的忍住了,这东西到底在吃什么? 肉么,心脏还是眼珠子? 宋承面色不改,依旧再次执拗的问道:“麦芽糖牛奶糖还是跳跳糖?” 这话一出众人更懵了,小莨手里拿的那个应该就是一枚普通的水果糖,红色的包装纸大家小时候都吃过的那种。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是小莨的反应,她停止了嘎嘣嘎嘣的咬糖声,目光沉沉的看着宋承,整个人透着一股古怪的阴鸷。 宋承下意识咬住了自己的舌尖保持冷静与其对视,这短暂的一秒凝视很快就消失了,好似错觉一般,小莨又重新开始了咀嚼。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咯嘣咯嘣的好似响在耳畔,震的人心头都在发颤。 她表现的像个没有什么认知的孩童一样,笑着说道:“好像是麦芽糖呢。” 撒谎。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僵硬的,一种诡异的违和感袭上心头。 第5章 小莨将那颗被咬的细碎的糖果咽了下去,意犹未尽的舔了舔雪白的牙床,表情餍足的像一头进食的野兽。 刘佳琪看着这一幕,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栗了一下,小莨此时此刻的神情和她当时在男厕所门口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而且她为什么说那是麦芽糖,明明就是普通的硬糖啊,还有宋承神经质的发问更是莫名其妙。 刘佳琪快要被这种诡异的感觉逼疯了,她刚要指出小莨的错误,突然一道醇厚的男生打破了他们之间死一般的寂静。 “你们傻站在那干什么?”陈宗义扶着面色苍白的梁杰从楼上下来,一见到下面两个熟悉的身影立马激动的不能自已:“卧槽老表你们终于来了,我的妈我真的——” 他刚想奔下去,目光却在触及到小莨的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 陈宗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宋承下意识的回头,却一眼就看见他身旁扶着的男生空荡荡的十指,只余两只恐怖的手掌耷拉在一旁。 宋承只好抬头看其他人的反应,他们都神色正常丝毫没有发现,梁杰那被啃食干净的手指正是小莨口袋里吃的美滋滋的糖果。 恐怕就连那男生本人也不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怖惊悚的事实。 没有血滴落,但那个男生的脸非常苍白嘴唇发青,尤其是小莨在看见他的那一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朝他甜甜喊着阿杰的时候,梁杰的腿在打颤,止不住的那种。 “不是,你、你们这是去哪了好半天见不到人。”牛阳平第一个嚷嚷的走上前去,还没拍自家兄弟的肩膀便被陈宗义瞪了一眼。 “没去哪,就在楼上打了两把游戏而已……”陈宗义含糊的带了过去,毫不客气的指挥道: “你过来扶着。” 牛阳平一脸莫名接手了梁杰,“不是,你这是怎么了?” 梁杰躲开了小莨的目光,嘴唇抖了丢蹦出来三个字:“手麻了……” 与其说是麻了,不如说是没有知觉了,就好像自己已经失去了手指的支配权一样。 梁杰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试图求救却将到嘴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面如死灰。 牛阳平一来陈宗义就迫不及待的窜了下去,看见自家发小就跟见了亲人一样差点热泪满眶。 “林子、承承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啊。”陈宗义是三人中身高最高的,此刻却像小孩子一样搂着宋承的肩膀,抱着林子楼的腰左蹭蹭右蹭蹭。 林子楼怀疑这家伙在故意搞事情,“起开起开,没大没小的死孩子。” 陈宗义不满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又抱着宋承不撒手:“还是承承对我好,承承~” “已婚人士,请保持距离谢谢。”宋承微笑道,丝毫不给面子。 陈宗义面色一僵,想到了自己发小家里恐怖的那位,讪讪的笑了笑松开手站好。 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宋承脸上的笑很快收敛了,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没了。” 这话一出林子楼和陈宗义皆一愣,前者不明所以,而后者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指,目光放在了梁杰那动不了的双手上。 “到底什么情况?”林子楼忍不住问道。 此时笑的一脸娇羞的小莨跑了过去,抱着梁杰的胳膊死活不松手,歪着脑袋甜甜的撒着娇,看上去像个陷入热恋中没有智商的小姑娘。 如果忽视梁杰那越发惊恐的神情,和快要喘不上气上下起伏的胸膛,画面看上去还不至于这么诡异。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们那边的情况,陈宗义和梁杰的到来不知怎么的缓和了之前紧张的气氛,大家也不乐意再聚一起都分散开来。 刘佳琪和另外一个女生跑到饮料机那边,接了满满一杯可乐边喝边小声的说着什么,而剩下的那位陈宗义的舍友,又跟大波浪妹子窝回了角落里继续调情。 谁也没有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多疑了而已。 陈宗义快速瞄了一眼梁杰的方向,压低了声音惊恐的说道:“王普荣不见了!” 他口中的王普荣是和陈宗义同一个院系不同班级的学生,平时也就是泛泛之交。但梁杰却和王普荣走的很近,属于狐朋狗友那一类。 而最近的一次联系,是他们两个像平常一样狼狈为奸的互换了女友。 也就是说小莨是王普荣介绍给梁杰认识的,成了现在的现女友。 宋承微微蹙眉,他一开始还以为那东西是梁杰招来的,没想到的是那怪物是几经转手到了这里来的。 “怎么回事你赶紧说清楚。”林子楼催促道,“承承说那东西好像是…狼。” 陈宗义愣住随后苦笑开来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梁杰昏倒在厕所里是陈宗义把人拖出来的,起初他在听到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时整个人都傻了,坐在马桶上半天都不敢起身。 没一会咀嚼声停下了,紧接着就响起吸溜吸溜的咂嘴声,好似隔壁吃完棒棒糖之后开始吃融化的冰淇淋一样。 陈宗义腿都坐麻了一动不敢动,他听着隔壁传来穿衣服的声音拉链拉上去的咔嚓声,然后抽水声和开门声同时响起。 那人走了。 而他在这短短的六分钟内,脑补了几百部恐怖悬疑片的后续,冷汗打湿了衣衫。 陈宗义走出去的时候,洗手台前已经站了一位正在整理衣装的小莨,小姑娘还笑的很腼腆的问他,妆容有没有花。 他没有多想毕竟男女卫生间是对门,洗漱台和半身镜又是公共区域,在这里遇到小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陈宗义脸有点僵,一时半会笑不出来就扯了扯嘴角含糊了过去,压根没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脸歪了。 随后他心不在焉的回到了楼下,想跟梁杰说一声就走,毕竟这场生日宴是他举办的,自己招呼不打就走很狂很没有礼貌,这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等到下了楼他才发现梁杰不见了,陈宗义随便拉了一个人问了一句,谁知那人阴阳怪气的笑嘻嘻调侃道:“你找他做什么,说不定他正在楼上爽的事后一根烟呢。” 那人就是眼馋小莨的牛阳平。 陈宗义听到他的话后表情裂开了,梁杰,打炮,咀嚼声,小莨,吃人。 原来不是鬼作祟,他娘的是熟人作案啊。 陈宗义吓的都快要失去组织能力了,几个深呼之后他决定上楼找梁杰,当然在此之前为了保障安全打了一通电话给发小来接应。 然后脑子一发热手机都没拿就上去了,梁杰正好醒了在厕所里鬼喊鬼叫,他的手失去了知觉吓的不成样子。 “我深度怀疑王普荣不是失踪了,他就是……没了!”陈宗义额头冒汗。 还好他糟糕的表达能力宋承和林子楼都听懂了,王普荣应该是死了。 而宋承却觉得,与其说是没了其实应该是被那东西吃了。 陈宗义骂了一句脏话,当时他和梁杰两个没说几句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们居然对这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叫小莨,至于来自何处家住哪里全都不清楚。 梁杰额上全是冷汗的回忆着,小莨是自己找上门的,她说王普荣不要她了,一个人很可怜很寂寞想让梁杰收容几天。 “这东西是王普荣介绍给梁杰的,我们当时光想着赶紧找人问清楚,结果电话拨通之后是王普荣的姐姐接的。” 陈宗义不断瞄着小莨那边的情况,几句话并一句说了:“他姐姐跟我们说王普荣已经消失好几天了,她说自己弟弟在消失的前几天,一直说屋子里有人在盯着他!” 王普荣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只要一闭眼他就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死死的盯着他,耳边还会想起粗重的喘气声和咽口水的声音,特别的恐怖。 可是他找不到那个人,家里被翻了一个遍又换了无数个房间和酒店,还是没有用,那东西如影随形。 王普荣是在自己房间里消失的,他母亲早上去叫他的时候,一打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房间很混乱床褥上沾满了血,但是地板上却很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宋承听到这突然开口问道:“厕所里也没有血?” 陈宗义一愣,“没、没啊,要是有血梁杰能直接昏过去!我都是安慰他手只是暂时没知觉的……” 宋承点点头,随后说出了一句令人窒息的话。 “血被那家伙舔干净了。”厕所里的嗦溜声还有王普荣家里干净的地板,都是被那家伙舔过的。 林子楼:“……好胃口。” 陈宗义:“……淦!” “你干嘛要告诉我,真的太恶心了。”陈宗义一脸嫌弃,他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话锋一转: “等等,要是承承没有看错那东西真的是头狼怪的话,它把王普荣吃了……为什么没吃梁杰只啃了手指?” 王普荣的姐姐还哭着请求他们见到弟弟了,一定要通知她呢。 想到这陈宗义有点心酸又生出几分惆怅,王普荣十之八九是回不来了。 “对啊,为什么它不吃梁杰?”林子楼也一脸奇怪的问道。 宋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快贴在梁杰身上的狼型怪物,按照自己往常的经验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它没吃梁杰的原因可能很简单……” “它吃饱了。”在此之前它可是吃掉了一个完整的人。 王普荣。 陈宗义表情一滞,林子楼扯了一下嘴角笑的很勉强:“那它啃手指就跟我喜欢泡椒凤爪一样,吃吃零食解馋而已?” 宋承刚要赞许的开口,突然厅内莫名的寂静了下来,就像高中吵闹的教室在某一刻瞬间安静一样奇怪。 这时一道诡异的粗哑糙厉的声音响起:“我饿了。” 宋承脸色一变抬头看去,怪物饿红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快要软倒在地的梁杰,口水流了一地。 它急迫的难耐的喊着:“我饿了我饿了……” 声音像被尖锐的指甲划过铁皮般刺耳,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小莨的脸皮在鼓动扭曲,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争破着出来一样。 第6章 梁杰离那东西最近,所以看的比所有人都要清楚明了。 小莨原本漂亮白皙的脸此刻五官正在扭曲,它们混乱的错位着变形面皮在剧烈的颤抖,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正在下面想要挣脱出来。 她纤细苗条的身体高高的拱起,整个人像一只被撑破的气球,脖颈断裂的那一刹,他看清了那从后颈露出来的棕黑色兽毛。 梁杰晕倒在地的时候,牛阳平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小莨居然在蜕皮。 他撒开梁杰的手立马就窜出老远,可是等到他跑出去没几步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大厅的门不见了只余下四面一模一样的墙壁。 与他露出同样崩溃表情的还有刘佳琪和她脸上挂满泪水的女伴,陈宗义的舍友严康愤怒又绝望的大骂:“我草,为什么这个时候没有信号!” 其他人一听全都掏出了手机,低头一看无信号,就连基本的求助电话都打不出去。 陈宗义抓紧了宋承的胳膊,声音抖的不行:“……老早就没有信号了,你们现在才发现!” 所以他才无比后悔在楼上借梁杰手机打电话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求助反而打给了王普荣,电话只打到一半就断了,十之八九是那东西在暗中作祟。 “好饿好饿……” 那怪物声音越来越尖越来越大声的喊着,脱掉人皮的动作也越发的狰狞。 它迫不及待的用凸出的尖嘴凑到了晕在其脚下的梁杰面前,粘稠的口水流了一地。 眼见着梁杰断了指的手就要被叼入狼嘴的时候,宋承心一横刚想冲上前去,突然躺在地上的人猛的坐起了身。 众人皆一愣,陈宗义着急的喊道: “卧槽,梁杰快快快,赶紧上楼!” 这个娱乐场所为了好看特意搞了一个悬空的二楼,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休闲平台,只要人一上去景物一览无遗。 但二楼跟一楼相比它有一个独立的小卫生间,可以直接锁门的那种。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梁杰带着小莨躲过众人的视线,一前一后摸上了二楼亲热的原因。 牛阳平和严康还有他的女伴早就在小莨发生异变的时候窜了上去,而距离楼梯口太远的刘佳琪和阿秀几乎半瘫的软在了模型玩偶的身后。 梁杰好似没有听到陈宗义的话,他只是站起来转过一张苍白没有表情的脸,无视了那虎视眈眈的怪物,目光锁定了站在不远处的宋承。 “承承?” 陌生又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宋承浑身一震。 林子楼和陈宗义当即懵了,梁杰根本不认识宋承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更何况此时此刻从梁杰嘴巴里发出来的声音,根本不是他本人的。 反倒是……林子楼面色古怪起来,突然脑海里窜出了宋承跟他开玩笑的一说。 他说家里的那位从来不会回他的电话或消息,一开始林子楼只是以为宋承在夸大其词,而现在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人家压根用不上电话呢,毕竟智能机哪有人形传话筒好使。 果然宋承的反应证实了林子楼的猜测,青年磕巴道:“郑、郑严序?” 梁杰微微蹙眉,空洞的眼眶冒着一丝诡异的蓝色,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具行尸走肉。 可他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你不乖,这是哪?” 宋承被他这么一说有点气恼又有点脸红,“我们家前面的广茂世纪中心——”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脸色一变,大喊道:“小心身后!” 那终于脱掉伪装外衣的东西露出了狰狞可怖的面容,血盆大口里上下两排锋利尖锐的牙齿阴森森的亮了出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扑了上去。 宋承呼吸一窒,眼见着“梁杰”就要被粗壮的爪子按倒撕个粉碎,事情的发展却出人预料的惊险。 “梁杰”堪堪的与那东西擦肩命悬一线的躲过,怪物摔倒在地,压炸了堆在一旁的气球砰砰直响。 “真脏。” “梁杰”幽蓝的眼眸极寒的看着那快有小山高的东西,像是看着一堆恶臭的垃圾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他蹙着眉极其厌恶的转过脸来看着宋承的神情却微微缓和。 “宝宝等我。” 这几个轻飘飘的字刚落下梁杰便两眼一翻,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闷响,宋承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心里暗暗骂娘。 等他来了这屋子里早就凉成一片了吧? 陈宗义在一旁哎呦哎呦的喊着,一脸替梁杰肉疼的样子,林子楼表情更是一言难尽发小家里那位可真是不拘小节就没把传话筒当个人看。 宋承见着那怪物嗓子里发出阵阵痛苦的低吼,挣扎着想要再度爬起来,脑海里闪过无数道念头,来不及郑重的考虑便心一横的跨了出去。 林子楼和陈宗义心里一惊甚至都来不及去拽他,宋承便明晃晃的暴露在那东西的面前。 “卧槽承承你这是做什么?”陈宗义着急的喊道,“赶紧回来!” 林子楼也吓了一跳,身子探出高架台想要去够他可为时已晚。 一双血红色的斜眼直勾勾的盯着宋承,迸发出难以言喻的贪婪渴望的目光,好似野兽垂馋一块鲜美可口的肥肉一般。 陈宗义大骇,它居然放弃了到嘴的梁杰,朝着这边走来了。 宋承太熟悉这种眼神,以至于心口忍不住的突突往外跳。 六点快过,郑严序对他的标记开始衰弱,与此同时在鬼怪暗淡无光的世界里,他是最明亮的那一抹色彩。 而鬼怪唯一能做的本能,就是飞蛾扑火。 巨狼每走一步便有一只气球炸裂在空中,它蠢蠢欲动。 宋承屏住呼吸注意着那东西的一举一动,余光却瞥见了林子楼和陈宗义两个人的小动作,急忙喊道:“你们不要动,我来引开他!”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朝着那扇被隐藏起来的房门冲去,身后气球的爆炸声连成一片,震的他头皮发麻。 宋承心里大惊,那东西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的多得多! 他刚刚夺门而出,甚至来不及关上巨狼便轰然撞上了门框发出巨响,距离近到粗重的喘气声就在耳畔,浓烈的土腥味窜入鼻腔令人作呕。 宋承没有时间去按电梯朝着楼梯口奔了下去,身后怪物厚重的脚步声又沉又闷,紧随其后。 他快速移动的同时大脑疯狂运转,广茂世纪中心第五层是娱乐休闲会所,而下面两层则是公寓酒店,再往下才是人多的大型商场。 宋承必须在短时间内冲进二楼的商场,众人聚集的地方阳盛阴衰鬼怪邪神大为忌惮,他以过来人的经验赌一把,这东西不敢明目张胆的吃人。 耳畔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潮热的气息喷洒在后背之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宋承咬着舌尖才能保持镇定。 快一点,再快一点,六点就要到了。 如果不能在六点之前赶到他丈夫身边,想要活吞了他的东西,就不止身后的那一只了。 “砰!” 宋承三级台阶并一级高高跳起,整个人狼狈的撞到了楼道门上,抬头确定是二楼便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身后响起一声更猛烈的撞击声。 他顾不上回头看往前跑了好几步混到人群中央,这才心魂未定的转过身去,不少路人听到那一声巨响都围在了楼梯口,神情充满了疑惑。 宋承的心缓缓提起刚想出声提醒,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五指狰狞的扣紧了门板。 人们发出惊吓的低呼散开了一些,一个胆子大的门店人员皱着眉去拉楼道门,到嘴的斥责还没说出口便有什么东西摔了出来。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在地上抽搐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身上的衣服凌乱甚至是破烂的露出私密的部位,也丝毫不知。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指指点点她视而不见,只是抬起头冲站在不远处的宋承嘿嘿的笑,毛骨悚然。 有一位带着小孩的大妈看不下去了,刚想把自己的外套披到她的身上,那女人忽然站了起来,吓的她面容失色往后倒退了一步。 女人耷拉着脑袋看着宋承下巴有一点歪,但这不是最令人害怕的。 最围观的路人害怕的是,这女人的左腿好像装反了。 “卧槽!这是从哪来的女疯子啊?” “残疾人啊,看上去精神也有点不正常。” “我刚刚还看到一个男的跑过去了,是不是一起的啊?” “谁知道啊,别看了别看了要是被死疯子伤到了怎么搞,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病……” 那女人一瘸一拐垫着那只装反了腿,一步一步的朝宋承走过来了,嘴巴里还嘟囔着:“好饿啊好饿啊,让我吃一口好不好……” 宋承不敢再看掉头就跑,按理来说那东西的腿脚不利索很容易就能甩掉的,但是那声音一直在背后响起从未停歇。 “好饿啊好饿啊,想吃你……” 吃你个大头鬼!宋承恨的不能转头抽它两大嘴巴子,他被这声音催的心慌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商场里乱晃。 就在他终于找到了商场的出口时,还没来得及走上前去整个人愣住了。 人进人出的门口处站着一位撑着红皮伞的女鬼,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哭泣表情。 血色的衣裙之下鲜红的液体在滴落,染红了瓷砖也染红了经过的路人,怨气四溢。 宋承艰难的抬手看了一眼表心一沉,六点过了。 就在后背那东西要贴上来的那一刹那,女鬼迟疑的偏了下头不舍的看了一眼宋承身体竟慢慢的消失了。 宋承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赶紧朝前冲出了商场,身后那只狼美人居然没有跟上来,只是贴着玻璃门直勾勾的看着他。 就在宋承胡思乱想整个人稍稍放松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 宋承下意识的转过头撞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正好对上来人那微微上扬狭长的丹凤眼,嘴角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第7章 宋承看着郑严序身后的黑色大奔表情一言难尽,“你……开车来接我的?” 其实他想问的是,这厮居然还有心情开车过来,平时正经大道一条不走回回钻别人身体强行演绎恐怖片。 这一次要不是他机智就要差点命丧狼嘴了,好丈夫很淡定的开着车掐着时间赶到楼下了。 郑严序要不是故意的,宋承就当着自己俩发小的面表演托马斯全旋。 男人听到自家媳妇的话后忍不住笑了,被宋承那双兔子眼睛一瞪又瞬间收回去了。 郑严序板着脸唬他,“咱们之前事先商量好的,六点门禁,一分一秒都不能超,你自己看现在几点了?” 宋承老实的低头一看六点十三分,呼吸一窒。 他自认理亏但这不是事出有因才过了门禁,不满的小声抗议:“我是犯错了,你就真的见死不救?” “再说我是救我发小去了,我和粽子还有林子可是拜过把子的,我去救自家弟弟有错么?” 郑严序微微挑眉没说话替他打开了车门,宋承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坐了进去:“你和我也算唔当哥夫的你好意思无所作为?” 男人刚跨进来便听到这句气鼓鼓的话,原本还因宋承又不守规矩有些生气的心情瞬间舒坦了。 “我和你也算什么?”郑严序眯起狭长的眼眸声音低沉且悦耳的问道。 宋承一愣没想到自己那话被人听了去,怎么也不肯吱声了,闷葫芦的看着窗外。 他性格向来要强又倔的很,委屈求全的与郑严序结了明面上的婚,但其实法律压根不承认,只是因为男人的影响变的顺理成章而已。 婚后宋承对郑严序的抗拒和害怕多过依赖,大半年过去了两人的对话还仅仅停留在商量出门的事上。 郑严序能感觉的到青年的厌恶,清晰的好不遮掩的疏远着。 各有所需。 这是一年前宋承对两人这段婚姻的评价,他为了保命而男人只不过是贪恋他年轻美好的身体。 郑严序无法否认,宋承对他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每一次情事都弄的像战场一样追逐着哭喊着再求饶。 青年恨的用牙咬他的肩膀,自然没有血流出的。 郑严序不是人,他真的太贪图一个温热的怀抱了,尤其是爱惨了宋承那水雾般的眼眸,盛满了太多的委屈和不甘。 他尝试逃跑很多次,一个年轻的天真的人总是想要对命运发起挑战,即使屡战屡败。 他才二十出头眼见着大好的未来,板正苗红的男儿郎,却在转瞬间颠覆了一切认知,宋承绝望的同时也心存希望。 郑严序阻止不了他的逃跑也向来舍不得,但他相当乐意跟在青年的身后收拾那一堆烂摊子,操劳的像一位看着儿子长大的老父亲。 遇鬼杀鬼,遇魔灭魂,他就站在宋承的身边好似顶着一片不会塌陷的天。 宋承知道自己就是温水中的青蛙,快要被煮熟了,可他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自己熟透了被人一口吃下,留得满齿唇香。 有一个词叫认栽,且一认就是一辈子。 宋承不拧巴了之后,他和郑严序的关系也逐渐走向了一种另类的和平共处。 为了确保自家太太的安全,郑严序定了不少不成文的规矩样样都在挑战宋承的底线,熟不知自己就是男人的底线。 宋承每次被掏心的时候,郑严序就受不了的难受床头一坐就是一整晚的睡不着觉。 两只泛着暗蓝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的渗人,有一次宋承瞧见了差点被吓个半死,但是他没有出声而是默默的摸到了男人的怀里,相拥而眠。 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郑严序,这规矩他守就是了。 宋承倔还带着一点书香门第的骄傲,他嘴上不肯承认的事,那是半点都不会当着男人的面说。 “开你的车。”青年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一只微凉的大手偏要伸过来捉着他的下巴,然后在好看的唇上印下一个没用温度的吻,“放心,有你这句哥夫在我就暂时不和姓林的计较。” 宋承心里一惊天抬头望向他,男人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闪过一丝暗色。 果然,郑严序知道了林子楼以前偷亲他的事了。宋承郁闷的同时又默默的替自家发小祈祷。 提到这茬宋承猛的一惊,他忘记给林子楼和陈宗义打电话报平安了。 正想掏出手机电话这时也响了起来,宋承赶紧接听那边传来林子楼有些急切的声音。 “承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宋承连忙开口:“我没事郑严序来接我了,你看到我走之前发给你的那条短信了么?你们千万不要直接回家,一定要呆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或者辟邪的寺庙也行。” 他在引走那东西之前特意在手机上编辑好了一条短信,只要信号恢复正常林子楼就能收到,像这种有形体的脏东西十分擅长尾随,尤其那玩意又是只狼。 王普荣就是因为贪恋美色落了单才被盯上,宋承原本不太确定,现在经过商场那一次令人头皮发麻的追逐之后,肯定了这东西的能力。 “我看到了承承你放心吧,粽子的老爸派人来接我们了,十几个保镖场面壮观的很,可惜你不在不然带你装一次阔少。”林子楼还有心情打趣,看来没怎么受影响。 宋承这才放心了不少和他皮了几句,又问了问其他人的情况便挂了电话。 林子楼说他引开那东西没多久房间里的幻象就消失了,他们怎么也找不到的门自动出现在了眼前,尽管宋承走的时候暴露了位置但是他们却出不去。 幻象消失后,梁杰被活生生的痛醒了,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整个人差点疯掉。 就是这样他也不敢直接去医院,谁知道那东西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上一个被狼盯上的人已经惨死在家中,一点骨头渣渣都没剩。 宋承转过头问道:“追我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找林子楼他们麻烦。” 郑严序回道:“奻狼,由极度渴望女色的男性身上诞生的一种恶念,遇兽则化。” 他告诉宋承,这种东西平日里在人的面前常以漂亮端庄的女子形象出现,引诱动了歪心思的男人,一旦饥饿交迫就会露出原型喜食人指。 “奻狼一般会紧盯看上的猎物三到七天,只要过了第七天一般来说就安全了。” 宋承听到这话瞬间放下心来,要是奻狼一直盯着林子楼他们那岂不是让人没法活了,他刚想发条短信将情况告诉自己的发小,郑严序却话锋一转。 “但被奻狼吃掉手指的人会在几个小时内死掉。”因为连同手指一起被吃掉的还有人的生念。 宋承手上打字的动作一顿,陈宗义的消息一刻不停的在他们三人小群里刷个满屏。 于是他即使不问也能知道梁杰的情况,陷入昏迷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十之八九要不行了。 正当宋承犹豫着想要开口问解决的办法时,郑严序缓缓的停下了车,他们到家了。 他只好随着男人一起下车,还没来得及绕到车后牵上郑严序的手,余光的一瞥差点把他的魂吓掉了。 “!!!” 黑暗的观赏树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皮肤惨白的女人,悄无声息的出现,骇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凌乱的衣裙和装反的腿无一不显示着她的身份。 那只奻狼居然躲过了他们的注意,一路尾随到了这里! 宋承止不住的颤抖下意识的就要往郑严序那里躲,男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青年的举动,顺其自然的将人揽到自己的怀里,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背。 郑严序看着自家媳妇因为受到惊吓而瞪大微微湿润的眼眸,忍不住爱怜的亲了亲他洁白的额头。 再次抬眸朝那阴暗的角落看去,一丝冰冷灼烧着的金色溢出显露出男人阴鸷的神情。 而就在他一抬眼的瞬间,平地而起妖异的火焰无情的舔舐着奻狼的皮肤,美人面惊恐扭曲着挣扎着被烧灼。 一层皮很快被吞噬露出狰狞的内里,然而火焰窜的更高更猛烈,那只巨狼甚至来不及尖叫便化为了一小撮灰烬,风一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承攥紧了郑严序的衣袖,声音有点抖:“树、树下有东西,是那只奻狼。” 男人搂着青年那精瘦的细腰,轻声哄道:“已经没了,宝宝你再看看。” “真的?”宋承迟疑,“你别骗我。” 郑严序实在是骗了他很多次,以至于宋承压根就不信男人的鬼话,他虽是那么说但还是抬起了头。 要不是奻狼出现的太令人意想不到,他也未必会怕成这样,真的是那猝不及防的一瞥让人浑身发毛。 没了,树影婆娑路灯昏暗,而站在那里面色惨白的女人真的不见了。 宋承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没有可疑的地方才瞬间松了一口气,急切道:“回家回家!” 说完便自顾自的拽着男人的修长有力的大手朝家里走去,郑严序看着自家太太那又倔又怂的样子忍不住嘴角露出了一抹宠溺的淡笑。 第8章 第二天清晨宋承还迷迷糊糊的埋在男人的胸膛里睡的小脸有几分红润,陈宗义的电话便急促的响了起来。 他小声的哼唧翻了一个身远离了男人恒温舒适的怀抱,毛茸茸的脑袋还在被子里只伸出一只白玉细长的手去够那放在床头震个不停的手机。 那手刚刚伸出下一秒便被另一只骨瓷般的大手猛的拽了回去,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 被窝因那人的动作上下起伏,一道低低的惊呼带着尚且朦胧睡意的暗哑与软绵的鼻音响起,宋承彻底醒了。 郑严序牢牢的握住他劲瘦的腰身,意味不明的摩挲着青年那细嫩的皮肤。 宋承懵了一会才软着嗓子道:“你干什——唔!” 后脖颈微凉一痛,男人叼住了那一小块软肉细细的品尝,温热粗重的呼吸在耳畔响起。 宋承浑身一颤栗像过了麻般难受,他怒了气恼的锤了一下郑严序的背:“电话!” 男人这才松开到嘴的肉把人又往怀里塞了塞直到两人亲密无间没有丝毫空隙,这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准确的拿到了那只响个没完没了的手机。 “谁?”郑严序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问道。 宋承不知道刚想拉开被子看一眼,手机就被男人拿了过去。 郑严序按下接听键,陈宗义那聒噪的声音便等不及的往外蹦了出来。 “老表老表你起来了没?老天爷啊我跟你说梁杰那逼居然醒过来了!”陈宗义有点激动,“他没死!我的天这命也太大了吧。” “本来我和林子还想琢磨着去请大师术士呢结果——” 陈宗义的话才说一半便戛然而止,郑严序丝毫不留情面的掐断了电话将手机扔了出去紧紧挨着宋承柔声哄道:“宝宝接着睡吧。” 宋承:“……”还能接着睡才是有鬼了。 想起陈宗义的话他思考了几秒歪过脑袋看着眉眼冷峻深邃的男人,有点想法了。 梁杰没死,那就说明吃了他生念的奻狼死了所以才能醒过来。 谁杀了奻狼?宋承盯着郑严序看想问又不敢问。 两人虽结了婚也有了夫妻之实但男人身上却全是谜点,他不是没有问过而是郑严序不肯说。 他告诉宋承,没到时候。 说辞很老套颇有玄幻小说里得道高人指点男主的味道,故作玄虚。宋承用四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 既然不愿意说那他就不问好了,两人像是抱团取暖的小兽彼此依赖又各自坚守着自己的领地,神圣不可侵犯。 所以宋承在谁面前都可以放得开但是只会在郑严序的面前嘴硬,做人要有原则更何况他是下面的那个总得要点面子吧。 两个发小里林子楼是看破不说破,而陈宗义那样的傻大个都能用四个字精准定位宋承这变扭的心态。 拧巴作妖。 宋承不承认,他和郑严序是同床异梦是跨越物种的结合是没有未来可言的禁忌! 说这番话的时候振振有词铿锵有力,加上他那板正的小脸躲在暗处偷听的某人差点都信了。 没有未来可言?郑严序冷笑,势必要让说这话的小坏蛋后悔。 于是宋承并不知道自己一时嘴上逞能个痛快,彼时又会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他不说话就看着郑严序,问不出口真的问不出口,明明好奇的不行。 男人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亲他那双清亮的眼眸发出一声喟叹,想说不能说才是最煎熬的那个。 宋承起床之后给陈宗义回了一通电话,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明了情况并把梁杰醒过来的原因也一起说了。 陈宗义在那头一惊一乍,听见宋承说那东西一路尾随过去就受不了的起鸡皮疙瘩。 两人结束电话宋承习惯性的抬头去寻找郑严序的身影,果不其然这人又走了。 至于去了哪里,宋承一向不知。 一开始的时候郑严序还是装装样子穿着一身好看笔直的西装手里正儿八经的提着公文包,骗他说去上班了。 前脚刚走后脚宋承就在房间的衣柜里发现了那套西装和那只黑色的公文包,被人摆的整整齐齐,如同那件人皮外衣。 男人说奻狼蠢只会伪装表面,熟不知宋承意味深长的看他的那一眼也是同样的意思。 后来这件事被他拆穿之后,郑严序更加大摇大摆肆无忌惮的来去自由活像一个骗觉的渣男。 宋承也不是很在乎,一方面他有着作为男生的神经大条依赖性并不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习惯了。 简单的收拾了房屋宋承便换上一身运动服出门晨跑,宋父宋母培养儿子的这二十年让他学会了自律自强,即使每天闲在家里无所事事也并不会自暴自弃。 天景黎园这个寸土寸金的住宅区环境和绿化做的很不错,不仅有自己的小花园正中间还弄了一个小型的游泳池。 那个游泳池宋承一次都没有去过每次都是远远的绕开,后来没过半年不知谁家的小孩意外掉进去淹死了,游泳池就被物业抽干了水彻底荒了下来。 宋承还是像往常一样绕开了干涸的池子,郑严序不在的时候他比谁都要小心翼翼尽管是白天也不想见到些不该见的东西。 向右拐踏上一小段鹅暖石铺垫的小路,便绕到了家后直接打道回府做早饭。 他正想着待会弄点什么填饱肚子,身后便有人远远的叫住了他。 宋承停下来回头一看和他住同一栋楼的李大爷正一手转核桃一手提着早点慢悠悠的过来了。 “小宋啊,一大早起来跑步嘛。”老人家身子硬朗步伐稳当的很,一会就站到了跟前。 宋承笑着应了一声,“大爷早,您这是出来给小宇买早点的?” 李大爷点点头,他家那调皮的孙子早上被老子训了几句赌气不肯吃饭,他这个做爷爷的心疼便下楼去买了孙子最爱吃的汤包,顺带拿了几个菜包子烧麦。 “小宋你还没吃饭吧?我这正好多买了几个包子你拿去吃。”李大爷把手里还热乎的包子塞到宋承的手里。 宋承哪好意思要连忙摆手,李大爷一瞪眼:“你跟我客气啥!” “不就几个包子么是我买不起了还是你吃不起了?听话赶紧拿着。” 宋承没办法只好道了声谢收下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冷不丁的被李大爷重重的拍了一下肩膀。 老人家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小宋啊你和严序都结婚多久喽,咋媳妇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呢?” 宋承僵住:“……”又来了。 “你们两个小年轻自打搬来都有两年多了,平时我看你这么自律不应该身体不行啊,难不成……是小郑的问题?”李大爷操碎了心。 宋承深吸一口气忍住内心想要骂郑严序的冲动,微笑道:“呵呵,李大爷是这样的我和严序都是男人,男人生不了孩子的。” 李大爷微微一愣,皱着眉:“那他生不了,你生嘛。” 宋承:“……”这是换个人就能解决的事么,摔! 李大爷看见宋承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也就不好意思说了,毕竟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他非亲非故跟在后面催像什么样子,老脸都搁不住了。 “咳咳,孩子的事你们再考虑再考虑,心急是没有用的对吧。”李大爷笑着又拍了拍宋承的肩,“那我先回去喽,小宇还在家里闹脾气呢。” 宋承点点头和大爷道了别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掂了掂手上的包子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就像是咬在郑严序身上一样解气。 自从他和男人结了婚拜过堂之后,某些东西就悄然无息的改变了,最明显的就是周围朋友亲戚的认知被人为的修改了。 现在的社会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结合走到哪里都无可厚非的受到人们的争议,甚至还有鄙夷唾弃的目光。 宋父和宋母把他交给郑严序的时候又怎能想不到今后要承担的冷眼与恶毒的言论,更何况两人一个是名牌大学教授另一个是三甲医院里的主任医生。 他们也并非高官达贵但职业也算受人敬仰有头有脸,行的正坐的端却也有被众人戳着脊梁骨骂的一天。 宋承也为父母设身处地的想过所以他才更加惧怕以后的生活,要不是宋母声泪俱下的吼道你是我差点丢掉性命生下来的宝贝,宋承你要是胆敢当懦夫我就陪着你一起去! 这话一出宋承真的遭不住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留在世上备受折磨的亲人。 流言碎语也不可怕,总好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宋承是抱着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下嫁给了郑严序,他们举行的仪式古老的就连深有研究的宋父都不得而知。 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像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样全副武装。 可是令宋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那披着神秘面纱的丈夫早已替他拔除了这来的路上所有的荆棘和碍脚石,像恭迎自己的神明一般忠诚的等候。 周围的人一旦出现认知偏差就会把他和郑严序在一起的事情视作理所当然,就如同世间最平凡的夫妻不足一提。 有时候个别人还会错误性的把他们其中一方当成女性角色,这样的人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思维古板的大爷大妈们,因为他们从未接触过同性恋甚至没有具体的概念自然也就被修改的有点问题。 宋承一开始还会觉得变扭等到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在长辈们的面前提起家里那位小媳妇也是张口就来带着一丝丝得意和捉弄。 郑严序也就随他胡闹一点都不生气,尽管他知道一旦角色颠倒过来宋承就没有这么开心了,不仅如此十之八九还会炸毛。 到底是岁数小年轻气盛,不说私下里床笫间的哭饶和哀求最起码面子上装装样子还是要的。 宋承满足于这一丁点的小恩小惠,熟不知更大的便宜早就被某人占了去。 第9章 宋承吃着李大爷给的包子又泡了一杯牛奶准备上楼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 休学之前他的专业是金融管理与父母的领域格格不入,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从宋父那里学来了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还有宋母从小培养起来的绘画本领。 毛笔字练的是修身养性,绘画亦然考验着一个人的耐心与毅力。 也幸好这两样东西都很佛系,否则即使宋承这样喜静的人都要在家里硬生生的憋疯。 他正准备上楼摆个画架把奻狼的模样记录下来,谁知道抬眼的一瞥,一只黑猫不知何时跳上了家里的阳台,金黄色的瞳孔竖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宋承有片刻的迟疑,他放下手中的牛奶叼着包子便走了过去。 那只小家伙一见到宋承走过来便兴奋的来回踱着小步子,娇小的身材只有一个巴掌大小,软乎乎的歪着脑袋很是可爱。 但宋承一点都不觉得,他板着脸停在了距离那只黑猫一米远的地方,“你怎么又来了?” 小猫咪动了动耳朵懒洋洋的在他眼皮子底下伸了个懒腰,一幅天真乖巧的模样,它不急不慢的梳理着毛发然后端坐好。 果不其然的又对宋承作出了那个动作,右边的前脚捂嘴像人类一般它在偷笑。 嘴角咧着白色的胡须颤抖,金黄色的兽瞳渗出恶意阴冷又吓人。 宋承见它这幅样子有点生气了,皱着眉冷喝道:“赶紧走!郑严序一会就回来了!” 这只黑猫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它不怕宋承但是对郑严序却很恐惧,它的耳朵动了一下对宋承所说的话一点都不感冒。 于是笑容也越来越大,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宋承气的到处找东西要赶走这只不善之客,其实他只是装装样子。 这家伙要是真的这么好赶走,他也不至于这么慌张了。 无奈之下宋承只得再次开口,这一次他换了一种说法。 “你再不走,信不信我丈夫回来抽你?” 这话一落那家伙终于给了一个正确的反应,它抖了一下耳朵不满的放下右爪东张西望的向后退开始示弱。 宋承终于舒坦了,心里大致也明白这东西对郑严序的名字不作反应,十之八九是因为郑严序并非他的真名。 他那不是人的丈夫不知何时顶替了别人的身份,成为了大家眼里所看到的郑严序,他在人间可以混的如鱼得水,但在那些同类或同种物质面前却另有其名。 黑猫不肯走它用爪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还把粉粉的舌头吐了出来卖萌。 宋承无语的看着这只贪婪的家伙,心想郑严序的那一鞭子是抽轻了,不然它怎么还会恬不知耻的上门讨食呢? 他没有办法,如果不给这东西吃食虽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它会祸害别人。 坐在窗户上捂嘴一笑会死人的那种。 光宋承亲眼看到笑脸猫害人的就有两次。 一次,是这家伙蹲在了一楼摆放花盆的窗沿上,没来得及捂嘴便被房间里的熊孩子用瓷杯子砸的摔下去了。 当时他看到还有点心疼,那只小猫的脑袋都被砸出了血。 可谁知道第二天,那孩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溺死在了泳池里。 蹊跷的那户人家闹的整个天景园都晓得,听楼下大爷大妈说赔了不少钱连夜搬走了。 自那之后宋承就很久没见到这只流浪猫了,等到第二次见的时候,它又坐在了别人的门前捂嘴笑。 宋承下意识的心里一跳,是巧合么? 这一次被它盯上的人家是一户被有钱人家包养的小三,那女人生的白皙好看,哼起歌来更是情意绵绵,就住在宋承的楼下。 她有一个女儿才三岁多一点,随母亲一样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宋承有时外出偶尔会碰见她们,女人带着粉嫩可爱的女儿面对邻居的目光,有点局促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她们见到有钱人的次数很少,每一次被同栋楼的人看到都会红着脸,磕磕碰碰的解释她和那人只是远方亲戚。 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好过一点还是单纯面子上过不去,反正没几个人信。 笑脸猫蹲在她们家门口的时候,女人正巧出来倒垃圾。 她露出一个惊奇的表情,而她身后跟着出来的小姑娘则幼嫩的喊着猫猫,然后从零食柜子里拿出了一根鱼肠喂了小猫。 那家伙吃完就懒洋洋的伸了个腰便笑眯眯的走了。 女人带着女儿下楼碰见宋承,还有几分稀奇的说了这件事。 她说她很喜欢小动物,正好她女儿敏雯也大了可以领养一只了,她看那小猫浑身干干净净面相也讨喜,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主的。 女人有点心动,压根没把宋承说的话当一回事。 结果第二天天未亮,整栋楼都被女人凄厉的哭声吵醒了。 敏雯死了,好像是花生过敏。 女人失去了往日的端庄,疯疯癫癫的跑上楼敲打着宋承家的门,嘴里哭喊着模糊不清的话,是郑严序一脸寒气的开了门。 男人只是眉眼冷峻的说了一个字,“滚。” 那女人便彻底呆滞跌坐在地,门“砰”的一声关上她也不在乎。 只是嘴里不断重复着:“我没有给她吃花生没有过敏,我没有我没有……” 她只记得事发之前宋承和她说的那一句,猫别碰了,不干净。 可她不知道,还放纵女儿喂了猫。 女人和上一个出事的住户一样飞快的搬了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宋承很愧疚他发现的太迟了,也没察觉出那只猫不对劲的地方,这才导致一个无辜的生命逝世。 他没脸去见女人便催着自家那位去开门,谁料郑严序看着青年那伤心自责的模样就浑身忍不住的冒着冰碴子,嘴里更是没有好话了。 宋承为此还和他生气了一段时间,尽管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他和男人都无法改变的,可依旧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倍感失落。 这件事过去了一个多月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话题圈,可突然某一天不知是谁又重新提起掀起了新的争议。 宋承也听说了一些,原来女人这么些年来一直在给自己的表哥当小三,那孩子不仅是私生子还是杂种,各类不入耳的话听的他脑袋嗡嗡的响,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他面色发白有些僵硬,逃一般的远离了那群肆意散播谣言的人。 有时候人对人的恶是可以无限放大的,而命运促使的悲剧亦然。 宋承不知道这只猫是从哪儿里冒出来的,就连郑严序也摸不着它的底。 男人也不在乎,只要宋承不出事,旁人的生死与他而言只不过是浮生泡影。 毕竟世上千奇百怪各有生态认知的速度,永远追不上人产生欲念的千万分之一。 他冷漠的侧脸倒映出最残酷的事实,宋承处于这两者交加的风暴眼处深有体会。 宋承犹豫了好久还是没给笑脸猫食物,倒不是他舍不得手上的包子,而是郑严序不准他喂。 虽然宋承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因为喂食而丧命,但同样的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比如失明耳聋,最严重的一次,笑脸猫夺走了他的双腿整整半个月不能行走,像个残疾人一样窝在家里了无生趣。 那一次笑脸猫吃的很满足很饱,它再也不去别人的门口蹲食了。 它开始盯上了宋承。 所以他刚刚恢复了行走能力,那东西就再次如魔鬼般坐在了阳台上冲他捂嘴笑。 那只猫的体型变大了很多,身上暗黑色的皮毛也油光水滑,渐渐的展现出点不一样的色彩。 金黄色的斑点若隐若现,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宋承心里突突的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能再喂了,这样喂下去迟早要出事。 宋承脑海里窜出这句话的时候,冷不丁的听到一声诡异嘶哑的声音。 笑脸猫在对他说话,它说: “想吃肉,想吃你身上的肉。” 宋承整个人愣在了原地遍体生寒,他甚至都来不及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东西扑了过来。 随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重物摔在了瓷砖上发出闷响,再抬头看便见一脸戾气的郑严序站在了他的面前,手上是随手拿起宋承锻炼双腿用的跳绳。 那狠厉的一抽彻底把那家伙抽伤了,皮开肉绽噗噗的往外冒血,毛都烧焦了一层体型缩小了一大圈灰溜溜的爬走了。 当时郑严序发了好大的火,宋承都被他训的一愣一愣的不敢说话,到后来他自己也觉得委屈那东西又不是他主动招惹的做什么凶他,索性耍脾气和男人冷战。 冷战还没一会儿,就被男人粗鲁的拽到了怀里好一阵折腾再也不敢造次了。 宋承几口就把包子吃完从桌肚里掏出之前郑严序抽它的跳绳,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走过去。 那只黑猫急了来回的踱步子,身子弓起彻底炸了毛。 宋承全当没看见“啪”的一下抽在了它白色的爪子下,那家伙才慌里慌张的跳了出去两只金黄色的瞳孔不悦的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突然移开了目光。 换目标了。宋承赶紧趴到阳台上看,笑脸猫身手敏捷的跳上了空调外机,姿势优雅的沿着边缘攀爬上了左侧的阳台。 回头冲他示威般的扯了一下嘴角,下一刻便敲响了对门那户的玻璃窗。 宋承心里一紧立马转身出门奔到对过去,毫不犹豫的“砰砰”拍着307的房门。 宋承以前的对门是一个海归博士,前不久刚和自己门当户对的女朋友办了婚礼。 因为女方的强势他不得已卖掉了天景黎园的房子,算是半入赘的方式跟去了上海。 他不知道307什么时候搬来了新住户,居然刚来就这么巧的被笑脸猫盯上了。 宋承狂拍门生怕屋子里的人听不见。 因为他们两家的户型是一样的都是跃层,要是人在楼上确实不太容易听见动静。 宋承有点焦急,笑脸猫虽然渗人但是也有一个很简单的破解方法,那就是躲着不看不闻。 之前他就是用这个方法帮着小区里的好几个邻居躲过了一劫,所以这东西才记恨上了他。 宋承不怕笑脸猫横,反正他靠着家里那位比横他就没输过。 一般来说老头老太们比较迷信,宋承又长的好看端正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信服能力,让躲着,人家就听话的躲着。 而有点资本的小年轻就很不屑了,尤其是遇到那种爱猫人士宋承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神助攻。 好一会儿屋内才传来脚步声,房门从里打开了。 印入眼帘的就是男人结实紧致的胸膛,宋承呼吸一窒,这新邻居的个子有点高挑。 他微微抬头才能看到男人的脸,那是一张格外英俊的脸庞,盛气的剑眉微微蹙起,鼻梁高挺眼眸如灿星,此刻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有事?”邻居的声音有点不悦却很有磁性。 宋承除了刚开始的失礼很快就回过神来,毕竟他对男人没有丝毫的兴趣。 更何况他本人还有家里的那位都是容貌出众的佼佼者,尤其是郑严序的外表比之更胜一筹。 “你好,我是你对门的邻居,我姓宋。”宋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正琢磨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让他躲开笑脸猫。 “?”新邻居这次连话都懒得说了,他把门拉大一点静等下文。 所以宋承看见了那人穿着不拘小节的大裤衩时,表情一愣。 “咳,是这样的先生,因为我们这栋楼死过人所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搬来的住户要在自己家里门不出户的住七天避避邪。” 第10章 那人表情有点诧异,“死过人?哪一户?” 宋承接着忽悠道:“就是我楼下的那户102,我们这里所有的住户都是这样要求的,所以麻烦您为了自身的安全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 “然后窗户也要关紧切记一定要拉好窗帘,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拉开!” 他压低了声音一脸真诚,那人蹙着眉好半天没说话,正要开口的时候,屋内突然响起玻璃杯摔碎的声响。 男人反应迅速立马回头宋承拦都拦不住,暗道糟糕。 笑脸猫会自己开窗户,防盗窗对它那样娇小的体格来说跟没有一样,防不胜防。 即使这样宋承还是下意识的拉了一下,新邻居的力气很大,居然就这样把他带进屋子里来了。 男人警惕的看过去,发现那只是一只蹲在阳台上的小黑猫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来看着那抓着自己胳膊的冷清青年,提醒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人便自觉的松开了手。 不知怎的,他突然感觉有点失落心脏没由来的一抽。 宋承没看到邻居那微微一变的神色,他只是表情难看的盯着那只猫咪。 笑脸猫歪着脑袋软乎乎的伸展着身体,带着小兽般的天真与可爱。 它跳下阳台的时候恰巧落入了一只香蕉造型的猫窝里,宋承很快便注意到那只缩在沙发底瑟瑟发抖的大橘,才是这户人家的原住民。 “是只猫而已。”邻居开口解释道,他看着宋承快要揪在一起的小脸忍不住放柔了语气。 宋承想反驳他,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便要离开。 邻居见青年前后转变的如此之大,上一秒还客客气气下一秒就冷淡的转身要走。 剑眉微挑,他出声道:“宋先生你刚刚的话好像还没有说完。” 宋承一愣转过头来看他,邻居微微一笑很是招人:“楚子寒,我的名字。” 楚子寒等着青年下面的话,谁知道对方面色复杂幽幽的来了一句:“不好意思,之前都是骗你的。” 新邻居:“……”确定,这样,直接,说出来好么。 楚子寒也没恼难得好脾气的说道:“那102真的死过人么?” 宋承在这方面没有骗他,只是目光暗暗的盯着那只黑猫低声说道:“有个小女孩意外死在了那里。” 楚子寒敏锐的感受到了青年身上情绪的变化,他顺着宋承的目光看去。 瞥见了那团在秋秋小窝里玩着小鱼玩偶的猫咪,好似摸到了什么东西的边缘。 “那只猫你认识?” 宋承没说话,他只是诧异于笑脸猫种种奇怪的表现。 它不再做着人才会做的捂嘴笑,反倒是像只正常的小猫一样活泼好动,来回翻滚一幅很欢快的模样。 楚子寒见那青年只顾盯着猫咪看,以为他喜欢便走过去拿着一根逗猫棒开始逗猫。 而更让人傻眼的是,笑脸猫真的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猫咪,上蹿下跳的去玩着流苏。 宋承懵了,他看看一脸淡定佛系逗猫的楚子寒,又看看那明显抽风了的笑脸猫,总感觉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猫……你认识?” 楚子寒听到后低低的笑了,“这是我问你的话,怎么还犯傻了呢。” 他站起身来随手将逗猫棒放在一边,笑脸猫不开心的跑过来蹭着他的脚,除了不会喵喵叫哪一点不像正常的小猫。 “我刚刚搬来这里,今天是第二天。” 所以他没有见过这只黑猫,自然更不可能认识。 宋承不信,他板着脸走过去势必要让这骗人的混蛋露出真面目。 可是无论他怎么逗弄,甚至都上手开始拽那家伙的耳朵和尾巴了,笑脸猫还是一副纯天然无害的模样。 倒是一旁看着的男人有点不忍心,伸手拽下了青年作怪的手。 碰到的那一瞬,楚子寒整个人有片刻的晃神,就连宋承把手抽开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一种很可怕又令人心颤的感觉,好似他整个人都随着青年的一举一动而被牵扯左右。 宋承看到他那副恍惚的模样有点莫名其妙,刚想开口询问突然房门再度响起。 楚子寒立马将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收了起来,“我去开门。” 宋承点点头也跟了过去,他和这位新邻居还没有熟到可以赖在别人家不走的地步,正好回家了。 反正那只猫怎么也搞不定,要么是遇到了克星要么就是哪里出了问题。 楚子寒打开门的时候,宋承还在那后知后觉费着老大的劲想着笑脸猫的事,压根没感受到门打开之后铺面而来的寒气。 门外面无表情的郑严序与屋内蹙着眉的楚子寒四目相对,刹那的一瞬时间凝固停止,虚空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一股震慑心魂的气压悄无声息的骤起。 楚子寒感觉自己仿佛置于身于滔天的炙阳之下,有种融化的错觉。 不过很快这种濒临死亡的气息收敛了,一切回归正常只有后背的一身冷汗告诉他,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 楚子寒看清了面前男人的脸,极好的皮囊带着浓重的戾气,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尚来不及开口那人便伸出手,一把将他身后的青年像拽萝卜一样拽到了自己的跟前,举止不是一丁一点的亲密。 宋承有点懵搞不懂郑严序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他有点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轻点,手要断了!” 他被男人铁钳般的大手搂住了腰身,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 郑严序板着脸手劲不小的拍了一下宋承的屁股,当着外人的面。 青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了眼睛,一张好看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郑严序他妈的今天发什么疯?是不是脑子有病? 一连串脏话还没有骂出来,便被男人凌厉的一眼压了下去,郑严序眉头皱的很深口气不善道: “回家。” 于是满脸复杂的楚子寒,看着那两道举止亲密到他忍不住嫉妒的身影一前一后的进了家门,这才有点惆怅的关上了门。 一回到家宋承就彻底炸毛了,他赶紧从男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兔子般的眼睛开始瞪他。 “你做什么在别人面前打我?” 还是打在那种私密的地方! 宋承一想到刚才的事就羞耻心爆表,气的牙痒痒。 郑严序一点哄他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脸色一直都是阴沉着的,“你为什么在那人的家里?” 极度不悦的充满醋味的质问。 宋承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结婚有史以来,郑严序从未表现的如此情绪化。 有些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常人该有的喜惧哀乐,他冷漠是对旁人不加掩饰的无视,而他温柔是对宋承百般包容的爱意。 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啊,他又不是第一次去别人家帮忙,至于是否是男性那更是无稽之谈。 他对男人没兴趣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而是整整二十年! “我、我那是看到笑脸猫跑他家去了,我提醒他去了啊。”宋承觉得他莫名其妙。 郑严序听到这话表情放缓了很多,但依旧用训斥的口气说道,“提醒,也不能跑到别人家去。” 宋承:“……” 男人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衣衫有些凌乱的青年,领口处露出一小截白脂玉般细腻的锁骨。 手上好似还残留着两人刚刚拽拉之时,那细窄隐隐一握的腰身所带来的美妙触感,宋承两只漂亮的桃花眼沁着一层水雾般的光泽实在是勾人的紧。 郑严序哑着嗓子粗声喘气:“…就会招人。” 男人那隐晦丝毫不遮掩的目光从上到下缓缓滑过,直接给宋承激的浑身一颤。 那好不容易退下羞恼的小脸瞬间又红了,白里透着粉格外的诱惑带着少年一尘不染的干净。 宋承气的刚想张嘴就骂,还没来得及等他抗议,那厮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来。 微凉的唇狠狠的堵住了他那想要造次的嘴。 宋承慌里慌张的挣扎,却被男人抱了个满怀沾染了一身冷冽清香。 也不知郑严序碰了哪里,青年“唔”的一声哀凄凄的软下了身子。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得逞后的悦色。 第11章 幽静黑暗的卧室里暮色的窗帘将所有的光亮阻隔在外,有一道人影默默的坐了起来。 郑严序半搂着趴在自己胸膛陷入熟睡的青年,爱怜的抚摸着他那柔软的头发。 宋承极瘦骨骼凸起的腰身贴着薄薄的棉被,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而暴露在空气之外的皮肤,则布满了或重或暗的色彩。 他将青年很小心的挪回了床上,动作轻的生怕会打扰他的好眠。 郑严序的脸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但那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却冷清明亮。 他看着宋承的眼眸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夹着些许陌生的情绪。 男人低低的叹息响起,青年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像把利刃,他划开宋承微微发冷的脊背,神情从容的如同熟练老成的刽子手。 皮肤无声的裂开了一道很细小的缝不见血色,郑严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指尖泛着冷冽的金光。 不一会儿那道伤口便主动愈合的不留一丝痕迹,可下一秒男人毫不犹豫的再次动手划开。 这一次力度重了很多。 他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像一个严谨的医生操作着手术,直到那伤口足够大,大到可以容下一只手的时候,郑严序终于停了下来。 身下的青年毫无感知睡脸安详,男人俯下身子垂着头凑到了宋承的脸颊前,左手撑床右手却顺着那豁大的口子伸了进去。 几乎是那只手刚刚伸进去,青年痛苦的呜咽声便响起。 郑严序安抚性的亲吻着宋承光洁的额头,神情温柔又坚定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宋承感觉自己陷入了梦魔,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攥着的感觉令他难以呼吸。 他煽动着鼻翼却越来越少的空气流入,梦中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钻心的痛让他害怕的打颤。 身下的青年在颤抖,低低的呜咽声像一只被捕兽夹困住的小兽。 郑严序心疼极了,他沙哑的声音贴着宋承的耳边响起:“宝宝别怕,一会就好。” “承承乖……” 男人手掌抽出的那一刹带出了鲜活的血,那一颗颗红色的宝珠悬浮于空中,争前恐后的涌入了郑严序闪烁着淡金光芒的右眼,瞬间将那一抹颜色吞噬。 骨瓷般的手上再无任何的血液干净如初,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令人心惊的血腥味。 郑严序看着那慢慢蠕动着快要愈合的伤口,已经从拳头大逐渐变得只有一枚硬币那么小了。 眼见着下一秒伤口就会消失,突然有一抹看不清形态的红色没入其中,伤口愈合。 男人低低的呼了一口气,脸上全是倦态再抬头注视着青年的眼眸依旧冷清明亮,但却突兀的少了一点光泽。 他却丝毫没有感觉重新躺了回去,将青年小心翼翼的拉入怀里手脚纠缠,抱的满怀清香。 - 宋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晒屁股的点了,第一时间窜入脑子里的感觉便是痛。 腿痛,腰酸,屁股疼。 他低骂了一句压根和俊秀面容不符的脏话,辛苦的翻了一个身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昨天也不知道郑严序发的什么疯还是神经搭错了,一腔热情全撒在了他身上。 直到后半场他被折腾的又哭又叫还是阻止不了那人凶狠的动作,告饶成了家常便饭也就没脸再提什么尊严骨气。 宋承恨的牙痒痒,一想到那人背上全是他克制不了的抓痕和牙印突然就解了气。 他半瘫在床上没什么劲,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想点有的没的,这个时候了郑严序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有几分失落,就好像鱼离开了水一样不得劲浑身不舒服,这股心情来的让他警钟大作。 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突然一只大手揉上了他的头发,低沉的男声响起: “宝宝醒了?” 随后宋承感觉自己被人像捞饺子一样捞到了怀里,男人亲昵的蹭了蹭他有些肿了的嘴唇。 “你……” 宋承一开口就把自己吓了一跳,他的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咳,你今天怎么还没走?” 郑严序抱着他将床头的温水端来喂着他喝了一口,“不走,我陪着你。”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神情专注温柔,跟昨天那冰冷冷吃醋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里,还疼么。” 郑严序突然伸出修长的手指点在了宋承有些空荡的睡衣上,向里戳了戳。 被男人轻指着的胸口处莫名的瘙痒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宋承缩着脑袋向后躲去用手捂住那砰砰直跳的心脏。 昨晚因为哭久了而微微发红的眼眶此刻有些湿漉,“不、不疼……你干嘛问这个!” 奶凶奶凶的像只软趴趴的兔子,郑严序忍不住笑了。 宋承看见男人这幅模样有点懊恼背过身独自气了,脸红身子抖。 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是那情窦初开的三月春风。 这人啊,早就把昨夜里受的罪给忘了。 郑严序心里低叹了一口气又有点释怀,自家媳妇记不得自然最好,如果可以他又怎舍得让宋承受任何一丝一毫的委屈。 男人不再逗弄面皮薄的青年,他拉着宋承的胳膊半哄半正经的说道: “今天早上有人来找你了,我见你睡的正香没忍心喊你。” 宋承转过头来,低低的问道:“谁?” 郑严序:“丑八怪。”脸有点臭。 “??谁?”宋承满头雾,他和男人共同认识的好友里有长的特别丑的么? 百思不得其解,他都要上手掐人了,郑严序才不乐意的用下巴点了点对门。 宋承:“……”得,原来是那股醋劲还没过呢。 等到他明白男人话中的意思后小小的惊了一把,楚子寒早上来找过他,只能说明他那被笑脸猫盯上的邻居居然没有死? 宋承赶紧起床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刚打开门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他满脸问号:“???” 这是又要干嘛。 郑严序板着脸捏了捏他的手说,“一起,说好的陪你。” 宋承一听正巴不得他跟着呢,有这位在,他也不至于被笑脸猫那个无耻卖萌的家伙欺负了。 他点点头拽着男人的手就窜到了对门,不用示意郑严序就替他代劳的敲了敲门。 宋承十分满意冲自家那位淡淡一笑,特别招人。 郑严序被他笑的心头一热,房门“啪嗒”一声开了。 楚子寒穿着居家服头发有点乱神情也透着一股阴沉,他在看到宋承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伸手拉他。 但一声浓浓警告意味的咳声使他的动作一顿。 于是昨天刚刚打了一场没有硝烟战争的男人再次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敌意和厌恶。 大抵是同类人之间的对碰格外的激烈,而不同物种之间的对战则就毫无意义可言。 楚子寒很快败下阵来,他移开了目光神情有点不自然的说道: “宋先生,我家的猫……” 那只叫秋秋的大橘猫今早起来被发现溺死在了水桶里,脖子处血淋淋的破了一个大洞。 楚子寒带他们走到了洗漱间,指着那只平日用来放一些废水冲马桶的白色塑料桶说道: “我早上七点多起来上厕所,秋秋就整个身子头朝下的埋在了里面。” 小半桶水全部染红了。 楚子寒家里的那只大橘猫宋承是见过的,虽然那次秋秋的身子大半个都缩在了沙发后面,但是露出来的头部圆圆胖胖,一看就知道主人喂养的很好。 塑料桶只有三四十厘米高不算很深,平时秋秋也会趁他上厕所过来晃悠趴在桶上朝里面够。 但因为水沾在身上每次都被楚子寒一顿训,就再也不玩水了。 秋秋很讨厌水,也很害怕洗澡。 “我睡眠浅,所以一向不会让秋秋进我的房间,可昨晚我并没有听见它的挠门声……或者说,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楚子寒沉着脸。 宋承满脑子的问题,伤口到底是从哪来的,或者说是什么东西潜入了楚子寒的家,在不发生任何动静的情况下咬死了一只会挣扎的猫咪? 事情的发展开始偏向了诡异的一面,宋承下意识的去寻找郑严序的目光,见自家男人稳如老狗一点都不把这种小场面放在眼里,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咳,那你昨天门窗关严实了么?”宋承问道,“还有黑猫!” 他突然想起了笑脸猫的事,“猫最后走了么,你给它吃东西了?” 楚子寒呼吸一窒,“没有,但是我把它赶走了。” 宋承一愣,这是什么操作。 “它欺负秋秋,而且秋秋很怕他一直在哈气。”楚子寒皱起了眉心里一跳,“是猫有问题?” 第一次见面青年的目光从进门就一直落在那只黑猫身上,还有他编造的那些谎言,关好窗户拉好窗帘之类,不就是为了防止什么东西翻进来或者是怕他会看到什么。 如果是动物与动物之间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那只黑猫比秋秋要小上一大圈啊。 宋承拿不定注意,他看向郑严序戳了戳男人最敏感的腰:“怎么说,老郑?” 男人顺势握住了他那不老实的手,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有点宠溺。 “与黑猫无关。” 抛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郑严序转过身拉着宋承就想走,一点面子都不想给的那种。 “饿了,回家。” 宋承:“……”得,您饿的还真是时候。 楚子寒表情比他更迷惑,“?” 就……这? 第12章 宋承被郑严序拉回了家,整个人都处于发懵当中。 他们上一秒还在探讨一只无辜猫咪意外死亡的案情,下一秒就被男人捧着脸摩挲。 郑严序问他:“肚子饿不饿,中午想吃什么?” 宋承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好像真的有点饿:“想吃……咖喱饭还有辣子鸡。” 男人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去了厨房,“咖喱饭可以,辣子鸡不行。” 宋承跟了过去,看着身材欣长模样英俊的男人熟练的带上围裙和护袖,呆呆的说道:“辣子鸡可以行!” 他是真的馋了,郑严序很少下厨但做饭是真的好吃,就如同摸过他的胃一般,知道他要几分咸一样。 男人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用凉凉的目光瞥了一眼他挺翘的屁股,宋承那一张小脸瞬间就烧了起来。 昨晚上做的那么狠,到现在那地方还有点肿胀的痛感,稍微一动就酸麻。 宋承有点羞恼,却故作淡定的偏开了目光,他站在厨房门口不准男人关上玻璃门。 脑子里还在想楚子寒的事,忍不住开口问道:“咱们邻居家的猫到底怎么死的?” 郑严序洗菜的手一顿,抬眸看他:“好奇?” 这不是废话么,没见到他都已经抓耳挠腮急的恨不能上前逼供了。 宋承点点头模样看上去很乖,在熟人面前褪下那一层疏远和冷淡,他就像个小朋友一样可爱的不行。 郑严序淡淡的笑了,故意吊着他:“我要是直接告诉你那就没意思了。” 宋承:“……”搞什么,他就知道男人没安好心。 气结之下他点点脚尖就想走,谁知道郑严序又开口道:“你过来帮我削个土豆,我就考虑考虑。” 宋承心里冷笑,哼,他是这么好哄骗的人? 不就是个土豆么,削它! 宋承从冰箱里拿出了一颗圆滚滚的土豆走到水池旁开始搓洗,郑严序在他背后伸着手打开上面放锅的柜子,整个人几乎是贴了上来。 凉凉的,挺舒服。 就是时间有点久宋承有些不好意思,他转过头来刚想问要不要他让开点,谁知嘴唇擦到了男人紧绷的下颚。 郑严序低下头和他对视,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他呆呆的脸庞,男人不明所以凸起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困惑声: “嗯?”怎么了。 宋承蹙眉,下一秒沾着水的手指便点上了郑严序的右眼,清凉一片。 “你眼睛怎么了?”青年有点担忧的看着他。 男人那双好看狭长的丹凤眼一向冷清明亮,笑起来微微上挑显得薄情寡恩。 他的眼眸颜色很浅,有时候在光线的折射下泛着金黄色,但此刻郑严序的右眼里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死灰,透着不祥的气息。 郑严序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宋承的手,他深深的看着自己的爱人,声音很低的说: “嗯,瞎了。” 瞎了??宋承心里一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他慌张的询问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男人拉入怀里。 微凉的唇细细的摩挲着白嫩的脖颈,冷淡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使他微微一颤。 “所以承承,你是我的眼。” 这个怀抱很紧,宋承张开了嘴像一条快要呼吸不上来的鱼。 厮磨耳语说的什么乱糟糟的情话,他突然觉得有点晕。 好一会儿郑严序才放开他,冷冽的气息散了。 宋承开始不习惯,又用那种看病人的眼神担忧的看着他。 “真瞎了?我跟你说真的!”青年有点急了。 虽然他不知道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大抵好像不是人,但是也没听说过鬼会生病眼瞎的? 难不成他在底下被人欺负了?那他多烧点纸钱能管用么? 郑严序本来还想再逗逗他,但看青年这一脸认真的模样,要是知道自己骗他肯定又要生闷气。 “没瞎,就是颜色有点不好看。” 宋承:“你确定?” 男人老实的点点头,看自家媳妇还是有点紧张又忍不住皮他: “难看么?要不我去买个美瞳带带?” 宋承:“……呵,饱了。”气饱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哒哒的上了楼。 郑严序一脸迷茫,什么饱了?他饭还没做呢。 楚子寒第二次找上门的时候郑严序前脚刚走,走之前还再三叮嘱宋承不要给陌生人开门,隔壁的丑八怪更不行。 宋承笑了,男人那不放心的样子活像情敌住在了对面,老婆半夜要爬墙一样。 他就知道郑严序反常的陪了他两天,这一走又少有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果然一问时间,最少要离开半个月。 宋承不笑了也不说话,他居然有点舍不得,这可是从前都没有过的事。 郑严序啄了啄小朋友的唇,在他耳边留下一句“放心,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他会一直在身边,便匆匆的离开了。 宋承压根没把男人那吃醋的话放在心上,转身就给楚子寒开了门。 新邻居这一次穿着一身笔直禁欲的西装,气宇轩昂。 “楚先生?” 楚子寒面色有些复杂目光往里探了探,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开口道: “宋先生不好意思能打扰你一会么?我想问你点事。” 宋承换了一身正经点的衣服跟着新邻居出了门,他问楚子寒要去哪,男人只是简单的回答他,要去前面的咖啡馆等一个朋友。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新邻居仗着腿长脚快五分钟就到了地方。 宋承跟他聊的这么一会儿,也仅仅知道这人年纪不大二十七八上下,以前却是一个经验老道的股市操盘手。 但楚子寒两年前就不干了,那玩意实在太费眼睛和耐力。 现在呢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个平平无奇替人打工的上市公司副总裁而已。 宋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默默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错怪老郑了,新邻居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斯文败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咖啡馆,工作日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有点冷清。 靠左侧窗户旁坐着一个吊儿郎当,摆弄ipad脚踩匡威帆布鞋的文艺青年。 楚子寒看见他便抬脚走了过去,从后面喊他的名字:“胡容。” 那青年转过头来一双熊猫眼格外的好笑,眼眶周围青了一圈,可长相却又清秀,典型的奶油小生。 “楚哥,帅哥你好。”胡容冲宋承呲牙笑,一幅自来熟的样子。 “你好。”宋承点点头,脸上露了那么一点点笑显得冷清又疏远。 他坐在了楚子寒的身边,正对着胡容。 胡容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然后语出惊人: “帅哥贵姓啊,这么早就婚嫁了。” 宋承心里一跳猛的抬头,胡容还是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活像只占了便宜的狐狸。 楚子寒惊讶的看着宋承,对胡容的话丝毫不质疑:“你结婚了?” 宋承点点头没说话,他有点怵眼前这个青年。 倒不是因为胡容看到了他的姻缘,而是那人准确的定位了他和郑严序的关系。 在这段不能明说的婚姻中,他确实是嫁的那方。 “宋承,我朋友。”楚子寒见他不想说,便自作主张的介绍了一下,“胡容,小宋你也看出来了,他是道上的。” 自打他开始看见脏东西后,宋承才晓得玄门百家师承道派各有各的不同,有的随着时间逐渐衰败几乎匿迹,而有的则躲于常人之间很少显山露水。 不知道胡容是哪条道上的正统,以前陈宗义也替他找过不少大师,本事也算有只是见效微乎其微,所以宋承才能自认倒霉。 楚子寒没说他也不好意思问,只是斟酌的开口: “楚先生你喊我来到底有什么事要说么?我不能太迟回家。” “郑先生连这个都要管你么?未免太霸道了吧。”楚子寒挑眉,“你还是个小孩呢。” 胡容一脸懵的看着自家老大哥那碧莲碧语,这这这…… 要不他私下里提醒一声?眼前这位帅哥的墙角已经被焊死了,敢撬就拜拜的那种。 “嗯,我还小必须得家里那位管着,给你看笑话了。”宋承非常赞同。 楚子寒一愣,胡容赶紧救场子: “咳咳,楚哥你不是找我们来有正事要说么,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胡容这一嗓子瞬间将楚子寒的思绪拉了回来,回想起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脸色变的更加不好看了。 “小容你比较懂这行,我就直说了。” 楚子寒还算淡定只是开口说出来的话很惊悚: “家里进东西了,昨天半夜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蹲在我床头,大概持续了两分钟的样子。” 他是胆子真的大,还预估了一下时间。 胡容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宋承,有点诧异这帅哥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强,恐怕是跟家里那位有点关系。 “什么形状的能看出来么?多大?有没有异味或者体虚冒冷汗这种表现?” 宋承看着自己面前的青年双手交叉点着桌子,严肃的像是医生在给病人问诊,莫名的觉得自己出戏了。 楚子寒撑着下巴皱眉,“不好形容,夜里太黑了,那影子要不是在动我都不一定能看到。” 是的,那影子一开始是在床尾的,只是后来很缓慢的拖着身体挪到了床头,大概静静的看了男人十秒钟的样子便消失了。 “有异味,很臭。”腐烂尸体的味道特别的熏人。 “没冒冷汗,我不怕这些东西。”楚子寒耸耸肩说道。 胡容点点头,自家的老大哥他还是知道一点的,楚子寒以前家境不好,成长的过程更是一条歪路走到黑。 要不是有人及时拉了他一把,恐怕现在还在牢里呆着呢。 即使后来收敛了不少,身上的那股戾气也没散。 这种人连鬼都会忍不住躲着的,更何况去主动招惹呢。 “那你家里周围有没有死过人,或者死了什么动物,再或者带了什么东西回家?”胡容接着问。 楚子寒就在这等呢,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承,说道: “有。” 楼下死过人,家里死过猫,把这青年带回家过。 第13章 楚子寒将情况大致的说了一遍之后,胡容点点桌子不好下定论。 一般来说还是需要他亲自见到那东西,才能具体晓得是个什么,光靠个人描述范围就太大了。 有可能是嗜血的毛鬼,也有可能是附近走丢的怨魂,只不过现在看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楼下死的什么人?” 楚子寒才搬过来对这事的认知还是从青年的嘴里听到的,这也是他找宋承出来帮忙的原因。 “一个意外死亡的小女孩。” 宋承想了想还是把黑猫的事全盘托出了,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知道那只猫到底是什么东西么?”宋承忍不住问道。 胡容意料之中的摇了摇头,他松开交叠的手无奈的笑了一下: “帅哥,知道为什么我之前不自报家门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条道上的,现在乱了的何止是道统,还有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胡容叹了一口气,揉着眼睛有点困意的说道: “昨晚通宵打游戏打的一晚上没睡着……我有道教教职人员证的,师承三阳派,修的是符箓驱鬼咒语也会几句,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是了。” 因为偷师,他被师父逐出了师门。 胡容问宋承,“你是不是能看到那些东西?” 宋承点点头,反问道:“你呢?能看见么。” 他能看见的情况很特殊,因为是半路觉醒也称不上天生的阴阳眼,以前也算过面相和生辰八字皆是吉言,至于为什么总是恶鬼缠身谁也说不准,非常蹊跷。 胡容笑了:“大部分时间我是看不见的,即使看见了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还没有楚哥在行呢。” 他与道有缘,但不代表灵力灌顶所见皆鬼祟,无处逃匿。 事实上真正像宋承这般得了机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千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胡容觉得自己运气不错,短短二十几年偌大的中国他一转身碰见了两个。 宋承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楚子寒居然能看见鬼。 现在想想这人之前描述的如此云淡风轻,很有可能并不是他第一次冲撞了邪气意外见得,而是一直都能看见。 楚子寒笑笑没说话深藏功与名,胡容见不得他老是在中意的对象面前装逼,拉了宋承一把: “宋小哥你既然能看见,应该碰到过不少脏东西吧?能具体说说都长什么样子么?” 胡容有点兴奋眼睛都放着光,作为一个土瞎子他很想涨点知识。 而楚子寒是个命格带煞的,一般的鬼祟压根不敢接近。 可眼前的青年不同,结了鬼亲的人体质偏阴很容易招鬼。 “不是,胡老三你是不是偏题了?”楚子寒微微挑眉。 胡容讪讪一笑,这不是情难自禁么。 再说自己面前的小哥不一定愿意说呢,结果下一秒冷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可以。”他居然好说话的同意了。 宋承回了一趟家将楼上的画稿整理好拿了下来,胡容一听他会画画高兴的恨不能跳起来。 要不是楚子寒在一旁拉着,早就小尾巴的跟了进去。 他是见过宋承家里那位的,占有欲很强,郑严序是不会允许陌生人踏进他的领地的。 胡容也是后知后觉才想到这事,险险的后背一冷。 宋承关上自家的门进了隔壁,胡容见他来了也不急着看画稿了,冲他招招手指着客厅里的布艺沙发说道: “小宋哥,你来一下。” 宋承有点疑惑的走了过去,“发现什么了?” “你看是不是颜色变深了一点?”胡容不太确定害怕自己看错。 苍蓝色的沙发边缘上有一个不明显的座痕,就好像一个浑身是水的人坐在了上面留下的印子。 宋承皱眉,“有,就是有点不明显,楚先生呢?让他来看看。” 胡容抬头找了找往阳台那走,“好像下去了吧,我之前让他把猫的尸体挖出来检查一下来着。” 楚子寒把秋秋的尸体埋在了小区的楼下,当时事情发生突然,夏天又热又燥,尸体放了一会就满屋子那种酸臭味,很潮很阴。 宋承也走了过来朝下看,楚子寒那高大的身材往那一站,非常的扎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哎!”胡容喊了一声,三楼距离很近不怕听不到,“什么情况啊,楚哥?” 楚子寒闻声抬起了头表情有点捉摸不透,他摆摆手朝门口走去,意思是这就上来。 结果等人上来后,他们才知道秋秋的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胡容脸色一变,“楚哥你确定没有记错位置?” 楚子寒摇摇头,“我从来不犯这种错误,秋秋尸体周围我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上还沾着一些泥土,他有点洁癖忍受不了撇下两人去洗手了。 胡容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突然瞄到站在阳台边上清瘦的青年心里一动:“咳,帅哥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宋承慢吞吞的回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有点一言难尽:“我觉得……猫有可能被吃了。” 胡容一愣赶紧走了过去,刚才他们两个在阳台上光顾着看楚子寒了,谁也没发现暗色的窗帘布上沾了一点血迹。 不仅有血迹还有几根稀疏的白毛。 “是秋秋的。”楚子寒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脸色有些沉。 他家那只猫是橘白相间的橘猫,除了四只脚套着白手套,脖子上也有一圈白围脖。 “你的意思是说那东西把我的猫从下面拖了上来,又爬到阳台上吃了个干净,再上楼考虑着把我也一起吃了,是么?” 楚子寒的声音很冷,眼眸闪过一丝暴虐。 原本秋秋被杀就让他的心情沉重了许多,尽管他作为铲屎官并不够负责,小猫咪时常被饿的可怜兮兮的来挠门,但楚子寒既然选择把它带回了家,就已经视它为家里的一份子。 可现在猫死了不说,还死无全尸。 胡容看他这个样子有点怵,猛的想起之前这位有个朋友家里闹鬼,请了不少人都得不到解决,楚子寒一出手就把这件事摆平了。 他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人心之险恶,成了鬼有些仇也不一定能报只要还有家人在世,即使入了土也会不得安宁。 鬼想闹,它的家人也就跟着倒霉,这年头刃不见血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 宋承还是第一次见楚子寒这个样子倒也不是很怕,很自然的接过了话:“那倒不一定,如果它想吃你又何必等到第二天?” 现在鬼怪的界限越来越迷糊,以前老一辈的人说鬼害人怪吃人,可现在这两者早已密不可分。 所以胡容才会说,乱的不仅仅是道统还有那些东西。 情况不明朗,以至于三人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把整个房子看了一遍,果不其然发现了点别的异样。 一楼卫生间的下水道被堵住了,胡容忍着恶心从里面掏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猫毛还有带血的皮。 由于楚子寒是住在二楼的主卧里不怎么用一楼的卫生间,所以总觉得家里有味道但是并不明显,现在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刚刚还去洗了手。 宋承又在别的地方发现了不血水迹,分布相当之广。 除了楚子寒的主卧没有,沙发、茶几、休闲台就连比较远的储物间门口都有一点,只要不仔细看几乎淡的可以忽略不计。 那东西明显是手里捧着一具血液流尽凝固的动物尸体,一边啃噬一边在两楼之间来回打转,就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快要到六点的时候宋承必须回家了,他们三个快速的商量了一下对策。 胡容今晚就住在楚子寒家,保险起见宋承要与对面随时保持联系,一旦意外发生也好有个照应。 宋承走后,胡容干净利索的找来朱砂和符纸凝气静神的开始绘符,楚子寒就在旁边看着不打扰他。 朱砂里掺了一点血画起来颜色偏暗,胡容画完这一套后递给了楚子寒。 “楚哥,你把这个塞在咱家门缝里,没别的事就别出门了。” 胡容一点不客气,住一天都开始称呼“咱家”了。 楚子寒接过那张鬼画符问道: “这是做什么的?” “招鬼啊,上面沾着我的血呢,你不会觉得能辟邪吧?” 胡容没脸没皮的笑了,一见男人表情不对赶紧改口: “咳咳我开玩笑呢,这不是不知道那东西会从哪里进来嘛,我弄个符把它从正门引过来,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怎么样,牛不牛批?” 楚子寒冷笑懒得搭理他,转身把符塞进了下面的门缝里。 等到七点多天开始慢慢的暗了下去,胡容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看着搞笑电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楚子寒嫌他烦,便上了二楼耳根才清净了一点。 他们现在看上去轻松是因为心里有数,那东西最起码凌晨一两点才会出现,再迟点三四点也是有可能的,急不了。 胡容看了一会便有点困了,窝在沙发里头一点一点的。 楚子寒十点多下来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没心没肺的睡过去了,高清大屏幕电视的画面停留在一个惨白的长发女鬼身上。 还有心情看惊声尖笑,美国的一部搞笑惊悚片。 他瞥了一眼张着嘴巴睡的正香的胡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调到最大音量按了播放,突然一阵阴森可怖的音效在耳边炸起,胡容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卧槽!卧槽!发生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慌乱的打量四周,好半天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楚子寒关掉电视,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能不能整点阳间的玩意,嗯?” 胡容虚脱一笑,“呵呵,提前适应提前适应。” 这一段插曲过去后时间滑的飞快不一会到了十一点半多,楚子寒自下来之后就没有再上去,一直抱着手机和人聊天。 胡容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这厮还在撩对门的小帅哥呢,太不要脸了。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胡容把护身符递给了楚子寒,意味着正式进入了戒备状态。 - 宋承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十二点半了,楚子寒刚刚发来消息没有动静,再等。 他抱着靠枕缩在沙发里,电视里很小声的放着综艺,热热闹闹的算不上冷清,但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点发毛。 就在他低头回消息的功夫,突然电视机里的声音停住了. 宋承猛的抬头,屏幕出现了一个转圈圈的图案,智能网络电视卡了。 大概迟钝了十几秒画面才终于恢复正常,宋承不放心的又给楚子寒发了一条信息。 宋:信号变弱,电视卡顿了。 邻居:嗯,看来要过来了。 对面的人回的很快但发过来的话很让人揪心,就在宋承发愣的时候手机又一震。 邻居:小宋,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宋承坐起了身拿过遥控器按下暂停键. 随着他这轻轻的一按,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令人发毛的死寂。 他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除此之外只有风吹动窗帘的摩擦声,外面漆黑一片室内的灯光照不到阴暗的角落。 这时手机突然一震,宋承快速点开一看。 邻居:宋承,它在你门前。 第14章 宋承后背一寒,冷汗开始密集的往外冒。 楚子寒的消息还在往外跳,而他只能深呼吸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口。 邻居:是个长头发的女人,千万别往外看。 邻居:宋承,别开门! 邻居:小宋哥千万别开门!!! 后一条消息很明显是胡容发来的,宋承心里稍有宽慰,脑海里冷不丁的想起郑严序临走之前再三叮嘱的那句话,别给陌生人开门。 这个时候再回想,他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给楚子寒开过门。 也不知道是自家那位未卜先知还是怎么,宋承细思极恐。 冷汗从额头滑落,事到如今他只能庆幸,那一次开门外面站的是正儿八经的楚子寒,而不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寂静保持了快有五分钟的样子,宋承回过消息后,就在等门后那东西的动作。 悉悉碎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好似有什么东西贴在上面,衣料摩擦了几下。 随后敲门声轻轻的响起,带着几分诡异的清脆。 宋承抱住膝盖捂住耳朵,他心里很明白这种敲门声将要持续好一阵子。 门上亮着的猫眼变黑来得猝不及防,双双坐在沙发上盯着门口的楚子寒和胡容两人脸色皆一变。 他们小区一层四户人家走廊过道比较宽敞,所以楼道里的灯有两种。 一种是常亮到三点半物业准时关的,还有一种则是普通的声控灯。 好巧不巧常亮的过道灯就在楚子寒和宋承这一侧,几乎是悬在了头顶照的宣明。 黑影一晃而过,猫眼又重新恢复成一个朦胧亮的白圈,楚子寒和胡容对视了一眼,彼此神情都有几分沉重。 胡容的那道符没有把鬼吸引过来,反而那东西去了别的门户。 楚子寒站起来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通过猫眼望去,视线里瞬间出现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在光线下变的无处可匿。 那东西静静的站在了对门一动不动,快要凝聚成了一道影子。 楚子寒看不出它的特征,只是凭着背影依稀觉得是个女人,如果忽略它身上那浓重的黑色和地上蜿蜒扭曲的水渍,倒也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它在宋承的门前踱步,来回的踱步。 甚至凑到猫眼上往屋内瞧,一幅迫切想要进去的样子。 楚子寒搞不懂它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这样看着特别诡异。 饶是他这样不怕的人也忍不住有点发冷,他低下头快速打字,胡容在一旁有点急也凑上前看。 但是他看的不清楚,眼前一团黑乎乎的好似自动打上了马赛克。 楚子寒把手机交给胡容,做了个手势让他发消息自己则接着盯梢。 很快那东西急躁了来回的跺脚,甚至在门上蹭来蹭去像没有骨头的蛇一样。 它不会想敲门吧。 楚子寒刚有这种想法,下一秒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清脆的好似敲在了人的心坎上。 胡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手一抖,赶紧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这个时候他们都不能轻举妄动,在没有十全的把握下很容易被附身,到时候就糟了。 敲门声从一开始的试探变的越来越急促,密密麻麻的如同敲打在人的耳膜上震的发疼。 宋承抱着靠枕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了,那种令人焦躁的声音逼的他咬紧牙关,才能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动静。 想开门,好想给它开门算了。 宋承鼻腔轻哼,承受着刺耳的砸门声。 针扎般的感觉伴随着抓耳挠腮的痒意从胸口弥漫开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胳膊上全是一道又一道的红痕,看上去格外的吓人。 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明明他就是一个局外人,还是因为他招鬼的体质才会这般? 宋承有点崩溃那种皮肉溃烂发痒的刺痛感越来越强,强到他快要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开门的欲望。 心里憋着一口气,此时此刻他想有个人在身旁好歹能拉他一把。 可是周围没有强而有力的胳膊和后背,只有他一个人承受着令人发麻的痒意。 狗东西,郑严序! 宋承心里骂骂咧咧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快要暴走的想法,就在他实在忍无可忍猛的站了起来。 三步并一步的走了过去就要打开门的时候,楼上传来一声很微弱的喵咪叫唤声。 而这柔软的一声却仿佛清心铃一般,瞬间召回宋承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意志。 敲门声莫名的停了下来,而他身上的痒意也在飞快的消退。 他站在门前好半天都不敢动,直到手里浸湿了的手机重新震了一下。 邻居:它走了,没事了。 邻居:小宋你还好吧? 宋承脱力的坐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给他回道,问题不大。 消息刚发出去他就听到对面传来开门声,宋承又赶紧站起来透过猫眼,才知道楚子寒和胡容两人胆子实在是大的不行。 楚子寒居然顺着蜿蜒的水迹一路跟到了电梯门口,胡容在后面跟着。 眼看他这位不要命的老哥还想按电梯按钮,赶紧阻止。 “哥哥哥,给我个面子。”胡容放低了声音叫道,“那东西上去了,你这么一按,万一又把它按下来了呢?” 这可是同一部电梯。 楚子寒瞥了他一眼,皱眉道:“它是听到猫叫才上去的,就这样放任不管?” 随后话锋一转,格外嫌弃:“你到底行不行,就这么怕么?” 胡容:“……”笑着故作坚强,嘤。 被男人这么一嘲笑,胡容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践踏。 “啪叽”一声按了旁边另外一侧的按钮,脸上清晰的写着四个大字“老子不怂”。 楚子寒没说话抱胸冷笑,载着那东西的电梯已经缓缓的升了上去停在了五楼,而另外一部才堪堪从一楼升了上来。 电梯门刚一打开,胡容从胸前口袋里夹出一张薄薄的纸符往前轻送。 纸符好似有灵性一般,敏捷的窜进了电梯里,电梯门随即合上,无人按按键也快速的升了上去。 鬼怪的移动速度很慢,那东西在楚子寒房间里,从床尾移到床头就差不多花费了两分钟的时间。 追踪引火符嗅着阴气上了楼,很快就能赶在那东西进入门户之前点燃目标。 原本胡容的计划是引狼入室,到时候符咒形成一张无处可逃遁的密网,直接将其拿下。 谁能想那东西居然不顾血符的吸引,奔着宋承的门口去了。 仿佛它认识门里面的人一样。 胡容想到这心里微微一动,要么是宋承入鬼体质在牵引,要么这一人一鬼说不定生前真的认识。 两人等符咒上去了,才按了另一部电梯乘上了五楼,还没到楼层便听到一声凄厉的猫叫,胡容面色一变。 “这不可能!” 他明明感觉到自己送出去的追踪符已经燃灭了,那东西居然丝毫不受影响? 这到底要多大阴骘的怨气,才能强行将引自酆都大帝的灵火按灭。 这东西就快要压制不住嗜血的念头了。 电梯到了五层两人赶紧冲了出去,正好和迎面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女生撞到了一起。 那女生不过二十上下,满脸的惊慌失措。 她看见楚子寒两人便焦急的开口道: “有贼!有人溜进我家把猫拽下了阳台!” “快,快报警!” 那女生浑身都在发抖,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袖声音有几分哽咽。 楚子寒试着安抚她: “你先不要慌不要紧张,我同伴立马给你报警,你说猫被人拽下了阳台,那你看清那人的样子了么?详细过程还能复述出来么?” “可是我的猫摔下去了——”姑娘想要下楼去找自己的爱猫,脸上写满了惶恐不安。 楚子寒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强而有力: “你现在不能下去,万一那人并没有离开,你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那女生当场愣在了原地,有点崩溃的捂住脸说不出来话,胡容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安慰: “那什么姑娘你先不要急哈,这里楼层并不是很高,猫咪掉下去一般来说不会有事,我现在下去帮你找,你千万不要冲动。” 他说完给楚子寒递了一个眼神,他去探虚实,男人负责问清楚情况。 楚子寒立马领会,微微点头。 胡容乘电梯下去后,那姑娘才后知后觉的发问道: “他、他下去会不会有事?他那么瘦小的一只,能不能打过小偷啊。” 语气颇为担忧,为胡容那白斩鸡的身材愁着一张脸。 楚子寒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是胡容在这恐怕又要好一阵沉默。 “……咳,没事他是专业的,练过练过。”楚子寒眼神躲闪,立马转移了话题。 “你说你家猫被拽下了阳台,那你看见那人的脸或模样么?” 那姑娘迟钝了好一会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目光惶恐,“没有……我只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宋承第二天早上起来,微信里的业主群彻底的炸翻了天。 他看了好一会,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以说一夜之间,天景黎园b区十五家养猫的住户死了八家。 其中一家猫的尸体被咬的支零破碎撒的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冲天,照片被主人发到了群里场景惨不忍睹。 第15章 那只被啃食的到处都是骨头皮毛还有血迹的猫咪,是一只纯黑色的小土猫,名字叫混球。 宋承看到那些照片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胃里止不住的有股想要呕吐的欲望。 他赶紧趴在床边冲着垃圾桶干呕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来那股翻恶心的劲。 混球的主人在群里近乎暴走,把那虐猫贼骂个狗血淋头依旧丝毫不解气,现在正吵着联合其他业主要求物业承担赔偿责任。 宋承看了一会便关掉了页面,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漱漱嘴,随后走到对过敲响了房门。 等了一分钟后,楚子寒给他开了门,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b区八家猫被杀,其中一只死状很惨。”宋承开门见山直接讲了重点。 楚子寒一愣,眉头止不住的皱起: “什么?” 他才搬过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加业主群,自然不知道群里发生的事。 男人让开了门,低声道:“先进来再说。” 宋承点点头。 胡容被楚子寒用粗暴的方式喊了起来,整个人陷入一种低迷状态。 自从昨天晚上他下楼去抓那东西扑了个空,就知道今天肯定会有一番动静。 只是他没想到动静这么大,那只鬼的血性再增强,且以十几倍的速度狂增。 “靠啊,再这样下去它很快就不会再满足于虐杀动物了。” 胡容发出了一声喟叹。 宋承心里微微一沉,“我听楚先生说,你的符咒对它没有用?” 胡容有点羞愧的点点头: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引火符是属于三咒九符里的上品,它就算是打在厉鬼身上都能把鬼打散小半只,可那家伙不行。” “现在有两种情况摆在了我们面前,一种是那东西的怨气超过了我符咒能控制的范围,还有一种就是……它生前是被溺死的。”胡容严肃道。 “溺死的人很容易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滋生变数,尤其是那种淹死过很多人的河流,最容易生出水鬼。” “水鬼本身怨气就很大,又在冰冷的河流里浸泡多日阴气重,会克制灵火的威力。” 胡容解释完毕,敲了敲桌子: “现在进行投票,认同第一种的请扣1,认同第二种的请扣2。” 楚子寒毫不犹豫道:“111111。”菜就是菜,弟弟就是弟弟他不听解释。 胡容:“……”有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子寒他又打不过更不敢横,只能用期待充满爱的目光看着自己面前人美心善的宋承。 宋承在那炙热的目光下缩了一下脖子,报出了一串让胡容吐血的数字。 “1212121。” 胡容:“…呵呵,帅哥报口号都这么好听。” 好听个屁!!!他要闹了! 楚子寒直接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小宋你还是太善良了,报一个2意思意思就行了奥。” 胡容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怪我怪我低估了宋小帅哥的魅力,那鬼东西真是不走寻常路,血符用一张居然不够,这种情况还真的是我头一次见。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俩认识呢,啊,它到底为什么跟猫过不去啊有仇么?猫杀它祖宗十八代了?无语……” 楚子寒微微蹙眉嫌他聒噪,讲的都是些没用的屁话刚想喊人闭嘴,突然坐在一旁的宋承猛的抬起了头。 “你说我们认识?” 青年的眼眸很清澈,是属于那种很少见的干净纯粹。 胡容被他这一看莫名的有点心跳加速,结巴道: “啊、啊?我、我是说你们会不会认识…不对不对,我是说你们搞不好认识?” “卧槽也不对,我的意思是……哎我靠了,我要怎么说来着?” “他的意思是说,那鬼盯着你疯狂砸门的样子,就像生前认识你一样。” 楚子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解释道。 “对对对!”胡容小鸡啄米。 宋承忽的放松下来靠在了后面的靠背上,再次抬头轻声说道: “说不定我们真的认识呢。” 楚子寒和胡容皆一震。 这一天三人挨家挨户上门查看了那些猫咪的死状,尤其是把重点放在了混球那一家上。 宋承发现,这八家住户除了他们那栋,其他的几乎都是紧挨着他们九栋的住户楼。 从前到后辐射开来。 而他们楼上那户小姑娘是真真切切看见过鬼怪的身影,她说当时自己正在房间里睡觉,突然听到了自家猫咪挠门的声音。 一开始她没管睡的正香,结果没一会猫开始嚎叫,她吓的赶紧起了身。 于是她还没来得及开灯便看到阳台上的那一幕,有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弓着腰,手里说不上捧还是怎么,反正她家猫咪的半个身子已经在阳台外面了。 她刚一出声那东西就翻窗跑了,那姑娘越回想越害怕。 因为那人的身影逐渐模糊,但有一个动作却开始变的清晰明了。 那人好像不是抓着猫的,因为双手撑在了窗户上,所以……他是用嘴叼着猫离开的。 最终她家的猫被发现在楼下一颗桂花树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血肉模糊的皮了,被树枝勾在了上面。 姑娘早上得知消息差点晕过去,群里更是惊恐成了一片。 等到了晚上六点多楚子寒才姗姗来迟,怀里抱着一只小巧可爱黑不溜秋的猫咪,正歪着脑袋担心的打量着四周。 “猫买来了,我跑了整整五六家店才有一家卖黑猫的。”男人脱掉外套将猫咪递给了宋承。 “辛苦了。” 宋承冲他笑了笑,抱着那只柔软的家伙逗弄起来。 胡容抽空看了一眼,便立马低下头开始聚集会神的画符。 楚子寒走过去看的时候发现,这一次他画的符比之前的纹路更加复杂深奥,盯的太久还会有一种眩晕眼花的错觉。 他感到头晕就不再去看了,留下足够的空间给胡容制作符箓。 “你说,我带着小黑躲在屋子里,那东西真的会被引过来么?”宋承走过来有点担心的问道。 今天晚上的行动如果计划的任何一环出错,谁都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噩耗。 他们三人在了解完所有情况后,大致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东西吃掉的猫颜色不一甚至体型有大有小,但却十分记恨黑色的猫,那只叫混球的小黑猫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承又猜测那东西生前是这栋楼里的住户,死后依旧保留了部分为人的记忆,所以才会本能的坐电梯上下楼。 所以胡容打算用宋承与黑猫作为诱饵,引那东西上来。 为了确保鬼怪会坐电梯,宋承不得不以身涉险,暂时呆在那位痛失爱猫的姑娘家里。 胡容设下的埋伏就在密闭窄小无法逃遁的电梯里,十二张困阴符会将那东西牢牢的锁死在其中。 虽然看上去合情合理,但万一骤生变故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尤其是宋承招鬼的体质,更是图添麻烦。 “放心吧,胡老三别的本事不行,在驱鬼这方面我还是信他的。”楚子寒安慰道。 宋承点点头,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何况那东西生怨结的果恐怕还有他参与的部分,尽管微乎其微。 时间到了深夜之后,楚子寒白天早已提前和各楼层的住户打好了招呼,所以十点一过这栋楼就再无人员进出,空荡荡的走廊被灯光照的有几分渗人。 两部电梯其中的一部已经被物业准时停了电,今日出了那种恐怖的事情之后,小区的物业人员差点被住户们围攻。 要不是监控录像显示,这几天真的没有什么可疑人员进出,安保人员也并没有懈怠,否则他们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所以当楚子寒找到物业人员,把事情玄乎的说了一遍,又把责任全部拦在了自己身上,那人才半信半疑的打算听他的安排。 胡容将十二道符箓打入唯一运作的那部电梯中,时间缓慢的走到了十一点,一切准备就绪。 宋承抱着小黑猫有些无聊的坐在沙发上,屋子周围全部贴上了密密麻麻黄色的纸符,正微微向上翘起,看上去有点吓人。 屋子的主人名字叫何灿灿,是一名知名网络游戏主播,她陪宋承一起窝在了沙发里,心慌慌的不断找话题,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宋、宋承,你不觉得这些符在动啊?”何灿灿搂紧了自己的兔子玩偶。 宋承摸着小猫的手顿了一下,“好像是在动,不过你不用怕那东西进不来的。” 何灿灿咽了一口口水,“呵呵,我这不是害怕嘛,你、你那同伴真的靠谱么?我总觉得——啊!!” 这小姑娘说着说着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把宋承吓的浑身一抖。 何灿灿瞪大了眼睛,整个人蹦了起来。 她指着自己对面墙上的纸符,双腿狂打颤,“卧槽卧槽!符立起来了!” 宋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上贴着的密密麻麻的纸符从一开始的翘起状态,瞬间绷直了身体并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何灿灿喊的那一声好似是点燃炮竹的导火线。 起初只是三四张立正,紧接着周遭的符箓像是被水渲染一般飞快的挺直了身体,每一张都开始微微亮着,表示着外面脏东西在试探着进来。 客厅、卫生间、厨房甚至是阳台窗户上贴的符箓全部开始发挥作用,尤其是阳台上的纸符受到的攻击最为明显,颜色从一开始的淡白逐渐开始发红,好似要燃烧起来一样。 何灿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尖叫尽数的咽回肚子里,下意识的拽紧了宋承的袖子。 宋承看着阳台上越发鲜红要烧掉的符箓,心里微微一沉。 那东西搞不好就要冲进来了。 他怀里的小黑猫惊恐的喵呜喵呜的叫喊,四肢都在疯狂的发抖,挣扎着想要逃离。 第16章 阳台上的玻璃门在发震,震的帘子都跟着颤抖。 何灿灿抓着宋承的手臂止不住的用力,也是恐慌了极致,宋承疼的倒抽了一口气。 “灿灿你打电话给楚子寒,我过去看看。”宋承尽量冷静的说道。 何灿灿手机都拿不稳,翻电话录也是翻了好半天,“别别,宋承你别过去啊,鬼、鬼在外面!” 宋承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在何灿灿止不住的叫喊下走到了阳台门前。 她还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碎花帘子便猛的被人一掀,露出了外面那东西丑陋的面孔。 何灿灿倒退好几步:“靠靠靠!” 宋承就算再有心理准备还是下意识的向后拉开了距离,那是一个被泡的浮肿可怖的身体,黑漆漆的贴在了玻璃门上。 惨白的脸尽数被掩盖在了无穷无尽的毛发里,十二道困阴符紧紧的粘在其上,幽幽的冒着黄光一点点勒紧。 它撕不下来疼的在嘶吼,可盯着宋承的眼神却格外的炙热,以至于开始迫不及待的剧烈撞击着玻璃门窗。 贴在阳台边框上的纸符快要承受不了这浓重的煞气,在右上角的那一枚最先燃尽,落在地上成了白灰。 何灿灿上前拉着宋承就想跑,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赶紧接通,那端传来了楚子寒低沉的声音。 “小宋那东西不见了,你们——” “它在我们这!在、在阳台!它要进来了它在撞门呜!”何灿灿声音带着哭腔,立即打断了楚子寒的问话。 楚子寒一震,沉声道:“不要乱跑保持联系,我们马上到!” 他话音刚落,阳台边框上的纸符又燃尽了三四张,掉在了地上。 何灿灿再次发出惊恐的尖叫:“不行不行,要撑不住了!” 宋承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胡容他们恐怕要来不及了。 “灿灿你过来。”宋承松开快要抓不住的小猫咪冲何灿灿喊道。 何灿灿一听赶紧走了过来,双腿都在打颤。 宋承将其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两人背靠房门。 倘若那东西真的进来他只能尽力将何灿灿推出门外保她一命,而他因为特殊的体质只要掏不到心脏一时半会死不了。 宋承屏住呼吸心里倒不是很紧张害怕,唯一担心的就是符箓一旦破开一个缺口,就会招来其他别的东西,那到时候他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 随着阳台框上最后一枚纸符的燃尽,两人面色皆一震。 阳台门缓缓的被一股力量推开向两边滑去。 那漆黑的一团已经不能站立,被困阴符束缚的弓着身子趴在地上匍匐爬行,它好似一条没有骨头的蛇,水迹蜿蜒扭曲的染开一道明显的印子。 “宋、宋承快走啊!你在干什——”何灿灿人已经站在了门外慌张的去拉青年,可青年下一秒却直接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他不能出去。 尽管屋子里的符箓破了一个口子,但剩余的还能替他掩盖掉一些气息。 倘若他跟着何灿灿直接出去,用不了几分钟整栋楼就会成为鬼怪的聚集地,堪比地狱。 眼见着那东西就要爬到他的脚下,宋承忍着恶心刚要躲开,谁知那东西突然抬起了头,透过凌乱肮脏的毛发他看见了一张惨白浮肿的脸。 宋承当即僵在了原地,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庞陌生又熟悉。 是她,真的是她。 女人在他的脚边挣扎着嘶吼着竭尽全力的靠近,她说不出来话,但通红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宋承如蛇蝎一般。 他突然一下子明白,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她在说为什么不救救她,救救她的女儿,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哭喊,正如那日她奔到宋承楼下跪倒在地无望的求助。 冰冷阴寒的手牢牢的抓住了宋承的脚踝,疼痛瞬间唤回青年失去的理智。 他还没来得及挣脱,那东西突然松开了手,好似被火焰灼烧了一般表情痛苦扭曲。 “我、我是想救你的,但是我救不了!” 宋承拉开了距离无措的开口道,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巨大的内疚中。 他的话音刚落,那东西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它身上开始往外哗哗的冒着黑气,脏水涌出的瞬间冲掉了它身上的困阴符。 有种感觉叫在劫难逃。 女人扑来的刹那,宋承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反倒是耳边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宋承错愕的睁开了眼睛,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体格庞大威武的野兽,正张着血盆巨口“咔嚓”一声将那东西咬成了两半。 随着那酷似狮子的野兽锋利的牙齿上下咀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响声。 不过是几秒钟那东西便被吞咽了下去,长满倒刺艳红的舌头餍足的舔了舔嘴巴,无声的冲着宋承咧开了。 宋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眼眸与那黑色狮子金黄色的兽瞳相对,一瞬间寒毛倒立。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听到了胡容和楚子寒的声音。 “宋承!宋承你在里面么?把门打开!” “我来我来,我会开锁。” 胡容的话音刚落,下一刻啪嗒一声房门从外打开了,楚子寒几人的身影呈现在了他面前。 宋承提起的心还未放心,连忙喊道:“先别进来,有狮子——” 他再转过头去看的时候整个人懵了,哪还有什么庞然大物,只有一只体格中等黑漆漆的猫咪坐在那里乖巧的歪着头。 卧槽?宋承满脑子问号。 那黑猫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不露痕迹的捂着嘴偷笑,随后屁颠屁颠的跑到了楚子寒的脚下,开始亲昵的蹭着男人的腿。 胡容也是震惊住了,指着那只猫咪话都说不通顺了: “不、不是,这这笑脸猫?小猫咪?楚、楚哥买回来的那只?” 何灿灿躲在他后面好半天才敢朝里面探头,见没有看到奇怪的东西神情才放松下来。 “不是吧,好像不是同一只。” 楚子寒买回来的那只是纯黑色的,而这一只是乌云踏雪的白手套。 宋承面色复杂的盯着那只冲着男人卖乖却被轻轻踢开的笑脸猫看,一言难尽,祸害中的祸害。 “不对,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那东西吗?女鬼呢?”胡容后知后觉发现了关键。 宋承指了指那只厚脸皮又贴上去的黑猫,脸上写着“你问它”三个大字。 胡容有点摸不着脑袋,反而是楚子寒皱着眉说了一句:“它变大了一点。” 他这才反应过来,“卧槽,黑吃黑啊。” “真的假的,你说这只小猫咪吃了那什么鬼?” 何灿灿不信满脸质疑,“你到底行不行啊,说好了很牛逼的天师,一定能捉住鬼我才把房子借给你们的,你别到时候把鬼留在我家里,让我去睡大街啊。” 胡容被这小姑娘直接的话激的满脸通红,两人眼见着就要撸起袖子来一场battle,宋承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笑了,一股困意涌上心头。 他低头一看手表,已经快要一点了……一点?! 宋承猛的反应过来,阳台门大敞着不说,房门也是一直开着的。 可是周围安静的丝毫没有动静,好似自己这块唐僧肉终于被鬼怪厌弃了一样,没有半点吸引力。 宋承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头绪,便和楚子寒几人打了声招呼就赶紧回去了。 - 两天过后,楚子寒带来了宋承想要的资料,关于曾经住在他楼下后来被黑猫害死女儿的女人的。 女人的名字叫方晴,干净美好的和她的外表一样清纯无害。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年纪尚小每次说话都柔声细语的女人,也曾做过一件令人震惊且难以启齿的事情。 她暗恋自己的表哥多年,并趁着表哥回老家探亲一次醉酒的晚上和其发生了关系。 怀上的那个孩子就是敏雯,才三岁多一点的小女孩便早早夭折了。 宋承看了一眼资料心里也早有预料,果然方晴的死和这件乱伦的事脱不了干系。 方晴的表哥长相出众,属于那种笑起来很温柔的男人。 他虽出身农村但学习很好,上了名牌大学不说,更是在大学期间交了一个富二代女友。 两人恩恩爱爱走过三年,毕业之后就直接领了证。 虽然没有举办婚礼但亲朋好友都知道他们是夫妻,可是一直呆在乡下的方晴不知道。 她痴迷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 所以她敢蔑视伦理常规和自己的表哥发生了关系,并在得知自己怀孕后阵阵狂喜。 肚子大了以后,方晴在老家受到无穷无尽的白眼,父母的担忧和打骂没有让她生出丝毫的退意。 一直等到孩子七八个月不能打掉的时候,方晴才拨通了表哥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威胁着男人,如果不和原配离婚,她就把他们之间乱伦的事告诉全村子里的人。 甚至还要捅到原配父母那里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丧心病狂睡了自己的表妹。 男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晴天霹雳,他是个懦弱但善良的人,在迫不得已做出选择前,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妻子。 他是真的爱自己的妻子,甚至都做好了离婚身败名裂的准备,可是他妻子愤怒伤心的同时,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这个男人对她的重要性。 婚最后没离成,妻子帮他作出了选择,他们只能暂时屈服于方晴不怕死的威胁之下。 男人怕方晴在老家乱说便把人接到了n市,为了安抚她,还给她在寸土寸金的天景黎园买了房子。 方晴也十分自得的享受着男人的照顾,她也知道什么叫来日方长,不能把人逼急了,到时候撕破脸她又有什么好处。 只要她用心去感化,表哥会知道她的好的。 可这一感化就是三年,敏雯都快要三岁了男人依旧对她很冷淡,抗拒她的接触甚至很少接她的话。 方晴这三年里崩溃了很多次,她每一次都拿两人乱伦的事当威胁双方较着劲,男人看她的目光是丝毫不掩饰的恨。 一个再懦弱的男人都受不了一个随时会点燃的炸弹日日夜夜放在身边,尤其是他的妻子已经怀孕了,需要他的照顾和疼爱。 再一次争吵甚至是打骂中,两人彻底撕破了脸。 男人不怕了,他让方晴随便说反正他已经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妻儿,这种窝心的日子他过够了。 方晴这才彻头彻尾的醒悟,她至始至终都是那人碗里的一只苍蝇,恶心人还不自知呢。 第17章 好长一段时间的低迷,方晴都想自杀死了算了,要不是自己三岁的女儿需要人照顾,她早就不想活了。 男人断了她的钱,生活过不下去了,孩子也没有奶粉喝了,她这才慌慌张张的打电话去求饶。 她和男人讲和,从此不再提两人见不得人的关系,只要他每月按时打钱,如果可以,请抽空来看看孩子。 敏雯是无辜的,她只是一个平白遭罪不懂事的小姑娘而已。 男人心软了,敏雯到底也是他的骨肉。只是有了方晴那一层的缘故,他对这个亲骨肉实在是喜欢不上来。 双方妥协之后日子好过了许多,方晴开始安安分分的照顾孩子,没事还会出去逛逛街交交朋友打扮的很时尚。 她年纪不大模样又是美丽动人,很快便吸引了一批老实忠厚的追求者。 其中一个追求者家庭背景优越长相也端正,最重要的是他不介意方晴未婚生子,甚至想要和她结婚共度余生。 方晴心动了,她从未感受过被人疼爱的滋味,这么些年因为畸形的爱恋摧毁了她作为一个正常女人的需求,她也想要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 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情意正浓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敏雯突然发了癫痫,小姑娘倒在地上抽搐,模样十分吓人。 方晴带着孩子去了一趟医院,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她觉得是她的报应来了。 因为近亲的缘故敏雯从生下来就是个弱智,并且身上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不仅仅是癫痫还有部分重要器官衰弱,这意味着她的长大,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负担。 现在她还小仅仅只有三岁,与其他小孩子比起来只是不爱说话,可是等到她长大长到八岁,十八岁呢? 敏雯的存在就是她以前对于男人的存在一般,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方晴前所未有的绝望,也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那说要和他共度余生的男友尽管嘴上说着不介意敏雯的存在,但是每一次的约会都在隐晦的套话。 他问孩子的父亲是谁,如果可以能不能把孩子还给父亲,他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家会有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这一句话戳到了方晴的痛处。 如果没有敏雯该多好啊,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也就可以过着普通人羡慕的生活,成为一个正常乖巧孩子的母亲。 有些念头一旦动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知道敏雯对花生过敏,那天下楼倒垃圾顺便买了一瓶花生酱。 她抱着一种为孩子好逃避责任的心理,晚饭时在菜里面掺了花生酱。 那天门口来了一只乖巧可爱的小黑猫,四只爪子雪白雪白的很是招人喜欢。 敏雯跟在她的身后,欣喜的拿出自己的零食去喂了那只猫咪。 多善良的孩子,方晴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孩子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正巧遇见了楼上的邻居,那是一个二十上下模样俊朗的青年,身上一贯带着淡淡的冷清和疏远。 如果是平时女人从来不会主动凑上前去,可是这一天好似为了掩饰什么,她不仅打了招呼搭了话,还说起了那只蹲在家门口的猫咪。 她说女儿很喜欢小动物,所以她想收养那只小黑猫,尽管那只猫咪的颜色她不是很喜欢,但是女儿喜欢就够了。 青年微微蹙眉好似并不怎么赞同,也看不出她想要表达爱女心切的内容,他只是说那只猫不干净。 女人笑着说流浪猫哪有干干净净的,但是她女儿喜欢啊,她会带那只猫咪洗澡打疫苗等等,说的好似她已经收养了一样。 那一天的女人有些唠叨眼眸也微微泛着水光,她对青年的建议充耳不闻表现的像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听不得旁人的劝。 敏雯死了,如她预料的一般又好似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 夜里,她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死死掐在床上快要窒息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青年的那句话,猫不干净。 方晴充血的眼睛涌出一大股透明的眼泪,在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的那一瞬间,她后悔自己做了那样鬼迷心窍的决定。 她怎么能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下手,当初她是为了敏雯才留在了n市,也是为了敏雯才选择了妥协。 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她要死了,没有人可以带敏雯去医院,她们的尸体会在房间里发臭腐烂直到被人发现,再登上头条。 方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可下一秒女儿的哭喊在耳边响起。 她摇着自己僵硬不能动弹的身体,用柔软的小手护住女人明显凹陷下去的脖颈。 那股惊悚的力量消失的瞬间方晴猛的坐起了身,她狂喜之中留下了更多的眼泪,抱着女儿的手都在颤抖。 她想起要送女儿去医院的事,再次捧起女儿的脸亲吻,却发现敏雯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过敏休克致死,她那乖巧的女儿就这般一句话都没得及说,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母亲冰冷的怀里。 凄厉的哭声响起的刹那,外面的天并没有亮透着一股漠视的漆黑。 - 宋承将手中的资料放下,一时之间心情复杂的不知如何开口。 “……你确定方敏雯是死于过敏?” 楚子寒双手交叉神情冷峻,他手指轻敲桌面说道: “我手下拿到的资料不可能有错,医院的诊断书清清楚楚的写着,过敏导致的呼吸困难心脏骤停,除此之外,她身上没有遭受任何人为的伤口。” 宋承沉默了,如果敏雯的死和笑脸猫无关,那当天笑脸猫为什么会去方晴家的门口坐着? 据他对那家伙的了解除了楚子寒之外,但凡和它接触的人类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而那代价一般指定了人类最珍贵的生命。 胡容坐在一旁托着下巴,“方晴是回了老家然后才投河自尽……等等卧槽,李程霄的妻子曾经去过方晴的老家?!” 李程霄就是方晴的表哥。 楚子寒点点头,“方晴当初因为女儿的死精神出现了错乱,她跑到了李程霄妻子的父母那里胡说八道,虽然被保镖赶了出来,但是这件事让李程霄两口子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所以他妻子气愤不过为了报复方晴把事情告诉了方晴的父母?不对不对……那时候李程霄他们已经决定要移民美国了,卧槽!”胡容突然大叫一声。 移民国外意味着他们以后恐怕都不会再回来了,而李程霄与表妹乱伦的事,自然而然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出人们的视线,他们不必再忌惮于公之于众。 三人瞬间明白了李程霄的妻子到底做了什么,她应该是用了某种手段录音也好监控也罢,反正把方晴之前干的事全部抖了出来。 一个隐忍多时的女人报复心最为强烈,而方晴应该是受到了激烈的咒骂和言论侮辱选择了投河。 而至于她为什么化鬼之后没有报复李程霄两口子,楚子寒大胆猜测了一下,大抵是因为方晴记忆出现了混乱,只对女儿的死有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再加上宋承那一句有着引导作用的话,使她相信黑猫才是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 她在逃避事实,杀害敏雯的凶手明明就是她自己。 这件事的起因由黑猫开始,它的终了又由黑猫结束,中间平白图添的曲折,也没有改变最后的事实,方晴还是死了。 宋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并没有错,不是笑脸猫转了性而是他搞错了那家伙要害死的对象,从一始终都是方晴并非敏雯而已。 想通之后宋承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尤其是他和楚子寒经过这件事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后,每次去串门就会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楚子寒家里多了一大一小暂时落脚的不速之客,救人的天师和害人的小怪物同时住进了男人的家中,理所应当的成了宋承对门的邻居。 前者是仗着自己驱鬼成功看上了人家的房子赖着不走,而后者吃了鬼立了功再卖卖萌也住进了楚子寒的猫窝里。 自己的邻居好像有一点点牛批,宋承后知后觉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距离郑严序离开已经快有小半个月了,时间悄悄的溜到了七月末高温还在持续,宋承都有点想念男人身上一年四季都发凉的皮肤,趴在上面睡觉特别舒服。 他一个在家睡尽管开着空调,温度打到了最低的16度依旧觉得闷热燥人,好似血管里的血液要沸腾了一般。 这种让人不安的错觉导致宋承的食欲大增,这让一向号称能吃掉一头牛的猛男陈宗义都自愧不如。 林子楼更是有些担心不让他吃那么多,可是宋承还是一个人吃掉了八块西冷牛排,两盘意面外加三份小龙虾披萨。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对两位发小说:“要不我请客?有点没吃饱。” 陈宗义:“……啊!!!”发出一声土拨鼠的尖叫。 这种暴饮暴食的情况不仅引起了两位发小的担忧,隔壁新三好邻居楚子寒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比如青年明明和胡容还有小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青年低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胡容不明所以拍了他一下肩,宋承抬起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饱含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哭了。 胡容一声尖叫弹了起来,差点压到小黑吃了那家伙一爪子,声音又拐了个弯从惊叫变成了惨叫。 宋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哗哗的往外流,表情特可怜的小声道:“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眼泪夹不住辽。 “卧槽!卧槽!可问题是我们在看小!猪!佩!奇!啊!” 那是特意放给小黑看的具有教育意义的儿童动画片啊,胡容这一嗓子吼完再看宋承,突然小心脏遭不住了,生出了一股浓浓的罪恶感。 他是罪人,他怎么能吼人呢。 好家伙哭的眼眶微红,脸颊也染上了绯色颇有一种错乱了性别的美感,招人,非常的招人。 宋承也知道自己好像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甚至情绪都很稳定,除了有点想某人以外。 这一段日子他都睡眠不好常常两三点才睡过去。 这天,宋承又跟之前一样慢慢的熬着熬着有了困意趴在枕头上露出清瘦的脸庞。 突然周遭的温度缓缓的降了下来,变的温柔袭人好似秋夜的风,宋承还未察觉这一变化便有人依偎上来,将其搂入结实的怀抱。 宋承猛的睁开眼睛,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宝宝,我来迟了。” 青年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又很快变成气恼,他拍打着男人的胳膊到嘴的话化成了一声小小的气腔。 “呜!” 第18章 男人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宋承脸颊红红的趴在郑严序的肚子上,发出一声哼唧的喟叹,心里那反复躁动不得安宁的火气尽数的熄灭了。 舒服,舒服的像泡在一汪春水里,快要融化了一样。 郑严序任由青年手脚交缠,如小猫嗅着猫薄荷一般成了瘾。 他从上到下缓缓抚摸着宋承那光滑如脂玉的脊背,听着青年彻底软了下来糯糯的声音。 “老郑,你还记得以前咱们楼下的住户,就是那个长的很漂亮身边带着一个女儿的方晴么?” 男人低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宋承就眯着眼睛接着说道:“她死了,还变成了鬼吃了好多好多猫咪……” 他回想起之前那惊悚的几日,怎么也找不到当初心惊胆战的感觉,有的只是知道真相后的同情。 说到这,宋承突然抬起头有点委屈的看着他,郑严序把他搂到怀里亲了亲额头柔声问道: “怎么了?” 青年重新趴回他的胸膛小声道:“我差点被吃掉了。” 结果男人也没有出现,是不打算管他的死活了么? 宋承脑袋晕晕的,今晚的话格外的多。 他想和男人说的事还有很多,但是一次性说不完又困的泛起眼泪花。 “笑脸猫真的不是一只好猫咪,它最后还变成了一头大狮子把方晴吃了,老郑?” “嗯?” 男人声音低沉温柔,眼眸盛着淡淡的月色倒映出来的,却全是青年那乖巧的身影。 郑严序在等爱人的话,可是已经困的犯迷糊的家伙好半天都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男人也没有催他只是静静的等着下文,宋承终于在陷入睡梦前把那扰人的问题问了出来。 他说,“小黑猫到底是什么嘛。” 声音太软以至于和平时冷清的声线差了太多,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男人回答道:“拉神之猫。” 他等着宝贝承承的问话,可是等来的只是绵长细微的呼吸声,青年睡着了。 郑严序失笑,下意识的收紧了握着青年细腰的手,啄了啄他的嘴唇轻叹一声。 “睡吧,好梦。”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过来敲门,门外的那个叽叽哇哇的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宋承头疼的翻了个身并毫不留情的踹了身边男人一脚。 “去开门。”声音也没了昨日夜里的缠绵依赖的乖巧模样。 郑严序:“……” 男人下楼开了门脸色还微微带着寒,胡容穿着花里胡哨的t恤,手里提着刚到还热乎的汤包,抬头就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早上好,亲爱的小宋同学!我给你带来了早餐麻烦借个——”醋? 胡容脸上的笑僵住了,硬生生的被男人逼的倒退了一步,浑身汗毛倒立。 “呵呵,不、不好意思走错门了呵呵……” 那人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而他却有种头皮发麻瞬间不能动弹的错觉,好似被什么高深莫测的超然存在盯上了一样。 他刚想要转身逃跑,突然那人喊住了他。 胡容僵硬的转过身子,“?” 郑严序看了一眼这半瓶醋晃倒的小天师,伸手利落的将汤包拿下之后随意的挥挥手,便转身进了黑暗的屋子里并关上了门。 胡容懵了,“????” 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改改就变成肉包子打醋有去无回??? 他糊里糊涂的回了家,楚子寒换了一身干练的休闲服翘着二郎腿手捧咖啡,看到胡容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挑了挑眉。 “怎么了这是,醋呢?” 胡容张了张嘴,十分委屈的说道:“汤包没了,还没拿到醋。” “不是,我好像走错门了……可我没走错啊不就是对门306么。”胡容挠着头一脸迷惑。 楚子寒一顿瞬间明白他遇到了什么人,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你是没走错,只不过你好像今天没带脑子出门。” 胡容不干了,使唤他去要醋,现在又毫不留情的羞辱他,气的他直跳脚。 “淦!我怎么没带脑子出门了?小宋同志带野男人——” 话讲一半他才后知后觉的醒悟,原来他真的没带脑子出门啊。 他娘的怎么就忘了宋承是结了阴亲的人,家里理所应当还有一位。 只是宋承家里那位藏的太深,以至于他这样的天师居然什么倪端都没有看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能不惧正阳出现在众人眼里的鬼。 亦或者是超过鬼的存在。 宋承在男人走后就莫名的烦躁有点睡不着了,坐起身支着毛茸茸的脑袋。 郑严序上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青年睡眼朦胧表情迷茫像是一只走丢的幼兽。 男人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将汤包放在了桌上,宋承却小狗般的嗅到了香味挣扎着爬了起来。 “你刚刚去哪了?哪来的汤包?” 郑严序将他抱到腿上手掌贴着青年的小腹,声音低沉温柔:“宝宝是不是饿了?” 宋承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那个,我最近胃口有点大……” “想吃我做的饭?”郑严序太了解自家爱人了,宋承点点头眼睛蹭的亮起:“板栗鸡!酸菜鱼!香辣鸡翅!洋葱烧腰子!” “还有……” 他吞了吞口水还想接着点菜,猝不及防的被男人轻拍了一下屁股,郑严序板着脸说:“四样够了,不能吃太多。” 不然……男人低下头目光在青年现在还平坦的小腹上扫过。 “四样就四样。”宋承讪讪的笑了笑,然后跳下男人的腿哒哒跑去洗漱,把热乎乎的汤包吃下了肚。 等到吃完了这才想起问自家那位汤包的来历,郑严序回了一句“信徒送的。” 宋承没听仔细也懒得再问,十之八九是隔壁的楚子寒或者是胡容送来的。 今天正好是周六楚子寒不用上班,胡容肯定嘴馋花着大老板的钱,点了外卖日子过的相当滋润。 像他这样的符箓天师,随随便便一张转运符都能卖个大几百,更别说成千上万的镇宅驱鬼符咒了。 胡容表面看上去是个文文弱弱的白斩鸡,背地里却是拥有n市黄金地段好几套商铺、住宅的富一代。 宋承还没来得及去抱土豪的大腿,就被楚子寒淡淡的一句“虽富但扣,所以他不配拥有女朋友”的话彻底打消了念头。 为了安慰屡次被当备胎至今初恋还在的胡容,他想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稳住,没有女朋友男朋友也不错的。” 胡容:“……”他要闹了! — 郑严序回来没多久,宋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胖了许多,男人搂着他睡觉摸着小肚子的手,随便捏捏全是软哒哒的肉。 “好软。”男人低沉的呼吸尽数喷洒在青年雪白的脖颈之间,他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两人却贴的更紧了。 “别、别说话!”青年奶凶奶凶的,郑严序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他亲了亲爱人已然泛红圆润如珠的耳垂,微凉的唇摩挲不够,又将其含着品尝。 于是说出来的话,便变的模糊不清。 “宝宝唔胖了。” 宋承:“???!” 宋承听到这话气的把腰上那只作怪的手拨开,男人立马又搭了上去,这样重复好几次给青年急的额头都冒着细碎的汗。 过分! 他猛的坐起,衣服早就被男人拽的变了形。 歪七扭八的勉勉强强还套在身上,郑严序见他恼了连忙哄道: “好了好了,我不弄你了快来睡吧。” 宋承不听,板着小脸捏了捏自己的肚子上的肉,真的有点多。 可能是这段时间男人经常下厨,他的饭量也变大了才长了些。 他想想也没当回事,大男人胖一点问题不大。 更何况他一向偏瘦,快一米八的个子才有61公斤,长就长吧。 “你去那头睡。” 宋承放下衣摆叉着腰精致的下巴扬了扬,心里还有点气。 再说男人不老实一晚上睡下来要被他折腾死,还不如分开来睡清净点呢。 郑严序盯着那尽管胖了依旧清瘦白皙的腰身,眼眸闪过一丝隐晦。 按耐住快要翻涌而出的欲|望,赶紧低下头拿着枕头就躺到了对面。 宋承这下终于舒服了,欢天喜地的躺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人弄醒的,整个人在睡梦中感觉自己像一只航行在湍急奔涌大海里的小船,彻底迷失了方向,海浪一波一波的袭击而来拍打着船身摇摇欲坠几乎快要折断。 粗重但并未紊乱的呼吸在耳畔响起,宋承几乎哽咽的哭了出来: “呜,几点了?” 郑严序看了一眼床头的钟,亲了亲爱人微微泛干的唇:“八点二十。” 宋承瞪大了眼睛,声音更委屈了: “那、那你快点啊唔——” 男人微微挑眉,“什么,快点?” 宋承强忍着异样的感觉,眼泪水都泛了出来:“咱、咱们今天不是说好了回去看我爸妈的么!” 约好的上午九点半到家,父母都在等着呢。 郑严序看着他那微微发红的眼眶低叹了一口气,柔声哄道:“好好好,我都依你。” 说完下一秒青年便直接哭喊出来。 弄完之后,宋承两条腿发软趴在床上有点空虚的指挥男人给他拿衣服。 郑严序拿好之后,直接给他穿上宋承这才懒洋洋的起床洗漱。 第19章 宋承自从被迫“嫁”出去后就很少回父母家了,大概两个月回去一次。 每次回去也只能呆上小半天。 一来是因为他特殊的体质,怕给父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宋父宋母很怕自家这个上门儿婿。 就如同两年前的宋承一样,有些恐惧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两人到了家门口宋承趁着掏钥匙的功夫,隐隐约约的听见屋内传来了争吵声。 他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郑严序,小声问道:“你听见了么?爸和妈吵起来了?” 男人摇摇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松开青年的腰抬手干净利落的敲响了房门。 随着这一声门响,屋内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两三秒,但紧接着一个有些耳熟,底气十足的女声激动的透过门板传了过来。 “我外甥回来了!我是来求我外甥的,不是来求你们的!” 这话刚落,门就被人从里拉开了。 一张涂的雪白胖乎乎的脸印入眼帘,正是好久没见的小姨宁姝。 “小姨,您今天怎么来了?”宋承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拉着郑严序进了屋。 宋父宋兴朝的脸色不太好看,望着宋承神情欲言又止,而宋母宁妍则直接将不悦表现在了脸上,开口说话的语气在触及到自家儿子时却缓和了不少。 “承承和小郑回来啦,你小姨正好路过,来看看你。”宁妍皱眉警告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孩子刚到家有什么事等会说吧,宁姝你也好久没来了。” 宁姝表情一僵,尴尬的点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宁妍是家里的长姐,她自小就怕这个不怒而威的姐姐,这次要不是事情严重,她是怎么也拉不下脸来宋家求情的。 当年因为她当小三插足别人婚姻的事,两姐妹就已经闹翻过一次了。 要不是一晃二十年过去旧事不重提,只是走动变少面子上也马马虎虎过得去。 谁知道这次飞来横祸,放任自己儿子在外风流惹出了祸端。 宋承看了看父母和小姨之间古怪的气氛,大抵心里有了一点底。 宋母宁妍的娘家在落后的农村,家里兄弟姐妹不包括夭折的老三足足有四个,宋母作为长姐不仅要照顾弟弟妹妹,还要干一些推不了的农活。 苦熬了十几年终于考上了大学,凭着自己的本事在城里立了根。 随后又遇到宋父成了一段佳话,就在两人结婚不久1后,9岁的宁姝从老家投奔姐姐来了。 老宁家四个孩子,就只有老小不争气没有考上大学。 宋母其他两个弟弟在她严格要求下都上了一本,只有这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半分知识进不了脑袋的妹妹,一无是处。 宁妍没有办法,作为长姐她不能放任妹妹不管。 于是找了同学给她在一家小公司谋了闲职,结果半年不到宁姝就被人弄大了肚子。 知道这个消息后宋母差点气的晕过去,面子里子都丢的干净,自己的妹妹还这么小就弄出这样不自爱的事情,她恨铁不成钢还必须给宁姝擦屁股。 原来宁姝因为长的好看年轻朝气,勾搭上了一家公司的老总做了小三。 她也算是有点手段心机的人,还没等宁妍去处理便把那老总迷的晕头转向,直接回家和原配离了婚。 宁姝顺理成章的嫁进了豪门,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终于在长姐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她丈夫可不比一个书呆子差。 可她还没得意多久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她便得了一场大病服了不少的药物,把身体都吃垮了大半体重飙升,姣好的面容也不复往日的鲜艳动人。 那老总又是个三心二意的主,没过多久便在外面重找了一个。 宁姝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吞,她已经没有脸来找自家姐姐了。 所以宋承很少能见到这位小姨,感情自然也不是很深。 但他却和表哥陈飞沉走的很近,以前上学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能收到表哥送来的游戏机篮球和明星签名球衣。 宁姝这次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只是目光飘忽躲闪,看向宋承两人好几次想说什么都被宋母打断了。 直到吃中饭的时候,宁姝终于坐不住了一把拽住宋承的胳膊就要往地上跪,语气悲痛的哭喊道: “承承,承承啊阿姨求求你救救你表哥吧,你表哥现在生死不明,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宋承心里一惊赶紧伸出胳膊扶住她,“阿姨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您先起来。” 而另一旁,郑严序默默的放下筷子安静的像一块背景板,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在看他的脸色,宁姝更是拉着宋承胳膊的手微微一僵。 宁妍白了脸气的有些发抖,“宁姝,你这是什么意思?跪我儿子是想折煞我还是折煞他?” 宋父终于看不下去了,只得拉住自己的老婆好言劝道:“好了好了,妍妍啊,不如咱们把事儿跟承承还有……说了吧。” 宋兴朝目光触及到郑严序那张俊美的不似真人的脸,有片刻的停顿,“飞沉……好歹是你亲外甥。” “是啊是啊,姐姐您平时对我再怎么狠心孩子到底是无辜的,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宁姝擦了擦眼泪附和。 宁妍最不能听得这种话,猛的站起身来怒道:“那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么?!” 宋承一愣,他很少见到母亲发这么大的火,上一次得见还是他想要自寻短见的那次。 眼见着两边都是自己的长辈他也不好开口说话,只能饭桌底下戳了戳男人的腰,郑严序顺其自然的握住了青年的手倒扣在腿上。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想要回嘴的宁姝,目光深不可测令人忌惮非常。 宁姝瞬间心里一颤身上发寒不敢开口了,郑严序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宁妍目光平和,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却让宋母立马明白他的意思。 宋母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飞沉那孩子……前几天失踪了。” 陈飞沉为人任性爱玩又相貌出众,有个有钱的老爹向来是男女不忌,半年前交了一个新的男朋友,没在一起多久就把人带到了家里过夜。 宁姝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了差点气的晕过去,但是她又拿自己这个儿子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 结果这么一松手果真闹出了事,陈飞沉交往才三个多月的男友因车祸去世,而他本人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原本这场悲剧的酿成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陈飞沉前所未有的陷入了沉重的打击中,无法自拔。 整夜整夜的买醉,人送去医院洗胃就去了三次。 他的消沉是肉眼可见的衰老和颓废,可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一个多月后陈飞沉逐渐恢复正常,也能和朋友约着出去找乐子了。 这件事到这里,宁姝从来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偶然的一次陈飞沉回家吃饭,她在儿子的衣服上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那种有什么东西在腐烂的味道,很刺鼻很难闻,可是陈飞沉说他闻不到。 紧接着就在吃饭的时候,男人笑得一脸幸福说要公布一个好消息。 他说林唤回来了,他们打算出国结婚再也不分开。 宁姝听到这句话惊的碗都端不住了,林唤就是陈飞沉那个因车祸死去的男朋友。 后面发生的事几乎可以用惊悚两个字来形容,宁姝快要崩溃了。 她以为是自己儿子精神错乱在胡说八道,结果第二天她就亲眼见到了死而复生的林唤,那孩子有着一张很女性的脸,笑起来脸颊上两个酒窝陷下去很可爱腼腆。 林唤像以往一样喊她宁阿姨,笑起来依旧有两个酒窝,可是他的眼睛很恐怖。 宁姝每次想起那一幕就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抓着桌子的手越发的苍白,才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苦笑一下对宋承说,“林唤的眼睛里……有很多的眼睛。” 这句话一出宋承整个人愣住了,什么叫眼睛里有很多的眼睛? 话很简单甚至很好理解,可是一旦组成画面便令人遍体发寒。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那种感觉,就是他看我的第一眼我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无法动弹了一样,就好像被无数只眼睛锁住了!” 宁姝表情很是恐慌,她扣着自己掉了一点的美甲:“苍蝇……苍蝇的眼睛和他的很像!” “由无数只小眼睛组成的圆球形的眼睛!” 宁姝眼睁睁的看着林唤和自己的儿子从身边擦肩而过,却一句话都发不出来,当天回家后她就直接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来过,手指拂过她的眼帘带着一股侵入心脏的寒气,就在那人有所动作的时候,陈飞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问,“小唤,能帮我母亲倒一杯水么?” 林唤没说话默默的走开了,宁姝挣扎着想要清醒可是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直到陈飞沉握住了她的手她才猛的睁开眼睛。 而就在睁开的一刹那,她和陈飞沉脖子上的一只诡异眼睛对上了。 第20章 那只眼睛圆鼓鼓的凸起,眼珠子滑动的时候目光像一只爬过皮肤阴冷的蛇。 宁姝胃里翻起了一股恶心,她尖叫着甩开陈飞沉的手臂,抱着头哭喊再次抬眼去看的时候,那只眼睛消失了。 好似之前她看到的都是错觉,此刻停留在陈飞沉脖子上的只是一枚泛红的吻痕而已。 她儿子居然跟一个死而复生,不知是什么的脏东西上了床。 宁姝被恐惧和绝望锁住了喉咙,她发了疯的将陈飞沉关在家里不准他见任何人,甚至请来了很多大师为他驱邪。 可是林唤还是每晚都来,宁姝能听到自己儿子房间里传来的窃窃私语,但一打开门又别无他人。 这样自欺欺人一个星期后,陈飞沉失踪了。 留下满屋狼藉,墙壁上全是白色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像极了某种动物的口水。 宁姝当场就吐了,近乎崩溃之下,她突然想起自己姐姐家的外甥也出现过类似的事情,后来不知怎么得,人是救回来了,却和一个男人迅速的结了婚。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不敢过多的问宁妍。 因为宁妍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只是模糊的带过了那人的身份便闭口不提。 可宁姝却笃定自己的外甥得到了高人的帮助,或者那位高人就是和宋承结婚的那位。 于是宁姝急急忙忙赶到了姐姐家把事情一说,没想到遭到了宁妍激烈的反对,一向好说话的姐夫宋兴朝也没有开口帮她。 当年宋承出事,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里趴满了肉眼不可见的脏东西。 宋父白了头发宋母每日以泪洗面,夜半三更还总是有鬼敲门。 那种提心吊胆随时丧命的日子,他们是真的不敢再体验第二次。 自家儿子特殊的体质导致他们聚少离多,即使这样宁妍也心满意足,又怎么可能再让宋承去涉险。 尤其是男人的存在一直让他们如鲠在喉,每每想起都羞愧难当。 为了保住宋承的命,他们将儿子变相的卖给了郑严序。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表面的平静,宁姝这一求无疑于是在揭开他们血淋淋的伤疤,如果他们真的有那个能力,又何苦家不成家。 宋承看了看面色不好的母亲和紧蹙眉头的宋父,斟酌了一下说道: “小姨这件事我能帮肯定帮……” 他话还没说完宋母就担忧的开口道,“你能帮上什么忙?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宋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给母亲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咳,我前几天刚好认识一个驱鬼的天师很厉害,可以请他一试。” “真的?”宁妍有点不信。 宋承真诚的点点头,“真的,我亲眼所见。” “就是……”他看向了宁姝有点为难,“就是现在不知道表哥人到底在何处,小姨你有他的消息么?” 宁姝摇摇头,但随后又迟疑的开口道:“我虽然不知道飞沉到底去了哪里,但是我知道林唤埋在了哪里。” 林唤出车祸的那天场面惨不忍睹,脑袋直接撞出了一个血窟窿出来,陈飞沉也直接撞的晕了过去,一个被送去了医院,一个当场宣布死亡。 因为林唤是从乡下穷苦人家考上来的大学生,出了事第一时间肯定是通知父母。 宁姝觉得晦气便给了一笔钱将那户人家打发走了,林唤就埋在了自己的老家林家村里,连一块正式的墓碑都没有。 她说完这些自己都觉得做的有些不地道羞愧难当,宁妍更是气的胸口疼,索性不听回房间里歇着去了。 宋承又和宁姝要了具体的地址剩下的便只能等回复,宁姝感激不尽的离开了,宋承这才松了一口气。 “承儿啊。”宋父突然喊了他一声,目光是从小看到大的宽厚。 “爸?”宋承回头。 宋兴朝看着挨着很近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低叹了一口气拍拍儿子的肩膀。 “量力而行。” “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早点回吧。”宋父笑了笑,眼角皱起了细纹但依旧帅气温和,“你妈肯定生气了,我还要去哄她呢,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宋承一愣点点头,宋父将他们送到门口,往车上放了一大堆水果蔬菜还有宋承喜欢吃的零食。 车开走了好一阵,宋父才念念不舍的回了家,果不其然的,看见自家老婆又悄悄红了眼眶。 “怎么又哭了?”宋父走过去心疼的搂住了爱妻的肩膀,“承儿也大了和那谁也过的不错,你呀,少跟在后面操心了。” - 宋承撑着头看着郑严序开车,男人侧脸线条柔和在余晖的照耀下俊美非凡,赏心悦目的很。 大抵是青年的目光太过于炙热,郑严序嘴角带笑的转过头来看他。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宋承老实的说了,“咱们下个月再来看爸妈吧……今天还没跟妈好好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呢。她要是知道我小区发生的事肯定吓的要命。” 青年说着说着就笑弯了眼,乖巧的像只小兔子。 “好,下个月我陪你再来看看爸妈。”男人依他。 宋承一听瞬间觉得有戏,脸有点红道:“那…那我表哥的事你、你帮不帮我?” 郑严序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他轻声问道:“你要我管你么?” 宋承没大听明白,以为他是说这件事,便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要啊,你没听到我小姨说的那邪乎劲么?我觉得胡容一个人不太能搞定。” “再说有你在我也就可以一起跟着去了……那你是同意了?”宋承连忙要一个答案。 男人深邃的眼眸扫过青年那期待的脸,心里瞬间软下去一块柔声道:“依你,都依你。” 这句话太过于温柔,以至于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经意的撩拨。 宋承甚至从未谈过恋爱哪受得了这个,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两日后,宋承和郑严序按照宁姝给的地址开车前往埋葬林唤的地方,寻找失踪的陈飞沉。 这一路上宋承有点按捺不住紧张的心情,话也多了起来。 男人虽然话不多但每句都会回应,青年自己絮絮叨叨一路丝毫不觉得疲惫。 要是有稍微熟悉他的朋友在这里,肯定会惊讶于他的表现,要知道宋承在人们眼里一向是难以搭讪的高冷校草男神,现在却像个不知所措可可爱爱的话痨。 青年也只会在非常亲密的人面前展现出不同以往的一面,毫无戒备的敞开心怀。 车子大概开了三四个小时,导航才提示他们将要到达目的地。 宋承看着窗外空旷的田地,和放眼望去一排排款式不一的土胚房,坑坑洼洼的土路两侧,树木长的又高又大参差不齐。 有些田地里还鼓起一个个小土包,农村有些死者就葬在自家田地后面,方便祭拜。 宋承想了一下,八成林唤就是这样被匆匆埋了,只是不知道陈飞沉现在又在哪里。 等到车子随着导航驶进一个窄小的路段,没走多久便到了分叉口,左边的土路被整个挖断了不说,还有两个壮实的大汉守在那里不给人通过。 而右边的路却是好好的也有村民通行,宋承有点懵的开口:“咱们是要往左边走么?” 郑严序点点头,“我下去看看。” 守路的两个大汉有一个瞧见了正一脸凶样的走了过来,宋承见情况不对连忙喊道:“我跟你一起。” “喂!”那穿着白色汗衫,戴着草帽的中年男子粗着嗓子说道,“这条路不通,你们赶紧离开!” 宋承看了看路桩上插着的木牌,客气的问道:“大哥前面不是林家村么?为什么不给通行了?” 那中年男子打量着他们目光带着浓浓的警惕,“你们什么人?林家村现在不能进人了,你们隔个三四个月再来吧!” 宋承和郑严序对视了一眼,开口解释道:“我们有亲戚现在在林家村,我们是来找他有事的。” “真的是比较急的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宋承询问道。 那中年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另外一个大汉便走了过来胡子冒着青茬,“你们要真想进去也行,但是进去之后就不能再随意的出来了。” 郑严序蹙眉不怒而威,淡声开口道:“为什么。” 那大汉下意识的摘下草帽,老实的把原因说了。 “林家村好像染了怪病,俺们村的大夫说是得了瘟会传染,上次有人从他们村里出来俺亲眼看见了,那家伙!胳膊上长的密密麻麻的小疙瘩,渗人的很。” “你、你们要进去可以,但是就不能再出来了奥,不然把病带出来了,俺们村和他们村挨的那么近,这不是害人的么!” 那大汉再三念叨,好似对那病怕的不轻。 宋承忍不住问道:“那有医生进去看么?封了路村里的人怎么吃喝?” 中年男子接了话,“有医生进去,出来没多久就死了。” “是啊那女医生可年轻了,才二十四五就这么没了,俺们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村里前前后后死了好几户蒙着布,抬不出来的就一把火烧得嘞。” “至于吃喝……”中年男子没说话,只是催促道:“你们进去不?进去就知道了。” 第21章 郑严序没说话,只是把车钥匙直接丢给了那中年男子,意思很明确,停车。 宋承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大钞也递了过去,不好意思的笑笑,活像跟在大佬身后的小娇妻。 “大哥麻烦您帮我们停个车,谢谢了。” 那中年男子愣愣的接过钱,好半天才崩出来一句:“你、你们不怕我把车开走啊?” 郑严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的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你开不走。” 那中年男子莫名的身上发寒,也不敢多说连忙让开了路口,宋承戳了戳自家那位的胳膊示意他走啦。 林家村位置比较偏僻,虽然和王家村挨着,但中间隔着一条宽马路还有一个很大的家禽养殖场,老远就听到鸭子嘎嘎声和家猪的哼哼声,林家村的人要是真想出来,其实也拦不住。 两人走了一段路终于进了村子,宋承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小平房,每家每户都挨在一起前后紧密。 快要到吃中饭的时间了,也没见到什么人在外面晃悠,莫名的平添了几分冷清和古怪。 他们随便找了一户人家还没进去,便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一阵孩子哭喊的惨叫声。 “妈你轻点!我好疼好疼!” “赶紧把嘴闭上!你以为我想下这么重的手么?鬼喊什么,叫你别乱跑别去神庙里去,谁叫你去的!” “妈妈啊——!” 伴随着轻微的滋啦声,宋承闻到了一股肉烧焦的糊味。 那孩子把嗓子都喊哑了妇人才停手,突然警惕的朝门口看了一眼厉声道:“谁?” “哪家小贼鬼鬼祟祟的——” 那妇人赶紧将孩子的衣服放下,东西收起来撸着袖子就走了过来,她猛的拉开门便见到一张陌生俊朗的脸,一时愣住了。 妇人生的壮实皮肤倒是白皙有光泽,她微微皱眉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你们有什么事?不是咱们村里人吧?” 宋承连忙说道:“您好,我和我……朋友是来找亲戚的,请问你们村里的林唤家住哪里?” 那妇人一听林唤的名字脸色瞬间变了,眼神冷漠:“我不认识什么林唤,你们上别人家问去吧!” 说完就想关上家门,谁知道却被一只脚给死死的卡住了。 那妇人见状心够狠,又用了很大的劲关门,但脚的主人依旧面不改色,仿佛没有痛觉一般。 宋承默默的抬起头,看着男人的目光里带着敬佩。 这时妇人有点慌了,见关不上门生气的吼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骚扰我一个妇女还要不要脸啊?” 郑严序淡然的抽回脚,“一个问题,问完我们就走。” 妇人皱眉,“什么问题?我真的不认识林唤,你们赶紧去别家问问。” “你们村里有没有其他外人来过?”郑严序问的很直接,他丝毫不避讳的揽过青年的腰,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 “长这个样子。” 郑严序将照片调出来给妇人看,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英挺的五官很是帅气精神。 那妇人迟钝了一下质疑道:“你们什么关系?” 宋承解释道:“照片上的人是我表哥,我们来林家村就是来找他的。” “……进来说吧。”妇人将门拉开,面色浮现几分复杂。 宋承进了屋子才知道,之前惨叫的男孩穿着黑色的长袖长裤,在这炎热的夏天显得格外奇怪。 他躺在铺着一张简单的竹席的地上,面色惨白,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臭味。 一根大概小臂长手指粗的铁棒被慌乱的扔在了角落,妇人弯下腰重新捡起放在火炉上烫热,尖端处被打磨的很锋利,稍微一热就变成了深红色。 “你们进林家村的时候没人拦么?”妇人抬眼问道。 宋承老实回答道,“有人拦的。” 妇人冷笑,“那你们胆子很大啊,他们肯定说了林家村在闹怪病的事,你们就不怕死么?” 宋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偷偷去瞄身边的男人,有人罩着他还真的不怕死。 郑严序盯着那几乎快要晕过去的小孩,突然开口道:“没用的,那东西不怕高温且繁殖速度极快。” 妇人听到这话整个人愣住了,拿着铁棒的手都在颤抖。 “你、你…不,您是这方面的大师么!”妇人激动的站了起来几乎快语无伦次,她的双手在汗打湿了的衣服上,蹭了又蹭。 “我就说,我就说他娘的邪了门了,这才几天几乎全村的人都得了怪病!” “大师,我叫刘春叶,我儿子叫小豆子,您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他,我求求您了!”刘春叶一改冷淡的态度,神情变的悲痛起来。 她上前掀开小豆子肚子上的衣服,露出布满深褐色伤疤的皮肤,大大小小十五六处钱眼子般的往外凸。 刘春叶有点崩溃的大喊,“又长了!又长出来了!” 宋承不明白她的意思,等到凑上前去一看,这才发现在孩子快要接近右腰的部位,又冒出了一个圆鼓鼓的疙瘩。 那疙瘩颜色偏白的近似透明,鼓的好像戳一下就会淌出脓水来一样,刘春叶颤抖着手又将小豆子裤腿撩上去,露出了更恐怖吓人的情景。 小孩皮实的大腿上长满了中间黑四周白,向外突出的圆疙瘩,如果离的远看上去就像一只只眼睛。 宋承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冷汗直冒。 可下一秒他就冷不丁的看见,那密密麻麻中的一颗圆疙瘩,“噗”的一声活了过来。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那层肉皮底下滑动破开种种阻碍钻了出来,光滑好似动物般凸起的眼球,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宋承只感觉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那种怪异的感觉还在胸口荡漾。 他移开目光真的不敢再看了,如果说肚子上长的小疙瘩是初态,那么小豆子大腿上那只活过来的眼睛,恐怕就是最终形态。 当初宁姝说她看见陈飞沉脖子上长出了眼睛,宋承还只是以为她在长期惊吓之中出现了幻觉,可现在这一幕彻底打碎了他的看法。 宋承忍不住去看自家那位的表情,郑严序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浅色的眼眸却露出一抹浓浓的嫌弃和一丝厌恶。 那嫌弃的目光太过于明显,以至于宋承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脑海里止不住的冒出了一个念想。 男人和这东西认识? 要是不认识怎么可能露出那种眼神,就好像它们彼此熟悉,所以郑严序才会在看到小豆子身上的疙瘩时,直接说出它不怕高温的话。 宋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到无法言说。 倘若男人真的和这好似千眼癞蛤蟆一样的东西认识,那郑严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总归不会太好看,说不定连个人形都没有,否则他做什么要披着别人的皮,还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换装癖好。 想到这宋承有种欲哭无泪的悲痛,啥也不是! 郑严序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发现站在身边的青年默默的拉开了和自己的距离,搞不懂情况的男人看向他,“?” “别怕,有我在。” 男人柔声安慰,随后像抓小鸡一样,把宋承又拎到了自己能掌控的范围,也不管自己是否猜准了自家媳妇的心思,这才放心的把目光落在了刘春叶的身上。 吓傻了的妇人呆呆的看着那只缓慢转动的鬼眼,拿着铁棒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眼泪从眼眶跌落,刘春叶喃喃道:“没救了,救不了了……” “有救。” 郑严序淡淡的开口,脸上依旧是那种事不关己风轻云淡的神情,并没有将刘春叶那从大悲跨到大喜的激动放在眼里。 “大师!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家里所有的积蓄我都可以给您,只要您帮帮我们这对可怜的母子吧……” 刘春叶满脸泪水,家里男人去的早她被迫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不仅要照顾腿脚不利索的公公婆婆,还要喂养嗷嗷待哺的孩子。 好不容易将孩子拉扯大,自己靠做手艺活挣了一些钱,足够公公喝点小酒婆婆打一幅金耳环了,谁能料到今年这酷暑一家老小,老的双双赴了黄泉,而现在小的眼见着也要保不住了。 刘春叶心想,孩子活不成自己也就跟着去吧,活着没有了任何盼头,死了也没脸下去见自家男人。 宋承见妇人弯腰想要下跪连忙上去扶起,奈何刘春叶力气太大,他还有点扶不起,心里一气转头瞪了郑严序一眼。 你倒是说句话啊,板着脸在那当高深,真当自己是活神仙那! 男人被自家媳妇那一瞪,立马倍给面子的开口了,“你先起来,有些事还要再问问。” 刘春叶一听连忙止住了哭喊,擦了擦脸声音哽咽道:“大师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您。” 郑严序没说话,只是微微抬眸看向了站在一旁安静的青年,他冲其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明确。 想知道什么,问吧。 这种莫名有人在背后撑腰的感觉,好的有些微妙,宋承也不客气了反正夫夫一体,他也能算半个活神仙。 “刘姐……你之前好像有提到过神庙,林家村信奉什么地方神么?” 宋承问出这句话后,郑严序眼眸闪过一丝异色。 刘春叶听到神庙两个字后,脸色瞬间变的很差,她看了看男人纵容的神情,目光又飘到了别处。 沉默了一小会后,妇人几乎恨恨的说道:“复眼神,林家村往上数三代都是复眼神的信徒。” 第22章 这场怪病是从一个顽皮的小孩用石子砸死了一条癞皮狗开始的。 小孩是东边卖狗肉林尚家的小儿子,凶器则是普普通通从路边随手捡起的碎石头,大小不过两个指节。 老狗一身癞皮毛纠缠在一起脏的令人泛恶心,它吐着舌头眼神涣散的朝林小佑走了过来。 那小孩厌恶的不行,想都没想从地上捡起石头砸了过去,一般的流浪狗被砸到之后都会乖乖的远离。 可这只狗没有,它被砸中了脑袋,下一秒林小佑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噗嗤”声,有什么东西熟透了破裂开来。 老狗倒在了地上不动了,也没有血流出。 林小佑没忍住好奇心上前一看,只见那老狗肮脏的皮毛直接被石头砸没了一块,露出白花花的内里。 白花花的内里不是液体甚至不能流动,可是林小佑再看清楚的那一刹那,整个人惊恐的嚎了起来。 当天下午全村的人都知道杀狗家的林尚儿子砸死了一只狗,一只满脑袋都是眼珠子的癞皮狗。 这件事太过于诡异,以至于事情过去了两三天村里的老人还在反复的提起,怎么狗的脑袋会像个一戳就破的软囊呢? 还有那密密麻麻挤成一团镶嵌在肉里的眼珠子,一个个争前恐后的想要钻出来令人遍体发寒。 林尚本人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最深,狗肉店再也不敢开了,一是怕村里人闲言碎语说是报应,二来他自己心里总觉得没由来的发毛发慌。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尤其是到了夜晚一睡觉闭眼全是那只狗被划拉开,盛满了那东西的画面。 其次则是林村长家的女儿秋云,那天直接被吓的失了声。 这件事虽然有几分恐怖,但真正把它当一回事的确实没有几个。 有些疑难杂症或是怪病没有见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现在科技发达了很少有人再信鬼神那一套了。 林家村里的废庙一荒就是几十年,周围长满了杂草也少有人去打理。 直到第一个染上怪病的人出现,神庙一夜之间点满了明烛和庙香。 即使到现在也没人能搞明白这病到底是个什么传染方式,有老有少或男或女身上都长有这东西的。 没有特定的规律可寻。 刘春叶说到这微微停顿了一下,“我家男人还在的时候就常常和我说起复眼神,他说这个是守家的地方神,也是暗中偷窥的小贼。” 宋承从未听说过什么复眼神,一般来说各个地区有各个地区的习俗和文化,崇拜的神明虽名字不一但作用是差不多的,保家守财求平安之类。 林家村这一尊也是类似的家神,只不过到底是地方神还是邪神亦或是鬼祟伪装的,就不得而知了。 复眼神因为身具千万只窥伺的眼睛,所以有目视一切洞察四方的能力。 被人请到家中后,复神接受家主的供养就会保家守财,再灵一点的还会帮这家人避难转运。 刘春叶接着说道,“复眼被请到家里神像一般只会睁开双目之一,表示神明在已开眼之意,随后家里人一一拜过之后,有几口人复眼神手臂上的眼睛就会睁开几只,象征着一人一眼已被庇护其下。” “那以后呢,要是家里人有灾还是生病啊,对应的眼睛就会微眯不完全闭上,一旦闭上就意味着有天灾了,有人必死。” 宋承一听,开口问道:“如果复眼神真的如此灵验,为什么它的神庙却荒落了?” 一般来说供奉神明要满足一些地方神的特殊要求,比如具体的上香次数摆台上的贡品种类。 刘春叶说复眼神是窥伺的小贼,那么它需要的贡品绝不会像平常家里的财神爷一样,摆点甜品就可以了事的。 果然刘春叶拍着手说道,“对,你猜的没错。” “复眼神请到家里后不能超过一年就必须把神送走,如果不送超过一年,神像身上其他的眼睛就会悄悄的睁开。” 它是千眼神被人请到家里后,少的两三只,多的也就十几只眼睛能睁开,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闭着的,这并不能满足它窥伺四方的欲望。 宋承听后微微皱眉,复眼神神像上的眼睛是后人为了形象特意雕上去的,压根不可能真正达到千万只眼的数量。 即使在眼睛不够用的情况下,它都忍不住偷偷睁开其他的眼睛,倘若没雕在上面的眼睛也想睁开呢? 想到这他目光沉沉的落在了小豆子的身上,一个令人冒冷汗的想法猝不及防的窜了出来。 如果神像身上的眼睛不够看,那么就用供奉它的这家人身上的眼睛来看。 一个人身上只有两只眼睛,而两只眼睛当然远远不够满足它的需求,那么为了达到它已然膨胀了的欲望,于是无数个小疙瘩从皮肤之下浮现出来,化作一只只窥伺的眼睛。 供奉的人成了那桌子上被复眼神肆意享受的贡品,这才是他们所需要付出的真正的代价。 “村里那么多人得了病,还是这种……这种形似的病!”刘春叶叹了一口气,“那些疙瘩真的太像复眼神身上的眼睛了,难免村里老一辈的人认为是复眼神在惩罚他们。” 宋承点点头,对于老一辈信仰这些的人来说,出现了如此神似的现象只会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无论是谁来都劝不动的。 这时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郑严序,突然出声道:“你们拜了它,还将它请进了门是么。” 刘春叶一愣,像是一个被戳穿心思的小姑娘一样,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愧的神情: “这、这一开始我们真的被吓到了,就连外面请的医生都说没见过,所以一急之下就……” 她声音越说越小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郑严序改变了主意,连忙改口:“我没有拜,我和小豆子都没有拜过!我们还没来得及拜就死人了,哪还敢再拜了。” “死人?”宋承不明所以。 刘春叶苦笑,“对,起初这怪病来的突然还没有办法可治,村里不少人身上的包都已经开眼了,他们就被家里的老人领去复神庙拜了神,结果没想到的是真的管用,他们身上的眼睛居然都没了。” “那个时候我就想实在不行,带孩子去庙里拜一拜,谁知道——” 刘春叶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一声凄惨哀绝的唢呐声奏响,紧接着百乐齐鸣。 声音由远即近,不知是哪家在办白事。 宋承一愣和郑严序对视了一眼,男人拉开门朝外面看去。 披着丧服的队伍很长,家属跟在后面凄凄艾艾的哭声此起彼伏。 宋承冒了一个脑袋扒着门框看,有人抬着纸糊的别墅豪车白色花圈等为死者送葬。 眼见着队伍缓慢的前行就要从门前走过了,宋承眼尖的发现队伍尾巴后面跟着一高一瘦,没披丧服但头戴白帽子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探头探脑的在四处张望。 于是那人猝不及防的和宋承错愕的目光对上了,扶着花圈的手微微一顿不走了。 他的同伴见状也停了下来,疑惑的转过头朝他目光所在的方向看去。 于是宋承一言难尽的看着那头戴白帽子,额头上贴着朱砂画的黄纸符好似在cos僵尸一般的两人。 双方相对无言之后,等到队伍都走远了,其中那个小个子才一脸讪笑的拉着同伴朝宋承走来。 “呵呵,小宋同志你怎么会在这啊?” 他一把拽掉白帽子又把傻兮兮的符箓摘掉,这才露出白皙清秀的面容,正是几天未见的胡容小天师。 宋承微笑道:“这话正是我想问你的。” 胡容笑容一僵,目光在紧挨着青年的郑严序和青年之间来回飘忽不定,“咳咳,我这是出来赚钱嘛,你们呢?不是度蜜月去了么?” “什么?”宋承一愣,“什么度蜜月?” 胡容笑嘻嘻的冲他挤眉弄眼,“那什么,不是小别胜——”新婚嘛,间接等于度蜜月。 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人似笑非笑带着寒光的眼神吓住了,胡容心里一咯噔,赶紧一把捂住嘴巴收声。 宋承打量了一下胡容身边那高高瘦瘦的男子,年龄不大皮肤白的近乎没有血色,又因为面部轮廓凸出,显得比常人还要瘦上几分。 他在宋承好奇的目光下,不卑不亢的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好,北城明家三代玄孙明西澳。” 宋承一听就知道这人恐怕和胡容一样从事玄学职业的,上来就能淡然的自报家门,必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不过可惜的是宋承不懂这些,而明西澳又误以为他和胡容认识,把他也当成玄门中人了。 宋承看了一下外面,拉开门:“先进来说吧。” 刘春叶还抱着陷入昏迷的小豆子,诚惶诚恐的等着他们呢。 等进了屋双方将情况说了一下,宋承才知道村里有其他人通过各种关系渠道找上了胡容,请他来驱鬼。 而胡容虽然平时不正经,但在这关系到人命的事上从来不敢马虎半分,他一听那人的描述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浑身起疙瘩甚至长眼睛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听上不去不太像闹鬼,反倒像是……中蛊。 于是他又找到了以前搭档过的伙伴,玩蛊世家出生的明西澳一起接了单子,两人虽然比宋承他们早到一天,但知道的情况都差不多。 “我和西澳接活的那家人请了神像,结果还没来得及拜呢,第二早上再去看神像身上的眼睛全睁开了,跟见鬼了一样。”胡容搓了搓胳膊。 明西澳也跟着说道:“目前我们知道的就是复眼神不能请,也不能去庙里拜,拜了就会死。” 宋承心里一动,开口问道:“那……刚刚办白事的那家也是拜了神的么?” 胡容和明西澳悄悄用纸符降低存在感跟在了队伍的后面,是打算找点别的线索? 胡容点点头,“才拜了四天就死了,听说是在家里吃饭吃的好好的,整个人砸饭桌上了。” “然后脑袋就裂开了,里面都是那东西。”胡容越说越受不了,又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大热天的弄的他遍体生寒。 宋承一听微微一愣,原来刘春叶所说的拜了神之后那些人身上的眼睛神奇的消失了,但依旧死了的原因,居然是那些玩意都长进了脑子里。 和那条狗的死法一样,这是为什么? 就因为拜过神就意味着主动向复眼神供奉了自己么,宋承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坐在地上抱着儿子的刘春叶突然冲默默站在宋承身后的郑严序哭喊道:“大师大师啊,您不是说能救我儿子的么?!我、我儿子就快要撑不住了!” 宋承下意识的朝小豆子身上望去,心里猛的一跳。 孩子长满疙瘩的大腿上才多一会的功夫,又睁开了三四只眼睛,正幽幽的转动着窥伺着周围。 第23章 宋承转过头去看自家依旧面不改色的那位,低声喊道:“老郑。” “嗯。” 郑严序立马应了一声,又靠近了一点青年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宋承有点不好意思的抽开了,还悄悄的偷瞄了一下胡容和明西澳的表情。 前者一幅酸成柠檬的表情,而后者倒是淡定许多。 郑严序向刘春叶问道,“村子里有人养鸡么。” 明西澳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他怎么没想到禽类可以治病呢? 尤其是这种类似于虫子般繁衍生殖的东西,应该会很怕被禽类尖喙叼啄的。 “养鸡?”刘春叶一愣,随后激动道:“有、有养鸡的,林大根家还有林晓家都有养鸡的!” 相对比于妇人的欣喜,站在一旁的胡容和明西澳则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有几分古怪。 宋承看着他们,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胡容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和明西澳借住的那户邻居,就养了一群鸡……” “昨天半夜全都死光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咬的,满地的鸡毛和鸡血,可糟心了。” 他和明西澳虽然早来了一天,但压根没见到任何脏东西,不仅他的灵符没有丝毫反应,就连明西澳养在体内的蛊也纹丝不动。 没有鬼,没有中蛊,这病是怎么来的? 他们当即就有了一些猜测,只不过还来不及去验证,半夜邻居家的鸡就被偷袭了。 刘春叶整个人愣住了,“怎么会这样,我们村里没有黄鼠狼啊,怎么可能……” 宋承也问,“你们夜里没听到动静么?” 按理来说鸡一旦被咬或者被抓都会发出叫声,尤其是两家离的这么近的情况下。 明西澳皱眉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们听到了动静,但是我和胡容都起不来。” 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床上,眼皮子都睁不开,浑身被寒气笼罩着快要喘不过气来。 宋承心里一跳,他突然想起小姨宁殊所描述的魔怔画面,居然和胡容还有明西澳经历的差不多。 林唤……到底是什么东西?陈飞沉现在又在哪里。 他越想越乱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这段时间就不稳定的情绪瞬间跌了下来。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低头看着有些蔫巴的青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满心的爱怜,差点就要把真相一股脑的说出来了。 “咳,郑、郑先生能问问您为什么要抓鸡么?实在不行去别家看看?”胡容试探的一问,虚晃一枪。 郑严序轻瞥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任何情绪,“迟了。” 村里的鸡应该都死光了。 刘春叶不死心,放下孩子连忙站起来:“我出去找找,肯定还有活着的,好几家、好几家养鸡的不可能全死了,怎么可能呢……” 宋承来不及喊住她,妇人便慌忙的冲出了门奔着家后面去了,一转眼屋里只剩下他们四个,相对无言。 眼见着气氛逐渐凝固,胡容忍不住讪讪的笑两声缓和一下:“那什么,说不定大婶能找到活着的鸡——” “隔壁村有。”一道冷清的声音响起,郑严序不慌不忙的开口道。 胡容一愣猛拍脑袋,对啊,他们来的时候就知道隔壁村有个养殖大场,鸡鸭鹅还有猪吵闹的多远就听到了叫声。 “哎我去,远亲不如近邻啊,走走走,先去借一波鸡回来。”胡容扯着明西澳的袖子,男人看上去瘦弱的剩把骨头,但胡容却没能扯动他半分。 宋承一看情况四人只好分成两组,胡容和明西澳去隔壁村借鸡,他和郑严序则去村里的复神庙看看。 刘春叶是见过陈飞沉的,她去庙里找自家儿子的时候碰巧撞见过。 她说,那个男人正在虔诚的拜神,深情温柔好似对面不是冷冰冰诡异的神像,而是他的恋人。 宋承听见时惊讶的说不出来话,只能问她是不是看错了。 事实上林家村很少有外人进来,尤其是这段特殊时期。 大家都想着往外跑,远离这好似被诅咒了一样的村子,所以一旦有外人进来,她不可能记错长相。 刘春叶说,除了那一次庙里的撞见,她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外村人。 沉飞沉再一次销声匿迹了。 顺着村子里的小土路一直向西走,小平房越来越少树木也逐渐变多的时候,宋承终于看到了复神庙的一角。 不得不说虽然林家村每户盖的房子很普通,但给复眼神建的庙却恢弘大气,庙堂很高,殿前铺设了一条鹅卵石小路,蜿蜒向里延伸。 到了露天庭院前仰起头,才能看到石刻的门匾,上面写着古板的“复神庙”三个大字。 宋承注意到这座神庙和其他的寺庙略有不同之处在于,复神庙几乎都是用石头堆砌而成,相比较于寺庙显得简陋,又多了几分阴森的气氛,尤其是石头颜色暗沉凉意很重。 “好高啊。”宋承跨过门槛看向殿内,竖立而起的两根石柱支撑着整个神庙,人站在下面有种被俯视注目的错觉。 “老郑,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宋承忍不住靠近了男人一点,庙里的温度好低。 郑严序将青年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那股钻心凉的寒气才散了一些,“你看雕像,承承。” 宋承闻言抬起头来,一尊足足有两米多高的石像竖立在基础台上。 垂眉低眼也丝毫掩盖不住神像脸上的那一双美人目,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似笑还泣的神情,惹人心生怜爱。 而台下摆满了香烛和各种贡品,瓜果之类早已瘪了下去,生了霉斑。 一尊石像,会有这么生动的表情么。 宋承呼吸一窒,突然想起什么,猛的伸手往男人裤兜里掏。 郑严序被他的小动作弄的,原本挺拔的身躯微微一震,脸上淡淡的表情也绷不住了,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 宋承被他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左口袋摸不到又去够着摸右口袋,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低头按了几下找到了宁姝发来的那张照片,压根没注意到郑严序变的有些凌乱的呼吸。 “你看,石像在照着林唤的模样更改!” 宋承将手机举起给男人看,上面正是林唤的照片,精致漂亮的五官和石像有七八分相似。 复眼神为什么会变成林唤的模样,或者说林唤到底做了什么变成了复眼,宋承面色复杂。 郑严序点点头,低声道:“它们在互相融合。” 复眼神的脸越来越像林唤而它身体上的眼睛却并没有变少,一只又一只的窥伺着四周。 “互相融合?”宋承一愣,“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林唤的自我意识,一开始并没有消失?” 所以即使是相隔千里,林唤还是凭着本能找到了陈飞沉,随后他的意识越来越弱,就快要复眼神所取代的时候逃回了林家村。 郑严序没有说话,只是皱眉盯着脚下的石砖看,宋承不明所以,正瞪着眼睛等他回答呢。 男人一抬头就看见了青年那双迷茫的眼睛,眉头下意识的松开了,他脸上带笑将自家媳妇拉到身边来。 然后郑严序蹲下身子,指着地砖说:“你看。” 宋承一脸懵,“?”看什么,再怎么看砖头,它能开出朵花来么?!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修长有力的骨节突然就敲击在了石砖上,刚一碰到石砖便如同破碎的镜子,瞬间裂开了无数条细缝。 宋承心里一惊,感慨的话刚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声低呼,他整个人跳了起来,头皮阵阵发麻。 “那、那那什么东西!”喊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郑严序将碎成一块块的石砖用脚踢开了一点,露出了底下无数双转动的眼睛,数量多的令人浑身冒冷汗。 饶是他这样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也是双腿一软,宋承受不了了声音发颤:“不行,我要出、出去……” 说完这句话他也顾不上男人便跑了出去,大口喘气好半天才把那股子被刺激到的劲缓了过来,郑严序从后面走过来顺了顺他的背。 “有没有不舒服?”男人有点担心他。 宋承小脸被吓的惨白,但依旧坚强的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被恶心到了。”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石砖下全是那种东西就恨不能双脚离地,甚至连穿过的鞋子都不想要了。 男人微凉修长的手捏了捏青年雪白的后颈,声音温柔:“嗯,我记得以前你是不怕这些的。” 不仅不怕,还在某些事上有着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宋承一听愣住了,他有在男人面前提过这些么? 大概是以前自己和林子楼他们提过,恰巧被郑严序听到了吧。 宋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神庙。 “这、这座庙里不会全都是眼睛吧?”就连石砖下面都是,这也太恐怖了。 “怎么会这样,老郑你是……”怎么发现的,宋承后面的话也不好再说了,毕竟这都问到人家隐私问题了。 要是男人不想说还好,要是想说了他可未必做好了承受跨物种式爱情的心理准备。 郑严序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微微停顿,忽然一笑。 抬头看了看骤然阴下来的天,低声说道:“是啊,它的繁衍欲望在被无限激发……” 这是什么意思? 宋承没听懂,他追问道:“是有什么外在因素刺激了林唤么?” 还有他表哥,陈飞沉到底在哪里。 郑严序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拍了拍青年的脑袋:“走吧宝宝,小天师们应该回来了。” - 两人原路返回还没走到刘春叶家,便远远的见一辆大卡车,拖着满满一车厢咯咯直叫唤的人工饲养鸡,停在了大门口。 胡容这边正举着自己的小手机,垫着脚给人家司机转账。 明西澳那边已经动作麻利的从车上薅下来两只大公鸡打算拎进屋,恰巧看见宋承两人便停在原处等候。 宋承和郑严序赶紧走了过来,此刻这番动静已经引来了不少村民的注意,又是卡车轰隆声,又是家禽吵闹的声音,他们或老或少都站在家门口观望着。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在炎热的夏天都穿着长袖长裤,就连脖子都用围巾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半边脸,一眼望上去有几分渗人。 宋承大致的扫了一眼,便知道这个村子里大部分村民都被感染了怪病,不断有人死亡使他们陷入绝望的同时,也变的麻木。 而这种绝望往往是因为贫穷所至,倘若有钱去城里的大医院,又怎会连门都不出的坐以待毙。 “宋承你们回来了?”胡容高兴的喊道。 就连一向话少的明西澳也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发现么?” 宋承点点头,明西澳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他看了一下周围:“刘婶还没回来,我们进去等吧。” “好。”宋承刚想进去胡容便急忙忙的过来也从车上薅下来两只鸡,“鸡鸡鸡!” 宋承:“…你们这不是借了鸡而是再给鸡搬家吧?” 这一卡车的,飞腾起来哗哗的往下掉毛,还挺有看头的。 胡容讪讪一笑拿眼睛往后瞟了瞟某人,“这不是怕不够嘛。” 宋承想想也是,刚要顺手薅两个下来,郑严序已经快他一步替他捉着了,“走吧。” 进了屋胡容将大公鸡放在地上,一边掂量一边可惜道:“哎,这只少说也有五六斤,红烧能吃好几顿呢。” 说着说着他来口水了连忙咽了咽,还不忘向宋承问道:“那什么宋帅哥,你和郑先生去神庙有没有发现什么?昨天我和西澳去过,除了有点冷之外一点动静都没有,雕像还特别抽象,百度也搜不到。” 宋承闻言微微挑眉,“是么,那我们去的时候神像还挺好看的,像个美人。” 胡容一愣,“真的假的?” 宋承笑笑,“真的啊,我做什么骗你。” “就是石砖下面……”说到这宋承故意停顿了一下面色犯难:“不好形容,要不你们自己去看看?” 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必须和好朋友一起分享分享,他暗戳戳的使坏。 宋承装的太像一回事了,以至于胡容和明西澳对视一眼信了大半,胡容忍不住说道: “那刘大婶还没回来,要不我和西澳也去看看?” 青年说石像变成了一个美人也不知真假,他们再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发现点什么。 宋承点点头不急不慌的开口道:“都行,反正神庙很近,你们要去的话顺便把刘婶一起喊回来吧。” 倘若要给小豆子用鸡治怪病,那主人家必然是要在场的。 胡容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搓搓手跨出门:“好嘞好嘞,我们快去快回不会让你们等久哒!” 他说完就拉着明西澳一前一后出了门,体贴的让宋承于心不忍,差点把人喊回来了,就差一点点。 郑严序看着自家媳妇那点小心思,无奈的笑了笑,恰巧被青年看见了又挨瞪了一眼。 男人立马不笑了,一本正经道:“咳,我去看看孩子。” 小豆子就躺在里屋的床上到现在还没醒,宋承看他面色发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好等孩子醒来能喝一口。 郑严序将他的裤腿撸了上去,露出长满疙瘩的大腿,果然那上面又冒了几只眼睛上来正幽幽的盯着四周,而小腿上也多了三四个鼓鼓的疙瘩。 宋承皱眉,“这东西开始往小腿上长了。” 郑严序点点头,“它们的繁殖能力很强,快的话一分钟生出十几个,慢的也有七八个。” 宋承一听震惊了,“一分钟十几个?不可能吧!” 就算按照最慢的计算,这么点时间也足够让小豆子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而现在的情况看来还远远没有男人描述的那么严重。 他觉得自家那位在鬼扯。 郑严序微微抬眸,轻声道:“它们只是还没来得及冒出来而已。” 胡容和明西澳两人和说的一样,去的快来的也快,前前后后不过十分钟两人就一身狼狈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老大姐刘春叶。 “哎呦,你们小年轻走的也太快了呼…差点跑死我了。”刘春叶拍着胸口。 “怎么样,有新的发现么?”宋承问的一脸真诚。 胡容一回想起前不久发生的画面整个人僵住了,用手抹了一把脸很绝望:“我敲啊……我他娘的一脚踩上去了。” 那些东西当场就爆了,简直惨不忍睹。 “别说了!”明西澳额头上的青筋突起,本来就白的脸更加白的像纸,一幅快要吐了的神情。 那种事情他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胡容被他呵斥了一声,面露委屈,目光哀怨的看着罪魁祸首:“宋小帅哥你好狠的心哇!” 青年家里那位是不是人不知道,但他是真的狗。 宋承不好意思的一笑,表情还透着几分无辜。 胡容又想起之前他们坐在一起看电视那次,青年哭的红红的眼眶,到嘴的话只得咽下去了。 人长的好看舍不得骂,还能怎么办呢。 “刘婶您去哪了这么久没回来?村里还有其他活着的鸡么?”宋承连忙转移话题。 刘春叶一听脸色不好看起来,摇摇头道:“都死了,真的是出了鬼我跑了好几家不止死了鸡,但凡家里有活畜的都死了。” “听他们说,好像是被什么动物咬死的嘞,那些尸体都不完整,一看就是被啃过的呀。”刘春叶拍拍手忧心忡忡道: “见鬼了见鬼了,我们村子怎么会出这种、这种事啊!还有前面的林村长家的女儿秋云,我前几天见还好好的呢,怎么一转眼肚子鼓的老大!看上去像是要生了,搞不好是林唤那小子的种……” 宋承一听瞬间愣住了,“什么?” 林唤?是死而复生快与复眼神融为一体的林唤么? 第24章 林家村的怪病来的蹊跷且势头很猛,家家户户除了四处求医的之外,基本上都呆在家里不敢轻易的串门。 毕竟谁也不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人,衣服下面是副怎样的场景,要不是刘春叶急着找活鸡救儿子,又怎么可能冒着被感染的风险,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 直到敲响了林村长的家门,佝偻着背的男人打开了一条门缝,但依旧掩盖不了从屋子里散出来的酸臭味。 刘春叶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林村长很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也不似以前那般友善,他很着急的问道: “有什么事么?” 说完还用身体将她的视线挡了一个严实,刘春叶是个会看脸色的人,她简单的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又随口问了几句家长里短。 “秋云现在能说话了么?真是可怜见的,女娃还这么小呢。我听王大娘说前面镇子上有个医生专门治聋哑的,要不请来给闺女看看?” 林村长在听到秋云的名字后,脸上松垮的面皮在抽搐,他快速的朝屋子里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再说吧再说吧,没什么事我要睡下了。” 见男人不搭话,刘春叶有点失望只能按耐住好奇心,眼见着门就要关上了,突然屋里传来林村长他媳妇惊恐的尖叫声。 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吓的刘春叶身子一震,男人慌忙转过身去甚至僵硬的忘记了关门。 于是刘春叶便在黑漆漆没有光亮的屋子,里瞥见了穿着奇怪的秋云,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虚空,双手却放在了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动作轻柔的抚摸。 而她的脚下则瘫着一只浑身是血的大黄狗,奄奄一息发不出任何的哀鸣。 臭味更浓了,刘春叶颤着音问道:“村、村长你家大黄这是……” 这一声却好似道惊雷劈在了林村长的背上,男人立马反应过来什么话也没说,脸色阴沉的可怕将门重重的关上了。 刘春叶知道自己是隐瞒不住了,索性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之前她说不认识林唤其实是假的,只是不想多事而已。 “就东边那户林春生的儿子林唤,不是在n市上学前不久出车祸死了么,那孩子生前啊就属和秋云关系最好了,本来两家是有结亲的意思,但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是没订成。” 林村长的女儿秋云今年才十八岁,相貌清秀有点小家碧玉的感觉。 村里不少年轻小伙想和她处对象但都没成,秋云喜欢有上进心能吃苦,还必须是有文化的高材生。 即使不点名道姓村里的人也都明白了,秋云是在等林春生家里那个名牌大学生学有所成回来呢。 结果人还没等到,等来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除了林唤的父母哭的最伤心之外,便是秋云最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她趴在林唤的尸体上哭喊着,不准人们把尸体下葬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要不是林村长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动手把女儿拉走,后面还有更大的脸要丢呢。 一个尚未过门的姑娘,这个模样成什么样子。 村里其他人瞧见了招来流言蜚语是一回事,到时候嫁不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谁又能料到秋云居然这个时候肚子大起来了,刘春叶叹了一口气:“秋云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啊肚子里的娃他爹去的太早了……” 宋承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如果秋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林唤的,那他表哥陈飞沉……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戴了绿帽子? “不对,刘婶您说秋云的肚子…是突然隆起的?”宋承猛的抬头问道。 刘春叶愣愣的点点头,“对、对啊,我我就是不确定,那半个月前没这些破事的时候,秋云苗条着呢,就是过了半个月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肚子啊!” 她边说边比划,那幅度显然是七八个月身孕的孕妇才会有的。 “难道是…之前不显怀么?”但那也不可能几天就鼓起那么浮夸的高度啊。 刘春叶的话说完,屋里其他人均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这种情况相对于见多识广的天师来说,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就连非专业人士宋承都猜到了一点。 秋云肚子里怀的,很有可能是鬼胎。 宋承下意识的去寻找自家那位的目光,郑严序依旧神色淡淡,一点都不惊讶的模样。 这就不得不让宋承脑子里又开始浮想翩翩,狗男人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可是他就是不说。 郑严序曾在神庙里随口提过一句,复眼神的繁殖欲望再被无限激发,当时宋承还不太能理解而现在再回想,好似捕捉到了一点什么。 是不是因为秋云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林唤或者说复眼神的眼睛们处于失控状态? 至于她之后生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宋承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郑严序正想说话,突然里屋内传来孩子沙哑的哭喊声,“妈,妈你在哪,我好疼……” 小豆子醒了。 刘春叶赶紧进去把孩子抱起,一掀开衣服瞬间慌了冲众人喊道:“大、大师,求求您救救孩子吧,那些东西越来越多了!” 郑严序闻言抬起修长的腿迈了过去,宋承几个不忘把呆头呆脑的大公鸡们拎进了屋。 小豆子被单独放在铺着凉席的地上,惴惴不安的扣着指甲,一只蔫了吧唧的大公鸡被放在了他面前缩头缩脑的。 尤其是刘春叶将孩子的裤子脱下,露出布满可怖疙瘩的大腿和肚子,七八只眼睛微微凸起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只鸡看。 于是宋承就发现大公鸡肉眼可见的身体僵住了,它在本能的怕那些东西。 “这东西是真的渗人,看给鸡哥吓的。”胡容忍不住扯了一句,随后问道:“咋办呀。” 宋承也觉得郑严序这招看上去怎么那么不靠谱,一点专业强度都没有。 郑严序没说话只是微微挑眉,浅色的左眼眸闪过一丝淡金色,男人直接用脚踢了踢鸡屁股。 下一秒那只大公鸡像是被按到了电源键一般,猛的站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俯身冲上去一啄,小豆子吓的直接哭了出来,要不是刘春叶按着早就缩成一团了。 眼睛被啄出的刹那胡容倒吸了一口气,明西澳抬头望着他:“?” “看着就疼,眼珠子疼。”胡容小声哔哔,说完还揉了几下眼睛。 宋承也跟着缩了缩脑袋,正巧贴着男人搭在他脖颈处的手,有点凉却莫名的安心了不少。 那只大公鸡啄出鬼眼的瞬间,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呐喊,微弱的快要被湮没在孩子的哭泣中。 像是虫子被拉成两段的挣扎,很快就一闪而过。 但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依旧笼罩在人的头上,宋承下意识的抓紧了郑严序的衣角,再松开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的将手心的汗都蹭了上去,留下一个深色的痕迹。 那只羽毛鲜艳黏成一团的大公鸡,啄完那一下身上肉眼可见的在失色枯萎,变化也只不过几次眨眼呼吸间,成了地上一摊粘稠的黑水。 第一只试验鸡牺牲后,其他的鸡兄弟们都看呆了。 而男人依旧面不改色的用脚尖点点地,角落里就有一只鸡不受控制的站了过来。 胡容默默的抬头和宋承对视一眼,口型再说卧槽无情。 等到小豆子身上睁开的眼睛都被啄掉后,他们拎进门的鸡兄弟们也全部化成了黑水,散发出一股恶臭熏的人头晕。 刘春叶拿来抹布盖在上面,很快抹布也被吞噬成了一滩黑水。 她恐慌的看向郑严序有些手足无措。 “用土试试。”男人提醒她,“别忘了放到太阳下晒晒。” 刘春叶又连忙到门口铲了不少土进来,盖在了黑水上,这才把那渗人的东西弄走,放到院子里暴晒。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怵的慌。”胡容忍不住低声道。 即使小豆子身上的眼睛没了,但那些鼓起的疙瘩依旧还在,只不过长过的地方不会再长了。 唯一根除的办法只能将产生这东西的源头掐断,可现在他们连林唤到底在哪都不知道呢。 等到晚上八点多天才真正的黑下来,宋承躺在床上朝窗外看一点光线都没有,乡下没有星星月亮的夜晚格外的幽静。 他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困了,身下的被褥散发出淡淡的霉味,宋承很不习惯。 但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很快就掩盖住了,郑严序听到他发出小小的困倦声,亲了亲青年的脸颊,把人往自己怀里塞了塞。 “睡吧。” 宋承点点头,他现在是真的困的睁不开眼睛,这一整天他的神经都是绷着的不敢松懈。 下午他和胡容两人还特意跑去了林唤家,留男人一个在那给找上门来的村民们治病。 林唤的父母是老来得子,膝下只有林唤一个儿子。 所以举全家之力,好不容易把孩子供出来了结果就这样没了,老夫妻俩真的是一夜白头。 除了过度伤心和忧愁之外,林唤的父母都没有染上怪病,尤其是在后面的交谈中没有任何古怪的举动,显然就是一对丧亲的淳朴村民。 他们毫不知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宋承虽然嘴上答应但依旧忍不住歪着头朝外面窗户看去,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 他想着白天的时候,胡容和明西澳好像商量着等晚上去林唤的坟头看看。 搞不好要丧心病狂的掘人家新坟。 大白天的时候不好意思干这种缺德事,等晚上干就顺手多了。 更何况林唤坟边的土有翻动过的痕迹,十之八|九是个空棺。 他也想去,但男人却喊他回来睡觉。 宋承郁闷的很,不甘心的又提了一次男人依旧没搭他的话。 得,这位爷不想去就假装没听见。 而他的招鬼体质又是离不开那人身的,真应了那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还是洗洗睡吧。 宋承正胡思乱想呢,猝不及防的被男人按头按进了结实的胸膛里。 哦,这该死的令人窒息的男友力。 宋承挣扎了几下没撼动人家分毫,犯困迷糊之中也睡过去了。 青年做了一个古怪的梦,他梦见表哥陈飞沉抱着一个小小的粉嘟嘟的婴儿,正在喂奶。 陈飞沉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承儿啊,快去给我儿子拿片尿不湿来,小家伙裆部挂石头了,老沉。 宋承愣在了原地,他问:哥,你哪儿来的儿子啊? 陈飞沉笑了,我老婆给我生的啊,你个懒虫睡觉睡昏啦。 宋承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半会都没想想明白,他慢吞吞的从柜子里拿出一片尿不湿。 他怎么知道这尿不湿放在哪的?又不是他家。 还有陈飞沉什么时候结婚的? 有点想不起来了,宋承摸索着记忆,费力的找到了一张柔美动人的脸。 性别模糊的那种。 他将尿不湿递给男人:哥,嫂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给忘了。 沉飞沉瞪了他一眼,你小子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除了林唤还有谁能做你嫂子? 那名字好似一道劈开幻境的剑,裹带着扑面而来的惊悚感,宋承瞬间惊醒了。 怎么会是林唤? 他哥疯了?林唤一个大男人能生孩子?! 宋承整个人都凌乱了,好半天才发现可能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 秋云肚子里怀的那个,不就是林唤的么。 那这么说,他表哥不仅坦然的戴了绿帽子,还让其蔓延成了草原给别人抚养儿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果然是梦丝毫逻辑都没有。 他默默的呼出一口气,看了看睡在自己旁边一动不动,好似被抽掉魂一样的郑严序,嘴角无声的抽了抽。 不会凉了吧?宋承摸了一把男人结实的胸膛。 还好,还没凉透应该是刚走。 宋承刚放下心来,突然窗外传来了一阵动静。 是白天胡容他们从隔壁养殖场拉来的一车鸡,在咯咯叫唤。 那一车的鸡其实已经所剩无几了,大概还有三四只被刘春叶关在了猪圈里,拴了绳子的跑不掉。 鸡在扑腾咯咯的叫的很不安,屋子外面有人。 是胡容他们还是另有其人?他不敢出声询问。 宋承的心猛的一跳,他试着推了推郑严序,可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这给他气的,得,用的到的时候永远不在,用不到的时候哪哪有他。 宋承放弃无谓的挣扎,全神贯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鸡的叫声越来越弱,像是吼破了嗓子也没人搭理,快被拆吃入腹的小姑娘一样,凉了。 这番动静不算小了,但是刘春叶没起身,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动不了。 宋承盯着黑漆漆的窗户,直觉告诉他这扇没有帘子,又贴在外面的窗户总该发生点什么。 果然,下一个眨眼窗户上多了个半人身,惨白的脸渗人的令人发毛。 宋承惊的冒了一身冷汗,他妈的早知如此,他就跟着胡容他们去掘坟了,总比独自面对这种情况强。 他大气不敢多喘,目光和窗外的人对视。 那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只不过身材有点走样。 等到窗外的人往前探了探,莫名的高了一截,露出了下方高高隆起的腹部。 宋承这才知道外面站着的人到底是谁。 是林村长家的秋云。 宋承下意识的抓紧了男人的手臂,他压根来不及想秋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满脑子都是秋云为什么会突然高了一截。 这一幕有点惊悚,就好像一个橡皮人为了看清屋子里的情况,将自己硬生生拉长了一样。 两人无声的对视,秋云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脸上居然浮现了一抹很是复杂的神情。 宋承不懂她的意思,紧接着秋云对他笑了一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那上面还挂着点别的东西。 猪圈里的鸡……看来是被她给解决了。 或者说全村的活畜都被她一个人解决了,真的好胃口。 秋云推开窗想要爬进来,但奈何肚子太大阻碍了她的行动。 宋承早就吓傻了,他看着变高的秋云小心翼翼的护着肚子,直勾勾的盯着他,转过身去走了。 然后“啪嗒”一声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了。 宋承一个机灵猛的坐起忙去床头按开了灯,宣明的灯光照的他眼睛生疼,但依旧阻止不了朝这边走来的女人。 他还没来得及下床按住门,房门就被秋云打开了。 宋承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如果硬要论一下武力他恐怕真的打不过秋云。 不为别的,只因为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秋云,足足有一米八三左右的身高。 哪里不对,哪哪都不对。 宋承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看见秋云的肚子在动,女人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可是她坚持走了过来,站在了宋承的面前。 寒气混杂着恶臭扑面而来,他没法呼吸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打算拿自己那死鬼老公挡一挡也行。 秋云抬起了手想要触碰他,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就在秋云的手划过宋承的胸膛,继而落在了他小腹时,秋云的眼睛开始朝外鼓起。 于是宋承亲身体会到了宁姝所说的,眼睛中还有眼睛的寒意。 第25章 宋承想动也动不了,他不知道秋云要做什么。 那人的手就那样虚垂着,整个身形快要融入这漆黑的夜色中。 头顶的灯泡早就暗自熄灭了,周遭寂静的可怕。 秋云的脸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以至于宋承极力的捕捉画面,只剩一双圆形的眼睛在往外渗出透明的液体。 宋承觉得那应该是泪水,不知为何一股悲戚的情绪涌上心头,秋云在无声的哭泣。 她张了张虚无的嘴巴没有声音流出,宋承知道她已经成了一个哑巴,但是她到底要说什么呢? 秋云挣扎着费力的想要说话,以至于那双不平凡的眼睛在剧烈的收缩再放大,宋承屏住呼吸。 “宝宝……” 一声如虫子低语的声音细细的响起,他还未来得及细听,突然院外传来了胡容焦急的呼喊声。 “宋承你在么?” “有东西好像朝你们那去了!” 这声音传来的刹那,秋云整个人惊到了,身形瞬间从黑暗中脱离出来。 她托着大大的肚子,手撑在窗户边沿轻轻一跃,便跳了过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宋承一愣神的功夫秋云都已经跑掉了,他刚想起身去追,却突然感到了一股阻力——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强而有力的胳膊。 “老郑?”这家伙什么时候醒的? “她进来的时候就醒了。”男人解释道刚松开手,院外就传来了胡容和明西澳慌忙的大喊。 “在那在那!快!” “别让她跑了,胡容放符!”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宋承连忙站起身朝窗外看,应该是赶来的胡容他们正好撞到了逃出去的秋云。 不知为何他的心瞬间揪成一团,秋云到底是人是鬼还尚不能定论,但她肚子里的孩子绝不能伤着。 想到这宋承赶紧冲了出去,只见漆黑的夜里两束煞白的手电光骤然亮起,随着胡容和明西澳的动作而上下乱晃。 一道暗色的身影在白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的无措和慌乱,秋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尽管速度很快但胡容的追踪符更快,淡黄色的光芒在黑夜中格外的显眼。 眼见着胡容就要将其按到在地,宋承心一紧连忙出声道: “等等!” “住手!”另外一道冷厉的声音和他同时响起,胡容和明西澳的身形皆一愣朝后看去。 那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穿着廉价朴素的汗衫胡子邋遢满眼的红血丝,像是精神有问题的危险人物。 即使这样,宋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表哥你怎么会在这?” 陈飞沉还没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胡容就发出一声“卧槽 ”。 秋云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西澳沉着脸走过来,“你还是人么,陈先生?” 他说完便毫不客气的伸手推了一下男人,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陈飞沉的出现是故意吸引视线,为的就是放走秋云。 男人被明西澳手劲不小的推了一把,身子向后退了一步,陈飞沉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么。”语气透着一股讽刺。 两人都是体格高大的人,猛得这般对峙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一样。 宋承和胡容赶紧上前,“西澳你这是干什么?” 胡容拉了自己同伴一把,他从来没见过明西澳这么恼火的一面,甚至没搞清状况直接出言不逊的。 “哥,给个面子。”宋承压低了声音扯他的袖子,“那两个都是我的朋友。” 陈飞沉听到宋承的话,面色缓和了一些,但语气依旧不好道:“你的朋友刚刚是在试探我呢。” “怎么,怕我不是人?”男人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胡容下意识的看向了面不改色的明西澳,卧槽,这家伙居然推人的功夫就放蛊试探了? 明西澳的蛊虫咬人是很疼的。 他又看了看毫不畏惧的陈飞沉,心里敬佩他是真的猛士。 “你放走了那东西。”明西澳沉稳的回道。 陈飞沉脸色又阴了一些,一副听不得别人说秋云半点坏话的模样。 宋承忍不住皱起了眉,他表哥是出了名的护短,尤其是特别喜欢护着自家人。 可是秋云……他们之前认识么? “承承。”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 众人朝门口看去,郑严序正靠在边上环抱着胸,朝他们投来淡淡的目光,微寒。 宋承低声道:“回去说吧,表哥你也过来。” 他们几个进了屋子,刘春叶也听到了动静起了身,正有点惊慌的看着他们。 宋承过去和妇人说了几句,让她先回房休息她便老实的离开了。 “表哥,你知道阿姨他们在找你么?”宋承问道,还有他来这里也是为了找你。 陈飞沉愣了一下点点头,面色浮现一抹羞愧: “抱歉,我给大姨还有表弟你添麻烦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突然消失,家里人肯定会派人到处寻找,只是当时情况特殊,他没办法通知别的人。 林唤的出现重新点燃了陈飞沉死寂的心,尽管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或许已经不能称为人了。 死而复生的恋人总是温柔的注视着他,好似在看一块肥美的肉块,陈飞沉心里怪异的同时,又热血沸腾。 他抱着林唤生怕他不知何时又会消失,两人上一次的交谈还止步于分手未果的车祸中。 再次见面略过矫情的话语,他们肢体交缠恨不能将对方拆吃入腹。 林唤的身体很凉味道也不好闻,他哭着叫喊着陈飞沉的名字,因为激动而突起的肋骨,死死的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 挡住那下面发生的可怖的变化,只一眼男人就能当场萎了。 尽管林唤再怎么掩饰,陈飞沉还是猝不及防的看见了他的眼睛,表情震惊的无法言语。 林唤想走了,他不该回来。 但很快这个念头起的也快消失的更快,舍不得啊,就是要走也绝不能留给其他人享用。 陈飞沉低估了自己对林唤的爱,他突然觉得味道也不是很难闻,总比自己醉倒,脸埋在呕吐物里的气味强。 两人相当愉快的度过了一段时间,然后林唤离开了,毫无征兆。 陈飞沉差点疯掉,他克制住崩溃的情绪,费力的搜索着记忆里林唤和他说过的事。 他说自己不是怪物,只是有人将他献给了神明,所以他也就成为了神的使徒。 将林唤献给神明的人,叫秋云。 是林家村村长的女儿,一个痴迷苦恋林唤的可怜姑娘。 陈飞沉浑浑噩噩的追到了林家村,他记不得自己怎么过来的,只知道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在用手刨坟。 那座坟是林唤的。 双手挖泥土挖到鲜血淋漓,他都没有感到太多的疼痛,直到底下的棺都露了出来,他才停手。 打开之后里面爬满了黑色的虫子,见到阳光便一窝蜂的钻入地下不见了。 那是个空棺,没有他想要见到的人。 于是陈飞沉控制不住自己那种绝望的心情,他躺进了林唤曾经躺过的棺底。 闭上眼睛黑暗袭来,有人关上了棺盖泥土压在上面发出沉重的声音,空气逐渐减少周遭是一片死寂。 陈飞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活埋了。 恐惧和绝望一起涌来,而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却是,想要再见恋人最后一面。 宋承听后很震惊,他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表哥,陈飞沉以前风流的那是浪名在外,如今却为了林唤痴情的躺进棺材里。 这是打算合棺? “然后再次醒来我就到了秋云家里,是秋云救了我。”陈飞沉解释道,“秋云不是怪物,她只是……她只是怀孕了。” 这话落在众人的耳朵里信服度并不高,胡容一脸懵的看着他: “怀孕了就得……吃鸡?” “还是生着吃的?” 陈飞沉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秋云她……作为献祭者,身体确实有所改变。” “孩子是谁的?”明西澳一针见血。 陈飞沉瞥了他一眼皱眉道:“我不知道。” 他说完又看向一直沉默的宋承,“弟,对不起,我……” 宋承抬头打断了他,“那你就一直呆在了秋云家是么?” 陈飞沉表情一愣点点头,“秋云好歹救了我一命,更何况她是林唤的妹妹,她身上发生的那种变化,我不留下来照顾她还有谁能帮她呢?” 宋承了然的点点头,至于男人为什么没有打电话恐怕是来的时候手机就不在身上了。 “你说你一直在秋云家,那为什么我和我朋友去秋云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你?”明西澳皱眉。 他和胡容看过坟之后就直奔林村长的家院去了,那个突然大了肚子的女人肯定有问题。 到了地方一看果然如他们所料,秋云正跪在地上手里抱着什么东西啃食。 而林村长那对老夫妻一脸恐惧的缩在墙角一动不敢动,秋云吃完了手上的东西缓慢的站了起来,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她这是不够吃,出去觅食去了。胡容和明西澳大惊刚想要跟上秋云的脚步,结果天太黑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陈飞沉似笑非笑:“说不定某人只顾盯着旁人看了呢?” 明西澳一噎,确实他和胡容的关注点全在秋云的身上,真的没怎么注意其他的地方。 双方火药味太浓,谁也不相信谁。 宋承只感觉头疼,算了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他刚要说话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男人发话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休息了。” 郑严序这一开口大家都不敢再说什么,胡容先走,明西澳和陈飞沉对视一眼也走了。 眼见着陈飞沉也要迈出门了突然身后的青年喊住了他: “等等。” 陈飞沉一愣,“承儿,还有什么事么?” 宋承看着男人眼眸很平静,他说: “哥,你撒谎。” 第26章 陈飞沉脸上的表情还算绷的住,他皱眉反问道:“你不信哥么?你知道哥向来不骗自家人……” 宋承懒得听他扯,风流的家伙最会忽悠人一套一套的。 “你是不骗自家人,可我现在也算不上自家人了不是么。” 陈飞沉僵住了。 “林唤……有一米八的个子吧?” 宋承语气淡淡,可落在陈飞沉耳朵里他却有点害怕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男人苦涩的开口。 “你媳妇没装好,趴我窗户的时候露馅儿了。” 青年微微一笑,看上去有点生气。 陈飞沉知道自己是真的瞒不住了,刚想要坦白从宽结果就听宋承下一秒打了一个哈欠。 “算了。我困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宋承心情有点凌乱,说完他便上前将人直接推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林唤怀孕了,肚子的那个孩子很有可能是陈飞沉的。 他原本只是想要诈一诈男人,毕竟他没见过秋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高。 哪晓得这一诈还真的诈出事了。 他呆了几秒看向早就知道真相的郑严序,男人拍拍床俊着一张脸说: “来睡觉。” 一副天大的事都没有睡觉重要,睡睡睡,他要是能睡着就有鬼了。 宋承几步跨上去直接坐在了男人的肚子上,他掐着郑严序的脖子问: “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小脸即板正又严肃,但手上一点劲都没使跟闹着玩一样。 男人笑了顺势搂住自家爱人的细腰,结果被一巴掌拍了下去。 “林唤真的怀、怀孕了?” 宋承一脸纠结,不知为何说出那两个字他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羞耻感。 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怀孕呢? 所以林唤为了掩饰太平伪装成了秋云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在宋承面前露了馅。 郑严序的大手暧昧的捏着青年脖颈后软软的肉,声音透着几分慵懒。 “他已经不是人了,宝宝。” “而神,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宋承整个人愣住了,“林唤……真的成了神?” 郑严序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嘴唇,额头相抵凑到他耳边吐气: “……他算老几。”语气相当不屑偏偏又讲的很认真。前面的话模糊不清以至于宋承耳朵发痒,他双手连忙将人推开一小段距离。 话还没来得及问就被男人打断了,郑严序抓着他的手摩挲眼神柔软。 “抗拒么。” “什么?”宋承有点懵。 郑严序扣紧了他的腰,眸色微沉:“孩子,林唤有了孩子你好像很不能接受。” 宋承面露尴尬还带着一点点的窘色,“你不是说他已经不能算作人了么,我怎么和他比,我是正常的男人啊。” “再说生孩子很恐怖的好么……你不会想要孩子吧?!” 宋承警惕的瞪着他,郑严序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笑。 有些事某些人是做不了主的。 第二天早上天未亮陈飞沉就守在了宋承的门口,人一出来就被他拉到了一边,一副有重要话说的样子。 陈飞沉想求宋承帮忙不要将秋云就是林唤的事情说出去,林唤现在还大着肚子。 宋承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村子里有多少人因为复眼神作祟而死的?” “他已经不是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觉得能正常生下来么?”宋承面色复杂。 陈飞沉红了眼眶,他低吼:“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他也不想自己的恋人变成一个非人的怪物,每到夜晚三更就会出门觅食的恐怖存在。 事情走到这一步就没有任何人给过他选择的机会,秋云为了私心用古方法复活了林唤的同时也唤醒了复眼神。 它们正在彼此交融,林唤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肚子也越来越大,他就快要生了。 尽管陈飞沉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林唤很爱这个孩子。 否则他也不会干出那种傻事,他居然跑到了宋承的床前本能的想要寻求帮助。 殊不知自己在他人眼里已经是个似是而非的怪物了,陈飞沉心力交瘁所有的难过急需一个爆发的瞬间。 “承儿,你帮帮哥吧,真的求你,哥真的就求你这一次……” 男人的声音哽咽,从小到大陈飞沉就没哭过几回,宁姝说他没心没肺其实不然。 陈飞沉很少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母亲有着喝不完的姐妹聚会,而父亲也有数不尽的情人在某个酒店等着他。 打小男人就早熟,他比平常的孩子还要懂得人情世故,长大了也学会自家老爹那一套花心的本事。 直到遇到林唤之前陈飞沉一直都在醉生梦死,花花世界好玩的多了去了,他却早已经玩腻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满心满眼的人,结果转瞬间阴阳相隔,陈飞沉的固执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本性。 这一点恰恰和宋承极为相似,他左右为难无奈道:“哥,那你打算如何?” 复眼神和林唤并不能等同,林唤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等再过一段时间他恐怕连最基本的人形都没办法维持。 还有神庙里疯狂生长繁殖的眼睛,时间久了难以想象会发展到什么样恐怖的地步。 这些男人都是知道的。 陈飞沉抹了一把脸,眨了眨发红的眼睛声音透着一股悲凉和痛苦。 “等过了时间……我和你们一起把他送走。”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两人没聊一会话题便终止于青年的发问,林唤现在在哪。 陈飞沉沉默了,他答不上来。 于是他突然明白有些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而林唤再也不是往昔冲他腼腆一笑会露出两个可爱酒窝的恋人了。 - 大清早院外就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刘春叶起身开门慌乱的交谈声大的已经传进了房间里。 宋承正在用毛巾擦脸,他瞧了瞧外面的动静手上动作没停拧了拧直接递给了身边的郑严序。 “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也不嫌弃直接接过顺势擦了擦,他浅色的眼眸盯着青年看:“不知道。” 宋承被他看的有点心虚,早上起来上厕所那会儿可能是时间太久了,回来的时候郑严序已经醒了,男人就靠在床头俊美的脸上还有几分等待的不耐。 明明他也没干什么坏事呀,怎么莫名发虚呢。 隔壁传来了动静胡容和明西澳听到声音起身了,宋承也就打开门和他们对视一眼,各自都是一脸迷茫困惑。 尤其是胡容脸上挂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家伙深夜和妖精打架去了。 他们走到门口才知道隔壁养殖场过来了两个人,穿戴的严严实实生怕染上什么病来。 穿着蓝色工装服的中年男人一看到胡容就激动的大喊:“是你们就是你们!造孽啊,早知道卖鸡能卖出这样的事来,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买了啊!” 胡容更懵了,“?” 刘春叶擦了擦手心的汗赶忙解释道:“这两人说他们养殖场的鹅啊鸭啊死了一大半,小猪崽子也被那什么……” “被咬的稀巴烂!”另外一个男人拍着大腿痛恨道。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突然买我们场里那么多鸡?那些鸡呢?都去哪了!”工装服开始咄咄逼人的追问。 宋承愣在原地,隔壁养殖场的活畜一夜之间死了大半? 林唤去过那里,他的胃口大增显然到了失控的边缘。 他下意识的就想回头找陈飞沉,但这样做实在是太明显了,便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居然答不上来,眼见着场面就要无法控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沉着的男声。 “二十万。” 陈飞沉走了过来站在那两人面前,“赔你们二十万够不够。” 养殖场损失惨重找上门来无非不就是为了钱,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们也并不在乎。 那两人被陈飞沉唬住了,相互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咬咬牙,狮子大开口:“三十万!场里的员工都受到了惊吓,你让我们回去怎么解释。” 陈飞沉笑了,“我管你们怎么解释,空口无凭也想把屎盆子往别人身上扣?” “要我出三十万也行,去把你们老板喊来,我倒要看看三十万够不够卖下一个养殖场。” 那两人本来就打算拿到这笔钱直接私吞大半,哪还敢去喊老板对峙,只能见好就收。 陈飞沉向宋承借过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电话刚挂汇款就到账了。 养殖场的工人拿到钱丝毫不逗留抬腿就想走,于是宋承明显看到陈飞沉紧绷的背缓了下来。 胡容和明西澳还跟着那两人的车打算去场里看看具体情况,搞不好是故意敲诈。 宋承不想一大早就去见满地鸡毛血腥,光是前天神庙的事就够他缓上好一段时间了。 他不去自家那位就更不可能去了,陈飞沉等车一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喃喃道:“得找到林唤才行。” 宋承听闻立马抬头看向郑严序,眼睛亮亮的看上去像是请求大佬透题的小学渣。 男人心里微痒忍住了想要亲他的欲望,轻咳了一下:“去秋云家里找找吧。” 青年一听赶紧附和,透题了透题了八成就是正确答案。 结果三人一去便扑了一个空,林唤不在秋云家。 嚯,搞半天那厮也不知道林唤到底藏去了哪里,害他白期待一场。 陈飞沉急的脸色越来越差,为什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林唤还不来找他? 难不成是出事了? 这样被动的感觉令他心急如焚,陈飞沉担忧林唤会被复眼神夺取掌控权,也担心恋人肚子里那不知是何物的孩子。 这种焦灼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他们找过了很多地方依旧一无所获。 除了神庙里的雕像完全变成了林唤的模样之外,石砖下的眼睛也全部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变化好似在传递一个显而易见的信号,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宋承睡不着他在窄小的床上没法翻动身子,而身边的郑严序早就没了动静,被青年推到了一边成了自动散热的降温贴。 偏偏是晚上,一到晚上人就凉了。 宋承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心里止不住的嘀咕。 狗男人可能是太阳能做的,一入夜就哪哪都不行。 宋承正将脸贴着郑严序的胸膛散热呢,突然有一道人影窜到了窗户前。 他冷汗当场就冒了出来,等定眼一看原来是一脸着急的陈飞沉。 正小声的唤他的名字,两只手还在比划想要喊他出来。 宋承赶紧下了床轻声的打开门,没有惊动隔壁的胡容和明西澳。 “怎么了,大晚上的。”宋承压低了声音问道。 陈飞沉干哑的开口:“林唤要生了!” 第27章 林唤就要生了。 这句话从脑袋里过了一遍又从嘴里喃喃的念了出来,宋承整个人都是木木的。 陌生且害怕的异样情绪从心里涌起。 陈飞沉抓着他的手就要带他走,宋承本能的觉得不妥:“哎,哥你等等……” 他回头看向躺在床上孤零零一人的郑严序,脸上露出一抹无法言说的神情。 陈飞沉用力的拉了他一把,压低了声音急促的说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对姓郑的依赖够多了,承儿,哥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承儿你信哥一回,哥绝不会害你的!” “可是我……”帮不上什么忙啊! 好歹也要告诉胡容和明西澳一声,可是陈飞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宋承来不及说就被陈飞沉强行拖走了,他们沿着黑漆漆的小路一路向西,那是通往复神庙的道路。 周遭太寂静了,以至于只有两人鞋子踏在碎石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宋承紧张的心脏揪成一团。 许多事情快速的从脑子里开始走马灯般一件件的闪过,那些凌乱的碎片交错拼凑越发的复杂。 他挨紧了陈飞沉莫名的感觉到浑身发冷,随口问道:“哥,我们这是要去神庙么,林唤来找你了?” “不,是我先找到了他。”陈飞沉紧皱着眉头,催促道:“走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他说完便加快了脚步,宋承只能艰难的跟上。 一段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的用三分钟走完,等他们来到了复神庙前,宋承心里没由来的恐慌。 神殿里幽幽的散发出昏暗的橙黄色的光芒,大片黑色的影子照映在墙上依稀是个人的模样。 宋承看了一眼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状,好歹松了一口气,陈飞沉前脚进去他后脚跟上。 庙还是原来的庙空荡且冷清,唯一高高伫立的石像越发的逼真生动,此刻正微垂着眼眸俯视着一切。 而就在石像下放着贡品的石桌子上,正半靠半坐着一个瘦的不能再瘦却大着肚子的男人,因为剧烈的疼痛林唤疼的整张脸揪在了一块。 他咬住自己的左手想要止住呜咽的哭声,可是依旧有短促的抽气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响起,陈飞沉心痛的无以复加赶紧跑上前去。 即使宋承之前见过林唤的照片,但再次见到真人他还是忍不住为其出色的皮相所愣神。 由于林唤过分的消瘦,以至于漂亮的骨相撑不起他凹陷的脸颊,如此便凸显出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眸越发的生动,尖尖的下巴上混杂着泪水与汗水缓缓滴落。 “宝儿你怎么样,宋承我已经找来了,到底该怎么做你给句话啊!” 林唤曾说过,只有宋承有办法救他的命,而且是在不伤害他弟弟的情况下。 他太信任林唤,以至于根本没有过多的考虑,爱人已经疼的说不出来话了。 陈飞沉急的满头大汗,林唤握着他的手苍白无力,下一秒在听到青年名字的一刻松开了。 林唤冲宋承伸出了手,那双原本漂亮温柔的眼睛此刻微微凸出,带着几分狰狞可怖。 陈飞沉不明白他的意思,扭头看向自家表弟。 宋承此刻好似被一道捕捉不到的目光重重的压在了原地,震的他心头发麻。 “狗飞子…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又干且涩遍体生寒,一急之下喊了男人的小名。 原来是林唤指使陈飞沉把他叫来的,为什么? 为什么要趁郑严序不在的时候悄悄的将他带到了这里,明明他毫无防备如此信任男人。 林唤的双眼正在发生异样的变化,凸出的圆形的眼睛里的眼睛全都睁开了。 它们注视着青年僵硬住的脸,肆无忌惮的垂馋着,并尖叫的喧嚣着心中的渴望。 宋承心瞬间凉了,现在还不明白过来自己就是那仙丹妙药总归什么都能治,什么东西都好这一口。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疑难杂症里还包括了男人难产。 宋承又急又气还带着一丝无奈的自我调侃,话虽这么说但紧绷的情绪也只能缓解了一星半点。 结果就是这一瞬间的恍神,有一股力量将其重重的锁定,刹那间宋承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抽剥了出来。 四周是荒谬的虚无和扭曲交错的魔幻,在这寂静漆黑的空间里,只有一双构造复杂的眼睛注视着他。 宋承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他盯着那些宛如无数个多面镜的眼睛,整个人处于无法思考的状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里面倒映出他空洞的表情。 而下一秒变化骤然发生了,千万张画面同时呈现在了眼前,在林唤的眼睛里宋承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幼儿时期的欢笑,少年时期的沉闷,无数个不同时期的自己在做着不同的事情。 就如同他的一生被人为的抽丝剥茧般窥视着,到底有多少只眼睛在暗中观测,又有多少人将信息汇聚到了复眼神这里。 宋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的捏住了心脏,惊骇的情绪翻涌而起。 直到他在无数只眼睛里找到了一个模糊的甚至是扭曲的身影,宋承的心莫名的抽搐了一下。 是他,直觉告诉他那是郑严序。 他和那道影子拜了堂走过长长幽暗的走廊,急促的喊叫尚未发出,宋承穿着鲜红的婚服如一只坠入断崖的蝴蝶,被人推进了黑洞般的房间里。 宋承无声的瞪大了眼睛,即使不用看他也知道此后发生的一切。 他和男人的第一次圆房是带着抹不去的眼泪和深深的无措的,半百折磨后万般呐喊与哭泣终归于寂静。 宋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这种程度的画面无异于使他的一举一动皆曝光于人前。 他不想再看了可是眼睛却闭不上,于是仿佛走马灯般缓慢的前进,又如快放般不过眨眼间流逝。 宋承看到男人那道如烟般的身影不分白夜与黑昼的紧随,他所行走过的路都是男人踏足过的路。 他所到之处皆被黑影所笼罩,而男人的到来却将其尽数驱逐。 宋承看到画面中的青年羞涩的极为收敛的,给了模糊的影子一个吝啬的拥抱。 而男人回报他的则是一枚轻柔至极的亲吻,带着夜风微凉的气息。 宋承恍惚间努力的睁着眼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可是那人的脸庞如同被迷雾掩盖了一般看不清楚。 紧接着画面骤转,漆黑的夜里凌乱的床上,男人划开他的后背在靠近心脏的地方伸进去了一只手,熟悉的疼痛感窜涌而上。 宋承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他来不及细想画面堪堪的停在了他站在体重计前,男人从身后环过,细细的亲吻他雪白的脖颈。 宋承记得自那之后自己就开始变胖,食量暴增不说情绪也在高空走钢丝,绷的不能再绷。 哪里出了问题? 又是一晚安静的夜,他看见自己躺在床上陷入熟睡,而男人却突然坐起好似在回应谁的呼唤一般,他将手放在了宋承还算平坦的小腹上。 有什么人在说话可是宋承听不清,声音很软很可爱带着雀跃的腼腆。 到底在说什么呢。 宋承看着男人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尽管他看不到郑严序的表情,但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能想象得到那该是多么温柔的神情。 “崽崽藏好哦,别让爸爸发现了。” 宋承觉得自己已经恍惚了,什么情况? 郑严序那个狗东西到底在自己的肚子里塞了个什么玩意进去? 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甚至都在质疑复眼神给他看的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真实。 过去从前现在未来,他看到的到底是哪一个阶段? 画面还在继续,只不过相较于之前的清晰它们断裂的厉害,甚至有的只不过是一闪而过模糊不清的图片。 宋承看到晨曦更迭万物交错众生朝拜,在那至高的王座上,手握权杖的男人头戴白色的王冠,可脸依旧模糊不清。 而下一秒画面又重新回到了林家村里,无数只眼睛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偷窥着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摸的清清楚楚。 黑暗中有一道目光贪婪的落在了宋承的小腹上。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惦记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肚子里的小崽子。 黑暗如潮水般淹没,尖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吃了你喽。 宋承浑身一震,有什么类似于口器般的东西尖尖的戳进了心脏,剧烈的疼痛快要袭来的刹那,他听到了两声惊慌的呼喊重叠在一起。 “不要!” “不行!” 其中一道是他那没良心大表哥陈飞沉的,而另一道胆怯软弱的好像是……林唤的。 林唤,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复眼神所取代了。 陈飞沉看着眼前的青年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有神的桃花眼变的空洞仿佛被抽掉了灵魂。 他心一沉刚要上前去查看,突然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姿势扑了出去,黑影落在了石砌的墙体上形成一个令人发毛的庞然大物。 陈飞沉震惊的刹那身体作出了更快的反应,他在林唤扑过去的瞬间将人推开了。 可仅仅是险险的推过他的后背挨上了重重的一击,陈飞沉如同不堪沉重的布偶摔碎在了墙上,牙关处震出腥腻的味道。 宋承回神后直接对上了一张可怖不成人形的脸,高高凸起的眼球与那尖细的口器怎么看都像苍蝇与蚊子的结合体。 果然很丑! 他被丑哭了,眼睛里还噙着丝毫不作假的泪水,到底是疼的两眼一黑背过了气。 郑严序怎么还不来! 黑透了,宋承在困境中举步维艰,混乱的空间给了他太多的恐慌。 可眼皮又实在是太沉重以至于他费了很大的劲也睁不开,他惦记着自家那位到了恍惚的地步。 于是模糊之中,他听到了两个声调古怪,说着生涩语言的人在交谈。 是宋承从未听闻过也不知晓的领域,但是不知为何他竟然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只不过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略过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宋承听到一道很年轻的声音,好像喊了对方一声父亲,等到对面出声回应的时候他彻底愣住了。 那是郑严序的声音,略带冷清却沉着特有的声线很好识别。 他们熟练的交谈着,忽略了明明已经清醒的青年。 搞了半天他妈的自己结婚的对象居然是二婚?!还有一个光听声音就不小的孩子? 宋承气炸了他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使了吃奶的劲也只不过打开一咪咪的缝隙,还模糊的不行。 奇了怪了,眼皮子上挂了座山啊这么重! 越是睁不开宋承就越急,越急那眼睛里的泪就越往外涌,本来就不清晰的画面更加模糊了。 卧槽!他要气的骂人了。 就在这时一道糯糯的羞哒哒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爸爸,咱们不能偷听大人说话哒。 宋承呼吸一窒,我敲了。 他真的想直接晕厥过去算了,这都是什么一言难尽的事! 死孩子你到底是站哪头的,平白无故多出一个这么大的哥哥你还满激动的? 嚯,他到底怀了一个什么缺心眼的傻宝宝。 宋承嫌弃他没空教育自家崽子,甚至都没时间惊奇这多出来的孩子,小家伙好像是感觉到了似的,委屈的哼了哼就没动静了。 他再次努力的瞪大眼睛终于睁开了一道明亮的缝,出现在视线里的是郑严序挺拔的背影,威严的好似古老的神祗一般。 而男人的对面则站着一个很年轻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青年,青年穿着笔直的黑色西服,手里却拿着与其气质不符的金色权杖,脚下就是被权杖刺死的复眼神。 两人若无其事的对话好似在聊些家长里短,青年在问男人能不能偶尔去他那里玩玩,还说自己呆在里面很无聊很寂寞。 语气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宋承越听心越凉。 男人不仅是二婚的花心汉,还是抛妻弃子的渣男。 郑严序没有心软板着脸语气有点严肃,他在批评青年没有看好地方的门,不然这东西是怎么跑出来的。 模样苛刻至极。 青年被说的不敢回嘴,宋承却莫名的有些同情那孩子……同情什么! 狗男人的儿子和他一般大啊! 这个事实让宋承气的怒火攻心,结果一个没注意喊了出来,那两个在谈话的人瞬间愣住了。 尽管那一声喊叫很低,仿佛像是在呻吟,可是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宋承不好再装作昏睡,刚要起身抬头朝那边望去,整个人呆住了。 那与郑严序交谈的青年有着一颗毛茸茸的狗头,正傻傻的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 宋承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是他出现了幻觉么。 没想到他眨了一下眼之后狗头消失了,那就是一张正常的人脸,看上去很英俊。 郑严序挡住了他直勾勾的目光,快步朝他走来声音温柔:“醒了么?” 宋承现在很烦看到他,赶紧把人往边上拨一拨,再次看去那人已经消失了,就连复眼神的身体都没来得及拖走。 男人捏着他的下巴将那张呆愣的小脸转了过来,无奈道:“回神了宝宝。” “啪。” 宋承拍掉了他的手,宝宝?啥也不是。 回去离婚! 郑严序看到青年如此反应有点吃惊微微挑眉,声音还算沉稳:“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宋承瞪他,“你说呢?” 男人脸皮厚还凑过来想要搂他,宋承挣扎了几下弄不动也就随他去了。 郑严序的大掌贴着他软塌塌的小肚子,“崽崽不乖了,居然让你偷听。”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青年瞬间炸了,他当场踢了男人一脚,力道不轻,气的声音都在抖。 “郑严序你个畜生,我一男的你也能下得了手你可真不是人!” 宋承越说越委屈情绪上来了眼睛里就开始泛泪花,男人无奈的给他擦去了。 “我本来就不是人,你嫁我的时候不就知道的么。” 听听,说的也不是什么人话。 “可你没说嫁给你要生孩子!而且你还是二婚,你就不能把肚子里的那啥弄出去么,求你了。”宋承慌乱的很。 郑严序盯着他没说话,浅色的眼眸里只透露着一个信号,那就是他很不悦甚至很不满。 但到底男人能理解青年的恐惧,宋承年纪还是太小了,经不起折腾又要面子要的不行。 生孩子这样的事情已经打破了他对正常世界的认识,更何况林唤的情况给了他更大的心理压力。 他不想顶着高高的肚子哪里都不能去,看着镜子里越发女气的自己,整日唉声叹气。 郑严序缓下了皱起的眉头,他拉过宋承在青年泛白的唇上啄了啄。 “我不是,我这辈子只会和你一个人结婚。” “孩子还小不会让你为难的,你作为他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他听去偷偷伤心么。”郑严序板着脸又教训他了。 宋承一时语塞,想想居然心里有点愧疚,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结果只摸到了男人的手。 “可是……可是我是男人啊!”宋承脸都憋红了,“男人不能生孩子的,而且你都有儿子为什么还要生?” “咱们要对孩子负责!” 郑严序听到他说的话一脸古怪,“儿子?” 宋承点点头,“刚刚站在那和你谈话的那个,我听到他喊你父亲了。” 他倒要看看男人怎么解释,谁知道郑严序听完淡淡的笑了。 “他不是我儿子,我唯一的继承人正在他父亲的肚子里孕育着呢。” 说完还意味不明的捏了捏青年肚子上软软的肉。 宋承愣住了,刚想要再说什么,突然一道悲戚的哭喊响起。 陈飞沉醒了踉踉跄跄的跪在了林唤身体的面前,本就邋遢的面容更加的憔悴。 他顾不上林唤早已面目全非的模样,只是颤抖着将爱人搂入怀中。 “别离开我,林唤你他妈别离开我……” 陈飞沉撕心裂肺的喊着,再抬头已是满脸泪水。 宋承的心瞬间揪在了一处,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复眼神死在了那人的权杖下,而被其复活的林唤自然也活不成了。 陈飞沉的目光落在了林唤依旧鼓起的肚子上,眼神炙热的好似那里真的有一个孩子。 宋承忍不住想开口唤醒他,可是陈飞沉比他先说话。 “承儿,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宋承愣住了,“什么?” 陈飞沉抬眸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看向了没有什么表情的郑严序说道:“哥有点事要和弟夫说一说,你先出去好么。” 宋承愣愣的点点头,他松开了和男人扣在一起的手。 刚走两步又回头,好似不放心道:“我在外面等你们。” “老郑?”宋承喊了一下男人。 郑严序这才给了一个反应,“嗯,去吧。” 宋承放心的跨了出去,冷清的神庙内只剩下沉默不语的两人。 陈飞沉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男人的面前跪了下来,男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郑……能不能看在承儿的面子上,救救我和林唤的孩子。”陈飞沉异常苦涩的开口。 第28章 “起来。” 废旧的神庙内烛光摇曳,橙黄色照在男人英俊的面容上勾勒出一抹冷漠的弧度。 陈飞沉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郑严序微垂着眼,蹙眉道: “你明知道,那孩子根本生不出来。” 本来就是复眼神造就的一场骗局,尚没有生命的痕迹可言又何谈一救。 陈飞沉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偏执的像个神经错乱的疯子。 “不、不是的,他存在了他已经存在了!” 林唤已经离去,死前只想要保住孩子也是为了给爱人一个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可陈飞沉不知道。 “只要您的一句话,一句话哪怕几个字都能救他啊…” 林唤意识尚存的时候和他说过,他表弟身边那位是超然的存在。 陈飞沉当时并不以为然笑嘻嘻的问道,和你比如何? 林唤已经是神了,可他却说比之如蝼蚁,他们这样的不过是其脚底下的溅泥。 陈飞沉不信,直到林唤说出了那四个字。 言出法随。 郑严序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他居然能看到?” 陈飞沉点点头,他咬咬牙开口说道:“林唤不仅看到了这些,还有未来关于……宋承的。” 说完这句话男人的目光便沉沉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刹那间有一股威压凌然而下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陈飞沉额头上的汗缓缓的流下。 他在赌,赌这位对自家表弟的在乎程度。 良久,男人才轻声开口:“都是假像罢了。” 宋承的未来早已被他紧攥于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将其篡改。 - 宋承坐在石阶上等着那两人,外面的天尚未亮起透着一股捉摸不定的黑,尤其是树影婆娑之间有几分吓人。 神庙里有微弱的烛光泄露出来,他默默的移了过去然后影子拖在地上拖的老长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全了。 蚊子围着他打转不一会儿的功夫宋承就徒手拍死四五只,脖子上胳膊上都起了红红的小包。 他难受的不行正要回去问那两人谈好了没有,突然一道手电筒的光芒强烈的照射过来。 “宋承!” 是胡容和明西澳跑过来找他们了。 宋承刚要回应,一道响亮的婴儿哭泣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突兀的使人心瓣发颤,一股心酸瞬间涌出。 陈飞沉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宋承还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脏兮兮的衣服里,包裹着的白嫩小朋友,真的好小的一只。 他这是……要当叔叔了? “承儿,这是我和林唤的儿子……你快看啊!”陈飞沉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这孩子,真的好像他。” 宋承哎哎的应着,那孩子缩在父亲的怀里没有睁开眼睛,但五官确实神似林唤,尤其是嘴巴和鼻子几乎一模一样。 “好可爱……老郑呢?”宋承突然抬头问道。 这孩子来的如此猝不及防,郑严序到底做了什么会不会有事? “我在这。” 男人从神庙里踏了出来,身型挺拔,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令人目眩的笑,那双微微上挑好看至极的丹凤眼如寒星明月,注视的刹那心魂具动。 不知为何,宋承总觉得此刻的男人和以前有些不同。 但具体哪里不同偏偏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自己有点紧张,面皮也在发热。 郑严序站在青年面前习惯性的想要拉他的手,没想到那人比他更快一步拽上了男人的衣袖。 “没事吧?”桃花眼里盛满了担忧。 这幅乖乖的模样,令郑严序忍不住想亲亲他,于是他真的俯下身来,想磨一磨青年那柔软的唇。 “哎你们跑哪去了,卧槽——”胡容再次自动消音。 宋承连忙推开男人一点,一张小脸这下彻底红透了,美色让人脑昏头涨。 “这婴儿哪来的?” 突然明西澳眼尖的发现了陈飞沉怀里的孩子,诧异道。 胡容反应更大,舌头打结:“什么情况?林唤他、他他他生了?” 宋承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的看向他,“你们…都知道了?” 林唤伪装成秋云的事胡容和明西澳并不知道,因为他们并没有见过真正的秋云。 倘若林唤不在宋承面前露出真实身高,恐怕就连他也会被蒙骗过去。 明西澳点点头,表情不太好:“我们找到了真正的秋云。” 所以大着肚子伪装的那一个明,显就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复眼神林唤。 宋承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秋云的父母就找上了门,两口子过了好几天担惊受怕的日子,崩溃的不行。 实在是忍不住了更何况他们只有秋云这一个孩子,就是老命赔进去也不得不这样做。 明西澳和胡容在林家村后面,以前用来储存过冬食物的地窖里,发现了浑身脏乱的秋云。 小姑娘在见到亲人的第一刻,就颠三倒四胡乱的喊着林唤的名字。 林唤并没有伤害秋云。 宋承有点惊讶,他以为真正的秋云已经死了。 毕竟她主动献祭了邪神很容易被当作供品,而林唤又看上去像是披着她的皮一样。 陈飞沉没有作答,事实上除了郑严序本人,在场的任何一位都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 他们保持着诡异的沉默返回了刘春叶的家,打算天一亮就开着来时的车返程。 而陈飞沉将孩子放下的第一时间里,就向宋承郑重的道了歉。 他从未想过害自己的亲人,也不知道林唤是何时被复眼神所吞噬,整个过程发生的是那样的悄无声息。 宋承心里一时之间闪过很多情绪,倘若较起真来,他并不怪陈飞沉,至少在紧要关头这家伙还能想起来替他挡了一把。 而且林唤又处于那种半人半怪物的关头,要是他家那位变成这样,他恐怕会当场傻掉吧。 这样一想宋承就没那么生气了,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十几年的情分还是经得起折腾的。 把话说开之后,宋承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不然总是有间隙在,实在堵得慌。 他刚想进屋,陈飞沉却喊住了他,欲言又止。 宋承迷惑的看着他,不知道男人到底要说什么。 “没、没事,你进去吧。”陈飞沉在掩饰着什么,“帮我谢谢郑严序,孩子是他救回来的。” 宋承点点头,便进了屋。 应该是我多虑了,陈飞沉自言自语道。 林唤曾意外瞥见过宋承的死亡,破碎的模糊的场景看不见脸,他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被叛徒钉死在了为他量身定做的棺材里。 - 临走的早上,林家村一大半的人都出来送行,他们身上那些密集的疙瘩和眼睛,在复眼神身死之后直接瘪了下去。 白色的壳揭掉只留下颜色不浅的疤痕,提示着他们这发生的一切不是一场荒谬的噩梦。 宋承和刘春叶打过招呼正要上车,突然瞥见了那穿着干净的碎花白格子裙的姑娘正怯怯的躲在了林村长的身后。 是秋云,宋承定了定神转头问陈飞沉:“确定不再多说几句话了么?” 陈飞沉按下车窗,臂弯里的孩子睁开明亮的眼睛,白嫩的小手拍打在男人菱角分明的脸上,咿呀咿呀的哼哼。 “不了,就这样吧。” 他收回目光,心情复杂的不能言语。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文文静静,甚至清纯简单的姑娘敢亲手将林唤的尸体挖出,并将十厘米长的木锥刺进了他的眼里,随后倒埋。 他们并不知道秋云到底具体还做了什么,只知道她真的成功将林唤复活了,以一种痛苦的方式。 然后这场噩梦开始了。 宋承点点头,他能理解陈飞沉那种纠结的心情。 总归是感激多于痛恨的,尽管昔日的恋人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无法维持人形,可是那场车祸并不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躺在他怀里的这个孩子,才是。 宋承坐进副驾驶座位,郑严序俯下身来替他扣好安全带随便啄了啄他的脸。 淡定的视村民们为无物的那种。 “咱们回家。”男人温柔的冲他一笑,世界灿烂。 - 他们先是开车将陈飞沉安全的送回了陈家,宁姝激动的又哭又喊握着宋承的手,整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直到她看到陈飞沉怀里的那个孩子,彻底僵住了。 宋承原本还以为肯定要花费不少力气来解释,可是很意外的是宁姝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甚至没有多问任何一句,只是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宋承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妥协的无奈和逃避,宁姝始终对林唤的死抱有愧疚。 当初是她百般阻挠暗中施加压力,这才造成陈飞沉和林唤在车上发生争执导致车祸。 心照不宣的儿子没有过多的交代,做母亲的也不敢多问,只知道这孩子是亲生的便足够了。 他们坐在客厅里逗孩子,小朋友长的可爱软呼呼的一只。 宋承捏了捏孩子的小手,心里一片温柔:“哥,你给孩子取名没有?” 陈飞沉一愣,也是,他给忘了。 宁姝正在吩咐管家去购买奶粉尿不湿,甚至打算请设计师专门给孩子弄出一个儿童房来,家里添了一个人,总归是一件喜气的事情。 他挠了挠头,“啊,忘记让老婆给宝宝取名字了,我还真不知道叫什么。” 陈飞沉说起林唤眼里闪过一丝温柔,放佛那人并没有离开一样。 宋承心里一抽,“名字的事先不急,你可以和阿姨好好商量商量,取个好听的。” 陈飞沉点点头,尽管他们都心知肚明宁姝在给孩子取名这件事上,恐怕并没有多大的选择权。 他们没呆多一会儿便趁着天黑之前离开了,宋承在车上给宋父宋母报过平安后,就有些困意神情蔫蔫的。 郑严序摸了摸他的脸,“睡吧,到家喊你。” 青年乖巧的点点头,找了一个合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宋承再次醒来人已经躺在自家卧室里的大床上了,空调冒着绿光呼呼的散发出凉爽的气息。 他掀开一点帘子向外看,天早就黑透了。 宋承不想起来整个人放空的望着天花板,之前发生的事开始像走马灯一样件件的在眼前略过。 复眼神死了,林唤的孩子却活下来了,而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肚子里也揣了一个。 宋承捂住自己的脸,那种窒息的难过的情绪又涌上来了。 郑严序端着牛奶刚打开门便瞥见躺在床上的青年背过身去消瘦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一愣赶紧走了过去,“承承?” 宋承被男人拉到怀里的时候满脸的泪水,两只眼睛哭的红通通的可怜兮兮。 郑严序心脏缓缓一抽,温柔的亲去他脸颊上的泪低声问道:“怎么了,宝宝?” 宋承摇摇头小口的呼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在影响我么。” 宋承坐起身一手无力的抓着男人的衣领一手伸下去将自己的衣服撩起,急急的喊道: “你摸摸我。” 郑严序一愣忍不住拦过爱人的腰亲吻上去,刹那间宋承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 果然,肚子里的那个在渴望父亲的气息。 “唔!唔唔……行了!”宋承手忙脚乱的推开男人。 在这样下去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郑严序压抑的喘气声就在耳边粗粗的响起,男人那双狭长的眼眸晦暗的闪过金色的光芒。 “宝宝对不起……” 宋承趴在他的肩上嗅着那温暖的气息,被抱个满怀之后是坚定的满足感。 “嗯。”他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我别无选择。” 郑严序缓缓的抚摸着他消瘦的背脊,如果可以他并不想青年遭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宋承没给他任何的回应,他只是微微眯着眼眸像一只餍足的猫咪。 事实上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妥协了,偏偏这两次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第一次的婚嫁,第二次的孕子,每一次都要把原本的自己打碎重造,连同着骄傲与尊严一起。 只不过和第一次的恨比起来,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这是为何呢? 宋承搂着他的脖子将手插进男人细密的发间,懒洋洋的说道: “生也行,孩子你带,奶粉钱你出,怎么样?” 郑严序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连连点头: “好好好,放心他很好养活的!” 也许是男人答应的太爽快了,到让宋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松开郑严序的脖子,小脸超级严肃: “你实话跟我说吧,我肚子里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品种的?” 他除了体质特殊了一点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怎么可能好好的怀上孩子。 男人俯身而来叼着他圆润的耳垂微凉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激起一片涟漪,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的种,你说呢?” 郑严序薄而寡恩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孩子啊,弄多了不就有了么?” 宋承一听脸皮瞬间红了,他拍了一下男人的胳膊恼羞成怒道: “你他妈正经点,开什么黄腔?别转移话题。” 郑严序被他打的有点委屈,讪讪的开口: “我没有。” 避重就轻铁定心里有鬼,宋承没办法只能换一种问法: “孩子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像男人多一点那八成非人没跑了。 郑严序啄啄他的唇,将人往怀里搂了楼直到胸膛互相紧贴: “像你,必须像你。”男人毫不犹豫的答道。 宋承听到这句话瞬间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只要有个人形就成,毕竟他老爸的基础在这,他也不能要求太高。 尽管他还是担忧自家崽子会长成他哥哥那样,如果他没听错也没看错的话。 当初杀死复眼神身穿黑色西装的青年,可是有着非人的面貌。 反正这婚也离不成,凑合着过吧。 宋承生出一股自暴自弃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男人按着黏糊的亲了又亲。 眼见着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少儿不宜,宋承慌忙的喘着气出声道: “等等!你他妈的别扒我裤子!” 郑严序:“?” 俊美的脸露出一个有点急迫的表情眼见着就要忍耐不住了,宋承赶紧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是,我肚子里的那个……好、好像能听到!” 之前在神庙的时候崽崽还和他说话来着,他们要是真的做了那也太不是人了。 “放心吧,他一直处于沉睡状态什么都听不见。” 说完男人便强势的压了上来。 - 第二天下午宋承自己在家烤了不少小熊饼干装好袋之后准备送去隔壁,之前在林家村的时候他总觉得对不起胡容和明西澳。 人家把他们当朋友,他们却因为陈飞沉的顾忌而不得不隐瞒。 宋承心里过意不去总要给人家赔个不是才行,可他脸皮又薄索性拉着男人一起。 好在胡容性子温吞吞的不仅没生他们的气,还因为自己没帮上什么忙而觉得丢脸,甚至连那户人家做事的钱都没要。 这天是周六楚子寒没上班穿着墨蓝色的居家服端坐在藤椅上,毫无意外的损了他几句。 胡容气的抓头发,宋承连忙帮他打圆场,这可把可怜的家伙感动的泪眼汪汪。 而另一边郑严序和楚子寒好似在风轻云淡的说些什么,屋外的阳光正好洒在两人身上,一冷一暖形成鲜明的对比。 “听胡老三说,你们杀死了一只神?”楚子寒放下杯子耸耸肩微笑道。 郑严序将分量不小的饼干放在茶几上,修长干净的手指掏出一块绿色抹茶味的小熊塞进嘴巴里。 “我老婆做的。” 炫耀着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 幼稚的像个小学生。 楚子寒脸上笑意没了,面无表情的在心里评价道。 “嗯,小宋跟我说了,饼干是抹茶味的。” 楚子寒挑了挑英气的剑眉。 男人拿着饼干的手一僵,蹙起眉头:“一只伪神罢了,算得了什么。” “哦?我还听说你们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楚子寒伸出手也拿了一块饼干,小熊状的憨憨可爱。 “嗯。”他造的,郑严序一脸淡然:“小事。” 楚子寒笑了,“那确实是小事,不知道你们以后有没有领养小孩的打算?” 反将一军,干得漂亮。他内心暗暗给自己点赞。 熟不知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面色一愣,“不用。” 有亲生的了,已经用不着领养了。 想到这郑严序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淡笑,好似春雪初融好看的不行。 宋承恰巧看到了这一幕,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符合“岁月静好”四个字。 前提是没听到两人谈话的内容情况下。 到了九月初东陵大学开学了,宋承这个被校院批准在家自学,期末再去考试的准大三生也要回学校一趟。 领学习资料的那天正巧男人不在,家里的车也被拉去厂里定时检查维修了。 宋承难得戴上鸭舌帽轻装出门坐了一回公交车,天景黎园门口就有好几班直通东陵大的。 来的最早的那班08路前不久改成了04路,宋承站在公交站牌看了好半天,才确定它也是去往东陵大的。 只不过以前常坐的72路经过学校北门,而04路则直达学校南门。 而宋承的宿舍楼在中间两边都是差不多的距离,也就无所谓坐那一辆了。 站台设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枝叶繁茂绿荫成片,宋承到不觉得很热,只是天闷的像是要下雨。 没等一会儿,贴着蓝皮广告的04路公交车来了。 宋承用手机刷码上了车,车里开了冷气有点凉飕飕的,人也很少。 一对小情侣窝在后排卿卿我我,两三个大妈大爷早早的带上菜篮子准备采购。 宋承走到后面打算随便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却冷不丁的和一双惊恐的眼睛对上了。 那是一个瘦弱的只剩把骨头的女人,头戴黑色的渔夫帽,淡黄色低领连衣裙穿在她身上莫名的显得空荡。 那女人体格太娇小了以至于宋承第一眼并没有发现,而此刻她脸上布满了恐惧的泪水,嘴巴里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黑色的扭曲的头发正在疯狂的往她衣服里面钻,很快便缠绕出来顺着手腕蜿蜒而下。 第29章 宋承浑身一僵,来不及思考立马去拍那被黑色头发覆盖住的胳膊。 他的手尚未触碰到那些东西,头发便如火灼一般快速的退去了。 “咳咳,咳咳咳……” 那女人得以喘息立马弯下腰咳嗽,剧烈的好像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样。 车厢内的人投来奇怪的目光,宋承浑然不觉。 他的视线落在女人吐在地上的那一团扭曲漆黑的头发上。 什么时候钻进去的? “谢……谢谢。” 女人的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石头磨过般粗糙,带着干涩的苦味。 她的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头顶上的帽子,宋承这才注意到女人剪了一头很短只到耳边的短发。 好似之前蔓延开来无穷无尽的黑色是他的错觉一样。 她看着眼前俊朗的青年欲言又止,那人没有丝毫的躲避就坐在过道旁边的座位上,和她保持一段不算远的距离。 女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你好,刚刚的那一幕你、你都看到了?” 青年点点头,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身上却透着一股让人温和心安的气息。 女人忍不住了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外冒话。 “我叫吴歆蓝,家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天元城,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碰到这种事情!” 吴歆蓝是个普通的白领,每天朝九晚五的按时上班下班,因为要和男友攒钱买房,平时衣食住行都特别的节俭。 两人附近的地铁线还没有通过来,除了骑电瓶车之外只能坐公交。 而家里唯一的一辆小电驴还被换了工作的男友骑走了,吴歆蓝没有办法只能迁就一下单位较远的男友。 于是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自从我坐了4路公交车后,每天夜里都会不断的重复着一个噩梦!” 吴歆蓝瞳孔无声的收缩了一下,宋承蹙眉问道: “什么噩梦?” “我、我梦见自己夜半三更的时候,孤零零一人就坐在这辆公交车上,四周、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公交车不急不慢的行驶着,车窗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好似一个粉尘飞扬的世界,吴歆蓝看不清任何景物。 周遭死寂阴沉,没有一丝光亮能透进来。吴歆蓝感觉自己被粘在了这把椅子上无法动弹,甚至连头都没有办法转动。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方司机挡风玻璃上,一双双惨白的手印。 不知道公交车将要去何处,也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 她只是大概的掐算着时间,每三分钟车子就要停靠一次。 前车门“吱呀”一声笨重的打开了,白色的雾涌了进来,携带着一股令人恐惧的寒气。 有什么东西上了车。 吴歆蓝的牙齿在打颤,车门没一会儿又沉沉的关上了,阻断了两个空间的唯一连接点。 她看着那团簇拥在车厢中间的雾气渐渐的散了,露出两个惨白惨白的人影来。 它们脸上没有五官,四肢却又细又长耷拉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车里唯一的异类。 吴歆蓝恨不能拔腿就跑,可是她动不了等感觉传到大脑时,脸上已经布满了惊恐的泪水。 那两个东西没有下一步举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公交车接着往前开一站又一站,上来的细长人影越来越多。 它们不计较的随处站着,甚至有一两个已经站到了吴歆蓝的面前。 那诡异的沉默令她心里发毛的感觉越来越强,她也不知道车子到底停靠了多少次,因为已经数不过来了。 吴歆蓝放弃抵抗想着这不过就是一个奇怪的梦而已,她只是身子睡麻了才会有这种动弹不了的感觉。 昏昏沉沉中车子再次靠站了,前车门缓缓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吱呀——” “砰!” 一声巨响将浑浑噩噩闭着眼睛的吴歆蓝震醒,她以为自己挣脱梦境了,可是猛的睁开眼还是这个令人崩溃的公交车上。 车门敞开,雾气再次弥漫却只停留在了阶梯那。 吴歆蓝视线里没有出现任何东西,但那些挤在一起从来不动的细长人影开始动了。 它们慢吞吞的向两边挪去,好似中间有什么人经过一般,留出一个很明显的通道。 那个通道不是很大,但足够一个成年人走动,于是吴歆蓝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通道笔直的通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停住了。 车门动静不小的关上,她瞪大了眼睛四处找寻那看不见形状的乘客。 直到她的头发被一只阴冷的手慢慢的撩起,吴歆蓝整个人如坠冰窖。 “我看不到它,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它就站在我身后……” 女人神情崩溃的捂住了脸,宋承有点慌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 一抬头,车厢里的人都在奇怪的看着他们,吴歆蓝哭的太大声了。 “你先冷静一点,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宋承安慰道。 吴歆蓝擦掉眼泪,神情恍惚透着一股惊恐的害怕。 “它在给我梳头发……” 一下一下又一下,每梳一下头皮就传来剧痛,好似有一把看不见的钉子梳在头上划拉。 那是一种把人放在火堆上灼烧还要痛苦的煎熬,吴歆蓝记不得那人到底梳了多少下,她已经痛的没有能力思考。 然后下一秒钟她感觉脸上滑过什么凉凉的东西,低头一看。 原来是她的皮掉在了地上,惨白的完整的一张皮。 吴歆蓝受不了这种刺激她疯狂的尖叫,随后画面一转,她醒了过来。 “这种梦我已经持续做了六天了……” 女人绝望的闭上眼睛,她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 “我试过将头发剪掉可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吴歆蓝的脑袋上一边有头发另一边没有,看来是她崩溃之下剃了一半没有勇气剃了。 宋承刚开始看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面前的女人居然剃了一个阴阳头。 这还不如不剃呢。 宋承刚想要说什么,突然广播报站点了。 “东陵大学南门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到站了,宋承来不及和吴歆蓝多聊只能将手机号报给了她,便匆匆的下了车。 他是万万都没想到,自己只是出门做个公交车的功夫都能遇到这种事。 尽管以前他也没少碰见,但每次他都是能躲就躲, 想着法子提醒后人家还不当回事的,他也不敢多管闲事。 尤其是没和男人结婚之前,但凡他靠的近些那些东西就会如跗骨之蛆般瞬间转换目标。 宋承可吃过太多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苦了。 而这一次最令他奇怪的是,当他快要触碰到那些头发的时候,那些东西却害怕的退缩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以至于宋承整个人都是懵的。 难不成那些东西像惧怕男人一样,惧怕他肚子里的崽子么? 这就过分了奥,全家就他一个菜鸡的感觉,可真好呢。 宋承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干的不错,儿子。” 下午两三点的东陵大学还是有不少学生陆陆续续到校,来的早就一起结伴,有说有笑的前去教学楼领书。 宋承摘下闷人的鸭舌帽露出干净俊秀的面容,白皙的皮肤在阳光长久的照耀下不仅没有发红,反而显得更加光泽通透。 他行走在道路上身材欣长又面如玉冠,没多一会儿就引得不少女生频频回头,捂着嘴和同伴窃窃私语。 甚至有几个已经认出来他就是土木院那个身体不好申请在家自学的院草,蠢蠢欲动想要上来搭讪。 可偏偏青年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宇间也是淡淡的冷清气息。 她们纠结着望而却步,只能看着那人走进了宿舍楼里,才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宋承的新书都在学委的宿舍里放着,他用校园卡滴开宿舍的护栏门上了五楼。 学校的宿舍楼是典型的回字形走廊,中间留有一大片镂空的透明顶。 不知道是为了省钱还是美观,导致两边的过道很窄,一下雨整个地湿乎乎的,踩在上面一脚的水。 宋承顺着门牌号一路朝里走,在经过521宿舍的时候脚步有片刻的停顿。 521已经被学校封了起来,自从这间寝室死了两个学生后。 一个死在了洗漱池里,一个像是被揉碎的纸屑般成了碎片,塞进了浴室的地下水道里。 宋承即使过去三年到了今日,他都能清楚的记得那天发生的任何细节,第一次正面感受到了黑暗中那些东西的存在。 那是一个非常炎热的九月他们在太阳底下暴晒,反反复复练习着同一个姿势或站或立。 学校发的军训服只有两件上衣可以换洗,而裤子却只有一条,鞋子也是。 他们宿舍一共四个人,高个子死后军训便戛然而止。 上门来盘问的警察,动辄被校领导叫去谈话的剩下三人神经几乎都快要崩断了。 宋承记得那天天气闷的让人汗流浃背,他们再次被叫去打心理战,一个个去一个个回来。 校方不准三人离开学校,他们住在这样一间死过人的宿舍里,气氛凝重的都快无法流通了。 宋承是第一个去的,然后是学委,最后一个是体型微胖的魏谭兴。 魏谭兴回来的时候外面太阳高照,他面色白的有点吓人黑色的衣衫浸满了汗,在空调房里散发出难闻的酸臭味。 他回来后没有说一句话拿上换洗衣服便冲进了浴室里,水声哗啦啦的落在地上直响。 宋承和学委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他们坐在一起心不在焉的玩着游戏。 宋承的蔡文姬奶死了自己,而玩李白的学委也没好到哪里去,接二连三的送掉了七个人头。 魏谭兴从浴室里出来了,动静很大。 他嘴里也不知道在骂骂咧咧着什么,总之很上去很愤怒又带着无声的惊恐。 宋承放下了手机,蹙眉的问了一句:“老兴,你还好么?” 他不说话还好,一出声魏谭兴更加的愤怒了,好似被戳拆了什么事情一样恼羞成怒。 “我能有什么事?不用你瞎操心!” 争吵一触即发,学委的脸色当即不好看起来。 可是他和宋承一样没来得及说什么,魏谭兴搓了搓手臂很大声的骂了一句“妈的”,再次冲进了浴室里。 这一次他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脸色白的几乎带着一股死灰。 魏谭兴洗的太久身子已经被冷水泡的发白,手指皮肤都是皱皱的。 他拿毛巾擦着头,然后走过来故作无事的问道: “你们在干嘛呢?” 宋承没说话不想再被他呛一次,学委懒洋洋的敷衍道: “没干什么,随便玩玩。” 魏谭兴点点头,正想再说什么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脸上的肉在细微的颤抖。 眼神里充斥着崩溃惊恐的神色,宋承不明所以,直到他看到魏谭兴的手臂上快速的浮现出一层黏腻的白色膏脂样的东西。 空调房里淡淡的酸臭味飘进了鼻腔里,令人作呕。 他和学委都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而魏谭兴更是异类的反常,他比所有人都要恐惧死亡。 高个子的下场他们还依稀在脑海里浮现,他不想死! 魏谭兴想都没想刚要冲进浴室,宋承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住了他。 “等等,你不能再洗了,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不知为何,宋承有种直觉,如果魏谭兴再这样洗下去肯定会出事。 可是那人已经疯了,压根听不进去他的任何话,浴室里再次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这一次宋承和学委在外面等了很久,魏谭兴也没有出来。 他们急慌慌的撞开了门,浴室里除了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之外,空荡荡的别无他人。 魏谭兴居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一百六十几斤重的男生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宋承和学委对视一眼,两人的脸煞白一片。 魏谭兴消失的那天浴室的下水道就被堵住了,学校找来修理工维修。 修理工却从管道里掏出了人的头发和碎肉,拿去对比dna之后,警方证实了这些组织的主人就是魏谭兴。 而唯二在场的当事人宋承和学委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拷问和心理战术,倘若没有那卷监控录像证明他们的清白,他们早就背上了杀人罪犯的名号了。 宋承现在回想起那段凌乱的过往,依旧有种身陷噩梦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他们惶恐不安,神经敏感,而躲在深处的恶鬼暗自发笑,窥伺着丑陋的欲望。 片刻的恍神之后,宋承站在了学委的宿舍门口。 学委的大名叫李贤,经历过那次的事情之后,宋承回家自修,而李贤则独自一人插进了别班的宿舍。 他刚想要敲门,门却从里打开了。 一个魁梧壮硕的外班生边拉着门把手,边一脸不耐烦的冲里面喊着,颇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妈的,昨天让你带一盒上来你偏不肯,现在老子弓在弦上了你——” 外班生的声音在其目光触及到宋承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你谁?” 那人生的高壮五官虽粗犷但依旧英气的很有男人味,眼神也是犀利的冒着冷光。 宋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难不成走错宿舍了? “请问李贤是在这个宿舍么?” 他只能故作淡定,然而白皙的耳朵已经红了小半,那人听到李贤的名字后表情一滞。 “宋承,你来了?” 这时一个高瘦的男生从宿舍里走了出来,随手抓起穿上的衬衫还没扣好纽扣。 李贤动作自然的将那名外班生推出门外,拉过青年便进了宿舍。 宋承回头看了一眼那默默走掉的外班生,忍不住开口问道: “学委,刚刚那个人……是你舍友么?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李贤点点头,表情有点腼腆的一笑。 “我之前那两个舍友不是都有女朋友了么,他们都搬出去住了,然后外院的又搬进来一个,就是你刚刚看见的那谁。” 宋承:“哦。”似笑非笑。 李贤:“……” 脸皮薄的家伙憋不住了,小声道:“那什么……他也是我新交的对象。” “大白天的你们也不顾及着点,看来我以后回学校都要提前和你报备了。” 宋承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说门口听见的那句怎么那么引人想入非非呢。 李贤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咳,我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早。” “你一个人来的?家里那位呢?” 李贤是学校里唯一知道宋承已经结婚的人,因为两人那不一般的革命友谊和置死地而后生的经历,彼此对对方都很坦诚。 “是啊,来的路上还出了……一点小状况。” 宋承摸了摸鼻子,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李贤到底和他不是一类人,尽管有了一次共同的经历,但那也早就远在三年前。 他不想自己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吓的人家晚上睡不着觉。 李贤没注意到他那有点不自然的表情,蹲下身从桌肚子里抽出宋承要的那些新书,笑道: “郑先生也真是,再忙抽点时间陪陪你都不行么?” 他并不知道男人的真面目,而唯一见到郑严序的那次,男人也是衣冠楚楚的模样。 “那,你要的书都在这了,对了,还有一些上课做的笔记和资料我都给你放在这个袋子里了,你收好啊。” 宋承应着,将资料收好。 原本他来这么早是想请李贤吃饭的,但眼前的情况好像不允许他呆太久。 李贤的男朋友还在外面暴晒呢。 于是宋承拿到书后和李贤打了一声招呼,只好改天再请他吃饭,便直径下了楼。 刚出宿舍门天便阴沉了下来,看样子恐怕要下雨。 宋承抱紧了怀里几本崭新的课本,加快了出校园的脚步。 尽管他走的再快离校门口还有几步路的距离,珍珠大的雨点还是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丝毫不留情面。 宋承有点懊恼的用身子挡住书本,早知道他就在楼下等一会再走,或者问李贤借把伞也行。 可他偏偏抱着一点侥幸心理,觉得自己肯定能在下雨前上车,结果回去也是落汤鸡无疑了。 宋承这般想着,身上挨到的雨点却很少几乎都是险险的擦过。 他也没注意到这奇怪的细节,周围全是抱着头狂奔的同学,还有举着书遮雨的女生。 这时,穿过众人慌忙叫喊里,有一道低沉的声音清楚的在宋承的耳旁响起。 “承承。” 宋承一愣,猛的抬头看去。 身穿白领黑色西装的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十几米远的地方,正手持黑伞等着他靠近。 郑严序身姿欣长挺拔的好似一道锋利的剑,而其俊美的脸上则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显得薄情而寡恩。 进出校园的人们忍不住盯着男人看,那人实在是耀眼的惹人注目。 以至于这样糟糕的天气下,他站在那里宛如一尊不可侵犯的神祗,甚至周遭的雨水都为其让路。 他朝宋承走来,每行一步空间便停止运转一次,画面静止。 然后男人顺利的用手里的伞笼罩在了青年的头上,握住自家老婆的手后,他勾起一抹宠溺的笑: “走吧,回家。” 第30章 宋承是在第二天早上接到了吴歆蓝的电话,被噩梦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可怜女人,嗓子早就哑的不成样子。 而此时他正坐在楚子寒家里的餐桌前吃着早餐,对面就坐着呲溜呲溜吸着面条的胡容,和端着咖啡杯淡定看着新闻的楚子寒。 自从上次郑严序消失了一段时间,他们三个熟了之后,便显然一幅老友的模样。 胡容每天早上都给小宋同志留一扇门,以便可怜的朋友可以随时过来玩耍。 今天宋承醒来一点都不意外卧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昨日还情意绵绵和他温存的男人又不知道死哪里鬼混去了。 郑严序的神出鬼没和他那些说起来蹊跷的事情一样,不可言语。 比如昨天下午骤停的雨滴,柜子里悬挂着的人皮,神庙中与那青年用古老复杂语言的对话。 宋承觉得有句老话说的很对,当身上的虱子多了也就不觉得痒了,这句话换种形式在他身上同样适用。 谜团多了,也就不那么稀奇了。 更何况他已经被男人弄大了肚子,除了任人宰割还能如何。 宋承蹙着眉挂掉了电话,尽管吴歆蓝的声音很虚弱,但坐在对面的胡容和楚子寒还是听到了点什么。 模糊的音节断断续续的提到了公交车,头发,鬼梳头。 胡容将最后一口汤喝掉,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好撑啊,承承你又在外面碰到什么好事了?” 他们那行喜欢把撞邪遇鬼的事称为好事,带着一丝调侃意味的说法不会吓到普通人。 而这种好事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天师们就靠着驱鬼画符来维持生计。 只要这种好事在他们能承受的范围内,无疑是钱主动找上门来了。 宋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昨日公交车上发生的事告诉了胡容。 起初吴歆蓝只是简单的做做噩梦,事情尚没有发展到现在恶劣的情况。 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再去坐公交车就会平安无事,谁知道夜里的梦越来越真实。 真实到窗外的景象开始与现实生活中的重叠,天元城站的广告牌上贴着当今爆红小生的海报,而广告牌下就站着两道黑漆漆的影子。 每一个画面都无比熟悉又无比的陌生,寂静中带着一股惊悚的触感。 公交车按着04号路线行驶,不再是漫无目的的灰色粉尘世界。 而吴歆蓝梦境清醒的地点也从家里的床上,悄无声息的变成了公交车上。 很显然错乱的空间和时间,在某一个节点两个不同的世界恰巧对上了。 对此,吴歆蓝饱受折磨,甚至已经不能正常的生活。 她低下头刷牙,头发会从牙齿缝里冒出来。她打个喷嚏,无数道发丝混着鼻涕水流了下来。 就连上厕所的粪便里都掺着弯弯曲曲的头发,它们无孔不入。 吴歆蓝不敢去上班,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的哪个地方又会冒出头发来。 她请来的很多大师居然和她一样,在某个蹊跷的时间点上一起陷入了昏迷。 整件事诡异的令人找不到头绪。 胡容听后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毛,“有点邪门。” “不是我说,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常人那是想碰都碰不到,咋你随便出个门都能遇到呢?” 胡容挠挠头,看来宋承的体质比他想象中还要特殊。 楚子寒关掉ipad靠在了椅子上,神色淡淡: “这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多了去了,要是真的一件件管过来还不累死人。” “尤其是你,少接触一点总归是好的。” 宋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他知道楚子寒在替他着想,尤其是刚经历过复眼神的事情没多久。 他沉思了片刻,斟酌着开口:“没事,我先去看看,如果不行我就回来。” 有些试探的念头正挣扎着冒了出来,蠢蠢欲动。 两人眼见着劝说无果,原本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努力钻研技术的胡容实在是不放心,只能跟着一起去看看。 自从林家村回来后,胡容内心深处就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挫败。 他和明西澳两人明明一身的本事居然什么忙都帮不上,实在是太丢人了。 亏的宋承安慰了好半天,这脸皮薄的家伙才重新振作起来。 正好楚子寒下午要去公司,顺便携带两人一程。 刚下车宋承便注意到天元城的北门口就正对着一个公交站台,模样和吴歆蓝在电话里说的差不多。 黄色的广告牌在太阳的暴晒下油漆塌下来了大半,露出里面锈掉的铁皮。而一人环抱粗的梧桐树在粗枝大叶的遮挡下,留有一块难得的阴凉。 这个点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公交车站下依旧有三四个人站在那里等车。 明明是很正常的场景,宋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承承?” 胡容奇怪的看着目不转睛盯着公交站台看的青年,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宋承面色有点复杂,却又收回了目光低声说道: “没事,走吧。” 就在两人转过身的刹那,高大的梧桐树上一只黑尾白翅的鸟儿展开灵动的翅膀飞了下来。 它缓缓的落在了凭空出现的男人肩上,优雅的梳了梳自己的羽毛。 “瞧瞧,我那许久未见的哥哥呀,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善良呢。” 头发微卷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而渐渐散化成点点颗粒的身影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宋承和胡容按照吴歆蓝给的地址来到了春暖座,刚往前走没多久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极其消瘦矮个子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来掩盖不断出状况的身体,而头部却带着一个夸张的渔夫帽,几乎要将她整张脸都吞没。 尽管只见过一面,凭着女人那古怪瘦弱的身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正是惴惴不安早早下楼等候在那的吴歆蓝。 女人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刹激动的走了过来,急迫的喊道: “宋先生,你们来了!” “吴小姐,这是我朋友胡容。”宋承简单的介绍道。 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白皙的男人就是宋承口里的天师后,吴歆蓝连忙上去想要握胡容的手,却在伸出的瞬间迟疑的顿住了。 胡容脸上露出一抹疑惑,吴歆蓝尴尬的一笑,眼神中全是惶恐的情绪。 “对、对不起胡天师,我的手…很脏。”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那糟糕的状态,只是用了一个很委婉的词语。 胡容表示理解,放缓了语气:“吴小姐,不用感到难为情,毕竟我们来就是为了解决你的困扰的,不是么?” 吴歆蓝走在前面的脚步微微一顿,好半天才干巴巴的开口道: “也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只是我的手心里有汗……” “而现在最糟糕的就是,我的汗里也开始往外冒头发了。” 她的话刚落,宋承和胡容的脸上皆浮现震惊的神色。 汗液里怎么可能也会有头发? 吴歆蓝自然也看到两人的表情,咬咬牙忍住那股恶心感苦笑道: “很难想象不是么?” “可是我的情况真的已经到了那种地步,我感觉我自己的体内塞满了数也数不尽抽也抽不完的头发!” “无论流泪也好,口水也好,还是出汗,那些体液脱离我的身体后几秒,便有一个又一个细微的黑点开始往外冒……” “然后他们很快扭曲着和蛇一样,变长变的更长直到能看出头发的形态才会停止蠕动。” 吴歆蓝说着说着那种诡异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眼眶发酸的想要落泪。 可是她只能故作坚强的将其憋了回去,因为她不想再产生一大堆无用的头发吓到眼前的两位。 要知道她这种情况已经吓坏了很多位玄门大师,他们不愿意接这种棘手甚至是搞不清源头的单子。 事实证明人果然不可貌相,眼前的两位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并没有被轻而易举的吓到,他们跟在吴歆蓝的身后脚步稳重。 这让饱受惊吓的女人得到了片刻的安慰,尽管只有那么一丁点。 吴歆蓝租的房子在九楼,门口堆着两个黑色的垃圾袋。 那里面装的都是她在惊恐的梦中产生的大量恐怖的头发,吴歆蓝不敢将这些东西扔进楼下小区的垃圾桶里。 都是她和男朋友单独拎到无人的地方,偷偷的烧掉。 那些头发燃烧的时候,会散发出令人无法容忍的恶臭,而不是蛋白质的味道。 她带着宋承和胡容进了门,吴歆蓝的男朋友并不在家。 这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还没有放弃自己的女友,明明神经已经绷到了极致,但依旧强打起精神上班去了。 他们现在需要大量的钱,来保住吴歆蓝的命,亦或是他们以后的小家。 屋子里很凌乱,地板即使擦的再干净依旧有头发在看不见的角落藏匿。 宋承随脚一踩,一根头发便粘在了鞋子上。 胡容也是一脸难受的站在玄关处不肯动,地板很黏。 吴歆蓝不得不尴尬的说:“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她也没办法改变这样的事实,身体上的状况已经让她无暇再顾忌其他。 宋承转过头来问道:“昨天你在公交车上还没有出现这种状况,对么?” 吴歆蓝一愣,“对…不,也不是。” 确切来说,是昨天那些头发还没有嚣张到从她的体液里冒出来的地步。 所以那天宋承明明看见女人泪流满面,但脸上却并没有爬满了头发。 “好了吴小姐,为了弄明白源头还是麻烦你从头到尾的复述一下经过吧。” 胡容艰难的从玄关挪到了客厅,坐在了一把还算干净的绿皮椅子上郑重的说道。 “好、好的。”吴歆蓝有点紧张的开口。 吴歆蓝的复述有点凌乱,宋承和胡容竭尽全力的去听还是听的很吃力。 不是女人表达不够清晰,而是线索太琐碎以至于很难找到头绪。 明明每一件都看上去煞有其事,可偏偏单独拎出来的时候又找不到奇怪的地方。 他们冷静快速的交流着,时间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五点多。 吴歆蓝的男朋友回到家他们也才后知后觉,那是一个普通的理工男,个子不高但胜在靠谱。 他没有打扰三人的谈话,只是打完招呼后默默的将门口的垃圾提下去烧掉。 “吴小姐,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胡容目光沉沉的说道。 吴歆蓝赶紧点点头。 “你,有没有从外面带了什么东西回家,或者有人送了你什么东西?” 这番熟悉的说辞跟当初胡容调查方晴事件,询问楚子寒的时候一模一样,倘若本人并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举动,那无端冒出来的东西只可能是女人主动带回来的。 吴歆蓝愣住了,“这、我确实最近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因为我上班的地方是生活用品制造厂,就是制作一些小东西,比如镜子头绳还有梳子之类……” 这些东西因为成本低,在生产货物比较多的情况下,他们是可以拿走一些回家自己用的。 吴歆蓝是真的拿习惯了,而且那些东西都很常见,更不是第一次拿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这时她男朋友推开了家门,恰巧听到了胡容的那句话,神情迟钝了一下激动的喊道: “梳子!是梳子!” 吴歆蓝一愣脸上还浮现着疑惑的神情,可下一秒她恍然大悟过来连忙奔到自己梳妆台下拿出了一把漂亮的檀木小梳。 那把梳子只不过巴掌大小,颜色鲜明有光泽,崭新的模样一看就是没用过几次的。 吴歆蓝将它递给了胡容,说道: “这把梳子是我同事一个星期前送给我的订婚礼物,今年我和我男朋友原本要买房结婚来着,谁知道出了这种事情。” 胡容将那把梳子拿在手上反复看了看,“这把梳子应该不是纯檀木做的。” 他只能感受到很微弱的阴气,“你上次用它的时候是在哪里?” 吴歆蓝咽了一下口水,干着嗓子说道:“9月4号下午的公交车上。” 宋承和胡容皆一震,这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一把问题不大的梳子两人有这么大的反应。 “那、那天我头绳恰巧断了!所以我在包里找其他头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把梳子出现在了那里,我记得我没有放进来,又好像记得自己出门前将它放进去了……” 吴歆蓝有点混乱,她没有找到其他的头绳只能用这把小梳子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仪容。 “如果一个恰巧尚能理解,但这么多巧合在一起就是有鬼。”宋承低声道。 胡容点点头,尽管这把梳子给了一点看得见的线索,但实际上他们连解决源头的边都摸不着。 他还是委婉的提示吴歆蓝不要抱有太大希望,“我们只能尽量去试一试,不一定有效。” 这对小情侣交叠在一起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 胡容口中只能一试的方法,就在吴歆蓝遇到的最根本麻烦噩梦上,他们要找个法子跟着她一起进入梦境。 宋承看着胡容趴在桌子上一笔一捺的画着符,有点担忧的问道:“你说从来没试过,咱们这次能成么?” 胡容气沉丹田,脸上的神情很严肃但还是回答了青年的问题。 “成功的可能恐怕只有三成,按照吴歆蓝的描述她十之八九已经进入了一个非人类能进去的领域……” 说到这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是咱们俗称的鬼魂的世界,但是吧,按理来说这地方不太可能和现实相连接啊。” 难不成一把小小的梳子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反正他“行骗”的这几年从未遇见过这种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她的魂魄先进去了,而肉体会本能的跟随着进入相应的现实地点。” 这也就是为什么吴歆蓝猛的惊醒后,发现自己真的在公交车上的原因。 而胡容画的这道符就是将他们三人的气脉相连,倘若吴歆蓝的气脉降到某个不正常的值后,他们也会跟着降到那个低点,这样就能达到进入那片领域的条件了。 但不保险的是,胡容这种作用的符是改笔别的小门小派的,能不能发挥出效果完全看脸。 胡容画好三张符后,喊吴歆蓝端来三碗凉水,符入水即化泛着淡淡的黄色,看上去苦苦的样子。 “喝。” 宋承没有犹豫一饮而尽,果然味道相当糟糕,有种吃了混着香料纸片的感觉。 他们坐在吴歆蓝的房间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都闭着眼睛养神。 胡容更是喊吴歆蓝不要紧张,赶紧入睡才是正确的操作。 尽管他不知道气脉什么时候会降低,但人在睡着的时候气脉会比平时弱上许多。 宋承靠在梆硬的椅子上坐的屁股疼,周遭安静的可怕且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下意识的想拿手机看时间,却被胡容一把按住了。 “别,她的气息弱下去了。”胡容压低声音凑到宋承的耳边轻声说道。 宋承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紧绷了起来,这样凝重的气氛下他们谁也看不见谁。 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混杂在其中,他忍不住小声开口道: “几点了?” 焦虑和疲惫像小虫子一样密密麻麻的啃食着心脏,他擦了擦手心的汗。 脑袋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他没有遵守他和男人之间的约定。 六点早就过了,郑严序也没有出来找他,好似默认了他的举动一般。 无事发生。 没有纠缠不休的鬼影,没有爬进窗户里的怪物,一切正常的好似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果然,他的体质正随着孕育期而在悄无声息的改变。 这是不是说明,只要诞下肚子里的崽子,他就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一想到这种可能宋承就莫名的雀跃,心脏也为此跳动的更加欢快,一不小心就会跳出嗓子眼的那种。 他强忍下兴奋和倦涌而上的困意,尝试着将注意力放在吴歆蓝的身上。胡容模糊的一算告诉了他大概的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这句话说完屋子里便陷入了长久的寂静,长久到宋承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耳边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沙……沙沙…… 有什么东西正沿着墙壁爬行,非常缓慢的数量庞大的移动。 宋承猛的惊醒却不敢动弹分毫,直到柔软的滑腻的触觉窜入神经。 是头发。 大量密集的头发充斥着整个空间,它们落在椅子下交缠,在地板上扭曲成怪异的模样。 宋承听着那恐怖惊悚的声音,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而坐在他旁边的胡容毫无动静,他也只能跟着屏住呼吸。 直到那些头发开始往他身上蜿蜒的爬行时,宋承整个灵魂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脑海里反复念叨着两个字“假的假的全是假的”,他真的要憋不住了。 宋承只能赌一把,就赌昨日在公交车上那些头发对他退避三舍的举动并不是偶然。 头发爬上了他的脸,那种比蛇缠身还要难受的感觉,然而崩溃才刚刚开始。 那些头发开始试着往他的鼻子里钻了,这下是真的体验了一把吴歆蓝的绝望。 窒息感充斥着整个大脑,不过好在这种煎熬并没有过多久,宋承耳畔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车门“啪”的一声摔在了旁边,声音震的人头皮发麻。 宋承猛的睁开眼睛,入目而来的场景是一个破旧且空荡荡的公交车上。 四周静的可怕,而越过窗户朝外看去,一个灰蒙蒙好似粉尘的世界呈现在眼前。 宋承收回目光下意识的去找自己的同伴,好在那两人就在距离他三步之遥的双人座椅上。 那两人呆呆的坐在前方好似还没有晃过神,宋承焦急的想要开口,却发现这个世界声音居然是不流通的。 但好在胡容很快转过头也正在寻找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激动和侥幸。 他们真的进入了吴歆蓝的梦境,亦或是说那个非人类的世界。 第31章 宋承站起身而身体却因为初临这个世界微微发软,大片骤白与灰色使这原本就奇怪的场景平添了几分空灵。 公交车左右两侧的顶上都贴着行驶路线图,从东郊汽车站开往北西路三山广场。 这确实是04路公交车的路线,就在昨天下午宋承刚刚坐过,记忆犹新。 破旧的蓝色塑料椅,肮脏的铁皮垃圾桶里几块萎缩的橘子皮,白色的拉手吊环随着车身微微晃动。 尽管他在脑海里将画面补全,可依旧无法改变它们已经黯然失色的本质。 宋承带着几分警惕和他们聚合,窗外的景象一点点变暗,不一会儿就彻底的黑了下来。 无情的夜吞噬了这辆漫无目的的公交车,只有车顶上一盏微弱的电灯散发出昏黄色的光芒。 胡容用口型询问他有没有事,宋承摇了摇头。 除了没有劲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之外,没有任何不适。 而瘦弱的女人却一反常态,非常的紧张压根不敢站起来,吴歆蓝缩在座椅上神色惶恐的张着嘴巴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承努力去辨认口型的功夫,突然前车门猛的甩开,像野兽张开了没有利齿的嘴,阴森森的冒着寒气。 吴歆蓝越发的激动甚至加上了肢体动作,这下宋承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坐下!赶紧坐下! 白色的雾气携带着烧焦纸张的味道慢慢的侵入而来,胡容一把拉过宋承躲到了后面的座椅下。 他们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肩贴着肩,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紧张。 宋承看到打开的前门走上来了一个神情恍惚的青年,他的身后跟着一大团浓浓的白雾。 那青年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牛仔裤,在这没有色彩的世界里宋承辨认起来有几分吃力。 尤其是那青年的衣服上还沾染了不少乱七八糟,类似颜料般的东西。 看上去像个美术生。 青年紧张的身体绷的很直,他快速瞄了一眼车内的情况,丝毫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连忙在靠近后车门的位置坐了下来,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般。 而青年上来时带进来的白雾翻涌着,缓缓的停在了中间的位置不动了。 下一秒车门沉重的关上,公交车再次晃晃的向前行驶着。 紧接着雾气弥散后露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当宋承看清楚那玩意的真面目时,身上的寒毛控制不住的根根立起。 那绝不是吴歆蓝口里简简单单的白色瘦长的身影,而它跟眼前的这东西比起来实在是太笼统了一点。 一个躲藏在白色长布之下宛如鸟类的存在,可是它又有着人类模样的身躯。 宋承很难去形容那东西给他的感观,宽松的白布掩盖不了它形似鸟头的轮廓。 而长长的尖喙顶的白布突起一块,好似下一秒钟立马就会动起来一样。 宋承心里默默的捏了一把冷汗。 它静静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脸朝着后门,好像一座镂刻失败的高大雕像。 原本不算小的空间瞬间陷入了莫名狭仄与窄小的错觉中。 宋承迟疑的和胡容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和愣怵。 吴歆蓝不是说上车的是瘦长的白色影子么?眼前的这个明显和她描述的不符。 而女人依旧缩在座椅上,要不是她紧绷住骨头凸起的背部,宋承差点以为她已经在这恐怖的气氛下睡着了。 胡容边用口型边打着手势和他交流,目前他们都不知道眼前的东西是什么,而唯一得到的信息则是吴歆蓝惊恐之中提醒的坐下。 那女的肯定隐瞒了什么!胡容脸色不好的比划着,幅度也不敢太大,以免一个激动将宋承顶出去。 现在所经历的事情明显和吴歆蓝当初说的,大相径庭。 宋承摇摇头按住了他跃跃欲试的身子,也许并不是吴歆蓝说谎。 而是随着吴歆蓝的梦境越来越深,那些东西也越来越清晰。 窗外依旧黑漆漆的一片,他们不知道等会靠站上车的会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后车门才会开。 他小心翼翼的露出半个头,那诡异的东西就出现在视线里,静默的注视着窗外纹丝不动。 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宋承缩了回去和胡容比划了几下,再不出去两个看上去瘦弱但体型并不小的大男人,真的快要蹲不住了。 胡容痛苦的挪了一下位置,等着趴在他身上的宋承先起。 青年快速的起身,然而还没等到胡容站好,突然宋承猛的将其按倒在座位上,自己也险险的坐了下去。 鼻尖略过一股淡淡的腥味,而那原本在三米开外雕像般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宋承心里瞬间炸成了一片,冷汗从额角缓缓的滑过。 谁能想到他在站起来的刹那,猝不及防的看见了那东西的正面。 空洞突起的眼眶在白布下印出一个清楚的轮廓,宋承感觉自己身上微微发寒。 一道强烈且阴暗的视线落了下来,如芒在背。 宋承和胡容两人表情僵硬,目视前方一动不敢动。 它什么时候调的头! 宋承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公交车又一次靠站了。 这一次会上来什么样的东西?他凌乱成一团的思绪快要就此凝固。 前车门“啪嗒”一声弹开了,这一次上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秃了顶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西服,手戴钻石星表,神情惶恐嘴巴微微颤抖的念叨着什么。 宋承在看向中年男子的同时,那人也在回视他们。 就在他以为秃顶男要过来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人只是欲言又止的快步走到美术生的身后坐下。 位置同样靠近后车门。 而后门,是下车的地方。 宋承心里微微一颤,很多想法一闪而过触碰到了核心的边缘,可又很快隐匿在了支零破碎的信息中。 不知道这辆公交车开往哪里,又具体到什么地方可以下车。 原本他和胡容在进来之前,后者为了以防万一无法挣脱这虚无的世界,特意将一块通体乌黑的惊堂木郑重的交给了雷盛。 雷盛就是吴歆蓝尚未结婚的未婚夫。 一旦他们入梦的时长超过规定的时间,雷盛就必须将这块惊堂木当场拍断,以唤回游离在外的魂识。 而胡容为他们设定的安全时间为一个小时。 如果一个小时到了还是找不到吴歆蓝被鬼纠缠的原因,他们也无能为力。 而时间滞留过久,那造成的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担的起的。 中年男人坐下后,前车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在雾气堪堪的翻涌下,一只苍白瘦骨嶙峋的手探了出来。 这一次上车的是一个骨节长反了的浑身赤裸的畸形女人,错位的膝盖使其完全无法站立,只能像一只在地上抽搐着蠕动爬行的昆虫般,缓慢的前进。 宋承眼睁睁的看着那东西吃力的爬进了车厢,车门便毫不留情的再次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而那个被黑发掩盖住面容的女人还在努力的挪动,她爬过吴歆蓝的脚边阴森森的探起乱颤的头颅,好似在寻找着什么一样继续爬行。 胡容碰了碰宋承的胳膊,它不会是冲着我们过来的吧? 宋承不知道只能轻微的摇摇头,如果那女人真的要过来,首先经过的便是堵在他们面前的那座活雕像。 搞不好这两个家伙还会打起来,这样一想宋承心里那股压迫感缓解了不少。 片刻愣神的功夫,怪异的女人已经堪堪的停在了车厢的后门前,紧接着下一秒断成一节节的躯壳猛的弓起,以一种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式爬上了后门的顶端。 宋承震惊的看着那宛如爬壁虎般紧贴在后门顶上的女人,大脑一片空白。 而坐在一旁的胡容和他一样,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承皱着眉头观察起前排的情况来,公交车靠着前门的三排连座到现在都是空的。 而中间左右各四人的单人座,只有靠近后门的一排坐了人。 右边是第一个上车紧张的咬着着手指的美术生,他的左边则是第二个上车肚子顶的老高的秃头男。 宋承发现中年男人的双腿在发抖,神色惶恐的反复回头去看悬挂在后门顶上的怪异女人。 而吴歆蓝则坐在后车门后面的第一个双人座椅上,默不作声的,好似已经将自己的两个同伙忘记了一般。 胡容和宋承在对方的胳膊上写着字,进行简单的交流沟通。 公交车每次开门都会上来一人一鬼,一站一坐,像是伴生一样。 他们暂时猜不透这一人一鬼之间的联系,但从上车的那两人的动作和神情观察来看,上了车后立马坐下来这件事很重要。 重要到他们没有时间去和同伴交流,哪怕再害怕和不安。 宋承想了想,还是在胡容的手臂上写下“不能离座”四个关键的提示。 吴歆蓝在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就提醒过,而他中间短暂的站起也引来了怪物的注意。 胡容点点头,一笔一划的在青年的手心里写下一个字,等。 外面的天依旧黑漆漆一片,整个车厢内寂静的可怕,暗示着这没有尽头的旅途还在继续。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随着前车门三番五次的开合关闭,上车的人和鬼越来越多,逐渐填满了这不大的车厢。 每一次开门只有前车门打开,且上来的人数永远是两位,一前一后,一人一鬼。 随着人数的增多,后车门周围的座椅率先被坐满,再往后来的人只能心有不甘的坐到后排去,或者坐到了前门口。 胡容和宋承的位置距离后车门并不近,甚至离吴歆蓝还有两排的空隙。 即使这样,他们的前面也坐下了一个黄毛社会男,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面色苍白的女人。 而跟着他们一起上车的怪物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社会男的身后是一只由多个肢体交缠糅杂在一处的巨型黑色大狗。 它的狗头已经完全腐烂散发出恶臭,眼眶里还有白色的蛆虫来回的拱动。 而它的身下八只脚错乱的生长着,背脊上还背着一颗高度坏死的白色狗头,发黑的舌头耷拉着伸了出来,粘稠肮脏的口水全部滴落在了那男人的脚边。 黄毛颤颤巍巍的努力缩着身子,整个人都快靠在了那名红色衣裙的女人身上。 而那女人毫无反应,只是用温柔爱抚的目光注视着那被淹没在众多怪物中间的,白色骷髅架子。 那具骷髅架子显得那么瘦小丝毫不起眼,随着车辆的颠簸而左右晃荡。 宋承看着看着还觉得有几分可爱,忍不住戳了戳胡容的胳膊。 那骷髅架子,死之前年纪应该不超过十五岁吧?看上去挺小一只的。 胡容摇摇头,面前的骷髅虽然体格不大,但年龄应该是成年人的。 辨别的办法就是观察颅骨骨片之间锯齿状的骨缝是否愈合,随着年纪的增长,骨缝逐渐愈合直至完全消失,而眼前这具骷髅确实没有。 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概的判断,倘若这家伙要是摔过脑袋把骨片摔掉了,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胡容心里嘀咕着,可惜这些话他没办法讲给宋承听,越想也就越发的无聊起来。 随着公交车上的人和怪物越来越多,座位已经全部坐满了人,车厢也是满满当当的,可车辆还在行驶。 好似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上车一样。 三分钟后,前车门又“啪嗒”一声打开了。 这一次上来的也是两位,一前一后紧紧挨着。 那是两个浑身发紫皱巴巴的小婴儿,它们一边毛骨悚然的哭啼着,一边努力的爬行,所到之处全是颜色暗沉的血水。 这次上来的居然全都不是人,宋承心里一沉。 是因为没有座位了么? 可是他和胡容本来就不是该上这辆公交车的人,而他们顶替的两人又会怎样呢? 宋承越想越心乱,也不知道这压抑的路线什么时候能停止。 就在他想的入神的时候,胡容突然碰了碰宋承的胳膊。 宋承有点懵,胡容也顾不上别的连忙开口,自然没有声音流出,他又加上手上的动作。 快看吴歆蓝! 宋承这才搞懂他的意思,赶紧看去。 被剃了一半头发的女人此刻正颤抖着努力的蜷缩身子,好似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和恐惧。 直到那两个小婴儿撇着嘴哭泣着爬到了她的脚下,吴歆蓝整个人无法忍受的猛的将双脚抬起。 那动作突兀的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两个小婴儿就是她自己的杰作,以至于孩子寻着母亲的味道爬了过来。 吴歆蓝慌乱中转过头来寻求同伴的帮助,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模糊不清的泪水。 宋承皱着眉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而坐在他身边的胡容则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女人应该打过胎,还是两个孩子。 他们不知道这辆公交车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而存在,可行驶的这一路上来的人越多怪物越多,那条被掩埋在诡谲怪诞影像下的真相,开始逐渐浮出水面。 上了这辆车的人,绝没有他们表面那般干净。 最起码他们身后紧跟着的怪物,间接的反应了这一点。 吴歆蓝好似感知到了什么,几乎哽咽般的将自己更加瘦小的身体塞入窄小的座位里,好像这样就能保护她不受婴鬼的侵害一样。 宋承有点不忍心,他回头看向胡容。 胡容只是在他的手上又写了一个“等”字,吴歆蓝不会受到伤害,最起码现在不会。 车上的人们惊恐慌张,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人死亡。尽管上来的怪物和鬼越来越多,但它们沉默的混杂在人群中,如同遵守着一条不在明面上显现的规矩。 宋承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或许不是它们不能杀人。 而是……没到时候。 随着那两个小婴儿的上车,预示着这辆公交已经满员的标识。 车辆开始在黑暗中快速的穿梭,前车门关的严严实实,时不时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 那种声音并不是很清晰,以至于宋承都以为自己脑补的出现了幻觉。 直到周围各种奇怪的声响从蚊子哼的大小,逐渐放大再放大,车辆如同一只破云的羽箭瞬间撕裂了那漫无天日的黑暗,光亮照了进来。 于是刹那间,无数道声音在耳边炸裂开来。 有人紧张的踢着座位旁的铁皮,发出烦躁刺耳的哐哐声。 小婴儿尖锐凄惨的哭泣声,大狗粗喘绵长的呼吸声,秃头男子碎碎念叨的焦虑声,混杂着车辆行驶时的咯吱咯吱声。 宋承身子忍不住一抖,难受的想吐。 这些声音来的太过突然,就好像逃命般的往脑子里钻来拱去一样令人窒息。 “承承,你没事吧?”胡容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承缓缓的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面色有几分不适应的苍白。 “为什么突然有声音了?”宋承的嗓子有点干。 胡容苦笑了一下,“不清楚,不过我猜应该是从虚无的世界过度到了现实,你看外面的景象。” 宋承朝窗外看去,宣明的世界清晰又真切的出现在眼前。 一条条熟悉的街道和各式叫得上名字的门店开始从眼前略过,宋承甚至看到了好几家自己去过的小龙虾餐馆。 原来04路公交车上贴着的路线图,从现在才开始行驶。 很快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站台,公交车要靠站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车厢内坐着的人们越发的紧张,所发出来的噪音也就越剧烈。 “沛子园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机器的电子女声缓缓的响起,后车门“哐当”一声向两边打开了。 车厢内莫名的陷入了一片寂静。 第32章 “不、不!我不要下车,我不要下车!” 一道惊恐的声音激烈的响起,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碎花衬衫的中年妇女,双鬓白了一半。 朴素的穿着与老实的面孔,让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可怜又无辜的普通人。 可中年妇女身边紧紧跟着一个摔断脖子浑身血肉模糊的女鬼。 目光怨毒的挡在了她的身前,阻止了她下车的路。 “赶紧下车啊!你他妈想害死全车的人么!” 这时一道不耐烦的男声响起,那是一个脸上有着一道明显伤疤的男子,恶狠狠的骂道。 随着他的起头,车厢内起此彼伏的响起众人的咒骂声。 中年妇女双手紧紧的握着扶杆,神情崩溃的哭喊起来: “我不能下去!我不能下车!我会死的,她不会放过我,她会杀了我的!” 中年妇女坐在座椅上满脸都是泪水,模样更是狼狈不堪。 她又连忙向自己面前反反复复想要靠近,伸出利爪的女鬼道歉: “春秀春秀,妈对不起你,妈错了,求求你放过妈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摔下去,我真的只是轻轻一推啊……” “你绕过我吧,康康还那么小,他才三岁就没了母亲,如果奶奶也没了谁还带他啊?春秀你行行好吧,求求你了!” 宋承听到中年妇女的话后,整个人愣住了。 原来那个摔的不成人样的女鬼,生前是这名中年妇女的儿媳,两人可能是在一次争吵下,婆婆失手将儿媳推了下去。 也许是长期压抑着的婆媳关系使其故意为之,又也许真的是怒气上头不小心为之,一个身死,一个侥幸逃脱。 可无论事情的结局终究如何,都不是最后的结果。 她们还是一前一后的上了这辆开往虚无的公交车,继续上辈子没有争论出来的因果循环。 “喂,你赶紧下去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烫着羊毛卷的年轻人眯着眼睛看向她。 他的脚边站着一只小腿高度模样乖巧逼真的洋娃娃,蓝色眼珠子来回的转动,精致的面容保持着诡异的微笑。 “赖在车上不走,也是会死的哦。”年轻人笑眯眯的好心提醒道: “大妈呀,下车搏一博说不定还有生机呢。” 中年妇女当场愣住了,半信半疑。 这时坐在她前头的寸头男人冷冷的开口了,“你以为屁股下的座位很安全么,超过下车的时间它会变成一只厉鬼将你拖下阴域,到时候你可没有机会后悔了。” 男人的话语刚落,车门便发出急促的“滴滴”警告声。 那中年妇女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身下的蓝色座椅瞬间融化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大洞来。 一条粗长布满倒刺的舌头探出猛的贯穿了她的身体,鲜血淋漓的洒了一地。 而中年妇女的惨叫声还在嗓子里尚未发出,人已经被其拽入了黑暗中,原地消失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太猝不及防,以至于宋承都没做好准备,那中年妇女已经惨死在座位上了。 而她那早已化成恶鬼的儿媳,阴森森的嘻嘻笑了,断掉的脖子耷拉在肩上,心满意足的踏着最后一秒钟下了车。 于是宋承看见那女鬼刚刚下车没多久,模样便迎风一变,露出她生前的原本容貌来。 那是一个温柔腼腆的女人,她穿着沾满血污的黄色裙子神色茫然的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她身上的颜色就暗淡一分,直至她变成一道白色瘦长的影子为止。 紧接着虚空中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泉眼,白色的影子瞬间卷入其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看上去漫长,其实不过几个呼吸眨眼的功夫。 公交车的后门“啪嗒”一声关上,车辆接着向前行驶。 除了那卷毛的年轻人低囔了一句“浪费时间浪费口水”,和寸头男人冷笑着骂了一句“蠢货”之外,车厢内其他人都是脸色惨白的面面相觑。 宋承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问道: “我们…不是魂识在车上么?” 为什么中年妇女死的时候,会有血涌出。 此刻那人的蓝色座椅上还有着一大滩血,尚未凝固。 胡容嗓子发干的回道:“……也许,咱们的身体已经跟上来了?” 当公交车从黑暗驶入光明,他们就已经身在现实空间中了。 那块天地灵宝制作的惊堂木居然就这样白白牺牲了,三百万啊,他连屁大点的响声都没听见! 胡容的脸瞬间扭曲了一下。 宋承看着他的脸一会阴沉一会铁青,整个人茫然了。 “胡容?” “啊?”胡容一下子清醒过来,尴尬的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有点肉痛。” 呜呜呜,他的三百万,好多好多钱! 宋承:“?”肉好好的,为什么会痛呢? 他呆呆的眨眨眼,胡容张着嘴巴变扭的像个小姑娘一样哼哼的说不上来话。 他要是说了,宋小同志会不会以为他在炫富啊? 胡容纠结了好一会刚想实话实说,突然广播再次报站了。 “前方到站第三世纪蓝湾城,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公交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后车门哐当一声向两边打开了。 而整个车厢静悄悄的,乘客们并不知道彼此都在哪一站下车,他们只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尽管无人告诉,可是心里却有一种很强的直觉,好似打上烙印般的,必须在指定的地点下车。 车门开后,坐在最靠近后车门左边的秃头中年男子低声的咒骂起来。 他神情惶恐,明知道不下车会死也不敢贸然的站起身来。 秃头男转过头,冲抱着胸懒洋洋靠在座椅上的小卷毛和面无表情的寸头,激动的喊道: “你们一定有办法对付那些怪物的对不对?你们肯定知道怎么正确的下车的对不对!” “我有钱!我很有钱,你们说吧,要多少钱你们才肯出手?三百万?还是八百万?” 中年男子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他发了疯的咒骂: “你们他妈的说话啊!钱不是问题,随便你们开价!只要你们把墙上的贱人弄死,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 中年男子已经处于巨大的恐慌中,可无论他怎么喊叫,卷毛和寸头都只是冷眼旁观,甚至连之前的废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而爬上后门墙壁长着反骨的女人毫无动静,它只要耐心的等待片刻,猎物就会崩溃的自己送到嘴边。 到时候它就可以大快朵颐的啖着男人的肉,一解当初被虐杀的仇恨。 眼见着车门就要发出急促的“滴滴”警告声,中年男子终于受不了了。 他抱着头眼一闭,猛的朝门口冲了出去。 两步路而已,就两步路啊,他可以下车的,他可以的! 中年男人发了疯的一直跑一直跑,他的心脏强烈的跳动着,逃出来了么?他活下来了! 他兴奋的睁开眼睛想要呐喊,谁知道嘴角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原来他并没有逃出去啊,视线里一具无头男尸疯狂的跑动着,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不动了。 而中年男子眼睛向上望去,女人瞎掉的只剩两个肉洞的眼睛正在深深的凝望着他。 原来,他在踏出第一步的刹那,就已经被女人扳断了脖子。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明明他离后门口这么近啊!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男人这个问题,喷涌而出的鲜血洒满了门框,腥味在整个窄小的空间弥漫。 女人咀嚼着那颗头颅,心满意足的爬下车门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麻木的看着这一幕,尽管他们知道这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他们必须为他们曾经做过的恶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此刻离后门远近已经没有了意义,人的求生本能再强再猛烈,依旧抵挡不了化成恶鬼怪物的恨意。 它们的速度之快,不过眨眼之间。 逃不掉,没有人能逃掉。 吴歆蓝捂着脸小声的啜泣,她就要死了,很快就要死了。 现在距离她家门口的那站天元城站,还有十二站的距离。 尽管并不是很快,可等死的过程无疑是非常煎熬的。 她请来的那两位天师,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最起码她已经看透了这一点。 他们肯定以为自己和车厢里其他的人一样,坏的无可救药了吧。 两个早早夭折的孩子,还有一个没有出现却早已深深留下巨大恐惧的存在。 梳头发的女鬼并不在这辆车上。 吴歆蓝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东西会独独盯上她,明明车上也有其他的女性啊。 她疲惫的放弃了思考,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吴歆蓝目光呆滞的看向窗外,沿路都是她熟悉的景象与场所,很快泪便盛满了眼眶。 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次到站车门口就会重新覆盖上一层新鲜的血液,那庞大的量与厚度使其形成了一块红色的地毯,望之触目惊心。 黄毛社会男被巨大黑狗咬死的时候,宋承真的受不了那种场面,连忙闭上了眼睛。 耳边全是男人凄惨尖锐的嚎叫,当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黑狗也顺势下了车。 徒留一地稀烂的碎肉,警告着人们虐待动物的下场。 这一次车门关上后,车厢里的乘客已经所剩无几。 宋承看了看,除了他、胡容还有吴歆蓝三人之外,还有坐在两人前面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第一个上车的美术生,懒洋洋撑着头看风景的卷毛,还有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寸头。 一共七人。 目前为止,下站的人没有一个生还。 现在车厢里的这些,会有人活下来么? 宋承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他和胡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两人并没有伴生而来的怪物或鬼。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虽然可能会下错车,但不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他们真的在现实世界的话。 倘若不在……宋承不敢想这种后果。 他看着墙上贴着的路线图,属于他们家的那站早就过了,而距离吴歆蓝家门口的那站天元城还有四站。 “义阳花园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电子女音再度响起,透着一股侵入骨髓的冷漠。 车厢内寂静的可怕,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求救,早在经历过前面几轮的争渡,乘客们已经放弃了无畏的反抗了。 后车门向两边刚刚打开,坐在宋承两人前面的女人干净利索的站了起来。 她穿着一袭红色长裙,脸色苍白,但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慌张。 紧随其后的骷髅架在她脱离座椅的瞬间,亲昵的贴了上来。 女人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她伸出手摸了摸骷髅的脑袋,轻声说道: “呐,以后再见啦。” 说完她便朝着车门口走去,骷髅依旧紧紧的跟着她,明明锋利的手指可以瞬间撕破女人柔软的肚皮和胸膛,可是它没有那样做。 女人走到最后一截台阶上,突然回头一笑,明眸齿白楚楚动人。 她张开双臂,柔声说道:“舍不得你……” 话音刚落,骷髅便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它将女人搂入怀里的同时,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锋利的手指。 可下一秒令人震惊的事情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宋承亲眼看见女人将骷髅架子的头徒手掰断,脸上依旧是温柔眷恋的神情。 只不过比起之前,多了一份安心和心满意足。 骷髅架子根本没想到女人会这样做,应该说全车厢里的人,都没有想到女人会这样做。 女人双手抱着那白骨头颅亲了亲,她说:“亲爱的,来世你可千万不要再出轨了哦。” 骷髅架子已经化成了一堆粉末,就堆砌在女人的脚下,凄凉又可怜。 “呐,你就再陪我最后一程吧。” 女人将白骨头颅抱入怀中,欣然神往的下了车。 直到她也化为一道瘦长的白色身影被卷入漩涡中,宋承和胡容两人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卧~~~~~槽,女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还是穿着红裙子的女人……”胡容喃喃道,“我以为是爱情片,没想到变成了惊悚片!” 宋承也是一脸赞同,原来这车上不仅是鬼杀人,人也可以杀鬼么。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他们弄错了一样,宋承不由自主的朝着卷毛和寸头看去。 那两人脸上果然没有丝毫惊讶,一个低头看表,一个闭目养神,仿佛真的只是下班来搭了一辆普通的公交车。 此刻车上只剩下将头埋进膝盖里的吴歆蓝,和不断咬着手指的美术生,这两人在惴惴不安。 宋承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手心里全是湿热的汗。 他和胡容小声的商量了几句,吴歆蓝的事还是得帮。 女人好像和车上其他的乘客不一样,她是被一把梳子卷入其中的,有人动了手脚从中作鬼。 胡容总觉得吴歆蓝好像隐瞒了什么事实,有点不待见她,而他们三人的位置不在一处,没法小声说话。 于是宋承便放弃了提前通气的想法,还是静观其变吧。 没过一会儿,广播再次提醒乘客下车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到站的是宋承学校前几站的一所艺术类学院,搞不好那名美术生就是这所学校的。 而那具伴生来的雕像,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挪到了后门口,静静的等着美术生的自投罗网。 车门一打开,那名美术生焦虑的整张脸比纸还白上几分,他疯狂的啃咬着十指好似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样, “不、不,一定有办法可以下车……是不是要再杀死你一遍就可以了?就像刚刚那个女人一样……” “对,一定是这样的!” 美术生越说越疯狂,他猛的扑了上去紧紧攥住遮盖雕像身体的白布,试图再次勒死它。 他的表情狰狞的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歹意。 宋承懵了,事情发生的越来越离谱。 从一开始的不敢反抗,到放手一搏,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从美术生勒着雕像的脖子处,喷涌而出大量暗红色的血,瞬间将白布渲染成可怖的模样。 那血液甚至流到了美术生的身上,他依旧毫无知觉的勒紧了布条。 直到布破裂后,露出了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一幕。 一颗巨大的腐烂的鸟头被安装在了妙龄女子的身体上,她双手环胸,漂亮纤细的身躯宛如神赐的礼物,每一处曲线都恰到好处。 这是一座畸形的艺术品。 宋承的心沉了下去,女子生前被活生生的斩断了脖子,死后也逃不掉屈辱的折磨。 动物的头缝制在了她的身体上,造就了这么一具不伦不类的怪物。 好似感应到了他们震惊的目光,美术生不管不顾愤怒的大喊道: “你们懂什么,一群低贱的人类!” “我创造了一位神,它会成为我的全世界我的宇宙乃至——” 美术生癫狂的话并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他亲手造就的“神”体贴的赐予了他死亡。 车门哐当一声关上,震的宋承收回了目光。 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面色复杂的开口道:“那个学生……好像是广才艺校藏头案里的杀人犯。” 胡容一愣,“啥?” 宋承道:“广才艺术学院和我们东陵大离的很近,只有几站路的距离,所以他们学校发生的事我们学校很多人都会知道。” 学校与学校之间来回流传的,无非就是各大院系的校花校草的绯闻趣事。 女生关注帅哥,男生关注美女,抢夺插足的事时常发生,甚至还有明码标价出来揽客的。 宋承虽然人不在学校,但和学校里的同学联系并不算少,尤其是玩的较好的李贤跟他八卦的最多。 因为李贤和他男朋友两人长的都不差,广才艺术院有不少女生胆大的要了联系方式,聊着聊着多少能知道点。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广才表演系的系花被杀藏头案。 这件事宋承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杀人的学生过了半个多月才被警方抓到,可见那名学生的蓄谋已久。 也因为其性质恶劣手段残忍,人被抓到后没多久就被法院判处了死刑。 “那你的意思是说……刚刚那个人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死了?”胡容迷茫了。 宋承苦笑一下,“有可能是我记错日期了。” 当时这条新闻出来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但并没有写明执行日期。 宋承看向窗外,车厢里全是刚刚那个美术生留下的新鲜血液的腥味。 他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心里乱成一团。 04路公交车恪尽职守的沿着规划的路线一一走过,直到周围出现了一群高楼耸立的白色建筑物时,宋承这才意识到快要到天元城站了。 吴歆蓝马上要到站了。 可是她之前和他们说的鬼梳头情况并没有出现,难不成真的像胡容所说的那样,女人说谎了,仅仅是为了骗他们进来? 宋承这般想着,突然一个抬眸冷不丁的瞥见令人遍体生寒的一幕。 公交车站旁一人合抱粗的榕树上,悬挂着一个不伦不类的白色蚕蛹。 那白色蚕蛹好似被一根具有韧性的丝状物黏在了成人小臂粗的树枝上,不高也不低的悬浮在半空。 等到车逐渐走近,宋承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蚕蛹,而是一个被倒挂在树上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萎缩的肢体和风干一般的破衣服早就牢牢的粘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所以在远处看,就像一个一米多高的巨大蚕蛹。 尸体的肿胀和腐烂引来了很多飞虫的叮咬,它们团团围住附在其上,像一块沾满芝麻的白色面饼。 而女人长且密的头发并没有因为尸体的腐烂而脱落,反而弯弯曲曲的向下延伸。 那种长度让宋承有了一种,头发肯定会触碰到公交车顶的错觉。 而事实证明宋承想的没错,当车子停下时,那并不应该出现的头发,瞬间从车顶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它们快速准确的和前排瘦小女人的头发连接在了一起,于是众人看着吴歆蓝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通体乌亮的小木梳,开始发疯般的梳头发。 女人动作癫狂神情诡异,随着梳子梳下来的头发越来越多,它们堆积在地上不断的扭曲蠕动,好似有了生命一般。 这一幕发生的太猝不及防,以至于宋承和胡容当即愣住了。 而此时,车厢内同时响起两声哐当开门声。 他们下意识的看过去,前车门和后车门居然同时打开了。 第33章 宋承从未想过,一辆公交车上居然会如此险象迭生,一环接着一环。 更意料不到前后车门也能同时打开,那挂在树上的女人想要杀了吴歆蓝并取而代之,回到现实中去。 这无疑和那些普通的鬼怪杀人取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宋承在这一刻思绪瞬间通畅了,如果公交车是通往现实与虚无的载具,那么上下车门就是两个不同空间的连接点。 他们从虚无的前门进入转载站,又从后门回到现实。 而处于这两者之间的第三空间的东西,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上车。 比如,制作媒介。 比如,吴歆蓝那把莫名其妙出现的梳子。 “想个办法,赶紧把她的梳子拿走!”宋承低喝道。 随着女人越发疯狂的举动,掉落在地上的头发越多,它们蜿蜒而上攀爬上了吴歆蓝的小腿,瞬间勒出一道道血痕。 而此刻她头上的发越来越少,逐渐快要看到雪白的头皮。 再不阻止,吴歆蓝就要把自己的皮给梳下来了。 胡容自然也猜到了这一点,他快速咬破自己的手指,就着指尖那冒出来的丁点淡金色的血,在两人的手上画下了两道符咒。 “速度要快!” 他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将人直接拖下车。 只有这样才能博得一线生机,尽管肉身跟了上来,但并没有和他们的魂识合二为一,两者处于不同空间的交叠处。 胡容的肉身并不在车上,刚刚硬挤出来的那些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画完两道符的胡容面色惨白几乎透明,一幅要被掏空的模样。 他的话音刚落,两人便立马冲了出去。 两道颜色极淡的金色气息环绕在周围,所以卷毛身边的灵偶和寸头的鬼嫁娘不敢靠近。 宋承冲到前面才发现吴歆蓝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头发所包围,脸色发青双眼翻白,一幅将死的模样。 完全无法下手,全是头发。 胡容和他一样,只能咬咬牙竖指而起,淡金色流出的瞬间头发寸断。 宋承趁这难得的时机赶紧将人抱起,然而更多更快的头发重新缠上了她的身体。 不仅如此,车厢的顶部充斥着大股大股的头发,欲将其缓缓的吊起。宋承心里大骇,挂在树上的东西居然从车顶上一点点渗透了进来。 一张苍白腐烂的脸出现在了上方,冷漠的注视着神情狼狈的他们。 “不行!她快要被拽走了!”胡容大喊一声,双手紧紧抓住吴歆蓝的腿。 但依旧于事无补,女人的身体很快被缠成了一个巨大的发团,唯一露出的头颅上,还在源源不断的生产头发。 宋承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咬咬牙还是坚持没放手。 眼见着车顶上方的东西逐渐探出了大半个身体,它试着将在吴歆蓝拉着融入自己的体内。 车门传来急促的“滴滴”警告声,眼见着就要没有丝毫的转机,吴歆蓝真的救不回来了。 此刻胡容着急的喊道:“宋承,必须要下车了!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他们必须在来的站台下车,只有这样才能回到现实。 此刻不走,就走不掉了。 宋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欲抽身离去,但是那一秒时间好像骤然放慢了一样。 一切在他的眼里变的恍惚而渺小,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以至于宋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整个车厢内发生的一切。 坐在单人座椅上翘着二郎腿的卷毛正皱着眉,神情严肃,而他身后的寸头正欲站起。 无数大量的头发,铺天盖地的将这不大的空间塞的满满当当,以至于寸头和卷毛的脚边也沾染上了。 所以寸头想要起身替他们解决这个麻烦么? 这个念头不过刚起,他便看到胡容的脚上已经缠上了头发。 那些东西正嚣张的,迫不及待的往青年的肉里钻。 一股愤怒从胸腔中涌出,宋承克制不住的想道: 如果有火就好了。 有火就可以将这些恼人的头发全部烧掉了。 只不过一个念头,他却好似失控了一般,鬼使神差之下他猛的睁眼,时间再次运转。 胡容的声音由小到大的传进了他的耳里,他在急切的呼喊。 而宋承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他如同变成了另一个人,眼眸里流转着淡淡的金色,神情冷峻而蔑视。 当他的右手放在吴歆蓝的额头上时,滔天的气势震荡开来。 那些拧成一股股的头发如残破的蜘蛛网,在风吹散般溶解凋落。 刹那间余波覆盖,车顶上探出身子的女人无声尖叫,摧毁仅在一瞬。 “砰!” “咳咳咳咳……” 肉|体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被解救的吴歆蓝猛的坐起发出剧烈的咳嗽。 宋承这才如梦惊醒般,回过了神。 他大脑一片空白慌张的转过头,恰巧对上胡容难以置信的眼眸。 卧槽!他刚刚做了什么?天! 宋承整个人凌乱了,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耳边便响起“啪嗒”一声,车门居然这个时候关闭了。 公交车缓缓的启动,车厢内寂静一片。 还是胡容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看着宋承不知所措的俊脸,结结巴巴的说道: “要不,坐、坐下来说?” 宋承这才想起来将地上的吴歆蓝扶起,三人坐到了后排的座椅上,他对女人低声询问道: “没事吧?” 吴歆蓝摇摇头,尽管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看样子还没从那股恐惧中缓过劲来,她疲软的说不出话,但依旧递过来感激的眼神。 胡容刚想要开口说话,突然坐在前排的卷毛开口了。 “喂,白衣服的那个。” 宋承闻声转过头看去,卷毛收起了一贯懒洋洋的态度,微微蹙着眉一幅费解的表情。 “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宋承不明所以。 “就你刚刚伸手的那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卷毛不厌其烦的重复道,“你不是接阴客吧?” “据我所知,没有哪一个接阴客可以做到你这种程度。” 卷毛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冷清的青年,言语根本无法描述他内心的震撼。 覆掌之下一只厉鬼便轻而易举的灰飞烟灭,除了这阴域的主人才能做到之外,试问又有谁有这通天的本事? 而像他们这样行走在阴间用法术将鬼怪偷偷带回阳间的奇能异士,一般被称为接阴客。 接阴客将滞留在两个不同空间不断徘徊无法|轮回的鬼怪降服,然后通过贿赂司机将其带上车,运往阳间,为己所用。 虽然胡容是知晓接阴客的存在,但宋承并不知道。 “我不是。”青年微微蹙眉,眼睛里有片刻的迷茫。 卷毛一愣,刚想要再问,突然坐在他后面的寸头开口了: “芮涵,算了。” “可……”芮涵心有不甘,寸头没说话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芮涵盯着宋承的目光闪了闪,不得不就此作罢。 宋承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向胡容了解情况,这才大抵知道了一些。 两人小声说话交流的功夫,公交车又要到站了,而坐过站的他们却不知道该不该下车。 后车门打开后,卷毛芮涵和寸头一前一后的起身,他们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灵偶与鬼嫁娘。 就在两人快要下车的时候,突然寸头转过身来冲他们说道: “如果你们不知道在哪里下车,最好呆在车上等时间到了,就能回去了。” 宋承和胡容后知后觉连忙点头,寸头万年冰山的脸此刻终于浮现了一抹极淡的笑。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宋承,“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寸头便带着盛装而行的鬼嫁娘下了车,这一次宋承清楚的看见两人一下车地上便倒映出他们的影子来。 他们这是……直接回到了现实了么? 车门关闭后,整个幽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而随着车辆的开启,卷毛和寸头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他们…为什么没有变成白色的影子?”吴歆蓝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是啊,他们为什么没有呢? 之前无论是人还是鬼,一旦下车就会变成了瘦长的白色影子,然后卷入漩涡消失不见。 宋承看向窗外,艰难的开口道:“可能……之前被杀的并不是活人。” 也许他们在上车之前就已经死了,而从一开始他和胡容的猜测就是错的。 这辆公交车是连接两个空间的载具没错,但他们可能搞错了上车和下车的涵义。 如果将上车称为对罪恶的审判,下车则是洗涤抹杀过往。 无论外貌也好,回忆也好,甚至是体型也不再是正常的模样,他们被重置了。 那么,漩涡存在的意义,则是轮回往生。 宋承将大概的意思解释了一遍,胡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话。 “川途那群接阴客怪不得死守成规,原来这其中还藏着这样的道道。” 胡容琢磨着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淦啊,原来从一开始这车上就我们五个活人啊。” “怪不得那两个接阴客跟鬼一样,胖秃头都喊到几千万了他们还无动于衷,原来不是钱不够,而是他们也没办法接啊。” 他嘿嘿一笑,忍不住搓搓手:“搞的我差点都心动了,还好忍住了。”不然到时候脸就丢大发了。 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让一个死去的人起死回生啊。 宋承:“……”牛,平平无奇的赚钱小天才。 他们三人聊着聊着都有些疲惫,而公交车再次从光明驶入黑暗,以次循环。 瞧着外面黑乎乎的一片,胡容都在怀疑寸头所说的真实性,搞不好那家伙故意骗他们也有可能。 要不是宋承说再等等,胡容真的忍不住想要下车了。 他们三人在漫长的黑暗中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时间,宋承曾去司机驾驶室看过。 驾驶室的玻璃门紧紧的闭合,白色的帘子将里面的景象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他只好作罢,老实的回座位上躺着睡觉。 反正寸头说,到了时间就能回去了,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宋承靠着窗户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公交车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 到终点站了么? 他支起脑袋睡眼朦胧的望去,驾驶室的门“啪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条修长有力的长腿跨了出来,皮鞋锃亮敲击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宋承瞬间清醒了过来,定眼望去。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配着花领带的年轻人,他的个子高挑面容俊朗。 双眸在和青年对视的刹那,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和害羞,偏偏故作矜持的又捏了捏自己品味出奇的领带,像个去见心上人的小伙子一样。 而宋承在看清年轻司机的脸时,心下一跳。 是他。 当初在神庙里和郑严序对话的年轻人,一把权杖杀死复眼神的看守者。 疑似他家那位的……长子。 宋承心情复杂的推了一把歪在旁边睡的流着口水的胡容,吴歆蓝也早就醒了过来,呆呆的坐在位置上不敢说话。 “咳咳…”年轻人清了清嗓子,眼眸亮亮的盯着青年,做了一个自以为十分优雅绅士的鞠躬礼。 “十分荣幸能在这里见到您,我最尊贵的客人。”年轻人的脸微微泛红,“请原谅我到现在才和您见面,实在是太久没亲自驾驶审判之眼了,也许技术有些许生疏?” 年轻人越说声音越小,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腼腆一笑。 他的轮廓立体双眸深邃,长相也偏混血儿一点,明明只见过两面,但宋承总觉得有股莫名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曾经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一样。 宋承忍不住站了起来,“你……” “怎么称呼?”他心里沉着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胡容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不明所以的低声问道:“这谁?” “好像是公交车的司机。”宋承也小声的回道。 两人的声音足够小,但不知怎么,那年轻人还是耳尖的听到了。 他有点不满又委屈的说道:“我不是司机,我只是为了接您才特意赶来当司机的。” “嗯对,我是您一个人的专属司机,别人可都不够格。”年轻人嘟囔着再三强调,一幅渴望得到夸奖的乖巧模样。 宋承被逗乐了,最起码这一刻他脑子里都是年轻人毛茸茸的狗脑袋,居然莫名的可爱。 “是么,那你是谁呢?”宋承忍不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们之前好像并没有见过。” 年轻人一愣脸上闪过宋承看不懂的情绪,随后开口道:“云霄,这是我父亲为我取得名字,当然您也可以叫我的小名,阿努。” 云霄提起他的父亲一脸的骄傲和满满的敬仰,他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宋承的表情。 宋承果然在他提起“父亲”这两个字时,表情有片刻的僵硬,云霄的声音也就此弱了下去。 “咳咳,那你、你是这片领域的……管理者?或者说你是这里的主人?” 胡容打断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摸着鼻子问道。 云霄这才把目光放在这名普通的人类身上,语气顿时变得冷淡些: “噢,怎么会,我只是暂时接替的守护者,这里真正的主人还未觉醒。” 云霄说着说着目光有些飘忽,他偷偷看了一眼宋承,模样像极了怕犯错的孩子: “最起码现在没有。” 他已经在无边无际的漫长岁月里度过了绝大部分的生命,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完成这一使命一般。 胡容尚未反应过来,“什、什么?” 这和他认知的一切都大相径庭,术士天师信有阴曹地府,萨满巫师信有天堂地狱。 而云霄口中所说的主人是谁,他本人又在其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好似一眼看穿了胡容的心思似的,云霄嘴角勾起一抹笑,整个人瞬间凌厉了起来。 他随意的抬了抬手,公交车窗外黑暗的景象随之骤然变亮,出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冲天的火焰倒映在眼眸里,煞红一片。 无数个血腥恐怖的地狱呈现,万千鬼魂皆面容扭曲的承受着酷刑,他们或爬或跪,或被烹煮或被抽筋。 明明周遭安静的可怕,但鬼魂凄厉的惨叫却好似在耳边不断回响。 紧接着画面再次一变,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平,天平的左边放着金银珠宝,而右边却放着一根砰砰跳动的鲜红心脏。 当珠宝越积越多,天平开始向它那一方倾倒,站在神像下的鬼魂激动的不知在高呼着什么。 云霄声音平淡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语气,比起之前温柔害羞的模样,此刻倒像是掌控领域的神明般,遥不可攀。 他说,“世界的齿轮在不断的推动,一切万物在它的嘴下崩溃散去再聚拢。” 云霄微微一笑,“你看到的,只是你所能看到的众面之一,仅此而已。” 而这辆公交车只不过是他创造的众多杰作中的一个,在无聊岁月里总要找点乐子打发时间,这片领域显然成为了他的狂欢乐园。 年轻人站在那里,他是众光的归拢,亦是黑暗的全部。 在这一刻,宋承才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眼前之人的强大如斯。 而他,却被云霄无害的外表轻而易举的骗了。 “哦,我说的是不是太复杂了点?”年轻人歪着头看向胡容,俊朗的脸上透着几分古怪的邪气: “天,我绝没有小瞧你的意思,你可是我贵客的朋友,我绝不会就此怠慢你。” 云霄眨了眨眼睛,显得很真诚。 胡容被其震慑住了,此刻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又怎么能知道年轻人的话是真是假。 云霄笑眯眯的不怀好意,刚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突然瞥见了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的青年,心里咯噔一下。 恼羞的红色从白皙的脖子瞬间爬上了脸颊,他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想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他就忍不住暗自懊恼。 “云霄先生?”宋承轻声出口询问。 云霄垂下的头又立马扬起,眼眸重新亮起。 那种小狗崽子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宋承心里总是克制不住的生出一股慈爱的情绪,尽管他知道这有多么怪异。 年轻人外表不过二十出头,如果忽略他的身份,那几乎和宋承一般大小。 可每每当宋承想到,面前的人或许是郑严序的儿子,那股慈爱的情绪又变的合情合理起来了。 他和郑严序拜过堂成过婚,名义上确实也算是云霄的长辈了……吧? 宋承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强行压了下去。 好半天才扯出一点点笑,说道:“云霄先生,你有办法送我和我的朋友们出去么?我们只是不小心被困在了这里。” “当然,我尊敬的客人,十分乐意为您效劳!”云霄想也不想的应了下来。 他朝青年的身后看去,瞥见了吴歆蓝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 云霄微微挑了挑眉头,“看来这位小姐的运气真的有点背呢,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吴歆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然而这笑并未展开,便随着云霄接下来的话僵住了。 “最起码不是现在,活人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过以后嘛……”云霄耸耸肩,意味深长的一笑。 “谁知道呢。” 吴歆蓝身上开始发寒,面色变的很难看。 宋承下意识的看向了她,一个人到底做了什么,是好是坏,除了最后的审判人知道,或许还有她自己本人清楚了吧。 提起这茬,云霄一拍脑袋忍不住朝宋承走来。 “啊,我居然忘记调整一下配置了,该死的。” 他懊恼的小声嘀咕,急切的问道:“您没有被车厢里发生的那些…额,喷涌的血啊还有乱七八糟的碎肉这些,吓到吧?” 他怎么能忘记,此刻的青年是如此的脆弱。 一点点血腥就能将其吓哭,不然怎么会被那些卑贱的东西触碰到最重要的心脏。 宋承一愣还未开口说话,云霄英俊的脸上就止不住的露出了心虚的歉意来。 “那些都是幻象,或许痛觉是真的?但您一定要原谅我这么做。” 云霄像个做错事却一本正经胡扯的学生,“如果没有这些幻象,整个世界都会是灰蒙蒙的,我讨厌灰色,那让人心情相当糟糕……” “哦,还有,如果画面不够震撼不够精彩,这辆公交车的存在将毫无意义。” 第34章 宋承越听越吃力,云霄的表达能力相当糟糕,还有那动不动浮夸的语气。 听着想打人。 “什么?”宋承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点。 年轻人个子实在是高,站的近了便有一股压迫力扑面而来,很不舒服。 “我的意思是说……”云霄尝试着解释。 而一旁的胡容突然顿悟道:“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她扭下了骷髅架的头颅!” 云霄眼睛一亮,敲了一下手掌:“对,没错。” “他们会因为惧怕惭愧,甚至是心虚而死,但绝不会为了赎罪而轻生。” 云霄随意的抬起手,当初车厢里发生的一切再度重现。 因为恐惧心虚的中年妇女不断请求被害死的儿媳原谅,她没想过挣扎。 因为她以为自己没办法与一个厉鬼抗衡,熟不知这只厉鬼生前就是被她害死的。 拂去恐怖丑陋的外表来看,车厢里的人也好鬼也罢,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是一样的。 都是意识魂魄的存在,没有绝对的弱小也没有绝对的强大。 是虚象给了他们更多的恐惧和害怕,虚象在震慑他们,与此同时暗示着他们的弱小和无法反抗。 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人挣脱了这一潜在的规则。 坐在宋承和胡容前面的红裙子女人,她生前杀了恋人,死后恨和爱意催使她再度举起双手,将其头颅扭下。 因为她觉得,这是恋人欠她的,没有心虚没有恐惧,有的只是不可原谅和必然。 而之前足够聪明的美术生也从女人身上得到了启示,只不过他太弱了也确实心虚害怕,这无疑增加了对手的力量。 “钻漏洞,他们太狡猾了,生前可恶死后更加掩盖不了肮脏的灵魂,他们该下地狱!” 年轻人气愤的嚷道,说着说着突然泄了气,“哦,我忘记了自己没有打开地狱之门的能力。” 沮丧,云霄的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沮丧。 事实上,他甚至都不能踏出这片领域。 宋承看到他如此的伤心,顿时心里涌出不忍的情绪来。 下意识的安慰道:“没关系,你已经做到最好的了不是么?” 云霄愣在了原地,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话语了。 久远到仿佛是上个世纪,又或者是新的一个纪年的开启。 而他所等待的故人啊,遥遥未见身影。 云霄的眼眸里闪过微亮的光芒,他收起脸上的沮丧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正当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云霄突然猛的转过头去。 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他低声说道:“又来客人了,今天真是热闹非凡。” 云霄转过头歉意的说道:“抱歉,看来我们只能到这里了。” 说完他便抬起左手,后车门随之打开,露出宣明的世界。 “请下车吧,你们不能再呆的更久了。” 年轻人刚刚说完,吴歆蓝的身体就控制不住的飘了出去,率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随后胡容也消失在了出口,只剩下宋承和云霄默默对视。 云霄笑了,“我不会那样对您,那可并不礼貌,对么?” 宋承也跟着笑了,“既然你知道,还这样对待他们。” 他犹豫了片刻,脑海里闪过很多的想法,比如要不要询问云霄他和郑严序的关系,又或者他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最终宋承什么也没问出口,他踩上台阶踏入宣明的那一刻,耳边却突然想起一道声音。 那是年轻人低低温柔的言语。 他说,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出现在您的面前,只要您呼唤我的真名。 呼唤我的真名,正如以前您神眷的那样。 “阿努……” 宋承刹那间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袭击了一般,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已然快思维一步说了出来。 可那并不完整,他知道那并不完全是云霄的真名。 脑海里开始往外涌出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和回音,宋承听到有人在说话。 他说,我们并不是世界的起源,但我们是世界的意志。 起源在削弱,而意志……却在消亡。 一股可悲的情绪从胸腔里喷涌而出,宋承感受着那窒息的难过,一瞬间恍惚的认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直到自己的手臂被人猛的一拉,他从黑暗跌回了现实。 耳边响起刺耳的电瓶车喇叭声,公交车开启的轰鸣声,还有胡容着急的询问声,宋承面色苍白的回过了神。 “你没事吧?我的妈,你刚刚在想什么呢,差点被小电驴刮到!”胡容无奈的问道。 “我……对不起,我刚刚有点慌神了。”宋承歉意的一笑。 “好吧好吧,没事就好啦。” - 而在另一个空间,云霄面带遗憾的站在了一片废墟前。 青年并没有想起他的名字。 “如果是我,就不会给他下那么重的暗示。” 一道漫不经心泛着磁性的声音在云霄的身后响起。 “毕竟咱们尚未觉醒的冥王,他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甚至是陷入沉睡万年醒来一次的主神,都为了保护他订下了神契。”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调侃和讽刺,云霄有点烦躁的掏了掏耳朵。 “您有什么请教吗?我亲爱的叔叔。” 他转过头,男人欣长的身影印入眼帘。 那是一个五官深邃模样阴美的男人,微卷的栗色头发使他看起来像个流浪多情的诗人,而站在他肩膀上的那只白色鸟儿的存在,却让他像个逗趣的贵族老爷。 云霄在看见那只白隼的瞬间,表情微微一顿。 “天呐,不会为了教训不听话的侄子,连家长都一起请来了吧。”云霄头疼的低声嘟囔。 “那到不至于,儿子。” 一道淡淡的女声响起,温柔中带着几分严厉。 白隼展开翅膀从男人的肩上飞下的刹那,化作一个瑰丽不可方物的女人。 云霄微微低头,尊敬道:“母亲。” “恕我冒犯一句,我实在是不明白时隔多年,您怎会再次和这个家伙走在一起?”云霄不客气的质问道。 芙芙没有回答他的话,而男人却冲她笑道: “瞧瞧,我可并没有欺骗你,倘若你不来,我这可爱的侄子恐怕会将我拒之门外呢。” 芙芙皱眉。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我和他有七成相像,甚至骨髓里流淌着同样神祗的血脉,你为何如此讨厌我?”男人伤心的捂住胸口,指责道: “我和那家伙可是兄弟,你不能如此偏心,我亲爱的阿努。” 云霄的脸冷了下来,“是啊我的好叔叔,你和他是兄弟,可一个受人敬仰而另一个却被流放荒漠,恐怕就是这一点才令你嫉妒非常,甚至不顾神的尊严,痛下杀手吧?” 男人笑不出来了,他沉声道:“我没有杀害你的父亲——” “只是你太狡猾并没有留下证据而已。”云霄毫不客气的反击。 “够了!”芙芙低声喝止,她疲惫的按了按额角,“儿子,我可不想看到你如此不礼貌的一面,同样的,你父亲也不喜欢你如此咄咄逼人。” 云霄愣住了,他委屈的撇了一下嘴:“不要再说了,父亲他现在……甚至都不记得我的名字。” 一个失去神格和记忆的神明,还是神明么。 芙芙暗道糟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她不得不软下心来说道:“你明明知道他是有苦衷的,不是么。” 复活一个神明,在这样一个诸神黄昏的太阳纪,其中的艰难超乎想象。 “而且他的力量在复苏,这也是我们来此的目的。”芙芙解释道。 公交车发生的一切,躲在暗处的他们早就看完了全程。 青年的进步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快上很多。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云霄嘴角便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原来是你们,是你们把他带进了冥界,仅仅是为了试验一下他的能力,还是说为了满足你们可怜卑微的安全感?” 云霄的话直白而尖酸,芙芙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儿子,有些事情你不站在大人的角度上去看,你永远不知道真相。” “真相?真相已经摆在您的面前了,只是您自欺欺人罢了。”云霄嘲讽道。 “真的足够了阿努比斯,我不想在这件事上争议太久,你明知道即使再争议个上万年,也依旧没有结果。” 芙芙不等云霄回答,便急迫的开口:“儿子,他的幼子正在茁壮成长,你感受到了不是么?” 云霄一愣,喃喃道:“是啊,咱们新世纪的主神即将要诞生了……” “看哪,天大的喜事。” 此刻男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我不得不提上一句扫兴的话,衰败的太阳纪可支撑不了这位新神的诞生。” “……也许,它将胎死腹中,也未可知呢?” - 宋承和胡容出现在了吴歆蓝家门口的公交车站边,而女人此刻已经忘记了在车上发生的大部分事情。 云霄神不知鬼不觉中动了她的记忆,或许只是抬手的功夫。 两人将吴歆蓝送回了家,胡容收取了小部分的费用,对于那块奇珍异宝的惊堂木来说,真的是很小部分的费用。 尽管吴歆蓝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她的脸上依旧泛着愁容。 那是为生计所累的疲惫,原本没有这一出变故,她和男友今年正准备买房,然而随着这一意外,这笔钱也打了水漂。 也就是在付款的时候,吴歆蓝才算真正的坦白了难言之隐。 两年前一个雨夜,她曾开车撞过一个不守规则过马路的高中生。 当时的吴歆蓝害怕极了,只想着赶紧逃离案发现场,压根想不起来下车去检查一下人是否还活着。 等到她回过神后,那名学生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为此吴歆蓝不得不赔偿死者家里一大笔钱,息事宁人。 而现在她说出来的原因不过是没了之前的心理负担,又想着胡容能同情她一些,少收取部分费用。 可惜吴歆蓝的小算盘还是落了空,胡容在哪方面都可以将就,唯独钱财不能。 于是该收的还是一分没少,铁公鸡没有心。 两人回去的路上宋承有些没精打采,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搞的胡容很多疑问也不好问出口,只能等青年缓过劲来了再说。 宋承回到家时间刚刚过了正午,推开房门,男人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匆匆忙忙的踏出了厨房的门。 “宝宝回来了?” 他夜不归宿,郑严序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担心和慌张,好似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一样。 宋承心里复杂,不知该如何开口。 男人却急忙放下锅铲快步走了过来,他亲昵的摩挲着青年微微泛白的脸庞,蹙眉道: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宋承刚想摇头,便瞥见男人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 “早知如此,我就该下去把你接回来的。”郑严序心疼的亲了亲青年柔软的唇。 而宋承现在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推他:“唔!你、你说什么?” “你说你要下去接我?不是,你知道我在哪?”他急急忙忙的改口。 原来郑严序去找过他,而且男人必然知道点什么。 云霄的话无时无刻不在耳边响起,那道声音好似击中了他意识海里隐藏的一部分,有什么东西即将浮现,然而又沉入海底。 郑严序点点头,说道:“原本是想接你回来的,可是…云霄想见你,你在他那里会受到很好的保护,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男人顿了一下,低声道:“那片领域很不稳定,它的主人尚未复苏,如果我强行进入的话,可能会崩掉。” 云霄恳求他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怕领域错乱伤到自家爱人。 宋承懵了,“崩掉?” 怎么会崩掉?话说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和云霄口中的那位阴域主人又到底是谁。 宋承前所未有的急着想要搞懂这一切,他仿佛被卷入了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故事局中。 或许他在其中扮演了某个重要的角色,又或许什么都不是,但毫无疑问的是,他这位蒙着神秘面纱的丈夫,必定是故事的主角之一。 而一个故事的开始,必然存在着另外一位主角,女主也好兄弟也罢,宋承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点慌张和不安。 他不想当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最起码现在不行,除非时间回到三年前。 宋承用极短的时间理清了所有混在一起的思绪,终于冷静了下来。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人拉入怀里,轻轻的拂过青年的额头。 在感受到另外一股陌生且熟悉的气息后,郑严序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鸷。 他居然对宋承下了暗示。 “云霄对你说了什么,有没有欺负你?”男人板着脸问道。 宋承一看他这幅大家长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复杂,瞬间上演了一出豪门霸道老男人与小娇妻的故事。 他将跑偏了的思绪赶紧拉回来,莫名的放松了不少: “云霄怎么可能欺负我,他对我……太客气了,客气的有点让人发慌。” 宋承的表情一言难尽,“……也许我们以前认识,我本该记得他的真名?”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宋承心里忍不住捏了一把汗,他尽量放缓呼吸去观察男人的神情。 先悄咪咪的套一下,套到就是赚到! 宋承看着男人俊美的脸有一丝紧张,郑严序的眼眸里却一片清明。 “我们的真名早就刻在了亘古之前……” 然而他的名字却已然变得暗淡而模糊。 宋承心里一跳,等着男人的后续。 却没想到郑严序话说一半,突然话锋一转: “饿了么?我给你做了爱吃的菜。” “我一点都不饿!不是,你话还没说完呢!” 宋承急了,连忙拽着男人的手不准他走。 他到底是谁,还有在车上那奇怪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宋承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已经快要分不清到底是肚子里的孩子造成了如今的结果,还是原本他就不是人类? 可他如果不是人类,那他能是谁? 他有亲生的父母,有完整的人生记忆,从来就不存在缺失一部分的说法。 尽管出了那么多离奇的事情,他也从未质疑过自己的身份。 可现在,当太多谜团若隐若现呼之欲出,宋承快要迷失自我了。 郑严序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神情认真的说道: “你是宋承,你是独一无二的真理和美好,是我在真神面前唯一承认的配偶。” “你就是你,不会因为别人的指认而改变丝毫,无论过去还是未来。” 宋承震在原地,一时半会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男人说话会这么好听,这么会安慰人。 再得知自己还是自己本身,宋承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成为一个人类的存在活了快二十多年,他习惯并喜爱现在的自己,温暖可爱的朋友,可以品尝的美食,一切都是熟悉的并能掌控的模样。 郑严序说完便拉过青年的手,将人带到了餐桌前,他并没有忽视到青年脸上那一抹放松的神情。 宋承坐下,在看到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后,饥饿感涌了上来。 他咬咬筷子忍不住戳了戳大白米饭,而郑严序则将蛋花汤从厨房端了出来。 如果撇去魔幻的经历来看,男人除了外表好看点,他做起饭来也得心应手,很接地气。 他丈夫,看上去有点像天上下来的仙男。 宋承发了一下呆,然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郑严序看他家小朋友绷着脸,不知怎么地就笑开了,像那春风忽然吹散的梨花。 男人没忍住摸了摸青年的脑袋,“想什么呢。” 宋承瞥了他一眼,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嚼的正香。 他也不隐瞒,含含糊糊的把话问了出来。 “你、你和云霄是天上下来渡劫的神仙不?娶我是不是为了攒功德,我这样的百年也难遇一个吧?” 宋承细白的手指捏完沾着酱汁的骨头,又放入嘴中吮|吸,嫣红的软舌一闪而过。 郑严序看着他的眼眸暗了暗,哑着嗓子回道:“不,从本质上来说,我们只是一群快要濒临死亡的怪物而已。” 宋承一愣,缓缓的将骨头吐出,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这副模样好像取悦了男人,那人又慢条斯理的笑着说道:“尽管如此,众生却将其称为……神。” 这一顿午饭瞬间吃的没滋没味起来,宋承满脑子都在想郑严序所说的话中含义。 无论他再怎么问,男人的嘴巴严实的和撬不开的蚌一样,没有第三句话了。 气的宋承不想吃不想吃,还是吃了两大碗米饭。 他只能蔫了吧唧的自己安慰自己,好歹终于知道自家老攻到底是个什么物种了。 两人腻在一起睡午觉的功夫,宋承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太阳下山了一半,大片晚霞装饰着窗户。 郑严序亲了亲青年白皙的脸颊,小声说道:“我走啦?” 宋承冷笑,呵,睡完就走,算什么男人。 他心里这般想,身体却缠了上去。 “去哪?”宋承把脑袋搁在男人的肩上,慵懒的眯着眼睛问道。 郑严序本能的将人往自己怀里塞了塞,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去干一件很无聊的工作。” “工作?神也是需要上班的么?”宋承忍不住笑了。 郑严序捏了捏青年洁白的脖颈,声音温柔道: “嗯,我得去保护世界。” 他说的一本正经,好似确有其事一样。 宋承想说,你是我见过最装b的人了。 但仔细想想,好像人家也有那本事。 “那、那不能请假一天么?或者让你的那些神明朋友代劳?” 郑严序磨蹭着他的微凉的唇,亲了又亲才回答这个问题。 “那不行,他们太弱了……如果我还想每天清晨见到活蹦乱跳的承承的话。” 宋承被他这句话逗乐了,他心里实在不舍只能一点点撒手。 “好吧,那你去吧。” 郑严序感受到贴着自己的温热身体慢慢的离开,心脏也跟着空缺了一块。 那种不能完全掌控的感觉,可并不好受。 男人只能告诫自己,再忍耐一段时间,再一会就好,他已经等待了如此之久。 郑严序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宋承还坐在床上默默的看着他。 男人没急着离开,他在等宋承和他道别。 然而青年并不喜欢道别,从来就不喜欢。 于是他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郑严序,我在清晨等你。” 青年的双眸明亮一片,每一个字都让人心口滚烫。 男人愣了一下,忽而展颜一笑。 “好,等我回来。” “去吧去吧。”宋承点点头,催促道。 哪还有刚刚不舍的模样,男人无奈的离开后,青年才吐出一口气。 他拍拍自己的肚子,忧愁的叹气:“崽啊,你老爹又走了……” 晚饭还没解决呢。 “算了,带你去寒叔叔家蹭饭吧。” 说是去蹭饭,宋承自己却点了四五斤香辣小龙虾,外加几个凉菜送到了隔壁。 三个人吃饭总比一个人吃饭香,尤其是现在他揣了孩子后情绪很不稳定,有人陪着总归是好一些的。 这天陈宗义包了一个室内游泳池,喊了林子楼和宋承去玩耍。 宋承也不好拒绝也便去了,结果刚换上完泳裤,微微胖起来的小肚子可被两人好一阵子嘲笑。 这可把他气的,又不能说出真相,只能微笑面对挫折人生。 林子楼和陈宗义游了好几个来回,宋承还坐在池边晃荡着脚丫,腰上套着一个小黄鸭的游泳圈,看上去呆呆的。 这家伙不怎么会水,有过好几次被呛的经历后,死活也不肯学了。 陈宗义和林子楼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坏坏的表情上看出点整蛊的想法。 于是前者悄咪咪的上了岸,而后者静静的游到了青年的脚下。 光顾着关注林子楼的宋承,压根不知道陈宗义就站在自己的背后,正打算来个偷袭。 “承承!” 林子楼猛的窜了上来,宋承还没来得及将人踢下去,便被陈宗义兴奋的一掌推飞出去了。 我操! 宋承嘴巴一张,瞬间被灌进去一大口游池水。 两人笑嘻嘻的等着看宋承扑腾呢,没想到青年居然就静静的躺在水里一动不动。 林子楼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上前去捞他。 陈宗义也连忙下水,可别水进脑袋里,把人泡傻了。 等到两人手忙脚乱的把人拉上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家伙一点事都没有,丝毫没有呛到水。 惊吓不成反被吓,两人不敢在闹了,而只有当事人知道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刚刚居然能在水里自由呼吸了。 宋承只能一遍一遍的劝自己,自己老攻是神明,自己肚子里的崽子还是个小神明,他在水里能呼吸算不了多大的事情……个屁!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肉眼不可见的变化。 最起码宋承亲身体会到了这一点,不怕水也不惧火,开始变的不像个正常的人。 而郑严序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这可把宋承气的,两人分房睡了一晚失败后,男人只能乖乖低头认错。 宋承这才消了气。 那天宋承正在家里激情网购,突然敲门声响起。 他没多想以为是隔壁的胡容直径走去开了门,然而门口却空无一人,只有边边上放着一只小巧可爱的鸟窝。 鸟窝里还蹲着一只呆呆抬头看他的,猫头鹰幼崽。 第35章 宋承愣了好半天都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只长相可爱软乎乎的幼崽,便迫不及待的扇了扇自己的小翅膀,发出一连串稚嫩的声音。 “咕咕,咕咕……” 小家伙催了又催,宋承才将它捧进了门。 明明刚刚有人敲了门啊,总不可能是这只幼崽干的吧? 宋承越想越不对劲,他思考了一下还是找物业把走廊上的监控调了出来。 小猫头鹰浑身上下长着雪白的柔毛,并不丑还肥的有点可爱,宋承把它也带了过去,免得物业不信。 等到物业把监控调出来一看,那是一个个子高挑烫着卷发的女人。 她一袭酒红色的连衣裙,脸上戴着宽大的墨镜把五官遮掉了大半,但依旧能看出来她精致的面容。 宋承不认识这个画面上的女人,最起码他脑海里没有丝毫的印象。 女人的肩膀上就站着那只幼嫩的小鸟崽子,身子一颤一歪的蹭着女人的脖颈,以防自己被颠下去。 只见那人上了电梯直径走到了宋承的家门口,整个过程可以说是目的明确,就是奔着青年来的。 物业保安有点奇怪的看了宋承一眼,“帅哥,这女的真的不是你前女友什么的?” “真的不是,我不认识她……等等!能把声音放大么?” 宋承无奈的说道,他正要解释突然看到屏幕上的女人勾起一抹不太友好的笑,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好似在说话。 “我试试。”保安将录音调了出来,声音放到最大还是效果不理想。 “听不太清楚,监控有收音范围的,距离远的话就这样。” 宋承只得点点头,皱着眉想要根据口型猜一下,但难度实在有点大,他只能选择放弃。 压根没注意到他手心里的那只幼崽,正歪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监控。 噫,它现在的模样有点丑嘛。 只见监控上的女人微微偏过头来,没有办法的说道:“这可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儿子……” “如果你不想被主神发现的话,最好将你的神识从这只小家伙身上挪开,要知道他一向很不待见你……” 幼崽蹭着女人的脖颈咕咕了几下,女人无奈道:“算了,谁叫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下小家伙终于满意了,它认真的点点头。 随后女人走到宋承的家门口,从自己的挎包里随便一掏,便掏出一个根本不可能装得下的小鸟窝来。 她将蹲在自己肩膀上的幼崽放在了鸟窝里,随后敲了敲门便扬长而去。 宋承看的一头雾水,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哥,拜托你帮我查一下,这猫头鹰的主人是不是咱们小区的住户。我也不会养鸟,这……” 保安点点头,“也成,那回头我再联系你。” 宋承连忙道谢,只能先捧着小鸟崽回家了。 等到打开家门男人已经回来了,正背对着他不知在做什么。 “老郑,你回来了?”宋承出声道,“我跟你说,我今天捡到了一只鸟崽……” 郑严序转过身来的刹那手里捏着一张艳红的帖子,转瞬间便被火舌燃烧殆尽。 宋承微微一愣,自从男人坦白身份后,这家伙就越来越不掩饰自己非人的本事。 “你……”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郑严序已经率先解释道: “一个讨厌的家伙送来的喜帖而已,”男人神色淡淡,目光一转落在了青年手心上,微微蹙眉。 “宝宝,你把什么东西带回家了?” 宋承这才想起来,小心翼翼的双手将小家伙举到他面前: “一只不知道谁放在咱们家门口的,小鸟崽?” 求鉴定。宋承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小猫头鹰幼崽缩了缩身子,扭过头往手心里钻,撅着屁股对着男人,一幅不乐意的模样。 郑严序也没客气,直接上手弹了一下,小鸟惊的发出一连串的“咕咕”声。 宋承:“……” 男人淡定的收回手,“先养着吧,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弄死也方便。” 反正这么小一只。 宋承:“???” 手上的小鸟崽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急的“咕咕”直叫唤,蹭着青年的手指求安慰。 宋承只能拍拍它的小脑袋,突然有了一种提前为人父母的感觉,甚是微妙。 为了养这只小鸟崽,宋承不得不在网上查阅资料并购买了一大堆鸟类用品,想着小家伙长大一点后,直接放生也是可以的。 只是令宋承没想到的是,这只小鸟崽实在是太黏他了一点。 无论他走到哪里,它就跺着两只细细的小脚一步一步的跟在后面。 宋承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到他,肠子都挤出来的那种。 以前他小学的时候,校门口就有卖那种一两块钱一个的小鸡崽,宁妍看他喜欢就买了两只回来养。 到家没几天,第一只就死在了宋爸爸的脚下,宋承哭的那叫一个伤心,结果第二天他自己一个没注意,又踩死了最后一只。 孩子当场都吓傻了,撇着嘴哭都哭不出来。 真是童年阴影,宋承为了以防悲剧再次发生,只能将小鸟崽放进了笼子里,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把它放出来玩一会。 再加上男人没事就会欺负它,小家伙就越发的可怜了,常常望着客厅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绿豆大的小眼睛流露出一丝悲伤来。 宋承给它取了名,叫胖梨。 就因为小家伙蹲在那里,雪白雪白的歪着脑袋,像一只胖乎乎的鸭梨。 青年一喊它的名字,它就激动的咕咕直叫唤,没有丝毫作为野生动物的尊严。 胖梨这么有灵性,宋承一方面担心它是什么妖魔鬼怪变的,另一方面又怕养大之后有了感情,就不好放走了。 毕竟就算他是一个大男人,也很难不对这样可爱的小生物心生喜爱。 眼见着就要到宋母的生日了,宋承最近却被一些其他的事情影响着情绪。 说要给宁妍过个记忆难忘的45岁生日,计划却被放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下那辆恐怖公交车时,云霄临别的话起到了别的什么作用,宋承回来的这几日开始频繁的做一些古怪的梦。 他时常梦见自己坐在一个高高的石阶之上,石阶离天空很近又仿佛只是投入了大地的怀抱,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宋承觉得自己的所有感官尽数被抽离,空荡荡的剩下一幅躯壳。 于是他看到穿着衣衫褴褛的众人,跪在石阶之下向他无声的祷告。 绝大多数的他们恳求神明的恩赐,在干旱时期降雨,保佑土壤的肥沃。 而小部分的众生则絮絮叨叨的诉说着生活的疾苦,和各种琐碎的日常。 无非是丢钱摔了一跤的小事,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宋承真的能听见,或者说他们祷告的神明是真实存在的。 于是宋承煎熬的忍受着漫无边际的寂寞,好似永远也望不到头一样。 面对众生疾苦,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是死亡亦然是无动于衷。 他无端的生出了一种恶劣的想法,这些人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大抵不过是眨眼间的消亡,人类总是如此脆弱又短暂,也许没必要浪费时间呢? 宋承麻木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瘦小女孩从青涩的少女变成成熟的少妇,再从少妇变成年迈的老妇人,每一年她都来这里衷心的祷告。 她是如此的虔诚,以至于宋承深深的记住了她的模样。 但当小女孩化为一抔黄土时,他依旧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悲伤和不舍,好似那些情绪本就不应该存在。 与此同时宋承的脑海里响起自己冷漠的声音,他早在众生之前赐予了世人最大的慷慨。 那就是神明赐予了人类死亡。 正因为神明不能拥有它,所以死亡开始变得弥足珍贵。 它是苦难的终结,也是万物的开始。 它可以属于花草树木鸟虫走兽,却唯独不能为神明所掌控。 宋承麻木又残忍的思索着,他觉得自己快要在这个诡异的梦里迷失了最后一部分的自我。 当太阳从东方远远的升起,他知道他们伟大的主神已然来临。 他在黄昏时死去,又在黎明时重生,以此生生不息,永恒不变。 宋承感受到自己胸腔内,喷涌而出的崇拜与敬意,炙热的要将这大地燃烧,河流蒸腾。 这种古怪的情绪左右着他,宋承觉得自己要被硬生生的撕裂成两半,而显而易见的是,作为人类的那部分在快速的被吞噬。 噩梦。 无以轮比的噩梦。 宋承想醒来,可是梦境中的一切都在继续,可能是一年又或者十几年,时间不过是指尖流淌而过的沙子。 直到有一天,一个样貌英俊的青年来到了石阶下。 宋承漠视着这一切,他显得如此心不在焉,只是努力的告诉自己,自己姓氏名谁,从哪来又将归往哪去。 青年就那样呆呆的注视着他的容颜,如果他有确切的容颜的话。 他既不像世人那般下跪,也不似祷告者般真诚,他只是站在那里尽管面容平静,可是在神之眼的注视下,所有的思想将无处遁形。 于是宋承身为神明的那一半,无法控制的陷入灼热的怒火中。 他感到了深深的,亵渎。 青年的满腔爱意,直白而明了的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宋承突然明白为何这位神明如此愤怒了,即使是他也震惊在了原地。 这个从头到尾从未说过一句话的青年,居然想要娶一位神明成为他的妻子。 他的痴心妄想和龌龊念头,使这位高傲的神明陷入了滔天的怒火中。 杀心不过是一瞬间,宋承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举手一挥之下这位青年会当场泯灭。 也不知怎么的,他实在是忍不住的喊了一句不要,尽管如此微弱和渺小,可神明却因为他的话而迟疑了。 于是宋承看到那位心生爱慕的青年,平安无事的走出了神庙。 他大骇的同时也遍体生寒,他努力的劝告自己,这只是一场没有逻辑的梦而已,只是一个梦而已。 宋承不敢回想,更加不敢去思考这一举动所产生的后果到底是什么。 当他清醒之后,便将荒唐的梦忘得一干二净。 而下一个夜晚,青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宋承知道自己又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神明了。 他阻止不了梦境的延续,只能任由它发展。 青年来的越发频繁,他每一次来都只是静静的站在石阶下注视着神像。 他眼眸的颜色很浅也很亮,宋承甚至觉得,那人的双眼里有一轮太阳。 再后来,他从别人的口中心里得知,王朝新一任的国王即将产生了。 而国王登基的那一天,青年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来到了石阶前。 尽管他并没有开口,可是宋承和那位神明都知道,此时此刻站在石阶下的这位,就是新王朝的权利中心。 他成了国王,在如此短短的时间内。 最起码宋承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年,可青年的容颜却并没有加以改变。 这一次,神明再次听到了这位亵神者的心声。 他要成为他的丈夫,他要成为永生不灭的神。 宋承确确实实的被他的野心震撼到了,那人是如此的理智条理清晰,以至于永生在他的口中,不过是唾手可得的果实。 于是他真真切切的听到了神明的讥笑,历朝万代求永生者前赴后继,然而得偿所愿的又有几人。 谁也没有将这无礼的国王放在眼里,最起码端坐在神殿里的众神无一例外。 他们傲慢且强大,决不允许人类肖想属于他们的王座。 只有宋承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往往这个时候打脸是最疼最狠的。 王朝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逐渐强大,他开始成为世人的信仰,而前往神庙朝拜的信徒却日益减少。 宋承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前来祷告的人,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是常事。于是他被迫的陷入了沉睡,浑浑噩噩的情况比起之前还要糟糕。 而那位成了信仰的伟大国王每年都来一次,在他生辰的那日。 他的容颜终于有了变化,轮廓变得更加成熟深邃,而如同太阳般璀璨的眼眸也逐渐失去光芒。 岁月是把割肉的刀,除了神迹可以永垂不朽,没有一种活物可以在它的摧残下保持原样。 神明如此思考着,可是当他触及到那人的内心时,浑噩的思绪瞬间被惊醒。 那是炙热的、要将大地融化的爱意啊,它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神明感受到了赤裸裸的侵犯。 那些疯狂的、毫不加以掩饰的感情化作无数只透明的大手,它们试图触摸神明的身体、脸庞与嘴唇,甚至更加放肆的动作……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人类怎么敢肖想神明! 宋承面红耳赤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他与神明是一体,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感受。 也不知道世人是否知道他们敬仰的伟大的国王,衣冠楚楚的外表下是如此变态的想法。 即使是如此过分的事,神明依旧没有将此人处死。 宋承灵敏的察觉到了什么,神明的态度在发生变化,甚至是在期待他的到来。 因为只有那人的来到,才能将其从混沌中拖拉出来。 宋承感觉的到神明的期待,亦能感受到他的悲悯。 因为人类终会老去,死亡就在那里不急不慢的朝他走来。 国王最后一次来到石阶前,他已经从强壮的青年变的白发苍苍,佝偻着弯曲的背脊。 他依旧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抬起那双浅色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 而这一次神明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碰撞,那人强烈的爱意一如既往的扑拥而来。 宋承有点无法呼吸,为了神明那一闪而过的悲伤与难过。 这人穷极一生追求的,是永远不可能完成的心愿。 神明动摇了,他想要和那人说一句话,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神一直存在,并不会为了某个人而消失,也不会为了某个人突然出现,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偏离了轨迹。 于是在那人即将转身离开的刹那,他将回应传递了过去。 神明询问了他的姓名,尽管他已经知道了来者的名字,可是他表现的如此高傲与施舍,仿佛一场难得的恩赐。 宋承心里一动,虽然神明知道但是他却不知道,只是感同身受罢了。 他期待的等着那人的回应,如果他听到了是不是就能有所追溯,或许……他家那位和这位神明认识也不一定呢? 真相即将浮出水面,到底是何方的神明,他所在的地方又是历史上哪个国家的王朝。 周围的一切如此陌生,宋承早已将中国排除选项之中。 他看见那人转过身来,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讶甚至是激动的情绪都无,他仿佛知道神明就在那里。 一直都在那里。 但是他的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可以说是宠溺般的,有史以来第一个笑。 神明愣在那里,宋承亦然。 他被击中在原地,熟悉的感觉是如此清晰的传递了过来,令其心悸。 宋承甚至来不及思索这股感觉是从何而来,便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他的声音并没有因为苍老而变得迟缓,依旧沉着有力。 他说,于你而言,我只是一个小贼而已。 良久的沉默之后,神明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再开口。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试图去偷一颗神明的心,去指染权利,他们终会再次相遇,那时候他们会成为夫妻甚至孕育子嗣。 他唤了一声神明的名字,而这一声在宋承的耳边刚刚响起,便瞬间忘记了所有的音节。 宋承心里一沉,果然听不见,或者说有什么人在干预他的知情权,就如同复眼神庙里的那次一样。 年迈的国王说,你现在所知道的,并不是我的真名。 神明再次感到了熟悉的冒犯,只有神明才可以拥有真名,他只是一个区区人类。 可是神明并没有将不爽宣说于口,那人也再没有说过话,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他踏出神庙的一刹那,宋承知道这位看似冷漠的神明终于动了不该动的,凡心。 梦境如此漫长,宋承已经快要分不清自我。 后面又断断续续的发生了一些故事,还是关于那位神明的。 国王死后,神庙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前来朝拜的信徒绵绵不绝,神明处于一种清醒又混沌的情绪中。 他开始在众多世人的身上找寻那人的身影,或是声音又或是容貌,可是无一例外的他们都不是,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 当一位神明有了轻生的念头,那无疑是一种灾难。 最先感知到的则是他常常不放在眼里的信徒们,土地干旱庄稼死亡,烈日灼心。 他们跪在神明的面前哀求,疾病与死亡是两把镰刀悬挂在头颅之上,而他们信奉的神明却对此无动于衷。 宋承备受煎熬,那种压抑而绝望的心境和众生的哭喊哀求,他快要窒息了。 神明开始痛恨起死亡来,死亡将那人从他的身边带走,又将他困在了原地。 这时他才意识到,神的恩赐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宋承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微微湿润,而梦境逐渐开始变的破碎和凌乱。 神明受到万人朝拜地位逐渐变的崇高,而他也有了指定的妻子。 那是一个高挑美丽的女神,她看向神明的目光里全是浓浓的爱意,尽管那人冷漠以对。 画面中又闪过很多其他的人物,大抵都是备受敬仰的神明,宋承一个都不认识全是陌生的面孔。 梦境断断续续逐渐归为一片寂静的时候,宋承的意识终于归拢。 有人轻轻的吻在了他的眼睑上,动作温柔。 “老郑,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宋承翻了一个身趴在了男人的身上,声音透着几分疲惫和心碎。 他还尚未从那种情绪中脱离出来,以至于显得冷淡又神伤。 郑严序牢牢的握住了他的腰身,不断亲吻着他微凉的唇, 这微乎其微的接触使宋承飘在云端的心终于冷静下来,他将脸埋在男人的胸膛里,寻找一点真实感。 “或许是一个不太愉快的梦?”男人试探的询问道。 宋承点头又摇头,“不,这个梦境挺美好的,就是……很遗憾。” 非常遗憾,向神明许诺的青年并没有遵守他的诺言,而神明却一点点的信以为真。 于是最终所有积累在一起的期待,转瞬扑了个空。 “哎,你说……人类可以成为神明么?”宋承突然开口道。 郑严序一愣,脸上莫名的闪过一丝心虚:“为什么这样问?” 宋承着急的戳了戳他的下巴,催促道:“你不是神明吗?总不可能你不知道吧?!” 郑严序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望着青年清澈的眼眸,轻声开口道: “不能。” 那是一道天堑,只有横跨过它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凶险与深不可测。 世界的源头从未给过他们第二种选择,从前是,以后亦然。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别处,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蓦然暗了暗。 第36章 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宋承显得很失落,但又不是那么意外。 倘若人类真的能跨越一切成为神明,那青年不可能不出现。 深爱一个人,又怎么能让他独自伤心再变的冷漠。 宋承将这个并不完美的故事说给男人听时,郑严序懒洋洋的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从背后搂住爱人清瘦的腰身。 “死亡并不是真正的结束,”男人点评了一下,随后又稍稍一顿,这才缓缓的开口道: “尚未大结局的情况下,谁又能说这不是最好的安排。” 宋承一愣,“你什么意思?” 面对青年怀疑的目光,郑严序赶紧清了清嗓子以证明自己,“我的意思是说,这可能并不是完整的全过程,倘若你梦到的那位神不久之后就和新婚妻子相爱了呢?” “这个结局或许也挺…挺不错?”男人不敢说了,自家老婆的目光冷的快要把他冻住了。 宋承冷冷一笑,“哦?这就是你说的好结局?” “你告诉我好在哪里!”如此渣!如此渣的神明难道很好么! 说完便毫不留情的掐了一把男人的腰身,气的脸都有点发烫。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国王根本配不上那位神呢?”郑严序无奈的捉住了青年的手。 “他不应该出现在神明的世界里,从一而终他就是一个错误。” 宋承从男人浅色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认真,他愣在了那里,整颗心脏瞬间揪成一团。 “配不上?”宋承轻声说道,面色有些发白,“那我呢?”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落了下来,却如同千斤重的石头砸在了郑严序的心上。 他面色一僵,瞬间慌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郑严序,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我只是一个体质特殊点的人类,我们……”也是一个错误么? 宋承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一枚急切的吻打断。 郑严序将受伤的青年紧紧的搂入怀中,心疼的说道:“不是的,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你是最好的,一直都是。” “以前是,以后也是!” 宋承委屈的瞪了他一眼,“可是你是神啊……” 他们终有一天会如同梦境里的神明和国王一样,死亡在不久的将来等待着他。 而率先打破平静的,则是宋承的衰老。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就疼的只能小口小口的抽气。 原来男人已经在他的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直到今日他才感觉到分离的痛苦。 “我不会离开你,你不知道我为了你做了——” 郑严序的话戛然而止,宋承不明所以。 男人凝视着他,浅色的眼眸里道不清的情绪酝酿在一处。 宋承没能读懂其中的千分之一,它们太过复杂,以至于他知道那并不是自己能了解的领域。 “总之,承承你是我的全部。”郑严序的声音很坚定又温柔的让人心颤,“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一切将被推倒重建…” “你信我么?” 宋承愣了一下,然后立即点点头。 “我信你,除了信你,我别无选择。” 郑严序亲了亲他的眉间,“如果可以,我情愿为你舍弃这沉重的神位。” 可那样他就再也护不住自己的爱人了,当他决定这样做的那一刻,早就没有后退可言了。 “别了吧。”宋承小脸纠结的看了他一眼,小声道: “当神多酷啊。” 说出去都厉害死了,倍有面子。 宋承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把郑严序当成了自己人,颇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两人的误会解开后,没了那令揪心的气氛,宋承又不死心的提起了刚刚的话题。 这才知道,原来男人口中“他不配”的意思。 每日每夜前来朝拜的世人数不胜数,而在这芸芸众生之中,神从未偏爱过谁。 可是青年的到来打破了神明坚守万年的本心,明明他没有改变现实的能力,却给孤寂的神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念想。 对两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倘若青年没有大张声势的宣告,试图引起神明的注意,又怎么会有后续的神伤。 而青年虽然在世人面前是备受敬仰的国王,但在神明的面前他却亲自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是一个小偷。 无论所偷的是何物,当他认下罪行的那一刻,地狱的门便已然敞开。 他们是不对等的,最起码在那一刻,神明已经注定等不到他了。 宋承听后一阵默然,但随后突然想起来什么,捶了他一下。 “那你也不能说神明会和新婚妻子相爱啊?这样……这样真的不太好。” 宋承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郑严序亲了亲他白净的脸颊,笑了:“等不到的人就不要再等了,更何况神明的妻子也很爱他啊。” 因为等不到的人,终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尽管容颜已改模样已变。 - 这样古怪离奇的噩梦宋承连续做了三四天,梦境才慢慢消失。 尽管他强行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没有根据的梦而已,宋承还是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比如他的感官变的比以往更加灵敏,而皮肤对痛觉的感知能力却在疯狂降低。 甚至有一次他在家烧开水,被温度高于一百度的水蒸气烫到,宋承都没怎么感觉到热,皮肤甚至都没有变红。 这种变化令人心悸的同时,宋承又生出了一种本就该如此的错觉。 好似有什么本能正要呼之欲出,又被困于这幅人类的躯壳里一样。 宋承按了按自己缓慢跳动的心脏,硬是将那股怪异的情绪压了下去。 这段时间郑严序都是白天在,而晚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又是对宋承有求必应,白天两人疯玩,晚上青年也就老老实实的休息了。 对此,宋承常常一度忘记了自己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小的。 郑严序这位老父亲就更粗心了,他摸了摸青年软塌塌的小肚子安慰道: “没事,崽子很壮的。” 宋承:“……”信了你的邪。 他不知道小朋友什么时候能出来,询问自家那位,郑严序却说当太阳落下与升起同时发生的时候。 宋承心里一跳,太阳怎么可能同时升起再落下? 有一种不好的直觉袭上心头,这孩子不会生不下来了吧? 除非世纪灾难降临,否则照这预言的描述,崽子肯定生不下来啊。 宋承疯了,一把拍掉男人手中的薯片袋子。 吃屁,你给劳资解释清楚! 郑严序笑着将青年搂入怀中,在他好看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薯片清凉的黄瓜味沾染上了。 “别担心,孩子会好好出来的,他可是我们的长子。” 他会继承父亲的王座和工作,成为新世纪的太阳。 宋承听到这,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宁妍生日的那天,宋承特意拉着两个发小跑前跑后布置场所,然后去取订制的蛋糕和生日礼物。 宋承给宋母准备了一条淡蓝色长裙,是她很早就看中的品牌款式,只是因为价格不便宜而一直舍不得买。 本来宋父打算送的,结果被儿子抢了先。 宋承和陈宗义刚刚进去,周末的商场里人还不少。 他一个没注意,肩膀便被什么人碰了一下,带着碎冰的咖啡瞬间将白色满天星的椰子鞋泼成了黑色。 “我去!”陈宗义当即脸色就不好看起来,宋承摆摆手表示没事。 他刚一抬头,便和一双浅褐色的眼眸对上了,异样的感觉如蛇一般爬上心头。 脑海里翻涌着潮汛,却又什么都没有寻找,心脏却悸动非常。 宋承下意识的收紧了手指,定神看去。 那是一个穿着守旧,头发却染着栗色微卷毛的男人。 他的面容透着几分不属于男性的美,尤其是偏长的发更加重了他的颓废和女气。 男人脸上浮现一抹真诚且不好意思的笑,他说: “真抱歉这位先生,我不是有意的。” 随后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白净的手帕,递到了宋承的面前。 “需要我帮你擦拭么——” 男人说着说着就要蹲下身去,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自然,以至于好似以前做过很多遍一样。 宋承这才反应过来,往后缩的同时,阻止了那人的动作。 “不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接过男人的手帕,笑的有几分勉强。 “真的么?”男人蹙眉。 “真的,谢谢你的手帕。” 宋承说完连忙喊过陈宗义,两人这就走远了。 而那人却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容。 “真可爱啊。” 陈宗义站在卫生间外面,看着擦拭鞋面的宋承,忍不住说道:“那人好奇怪啊,现在还有出门带手帕的老古董?” 看上去还特别像个外国人,五官也很深邃。 宋承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也许只是人家的习惯——” 他的话只说一半突然戛然而止,弯下来的脊背僵住了。 陈宗义一愣,立马走过来,“怎么了?” 于是他刚凑近,就亲眼看见宋承手里握着的手帕,悄无声息的崩成了一堆细沙。 那些颗粒状的东西快速的从青年白皙的指尖划过,淌到了地上。 “我草?!”陈宗义懵了。 宋承僵硬了几秒,随后才站直了身体。 他将那只被泼了咖啡的鞋子在地上磕了磕,又一堆细小的沙粒摔在了地上,鞋面瞬间干净了。 “哪哪哪来的沙子?”陈宗义怪叫。 宋承摇摇头,只是看了一眼手表,语气还算淡定的说道: “咱们要加快速度,不然就迟到了。” “对对对,还得给宁阿姨过生日呢……不是,你也太淡定了吧!”陈宗义忍不住叫道。 宋承边快步走,边说道:“见多了你也就不稀奇了。” 他虽这样说,实则内心根本做不到表面的平静。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路上碰到一个喝醉酒的男人。 他偏要向宋承问路,嘴里胡言乱语不知道在说什么,酒气冲天。 他询问宋承的名字,宋承告诉了他,却立马遭到了反驳。 那人嘟嚷着:那不是你的真名,不是你的真名,你是天空你是大地,你是漂泊在河流之上的异旅。 宋承觉得他在念诗,还是那种喝醉酒就豪气冲天的文学家。 毕竟他大学里有个同学也是这幅德行,宋承压根没当一回事。 刚想要走开,那人又拽过他的胳膊,指着天上幽幽的问: 你看到天上的太阳了么,有两个。 宋承一愣,顺着那人的手指望去,差点被阳光刺伤了双眼。 那一轮傲阳永恒不变的悬挂在天上,周遭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其争辉,又哪来的第二个太阳。 等到他转过头来再看时,那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宋承觉得莫名其妙,就好像被幼稚的人耍了一道,指着外面说有飞碟一样。 他越想越觉得傻气,自己还中招了,自然就不会和其他人提起这事了。 宋母的生日会上来了不少双方的朋友和同事,宁妍和宋兴朝平时工作太忙,难得有放松的机会,两人都兴高采烈的和朋友们说着话聊着天。 这些稍微上了年纪的家长们,正处于不服老又深知自己已老的阶段,桌面上说说笑笑还拼起了酒。 宋承他们几个年轻人也趁着各自父母高兴,一陪到底。 等到结束的时候,宋承都已经喝的两眼冒星星,林子楼和陈宗义抱团晃荡的走不出直线了。 宋父宋母送完客便回来看着躺在休息区沙发里的三个小的,宁妍笑着问道: “小楼和宗义今天晚上还回学校么?不如在我们家住一晚吧,毕竟夜已经深了。” “不了不了,阿姨我和粽子打车回学校了,明天还有课呢。”林子楼摆摆手,想要拉陈宗义起来。 “对,我们打个车就行,还是宁阿姨好,我爸肯定又去打牌了吧?”陈宗义感慨道。 “他们明天没有班的都去前面茶馆打牌去了,还是在我们家睡一晚吧,这么迟回去我真的不放心。”宁妍劝道。 “真的不了,您们把承承搞定吧,他醉的比我们厉害多了。”林子楼笑道,“我们车来了,宁阿姨宋叔叔,我们先走啦,再见。” 林子楼和陈宗义走后,宋承才缓过劲来。 “咋样儿子,要不给你弄点醒酒药吃吃吧?”宁妍关心道,“都怪你爸,老是灌你酒。” 宋兴朝在一旁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经喝……” 宋父突然话锋一转,“承啊,郑严序人呢?” 自从宋承跟他们说自己特殊的体质治好了以后,宋父和宋母大喜过望的同时,又不得不担心他和郑严序的关系。 自家的儿子他们还是有所了解的,宋承以前从来不喜欢男人,为了保命才与郑严序订了阴亲。 现在没了这一顾虑,宋父宋母就十分担心自己那倔脾气的儿子不服软,吵着要走还是如何。 但事实证明是他们想多了,宋承根本没有这种打算,也压根走不掉。 “我没事,我自己打车回去吧。”宋承按了按太阳穴,“郑严序今天有事,我也不是很醉,你和妈赶紧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自从他怀了崽子之后,自家那位就开始神出鬼没,除了白天的时候还能稳定在线一会,一到晚上就开始飘忽不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的存在分摊了他部分的力量,最起码宋承感觉到了郑严序眉眼间的疲惫。 男人说他有必须要做的工作去做,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宋承的身旁,对此他觉得很内疚,尤其是青年又处于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 尽管他已经尽力的早点回来,但每次回来不是清晨就是青年入睡的午夜。 宋承到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又没了鬼怪缠身,照顾自己绰绰有余,丝毫不矫情。 即使有些孤单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他走出饭店门随意的一瞥,瞥见那熟悉的身影时,心头一震。 宋承脚步凌乱的匆匆走去,宋父宋母在后面喊着他的名字,他也浑然不觉。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便僵在了原地,不是郑严序,不是他。 黑色大奔的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西装裤的高大男人,楚子寒英俊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古怪的神情。 “小宋?” 他看着自己面前清瘦的青年,那张姣好的脸上露出一抹浓浓的失望,心里没由来的一抽。 宋承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眼花了,看来喝酒误事,还能把自家那位看错,可是……还是好失望啊。 他突然想见郑严序了,嗯,等第二天就告诉他吧。 想到这,宋承终于调整过来走上前去笑道:“楚哥,你这是来接我的么?太不好意思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楚子寒不久前在微信上给宋承发过消息,想让他一起点一份晚饭,迟点回去正好吃。 他的临时舍友胡容因为老家的事,已经离开好几天了,所以他只能让自己的邻居帮忙拿一下晚饭。 可宋承却在外面给宋母办生日宴,并不在家。 楚子寒顺便问了一下地点,这才知道青年喝了不少酒,还打算打车回家,还不如他顺路直接过来接回家。 尽管宋承觉得不好意思的拒绝了,楚子寒还是来了。 “没事,正好顺路,而且我也刚刚下班到这里,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 楚子寒将手中的烟掐掉,将那股异样的感觉压了下去。 一抬眼便瞥见青年身后跟着儿子走来的宋父宋母,他迎了过去礼貌的笑了笑。 “这是伯父和伯母吧?你们好,我是宋承对门的邻居,楚子寒。” 宋父冲他客气的点点头,宁妍则了然的看着面前高大俊美的男人,笑道: “你好你好,我听承承提起过你,没想到这么年轻有为。”“伯母您客气了,我正好顺路就下班过来顺便接他一趟。”楚子寒解释道。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我们来送就可以了。” 宁妍有点不放心,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不简单,最起码不是什么善类。 “没事,您和伯父应该也喝了不少酒,开车不安全,还是找个代驾吧。” 楚子寒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宋父宋母也不好再拒绝抚了人家的情面。 “那爸妈你们先回去吧,别让人家代驾在那边等急了,我到家告诉你们一声,放心吧。”宋承见状开口道。 宋父宋母这才点点头离去。 宋承上了楚子寒的车,除了一开始两人简单的交流了日常,很快车厢内便归于寂静。 等到了家,宋承的酒劲上来了,下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的,好在楚子寒伸手扶了一把,不然他还在那撑着车门呢。 楚子寒将人扶进电梯,宋承后背抵着电梯壁勉强站稳,看上去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青年喝完酒脸也不红,眼神也不醉人迷离,反倒是浑身上下透着更加冷清矜持的气息。 楚子寒暗暗的收回停留在那人身上的目光,等着电梯上了三楼。 电梯门一开,他就下意识的去扶,宋承偏要婉拒自己来。 “没事,我能走。”宋承声音也很稳,丝毫看不出来醉态。 为什么他和别人醉酒醉的那么不一样呢。楚子寒突然心生一股遗憾,如果青年不这么冷淡克制该多好。 这种想法刚冒出来,楚子寒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以至于宋承快要倒的时候,差点没拉住。 “啊,真的好晕,全是星星。”宋承无力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靠在墙边,整个人透着一股傻气。 楚子寒觉得他又好笑又可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青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往他手里递。 “谢谢,帮…帮我开一下。”宋承虽然晕,但思绪还是很清楚的。 知道自己开不了门,甚至连锁眼都找不准,只能拜托楚子寒了。 楚子寒替他将门打开,宋承便扶着墙进去开了灯,男人不放心打算把他扶到沙发上,突然靠在玄关处的青年从储物柜上摸到了一张红色的请帖。 宋承皱眉盯着那张红色的请帖看,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正吃力的思索着,站在他旁边的楚子寒却抽走了那张帖子。 “你也收到了沈烟的结婚喜帖?” 楚子寒将那张薄薄的一张打开,上面用黑色的毛笔写着一句像是祝福又似是而非的话。 明兮珺兮晓之以河神,有女兮盼之以为嫁。 而那句话下面则写着新郎和新娘的名字,河途,沈烟。 只不过比起他收到的那张,宋承这一张请帖的邀请人却是男方,他的则是女方。 提起喜帖两字,宋承终于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了。 某天下午,郑严序背着他偷偷烧掉了一张红色喜帖,并告诉他是某个讨厌的家伙寄来的。 第37章 喝醉酒后醒来的第二天是最难受的,宋承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勉强睁开眼睛,外面早已是艳阳高照了。 他迟钝了几秒,大脑才开始运转,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老郑。”声音有些干哑。 没人回应,宋承爬起来看了看四周。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约定每天早晨相见的那人,今天却迟到了。 宋承静默了一会,紧抿着唇。 如果男人此刻在这里,就会早早的发现青年生气了。 但是青年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他只是忍着发酸的肢体爬起来,进了洗漱间洗漱。 这期间宁妍的电话还打了过来,询问他有没有感到不舒服。 宋承简单的回了几句,不想让宁妍操心便挂了电话。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了几声,一会又归于平静。 宋承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摆着长期吃不完的面包餐桌上,眉头无意识的皱起。 太空了,郑严序到底去了哪里,到现在都没回来。 已经十点三十四分了。 他吐了一口闷气,刚想去够桌子上的早餐片,突然飘散的目光瞥见了一抹红色。 宋承的动作一顿,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张喜帖,在素雅的家具中显得那么突兀。 原本那张请帖是放在玄关处的储物柜上的,昨天楚子寒为了把他扶进屋里,请帖便被抽走随手扔在了茶几上。 宋承全都想起来了,他走过去将那张请帖拿了过来,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张喜帖看上去怪怪的,虽然颜色艳红,但整体样式给人一种沉闷老旧的气息。 尤其是最上端剪纸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动物,扁着嘴巴,两只眼睛却特意用金色毛笔点过,从而显得诡异逼真。 有种被人直视的错觉。 大红色的“囍”左右特意被剪出两个小小的人影子来,一个是新郎官,胸前顶着红花,一个是新娘子,头上盖着头帕。 这样看上去传统保守的喜帖已经不多见了,最起码在如今都流行电子请帖的时代,很少见。 宋承盯着看了半天,总觉得心里泛起一种发毛的感觉。 打开之后,上面有一句用黑色毛笔写的工工整整的祝福语。 明兮珺兮晓之以河神,有女兮盼之以为嫁。 这句话的下面是两位新人的名字,河途,沈烟。 宋承一个都不认识,他记忆中没有叫这两个名字的同学朋友。 他昨天看见这张请帖的时候,还以为是郑严序带回来的。 可今天清醒之后再一看,那帖子下面分明清晰的写着:新郎河途宴请贵客。 贵客后面填的是宋承的名字。 这张平白无故出现在自家柜子上的请帖,是给他的。 宋承思索了一下,搞不好新郎官是自家那位的朋友,所以连带着他也有了一份。 可是帖子上却没有写明地点,只有一个时间,9月30号晚上六点。 还是等郑严序回来问问吧,他怎么依稀记得隔壁邻居楚子寒也收到了请帖。 宋承想了想,还是发了个消息问了一下,顺带感谢邻居昨天把他送回家的事。 楚子寒到了中午午休的时候才有空回他,他确实收到了同样的请帖。 只不过最下面那一行写的是新娘宴请贵客,沈烟是楚子寒远房表姑家的女儿。 他小时候家里遭遇变故,这位表姑亲自从夫家赶过来,送来了三万块。 那个时候三万块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钱了,足够楚子寒一家苦苦支撑了一两年。 尽管后来钱及时还上,表姑还是因为癌症去世了。 楚子寒说人虽走,恩尤在。 他已经请好假打算去参加婚礼了,最起码去看看自己那位表妹过的怎么样。 而且他也不是当初贫穷的小子了,能接济的还是要接济一下的。 宋承知道了一个大概,两人还没聊一会,楚子寒那边又忙了起来,只能等下班再说了。 结果一直等到楚子寒下班敲响宋承家门的时候,郑严序都丝毫见不到踪影。 宋承给他打开门,楚子寒还面露惊讶的朝屋里看了看,顿了一下问道: “那什么,郑严序不在家?” 宋承“恩”了一声,突然抬起头看向他。 “老郑不在家,你挺……高兴?” 楚子寒脸上的笑一僵,躲开青年的目光,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咳,我这不是怕他不待见我么……他这是多久没回来了,昨天好像也不在吧?” 楚子寒换上新的拖鞋,将他拿到的那张请帖递给了宋承。 “没多久,就是这两天不在而已。” 宋承将他的那张和自己的那张放在了一起,“他可能有事在忙吧,我的请帖里没有地址,你也没有么?” 那两张请帖确实一模一样,就连帖子上淡淡微咸的笔墨味道都是一样的。 “地址?”楚子寒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喜帖里是有地址的,写在了一张红色小船的剪纸上,昨天我打开的时候没注意,好像给你弄掉下来了。” 而他的那张记下地址后就扔了,不好存放,他也不怎么喜欢文绉绉的东西。 宋承一听,赶紧走到玄关处找了找,果然在郑严序那家伙的皮鞋里捏出了红色的剪纸。 小船状的剪纸很精致,上面还剪出一个小人坐在船上,孤零零的。 反面则有一小排字的地址,安徽省c市帆河县壶口镇124号。 很明显,两位新人结婚的地方有点偏。 宋承皱着眉,刚想要开口说什么,突然肩膀上飞过来一个小家伙,胖梨伸着头将他手里的纸叼走了。 他只好去追那只长的巨快、能飞能吃的坏家伙:“胖梨,那东西不是你的玩具,赶紧还给我,一会肯定会被你弄坏了。” 胖梨飞到鸟架上,那张纸就放在它脚下,两只小眼睛圆溜溜的盯着看,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的懂。 楚子寒之前也听青年说过家里养了一只鸟崽,只是没想到已经被养的这么圆润,看上去还怪可爱的。 他来了兴致,上前将小家伙爪下的纸张抽了出来,还没来得及逗弄,手指就被轻啄了一口。 “啧。”他讪讪的收回手,转头对宋承调笑道:“我有这么招人嫌么,你看他瞪我。” “你别逗它了,就算是老郑在家的时候,也是被它追着啄的。”宋承笑道,“哎对了,你家的那只笑脸猫呢?好久没见到了。” 提到笑脸猫的名字,楚子寒脸上的笑慢慢的收敛了,淡声道: “毕竟不是家猫,养不熟的。” “你之前说你不认识新郎?那你怎么会收到请帖?”楚子寒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询问道。 提到这件事宋承就有点惆怅了,索性把郑严序之前收到请帖的事也一起说了,但并没有透露其他内容。 楚子寒听完也觉得奇怪,但也不好过多判断的说些什么,只是简单的提醒提醒。 “今天才27号,你还有时间考虑考虑,实在不行就等郑严序回来,反正我29号下午走,你们决定好跟我说一声就行。” 宋承点点头,他之所以没有当下做决定,就是想等郑严序回来。 虽然喜帖送到了他的手里,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好像有人在给他下套一样。 而且郑严序当初并不想让他知道喜帖的存在,才会背着他偷偷的烧掉,总归是不会害他。 “好,那我等老郑回来再决定。” 然而两天过去了,一转眼到了29号,郑严序还是没有回来。 宋承熬过最慌的头一天,后面倒不怎么紧张了。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十之八九应该回不来了。 他感觉自家那位应该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不可能不知道回家的。 因为男人肯定知道自己在等他。 楚子寒倒没这么想,他让宋承放宽心,也许郑严序只是提前去参加婚礼了也不一定呢。 尽管他知道这种可能不大,要是真的参加婚礼,男人完全有时间回来和他说一声的。 宋承整个人乱的很,在家坐以待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联系到男人,甚至连他的朋友之类的熟人都找不到。 这种无力感,让他非常的陌生且不习惯。 最终宋承还是决定和楚子寒一起参加婚礼,去碰碰运气。 也许新郎官河途会认识郑严序。 他们29号下午三多点出发,路程不算远四个小时不到,两人轮流开车,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临走之前宋承将自己离开的事告诉了两位发小,还有宋父宋母,如果郑严序没去参加婚礼,也能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内得知他的去向。 而胖梨则交给了楼上的小主播何灿灿,代养几天。 作为回报,宋承不得不答应小姑娘在直播间露露脸,涨点人气的要求。 毕竟他那张脸还是相当有冲击性的。 等车上了路,宋承那颗焦灼不安的心才缓缓的安定下来。 楚子寒主动将他所知道的大概情况说了一遍,好让宋承有所了解。 沈烟并不是独生子女,上面还有一个大她三岁的哥哥,她今年刚刚二十岁高中毕业没多久,就辍学出来打工了。 而她母亲去世的太早,父亲又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工厂员工,家里的积蓄全都供大的念书了,小的就必须出来打工赚钱。 “我表姑是个很能干的女强人,她还未去世的时候自己办了一个服装厂,每年能赚不少钱。”楚子寒喝了一口矿泉水,接着说道: “但是我那个姑爷不太行。” “说的好听点叫老实,说的难听点真的就是胆小怕事,我表姑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两个孩子的教育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可能是太操劳的缘故,三十几岁就得了胃癌。” “查到的时候已经中晚期了,我那没出息的姑爷啊,当场就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宋承在开车,不太好回他的话,便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后来为了给我表姑治病,姑爷把家里的厂子卖了,拿到手的钱却只有真正价值的一半。”楚子寒摇摇头,语气有点淡。 也不知道是他表姑爷私吞还是被骗,表姑知道后气的身子越来越差,本来吃的不多的饭也越来越少。 那间服装厂几乎就是她的半条命,拼死拼活才做到如今不小的规模,就算她真的撑不住走了,自家男人再笨也能稍微维持个几年,拱两个孩子读书更是绰绰有余。 但是他又蠢又笨,还想把部分的钱吞了,为以后做好打算。 可能是楚子寒的表姑看透了表姑爷的想法,心灰意冷之下没撑过两个月就去世了。 那个时候沈烟才七八岁,沈栖也就十一二的年纪。 家中遭遇变故,两个孩子原本上的是本地最好的学校,没多久就退了学,听从父亲的安排回了安徽老家。 此后发生的事,楚子寒就不太清楚了。 表姑一走,两家的联系越来越少,沈烟上初中的时候还喜欢打电话给楚子寒,特别崇拜自己的表哥。 结果没过多久,楚子寒家里为了躲避债主,不得不换了手机号,这也就和沈烟他们失去了唯一的联系。 说起这个,楚子寒脸上满满的遗憾。 所以这次收到沈烟的喜帖,他十分意外又欣喜非常,毕竟楚父楚母去世后,能联系上的亲人已经不多了。 宋承思索了一下说道:“你既然和表妹很久没联系了,那……沈烟是怎么知道你的家庭住址的?” 尤其是楚子寒才换到他对门没不久。 他要是不说,宋承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他这一提,整件事都透着古怪。 不谈那奇怪的喜帖,还有那诡异的怪物和小船剪纸,一个长期未联系的人,怎么会突然又联系上了? 而且宋承的那封请帖 ,更是不请自来。 听到青年的话后,男人微微一愣,眉头皱起不确定道: “可能是从别处打听到的吧,有些亲戚他们可能知道地址。” 他说完,车厢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很显然,这话连他自己都没法说服。 他们轮流开车,等到了帆河县,楚子寒直接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下了车。 他让宋承在车里等等,随后进了超市。 宋承没多想,以为他是买烟或是买水,谁知道男人回来直接递给了他两把水果刀,还有三小瓶东西,分别是辣椒水,胡椒粉,芥末酱。 这是……打算制作防狼喷雾? 宋承满脸疑惑,楚子寒倒是非常淡定的发动车子: “听了你的话后,我决定为了我们的人身安全,还是有必要采取一点自保措施的。” 尤其是,身边这位经常状况百出的情况下。 宋承:“……” 青年没说话,只是默默的从后座背包里掏出了一根电击棒,一脸真诚的问道: “三根够么?我怕来不及充电。” 楚子寒:“……够,非常够。” 是他输了,水果刀辣椒水什么的在电击棒的面前,弱爆了。 宋承这才放心的将好家伙收了回去,当初决定要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考虑过自身的安全问题了。 毕竟他可没有天真到,以为郑严序的朋友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或是纯天然无公害的神明。 进了帆河县再开半个小时就到了壶口镇,说是一个镇子,其实就是个靠河而建的村子。 范围并不小,但足够偏。 他们两人开着车在镇子上绕了好几圈,才找到沈烟的家。 沈烟的家在一条小吃街的旁边,门面很窄,不仔细看很容易忽视过去。 给两人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灰色衬衫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正是沈烟的父亲沈康顺。 沈康顺嘴里叼着烟,斜眼打量他们,好半天才开口道: “你是小寒吧?这么多年没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姑爷,九年未见了,您和以前比起来…变化有点大啊。” 楚子寒脸上露出一抹谦逊的笑,但那股笑意并未达到心里。 沈康顺面色一僵,下意识的遮住了手脖子上戴的那块不值钱的镀铜手表。 “呵呵,你知道的,自从你表姑去了,我这日子啊是越来越不好过了。”男人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宋承,笑着让开了门,“这位是你的朋友吧?来来,咱们进来说。” 等进了屋,宋承才明显感觉到沈康顺实际生活要比表面上还要拮据。 破了个洞露出弹簧的老旧沙发舍不得扔,就放在墙边上用来摆放换洗的衣服,那些衣服也都是样式老气,穿了很久的。 “坐,坐。” 沈康顺招呼他们坐下,自己进了厨房倒茶。 楚子寒还没怎么打量,就看见阳台上晾晒着的女式内裤和胸罩,沈康顺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婚了。 “来来,喝茶喝茶。”男人就只倒了两杯,放到了两人的面前。 宋承低头看了看,杯子里漂浮着几片孤零零的茶叶,一眼就能数的过来的那种。 “姑爷这些年,有没有找人搭个伴?”楚子寒不动声色的问道,“家里该有个女人照应照应,日子会好过许多。” 沈康顺一愣,随后目光有点躲闪的说道:“是是,为了烟烟和小栖有人照顾,不得不再婚哪。” 沈康顺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楚子寒表姑死后没两年,沈康顺就和镇子上情况差不多的寡妇结了婚,他再婚的老婆身边还跟着一个和沈烟差不多大的女儿。 原本是为了孩子有人照顾,谁知道这个外表老实的女人精明的很,而且有着很大的赌瘾,沈康顺的钱大部分被她弄走输光了。 中年男子向自己许久不见的外甥诉苦,又说自己这些年如何如何不容易,提起楚子寒表姑的时候,眼睛里都闪了点泪花。 可惜楚子寒从头到尾没接一句话,全程淡淡的看着沈康顺煽情。 等到男人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他才开口道:“沈烟沈栖呢,这次我是来参加妹妹的婚礼的,其他的事等婚礼过去再说吧,姑爷。” “这么多年没见我都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怎么刚二十岁就急着嫁人?”楚子寒忍不住问了很多,“男方家里情况如何?” 提起沈烟,沈康顺面色有几分僵硬。 “她、她现在不在这。” “不在这?”楚子寒皱眉,“她不是明天的婚礼么?到底怎么回事。” 沈康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只烟点上。 “明天举办的婚礼哪是婚礼啊,那就是一场……献祭。” 听到男人的话,宋承心里一惊,楚子寒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沈康顺眉间全是惆怅,声音沧桑的说道: “你们进镇看到癞子河没有?她要嫁的对象不是别人,就是那条河。” 沈康顺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癞子河还不叫癞子河。 也不知道哪一年的春天,河岸边突然出现了许多的癞蛤蟆,一只挨着一只模样丑陋的趴在草丛里叫唤。 这种东西又不是牛蛙,吃不得,当时的医药价值还没有发掘出来,身上的黏液不小心碰到了还会使皮肤溃烂,这对当地人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除了能治坏虫之外。 没人管又没有太强大的天敌,癞蛤蟆就泛滥了,那条河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癞子河。 楚子寒听完眉头皱的更深了,“这跟沈烟嫁人有什么关系?不是在胡闹么!” 沈康顺苦笑,“外甥啊,你让我把话说完。” “就在五天前,沈烟和她那什么狗屁旅游开发公司的男友去河边谈话,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人栽水里去了。” 沈康顺提起这段事,焦躁的不断抖腿,脸上甚至有几分恐惧。 “当时三四个水性好的人下来捞,硬是连片衣服都没捞到!” “然后呢?”宋承忍不住问道。 “然后,然后第二天早上在河边洗菜的人就亲眼看到,沈烟被一群癞蛤蟆给拖上了岸,人拉上来的时候还尚有一口气在。” 沈康顺很快抽掉了一只烟,低声咒骂一句,将烟蒂扔在地上碾碎了。 “怎么可能?!”楚子寒震惊道,就单凭癞蛤蟆的咬合力,想要在水里拖动一个一百来斤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沈康顺一言难尽,声音苦涩的很:“你是没看到那天的画面,否则你就不会质疑我说的话了。” 那些东西不仅大,数量也是前所未有的多,它们有的托着沈烟的身体,有的则咬着沈烟的衣服,将其弄到了岸边。 那场面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以至于沈康顺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被震住了。 第38章 沈烟落水被癞蛤蟆救的事,在整个镇子上传的是沸沸扬扬。 有人说她走了大运,也有人说她邪乎的很,更离谱的就是,有人觉得她是被水鬼附身了,不然就是水猴子爬上来了。 不然怎么可能有人落水整整一天,还能不死的?沈烟并不会水。 “对啊,当时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沈康顺满脸愁容,“那孩子回来后,精神就变的很糟糕,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样。” “她不肯说,每次问就是不知道不知道的摇头。” “我心想着人回来就好,只要没出事就好,谁知道后面会发生那种事!” 沈烟回来的当天,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阴了下来,到了晚上就开始下雨。 雨点像玻璃珠子一样打在窗户上发出脆响,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如果是下个一两天,那也不足为奇。 但是自从沈烟回来之后,雨就没有停过。 “一直下暴雨,下的人心惶惶的不说,赖子河里的癞蛤蟆们全都爬出来了。” 沈康顺忍不住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随后递给楚子寒和宋承。 “我不抽烟的叔叔,谢谢。”宋承委婉的拒掉后,楚子寒却出神的抽了一根叼在嘴里。 “我们这镇上不带庭院的房子还好,带了庭院的那就不用说了,那些东西跳的到处都是。” 而且癞蛤蟆特别吵,它们叫起来又难听又聒噪,在那样心烦的雨夜真的是能逼疯人。 这种的情况出现得第三天,镇子上的一个神婆找上了门。 她说沈烟是河神选中的新娘,如果想要雨停,就必须举办一场盛大且郑重的婚礼,以此平息怠慢河神的怒火。 而沈烟落水又被送了回来,是因为河神觉得这样娶来的新娘名不正言不顺,只有按照河神娶亲的仪式才行。 沈康顺觉得很荒谬,但是镇上发生的事情又是这么离奇古怪。 最后迫于众人言论的压力,他不得不听从神婆的安排办了这么一场惹人生笑的婚礼,就连喜帖都是按照规矩老老实实的发了出去。 “壶口镇几十年前也有这样的仪式,王神婆跟我说了,只是让她在船上呆一晚上,沈烟不会有什么事的,仪式就是走个过场……” 看着自己外甥的脸越来越阴沉,沈康顺心虚的极力为自己的主张辩解。 楚子寒冷笑一声,“不会有事?您把一个姑娘家的终身大事如此草率的交给了一个还不知道是不是骗子的神婆,你让她以后在人们面前怎么活?她以后还要不要正常嫁娶?!” “表姑爷,我真没想到你为人夫糊涂,为人父更是头脑不清醒。” 沈康顺被一个小辈如此说,整张脸又红又涨,他跳脚的站起身喊道: “那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看不到我们家如今的情况么?” “烟烟她是我女儿,我还能害她么?!” 沈康顺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摸了一把脸,声音也干瘪下去了。 “子寒,我知道你是疼烟烟的,而且你打小心眼就好。” 沈康顺颓废的坐了下来,沉声道:“你要是真的想为烟烟好,明天的抬轿送行你就跟着去吧,好歹给她壮壮胆,免得河神看我们家穷,以为她好欺负。” “抬轿送行?”宋承皱眉。 沈康顺点点头,好几十年前壶口镇也有举办过类似的河神娶亲的仪式,他听沈烟的奶奶说过。 被河神娶走的姑娘,要是特别满意的基本上就回不来了。 要是河神不喜欢,在河上漂一夜睡一觉,也就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回来之后的落选新娘要比普通人更长寿,正常嫁娶也是没有问题的。 后来镇上的人们为了确保自家的女儿能平安回来,就会重金邀请家族里沾亲带故尚未成婚的年轻男子,来为新娘抬轿送行。 这样的男子身上带着别人比之不了的刚阳之气,抬轿送行的时候,河神在水里偷窥新娘的时候,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从而不敢收下新娘。 楚子寒听完之后,心下顿时了然。 沈康顺一家给他发了喜帖,说不定就是想要楚子寒来当那抬轿送行的。 “沈烟呢?沈烟她本人同意了么?”楚子寒沉声问道。 沈康顺苦笑,“烟烟她打回来的那天就神智不正常了,她都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还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这事她做不了主。” “王神婆说她的魂被河神拿去了,河神不还,她就只能疯一辈子。但是只要按照仪式来,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沈康顺激动的拍了拍手,“我已经想好了,等到烟烟上船的时候就把她的手脚捆起来,免得她发疯自己跌进水里去。然后再找几个人盯着,熬一晚上。” 楚子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信神婆封建的那一套?” 宋承听到现在也觉得不妥,之前不好贸然插嘴,现在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先生,以前人们弄出河神娶亲这样装神弄鬼的事,就是因为神婆之类的人想从中谋取钱财,拐卖妇女的也有,您确定王神婆不是骗子么?” 沈康顺连忙摆摆手,“要真是骗财拐人这么简单的事就好了,主要是……那都是邪门的东西啊!” “但凡你们在镇子上住一晚,只住一晚,你们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来劝我了!” 沈康顺定神看了自己面前长相好看的青年,转头问道:“子寒,这位是你的朋友么?” 楚子寒点点头,“他是我对门的邻居,和我一样收到了婚礼的请帖。” “他也收到了请帖?”沈康顺有点惊讶,“我怎么不记得咱们家有认识这位……” “不,他是男方邀请来的。” 楚子寒的话音刚落,沈康顺震惊的失声道:“什么!?” “怎么了?”楚子寒皱眉。 “他、他的请帖不是我们寄出去的……怪不得怪不得。”沈康顺喃喃道,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当初他和王神婆准备这些帖子的时候,王神婆偏要一遍又一遍的强调,必须在帖子里标明邀请人是男方还是女方。 沈康顺当时还觉得莫名其妙,男方根本就不存在,何谈邀请一说。 而现在细细想来,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楚子寒和宋承又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沈康顺压根不知道楚子寒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里。 是王神婆根据沈康顺只言片语的描述,算出了楚子寒现在所在的地址。 不仅是楚子寒的,还有好几个没了联系又找不到人的亲戚,都是通过这个方式送去了请帖。 而拿到男方请帖的来客里,青年是唯一一个。 沈康顺告诉他们,能赶过来的亲戚就没几个,全都住在前面不远的酒店里。 楚子寒和宋承如果不意外的话,今晚也是住在那里。 而没有足够符合条件的人抬轿,沈康顺很担心沈烟上船的那天,会不会有情况发生。 到目前为止他们所知道的信息,都将整件事情变的更加扑朔迷离。 眼见着外面的天都黑了下来,楚子寒和宋承没有办法,只能先离开沈家去酒店开个房间。 沈烟并不在,她被沈康顺送到了镇上的医院里,请了专门的人照看,明天上午才能接回来。 两人为了方便照应开了一间标准房,宋承站在五楼往下看,外面的天黑下来没多久,开始下起了小雨。 在这还有些闷热的九月,壶口镇晚上的温度低的可怕。 “又下雨了。”宋承转头对楚子寒说道。 站在那里回复工作消息的男人闻声抬头,“又下了?” 宋承点点头,楚子寒走过来朝外看了看。 这个时间八点没到,街道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人了,就连对面便利超市里的灯也早早的熄灭了。 这就造成一到夜晚,整个镇子如同死寂了一般,诡异非常。 楚子寒忍不住皱起了眉,“感觉有点不正常,等会我去前台拿烟,顺便问问情况。” 沈康顺邀请来的亲戚都是沈家那边的,楚子寒没几个认识的,也不知道他们具体住在哪号房间。 “我等会和你一起去吧。”宋承想了想,“要是今天我们早点来,说不定能去看看沈烟或者见见那个王神婆。” 目前为止,宋承并没有见到第二个持有男方邀请喜帖的客人。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河神娶亲会不会是一场危机四伏的骗局。 而郑严序也完全没有身影。 想到这,宋承有点心不在焉的将包里的洗漱用品拿了出来。 楚子寒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明天我们要早点起,去见见沈烟才行。” 两人将东西收拾了一下,便下楼去前台拿烟,顺便打听一下镇上的情况。 这家酒店很小,一层不过六七个房间,上下楼也只有一部电梯。 他们下来的时候,前台的小姑娘正巧在弯腰锁门。 “这么早就锁门了么?”宋承诧异道。 “这段时间锁门早,你们这是要出去?”那小姑娘扭过头来,好心提醒道:“现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店差不多都关了,你们要出去还是等明天早上吧。”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早锁门也太奇怪了吧。”楚子寒追问道。 那姑娘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这几天镇子上总是有怪事发生…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记得把门窗都锁好。” 宋承一听,忍不住走上前去试探道:“我们是今天才到这参加亲戚婚礼的,我听说这新郎官是河神,真的假的?” 那姑娘迟疑了一下,“你们是沈家的亲戚?” “对,沈康顺是我姑爷。”楚子寒接过话。 那姑娘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们肯定是来抬轿的吧?我说这几天怎么来住宿的人突然变多了。” “那个,你们别嫌我多管闲事啊,新娘的那顶轿子,不能抬!” 楚子寒和宋承皆一愣,前台姑娘见他们不明所以,脸上浮出一幅“果然如此”的神情。 沈康顺只告诉了他们部分事情,还有部分遮遮掩掩的没有说出来。 两人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猛的一沉。 “为什么新娘的轿子不能抬?”宋承皱眉问道。 “因为死人的轿子不能抬……再说了,沈康顺家里不是有个儿子么?亲妹妹出嫁,他怎么不回来抬轿?”那姑娘反问道。 宋承一愣,是啊,沈烟出嫁,沈栖却还在外地上大学。 而沈康顺给的理由却是沈栖学校里请不来假为由,搪塞了过去。 “唉,真是让人愁的慌,婚礼还没到呢,河里的那些东西就控制不住的往外爬了,要是到了婚礼……” 前台姑娘突然目光瞥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小春,门锁好了没?我不是叫你上去给302换床单的么?”一道略微尖锐的男声响起。 宋承朝后一看,店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就站在两人身后。 “锁好了锁好了,我这就上去换。”前台姑娘心虚的应了一声,将钥匙放进抽屉里便上了楼。 那店老板走过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面色平静的向楚子寒和宋承询问道:“两位买烟还是买水?” 楚子寒回他买烟,要了一包软中华。 等到两人快要上电梯的时候,店老板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这小姑娘是新人不懂事,她的话两位可别往心里去。” 楚子寒转过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店老板那张如死水般平静的脸,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走吧。”楚子寒收回目光。 宋承点点头,将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 回到房间后,楚子寒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 “我就知道,九年没联系的亲戚,一联系就没好事。” 果然河神娶亲仪式里,抬轿送行没有沈康顺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搞不好会出人命。 “其实我们现在知道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毕竟抬轿送行还要看你个人意愿。”宋承回道。 沈康顺总不能逼着男人去送行,而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前台姑娘口中的,从河里爬上来的东西。 两人没聊多一会都精神疲惫了,开了一天的车急需好好的休息。 宋承拿上换洗的衣物去洗澡,而楚子寒则掏出自己办公的笔记本开始查壶口镇的资料。 等到宋承洗完换人了,楚子寒那边还是没查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要么是年代久远没有记录了,要么就是编造出来的。 两人实在是查不到索性不管了,等着明天去见沈烟和王神婆一面,大抵能再知道些什么。 标准间两张床,宋承因为对窗户有着深刻的恐惧,所以选择了靠门的那一张,楚子寒则睡在了靠窗的那一张。 入睡之前,两人都分别将门和窗锁好。 宋承更是拿了一个玻璃杯倒扣在门把手上,一旦有动静他们也好在第一时间内醒过来。 他对前台姑娘所说的河里爬上来的东西,到现在都有发怵。 熄了灯之后房间瞬间暗了下来,黑暗中外面的路灯照进来微弱的光芒,除了两人轻轻的呼吸声,一切安静的可怕。 雨点时有时无的敲打在窗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宋承听不到任何的虫鸣,却总感觉到楼下草丛里静静的趴伏着什么。 这股不可名状的直觉让他感觉到浓烈的不安,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大抵有个人形,可又不完全是。 带着这令人衰弱的错觉,宋承困的几乎快不能思考,终于在下一秒跌入了梦境中。 梦里他正躺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湛蓝的天空耀眼温柔的阳光肆意的倾撒在身上。 一条如同镶嵌着万千钻石般波光粼粼的河流,就静静温顺的躺在了他的身侧。 宋承感到一抹恣意和轻松愉快,仿佛灵魂浸泡在温泉里,就在他半梦半醒眯着眼睛享受的时刻,有一道声音从河里弱弱的响起。 有一个家伙正可怜又卑微的请问他,为何他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子嗣。 宋承听到自己慵懒又冷淡的声音回应道,因为真神并没有赋予你繁衍的权利。 那道声音不甘心的再次问道,那我该如何做才能得到真神的喜爱,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您一样,受世人的崇拜,还能拥有自己的继承人。 宋承并没有立马回答那家伙的话,他仅仅是伸出一只手,轻轻的将天上的傲阳捧在了手心。 他们被真神所创造的同时,又被赋予了权利和使命。 他们的名字早已刻在了古老的碑文之上,连同着命运一起。 于是他听到自己那淡漠又孤寂的声音说道,当太阳永不再升起的时候。 当世界被黑暗包裹着的时候,他们将得到至死方休的解脱。 河里的家伙还在聒噪的询问着,它说太阳永远不可能不升起,正如混沌之蛇的真身不能完全降临一样。 宋承没有作答,原本他也并没有期望一个只知道繁衍后代的下等神能明白如此深奥的问题。 太阳并不是永垂不朽的,也许它也有燃尽的时刻,尽管不是现在。 宋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远处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呼唤声,由远及近。 宋承烦躁的睁开了眼睛,抓了抓凌乱的碎发坐起了身。 她又来了,他那从降生便被真神预言为其妻子的妹妹,阴魂不散。 宋承目光定了定,突然瞥见了那藏在河水里丑陋、又偷偷拿着爱慕的目光打量女神的家伙。 藏在河水里?这可是个不错的主意,只要能摆脱那纠缠不休的女人片刻,就算喝了满肚子水也不是不能接受。 宋承如此想,猛的站起身就要摔入河里。 女神慌乱无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哥哥不要!” 宋承下意识的转过头,女人脸上那丝毫不作假的害怕和担忧显露在眼前。 奇怪,他又不会死,何必如此惊慌。紧接着,女神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她抓住了宋承的手臂。 “我抓住你了!别害怕,我不会松手的!” 妹妹的笑容带着一丝激动和确幸,好似抓住了什么珍宝一样。 宋承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惑,他怕水的事是谁告诉她的? 尚未来得及思考,一道炙热的手掌扣住了他的手腕,那温度仿佛要将其烫伤。 宋承瞬间脱离了梦境,猛的睁开眼睛。 黑暗从四周涌了上来,他刚想发出声音,有人却比他更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宋承下意识的抓紧了床单,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急切的响起。 “别出声!” 是楚子寒。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整个人紧张的缩着身子蹲在了床头。 宋承一时之间弄不清状况,直到他躺在床上猝不及防的瞥见了天花板上那黑乎乎的一团。 冷汗瞬间从后背冒了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窗外难听且诡异的癞蛤蟆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好似在进行着激烈的交谈。 而那天花板上黑乎乎的一团,细微的挪动了一下身体,黏液粘在墙板上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带起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恶心感。 宋承鼻尖冒出了细汗,他尽量在不动身体的情况下,去摸索藏在枕头下面的电击棒。 尽管十分吃力,宋承被被子盖住的手还是抓到了那冰冷触感的电击棒。 手心里一片滑腻的汗令他难受,宋承不知道这河里爬上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光靠模样去判断,好像是一只巨大的癞蛤蟆。 那东西差不多有一张两人餐桌那么大,趴在那里疙疙瘩瘩凸出的皮肤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反射出晦暗的颜色。 宋承不敢轻举妄动,蛙类的视力不好但听力非常灵敏。 可以说,它们几乎就是靠听力来判断位置,然后进行捕食的。 而且这样的庞然大物,一旦从天花板上扑下来,他们恐怕连躲都来不及躲。 这玩意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宋承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呐喊。 明明门和窗户都……宋承刚将目光转移到窗户上,整个人傻了。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敞开一个豁大的口子不说,门框上还有那东西硬挤进来而沾上的粘液。 第39章 那些粘液介于褐色和透明之间,夜风一吹便有淡淡的腥味飘了过来。 宋承忍住心里的那股恶心感,在楚子寒的帮助下一点点蹭掉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必须得想办法走到门口去,只要他们呆在这个房间里多一秒,风险就大一分。 他屏住呼吸缓缓的将腿放了下来,手心里的汗湿冷的就快要握不住电击棒。 当他的脚刚刚接触到地面时,天花板上的东西缓慢的朝他这边移动了一格。 就这一点点细微的变化,足够让宋承僵在原地。 不敢动,那东西比他想象中的要敏锐太多了。 僵持了快有十分钟,宋承感觉到自己压在床沿边上的后背被压麻了,难受的他快要忍不住滑下去。 楚子寒那边也是一样,两人都没有把握能在那家伙扑下来的瞬间躲开。 时间缓慢的流逝,窗外癞蛤蟆的聒噪叫声还在持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宋承的脑子开始发昏发胀,像是塞满了嗡嗡作响的飞虫。 焦虑不安的情绪不断的涌起,直到他快要受不了这煎熬刚想要有所动作时。 楚子寒比他还要忍耐不住的猛的窜起,低声吼道:“跑!” 而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的刹那,一道庞大的黑色影子如鬼魅般扑了过来。 宋承心里大骇,想也没想按下了紧握在手上的电击棒。 一道强而猛烈的光束骤然射了出来,将这黑暗的空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突如其来的光线照的人眼不适,宋承用手捂住眼,还是被刺激出了部分的泪水,更何况视力敏感的怪物。 那东西怪叫一声,从嘴中弹出什么东西重重的击在了楚子寒身后的墙上。 半路改道后,巨物扒在了侧面的墙上,宋承刚要去看,那东西身影一闪,从窗户上爬出去了。 “楚哥,你没事吧?”宋承赶紧朝楚子寒那边走去。 楚子寒摇摇头,面色看上去有几分苍白。 “你把电灯关了,开房间灯。” 他遮了遮眼睛,电击棒上自带的照明灯有部分震慑作用,非常的亮。 对着人的时候,那眼睛里几乎全是白光,什么也看不清。 宋承赶紧关掉照明灯,打开房间的灯后,两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楚子寒:“我操。” 整整四面墙上,全是那东西爬过的痕迹,密密麻麻蹼趾状深色的印子随处可见。 甚至有几枚就落在楚子寒和宋承两人中间的床边上,说不定这家伙早就潜入进来,静静地观察过好一会了。 只不过两人都陷入了熟睡没有动静,这才让那东西苦恼的判断不出方位来。 一想到这种可能,楚子寒的脸就变得越加难看起来。 宋承的承受能力比他好一点,他的目光落在了男人身后的墙上。 那里莫名的出现了一块被击打过力而凹进去的孔洞。 楚子寒也注意到了青年的目光,迟疑的转过身后愣住了。 宋承低叫了一声“不是吧”,连忙走到窗户前一看。 果然,窗户上安置的锁栓直接被贯穿了,一个空荡的被腐蚀了的洞口显现在他的眼前。 那东西的舌头力度强到,居然可以将一把铁锁击落。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如果那一下落在了人的身上会是什么样子的情景。 此刻向窗外望去树影婆娑,随着那东西的离开,聒噪的蛙类叫声也消失不见了。 宋承松了一口气,将窗户关上但只能虚掩着。 “那东西的样子你看到了?灯光太强,我没太看清楚。”宋承转头问道。 楚子寒摇摇头,他同样没看到。 “你听到那东西的叫声没有?声音不像动物,反而像……” “人。”楚子寒沉沉道。 宋承一愣,心里下意识一跳。 楚子寒不讲还好,一讲他也觉得那一声怪叫越来越像一个受到惊吓的人的声音。 “算了,这间不能住人了,咱们先换一间房再说。” 宋承点点头,拿过床头的裤子衬衫往自己身上套。 等到他们找到店老板换好房间后,已经是深夜三四点了,两人都是身心疲惫的躺在床上说不出来话。 “明天我得去镇上问问我家那位的下落。”宋承目光涣散的盯着天花板幽幽道。 楚子寒:“?” “不是我怂,是我真的想他了,好几天没见到人了。”心里那是相当不踏实。 楚子寒:“……”承认自己真的怕了,有这么难么。 “你还别说,我也有点想他了。”楚子寒忍不住笑了,“最起码他在,那爆棚的安全感可不是谁都能给得起的。” 宋承听后也跟着乐了,“行,回头人找到了,你的想念我一定及时传达。” 楚子寒猛的坐起身,怪叫一声:“不是吧小宋同志,要不要这么损啊?” 宋承笑的很无辜,“不是吧楚哥,要不要这么害羞啊?” 两人互相贫嘴贫的不亦乐乎,之前紧绷住的神经也缓和了下来。 宋承躺在床上将床头灯按灭,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楚哥,胡容之前说过你好像从小就能见鬼?真的假的?” 楚子寒“嗯”了一声,“自打我记事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些鬼魂了,好像是天生的……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毕竟我很少能遇到除了天师之外,碰见怪事还能这么淡定的人了。” 宋承低声说道:“我以前是看不见鬼的,直到十八岁生日过后,突然就能看见鬼了。” 楚子寒一愣,“是么?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天生的。” 宋承摇摇头,“那年发生了很多事,多到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件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疯狂痴迷的追求者,高楼坠亡的肉泥,和那永生难忘的毕业聚会。 “楚哥你知道么,我上高三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追求者,她是隔壁班的班花,会拉优雅的小提琴,也会很酷的街舞,成绩更是出类拔萃。” “这么优秀?然后?”楚子寒挑眉。 “然后她死了。”宋承的声音更低了,“拉着她关系极好的闺蜜一起,从学校天台上跳了下去,当场摔成了肉泥。” 宋承永远都记得那天,他在教室里专注的刷着数学题,而整栋楼的学生却倾涌而出,扒在围栏上一个个伸着脑袋向外望。 大家议论吵闹的声音像炸了锅的蚂蚁,他后知后觉的抬起了头看去,令人心颤的一幕恰巧印入眼帘。 两个身材高挑白皙的姑娘在空中一闪而过,惊恐绝望和后悔的神情在她们的脸上刚刚浮现,便转瞬间消失在眼前。 随后一声沉闷又足够清晰的声音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那令人牙酸的重物落下,骨骼摔断裂开的响声是如此的清脆,惹人发毛。 周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而三秒之后更大的议论声轰的一声炸开了。 “是隔壁班班花罗芊和她闺蜜陶然!” “天啊,她们怎么会想不开跳楼啊,好恐怖!” “全是血,不行…我头有点晕,呕……” “怎么会这样啊,昨天罗芊还和我说要去给校草送奶茶的啊……” “宋承?卧槽,她昨天下午情绪就很不好,我听隔壁班的说,好像因为什么事被校草拒绝了。” “不会吧?!宋承他肯定说了什么话才导致小芊跳楼的,不然她这么活泼开朗的人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啊?” “是啊是啊,我上次还看见校草直接伸手推罗芊呢,那个厌恶的表情真的是绝了!” 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声和那古怪打量的目光,一起朝宋承袭来的时候,令他当场震在了原地,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 “什么?”楚子寒诧异道,“怎么会这样?” 宋承捏了捏眉心,声音放的很低:“那两个女生坠楼后,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害死了她们。” “因为我多次拒绝罗芊,甚至冷淡的态度和言语导致了她的轻生,所以她才会带着闺蜜一起跳楼。” 楚子寒皱眉,“不,这并不是你的错。” “如果一个人将自己的生命看得如此轻贱,她就不配为人。”男人语气极淡,却强而有力。 宋承一愣,心里因过往而揪起来的心缓缓的放下了。 他脸上露出一抹并不好看的笑,故作轻松道:“可惜那时候的我太经不起风波,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 “一开始我也尝试说服自己,这件事不是我的错和我的关系并不大,但是你知道吧……有些时候人言可畏。” 罗芊是一个疯狂到了变态地步的追求者,她可以为了看一眼宋承,天天堵在所有能遇见青年的地方,甚至是尾随回家。 她为宋承偷过校考答案,打过架,甚至到了在手腕上刻名字的地步,以至于宋承被她搞的有点神经衰弱。 可这些疯狂的举动,在罗芊优秀的外表和卓越的家境光辉下,转眼变成了她痴情专一的美好优点。 老师的包容,家长的不理睬,滋生了她的猖狂。 学校里的男生嫉妒羡慕他,女生觉得他们郎才女貌,没有别人敢示好,因为罗芊早已宣告了主权。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只是明面上没有挑明而已。 可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持久的僵局。 “我曾经拒绝过她很多次,委婉的直白的还是放狠话,通通都没有用。”宋承苦笑,“她并不在乎我的看法,也不在乎我的感受,她就好像……” “狂热的异教徒,对着自己所不能得到的东西,疯狂的追寻。” 那股几乎癫狂的热情很快迎来了巅峰。 那天午休后的体育课,宋承因为天气太热就没有和同班同学下去打球,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教室里写试卷。 他们还有一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时间很紧迫也必须全力以赴。 正当他专注的写着题目的时候,罗芊出现了。 她兴奋的走到宋承的面前坐下,自顾自的说着话,宋承皱着眉并不想理睬。 倘若他一旦回应,那后面便更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自讨没趣的聊天持续了大概五分钟,宋承心烦的放下了笔。 既然如此,还不如下去打一会球。 所以他正打算起身,罗芊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 “你看看我好不好,就看我一眼好不好,我求你,我有那么差么?” 罗芊那张漂亮的脸蛋浮现了一抹伤心,眼眶微红惹人心生怜爱。 可是宋承只觉得深深的疲惫,她装可怜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一次两次还能骗到宋承,而后面无论再怎么哭作用都不大了。 他只想离开这里,和正常同学呆在一起。 可没等他站起来,罗芊居然胆大的坐到了宋承的身上,姣好温热的身体紧紧的贴着青年。 宋承当即像触电了一般,猛的推开了她,以至于罗芊直接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上。 而这一幕恰巧被进来喝水的同班同学看到了,宋承心烦意乱到压根不想解释,而且不管如何解释,他们两个只会越来越撇不清。 这件事过后,罗芊一连好几天没有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再次出现的时候,罗芊就站在不远处望着宋承,面色苍白,满眼的红血丝。 她没有立马走上前来,宋承还以为她终于改了性,心里松了一口气。 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很快罗芊再次堵在了他回家的路上。 “她要我送她回家。”宋承回想道,“她说天太黑了,她一个人不敢走,只能来找我。” 罗芊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尽管脸上显露的可怜无助,但神情分明笃定了他不会无动于衷。 宋承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在这样下了晚自习深夜八九点的晚上,罗芊看上去像个偏执而恐怖的疯子。 “她有许多玩的不错的同学,一个总是黏在一起的闺蜜,家里还有专门管接送的司机,谁都可以将送她安全的送回家,可她偏偏盯上了我。” “说实话,我当时……比任何人都怕她。”宋承苦笑,“真的,她就像个拥有天使外表的恶魔,总有那么多的主意想法往你身上使,我已经被她吓过很多次了。” “而且她一开始追我的时候,就……很不对劲。” 那种看他的眼神,是狂热的崇拜的好似视他为全世界的感觉,很让人头皮发麻。 “那你没有送她吧?”楚子寒问道。 “对。”他没有送。 所以这就成了一切苦难的开端。 “第二天早上,她拉着自己一无所知的闺蜜一起,从天台跳了下去,轰动全校。”宋承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而我,成了众矢之的。” “一开始他们只是偷偷背着我说些闲话,然后罗芊闺蜜的男友找上门来,我们差点动起手,再然后罗芊死前找过我的事,迅速的传开了。” 而他解释的话已经快要说烂了,没人会听。 他们只是执着的为一个结果寻找着最为符贴的理由,或许是自己看到的,又或许是从别处听来的,无论是否真实,都那么合情合理。 以至于那就是真的。 “他们怪我太没有人性,是冷血动物。”宋承轻描淡写的将这些话说出,“怎么能如此残忍的拒绝一个女生的请求,他们推断罗芊很有可能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什么坏事,所以才会崩溃之下选择轻生。” 所有人都指责他的见死不救,所以才会让两条鲜活的生命殆尽。 选择自杀的罗芊是无辜的,被其拉下楼的陶然也是无辜的。 “简直是道德绑架。” 楚子寒烦躁的搓了搓手指,一想到青年处在那种孤立无助的情况下,心里就发闷。 “罗芊她们的死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力,再加上学生之间猜忌中伤的传言,我都开始怀疑我自己当初做的到底对不对。” “如果一开始我送她回家了呢?这些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宋承陷入了极度的愧疚和自责中,那时他也就只是个学生,除了埋头苦读之外,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那是好长一段煎熬的日子,宋承的人格和良心从人们的嘴里钻出来又钻进去。 他们恶意揣测罗芊那晚上的遭遇,顺带着宋承一起骂的狼狈不堪。 更何况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会碰到这种清清白白却无缘无故的背上了两条人命的情况。 直到后面警方介入,证实了罗芊在回家的路上什么事也没发生,虽然神情举动有点怪异,但确实没有遭受任何的侮辱。 宋承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可是当他抬头向周围望去时,那些人质问怀疑的目光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 就算罗芊没有被人玷污,但那也是宋承造成的精神崩溃吧。 是吧是吧,肯定是这样的吧。 好多好多的声音不断的这样说那样说,为他们长期压抑着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宣泄口。 两个女生的死闹了好一阵子,但很快就被学校压了下来。 一切看似恢复到了正常,人们好像已经忘记了那件事。 可是宋承没有。 那是一座无法跨越的大山,将他死死的压倒在地上。 他苟延残喘,每次试图开解自己的时候,总有人会旧事重提。 用着不经意、很平淡的口气,说着最狠的话。 他总是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甚至一度产生了幻觉,就连两个发小都察觉到了他不对劲的状态。 宋承不得不将这件事告诉了宋父宋母,然后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这才逐渐恢复过来。 而现在他再回想起那段煎熬的日子,才发现理智的同学还是有不少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已经陷入自我情绪中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而已。 即使是到了今日,他也并不能完全的摆脱那件事所造成的心理阴影。 这些他并没有和楚子寒说,而是简单的一句话带过:“因为这件事的影响,高考我考的不是很好,但这样也不错,最起码我和两个发小都留在了n市。” “然后紧接着没多久,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他记得暑假快要过去的前几天,班主任在群里说要找个时间庆祝一下,也顺便为他们下一段的旅程践行。 结果第二天宋承就收到了班长的群通知,约好的时间和饭店地址发了过来,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去。 宋承没有想太多,便直接去了。 “我到了那里,班长就站在门口等着我。他和我说因为之前订不到位置就订了一个小的包间,现在有空位了就换了一个,现在带我过去。” 他没有想太多,那个班长是他初中就认识的同学,可以说知根知底。 跟着班长进去后他才发现,一整个包间里都是男生,隔壁班的,自己班的人都有。 而最中间戴着眼镜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正是被罗芊拉着一起跳楼的闺蜜的男友。 没有老师,而别出心裁的骗局,注定这是一场忍耐已久的复仇。 宋承当即心里一沉,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站在身后的班长猛的推到在地。 “他们人多,尽管大多数都是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但随便上来的也有四五个。” 宋承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大的情绪。 “陶然的那个男友很不对劲,在所有人之间,他的神态都快和之前的罗芊差不多了。” 只不过一个崇拜,一个憎恶。 他骂宋承是怪物,是地下肮脏的恶鬼,是吞人心魂的地狱。 他说,所有遇到你的人,都是已死的模样。 罗芊和陶然就是这样死的,都是你害死的。 宋承被打倒在地,他掐着青年的脖子,将金黄色快要凝固的液体塞进了他的嘴里。 那东西像是滚烫的辣油,一路顺着喉咙烧进了心窝。 宋承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而那人诅咒般的念语还在耳边响起,越念越快,越念越大声。 他的身上甚至被泼上了狗血,场景混乱的让人眩晕。 而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从那之后,他开始能看见脏东西了。 “罗芊是一名异教徒,她的闺蜜陶然曾经被她带着入教过,那个金黄色的东西就是陶然男友从罗芊家里拿到的。” “不止那个东西,还有罗芊的日记本,一些乱七八糟的教导书。” “罗芊家里有一个专门供她冥想,与神沟通的静坐室。” 宋承比划着,突然歪过头问道:“你知道罗芊为什么会盯上我么?” 楚子寒皱眉,“为什么?” “因为她就是在那间与神沟通的冥想室里得到了指示。” “换句话说,她曾经做梦梦到过我,所以才如此疯狂。” 至于她梦境里的具体情况,没有人知晓,毕竟罗芊并没有完完全全复述在日记本上。 宋承侧过身来,看着男人那双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的眼睛,试探的问道:“楚哥,你做过奇怪的梦么?” 楚子寒英俊的脸庞倒映在青年清明的眸子里,清晰非常。 男人表情一僵,带着一丝被识破的窘迫神情,别过了头。 第40章 宋承的那些梦是带着指引与暗示的,它或许是从前又可能是未来。 罗芊的亦然。 只不过前者保持着沉默,而后者却为了一个梦彻底发了疯。 楚子寒将胸腔里的浊气呼出,“梦都是假的,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男人只能避而不谈,他总不能说自己无缘无故会梦到青年吧。 这么尴尬又羞耻的事情,怎么能说得出口。 尽管是青年的幼年时期,白白嫩嫩很小的一只,但是楚子寒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宋承。 他从未去求证过,更不敢问宋承要幼年时的照片。 楚子寒只能将其抛之脑后,坚守着最后一份冷静。 “因为我也做过这样的梦,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宋承说着说着打了一个哈欠,困的眼泪水泛了出来。 然而事实很明显的是,楚子寒也做过类似的梦,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肯说而已。 两人又聊了几句,算是给这个话题做了个结尾。 宋承毕业聚会的事还没说完,声音便越来越小,已经到了犯困的边缘,可楚子寒却听的很认真。 那天要不是他发小的班级也在同一个饭店并及时的发现了他,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更加疯狂的事。 陶然男友那天带去的不仅仅是那一小瓶黄金血,还有十厘米长的银钉,足足有十几根。 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人很快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将陈宗义喊了过来,这才避免危险的事情发生。 陈宗义将宋承护住后,一通电话打到了自家舅舅的手机上,当即饭店外面停下了三四辆警车。 一整个屋子里的学生毫无意外的全部被抓了进去,陈宗义的舅舅拍了拍自己外甥的肩膀,淡淡的问道:“都成年了吧?” 陈宗义了然,“对。” 都是成年人了,是时候学会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了。 宋承立马被送去了医院,除了体温偏低心脏跳动剧烈之外,没有其他异常。 甚至胃里也没有发现符合描述的奇怪液体。 而晕厥则是因为受到强烈刺激所导致的,过一会就会自动转醒了。 宋承醒来后才知道陶然男友入狱的事,在人民警察的拷问下,他不得不将所有的事实说了出来,如果他还想好好做个人。 虽然他已然有了罗芊疯魔的样子,但并没有傻到为了替女友报仇,而把自己后半生前途都搭进去的道理。 由于宋承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在曹文家人的赔偿和积极配合下,他只被拘留了半个月。 谁知道放出来没几天,突然传来曹文在家心脏猝死的消息。 宋承知道的时候自己也很意外,原本他还想等人出来,带着两位发小去暴揍一顿,出出恶气。 谁敢想,人直接没了,死因还透着浓浓的古怪。 “以前不知道有鬼,现在知道了再想想,曹文很有可能是被鬼吓死的。”宋承又打了一个哈欠,“哥,咱们睡觉吧,好困。” 听故事听的津津有味的某人,有点意犹未尽。 “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睡。” 宋承“哎呦”一声,抱着头滚到了另一侧。 他也是,好端端的说起这些事干嘛,套也没套出来啥,还把人家胃口勾上来了。 青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有气无力道:“说。” 楚子寒忍不住笑了,问了一个牛马互不相及的问题。 “你的这些事……郑严序都知道么?” 男人人那么神秘又相处时间不多,应该都不知道的吧? 楚子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那股带着欣喜雀跃的心情更是怪异。 “知道啊。”宋承点点头。 一瞬间,楚子寒的期望扑了一个空,眸色骤暗。 宋承却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说道:“老郑知道我的全部,我在他的面前就像个没穿衣服的孩子,赤裸的很。” “好了好了,都快五点了,我真的要睡了。” 宋承困的都快睁不开眼,独自滚到一边蒙上被子便进入了梦乡。 而楚子寒却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未动,好半天才收回盯着青年背部的目光。 “……全部。”男人面色复杂,喃喃的开口。 他朝窗外开始泛白的天空望去,晦涩尚未明朗的夜与昼交错,照应着他那渐渐湮没的情绪。 两人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宋承定的闹钟响了一个寂寞,却还在锲而不舍的做着无用功。 直到其中一人不耐烦的爬起来按掉,楚子寒刚躺回去便听到青年微微迷糊的声音。 “几点了?” 男人又坐起,摸来手机一看。 “……操,睡过了。”上面显示着十二点四十二分。 两人瞬间清醒了不少,赶紧起床收拾了一番,匆匆下楼吃了一个早饭,便直接出门了。 外面无端漫起了不小的雾,白蒙蒙一片,人只要隔个三四米就看不大清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睡到了中午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睡过的原因,外面没有阳光,甚至带着一丝古怪的冷气。 这种情况两人也不好开车,整个镇子上都看不见几辆行驶的车子。 他们索性步行去沈康顺的家,反正离酒店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谁知道两人到了地方,才知道扑了一个空。 沈康顺的邻居告诉他们,沈康顺一大早就被医院的电话叫走了,好像是沈烟出了什么事。 楚子寒一听心瞬间沉了下去,连忙询问医院的地址和沈康顺离去的时间。 原来沈康顺早上八点多就离开了,那时候天还没开始下雾,坐的出租车去的。 邻居好心的告诉他们,沈烟的聘礼是昨天三更半夜送到他们家门口的。 足足十二个铁皮礼箱,带着浓浓河水的腥味,高高的堆在了那里,上面还挂着赖子河里的水草,一看就是捞上来没多久的。 沈康顺吓的半死,但打开那些笨重的箱子后,瞬间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里面全是成堆的金银珠宝,价值不菲的古玩玉盘,甚至是名贵的丝绸罗缎。 有几处不小心在打开箱子的时候沾上了水渍,沈康顺心疼的要死,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钞票,是往后幸福的日子,碰坏一点都舍不得。 只是打开了两箱就有这么多的宝贝,而剩下的还有足足十箱,沈康顺高兴的快要疯了。 这是祖坟上冒青烟,才能碰上的好事啊,两箱子的东西足够他们花好几辈子的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打开第三个箱子后,剩下的箱子全部都是空的。 好似这些箱子,并不是第一次送出去一样。 而第三个箱子里却放了两套雍容华贵的婚嫁服,全是用金丝线缝制,漂亮的不像话。 两套婚服一模一样,风格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复古而端庄。 沈康顺不知道为什么送来了两套,包括头饰和明珠凤冠皆是两套,配对好的放在了一旁。 他只当是河神心细准备了两套,以备不慎之需,如果保护的好,说不定他还可以卖掉一套,必然价值连城。 “老沈就是在整理婚服的时候被叫走的,恐怕是新娘子出了什么事。” 沈康顺的邻居是个矮个子的老太太,说话慢吞吞的,但好歹吐字清晰,不然楚子寒和宋承要被急死。 得到了这些信息,沈烟所在的医院又是在镇子的另一头,光开车就要半个小时,两人不敢耽搁赶紧返回酒店开车赶去。 谁知道回去的路上,雾越来越浓,可见度再次降低到了一个新的值。 三米开外,人站在那里已然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更别说高一点的建筑物了,完全像是隐匿了一般。 “这么重的雾,车子恐怕开不了。”宋承担忧道。 楚子寒皱眉思索了一下,“应该没事,雾大没什么人敢上路,到时候我开着远光灯速度放慢,跟着导航走就行。” 男人脚步走的很快,宋承要全力以赴才能跟上。 他知道楚子寒担心自己表妹的安全,等会开车上路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煎熬。 短短的一段距离,因为雾大的原因两人足足走了十几分钟,一不小心就会错过路口,极力辨认才能看到那些门店的牌子。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车子,导航却迟迟连不上。 楚子寒的脸越发的阴沉,两人的手机轮番尝试,十分钟后车厢内终于响起了导航的电子声。 “前方三百米右转,驶入平口路。” 车子艰难的破开白雾,缓缓的朝着目的地进发,两人皆是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周围,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和别的物体相碰。 一公里的路程,他们足足用了十五六分钟才走完,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赶到医院恐怕要下午二点多了。 这期间,楚子寒打给沈康顺的三四个电话,全部都无人接通。 这样的情况,无疑是加重了两人紧张的情绪。 宋承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周围和后视镜,就在他刚要转头去看导航的时候,突然后视镜内闪过一道奇怪的影子。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导航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信号已中断,请重新连接规划路线。” “什么情况?”楚子寒不得不再次降低了速度,“小宋,你帮我看看。” 宋承却转过头看向窗外,好半天才声音艰难道: “楚哥,外面有东西过来了。” 第41章 “什么?” 楚子寒一愣,然而还没等宋承解释,挡风玻璃前的视野里,一个奇怪的轮廓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随着车子缓慢的靠近,那东西的模样就越发的清晰,它的前肢粗短堪堪的支撑起庞大的身躯,而后肢却强壮有力,只要轻轻一跃便能快速的移动。 它匍匐在雾里,丑陋的吻嘴圆而大,头颅扁立,这是一只快有半人高的蟾蜍。 “小宋,把窗户关上。”楚子寒脸色变的很难看。 眼下雾气这么大,原本就看不清的道路只能靠着导航来行驶,而现在导航失去信号,他们压根不敢冒然转弯甚至是停车。 宋承闻声赶紧将车窗关上,楚子寒按下了锁定按钮,前后车门响起“啪嗒”一声,锁牢了。 “楚哥,导航连不上。” 宋承尝试了好几次,手机信号非常的弱,无法获取具体的距离方位。 两人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试试。”楚子寒沉着的说道,下一刻踩下了油门。 那东西不肯让路,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车子一旦停下来或是转弯撞上路牙,都是给了它可乘之机。 眼见着车速瞬间提了上来,眼前除了破开再愈合的白雾,再也没有别的可看得清的物体,但他们心里都知道,那东西就在前面不远处等着。 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却因为煎熬而被无限的拉长。 宋承高悬的心就快要跳出嗓子眼,过度集中的注意力导致那东西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两人皆是被震的头皮发麻。 那是一个畸形的怪物,头部、上眼睑和背面全都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疣粒,皮肤呈现出恶心的橄榄黄色,不规则的花斑令人感到浑身不适。 而最令宋承和楚子寒受不了的是,那张蛙类的脸上长了一双人类的眼睛。 他们与其对视的刹那,遍体生寒,一股惊悚感控制不住的窜上心头。 车头还未碰到,那东西便速度极快的闪了过去,险险擦过。 宋承忍不住扭头看去,整个人被震惊在了座椅上。 白雾茫茫之中将天地变的狭窄,然而潜伏在其中的深色影子却一眼看不完全,大大小小或动或静,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的离去。这景象无疑是末日恐怖片。 宋承咽了一下口水,苦涩的开口道: “楚哥,它们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楚子寒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的收紧,低声骂了一句:“操,这些东西到底是哪来的!” “小宋,你再试试导航能不能连上,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到达医院,呆的时间越长越危险。” 宋承连忙点头,尝试连接的几分钟内,车子果不其然撞上了路牙。 楚子寒擦了擦手上的汗,重新调整方向,根本不敢稍做停留,生怕后面的东西追上来。 等他们又胡乱方向的开了一段路后,导航终于重新规划显示路线了。 两人瞬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变得更加的沉重。 就连街上都爬满了那些肆无忌惮的东西,沈烟所在的医院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更何况沈康顺的电话还打不通。 他们到达镇上的医院时,已经是下午快要靠近四点的样子。 雾没有散去,阳光照不进来也有了衰弱下去的兆头。 天更暗更朦胧,而医院停车场内,不少车子停的乱七八糟,甚至有几辆都撞在了一起,好似发生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样。 楚子寒和宋承动作很轻的下了车,周围寂静的有些诡异,体感很糟糕。 “医院肯定出事了。”宋承皱眉道。 “搞不好是那些东西进去了。”楚子寒点点头,“我们先不要冒然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问问具体情况。” “好。” 两人将电击棒还有楚子寒买的防身水果刀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不敢离对方太远,以免到时候走散。 宋承在停车场小心翼翼的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人,两人只能进到医院里面寻人。 刚进入急诊大厅,便发现整个场景都空的有点吓人。 尽管这个小镇子上的医院并不大,但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包括医护人员。 再往后面走一点,他们才看到就诊走廊和墙壁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蹼趾印子,和他们昨天晚上的情况一模一样。 那些硕大的怪物果然进来了。 宋承和楚子寒对视一眼,两人分别去推内科诊室的门。 “空的。” 楚子寒皱着眉看着凌乱不堪的室内,转头说道。宋承那边也毫不意外,而他们越往后走,深褐色的印子就越多越杂乱,好似那些东西是从别处钻进来的,而不是走正门。 “后面是住院部。”沈烟就在那里,控制病情。 宋承透过玻璃门看去,住院部很小的一栋楼,比急诊部还要小上一圈,总共四层。 而沈烟就住在二楼靠左边的病房里。 “这不太对。”楚子寒紧皱着眉,“医生都去哪了?” 倘若急诊部都是这种下落不明的情况,沈烟所在的住院部只会更加的危险。 尤其是他们一想到沈康顺直接失去了联系,就心寒非常。 楚子寒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小宋要不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先过去看看,我表妹恐怕出事了。” 说不定那些东西还没走,他不敢带青年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跟你一起去。”宋承摇摇头,“现在这种情况下分开,危险更大。” 尤其是外面弥漫着大雾,恐怖的生物游走在其中,两人分开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既然宋承都这样说了,两人便一前一后从小门出来,朝住院部走去。 来到住院部的门口,他们才发现比起急诊部,这里才是真正的主战场。 恶心的深绿色黏液混着暗沉的血迹,弄的到处都是,因为慌乱而撒在地上的白色查房单,上面被踩满了黑色的脚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水腥味。 宋承忍不住开口道:“楚哥,你闻到味道了么?” 楚子寒嗅了嗅没闻到什么,随即摇摇头:“不太明显,但有血的味道。” 宋承皱起眉,“不,很明显。” 那股味道明显的几乎都快要告诉他,到底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了。 宋承走向左手边的走廊,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就在那里。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那些紧闭着的病房门,在快要靠近楼梯的时候,掏出电击棒并打开了开关。 楚子寒不明所以,只能紧跟其后。 等走到拐弯处,他也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水腥味,浓烈的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两人对视一眼,深呼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猛的转过去,瞬间被震在原地。 没有想象中的巨大蟾蜍,有的只是一颗巨型的深绿色的卵。它静静的粘连在墙角处,像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昆虫卵一样,但是它大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体积不容别人忽视。 而在那充满浑浑浊液体的卵里,包裹着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中年医生。 他惊恐到极致的脸还是扭曲的模样,眼睛却本能的闭上。 宋承目瞪口呆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脚,等走到近处,他才知道为什么这名医生的身体会蜷缩成这样。 一个丑陋而诡异的小怪物正趴在他的脖子后面,细小的舌头钻了进去,吸食的相当开心。 “操!”男人的咒骂声在背后响起,“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宋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随即关掉了电击棒顺手递给了楚子寒,利索的掏出了水果刀。 “站远点。”青年淡定的说道。 楚子寒下意识往后站了站,还没来及反应,便见宋承麻溜的手起刀落“噗呲”一声,一大股粘稠的液体喷涌而出。 青年及时躲了一下,衣服上还是被溅到了不少。 但宋承没在意这个,反而低头在地上找到了那个发出微弱尖叫的小怪物,一刀刺死。 楚子寒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缓过劲来才调侃道:“……操,以后你别叫我哥了,你才是我大哥。” 宋承一听,不好意思的笑笑:“当时没想那么多,换你来也是一样的。” 青年说完用脚踢了踢那只有巴掌大的小怪物,“楚哥你看,这有点像蟾蜍和人类的结合体。” 楚子寒抱胸皱眉,刚要去细看,地上躺着的医生身体突然扭动起来。 两人皆被吓了一跳,他们都以为被卵包裹成那样的医生不可能活下来了,谁知道这人还有生命迹象。 那名中年医生猛的坐起,开始剧烈的咳嗽,将胃中大量腥臭的绿色液体呕了出来。 他好半天才将那些东西吐干净,面色苍白的靠在墙边,两眼发虚看见面前的两人。 “二……二楼那个叫沈烟的上吊自杀了,但又诈尸了……” “她产了好多卵,楼上还有其他人……你们快去,快去救……” 医生的话戛然而止,脑袋突兀的耷拉下来。 两人皆一僵。 楚子寒连忙伸手去摸他的胸膛,心脏已经停住了跳动。 那些黏腻的绿色液体有毒。 他们的面色都变得很难看,眼见着有一线生机,但还是没能救下来。 再也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活人死在自己面前,更绝望的事情了。 “怎么会这样……” 楚子寒咬咬牙,一把拉起了宋承,“我们走。” 第42章 两人心情沉重的沿着沾满黏液的楼梯上去,二楼的走廊上遍布着更多更巨大的绿卵。 宋承放眼望去,好几个透明卵里的怪物已然长的很大,而包裹在内提供养分的医生病患,早已死去多时,身体萎缩的小了一大圈。 “操!” 楚子寒脸色铁青,忍着那股恶心感率先掏出了水果刀,走了上去。 宋承紧跟其后,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便有一个巨卵因为过于饱和,而“噗嗤”一声炸裂开来。 青年被吓了一跳,楚子寒也僵在了原地。 只见那明显长至一只篮球大的怪物狼狈的摔在了地上,嘴里还发出可怜的哭泣声,像是小婴儿的哭啼。 它四只明显非人类的蹼趾在地上缓慢的爬着,一道蜿蜒扭曲的水痕拖了出来。 “楚哥!”宋承叫了一声楚子寒,男人这才反应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上前,那东西爬着爬着突然不动了,浑身泛着水光的皮肤快速的干瘪下去,酷似人类的眼珠子也变的浑浊无光。 楚子寒没有犹豫,果断的将那玩意弄死后,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宋承皱着眉看着那地上一滩不成模样的东西,低声说道:“它们离不开水。” 一旦破卵而出,体内的水分便会快速的蒸发。 “原来是这样……蟾蜍小时候不是蝌蚪么?”楚子寒一脸嫌弃,“怎么是这幅丑八怪的样子。” 宋承摇摇头,“它们身上有母亲的基因,或者说它们的父亲也有一半人的特质。” 楚子寒听后惊的挑眉,“小宋同志,你知道你刚刚说的话很恐怖么?” 宋承无奈的笑了一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或者说,河神是真正的神明的话。 两人没有再去管那些可怖的巨卵,反正那些怪物爬出来也活不下来,省的再动手了。 他们按着病房门上贴着的病号单,找到了沈烟所在的那间病房。 却没想到,此刻房间内已经静静的站着一个背着他们穿着古怪、模样年轻的女人。 宋承和楚子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疑惑。 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那穿着肃穆纯黑色长裙的女人便转过身来。 她的皮肤白皙的几乎透明,而脸上眼睛的位置却蒙着一条两指余宽的黑布,显得有几分怪异。 “两位是远方来的贵客吧。”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股干哑的涩顿,尽管看不到眼睛,他们却能感受到那人的视线缓缓的投了过来。 “你是?”宋承皱眉。 听到他的话,女人显得有点惊讶:“沈先生没和你提起我么?” “我以为他请我来主持他女儿的婚礼,会向其他贵客提起我。” “你是……王神婆?”楚子寒难以置信的开口道。 女人微微一笑,反问道:“看上去不像是么?” 宋承也有点吃惊,他还以为王神婆会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而不是眼前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女人。 “不要看我外表像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实际上我已经很老了。”王神婆说道,“老到随时都可以踏入坟墓的地步。” “原本我以为只要送走最后一位新娘,就能心安的入土……” 说到这,王神婆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语气变得有点不好。 “可谁知道,这位有了神子的新娘,擅自逃婚了。” 她伸出雪白干净的手指了指两人面前的墙壁,那面墙上沾满了可疑的墨绿色黏液。 “她生下的孩子沾满了这一面墙,随后便精神崩溃之下,上吊自杀了。” 王神婆面色平淡的说道,“事实上,确实少有人能在那种可怕的情景下,选择苟活的。” “那卵呢?”宋承问道。 此刻这面墙除了腥臭的液体,可什么都没留下。 王神婆深深的看着他,意味深长的开口道:“自然是被嫉妒它们的哥哥们吃掉了。” 外面白雾中中隐藏的怪物,疯狂的涌进这间小小的病房,它们用细长的舌头吞噬掉可以威胁地位的弟弟们,然后再心满意足的离开。 “……操。”楚子寒低骂了一声。 “没有办法,河神的孩子一次可以生出上千只甚至是上万只,你们现在所看到的并不是全部。”王神婆解释道。 沈烟的肚子里还有更多没有产完的卵。 “为了争宠和生存,他们会互相厮杀,甚至彼此残害。” “而这些,都是被河神所允许的。” 孩子不会离开父亲太远,只要河神不离开癞子河,它们也会跟着父亲一直逗留在此地。 可癞子河的生存空间有限,它们也离不开水源,而此刻再增加孩子,无疑会威胁到它们的生存。 “怎么会这样。”宋承下意识的皱眉。 王神婆看向他,说道:“我以为你会比我更了解它们的特性。” “什么?”宋承不明所以。 “没什么。”王神婆转移了话题,“你们是怎么来的,路上有没有碰到咱们可爱的新娘?” 尽管王神婆分明意有所指,但宋承一时半会真的领悟不透,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开车,路上碰到了那些怪物,并没有看到沈烟。” 王神婆了然的点点头,“那恐怕来不及了,外面的白雾正好隐藏了她的踪迹。” “沈烟不是死了么?”楚子寒急迫的问出口,“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神婆看了看他说道:“她肚子里还有河神的子嗣,一时半会是死不掉的。” 楚子寒听罢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原来走廊上的那些卵就是沈烟在行走过程中,不小心产下的。 而那东西一旦碰到活人,便会立即膨胀变大将人裹入其内。 “沈烟现在在哪?”宋承追问道。 王神婆一把将蓝色的隔离帘拉开,发出“哗啦”一声。 一具早已凉透了的女尸静静的坐在了床头柜上,肚子上破了一个硕大的洞,肠子流了一地,模样惊悚。 正是舍不得钱扣死不请护工,只好亲自来照顾沈烟的后母张彩凤,而沈康顺此刻却不知道人在何处。 “她会先回到河里将孩子产下,然后带着恨意和复仇之心……” “回家。”王神婆淡淡的说道。 沈烟为什么会在机缘巧合下被选为河神新娘,王神婆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当初小姑娘约着情郎来河边谈话,谁知道来的不是男友而是嫉妒自己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沈烟的那个男友是个花心到没边的公子哥,来到壶口镇也不过是换个地方避避风头,顺便再交几个心思单纯的女朋友,全当耍乐。 而沈烟生的漂亮,但奈何自从生母去世后,日子过的非常艰难。 家里的钱是要供给哥哥读书用的,家里的吃食穿搭也要先给那位姐姐挑才行,就因为她小,所以必须处处忍让。 后母又是个咄咄逼人,丝毫不能吃亏的主,沈烟被她逼着放弃了学业,理由是家里那位姐姐也没读过书,不也好好的上班了,都能自己挣钱了,而她还在花钱。 无奈之下沈烟开始打工,这才遇到了那不务正业的男友。 更没想到的是几次约会后,正巧被家里那位姐姐看到了,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也偷偷摸摸的勾搭到了一起。 男的来之不拒,女的明知故犯。 而沈烟毫不知情,以至于后来撞破的时候人慌马乱,男友也乘机和姐姐断了。 不过是玩玩,妹妹要比姐姐好看多了,而且也更温柔体贴,闭着眼都知道的选择题。 这就导致姐姐的愤怒和嫉妒,两人在争吵推搡之下,身材壮一点的姐姐恶从心生,猛的将沈烟推下了水。 看着在水中挣扎求救的沈烟,她心里终于痛快的舒了一口气,并以自己不会水为由,找来了其他人帮忙。 谁知道不过一两分钟的事,人已经沉下去了。 沈烟早已被躲在远处默默注视这一切的河神拖走了,怎么可能再找的到。 知道了前因后果,楚子寒眼睛发涩的摸了一把脸,狠狠的踢了一下椅子。 宋承听的也是心里难受,原本他是想来这找找自家那位的踪迹,谁曾想会碰到这种事情。 “别难过了小伙子们,如果新娘真的顺利的回到了河里…结果你们是知道的。”王神婆及时的提醒道。 街道上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倘若在增加下去画面不敢想象。 “你们开车来的是么?”王神婆问道。 宋承:“对。” “这就好办很多了,像我这样的老太婆考不上驾照,只能迈着入土的双腿过来的,实在是身心疲惫。” 王神婆调侃了一句,正要转身走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对楚子寒说道: “差点把你家姑爷忘记了,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他应该……躲在三楼的储藏室里?” “麻烦你帮我找一下。” 楚子寒用舌头顶了顶上颚,神情骇人:“左边,还是右边?” 王神婆指了指右边,催促道:“尽量快一点。” 楚子寒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对青年说道:“你们先去车里等我。” 宋承点点头,带着王神婆进了停车场。 两人没走多一会儿,外面的雾气便莫名的散了,好像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将浓雾卷走一般。 “奇怪。”宋承喃喃道,此刻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阴沉,有种黑云压城的错觉。 “天黑了,贵客们也到了。”王神婆淡淡的说道。 宋承微愣,瞬间明白过来她所说的是谁。 这场并没有如期举行的婚礼尚可以取消,但是早早发出去的请帖却不能及时的收回,尤其是沈烟的自杀来的如此突然。 贵客……宋承心里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自家那位也会来么? 这个小镇已经足够混乱了,如果河神的朋友们都是这般诡异的怪物,到时候会有怎样的情景,宋承真的不敢想象。 “婚礼举办不了,那些来的客人怎么办?”宋承替她拉开后车门。 王神婆坐了进去,整理了一下衣物道:“那就再选一位新娘,婚礼不能不办。” 宋承皱眉,神情有点冷:“为什么?你应该早就知道被河神娶过的新娘活不下来吧。” 而之前沈康顺说的在船上过一晚的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幌子。 那条船不是被水载在上面的,而是踩在怪物的背上的。 一个离开熟悉的踏实土地的姑娘,她连跑都跑不了,当她踏上船的那一刻,便早就注定了她的牺牲。 王神婆转过头看向他一脸平静,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所以你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么?牺牲一个人,总比牺牲一群人好的多得多。” 街上横行的怪物,都是被河神派出来寻找它的新娘的小兵。 它们现在不攻击人,并不代表永远不会攻击人。 只要河神下达命令,它们可以轻松的在一夜之间解决掉全镇上活着的人类,或许更多。 “也许……你在尝试着拨打警局的电话?” 宋承握着电话的手瞬间一僵。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王神婆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你不想被带回警局,白白浪费上好几天时间的话。” 宋承收回了手机,目光沉沉的落在了窗外。 他自然知道报警之后会发生什么,短短的三年他遇到的情况足够多了。 “但这同样不是你害人的理由,没有谁生来就是给人白白牺牲的。”宋承低声道。 王神婆一愣,好半天才开口,声音带着一股苦涩。 “是啊,确实没有人生来就是被牺牲的,可命运却从未给过我们第二条活路。” 宋承刚想开口,目光却瞥到了不远处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人。 楚子寒神情阴沉的领着畏畏缩缩煞白了一张的沈康顺,走了过来。 两人快速的上了车,楚子寒启动发动机问道:“雾怎么突然散了?” 宋承摇摇头,坐在他后面的王神婆接过了他的话。 “风来了,白雾自然就散了。” 楚子寒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宋承。 青年却并未察觉,而是有所思索的望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王、王婆婆,我女儿变成鬼了!她、她居然想杀我!她还杀了彩凤…” 沈康顺几乎抖成一团,可怜的男人被吓疯了,躲在窄小的储物室整整五六个小时。 即使这样,他还是差点就被沈烟找到了,要不是沈烟急着寻找水源,说不定他也逃不了这一劫。 “婚礼办不成了,人也死了……我的彩礼!我的彩礼怎么办?是不是也要被那些怪物拿回去?”沈康顺哭嚎道。 宋承心里憋着一口气,这个中年丧妻丧女的男人并不可怜,甚至令人憎恶。 自己的亲人没了却见不到悲伤,反而满眼都是那三箱价值连城的宝贝。 楚子寒已然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然而王神婆的话打断了他的怒火。 “怎么会,沈先生不是还有一位女儿么。” 此话一出,车厢内的人皆一沉默。 沈康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巴道:“不、不是,王婆婆你是不是弄错了?夏笑笑不是我女儿啊。” 王神婆语气淡淡,“没有弄错,她就是你女儿。” 沈康顺这才明白,无论夏笑笑是否和他有血缘关系,只要寄在他家名下的,不想嫁也必须嫁。 有了王神婆的指路,车子很快便开到了癞子河附近。 癞子河不长,但足够宽和深,所以每年夏天都有小孩子贪玩淹死在里面,尸体找起来都要好几天的功夫。 他们停下车,远远望去,河道平静的像一面毫无波澜的镜子。 “沈烟是不是在河里?”宋承询问道。 王神婆没有立即回答他,反而是解下了那条蒙着眼睛的黑布。 于是他们便看到王神婆那张姣好的面容上,一双被挖掉眼球的肉框里,盛放着两颗水滴状、颜色黯淡的金黄固体。 它们替代了人类的眼睛,在眼眶里微微散发出极淡的光芒。 宋承在看到的一刹那,整个人震在了原地。 那熟悉的金黄色的东西,猝不及防的勾起了他曾经狼狈的记忆。 他曾经被强行灌下去的黄金血,和王神婆眼眶里的那两滴,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前者比之后者,颜色更加明显,浓度也高上很多。 “她已经不在了,我们来晚了。” 不过是几秒钟,王神婆重新系上了黑布,淡淡的说道。 “天马山就要完全黑下来了,我们得快点回去。” “好。”楚子寒看着外面越发阴沉的天,想也没想的发动了车子。 他并没有看见宋承那变的有些苍白的脸,直到王神婆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轻声问道:“很丑是么。” 宋承这才回过神,心不在焉的答道:“有点。” “我知道很丑,以前年轻不懂事,为了保住不变的容颜,用一双眼睛换来了青春和不老……”王神婆苦笑道,“谁知道这一双眼睛竟然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 宋承一愣,“你眼眶里的东西…是谁给你的?” 他的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捏紧,带着一股揭晓谜底的紧张和急迫,以至于大脑呈现一片空白。 王神婆好半天才回答了这个问题,“它们来自某个不老的生物,或许就是我们口中的,神。” 宋承身体猛的一松靠在了座椅上,神,多么熟悉的称呼啊。 原来当年,他被人灌下的东西,就是神的血液。 他早该知道这样的结果,宋承失神的看着窗外,心里乱成一片。 他们回到沈康顺的家里时,屋子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夏笑笑没有回来,而被挂在衣架上的婚服却凭空消失了。 沈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过,并拿走了那件婚嫁。 沈康顺尝试联系夏笑笑,却一直联系不上,就连王神婆都无法找到她。 眼见着天越来越黑,一行人只好暂时跟去了王神婆的家,避一避。 街道上那些丑陋的怪物没了白雾的遮掩,早就不知躲藏到了哪里。 他们警惕的环顾四周,快速的下车进了屋子。 尽管看不到那些东西,但并不代表它们不会扒在墙上或是某个阴暗的角落。 王神婆的家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小的多,踏进去的瞬间便能一眼看到全部的格局。 家具全部都是木制品,显得老旧又保守,而客厅内也没有放上太多的东西,略微朴素。 王神婆将摆在桌子上的蜡烛灯点上,随后熄灭火柴。 “请随意,我的眼睛不好,不能长时间见光。” 所以她家里没有安装电灯,平时独自一人在的时候也是解开黑布的。 而今天有外人在,为了不吓到客人,她便没有摘下布条。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阴风阵阵夹杂着古怪的凉意,昏暗的烛光打在墙壁上,印出道道黑影。 宋承突然想到王神婆之前说过的话,她说沈烟回家是为了报仇。 而此刻她唯二怨恨的对象,就是夏笑笑和沈康顺了。 沈康顺说夏笑笑因为害怕,早就跑去隔壁镇上的朋友家借住几天,按理来说不太可能会回来了。 而现在,唯一会吸引沈烟上门的,就只有沈康顺一人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抬头朝中年男人望去,沈康顺正紧张的不断扣着手上的死皮,脸上也是透着一股死灰。 而楚子寒抱胸靠在沙发背上摆弄着手机,王神婆则是默默的缝制布娃娃,每一针都准确的紧挨在一起。 气氛焦躁而诡异的让人待不下去,宋承掂了掂脚尖猛的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他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什么,但除了等待他们别无他法,这注定是一个难熬且不平静的夜晚。 或许大家在等什么事情的发生,一些无法阻止的、控制不住的人或事的来临。 王神婆家里的厕所靠近玄关,而房门却正对着客厅。 宋承摸着墙壁寻找灯的开关,摸了好半天才想起来王神婆家没有安装电灯。 正当他无语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目光刚往下一瞥,便瞥见了一只正在转动的眼珠子。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强行将那股尖叫咽下去的刹那,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第43章 王神婆的家具不仅是木制的,就连房门都是木板门,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 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门后那人的随便一击。 宋承脚步僵硬的朝后退,那只泛着诡异绿色的眼睛滑动着消失不见,然后门缝被一片鲜红所填满。 是沈烟。 他心缓缓一沉,沈烟不知为何穿上了那一身婚服,寻着沈康顺的气息果然找了上来。 “宋承?” 楚子寒皱着眉看着傻傻伫立在门口的青年,忍不住出声道。 青年听到了他的声音立马回头,神情紧绷的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指了指门口。 楚子寒一愣刚想站起来,突然房间内的蜡烛猛的暗自熄灭了。 沈康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出吓的当场尖叫,王神婆干哑的低声喝道:“闭嘴!” “宋承,你在哪?” 楚子寒着急的低声喊道,周遭突然陷入了浓重的黑暗,放眼望去什么也看不见。 而青年几乎是在他眼前,骤然消失了一般,让人没由来的心里一紧。 “我在这。”宋承的声音从左边响起,人已经不在门口的位置了。 “你们别动,我这就过去。”宋承回应道。 “王、王婆婆,你快点把蜡烛点上啊!”沈康顺惶恐的声音在发抖,“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是不是有人?” “别说话!”王神婆警告道,“八成是你那死去的女儿回来了。” 沈康顺惊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便响起了一道指甲抓挠木板的刺耳声音,好似在做回应一般。 宋承摸索着找到了楚子寒所在的位置,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朝王神婆问道: “现在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而且那薄薄的门板也根本挡不了多久,只要沈康顺在,沈烟就不会轻而易举的离去。 “我一个半边身子入了土的老婆子能有什么办法。” 她擅长算方位并做着神明的引导工作,却并没有杀了怪物的能力,否则也不会弄的街上到处都是那些东西。 王神婆声音淡淡,“一般来说产完子的新娘会立即死去,或者被同化。” “可现在的这位明显是冲着某人来的,才会宁愿变成怪物也不肯离开。” 王神婆意有所指,整个人更显得无动于衷。 沈康顺又怕又气,连忙低吼道:“是你!是你让我嫁女儿的,是你说不把烟烟嫁走,整个镇子的人都会有危险,你、你还说烟烟说不定能活下来,我、我才答应的啊!” 中年男人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哽咽。 即使如此,王神婆依旧不为所动:“我只是个说媒的,可没有贪你半分钱财……” 说到这,她话音一转: “更何况沈烟的彩礼,你不是收下的很痛快么。” 提到这一茬,沈康顺脸色变得煞白一片,宋承在黑暗中都能感受到他的绝望。 那十二个铁箱子一旦收下,就意味着沈烟已经是河神明媒正娶,经过老丈人同意嫁出去的新娘了。 无论沈烟同不同意,那东西都会将其视为它的所有物。 “我…我不收下还能有别的选择么!”沈康顺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他的声音并不低,好似在说给门外的沈烟听一样。 “烟烟她是被夏笑笑推下水的,而且她早在我收彩礼之前就已经怀上了怪物的孩子!就算我不同意嫁又如何,她能回到从前么?” 王神婆冷笑一声,“你又是怎么敢肯定她怀孕时间的?说不定正是你收下了彩礼新郎官得到了允许,新娘这才怀上了呢。” 沈康顺浑身一僵,他是夜里两点多收下的彩礼,而在他收下彩礼没过多久的早上,沈烟自杀了。 无法想象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是否有东西爬进了她的房间,沈烟又是如何度过的。 总之她为之依赖的家人并没有守在身边,甚至是为了省钱而不愿意请位护工看床,却对外撒谎说他们已经请了护工,从而彰显他们的仁慈。 屋内陷入了寂静,彼此之间只能听到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而屋外却再次响起了刺耳的挠门声,这令人寒毛倒立的声音无比清晰,以至于宋承的喉咙也开始发痒,好似有什么东西顺着食道爬上来一样。 “呕!” 沈康顺忍不住率先发出一声干呕。 宋承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他一个的错觉,而是他们四个都产生了这种胃囊收缩食管发痒的恶心感。 就在他搞不懂沈烟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木板门“嘎吱”一声从外打开了。 穿着鲜红色嫁衣的鬼新娘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她头上戴着摇摇欲坠的凤冠金钗,只要走一步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的惊悚和煎熬。 宋承看不清她的脸,黑色甚至是往下滴着水的长发弯曲的黏在了她颜色不正常的皮肤上。 那逐渐长满暗绿色斑纹的脸,正在向河里那些东西靠近。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王神婆竖起手指放在了嘴边,提示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沈烟的身体早就丧失了人的机能,她的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古怪的眼翳,泛着黄色与绿色交杂的浑浊。 她不一定能看见,但是一定能听到所有的动静,就像那些怪物一样,有着优秀的听力。 宋承完全僵在了原地,他的右手边就是站着的楚子寒,而王神婆和沈康顺面对面的坐在了沙发里。 前者双手交叠的放在腿上,面部终于有了一丝紧绷,而后者则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强行压抑住那股作呕的欲望。 宋承用舌头顶住上颚,那股痒意依旧顺着舌根蔓延而上,口腔发麻,又逼的人发疯。 可不知为何,他却想起了和自家那位的亲吻。 男人黏黏糊糊舔舐着他的一丝一毫,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和爱意,直到他的舌根发酸发麻,浑身酥软才肯罢休。 片刻的失神之后,那股痒意居然没有一开始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而他一旁的楚子寒,已经控制不住的捂住嘴巴,左手扣着脖子外面一圈的皮肤。 鬼新娘踩着木地板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她头上的金钗与脚下的地板一起发出诡异的声响。 眼见着离众人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她堪堪的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股愈加浓重的水腥味,在空中忽的一下飘散开来。 终于,第一个人忍不住发出轻咳的声音,沈烟的脸瞬间转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沈康顺死命的按住自己的嘴巴,颤抖着双腿站了起来。 他想转移位置。 宋承和楚子寒看着他想要过来的动作,心里一沉。 而此刻沈烟已经开始向他移动,眼见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中年男人便越着急慌张。 他看不清脚下到底有什么,好像勾到了王神婆放在篮子里的白毛线,又或是踩到了别的什么坚硬的物品。 在他费力的挪动下,玻璃杯子“啪嗒”一声被踢翻在地上。 这一声响动,无疑是一道骇人的惊雷,骤然的劈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沈康顺的脸在黑夜中过分的惨白,而沈烟如鬼魅般的身影瞬间贴了上来。 它嘴巴里弹射出一条分叉且沾满黏液的舌头,就在快要缠上沈康顺脖子时,令人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救我!救!我!” 沈康顺猛的转头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人的胳膊,宋承被他超大力气的一拽,整个人差点被拖倒在地。 而此刻沈烟的舌头已经缠了上去并开始收缩,以至于沈康顺整张脸因为缺氧而憋的通红。 可即使这样,他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扣住青年的胳膊,力道大的惊人。 宋承被这一变故弄的懵了方向,等到他再伸手去扳的时候,沈康顺的指甲已经挖进了肉里。 尽管他的痛觉在大幅度的降低,但还是有所感觉。 宋承惊的后背全是冷汗,好在楚子寒在一旁及时的握住了他的手,这才堪堪的停止了他们朝门口滑动的趋势。 而在屋子外的不远处,不下十几只个头硕大静静趴伏在那里,明显等着它们母亲投喂的丑东西。 沈康顺被那根舌头勒的开始翻白眼,但他依旧不肯放过宋承,求生的欲望强的令人痛恨。 直到楚子寒抽出别在腰间的水果刀,狠狠的扎在了他的手腕上,那人才堪堪的放手。 沈康顺被沈烟拖走之后,外面等着的怪物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蜂拥而上。 楚子寒面色阴沉的在血腥画面来临之前,及时的关上了房门。 “怎么样?”他赶紧走过来急切的询问道。 宋承半条胳膊几乎被拉的报废,但没过一会那些留下来的伤口就快速的愈合,甚至连一丝痕迹都再也看不见。 “没事了。”宋承摇摇头,他站起来刚想要说什么,突然王神婆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的伤口居然自己愈合了?怎么可能!” 她猛的站起快步走了过来,抓着宋承的胳膊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打量,喃喃道:“怎么会……” 宋承有点尴尬的抽回自己的胳膊,而王神婆却当即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一双散发出极弱光芒的伪眼暴露在两人的面前,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王神婆伸手扣下了其中一颗,于是惊悚的一面发生了。 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年轻女人,瞬间在他们的面前衰老干瘪下去。 不仅如此,她脸上的肉以极快的速度腐烂下去,露出森森白骨,包括那双晶莹剔透的玉手和那纤细的脖子。 黑发变白而逐渐脱掉,过程看上去漫长其实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眼见着王神婆就要在他们的面前化作白骨,她及时的将那滴玩意放回了眼眶内。 于是,她脸上的肉还有皮肤开始缓慢的长了出来,像一条条活着的肉虫子在蠕动。 这一过程对于宋承来说,无疑是难以直视的。 而王神婆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焦急和阴森的问道: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也可以做到——” 她的话还没全部说完,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王神婆脸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点皮肉又再次腐败下来,只因为那两滴盛放在眼眶里的东西开始不受控制的朝宋承那里飘动,好似明明中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 “不!不,还给我!” 王神婆已经完全变成白骨架子的模样,是那么的惊悚,而她惊恐慌张的声音更加的令人头皮发麻。 宋承猛的向后倒退,拉开了一大截距离后,那两滴黯然失色的东西才不甘心的退回了王神婆的眼眶处。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三人都惊的说不出来话,王神婆更是害怕的等不到肉皮全部长好,便颤抖着手将黑布系好。 好长时间她才镇定下来,但声音依旧带着恐惧。 “你不是人类,或者和我一样,又可能不是。” 她说的话开始混乱,但突然变的很坚定: “新娘已经不是新娘了,我们需要重新选一位。” “你来当下一位新娘,必须是你,只有你可以救下所有人。” 王神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好似变换了一个模样一般,神经而癫狂。 “你胡说什么,他是一个男人!”楚子寒忍不住出声喝道。 “那又如何?他是神指定的新娘!你看不到神血受到了他的召唤么!”王神婆的声音变的尖锐非常。 “我眼眶里的东西是河神给的,就是外面那条河里的东西给的。”王神婆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它们是它的血液,是神之血液!” “你刚刚不是也看到了么,我一个快要老死的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靠着这两滴神血。” 王神婆当初和神明做交易的不是别的神,就是河里的那东西。 她用一双眼睛和献上少女作为代价,换来了两滴神的血液。 而如今,三百多年过去了,它们已经变得如此暗淡,以至于几乎快要熄灭。 她不是不能救下沈康顺,只是她越发暗淡的眼睛已经不允许她再为别人消耗下去。 现在,她急需新的血液来续命,那两滴血就是她的全部生命。 “我不可能当你的什么新娘,我早已——”结过婚了不说,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崽子。 当然这话宋承是说不出口的,只是语气冷淡的回道:“不会再有人去当什么新娘,做无谓的牺牲。” “不行!你必须嫁给河神,哪怕是为了完成仪式也行!” 王神婆急切的想要抓住宋承的胳膊,却被青年及时的抽开了。 她只能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如果没有新娘,全镇子的人都会死,你也看见外面的那些怪物了不是么!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吧?” “你是被神选定的人,神的血液在渴求你!” 楚子寒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挡在了宋承的面前:“你别给我搞那些有的没的的道德绑架,你牺牲别人到牺牲的爽快,自己怎么不去当那什么鬼新娘?” 王神婆面色一僵,刚想要说话,突然房门被人猛烈的敲响。 三人皆神情一变,他们刚刚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不会又引来了什么东西。 宋承看着门缝处和沈烟婚服一模一样的鲜红色,心里有些迟疑。 “她怎么又回来了?”楚子寒皱眉低声道。 宋承摇摇头,木板门被撞击的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惊心动魄。 而他们有了上次的经验都不敢开口说话,直到宋承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唔唔”的声音。 门外的好像…不是沈烟。 想到这,他连忙走到窗户边朝外望去。 一个同样穿着婚服头戴凤冠金钗的女子惊慌失措的敲着门,她朝后望去神情浮现了一抹绝望。 “快开——”门,宋承大骇之下,话还没说完便有鲜血溅了过来。 怪物们蜂拥而上,瞬间将她并不瘦弱的身躯分食干净。 而在不远处,另外一道暗红色身影就在那默默的注视着,冷漠而残忍。 “怎么了?”楚子寒问道。 宋承面色片刻的僵硬之后,默默的关上了窗户。 “刚刚外面的是……夏笑笑。” 他不知道夏笑笑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被沈烟拔去了舌头,以至于被迫穿上了婚装,像个玩具一样被沈烟的孩子们追着玩耍。 宋承一言难尽,甚至心情复杂的要命。 他的目光还放在窗户上,沈烟和她的孩子们就在不远处还未离开。 “什么?”楚子寒吃了一惊。 宋承喃喃道:“她死的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救她,就像……” 就像沈烟预谋好的一样,让其受尽担心害怕的折磨,再死去。 和楚子寒说话的功夫,窗户外沈烟和她孩子们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宋承皱眉,隐隐约约中他好似看到了两道奇怪的身影,一男一女。 就在他以为自己看错收回目光的时候,并不知道远处的两人正在讨论他。 “芙芙,哥哥好像看到我们了。”微卷着栗色头发的俊美男人语气带着愉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是不是太冒昧了?” 穿着淡黑色长裙的芙芙冷着脸,她并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皱眉道: “麻烦你玩沙子的时候离我远一点,它们被你弄的到处都是!”那些沙子甚至都弄到了她的鞋子里。 那个穿着婚服的女人和她的孩子们化成的沙堆实在是有点明显,而沙子也来的相当可疑。 对此,芙芙生气的一挥手,那堆积的小沙坡便被不知从何来的风吹跑了。 男人耸耸肩,笑道:“亲爱的别这样,你以前和我一起玩它们的时候笑的有多开心,你可别想否认。” 他们曾合为一体,沙与风组成的沙尘暴席卷了多少无辜路人的性命,年轻的神并不懂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只当是一个有趣的乐子而已。 而如今,他们再也不会回到过去,也再也不会合为一体了。 男人想到这,莫名的有些伤感。 都怪那只猫,是它的出现导致了这不可扭转的局面。 “我要找到它,那只该死的臭猫!”男人低声骂道。 芙芙只是冷眼瞥了他一眼,“拉神之猫一直是个传说,我们从未见过它的真身,你却用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言当借口。” 男人俊美的脸僵住了,他试图辩解:“不,我真的没有说谎……” 芙芙摆摆手,不耐烦的打断道:“住嘴吧,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证明给我看。” 男人嘟囔道:“我会的,我当然会,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对你说谎……” 他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妻子说谎。 —— 沈烟和她的孩子们消失后,宋承和楚子寒随便找了一间窄小的卧室打算挤一晚上。 现在外面不安全,他们没法回酒店,只能在王神婆家里呆一宿。 为了防止王神婆发神经,楚子寒将房间门反锁,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经历了一番惊吓后,几乎不想说什么话便沉沉的睡去。 就在宋承睡的迷迷糊糊之间,有一道视线强烈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的惊醒,这些日子为了保住命。每晚他都不敢睡的太深。 宋承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正是睡在他旁边好好的楚子寒。 “你怎么——” “承承。”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陌生又带着熟悉感觉的声音响起。 男人英俊的脸上浮现一抹宠溺又愧疚的笑,“楚子寒”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一抹淡金色,显得有几分诡异。 “……郑、严、序。”宋承瞪大了眼睛,几乎牙咬切齿的念着男人的名字。 “宝宝,我在。” “我操,你他妈这些日子都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好久了。 宋承猛的拽住男人的衣领,手还没忍心下去,眼睛里倒是浮上了一层水雾,声音也从底气十足变的委屈巴巴。 “你还用楚哥的身体来找我,怎么,想和我离婚么?” 青年收回手,抱胸冷笑。 郑严序急了,立马开口解释道:“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最近因为一点事情耽搁了,没办法及时赶到你身边,宝宝对不起。” “什么事?”宋承挑眉。 男人轻声道:“有人在疯狂屠杀神明。” 宋承听到后微微一愣,弑神? 第44章 第一个被发现死去的神祗是位追求苦旅的修行者,当他因常年行走在沙漠而变得炙热的双脚,在踏上雪域的那一刻,他预言了自己的死亡。 神虽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但他却能将自己永久的封存于冰雪之下,相当于死去。 以至于他被人杀死之后,脸上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迷惑的神情。 男人用手指在空中轻轻的勾勒爱人的轮廓,却并不想用别人的身体去触碰青年。 “那家伙把自己埋的太深了,几乎快接近喜马拉雅山脉的核心。”郑严序回想了一下,“然而还是有人找到了那里。” 他去的时候,那位神的洞口已经被融化出了一条半米高的通道,所到之处无论是雪还是岩石皆化成了一滩水。 而那家伙就在最深处被开膛破肚。 “弑神者拿走了并不属于他的东西。”郑严序皱眉,“我必须去找回。” “他拿走了什么?”宋承忍不住问道。 男人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神格,他偷走了一个神最重要的命牌。” 第一位死去的行走之神的神格就藏在他的肠子里,而男人去的时候,肠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紧接着第二位位于长白山脉的大山之神,发现的时候早就被抽掉了脊髓,凶手依旧不见踪迹。 宋承听罢整个人愣住了,喜马拉雅山脉和长白山脉的距离几乎跨越了大半个中国地图,郑严序是怎么做到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往返两地的? 然而男人严肃的表情说明,死掉的不止这两位神明。 “第三位是……一个老友,植物之神长芜。”他们多年之前的老友。 郑严序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道。 他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宋承,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青年的表情。 以至于宋承有片刻的失神,有点茫然道:“他是怎么死的?” “烧死。”男人薄唇轻碰,吐出两个残忍的字。 宋承心脏猛的漏跳了一拍,甚至呼吸也变的艰难。 长芜的神格是他的整个身体,春风曾到达过的地方亦是他行走过的地方,植物之神往往意味着重生和复苏。 但是这一次烈火灼烧之后,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除非他们能找回缺失的神格。 宋承不明白自己突然涌上心头的难过情绪是为何,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男人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很悲伤的模样。 郑严序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说道:“承承,有些东西知道的越多伤害就越大。” 而他只想尽其所能,给予最好的保护。 尽管现在被杀掉的三位神明都是被人钻了空子,行走之神长眠于地下没有丝毫察觉到那人的来临,在睡梦中被杀。 而大山之神则是无法移动,活生生的被抽掉了骨髓。 长芜也是因为无法快速移动,植物在逃生方面本来就不擅长,更何况他有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火焰。 目前来说三位神祗的力量并不在众神之中算上前列的,这也意味着弑神的人本身能力也并不是很强。 否则他就不会精心挑选,反复筛察下手对象了。 “但我想要知道你在哪,我们是夫妻!”宋承急了。 每天一个人在家不知时间的等待,从清晨到深夜再到天亮还是见不到人的煎熬,比任何事物来的都痛苦。 “你说有人在弑神,你别忘记了你自己也是神明,同样有被……”杀掉的风险。 宋承说不下去了,他只是移开有些泛水的目光,很小声的说道:“我只是很担心你。” 他也怕男人在外面受到伤害,甚至某一天再也不会回来。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宋承就有一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郑严序心疼的将青年揽入怀里,“不会的,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这样了,真的。” 青年推开他,明显不信:“那你证明给我看,总归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和我联系或者沟通的吧?” 男人宠溺的笑了,拉着他的下了床:“来。” 宋承不明所以,跟着他来到了窗户边上。 此刻夜幕沉沉,一轮弯月高高的挂在天上,微凉的光芒撒在树叶枝上,还有两人面前的窗沿上。 男人指了指月光说道:“以后只要有光在的地方,我就在。” 他牵着宋承的手放置于其下,微凉的月光刚一碰到青年的手便在掌心聚成一团,宛如白玉凝霜般缓慢的流转。 宋承有片刻的震撼,但很快反应过来:“那我怎么才能和你联系?” 男人笑了笑说道:“宝宝试着动动手指。” 宋承微愣,随即照做了。 于是他便看见那团安静漂浮在掌心的月光,在他的催促的动作下快速的泯灭了。 青年有点发懵,好像…消失了? “怎么——” 宋承疑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不可思议的看见那团如同精灵般跳动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发梢上甚至是眉眼里。 楚子寒的脸在夜色中散发出温柔璀璨的光芒,以至于月色将他英俊的脸庞照的如此清晰。 宋承这才意识到,男人就是光源本身,亮点们从他的眼里飘出又进入,仿佛顽皮的孩子。 它们热烈的簇拥着男人,亲昵的在他高挑的鼻尖、淡色的薄唇上逗留,好似恋人无声的撒娇。 郑严序抬手,那些光点又急迫的缠上了他的手指。 男人笑的有几分不怀好意,他朝前一步几乎快要和宋承面贴着面,以至于青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错觉。 他不知道郑严序要做什么,只知道自己这耳热面红的表现像个初临情事的毛头小子,羞耻极了。 就在他以为男人会做什么或说什么的时候,出乎所料的事情发生了。 郑严序伸手捂住了青年的眼睛,以至于宋承眼前一片黑暗:“?” “宝宝你知不知道……”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激起涟漪。 “那些光点会在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将你的爱意一起带回给我。” 宋承浑身一僵,不,会,吧! 所以那些家伙才会热烈的…磨蹭着……嗯? 宋承大脑当场死机,而男人还在不依不饶的说着: “你的情绪越强烈,它们寻到我的速度越快。” “意思就是说,如果你足够想我,光抵达我身边最快的速度绝不会超过,三秒。” 宋承在其笼罩下几乎快要不能呼吸,只能尴尬的扯扯嘴角。 就你最聪明,可把你能耐的。 “呵呵,那什么,你捂我眼睛干嘛?”宋承想把男人的手拉下来,谁知道郑严序偏不肯。 “老郑?” “你刚刚心跳跳的好快。”男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所以呢?这又关心跳什么事,宋承一脸懵。 “你心动了吧,对着丑八怪的脸。”这可不是他的身体,男人小气的很。 宋承:“……”幼稚。 “好了松开吧,你不说我都没意识到这是楚哥的身体……” 宋承无奈的说道,“而且你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贸然的过来了。” 如果男人没有提这么一句还好,现在他一提,宋承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怎么看怎么变扭。 郑严序回道,“怕你太担心,没看清人就直接过来了。” 而他的人皮外衣在一场打斗中被扯坏了脸皮,穿上也到处漏光。 郑严序没敢和自家爱人说,只好再跨越大半个地图寻找专门制作人皮的裁缝维修。 而到现在那老家伙都没弄好,事实证明神老了,手也会发抖的。 “宝宝你睡一觉,明天大概……下午一两点,或者更早,你就可以看见我了。”男人柔声哄道。 “真的?”宋承有点欣喜,但转念又想到壶口镇上越来越多控制不住的怪物,和王神婆神经质的劝告就头疼非常。 “老郑,你知不知道这个镇子上发生的事情?”宋承心里一动询问道。 “之前你在家里收到了一封喜帖,你走后没多久我也收到了。” 男人点点头,“我知道,任何关于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只要是光亮能抵达的地方,他便是全知全能。 “你知道?”宋承瞪大了眼睛,“不是,那你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么?王神婆居然想让我当新娘嫁给河神!还有她眼眶里的东西……” 他要问的说出来的太多太多,以至于一下子说不完全。 男人安慰性的捏了捏他的掌心,脸有点冷:“她让你嫁给河神?” 宋承点点头,“她说河神的血液在渴求我,而我也确实不知道那两滴奇怪的东西为什么会被牵引过来。” “那条河里真的住着一位……神么?” 郑严序:“虽然我很不想认同,但它确实拥有属于自己的神格。” “而那家伙之所以热衷于娶新娘,只不过是为了满足繁衍欲望罢了。” 宋承皱眉,“什么意思?神为什么要繁衍后代?”而且还是找人类生出一堆恶心恐怖的怪物。 “因为在神成为神之前,它们也只是本性难改的动物而已。”郑严序低声道。 “那家伙想要一个外表正常点的孩子,比如人类那样的就很不错。” 所以他每次苏醒就会心心念念惦记着娶老婆,生孩子。 “可它永远也不会拥有神嗣。” 因为真神没有赋予它繁衍的权利。 这句话无端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如此清晰的向他传达着某个信息。 宋承震在原地,是那场梦,那场在河畔之上小眯古怪的梦境。 “宝宝,你答应她吧,我想看你穿婚服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男人忍不住说道,而宋承却来不及反应,呆愣着: “什么?” “答应那个神婆,放心,我会来接你过门。” 第45章 宋承诧异的同时还来不及说什么,那家伙便狡猾的跑掉了,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丝毫没有醒过来迹象的楚子寒塞进被窝里,自己也老老实实的躺下准备入睡。 宋承原以为自己会很兴奋,毕竟他已经惴惴不安找了自家那位好几天,可是他闭上眼睛没多一会就睡着了。 睡的相当安稳。 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楚子寒早已经起了身,正站在窗户边上向外看着什么。 “怎么了?”宋承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 楚子寒愣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醒了?” “河里的东西好像又重新爬上来了,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宋承连忙下床走到窗边看去,此刻外面正在下雨,不算很大但街道上积了不浅的水沟。 那些离不开水的东西就静静的趴伏于草丛中,或是水沟里,蓄谋待发。 “我们去找王神婆。”宋承转头说道。 一打开门两人就被那坐在沙发上的黑影吓的心脏猛跳,客厅里没有点上蜡烛,就连窗帘都被拉的严严实实,透着诡异的氛围。 王神婆佝偻成虾米的身躯在那里颤抖,她裹紧了身上的毛毯。 没有蒙上黑布的眼眶中,淡金色晦暗的近乎要看不见了。 “如你们所见,我马上就要死了。” 王神婆的声音干哑的好似枯柴,她艰难的喘息并吃力的说道:“我们……都会死在这,看到外面的东西了么…” “它…它们在等水能漫过小腿,这样嗬——嗬——” 王神婆痛苦的张开嘴巴拼尽全力吸入空气,然而她那几乎快要烂掉的肺部并不能提供多少氧气。 宋承连忙走过去扶住她的身体并点上了蜡烛,微弱的光亮照在了王神婆干瘪的脸上,那被挖掉的双眼更是显得恐怖异常。 “到底要怎么做它们才肯离去,难道我们真的拿它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楚子寒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原本他是想第二天直接带着宋承返回n市的,既然管不了,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然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王神婆费力的呼吸,她右手颤抖着举起指向面前的青年,虚弱道: “新娘…” 听到这个回答楚子寒的脸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身边的青年开口道: “好,我来当这个新娘。” 楚子寒神情一变,低声喊道:“你疯了?不要命了么!” “她都这副快要死掉的样子,你听她瞎说什么!” 王神婆裹紧了身上的毛毯,声音沙哑的不像样子:“小伙子,你没听过一句话么?”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没必要骗你们。” 楚子寒冷笑一声,“你刚刚那样是装的吧,现在怎么不喘了?” 他们都知道王神婆这么多年来不断为河神寻觅中意的新娘是为了什么,那两滴黄金血就快要失去作用,而此时此刻她急需新的救命药。 王神婆也不反驳,“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没有新娘,河神会放任那些东西屠杀掉整个镇子上的居民。” “死一个人和死全部,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他们都很无辜,也本不该死。” 楚子寒神情一愣,这种问题的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对错可言,又何谈选择。 “而我只不过是帮你们做了最对的选择而已,然后从中得到了一点小小的利益。”王神婆低声说道,随后又顿了一下开口: “尽管这有些卑劣,但错不在我,不是我想害死她们的。” 她只是被河神利诱的一个小小跟班,压根改变不了大局。 “你!”楚子寒脸瞬间沉了下来,他还想开口说什么,站在一旁的宋承打断了他。 “算了楚哥,她说的也不全都是错的。” “最起码我们现在走不掉,我不当这个新娘,大家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更何况有老郑在,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宋承望着外面阴沉还在下雨的天,看不到丝毫的阳光,他转头看向王神婆开口问道: “你刚刚说它们在等水漫过小腿?那是什么意思。” 它们要是想要有所行动,根本不需要借助下雨天,人类在它们的面前显得渺小脆弱太多了。 王神婆闻言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说道:“那是因为癞子河的生存空间不够了。” “所以?”楚子寒没明白。 宋承心里一动,接过话来:“所以它们……打算借用人的身体在水中产卵?” 王神婆点点头,“不错,那些卵离不开水。” 而癞子河是河神的领地,它们不被允许在那里产下孩子,但这一次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那些东西如果孵化的足够快的话,仅仅一夜就可以长成成年蛙体的模样来,和沈烟的孩子们一样。 “操,疯了吗。”楚子寒喃喃道。 他难以想象那种恐怖的画面,到时候整个镇子都会被那些怪物所填满,无处可逃。 “所以你做了一个对的选择,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王神婆对宋承说道。 宋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话说的过早了,王神婆。” 为了不让他反悔,王神婆刻意的想要给他戴上一顶救世主的高帽子,好让这牺牲变的名正言顺一些。 可他并不是傻子。 王神婆出去了一趟,再次回来的时候又变成了那个第一次看见的,高挑白皙的女人。 河神赋予了她新的眼睛,以至于她没有蒙上黑布,两滴深金色的神血静静的悬浮于其中,显得如此诡异。 她进屋关上门,脸上还带着一抹如愿的笑。 “我已经和河神沟通过了,外面的雨用不了多久就会停下来,那些东西也会很快离开。” “哦对了,还有你的彩礼。”王神婆转头看向窗外,“它们来了。” 宋承一愣站起身,窗外的雨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了下来,而就在空荡的街道上,两只半米多高的蟾蜍背着一大一小两只箱子爬了过来。 它们走到王神婆门前三米远的地方停下,然后嘴里猩红的长舌一吐,便把背上的东西卷下。 “哐当”一声,一大一小两只箱子放在了门外,那两只怪物也忌惮的爬走了。 宋承和楚子寒将箱子拖进了屋内,打开之后才发现那是一整箱黄金。 里面堆满了一颗颗足足有成人拳头大小的黄金球,颜色亮丽的令人震撼。 “这东西……拿到店里都没人敢收下吧?到底是哪来的啊。”楚子寒不敢置信的调侃道。 宋承拿起一颗都有点费劲,分量不轻。 黄金球的表面泛着一层光亮好似保护膜一般的东西,宋承看不出来什么,直到他将东西放下才发现手上沾上了一点粘稠的透明黏液。 宋承当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那家伙从腹中吐出来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那张俊脸忍不住的扭曲了一下,立马拿过水清洗起来。 “那个小箱子里放的是什么?”宋承擦干手上的水,冲王神婆问道。 王神婆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只箱子,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渴望。 那是一颗只有鸽子蛋大小却浑身散发出红色光芒的黄金血,它静静的悬浮于箱中,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笼罩而下,以至于宋承下意识的被其牵引上前。 “这可是神明的心头血,它拿出了它最大的诚意。” 王神婆痴迷的看着那滴神血,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她眼眶里的那两滴瞬间黯然失色起来。 “有了它,你就可以和神明共生死,可以说达到了真正的长生不老。” 王神婆越说越激动,而一旁的宋承却仿佛充耳未闻,他只是愣愣的看着那滴血液中浮现出的倒影。 那是一个蛙头人身穿着黄金袍的神明,他冲宋承羞涩一笑,面孔又转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并不丑陋,恰恰相反的是带着一丝忧郁的英俊。 他开口微笑的呼唤宋承为殿下,并慷慨的告之了他的名字。 他的真名为海奎特,蛙类之神。 男人还欲再说些什么,突然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从面前略过,黄金血眼睁睁的消失在了眼前。 宋承心里一沉,连忙看去。 一只全身乌黑却四只爪子雪白的小猫正笑眯眯的蹲在茶几上,它那并不大的嘴巴里正叼着那颗璀璨的黄金血。 是笑脸猫。 它怎么出现在这里? 宋承震惊之余,还未来得及反应,站在他旁边的楚子寒脸色突然一变,寒声道: “你跟踪我?” 听到这话宋承一愣,“楚哥,你……” 楚子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 “不是,小宋我……” 就在宋承搞不清情况的时候,房门猝不及防的被人敲响了。 他们三人皆被吓了一跳,就这微微愣神的功夫,笑脸猫趁机吞下了那滴黄金血。 它几个健步便跳进里屋的窗沿上,临走之时还回头深深的看了楚子寒一眼,这才一跃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你…” 宋承皱眉,询问的话尚未说出,突然三人身后的房门“砰”的一声裂开了。 门前的男人慢慢的收回空中的手,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算愉快的笑: “真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想要弄坏这扇小木门的,如果有人及时给我开门的话。” 他说这话的同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扇门化作的沙子堆正静静的躺在他的脚下,显得如此诡异。 男人抬脚朝屋内跨了一步,目光先是扫了一遍周围,脸色变的更不好看起来。 “那么请问……你们有谁看见一只可恶的黑猫了么?” 男人故作轻松的开口,脸上又重新挂起了微笑。 第46章 男人虽然脸上带笑,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却泛着淡淡的冷光。 他的右手指节不耐烦的在空中轻点,无数细小的棕色砂砾随之上下翻滚。 只要楚子寒敢说一个“不”字,那些看上去毫无威慑力的沙子就会迫不及待的钻进人类湿润的鼻腔内,将其堵的严严实实,然后窒息而死。 “我们这里没有黑色的猫,你可能搞错了。” 楚子寒不动声色的说道,尽管他背在身后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 宋承心里闪过一丝惊讶,楚子寒说了谎。 “哦?” 男人脸上露出了一抹失望的神情,他右手之上悬浮的沙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形成一个小小的风暴,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 “可是我分明看见它朝你们这边跑了过来……”男人勾起一抹危险的笑,他瞥见了那个盛放着暗红色婚服的箱子,那上面还残留着血液的味道。 他话锋一转,“也许,它还带走了某样东西?” 楚子寒身体一僵,好似被不知形的东西钉在了原地一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细小却灵活似飞虫的沙子到了眼前。 “先生在你来之前,我们的房门和前窗都是关的好好的,”宋承突然朝前跨了一步,不动声色的拉了楚子寒一下,“不可能有小动物钻进来。” 有了宋承这一拉,楚子寒的身体终于恢复了知觉,暗自松了一口气。 男人微冷的目光缓缓的落在了青年身上,“也许那只猫长了翅膀,猫可是世上最狡猾的动物,它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蒙蔽人们的双眼。” “比如你那位朋友。” “那我还真没见过长翅膀的猫。”宋承面不改色的回道,尽管他内心并不似表面那么淡定。 男人听到他这句话,忽的一下子笑了。 他收起了在空中活跃非常的沙粒,又恢复成了第一次见面那副谦谦有礼的模样。 “你会见到的,迟早的事。”男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将亲手宰了那只满嘴都是谎言的畜生,并扯下那对擅长逃跑的翅膀,并向亲爱的哥哥献上,以求原谅。 宋承皱眉,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旦靠近心脏便悸动的不行。 他不知该如何接话,但好在男人也没有纠缠下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将房门恢复如初。 那人一走,屋内的三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王神婆慌忙的将放在沙发上的黑布拾起,抖着手的系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 “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了,我的眼睛……差点被扯了下来!” 宋承没心情去了解王神婆口中的“他们”是谁,他看向楚子寒沉声问道: “楚哥什么情况,那是笑脸猫?” 当初笑脸猫在小区里害死了好几条人命,更是滋生了怨灵招来了麻烦,尽管方晴最后死于笑脸猫之口。 他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或者笑脸猫离开了楚子寒的家。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很明显的是笑脸猫和楚子寒之间发生了什么。 宋承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楚子寒不得不点点头道:“……是的,是它。” 男人斟酌了一下开口: “抱歉我之前没说实话,笑脸猫不是自己走的,是我把它赶走的。” “什么?”宋承一愣。 “那家伙本性未改,它背着我们又杀人了。”楚子寒沉声道,“就和当初的方晴一样。” 它有时会趁着胡容和男人熟睡时悄悄的跑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一身腥气。 为了不被发现,它会偷偷的打开水龙头给自己清洗毛发,楚子寒就是半夜听到动静,才发现这件事的。 “我以为它出去害人是本性难移,毕竟之前死掉的那些人也算罪有应得……”楚子寒顿了一下。 譬如方晴,她并非完完全全的清白无辜,甚至她是一切事端的起始点。 倘若当初笑脸猫将其杀掉,后面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变故,甚至大肆的杀猫引起大家的恐慌,还有敏雯的死。 楚子寒觉得笑脸猫没错,所以他收留了它。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它只是觉得有趣,”楚子寒别过脸,低声道:“杀戮才是它的本性,而方晴那件事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宋承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楚子寒没有搬来之前,笑脸猫表现出来的残忍是毫无疑问的,它杀害孩童甚至老人,其中不少都是宋承熟知已久的邻居。 尽管他不知道那些人到底犯了什么错,但人都会犯错到底也罪不至死,可笑脸猫只是眯起眼睛笑笑,人命便转眼消亡了。 为此宋承不得不试图将其喂饱,以防它再去害人。 可是笑脸猫的胃是个无底洞,它贪得无厌,也不知好歹。 “那你刚刚为什么没有说实话。” 甚至很明显的,他在包庇那只坏猫。想到这,宋承皱起了眉头。 “因为它曾经救过我,就在我将它赶出家门之后。”楚子寒回道,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那段时间楚子寒刚从一家信誉不太好的公司手上撬走了一笔大单,而那家公司的老板水很深。 男人有被上司提醒了几句,但他并没有当回事,商场如战场,输赢也乃常事,这一次输下一次赢回来便是了,他没有过多考虑。 直到有一天夜里回家,他被一群混混堵在了巷子口。 这时,他才意识到那个老板在道上是有人罩着的。 “当时要不是它,我的腿会被那帮人废掉。”楚子寒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笑脸猫害人无数……但是它没有害过我,最起码现在没有。” “所以我……” “所以你这是还恩情?” 宋承接过了他的话,声音很冷淡。 “并不全是。”楚子寒摇摇头,“虽然刚刚那个男人看上去很危险,但他不一定会对我们出手。” “可笑脸猫不一样,猫很记仇。” 如果他们说了真话,而男人却抓不到它,情况就会变的相当不利起来。 “你……你看上去好像很了解它。” 宋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楚子寒所说的话又无懈可击,以至于他不得不怀疑是自己多虑了。 听到青年的这句话后,男人的后背一僵。 “毕竟相处过一段时间,更何况我养过猫,秋秋就很爱记仇。”楚子寒不动声色的解释道。 宋承点点头,两人没聊上几句便被王神婆告之,要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婚宴了。 河神会在夜晚降临的时刻接走他的新娘,彼时宋承会坐上一顶鲜红色的轿子,被送至河畔。 由于宋承的亲人都不在这里,没有人能为他抬轿。 所以王神婆不得不拿出了一沓红纸,她剪出了四个惟妙惟肖等人高的纸人来。 那四个纸人都穿着黑色的马褂,红色的大脚裤还有一双长靴。 它们的脸上并没有画上五官,所以看上去很是呆笨,尤其是那不搭调的衣服显得如此怪异。 做完这四个纸人后,外面的天骤然暗了下来,对面的河畔上却亮起一盏盏好似红灯笼的光晕。 宋承仔细辨认之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红灯笼,而是那些家伙们的眼睛,不知为何全部变成了红色。 红色将河水照的幽红一片,而在那平如镜子般的水面之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尾小船。 它静静的飘荡在河中央,等待着新娘的来临。 “你该来换衣服了,它们都在等着呢。” 王神婆从箱子里拿起那华丽精美的婚服,对宋承说道。 宋承眉头皱的很深,尽管内心抗拒非常,却不得不由着王神婆将衣服套上。 暗红色端庄的婚服将青年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衬的更加出众,宛如胭脂白玉。 而他那双微微低垂的桃花眼里,好似盛满了皎洁的月光,流转之下莹莹生辉。 楚子寒在一旁看愣了神,青年那过分于消瘦的腰身只不过男人手掌盈盈一握, 而高挑笔直的个子使其显得有几分内敛的矜持,微蹙的眉眼里又全是仓促无措的慌乱。 楚子寒心脏猛的一缩,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的收紧了拳头。 “我这样……很怪么?” 看着男人越发暗沉的脸色,宋承忍不住的问道。 “不,你这样很好看。”楚子寒摇摇头,低声道:“我总感觉这并不是你第一次穿上婚服。” 他那模糊不清或者又深藏于海里的记忆中,也有一个什么人穿过婚服,只不过不是眼前这一身红色。 宋承一愣,随后笑道:“确实不是,我和老郑的那次也穿了。” 楚子寒面色突然变得复杂,幽幽道:“是啊,我差点都忘记了…” 差点忘记他们才是拜过堂,被真神所承认的夫妻了。 “好了。”王神婆将那条镶嵌着细金的缠云腰带扣上,终于舒了一口气。 而此刻外面已经落下了黑幕,白月痕淡淡的一抹印在了远边。 河两岸的红光依旧幽幽的亮着,镇上每家每户的窗户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也挂上了对映的红灯笼,可这并没有添上一丝一毫的喜气,相反场景越发的颓然而诡异。 整个镇子死寂一片,居民们连灯都不敢开,只是在准备宴食的时候出来了那么一会儿。 几十米长的流水席上摆满了生冷的猪肉羊肉,有的甚至还摆上了活的鸡鸭和兔子,这些要么是供给河里那些东西的,要么就是供给河神的朋友们的。 眼见着时间就要到了,王神婆转过头问道:“准备好了么?” 宋承点点头,他早已等的有点心浮气躁恨不得立马开始。 那条腰带勒的他有点不舒服,尽管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他自己却知道他胖了。 崽子也不是白揣的,最起码他感受到了那副被束缚的痛苦。 王神婆将左眼那滴黄金血取下悬于掌心,她轻轻往前一送,那滴血便快速的穿过四个纸人眼睛的位置。 而纸人被穿过的刹那,瞬间站立起来,仿佛活人一般。 它们快速的出门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 宋承还没来得及诧异,王神婆便将那滴黄金血重新佩戴好,并拿过一块红盖头。 她站在了宋承的身边,手里就托着那块红布,神情郑重而严肃的大喊道: “新娘上轿!” 王神婆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红色的影子诡异的飘至门口。 宋承一个不小心被吓了一跳,等到定神看去,原来是四个黑马褂的纸人扛来了一顶艳红的花轿。 这顶花轿很小,仅仅只能容下一人身,明显是为了防止除新娘之外的人藏在里面。 王神婆轻轻的拉了他一下,宋承这才回过头,红色的布盖了下来瞬间遮住了视线。 此刻他只能望见自己脚下那小小的一片天地,其余的都开始变的模糊,而周围又是寂静的可怕,更加加重了恐慌。 “上轿之前,盖头千万不要取下。” 王神婆给他盖上红布之后,低声在其耳边说道。 宋承迟疑了一下才稍稍点点头,他跨出了门,正要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粗糙的纸人手。 那只手被剪的很随意,每个指头都不是一样的粗细,当它伸到面前的时候,宋承又被惊的一后背的冷汗。 他微微调整好情绪,将手放上去的时候,突然背后响起男人的声音。 “宋承!” 楚子寒看着那抹孤立就要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道: “你这样去真的没事么?” “你这是做什么!”王神婆立马厉声低喝道。 楚子寒看都不看她一眼,他只是注视着那被高大纸人牵引上车的青年。 而宋承却连头都没有回,仿佛没有听见男人的话语一般。 楚子寒心里一沉,但依旧不死心的说道:“宋承,我等你回来。” 依旧毫无回应,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年微微弯腰在那纸人的搀扶下,上了花轿。 至始至终他只能当个旁观的外人。 宋承没有听见楚子寒的喊话,他只是诧异的盯着那牢牢握着自己的丑陋纸手。 刚刚有那么一瞬,他分明看见那纸手变换了模样,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手指,尚还有余温残留。 宋承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下一秒又恢复成了纸人的手,快的仿佛他的错觉一般。 直到他坐上了轿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将要被送到河上去了。 四个纸人看上去弱不禁风,然而抬起轿子来却非常的稳重。 头上盖着那块红布,周围朦胧一片,他只能靠一点声响来判断方位。 可四个纸人走路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就在他想要掀开红布的时候,突然轿子外面响起了鸭子尖叫的嘎嘎声。 猪肉被撕裂的声音,鸡血喷涌而出的动静,猛的在周遭响起。 那些大口吞咽和咀嚼声仿佛近在咫尺,宋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纸人们正抬着他走过外面几十米长的宴席,那上面坐着的,恐怕都是河神宴邀而来的朋友。 倘若此刻他掀开盖头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宋承松开握住穗子的手心里,一层薄薄的汗。 老郑到底在哪,不是说好了最迟下午就到的么? 宋承试图放松身体,然而被众多大肆吃喝的声音包裹着,很难做到这一点。 直到轿子快要靠近河岸,那些声音才一点点的消失。 宋承下意识的坐直身体,没一会轿子便轻轻的落在了木板上,有水流的声音传来。 他们到岸了。 没等到他亲自掀开帘子,便有一只纸人手快他一步的伸来,依旧是之前牵他的那个。 宋承深呼一口气将手放上去,他刚要站起,突然感觉手上一紧。 他错愕的看去,那只纸人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修长而有力的男人手指。 过分白皙而透着苍白的骨节突起,他摩挲着青年细嫩的手腕,然后缓缓的手指相扣,收紧之后便有温热传来。 宋承心里一惊,尚来不及反应这只手是自家那位,还是河里的家伙直接上来接人了。 那人强而有力的牵着他的手,将其带到了河边。 宋承低下头只能看见脚旁那只小船的边边,压根看不到那牵着自己手的人长什么样子。 紧扣着的手兀的一松,宋承心里没由来一慌。 他想摘下盖头,可耳边又响起王神婆的话,急迫之下他开口道: “你、你到底是谁?” 河途还是老郑? 那人没有回应他,只是声音低沉的笑了一声。 带着一丝戏谑和调侃,宋承当场懵了。 直到那人又重新贴上来,他们靠的极近,近到宋承就要看到他的脚。 可是他只是险险的站住,手掌轻轻的推了推青年的后背,提示着他,该上船了。 宋承有点不甘心,但周遭的一切都令他稳不住心神。 他只能按照那人的要求,踏上了摇摇欲坠的小船。 透过朦胧的布,宋承感觉纸人和轿子都离开了,幽幽泛着红光的湖面上只有他一人。 寂静的可怕,这是一片死河。 除了那些怪物,这条河里没有任何的生物可以活下去。 想到这宋承浑身已经凉透了,倘若郑严序不来,他怕是凶多吉少。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可以在水里呼吸,最起码不会狼狈的连敌人都没看见就死掉。 就在宋承等的有些烦躁的时候,突然周遭的红光暗自灭了。 宋承一愣,什么情况。 当平静的河面骤然绽开一道道水波,尽管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宋承的心还是猛的一沉。 有东西过来了。 他屏住呼吸,捏了捏有些发麻的手掌心,心里默念三声,然后一把将红盖头掀起。 与此同时有什么破水而出,来势汹汹。 宋承尚来不及去看,便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带着河水淡淡的冷意。 盖头这才晕乎乎的被掀下水面,在那极弱的月光下,宋承无声的瞪大了眼睛。 男人狭长而上挑的丹凤眼勾起一抹戏弄的笑意,他轻咬着爱人的柔唇,势必越演越烈。 第47章 河水在微凉的月色下波光粼粼,而男人那双浅色的眼眸却盛满了爱意。 宋承无声的瞪大了眼睛,像一只来不及反应而呆住的兔子。 郑严序心里一阵悸动,又忍不住舔了舔到嘴的猎物。 他刚想要微微退回开口,谁敢想下一秒,男人的衣领便被猛的抓住。 郑严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青年那温热的唇便凶凶的印了上来,带着一丝清甜的羞恼。 男人那双眼眸兀自晦暗下去,他单手撑住船沿,另一只手却不容抗拒的捏住了青年柔嫩的后脖颈,强势的加深了这一枚燃烧在唇舌之间的爱吻。 宋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好似蒙上了一层浅薄的水雾,它们显得是那么失神而无助。 黑幕之上遥遥而挂起的星辰与月牙倒映在河水里,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这一尾摇摇晃晃、激得水波荡荡的小船。 一抹浓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宋承忍不住用手臂遮住眼睛,不去看也不去想。 可那强烈的、不容忽视的灼烧感一路蔓延,直到他快要被这妖异的感觉逼疯,甚至眼角沁出了湿润的泪珠。 暗红色的衣袍早已凌乱不堪,呈的那细腻如羊脂玉般的胸膛更加的白皙,颤抖。 宋承弱弱的喘息着,仿佛害怕惊动什么人一样。 他几乎快要呼吸不上来,终于难受的哭喊出声: “老郑……别这样……有人唔——” 男人不容置喙的用唇舌堵住了他的嘴,暗沉的双眸里酝酿着的是骇人的情绪,和即将要爆发的占有欲。 宋承感受自己身上的皮肉在发疼,男人摩挲的太狠了,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肚一般。 真是……混蛋。 青年无助的闭上了泛着微光的眼睛,泪珠顺着眼尾缓缓没入了昂扬而纤细的脖颈中。 等到男人终于餍足的时候,宋承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早已微微发红,湿漉漉的。 郑严序亲了亲他的眉眼,柔声道:“好想你,宝宝。” 宋承用那一双红眼眶瞪他,想他? 用什么想他的?嘴还是手,亦或是他就应该趁早剁掉的玩意? 青年气的想踢他,但是大腿根处早就被磨的通红,他抬脚都觉得费力。 衣服已经被扯的乱七八糟,甚至还沾上了男人上船时带起的水渍,粘在身上黏答答的很是难受。 索性他便把衣服脱了下来,里面余一件勉强能穿的单薄内衬。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宋承将那身红色蹬到船尾,相当不待见那间婚服。 他伸出细白的手,捏上了男人的下巴,神情中带着有几分矜持和清冷:“我瞧瞧,伤哪了。” 像个调戏人的公子,可偏偏又是刚刚被欺负过、故作坚强找回场子的小少爷,模样惹人怜爱的很。 男人一个没忍住,薄唇抿开了弧度,低低的笑了。 他顺势握住自家爱人的手,指尖交缠,亲昵而紧密。 “在右眼下面,能看到么。”郑严序将青年搂入怀中,笑道:“已经被裁缝修好了,没事的。” 宋承没搭理他,自己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像是巡视领地一般,确定没有找到任何一丝一毫的伤疤或是针痕,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怎么受的伤,你不是……” 宋承皱眉,这时终于想起来问了。 郑严序之前对他说过,有三位神明死于他人之手。 可实际上被杀掉的神明远远比他说出来的要多,只不过因为地位过低,都被男人无视掉了。 “不严重,只是发现了一个怀疑的人选,便打了一架。”郑严序淡淡的开口道,“谁知道有人藏在了暗处,不小心被她的风刃切到了。” “风刃?”宋承一愣。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那天在医院寻找沈烟时,莫名被卷跑的白雾,掌控风的神明,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对,她曾经是一位自由的风神,可是自从亲人死后……” 说到这郑严序停顿了一下,眼眸里闪过一丝宋承看不懂的情绪。 “痛苦和自责迫使她的后背生出了一对硕大的翅膀,每当翅膀上生出一根羽毛的时候,她的心就会刺痛一次。” “当万根羽毛覆盖其上,经历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后,她成了那个国度新的守护神。” 郑严序说话的口吻很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冷漠。 可那每一个字眼落在宋承的耳朵里和心里时,他仿佛看到了活生生的画面。 镶嵌着宝石与黄金的巨大棺材前,那身着白衣的少女神情绝望的跪倒在地,她那双向来骄傲的眼眸里留下两行鲜血来。 当她再度试图触碰金棺的时候,一只突兀而恐怖的白骨从纤细的后背刺穿而出。 金黄色的血液瞬间将白衣沾染,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它们不受控制的生长,像两只血淋淋的手强行扒开了心脏,钻出身体一般,它们试图用尚未长全羽毛的手臂拥抱棺木。 直到羽翼丰满,甚至能将少女整个人紧紧包裹于其中的时候,肉体上的痛苦终于停止了。 可宋承知道,她心灵上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青年狼狈的闭上了双眼,有什么东西好似从心底喷涌而出,暴风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其碾碎,以至于他就快要无法思考。 “承承?” 男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爱人的不对劲,他伸手摸了摸青年布满细汗的额头。 宋承这才猛的惊醒过来,声音干哑的说道:“我没事。” 郑严序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亲了亲青年的脸庞,低声道: “你刚刚吓到我了,是……想起了什么吗。” 宋承摇头又点头,“不,不算想起,只是你的话构造成了一个模糊的画面。” 应该只是一个模糊的画面而已,他心有余悸想着。 “如果不舒服就忘了吧,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郑严序摸了摸青年的头发,眉眼中带着一丝柔情,可话语却并没有那么温柔。 宋承点点头,但依旧有点魂不守舍的问道: “那……那个守护神为什么会这么自责,她看上去好痛苦。” 是她害死了自己的亲人么。宋承思绪有点凌乱,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到郑严序冷峻的神情。 “做了错事而已,”男人开口道,“神明也不例外。” 错事? 郑严序并没有明说,宋承也不好紧追着问下去,他总觉得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世界将就此颠覆崩塌,甚至溃散。 他只好在探索欲望没有达到顶峰之前,将其艰难的压下去。 “那…那攻击你的人呢?会不会还有别的神明接着死掉?” 如果这件事找不到头绪,岂不是自家那位要一直奔波在外,而他除了等,就是等。 一想到这种情况,宋承开始发愁了。 “他们跑掉了。”郑严序说道,“有守护神在,又加上那是晚上,我追不过他们。” 守护神曾经是风神,她的速度绝对是上位神里排上前列的,而被她带走的沙子,又是昔日彼此熟悉的丈夫。 要想打过男人很难,但是逃跑他们是绝对在行的。 “不过不用担心,神明之间也会互相吞噬。” 郑严序试图安慰道,却没成想这话出了口,给了宋承更大的惊吓。 什么叫互相吞噬?是指会彼此厮杀么? 好似看出了青年的震惊,男人捏了捏青年细软的后颈道: “神明只不过是另类的怪物罢了,为了生存他们会互相吞噬,强大的夺走弱小的神格,用来维持生命或者去做其他事情。” “争斗与厮杀一直存在,我们并非从一开始就属于这里。” “只不过是凭着最古老的血脉,有幸活到了最后而已。” 宋承整个人震在了原地,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并非一开始就属于这里?这里是指哪里,是指中国么? 这只不过是男人所知道的冰山一角,或者只是微不足道的、最真实世界的外皮而已,仅仅一点,就已经让他忍不住汗毛竖立。 而真相,远比他想象中的恐怖多了。 就在宋承刚想要问你们来自哪里的时候,两人脚下的船身在剧烈的摇晃。 不仅如此,整条河像一块快要融化的果冻,上下左右的颤抖,而河面上却丝毫没有激起一丝的水花。 “什么情况?!”宋承脸色一变。 是河里的东西。 都怪他们说话说的太投入,把人家蛙神给抛之脑后了。 郑严序眼眸闪过冷光,他双手一揽,将青年打抱而起。 船掀翻的刹那,男人脚尖一点,人已经稳稳的站在了水面之上,踏水而立。 宋承吓的搂紧了自家那位的脖子,等到他再次望去时,整个人震在那里。 一道巨大而恐怖的黑影从水里缓缓的浮出,将这看上去还算宽敞的河道瞬间填满。 黑影笼罩而下的瞬间,仿佛要将两人头顶上那不算明亮的星辰与月亮遮挡掉。 一股窒息的压迫感,强逼而来。 宋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论体型,这哥们已经完胜了。 他和老郑两个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尤其是当那差不多有五六个足球大小的红色眼睛亮起的刹那,宋承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会大成这样,他早该知道的,儿子们都那么大,老爹只可能更恐怖。 这下好了,都得完。 第48章 又一次跟丢了找寻目标,芙芙姣好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她身后那完全展开的巨大羽翼,在空中散发出微冷的洁白光芒,气流拂过的瞬间便会被捕获知晓。 而此刻,她一无所获。 “她的气息……消失了。”芙芙面色复杂的低声道。 好似被火焰灼烧过一般,空气中的味道和痕迹都被抹掉了。 与其并肩的男人微微挑眉,深褐色的眼眸酝酿着一场不知名的风暴。 “这可真是有趣极了。”沙漠之神嘴角勾起,“很明显,她的神位在你之上。” 芙芙是上等神明,是除了主神和天空大地两位养育神之外,最高等的神明。 尽管高等神并非一位,但每位高等神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域,他们各守其职,互不干扰。 然而遇风成神的她,却在自己的领域中,被一只来历不明的猫咪耍的团团转。 傲气的女神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立马反驳道:“不可能!” 天空和大地只生育了四位子女,他们从一诞生便高居神位,接受世人的供奉,而他们就是其中之二。 他们的哥哥是众神的王座,一度统治着最古老的王朝与国度,他也是真神最疼爱器重的继承人,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的话…… 芙芙的眼眸变的晦暗起来。 “并不是不可能,芙芙。”男人收敛了情绪,沉声道:“她……很有可能是太阳的女儿。” 真神的女儿,绝对凌驾于众神之上。 她从真神的右眼之火里诞生,是最接近本源的存在,想要胜过她,实力必须匹敌天空和大地之神。 芙芙烦躁的扇动着翅膀,双眸紧闭搜索着一丝一毫气流的走向,显然还没有放弃。 沙漠之神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这位妹妹哪里都好,就是好胜心太强,以及过于骄傲了。 “有动向了么?” 男人蹲在翅膀之下,强大的风流好似利刃划要割开他的皮肤,而男人丝毫没有感觉。 他只是双手撑着下巴,无聊的从指尖溜下一缕一缕的细沙,顺着气旋掉了下去。 芙芙睁开泛着蓝光的双眼,带着一丝不甘心的泄气:“没有。” 什么都没有,除了河面上传来的些许波动之外,整个天地静的可怕。 “或许……”芙芙语气复杂的开口道:“你是对的,这样就可以给你滥杀无辜的罪名洗清了,不是么。” 死掉的行走之神与大山之神,还有长芜。 她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这种地步,而男人曾经就为了争抢王座而夺走近百位神明的神格。 这一次历史即将再次重演,男人势必不会死心的。 沙漠之神一愣,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的相信我?!”男人不可思议的被气笑了,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 “既然如此,何必救我呢,亲爱的。” “就让我死在真神的手里,被他一寸一寸敲碎磨烂掉所有的骨头,取出我的神格,像沙子一样将其远远的扬掉,也许这样的结局你会更满意?” “毕竟我在你眼里,只是个滥杀无辜卑劣的小人。” 男人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顾不上女神一点一点变的苍白的脸庞,残忍的轻声道: “对了,我还亲手杀掉了你最爱的人。”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王座啊,你最为之骄傲的,哥哥。” 沙漠之神的声音刚落,芙芙的翅根便传来剧烈的痛意,一如它们刚开始挣扎出来的那样。 “够了!” 芙芙深深的闭上眼睛,面色已归为惨白:“那不仅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 是她年少无知,年轻的夫妻无法拥有孩子的痛,她想弥补这一点,谁知道早已被嫉妒和怨恨包裹的丈夫,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这才导致了这失控的一切。 “你是说阿努比斯?”男人笑了,“不,我一点也不在乎那可怜的小东西。” “毕竟他的诞生是来自于你的私欲,甚至你生下他的时候,他的父亲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芙芙深吸一口气,忍着那股痛意道:“是,既然你毫不在乎为何要杀害他?” “他!是我们的哥哥!” “而你,为了杀掉他,堂而皇之的举办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宴会,所有人都躺不进去那具棺材,为什么唯独他可以?!” 无非是量身定制的罢了。 说到这,芙芙的双眼已红。 “那具棺材不是我打造的!”男人痛苦的低吼,这说烂掉的理由为何没有任何人能信他。 只因为他是残忍的风暴之神,孤独怪癖的沙漠之神么? 争夺王座的时候,他曾因为不公而失手打伤自己的哥哥,从此便冠上了怨恨的名义。 而深爱的妻子却从自己最憎恶的男人身上偷来了孩子,所以嫉妒与怨恨爆发之时,他打造了那具棺材。 所有人都深以为然,所有人都耳熟能详。 只有他知道,那具棺材是一只黑色的狮子交给他的。 拉神之猫诱骗了他。 她说那是拉神赠与众神之王的礼物,只有真正的王座才能躺进去。 她说,你有强大的实力与统治王朝的铁腕,而那位除了带来丰收与饱腹,他毫无作为。 谁才是真正的众神之王,一试便知。 年少冲动的沙漠之神信了,甚至都不知道为何棺材里会无缘无故刺出七根粗而长的钉子来。 它们将自己唯一的兄长,死死的钉在了棺材的最深处。 于此同时,被钉住的还有兄长的魂魄。 这是一场无从预料的谋杀,他就这样谋杀了众神之王,在其即将登座的时候。 “是拉神之猫,是她打造了那顶棺材。”男人无力的将这一事实说出来,低声为自己辩解: “行走之神他们也不是我杀的……芙芙,你知道我为了你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不是么?” 男人的双眸闪动着歉意的光芒,芙芙不忍的别过头。 “……不是我不信,只是拉神之猫为何要这样做?” 她已经是最高神了,杀害弱小神明,剥夺衰弱的神格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不知道。”男人低声开口苦笑,“我不知道。” 尽管这听起来如此的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这样。 他们这些自诩命运不凡的高等神,在更高的存在面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乱的找不到方向。 “也许……她有一个超乎想象的阴谋。”芙芙沉思道。 男人正想开口,突然两人的右前方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河水翻涌腾空,而怪物疼痛的嘶吼声响彻在这寂静的夜里。 “那里是,海奎特?”芙芙一愣。 男人点点头,“咱们的哥哥好像被海奎特选为了新娘……等等你要去哪?” 他的话还没说话,女神就迫不及待的展翅而飞。 男人只能连忙喊住她,“真神在那里,我们不能现在过去!” 芙芙紧皱眉头,“可是哥哥……”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沙漠之神扣住了自家老婆的手腕,两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当巨大的蟾蜍被光切成无数的碎块时,金黄色的血像浓稠的岩浆,灼烧般的流淌在河水里,水瞬间沸腾起来。 宋承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四周已经起了薄薄的水雾,全是河水蒸发掉的。 而这发生的一切实在太突然,明明两人还在用奇怪的语言沟通交流,宋承全程听不懂,只能搂紧自家那位的脖子。 谁知道下一秒男人轻笑了一下,当即抬手的瞬间,蛙神的体内绽开了无数条裂缝,刺眼的光争前恐后的钻了出来。 谈崩了?宋承有点懵。 而男人连看都没看一眼,他亲了亲青年微凉的唇。 “冷不冷,你的手有点冰。” 宋承摇摇头,“你、你把它杀了?” 郑严序抱着他走上了岸,“不,只是一点小小的惩罚而已。” 那家伙竟敢觊觎他的所有,男人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个失手造成了一点不必要的伤害。 一上岸宋承便连忙从郑严序的怀里跳了下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和他说了什么,有点不愉快的样子。” “探讨了一下某人归属的问题,结果有一点争议。” 男人牵过宋承的手,神色淡淡的说道。 “好了宝宝,我们回去再说。” 自家爱人的手实在是有点冷,夜里河边凉,男人生怕他冻着。 “哎不是,我们现在就回去了么?”宋承连忙开口道:“河里那东西之前害死了不少人,它不会再接着害人了吧?” “放心,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郑严序把人往怀里收了收,突然神情一凛。 “怎么了?”宋承察觉到了男人的停顿。 “没事,走吧。”两只不老实的小家伙而已。 郑严序收回目光,而躲在远处的芙芙却莫名惊出了一身冷汗。 随着人们的离开,河面上重新恢复成了以前的平静。 而蛙神四分五裂的身体就那样凄惨的沉入水里,除了尚未散去的白汽还在提示着刚刚发生的战斗。 一只步伐矫健而轻盈的黑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 它圆鼓鼓毛茸茸的脑袋歪立着,好似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直到它确定没有人在这里,才向空中一跃。 转眼便变成一位身姿曼妙、穿着牛皮短裙的少女,而其披肩的头发却如同火焰般灼烧的浓烈,周遭甚至都变得扭曲。 拉神之猫转动那双金黄色的竖瞳,脸上露出一抹魅惑的笑,回头道: “主人,他们都走了。” 而安静的树林从里缓缓走来一抹高大的身影,男人英俊的脸被月光照的有几分冷意。 楚子寒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嗯。” 第49章 男人那双淡淡的眼眸扫过周围,直到看见漂在河面上的那一抹红色时,暗自一沉。 那是从青年身上脱下来的婚服。 楚子寒的脸在单薄的月色下兀自晦暗不明,他顶了顶上颚别开眼去。 “开始吧。” 少女将这一切皆看在眼里,也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怒气和不自在,可她却不动声色。 “是。” 当她踏上河面之时,河水宛如溅入油锅的虾米瞬间疼痛的弹跳开来。 河流被打开了一条偌大的豁口,拉神之猫的双手上,燃烧着炙热耀眼的流金光芒。 它们可以轻轻松松撕开任何物质生命,亦或是空间。 而这,八成就是风神找不到她的原因。 楚子寒看着那悬在空中宛如一位上古神祗的少女,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主人,它就在那里。” 这时,拉神之猫突然转过头来说道。 男人目光一转,一具被四分五裂、呈现出一团墨绿色肉泥状的生物出现在了眼前。 那恶心而怪异的模样,令楚子寒眉头紧皱。 他从岸上走到被拦截成两半的河道中间,离蛙神还有三米的地方停下。 “你确定它还活着?”男人问道。 少女从空中落下,妖异的脸上露出一抹甜美的笑: “当然,我亲爱的主人。” “他不会杀掉海奎特,因为那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可尽管一个分身,也能造成如此恐怖如斯的伤害。 几乎将那家伙碾碎成泥,而神明向来强大的修复力,使它像一团不断蠕动的肉蛹,努力护住自己最薄弱的所在。 少女脸上笑意盎然,然而这份笑意并未达到眼里。 男人的实力,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 楚子寒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的沉思,他只是皱眉开口道: “对他没有好处?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闻声回过神来,魅惑的笑依旧挂在脸上,柔声道: “因为神的信徒是世人,而拉神的信徒,是他亲手创造的拥簇者。” 所有的神明皆出于他手,或由其创造的神明诞下的子嗣。 他们的力量本身来源于拉神,而被拉神赋予了生命的同时,又被赐予了职责与权利地位。 人类的信仰足已使一位神明不朽,而神明的信仰又将达到怎样恐怖的地步。 少女说到这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轻声道: “拉神是我们最至高无上的信仰,从出生到坠落,从黑暗到光明,我们将至死方休的追随于他,敬爱于他,永无尽头。” 听到少女如此疯狂痴迷的话,楚子寒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那你为什么又要杀掉他?如果我没搞错的话,郑严序就是拉神吧。” 猫咪的话中依旧充满了对拉神的崇拜与爱意,仿佛生来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样。 楚子寒的话音刚落,一向明媚的少女瞬间变了脸,她精致的五官瞬间扭曲而显得狰狞非常。 流淌着蜜糖般琥珀猫眼里,更是盛满了仇恨。 “不!他不是!” “什么?” 男人皱眉,向后退开了三步,彼此拉开了距离。 少女立马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过盛的情绪。 “我说过,您,才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神。” 拉神之猫步伐轻盈的朝他走来,甜蜜的笑道: “您,才是真正的拉神。” “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卑劣无耻的小偷而已。” 楚子寒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那扑面而来炙热的气息,就快要让他呼吸不过来。 而她金黄色的竖瞳里,写满了浓烈的爱意,以至于楚子寒并不能在第一时间推开她。 男人只能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冷静的问道: “小偷?”一个新鲜的称呼。 郑严序那家伙,怎么都不可能跟这样的身份组合在一起吧。 楚子寒暗自想着,下意识问道: “那他偷了什么。” 少女深深的望着男人的双眸,轻声吐出两个令人心颤的字。 “太阳。” 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偷,他偷走了至高无上的太阳的同时,也取代了太阳神拉耀眼的地位。 无论她多么想要否认,这羞辱的事实还是钉死在了铁板之上,以至于她无时无刻不饱受复仇之火的折磨。 楚子寒整个人震在原地。 “无论您是否相信,太阳也并不是永生的。”拉神之猫神情复杂的开口道: “太阳神拉会在黄昏时死去,黎明时重生。” “每当一个太阳纪结束,新生的太阳就会从旧日的太阳体内诞生。” “而第四个太阳纪,我没能等到我的主人。”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浓浓的哀伤,“有人,在神拉最虚弱的时候取代了他。” “所以你认为我才是被取代的太阳神?”楚子寒内心震撼,但声音还算平稳。 “是的,您才是真正的太阳神拉。” 她是从拉神的火之右眼里诞生的神明,不可能认不出自己主人的气息,尽管那是如此的微弱,几乎快要断绝。 楚子寒皱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并不在乎什么神明太阳,他只是想弄明白那无缘无故出现在脑海里的记忆,与离奇古怪、暗示着过去的梦境。 “你之前说……再拿到一份神格就能知道我梦境里的孩子是谁,没有在骗我?” 楚子寒转过头来问道。 少女微愣,眼前的男人除了身上那一点微弱熟悉的气息,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真神的痕迹。 判若两人。 当然判若两人,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还是个人类而已。 变成神,恢复记忆就会好起来的。 想到这猫咪的眼眸暗了暗,随即扬起头甜甜一笑: “当然,我永远不会在真神的面前说谎。” 说完这句话,少女便随意的一抬手,炙热的火焰重新点亮了这片小小的天地。 那团难看的肉泥也被美好璀璨的光芒所包围,而海奎特痛苦的嘶吼与惨叫,尽数被火舌所吞噬。 湮灭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楚子寒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女杀人,震撼在所难免。 当那抹白色被金黄光芒包裹着瑟瑟发抖的时候,猫咪神情愉快的将其递到了男人的面前。 “主人,海奎特的神格会让你觉得有些恶心。” “不过不用害怕,有我在,您不会有事的。” 楚子寒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那柔软的光球,并没有立马做好决定。 吞食神格会带来无法想象的痛苦,可每一枚神格都会还给他部分零碎的记忆。 那些关于梦境的答案,全部藏在神格里。 人,一旦疯狂追寻本不应该追寻的事实本身,便会迷失在真相的迷宫里。 他,已然一脚踏进去了,没有回头可言。 拉神之猫生怕楚子寒后悔,连忙开口提醒道: “主人,神格本就来自于你,您只是现在收回去了而已。” “更何况您既然想要知道梦里的那人是谁,肯定不愿意只听我的一面之词吧?” 少女循循引诱,“他差点成为您的新娘,真的只差一点。” 拉神之猫的话音刚落,楚子寒的眼眸便闪过一丝冷光。 男人这便不在迟疑,伸出手握住了那柔软的光团。 海奎特的神格顺着食道一点点往下滑,好似一团恶心而湿腻的痰液,楚子寒差点忍不住要吐出来。 而一旁的少女好似注意到了这一点,柔声安慰道: “没事,那只是神格为了自保而生产的错觉。” 等到楚子寒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狠狠的擦了擦没有血色的唇。 四个神明里面,只有植物之神长芜的神格稍微正常一点,行走和大山的神格都坚硬的如同茅厕里的石头。 臭而腥。 “先离开——” 男人的话并没有说话,突然戛然而止。 楚子寒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从脑海的最深处开始蔓延至每一条神经血管,破裂在即。 这块神格有问题。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整个人便瞬间坠入了黑暗。 阴冷如跗骨之蛆紧紧跟随,死寂是他必须一人抗下的罪行。 他在每一个尚未重生的夜晚,独自熬过最备受折磨的衰老与死去。 成为最高神的悲哀就是,他能轻而易举的改变任何生物,甚至赋予他们权利与地位,却不能改变自己丝毫。 这种情绪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楚子寒没能第一时间适应。 太阳神拉的梦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黑暗太多太多。 尽管神明如此绝望,可楚子寒却满心期待。 因为就在每个太阳升起的清晨,他都能看见那个人。 那个,为了新生的太阳,翩翩起舞的少年。 当温柔的光芒普照大地,植物接受沐浴和生长,身穿淡青色衣袍的少年抬起清亮的双眸,盛满了敬爱与崇拜。 他在田野间起舞,惹得一身清香。 楚子寒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如同曾经的太阳神拉一样。 这一只舞是独属于他的,这一个神明必然也是。 楚子寒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自己,或者说曾经的太阳神拉产生了这种可怕的念头。 也许是才诞生不久,也许是从一开始就有。 当少年第一次献舞的时候,他还是一只小小的、柔软的幼崽。 穿着过于蓬松的衣裙,没跑几步就绊倒在地,明明清澈的眼眸浮现水雾,可小家伙丝毫不在意。 他只是乖乖的爬起来,然后朝着太阳所在的东方,远远一拜。 认真无比。 “天空与大地之神长子,奥西里斯。”幼崽念着拗口的姓名,神情腼腆的可爱: “向伟大的父神拉,献礼。” 第50章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感觉到全身心都系在了那个脆弱且柔软的幼崽之上。 他看着他圆润可爱的脸蛋一点点脱离稚气,看着那小小的胳膊和身躯像柳条般一点点的抽起。 看着他变成美而独立的少年,看着他带着冷清气息的眉眼,在转向东方时,露出的浅浅笑意。 楚子寒从未有过这般感觉,他熟知那人的一丝一毫,他的全部。 那人也是全身心的依赖于他,敬爱和崇拜于他。 如果神能有私心,那么太阳神拉的私心就是,他曾如此真实的涌起占有的念头。 楚子寒忍住内心逐渐强烈的欲望,他看着少年做完献礼,将要离开这片因他照拂,而格外灿烂生长的麦田。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淡紫色长裙的女神出现在少年的身边。 她笑着向少年招手,摄人心魄的容颜使她的一举一动极具撩人不自知的魅力。 爱神的出现,令少年清澈的眼眸微微一亮。 没有人能逃脱她的魅惑,尽管如此令人骄傲、天空与大地之神的长子,也毫不例外。 楚子寒冷漠的注视着举止亲昵暧昧交谈的两人,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拉的很长,几乎快要贴在了一起。 一种陌生的情绪像火焰般灼烧开来。 太阳神拉的宫殿向来不对其他神明敞开紧闭的大门,但奥西里斯却能自由的进出其中。 还有从小就实力超群的沙漠之神,赛特。 两兄弟不仅能自由进出,还能比任何的神明更加接近众神的神,太阳神拉。 他们一个风流有礼,一个傲慢孤僻,但骨子里却流淌着来自同一血脉的漠视。 所有人都知道太阳神拉更偏爱哥哥奥西里斯一点,尽管哥哥只是个会跳舞,没事种种麦穗的植物之神。 每一场众神之宴上,太阳神拉的左手边,总是站着不善言辞的奥西里斯。 而右手边却跟平常一样,空缺了出来。 众所周知,那空着的位置,是拉神留给他挚爱的女儿的。 一只尚未诞生的母狮,或者说,一只永远存在于传说中的拉神之猫。 众神只要稍稍偏过头一点,就能看到沙漠之神赛特那毫不遮掩的、嫉妒而愤恨的眼神。 别人或许不敢对拉神的右位存有意见,但赛特却断定了他的偏见。 他喜爱奥西里斯,远胜过自己。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甚至掌控了王朝之外大部分的沙漠。 他依旧比不过每天跳舞献殷勤的哥哥,虚伪而宽容的哥哥。 赛特知道自己一直对哥哥抱有怨言是件不好的事情,但恰恰因为他的不知遮掩。 奥西里斯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从那以后,哥哥便减少了去太阳神殿的次数。 他变的更加随意,甚至放荡而不羁。 爱神的酒宴一场接着一场,水神的狂欢一夜接着一晚,奥西里斯常常醉的,不知人在何处。 奥西里斯享受着神位带来的种种好处,他深深的陷入爱神的温柔乡,无法自拔。 他以为他和赛特的那点间隙会很快消失,因为赛特也会时常过来关心自己的兄长,甚至好言相劝。 赛特从未如此温柔的对他说过话,奥西里斯居然有点感动。 可是事情很快迎来了恶劣的转变,那天奥西里斯还沉醉在美神的宽慰中。 赛特破门而入,愤怒使他撞倒了黄金殿柱,盛满美酒的杯子里倾倒而出的,全是沙子。 奥西里斯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弟弟陷入了不可控制的暴怒之中。 他来不及开口询问,甚至赛特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们大打出手,差点将美神的宫殿当场毁灭。 奥西里斯是打不过赛特的,母亲神在创造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长幼顺序,实力本领。 眼见着赛特就在自己的兄长胸前,开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可他堪堪的停手了。 并说了一句令奥西里斯震惊的话,他说,他恨奥西里斯。 因为奥西里斯毁掉了他的所有骄傲,太阳神拉将他赶出了神殿,永远。 然而事实比赛特当日说的还要严重,太阳神拉不仅永远的将其赶出了神殿,还将其放逐于渺茫无际的荒漠。 尽管太阳神拉说,这是赛特的职责与使命。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一场惩罚。 惩罚赛特傲慢的同时,也在惩罚奥西里斯的堕落。 两兄弟的感情在这场打斗中几乎消散,而赛特冷漠的拒绝相见与那无穷无尽的飞沙,则彻底隔绝了两兄弟的和好。 偏见与误会,仇恨与嫉妒,这些本不该属于神明的东西,为什么全部显现。 奥西里斯不明白,他觉得一切都在失控。 包括那至高无上的太阳,当然也包括他。 奥西里斯陷入了永无止境的痛苦中,他不知道拉神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故意的,为了讨好赛特故意自甘堕落。 或者别有心机的赶走了沙漠之神。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赴不完的宴会喝不完的美酒,只是拿来麻痹自己的短暂解药而已。 他甚至脑子一昏,向爱神吐露出自己的痛苦。 骄傲如天空大地的长子,奥西里斯,居然爱上了一个人类。 并为了那终会走向灭亡的生物,心碎到想要拥抱死亡。 一切失去了本该有的秩序,神明不该有爱,不该有恨,不该有无止休的争斗。 可这一切开始无所预料的上演了,一幕接着一幕,不曾停歇。 年轻的奥西里斯,未来的王座他仅仅是感知到了,却不知道为何。 而一直处在梦境中的楚子寒,他却知道,他早该知道。 一切的开始,只不过是因为群神的中心,太阳神拉动了不该动的私心而已。 奥西里斯早就忘记了,他本该在每日的清晨向伟大的神拉献舞。 大抵是他已不再幼小,对拉神的崇拜和爱意逐渐淡去,又或是其他人或感情填充了他的灵魂。 楚子寒内心感受到了无比的失落,赛特走后也并没有改变现状。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奥西里斯的种种反常,只是为了一个人类。 因为伟大的太阳眼里,看不见那渺小的生物。 而他驱逐赛特,无疑是将他和奥西里斯的关系推到了更加糟糕的境地。 他们有过交谈,然而最后不疾而终。 那一次神拉差点失控,将不该说的本该说的,全部倾泻出来。 他不敢再见奥西里斯,怕毁掉一个高等神的尊严。 神殿因为两兄弟的相继离去而变得格外冷清,不朽的拉神端坐于黄金镜前。 他看着画面里郁郁寡欢的青年,依旧是熟悉的、冷清的眉眼,却全然好似变换了一个人。 有时候他会坐在神殿里,一看一整天。 有时候又会自言自语,或者试图与镜中人对话,就当青年在自己身旁一样。 直到某一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几乎死亡的气息。 太阳更替的时候快要到了,初生的太阳将要更替旧日的太阳。 拉神有点不甘心,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离开将会多久才能回来。 而天空和大地一直都是溺爱孩子的父母,他们为了安抚赛特受伤的心灵,创造出了风神奈芙蒂斯。 在这之前,他们曾试图先创造出伊西斯,为了奥西里斯。 不过原本就该这样,伊西斯本该作为姐姐,在赛特之前出生,她是奥西里斯天定的妻子。 甚至在不久的将来为他孕育生子,可是太阳神拉不允许。 他又怎么可能允许,除自己之外第二人享受青年的爱意。 于是伊西斯便一直存在于父母的怀抱里,尚未出世。 赛特诞生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姐姐的气息,而妹妹出生的时候,姐姐还在父母的怀抱里。 天空之神和大地之神不知道创造奈芙蒂斯是对还是错,他们只是不想赛特一人孤零零的陷入炙热的沙漠。 他一直都是个缺爱的孩子,因为太阳神对长子的偏爱,造成了他的危机感。 他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会被抛弃,即使努力的变的更强大。 但好在奈芙蒂斯的出现,及时的拯救了赛特。 他们毫无疑问的坠入了爱河,甚至不愿再回到王朝的赛特,也带着妻子来到了神拉的面前,许下承诺。 从此,他们就是被真神承认过的伴侣,除了彼此,将无人可以分开他们。 奥西里斯暗自为弟弟和妹妹高兴,赛特也终于愿意和他说上几句话,几句废话。 但那家伙十分的小气,他甚至不愿意让奥西里斯和奈芙蒂斯说话,生怕唯一的信仰被夺走。 尽管奈芙蒂斯好奇的不行,这位传闻中俊美潇洒的兄长。 但她为了自己的丈夫,不得不少说几句。 可即使这样,温和英俊的奥西里斯还是给她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以至于她后来犯下了永生都后悔的错误。 眼见着三个小家伙关系逐渐变好,天空和大地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伊西斯诞生下来。 奥西里斯需要灵魂伴侣,正如赛特需要奈芙蒂斯一样。 于是天空和大地不得不再次敲响了太阳神殿的大门,为了拉神压根就不能听到名字的人,奥西里斯。 而这一次,他们的想法再次遭到了驳回。 尽管天空和大地有些失望,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拉神接下来的话,彻底将其震惊在地。 他说,奥西里斯永远都不可能拥有妻子。 因为,他将成为至高神的新娘。 第51章 楚子寒没能看到天空之神和大地之神的表情,但不难想象他们两人惊恐的模样。 虽然太阳神与奥西里斯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众神早已默认他是天空与大地的父亲。 而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相当于奥西里斯的祖父。 可现在,神拉提出的要求和预言,比兄妹相爱更加难以接受和容忍。 楚子寒看不清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片段开始破碎凌乱。 所有人的脸都变的模糊不清,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他们争吵,彼此之间互相猜忌并打斗中,欲将对方置于死地。 很显然,某个时期众神全部陷入了一片混乱的毁灭时期。 神格陨落的白光,好似一场漂亮的流星雨。 楚子寒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几乎快要陷入沉睡。 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几乎快把他的灵魂撕成两半。 拉神之猫惴惴不安的注视着男人逐渐苍白的脸,悬在空中被白光包围的楚子寒,浑身都被冷汗打湿,好似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他痛苦的神情令少女有些担心,就在她想要上前查看的时候,突然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狠狠的抓住了拉神之猫的脖子。 少女错愕的瞪大了竖立的瞳孔,本能的想要挣扎,目光却在看清男人眼眸中的冷意时,瞬间震住了。 那冰冷而凌厉的杀意,几乎快要将她整个灵魂冻裂开来。 而这其中又带着她太过于熟悉的傲视和超然,这绝对不可能是楚子寒!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几乎快要被折断,窒息感涌了上来。 “谁准你碰他的?” 男人神色阴霾,眼里闪着冷酷的光芒。 少女的眼眸已经开始涣散,在求生的本能发挥作用下,她试图抵抗男人的压制。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那些看似凶猛炙热的火焰,在碰到男人的刹那尽数被吞噬。 拉神之猫抓住楚子寒的手臂,指尖泛着苍白,吃力的从颤抖的唇里挤出几个字: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她知道拉神对奥西里斯的器重,越超过自己的想象,也想过自己谋害他的后果。 但她从未想到,男人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会什么都不问的直接对她动手,她甚至来不及解释半句。 主人是真的对她起了杀心,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女,眼眸浮现了浓浓的绝望。 当楚子寒放开她的时候,少女直接摔在了地上,神情狼狈不堪。 “主人,我都是为了您啊!”拉神之猫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呐喊。 她潜藏隐忍多年,有时候衰弱的连人形都无法维持,甚至靠吞噬人类补充能量,为的就是男人复苏的那一天。 然而谁能想到,会换来这般令人心寒的待遇。 “您向来偏爱奥西里斯,从前是,现在也是!”少女捂住自己的脖颈,语气悲戚: “可伟大如您,应该也没有想到新生的太阳同样对他抱有私欲吧?” 神情冷漠的男人有片刻的迟疑。 “倘若奥西里斯不死,我就会死。”拉神之猫站了起来,“您永远都不知道他对奥西里斯的痴狂。” “他甚至想要将奥西里斯扶到与其并肩的位置!” 不仅仅如此,新生的太阳神还将一切交于他打量,包括整个国度与王座。 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古王朝时期,人类对奥西里斯的信仰达到了顶峰。 他们重视农业,更是视奥西里斯为真正的万能神,就连太阳神拉的光芒也被其掩盖。 第二代太阳神对奥西里斯的爱意,已经无法用言语所表达。 倘若他只有一份荣耀地位,其他皆是贫瘠,那么他依旧会全部赠与奥西里斯,而不留分毫。 在那种情况下,她还要小心翼翼躲开来自至高神的追捕。 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明,却活的如此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 如果她不挑拨沙漠之神坑杀奥西里斯,那么下一个死的便是她。 利用弟弟的嫉妒与妹妹的天真,奥西里斯死后,第二代太阳神果然被拿捏住了软肋。 她这才从那人的手里逃脱出来,并将唯一真神的一缕尚存的意志带了出来。 男人听着少女的解释,眉眼里皆是没有感情的冷漠。 楚子寒朝右边望去,宋承他们应该已经回到了王神婆那里。 他该回去了,离开太久以免生疑。 临走之前,男人神语气极淡的警告道:“凯特,没有下次了。” 拉神之猫当场僵在原地,低声道:“是,主人。” —— 宋承带着自家那位赶回了王神婆的住处,他本以为楚子寒会在那里等着,这样三人可以直接打道返程。 却没想到楚子寒并不在,只有莫名衰老的王神婆,孤零零一人坐在了未点蜡烛的屋子里。 像一具不用呼吸的雕像,濒临死亡。 宋承看着王神婆眼眶里,那颜色极淡的黄金血,突然明白过来。 他下意识的戳了戳身边男人的腰,低声问道:“蛙神受伤……它的血也会跟着衰弱?” 郑严序顺势握住了青年皙白圆润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 “对,宝宝真聪明。” 宋承:“……” 总感觉自家老公内里换了一个人,怎么办。 惨遭嫌弃的郑某某被爱人轻轻掐了一下腰,不疼,但怪痒的。 宋承询问楚子寒的去向,而王神婆的听觉已经变的十分迟缓。 好半天才说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楚子寒八成是出去寻他了。 正当宋承想要和郑严序再回去找人时,两人面前的王神婆突然发出一声窒息的呐喊。 苍老的妇人瞬间跪倒在地,她的双手护在脖子上,像个溺水的人想要拼命摄取氧气。 眼眶里的黄金血无声的裂开了数道细缝,紧接着王神婆就在他们的面前瞬间泯灭成了烟灰。 宋承甚至来不及反应,人已经没了。 “发生了什么?”他愣愣的开口道。 站在其身边的郑严序紧皱着眉,神情依旧冷静: “蛙神死了。” 王神婆作为他的附庸,自然也会跟着死亡。 “什么?” 男人不是没有杀掉蛙神么?难道是…… 有人借着这个机会乘虚而入了。 想到这宋承的脸色微微一变,“老郑。” 郑严序抬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眉眼间尽是冷意。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男人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哎,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宋承连忙开口道。 然而郑严序还没来得及推门,门便从外打开了。 “楚哥?” 当宋承看清来人时,楚子寒也有点意外的在打量着他们。 “你们怎么会……” 男人微微挑起剑眉,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青年,宋承身上穿的还是自家丈夫脱下来的贴身衣服, 楚子寒眸色兀的暗了下去。 宋承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但郑严序却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 男人拉过青年的手,微凉的唇啄了啄爱人的脸颊。 “你和楚子寒现在就返回n市,我去看过就来。” 虽然郑严序语气温柔,但并没有给宋承拒绝的余地。 男人说完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下一秒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宋承望着郑严序离开的方向,脸上还有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失落和担忧。 他和男人这才碰面多久啊。 “原来郑严序会来啊,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在河边找了很久都没看到你,还以为……” 楚子寒低声担忧的话,瞬间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抱歉楚哥,当时我也不确定老郑会不会来。”宋承解释道,“我登上船后,才和他碰了头。” 楚子寒点点头,当时王神婆在,她又催的紧,两人来不及沟通,宋承就被赶鸭子一样赶上了花轿。 “你没事就好……他怎么又出去了,发生了事?” 听到楚子寒的话,宋承若有所思的抬起了头。 “蛙神被人杀了,所以老郑要过去看看。” 宋承望着面前神情无异的楚子寒,开口问道:“楚哥,你回来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动静?” 楚子寒说自己去找他了,但宋承和郑严序都没有察觉到河边有人来过的痕迹。 而且他们前脚刚到没多久,蛙神被人杀了之后,楚子寒后脚就回来了。 还是面不红气不喘的回来了,甚至连衣服上都没有沾到树林里的毛絮丝毫。 这不该是他出去寻人未果的正常表现。 宋承觉得自己多疑敏感的像个寻找丈夫出轨的妻子,但楚子寒只是个普通人,他应该不会和蛙神的死有关。 “蛙神死了?”楚子寒面露惊讶,“我去的时候河面上什么都没有,船也消失了。” “河边安静的诡异,我什么声音动静都没听到。” “怎么,郑严序没有动手么?我以为是他把你救回来的。” 男人在河上设置了屏障,外面是看不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听到楚子寒的回答,宋承觉得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尤其是这几天他和楚子寒同吃同住接触亲密,要是有什么不对,早就发现了。 宋承摇头又点头,“确实是他先找到我的,但他没有杀蛙神。” 楚子寒微微挑眉,“算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总感觉这地方不安全。” 宋承犹豫了一下,低声回道:“好。” 他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会成为自家那位的软肋。 两人收拾好东西上了车,又等了郑严序一会,男人人迟迟不来看不到身影。 他们只好先走一步,连夜赶回了n市。 等到了天景黎园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交替开车的两人互相疲惫的打了声招呼,便各回了各家。 打开家门,几天没人住过的房子显得格外冷清。 他走之前,茶上还放着半袋已经绵软的薯片,是郑严序喜欢的黄瓜味。 宋承将那袋零食拿起看了看,黄瓜味还在,清凉还带着点咸。 他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放松道:“难不成吃黄瓜补黄瓜?” 这句没经大脑就说出来的话刚一出,等他反应过来手猛的一抖。 “靠。” 宋承忍不住低声骂道,自己肯定是太久没休息好,才会说出来这样的污浊秽语。 疯了疯了,他赶紧将手里那包憋下去的薯片扔进垃圾桶。 即使薯片扔掉了,宋承脸上的灼烧感还在。 不仅是脸上,还有他被磨擦剧烈的大腿根处,也隐约的传来胀痛感。 宋承觉得心里烧的慌,连忙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清醒清醒。 他拿过浴巾去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等到出来穿衣服的时候,不知为何没有换上新的睡衣,反而鬼使神差的将脱下的衬衫又重新穿了起来。 宋承湿漉漉的头发还没吹,便忍不住拎起衣领弓起腰深深的一吸。 那上面沾染着男人身上淡淡的冷清气息,莫名的令人心安。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蠢蠢的行为后,无奈的拍了拍脑门。 郑严序那家伙最好第二天早上能准时回来,不然…… 不然他不介意给男人多戴几顶颜色鲜艳的花帽子。 宋承如是想,拽过毛巾随便擦了擦头,也没有吹干便犯困的爬上了床。 以至于郑严序回来的时候,家里的小朋友已经睡着了,但他刚把人搂进怀里,手一摸。 湿湿的水迹划在了手上,男人心里微微一跳。 这触感像极了小家伙的眼泪,不过还好,这不是泪水。 郑严序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却宠溺的笑,男人右手轻轻的抚摸过青年细软的黑发,掌心亮起淡淡的白光,水汽顺着细细白线一点点腾起。 水汽散去,青年的头发也干了。 男人轻轻的揉了揉,看着宋承乖巧安详的睡脸,没忍住凑上前去啄了啄他微凉的唇。 宋承第二天中午是被饿醒的,梦里的他正在和一个男人对饮。 黄金酒杯里盛满晶莹剔透的液体,入喉浓烈而香醇。 宋承越喝越渴,饥饿感也越来越强。 事情演变到最后,他直接丢掉小小的酒杯,抱起酒罐子猛灌,依旧感觉不满足。 这时对面的男人笑着拦下了他略微粗鲁的举动,说道: 殿下,梦里的酒是喝不饱的。 宋承整个人愣住了,瞬间醒了过来。 只有他一个人在床上蜷成一团,而被子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踢到了床下。 他有点懵的抓抓头发,这才看到自己的小枕头旁还挨着一只小兔子睡枕。 那是男人的专属睡枕,宋承母亲节买给宋母的,买二送一亲子活动,买两只大的送只小的。 小的那只就是这个粉色小兔子。 宋承不喜欢这么幼稚的图案,拿回来便转手送给了男人。 郑严序倒是挺喜欢的,反正自家爱人送的,他都很喜欢。 小兔子枕头都拿上来了,这是……人回来了? 这时,厨房飘来阵阵煎蛋培根的香气,勾的宋承肚子咕咕的响。 他连忙爬起来下了楼,高大英俊的男人果然穿着围裙在那给他做早餐。 郑严序看见宋承下来了,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宝宝,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承走过去,男人顺势搂上他的腰。 “今天早上。” 早上?那他应该睡着了。 “蛙神的事你有发现么?” 宋承接过男人盛好小煎饼的盘子,坐在了饭桌前。 郑严序将剩下的餐点一一端上来,一碟蛋炒饭,两盘鸡蛋培根三明治,外加两杯纯牛奶。 早餐混着午餐一起,两顿并一顿吃了。 “先吃饭,后说事。” 男人将蛋炒饭和一份三明治放在了宋承面前,并顺手递过去勺子。 宋承点点头,正好他也饿了。 郑严序的厨艺一向不错,尽管这顿饭男人没怎么大展身手,可他依旧吃的很愉快。 但等他将蛋炒饭和三明治全吃完后,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他、没、吃、饱。 第52章 没吃饱的后果就是,宋承舔了舔自己唇边沾白的牛奶,目光又飘到对面男人的碟子里去了。 郑严序向来不怎么爱吃主食,反而是垃圾零食吃的比较多。 比如黄瓜味的薯片和各种进口巧克力。 自家丈夫不是人,人类的食物自然也不是他们的主食。 当然宋承以前不想知道他们的食物是什么,现在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 想想他们之前遇到的复眼神,食物来源应该是人类身上的某些器官,比如脑子。 而蛙神虽然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进食,但想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寻常的东西。 郑严序面前的小煎饼和三明治果然没怎么动,只有右手边的牛奶喝了一口。 还是浅浅的抿了一口,随后便嫌弃的皱了一下眉。 “昨晚你找到蛙神死掉的原因了么?” 宋承不动声色的问道,手却不老实的伸到了对面。 郑严序看着青年表面上风轻云淡的询问正事,下面却偷偷摸摸的将他的一碟小煎饼拽过去了。 男人微微抬眸,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没有。” 郑严序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应该是同一个人。” 行走之神和大山之神死后还能留下残缺的尸体,而到了植物之神长芜这,直接没了尸体。 现在的蛙神也是,那人的实力在一点点变强。 “能对付你们的,也是神明吧?” 宋承往嘴里又塞了一块煎饼,两边的腮帮子鼓的老高,像只小仓鼠。 郑严序目光沉沉的落在他的脸上,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忍不住搓了搓指尖,想戳。 “嗯。” 男人低低的应了一声,明显的心不在焉。 宋承还想说点什么,奈何吃东西的步伐停不下来。 等到他吃完一碟子小煎饼,又故技重施的抛出一个问题,再伸手去拽最后一碟三明治。 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态度,宋承还顺手把男人喝过一口的牛奶也顺了过来。 “会不会是你们内部的争斗,这事你一定要管么?”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一只手按在了被勾过去的碟子边沿。 “管。”郑严序拍开青年不老实的手,突然叹了一口气。 宋承:“?” 男人那双狭长上挑的丹凤眼看向他,“你说你……怎么老是喂不饱呢。” 宋承:“??” 这话……有点争议了吧。 紧接着男人的思绪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张开就来。 “昨天晚上,是不是没要够?” 语气还略带点严肃,好像官家上交粮食,多么正经的事一般。 宋承:“??!” 他脸上的神情还没来得及变,耳尖却先不争气的红了。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宋承又羞又恼,但硬是死要面子嘴犟道: “是啊,最近胃口有点大。” 随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飘飘然的来了一句: “东西吃到肚子里才能放心,不然……”得饿。 谁知道这句话还没能说完,整个人就像一颗小葱苗一样,瞬间被人从椅子上拔了起来。 宋承:“!” “怪我,都是我的错。”郑严序将青年稳稳的抱起,以至于宋承只能双腿打颤的勾着男人的腰身。 “这回肯定让你吃个饱,保证全都在肚子里,嗯?” 男人叼起宋承红透了的耳垂,尖牙力道不轻的磨了磨。 怀里的人,果不其然的抖了一下。 好的,他就不该多嘴,这下人彻底没了。 宋承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自己因为多吃了男人的几口食物,就被迫吞食了更羞耻的东西。 事情结束后,他整个人双眼无神的瘫在了床上,气若浮丝的带着哭腔道: “我不就多吃了你几口饼!” “你居然当理由来干我……” 畜生! 后背被抓满红痕的男人得逞的笑了,他将脸埋进青年的脖颈处,揉了揉爱人因为被扳的太开而发酸的大腿根。 “谁让你乱撩拨我。” 宋承微微发红的眼眶忍不住瞪他,这事还怪到他身上来了?! 越想越气,越气越饿。 宋承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就变了样,“老郑,我饿了。” 语气委屈,好像在撒娇一样。 男人听到这话,眼眸蹭的一下子亮了起来。 “还没饱么?”声音低沉但夹杂着过于明显的愉悦。 宋承就知道他又想歪了,气的他拿过那软不拉几的兔子枕头,照着脑袋甩他一枕头。 “求求您做个人好么!” 郑严序被砸了个正着,丝毫不生气,反正不疼。 他摸了摸宋承微微鼓起的小肚子,认真道: “你已经吃了很多了,不能再吃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好饿,胃里空荡荡的。” 宋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 暴饮暴食的欲望又回来了。 “错觉而已。”郑严序收回手,“孩子在你的体内会让你产生一种难以抵抗的饥饿感,从而摄取他想要的能量。” “别太惯着他。” 要不是男人这么一说,宋承差点都忘记了自己怀里还揣了一个的事。 “崽子需要什么能量?” 他十分担心崽子生出来营养不良,到现在肚子也没怎么鼓,就像没有一样。 就这么一位不负责的爹,和一位稀里糊涂的爸,崽子能长出来就不错了。宋承暗自道。 郑严序微微眯眼,面色平静道: “神格。” 宋承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男人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所以,我说还是别惯着他了。” 郑严序戳了戳青年的肚子,“挑食,可不是个好孩子。” 宋承看着孩子他爸自娱自乐,一脸茫然。 好半天才想起来问道:“那什么,你们以前怎么养孩子的?” “挺……费神的吧?” 这话一下子把男人逗乐了,他压不住嘴角的笑,点点头。 “以前,在太阳纪还没有这么衰弱的时候,神明是很多的。” “所、所以你们会杀掉神明喂孩子?”宋承一脸艰难的说道。 郑严序看着青年满脸的惊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胡乱想些什么呢。” 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发,“怀孕的母神会将自己的神格分给孩子一点,用来满足孩子的各种需求。” 这样孩子一出生就是神明,再高等一点的,一诞生就就会位列神位,继承父母的能力。 而现在宋承作为人类孕育神明,他没有多余的神格,只能由父亲给予。 但神明崽子只能通过母体获得大部分的能量,父亲给的只能得到很小的一部分。 这也是为什么孩子一直陷入沉睡,而宋承总是感到饥饿的原因。 “放心,我们的孩子不会弱的。”郑严序安慰道。 他会继承两位父亲的荣耀与地位,并成为下一个太阳纪的主神。 有了男人的阻拦,即使宋承馋的发疯,那些东西也都吃不到嘴里。 因为他还没拿到手上,郑严序就会把它们都变成一团空气。 他怕宋承吃撑了自己,还感觉不到任何的饱腹感。 这可把宋承难受的,只能背着男人偷偷的点外卖,出去拿的时候还提心吊胆的找理由。 正好胖梨那只小猫头鹰还在楼上的小主播那里,他可算找到借口出去拿外卖了。 男人看破不说破,准许了他的那点小心思。 为了以防自己真的吃太多,他只能颤抖着手,点了一碗鸭血粉丝汤。 等了好半天,外卖小哥才发来了短信。 宋承赶紧溜出去说要接胖梨回来,一拉开门就奔着外卖去了。 然而悲催的是,那碗等的千辛万苦的鸭血粉丝,它全部涨开了。 宋承捧着一碗压根不能吃的粉丝汤,神情颓然的坐在了楼梯口,模样可怜巴巴的小口喝着所剩无几的汤。 郑严序出来看的时候,又想笑又莫名的心疼。 青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还闪着泪光。 也不知道是感动哭的,还是被气哭的,显得各种弱小可怜无助。 心里一软的同时,没忍住动了点手脚。 于是坐在楼梯口的宋承突然发现,自己碗里的鸭血粉丝瞬间变了一个模样。 粉丝缩了回去,仿佛刚刚做好出来的一样。 宋承立马反应过来,一转头,果然看到自家那位抱着胸站在那里。 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淡笑,他冲宋承招招手。 “台阶上脏,回家吃。” 宋承吃完了粉丝,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吃饱喝足后,他已经瘫在沙发上不想动了。 但和小主播何灿灿说好去接胖梨的,也不好改时间。 于是越发放纵的某人,拿脚碰了碰男人的胳膊。 “老郑,你去接一下胖梨。” 郑严序放下薯片,微微挑眉:“嗯?” “你去接一下胖梨好不好,老公?” 懒骨头犯了的宋承,已经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了,张口就来。 模样很会,奈何男人确实吃这一套。 郑严序只能自己去跑一趟,把那只笨鸟拿回来。 他按照宋承给的门牌号敲响了门,门那头好半天才传来一声清甜的女声。 何灿灿一打开门,便见到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自家门口,整个人呆住的同时,声音都飘了。 “哪、哪位?” 花痴犯了,她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脸上红晕升腾,下一秒就要坠入爱河。 然而梦中情人的第一句话,就把她那刚刚萌发的嫩芽掐断了。 只见男人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略带骄傲的开口道: “我是承承的老公。” 何灿灿当场僵在原地,承承? 宋承?! 第53章 “近日安徽c市帆河县壶口镇发生一起重大中毒事件,致死十六人,送医抢救二十余人,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 宋承随手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按了暂停,长大许多的猫头鹰崽子蹲在他的手臂上老沉。 可胖梨并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还伸着头想要去够宋承手里的鸟食,眼巴巴的张望着。 嫩黄色的鸟嘴急不可待的在宋承手心轻啄了两下催促,不疼挺痒。 宋承无奈的笑了一下,调侃道:“别乱动,我手臂都快要被你踩酸了。” 胖梨听到这话傻了,歪着鸟头呆呆的看着青年。 刚抬起的一只爪子瞬间僵在那,不敢落下来了。 它胖了?真的胖了? 胖梨急忙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身材,谁知道脑袋一低就埋进了胸前蓬松的羽毛里,连脚都看不见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都怪那个话痨女人!她实在是喂太多粮食了!!它状了还怎么在青年面前装可爱!!! 宋承看见鸟崽眼里很人性化的闪过一丝懊恼和羞耻,顿时涌起戏弄它的想法,故意开口道: “何姐姐把你养胖了,要不别吃了吧?减肥好不好?” 鸟崽抬头和他对视,绿豆大的眼睛瞬间鼓的圆圆的。 然后宋承就看见小家伙蔫蔫的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踩着他的胳膊挪了个地方。 它蹲到了宋承的肩上,一屁股坐在上面缩着脑袋,好似在反思自己为何长的这么胖。 宋承见到它这幅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故意站起来来到了镜子面前,胖梨羽毛长出来后,更像一只蓬松的团子。 它蹲在肩上,非但没有一点猫头鹰的帅气和炯炯有神,反倒像一只发毛的……蘑菇。 见小家伙是真的伤心了,宋承赶紧将它抱了下来。 又是安抚又是说尽了好话,胖梨这才迟疑的啄了几口鸟食,非常慎重且小心的挑了几个最小的吃。 当真是在减肥。 宋承也不闹它了,放任它自己在鸟架上玩。 胖梨好歹是一只野生鸟,而且猫头鹰也是肉食性动物,有着飞翔和捕食的本能。 尤其是它长开一点,翅膀就收不住了,鸟笼已经不适合它接着住下去。 于是宋承和郑严序只好出去溜达的时候,两人在小区外面捡了不少枯木。 郑严序将那些枯树枝作成了一个挺大的木头架子,足够胖梨日夜在上面蹲着下蛋的了。 宋承不是没想过将它放走,但是胖梨不肯走,放飞一次就往回扑。 有一次男人坏心眼的关上了窗户,宋承刚进屋子没一会儿,就听阳台上传来一声物体撞击的闷响。 他赶紧回去一看,果然是急着回来的胖梨一头撞上去了。 这可把小家伙撞的晕头转向,当场就懵了。 而郑严序就站在旁边偷着乐,一报之前被胖梨翅膀扇脸的仇。 宋承表情一言难尽的捡起自杀式回家的胖梨,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抬脚踹了自家男人的屁股。 幼稚鬼! 这样一来,宋承也不敢再把胖梨放出去了。 就这鸟的智商,他怕刚出去就被人宰了,自杀式送死。 等胖梨在家里飞够了飞高兴后,宋承才打开刚刚的新闻看了起来。 不然整个客厅只能听到那家伙兴奋的咕咕声,伴随着翅膀扑腾声音的,还有往下掉的根根羽毛。 宋承觉得脑子疼。 家里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现在大的不在家,小的也不闹了,胖梨要睡觉,等着晚上闹郑严序了。 宋承将新闻仔细看了几遍,蛙神的那些子嗣对医院人员造成的伤害,已经变成了一起中毒事件。 报道上和他想的差不多,并没有过多的描述,甚至部分内容也被隐瞒了。 只说法医鉴定是某种动物身上分泌的毒素误食,导致的神经坏死心脏骤停。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自打他们从安徽回来,那件事就好像随着地点的改变,而从未发生过一样。 郑严序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而楚子寒也好似将它抛诸脑后。 邻居忙着没完没了的工作,常常是早出晚归。 以至于他每次出门,对面的房门都是严严实实的关上的,他几乎碰不到楚子寒。 尤其是上次宋承意外碰见一个红色头发的陌生女人来找楚子寒,那一次他们有过短暂的交流,此后楚子寒便一直在外地出差,联系几乎中断。 而楚子寒也没有告诉宋承,那名长相妖冶的女人到底是谁。 他自己估摸着觉得是女朋友,楚子寒这把年纪了,是该交朋友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楚子寒居然喜欢这款类型的。 长而卷的耀眼红发,不容忽视且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勾起的唇角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甜笑,活脱脱的不良少女啊。 明明胡容和他说过,楚子寒喜欢温柔可人那款的。 宋承就新奇了这么一下,随后就将这件事慢慢淡忘了。 这般过了好一段太平安静的日子,他总觉得跟做梦一样。 郑严序虽然时不时的出去,但每次走之前都会和宋承报备,不仅报备还会每过一个小时就和他汇报位置。 光团聚拢在一起,组成一个个扭七歪八的字体,偏偏末尾还跟着一颗小小的爱心。 喜上眉梢的表达着爱意。 宋承前所未有的感到安心和踏实,可之前发生的种种又好像是一把悬在脑袋上的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也不知道意外会在多远的前方等着。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总是格外的安详和美好。 转眼到了入冬的时候,表哥陈飞沉家里的那个孩子也快有了半岁。 宋承在孩子百日宴的时候曾去见过一次,白嫩的宝宝被陈飞沉牢牢的抱在怀里,好似陷入了熟睡。 整场宴席下来,被保姆悉心照料的孩子从头到尾没有哭闹一声,一直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别人觉得奇怪,倒也不会过多询问,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贪睡是正常的。 但宋承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孩子是陈飞沉和林唤的,他不知道老郑是用了什么方法将复眼神肚子里的孩子弄了出来。 但总归,这小家伙有个不同寻常的出身。 百日宴那天人多眼杂,宋承没来得及询问陈飞沉关于孩子的事。 正好今日是宋父生辰,陈飞沉和他母亲宁姝都会过来庆祝。 两家人的关系也是宋承找到陈飞沉后慢慢变好的,陈飞沉更是为了宋父创办书刊前后出了不少力。 宋母娘家那边,也都被陈飞沉料理的很好,几乎用不着长辈操心。 可以说陈飞沉几乎是一夜之间转了性,有了孩子后,更大更重的责任落了下来,家族企业也就变的没那么难以对付了。 宋父生日的这天,宁妍早就收拾好了自己,挽上丈夫高高兴兴的坐上了去儿子家的车。 两人能见宋承的机会不多,平时不是忙于工作,就是不好意思打扰小两口,不敢轻易登门。 陈飞沉抱着孩子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外面的风有点大,刮在脸上带着几分冬天的凌厉。 他替孩子遮好风,免得冻着。 他们来的比宋父宋母早,又带了不少贵重的礼物红酒。 宋承一打开门,陈飞沉和宁姝的身后站了两三位助理,手里拎的满满的东西。 他笑着打过招呼连忙让出门来,将人迎进去。 谁知道陈飞沉他们还没来得及进门,宋承就感觉身后一凉,胖梨兴奋又激动的咕咕声响起。 完了。宋承心里咯噔一下。 胖梨这小混子肯定以为是郑严序回来了,立马从木架上俯冲而下,兴冲冲的飞过来扇人了。 宋承来不及拦它,只能大喊一句:“快躲开!” 而抱着孩子的陈飞沉微微一愣,刚抬头便见一只来势汹汹目光敏锐的猛禽扑了过来,吓的脸色当即一变。 “飞沉!”宁姝更是受到了惊吓,花容失色的大叫道。 谁知道,吓人的坏鸟竟然比比他们发出更惊恐更害怕的惨叫。 “咕!!!!” 当胖梨发现门口站的不是自己熟悉的人,而是好几张陌生的面孔,吓的翅膀尖都在打颤。 疯狂的扇着掉羽毛的翅膀转弯,当即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个极速全旋,然后一头撞在了旁边的白墙上。 “……咕咕。”虚弱的可怜兮兮的发出最后一声哀嚎。 宋承被这一幕惊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把那只蠢鸟捡起来。 不出所料,胖梨又撞晕了,站都站不稳。 他只能抬头尴尬一笑,“那什么,这是我家养的宠物,刚刚真的不好意思,他以为是郑严序回来了……” “没伤着吧?”宋承扶住宁姝,关心道。 宁姝心魂不定,好半天才说道:“……承承你怎么会养这么凶的鸟?这是猫头鹰吧?” “我们伤着到不要紧,你可千万别被它啄伤了。”宁姝拍拍胸口,不放心道。 宋承摸了一把已经醒了的胖梨鸟头,小家伙吓的一动不敢动,在宋承手心里瑟瑟发抖。 “小姨你放心,胖梨从来不啄人,它就是和郑严序闹着玩的。” 陈飞沉听到这来了兴趣,“怎么个玩法?我看它刚刚凶的很。” 宋承讪讪一笑,“就胡闹着乱扑,它一只鸟能干什么。” 他总不能揭自家那位老底,说人家鸟用翅膀扇他脸玩吧。 这话一出,郑严序不得找理由折腾他。 陈飞沉看出了自家表弟的遮掩,这只鸟又过分的聪明和人性化,还想接着问几句,谁知道怀里的孩子突然发出了弱弱的哭泣声。 孩子一哭,陈飞沉和宁姝两人当即紧张起来。 当父亲的又是拍又是哄,孩子弱弱的哭声渐渐的小了,陈飞沉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承想上去问一句,又听宁姝不放心的开口道: “这孩子怕禽类,承承,能不能麻烦你把你家宠物关起来一下?” 宋承一愣,一下子反应过来,陈飞沉和林唤的孩子果真有点问题。 他将胖梨扔到一边,走过来一看。 小婴儿小小的一只,和当初看到的几乎没什么变化,粉嫩嫩的脸蛋,委屈的扁着嘴巴。 而就在那张五官漂亮的脸上,孩子的左眼被蓝色的眼罩蒙了起来。 第54章 陈飞沉和林唤的孩子名叫陈有欢,小名安安。 安安不仅生长缓慢,哭声弱,左眼也有着天生的缺陷。 白盲。 一开始陈飞沉并没有发现孩子的眼睛有问题,等安安再长大一点,突然有一天眼睑上长出了一层厚厚的眼翳。 眼翳泛着诡异的白色,用指腹碰触感柔软,但是却扣不掉。 孩子得了这种奇怪的病,宁姝当即心疼死了,前前后后跑了不少家著名眼科医院,却根本治不了。 那层眼翳只要取下来,就会更快速的长出来。 相比较宁姝的几度崩溃,陈飞沉倒是沉稳淡定许多。 他只是差人买来了几个儿童眼罩,剪掉一半给儿子戴上。 安安的左眼是一只废眼,亦或是有别的用途,只是他们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我儿子可能随他爸,有点怕禽类。” 脱下大衣穿着深色毛衣的陈飞沉,露出消瘦了的身型。 他本想调笑一句,却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的弧度逐渐变的苦涩。 宋承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唤的事对陈飞沉来说,是不能轻而易举揭过的伤疤。 “那好,我把胖梨关到我和老郑的房间里去。” 宋承说完便拎起小家伙的翅膀,把还在缩着脖子咕咕叫的小混蛋抱上了楼。 上楼的时候,胖梨不甘心的用毛茸茸的翅膀拍打着青年的手,委屈巴巴的叫唤。 也不敢多用劲,轻轻的还带着股撒娇的赌气。 它自打来了这家,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尤其是有了青年的罩着,就连郑严序都不敢教训它。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屁孩打败,它要闹了! 宋承拍了拍它的屁股,指腹点点它的脑袋小声道: “你安静在房间里玩会儿,等客人走了我再放你出来。” 胖梨一听瞬间蔫了下去,叫声也是有气无力的哼哼。 “人家小宝宝怕你,谁叫你一上来就大鹏展翅的。”宋承无奈的笑道。 胖梨又气又羞,缩着脖子终于安静如鸡了。 宋承打开他和郑严序的卧室门,将小家伙放在地上。 临走之前不放心的嘱咐道: “不可以把哥哥的东西弄乱,也不能上床哦,小心大哥哥回来骂你。” 胖梨乖巧的点点头,表面答应的好好的,目光已经忍不住往那张深蓝色的大床上瞟了。 好好好大一张床! 宋承看它兴奋的来回在房间里踱步,一幅十分新奇的模样。 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胖胖,别乱飞知道不?羽毛会掉的到处都是。” 不然被自家那位看到了,肯定又是一通教训。 郑严序不准胖梨进他们的房间,划分领地的占有欲很强,小家伙能住进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想进卧室那是真的门都没有。 胖梨一听这话,气不过的用力扇了扇翅膀,它不掉毛的! 然而证明不过变成了打脸,一根毛在空中慢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胖梨身子一僵,瞬间反应过来跑过去一屁股坐下。 将那根不听话的羽毛藏在胖乎乎的身体下,若无其事的看向其他地方,脸不红心不跳。 宋承被它逗乐了,“你乖乖呆着,我一会再上来看你。” 他说完便关上了房门,没有拉开窗帘的卧室瞬间陷入了黑暗。 但这并不妨碍胖梨愉快的玩耍,猫头鹰在黑暗环境下视力相当的好,以至于它刚飞上青年的床,就看见那只粉色的小兔子枕头。 小兔子枕头旁还挨着一件青年脱下的白色衬衫,被揉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放在那。 胖梨悄咪咪的踱着小爪子走过去,在软软的被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浅浅的印记。 白色衬衫虽然皱了一点,但却带着青年身上温暖清淡的味道,特别的安心。 胖梨忍不住在上面蹭了蹭头,就像是宋承在爱抚它的脑袋一样。 得到片刻的满足后,这只体型不小的鸟崽兴奋的踩上了粉色的小兔子枕头。 熟悉气味的它,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只枕头是谁的。 正是因为知道,它便撒欢的在上面来回踱步,显然把小兔子当男人的脸了。 正当它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一道光骤然的打在了它的身上。 胖梨吓的发出一连串雄赳赳气昂昂的咕咕骂人声,和宋承所听到的一个天一个地。 它抬头望去,卧室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悬在半空的男人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错愕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瞧瞧,真没想到我可怜的小侄儿竟然无聊到装一只鸟,反倒装出乐趣来了。” 沙漠之神眯起眼睛,戏谑的说道。 胖梨想都没想,一个起飞冲过去,照着男人的脑袋来了一翅膀。 小样还特别的暴躁,一连串咕咕声,不用翻译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沙漠之神淡定的将脑袋上的羽毛摘了下来,啧了一声。 “你这掉毛能力……比你母亲还要强上几分啊。” 胖梨一听男人这话,当即气的脑袋冒烟了,两只圆鼓鼓的眼睛瞪的老高,还想给他来几翅膀。 沙泽则收敛了脸上的笑,正言道:“别闹了,阿努比斯。” “我来是有事找你。” 楼下的客厅内,吃过午饭的两家人闲的没事打起了牌。 宋承跟着看了几局,自己也没忍住坐了上去玩几把。 谁知道这一打就忘记了时间,等到郑严序快要回来的时候,他才想起胖梨那小家伙还在卧室里内。 卧室里有水杯但没粮食,胖梨从来不敢偷喝他的茶杯,应该在卧室里面可怜兮兮的渴着呢。 想到这,宋承连忙拿过一小碗鸟食和水上了楼。 谁知道他打开门一看,当即脸色瞬间变了。 卧室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开来,而胖梨也早就没了踪迹。 宋承连忙走到窗户边上朝外看看,一无所知。 不对劲啊,胖梨肯定不是自己一只鸟飞走的。 但凭它那细长的鸟爪子能不能打开窗户还要另说,之前他也放飞过胖梨几次,小家伙就是赖着不走。 今天也不会没道理自己飞出去瞎玩。 肯定是有人把胖梨抓走了。 想到这,宋承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会是谁?宋承没了主意,父母和亲戚还在客厅里,他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去找。 虽是这样想的,宋承还是连忙下楼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和父母打过招呼,出门找找自家鸟,希望胖梨还没有被带走太远。 宋承在小区下喊了几声胖梨的名字,没有得到熟悉的咕咕回应声,心里有点失落。 他将自家附近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天气冷穿的又多,跑起来很笨拙。 就在他实在找不到打算回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激动的咕咕声。 宋承身子一僵,惊喜的回头道:“胖梨?” 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身穿深灰色大衣戴着黑色皮手套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得体的笑。 “好久不见了,brother。” 宋承微微皱眉,目光打量着眼前明显来者不善的家伙。 胖梨就蹲在男人的肩头,歪着脑袋看着他,激动的的跺脚。 “胖梨,过来。”宋承不动声色的喊道。 他太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实力,那挥手万物成沙的本能,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一堆沙子。 而经历过壶口镇蛙神海奎特的事后,宋承也隐约猜到了一点。 眼前的家伙,很有可能就是古埃及神话里暴虐善战的沙漠之神,赛特。 他不知道男人和自家那位的关系到底如何,但从表面上来看,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胖梨听到了他的呼唤,立马听话的两脚一蹬,飞到了青年的肩上,亲昵的蹭了蹭宋承的脖颈。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问道:“先生,我想我们并不认识,你有什么事么?” 宋承并没有听清男人刚刚所说的称呼。 沙泽微微挑眉,步伐沉稳的向他走来。 “您如今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令人伤心。” 男人深褐色的眼眸凝视着宋承,给人一种意外深情的错觉。 他走到宋承的面前,看着青年微微向后退防范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 但他依旧脸上带笑,轻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哥哥。” “我对您从无二心,从前是,现在也是。” “您可以耳听旁人的胡言乱语,诽谤造谣,但是不能剥夺我唯一向您辩解的机会,不是么?” 沙泽尝试将话说的再动听委婉一些,好让面前的青年降低对自己的防备。 “我今天来,是向您汇报众神动向的。”男人说到这,脸上闪过一丝沉重,“最近他们好像,有那么点点不安分。” 宋承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以至于男人后面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满脑子里都是男人的那句“哥哥”,什么哥哥?谁是谁的哥哥? “你,刚刚叫我什么?”宋承面色僵硬的轻声问道。 男人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外,好半天才开口道:“主神……还没有恢复您的记忆么?” 宋承感觉自己的思绪要被凝固了,男人这话所带来的冲击力如此庞大,以至于他难以相信。 没有等到青年的回应,沙泽突然梧了,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怕不是咱们伟大的主神别有隐瞒吧,他根本就不想让您恢复记忆呢。” 宋承心里狠狠一颤,面色微变的否认道:“不可能,我是人类,你肯定是弄错了。” 男人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随后摘掉皮手套,露出一只白皙几乎透明的右手来。 他指向宋承的瞬间,宋承顿时浑身不能动弹分毫。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用指尖戳了戳左胸前的心脏,轻声道: “怎么会有错呢,你妻子的心脏正在你的胸腔里跳动着呀。” 第55章 不可能。 他在遇到郑严序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一段恋爱,又何谈妻子。 宋承快要僵住的思维,十分吃力的反驳着。 他越是想要逃避,就越不能忽略心中那股作祟的惴惴不安。 除了郑严序,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知道,自己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到底吸引了多少鬼怪的注意。 还有那诡异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修复能力,无论宋承遭受多重的创伤,下一刻便会自我愈合。 这颗将他人生轨迹彻底带偏的心脏,原来根本不是他的。 宋承嘴里泛起了阵阵苦涩,他很清楚的明白,如果没有这颗心脏之后的人生。 因为那是他肖想过无数次,始终不能实现的生活。 没有杀戮,没有血腥人命,自然也不会有……郑严序。 仿佛设计好的一般。 想到这,宋承呼吸一窒。 沙泽将青年眼眸中闪动的情绪尽收眼底,心里顿时有了一些想法。 他的指尖从宋承的胸前落下,带着几分随意。 “无论您相不相信,我与你的身体内,流淌着同样的、最古老神衹的血脉。” 沙泽轻声道,“你是天空与大地的长子,是至高无上太阳的神之左臂。” 他深深的望向宋承的眼眸,“你的真名永存于石碑之上,并带动着轮回。” “于是,世人得以呼唤你的庇佑,他们称你为……” 男人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却强而有力的敲击在宋承的耳膜之上,嗡嗡作响。 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乎快要被扭曲的音节震碎。 宋承感受不到那将要刮伤脸颊凌厉的风,也看不见两人周围发了疯,癫狂扭曲生长的植物杂草。 它们早该在这寒冷的冬天凋零枯萎,而不是被一个名字唤醒最坦诚的生命。 名字。 他的名字! 宋承眼里早已没有了扭曲错乱的世界,他只是死死的盯着面前男人微微开启的淡唇。 那刚刚念出便化为乌有的音节,那本不该出现的真言,支离破碎的呈现于眼前。 宋承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最终深深的闭上了眼。 他还是听到了。 那不可言说的名讳,奥西里斯。 王座的主人,奥西里斯。 强大如沙泽,在处理起因兄长之名而疯狂燃烧生命,长的乱七八糟的植物杂草来说,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植物的纤维很难被沙子同化,相对于其他一挥手即成沙的其他物质来说,植物确实是他的克星。 倘若他不使出全部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在那些东西出现的瞬间,立马融掉。 也许这就是天空之神和大地之神,在创造这对兄弟之时,设下的小小圈套。 他们永远敌对,但永远对彼此无可奈何。 植物可以吞噬沙漠,而荒沙也可以带走植物的生命。 但他们并不是不能共存,只是在某一刻难以达到平衡。 被绿色笼罩的世界像刚刚冒出来就破碎的泡泡,好似刚刚的一幕只是错觉。 沙泽喘了口气,伸手一摸额头,全部都是细汗。 心里微微一惊,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疲惫的感觉了。 而站在他对面的青年同样面色苍白,一双眼眸睁开的刹那 ,寒霜满布。 沙泽心里缓缓一跳,紧张的情绪攀爬而上。 “我的心脏……到底是谁的?” 宋承问这话的声音很轻,被冷风淡淡一吹便散开了。 他眉眼间的冰霜褪去后,显得有几分出神的默然。 沙泽皱眉,沉思了好半天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我和你之间……发生了一些意外,”男人沉声道,“在你身死之际,是伊西斯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给了你。” 宋承听罢,只感觉鼻腔里也涌上来丝丝血腥。 伊西斯是奥西里斯明媒正娶的妻子,同时也是至高无上的复苏女神,代表生命与健康。 怪不得…… 怪不得他无论遭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害,只要有伊西斯的心脏在,他就不可能死掉。 宋承有片刻的眩晕,当一切摊在他面前,明明白白说清楚后,原来也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顶多是感到心脏疼到窒息,好似有一根手指粗长的棍棒伸进去,将其搅的一塌糊涂。 疼痛伴随着严重的耳鸣,他吃力的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脸颊上滑过。 宋承下意识抬手一抹,指尖沾到了湿润的液体。 是泪。 止不住的眼泪从眼眶涌了出来,并伴随着相当陌生的心碎情绪。 宋承愣在原地,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巨大的悲伤笼罩一样。 沙泽当即身子一僵,他忘了自己的兄长并不知道伊西斯死去的事情。 正当他还想要说什么话来弥补的时候,宋承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失去了大部分以前的记忆,你有办法帮我找回来么?” 沙泽微微一愣,宋承的反应平静的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明明青年的脸上还布满泪痕。 可他只是随手抹了抹,皱眉道:“抱歉,我控制不住。” 那种悲伤的情绪来的猛烈,又真实的令人心碎。 但宋承很清楚的明白,那情感并不属于他。 它也许属于曾经为爱牺牲的伊西斯,又或者属于骤然得知真相痛失爱人的奥西里斯。 但唯独不会属于有了郑严序之后的宋承。 沙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讪讪开口道:“我自然有办法……但是这得你配合。” “记忆这种东西,它一直都躲藏在你的脑海深处,它不会丢失,但却会被你遗弃。” “也许你不去努力回想,它也会出现,只不过很有限,对么?” 宋承没有直面男人的问题,尽管沙泽说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要害。 之前那些被编制进梦境的回忆,就恰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他直接问道:“怎么做?我配合。” 青年的过于爽快,反到让男人有些错愕。 有些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沙泽捉摸不透,而且时间也容不得他细细打量思考。 大家都在同一条路上奔跑,势必在太阳落山之前达到终点,乘着光尚能驱散黑暗。 青年是,他亦是。 “我……”沙泽正欲开口,突然目光瞥见了什么,脸色一变。 “我下次再来找你,等我!” 男人的话刚刚说完,身形便化为飞沙,消散在原地。 宋承收回目光,偏过头朝左边看去。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顿时出现在眼前。 郑严序身上穿的还是出门时,宋承替他挑的暗灰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两人情侣配套的墨绿色围巾。 他不笑时,那张好看的脸显的很冷,以至于走起路来,带着一丝萧杀气息。 可男人远远的看见宋承时,脸上便止不住的露出一抹笑意。 连带着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也显得格外神情而寡恩。 宋承没迎上去,只是将还蹲在自己头上的胖梨,像摘一朵花一样摘了下来。 等到郑严序走到近处时,正好可以将他揽入怀里。 两人同样冰凉的手指触碰在一起,他听到了男人微微责怪的话语。 “怎么出来了?还穿的这么少。” 宋承用力回握住男人的手,也不正面回应他的话,只是努力的朝他怀里靠靠。 “那你就再搂紧我一点嘛。” 他的声音很轻,又带着几分依赖和撒娇。 男人没有多想,依言收紧了搂在青年腰上的手:“咱们回家。” 宋承点点头,悄悄的吐了一口浊气,跟上自家那位的步伐。 等到第二次见到沙泽已经是十几天后了,天气越发的冷,就连胖梨最喜欢的小洋菊也被冻死在了阳台。 亏的他天天喊男人给小洋菊照光,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胖梨看上去有点伤心,胖胖的身形都有几分消瘦了。 不过在宋承好言相劝的几天里,又以惊人的速度长了回来,并且变的比以前更加大了。 现在的胖梨羽毛丰满,颜色亮丽,目光更是犀利而精锐,带着势不可挡的英气。 宋承无意间才发现,原来小家伙之前频繁的掉毛,是为了后面的蜕变。 胖梨长成了一只真正的成鸟,他不得不惊叹一句:“好酷!” 谁知道就这么一句夸奖,瞬间让这家伙破了功。 它又飞到青年的肩上,来回的求蹭求抚摸。 弄的宋承哭笑不得,男人在一旁看到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吓的胖梨连忙飞跑了,一边飞一边委屈兮兮的咕咕叫唤。 宋承刚想替它说几句话,便被男人拉着坐到了腿上,一吻封唇。 郑严序微凉的指腹摩挲着青年细嫩的后脖颈,微微痒意和刺痛。 宋承被他吻的晕晕乎乎,尚来不及反应便觉得身上一凉,好看的脸上露出一抹错愕的神情。 羊毛毛衣被人高高堆砌在白皙的胸前,几乎快变了形。 而郑严序眸色晦暗,不打一声招呼的俯下了头。 宋承浑身一颤,无法克制的发出一声急促的喘息,眼角沁出了泪珠。 等到男人放开他后,青年的腰彻底软下去了,泛着止不住的酸意。 宋承被折腾的困了,等不到送郑严序出门,便在卧室里睡了过去。 所以当他睡醒看见窗户外飘着的沙泽时,这才羞愧的知道,自己那便宜的弟弟已经在那等了老半天了。 第56章 沙泽轻门熟路的带着宋承来到了一家尚未营业的酒吧。 酒吧门店窄小,开在了一条小巷的最末尾,掉漆的门牌红黑掺半,摇摇欲坠的挂在其上。 宋承盯着看了好半天,才勉强认出那几个歪掉的字母:wisdom bar。 智慧酒吧?奇奇怪怪的名字。 “那家伙现在肯定在里面睡觉。” 沙泽皱着眉说道,脸上露出一抹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走吧。” 他挥了挥手,铁帘门当即被风沙侵蚀出一个半人身的洞口,砂砾旋转着四处飞舞。 沙泽率先弯腰跨了进去,宋承收回目光定了定神,也跟着跨了进去。 两人的身影刚一进去,洞口便悄无声息的缩小化为无,给这小巷平添了几分神秘。 宋承跨进去后,两眼一黑,扑面而来的酒气冲天,熏的他头疼。 而沙泽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当即捂住了口鼻,冷声道:“该死的酒鬼,他迟早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喝酒喝死的神。” 宋承到嘴的话还没来得及问,费力走动的脚便猝不及防的踢到了空的酒瓶。 “哐当”一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的突兀。 就在这时,寂静的黑暗中响起男人被吵醒而痛苦的呻吟声。 “我的老天……赛特你疯了么!” 男人的声音因过度饮酒而显得有几分苍老沙哑,他头也不抬的抱怨道: “我这里没有你要的线索,我都说过八百四十二次了。” “走好不送,谢谢您了。” 说完男人打了一个浓浓的酒嗝,气味感人。 然而他毫不在乎,只是抹了一把口水又趴了回去接着睡。 八百四十二次?宋承有点惊讶,真的有人会记得这么清楚么。 沙泽到对这个数字没有任何的怀疑,他只是步伐沉稳的走了过去。 “智慧,你是真的打算把自己喝死在这家小小的酒吧里是么?” 回应他的则是一声嘲讽的嗤笑,男人懒洋洋的说道: “这里没有什么智慧之神,自然也不存在喝死的问题。” “如果你是来向我询问解答的,那亲爱的我太抱歉了,这世界万物早已不在我眼前。” 所以他根本回答不了任何人的问题,只有一个日夜皆醉的酒鬼而已。 沙泽没有回答他,只是“啪”的一声打开了酒吧的灯。 刹那间照亮了这乱七八糟酒瓶满砌的屋子,而在那堆垃圾中间就趴着一位眼神迷离、神情恍恍惚惚的男人。 “shit!” 男人痛苦的骂了一句,抬手遮住了不太熟适应的眼睛。 “你到底要做什么,赛特!” 宿醉和长时间不能思考的大脑使他的身体跟不上反应,刚一站起来,就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啧啧。”沙泽嘴角勾起一抹略显讥讽的笑,可脸上偏偏又露出温柔虚伪的神情。 “可怜的智慧,我今天不是来问你问题的。” “我是来给你送上问题的答案的。” 智慧跌坐于地上,双眼迷茫而游离的说道:“什么?” 当他看清站在沙泽身边的青年时,瞳孔猛的一缩。 “是不是很惊讶。” 沙泽坐在宋承的对面,摇了摇手上的威士忌:“智慧之神会是这个样子。” 邋遢颓废,甚至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的酒鬼。 宋承点点头,“有点。” “放心,他会帮你恢复记忆的。”沙泽吞下冰冷的液体,说道: “如果连全知全面的智慧都没有办法的话,除了主神,将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帮我们的人。” 说到这,沙泽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你……没有和他说过我来找你的这件事吧?” 他很明显指的是自家那位,郑严序。 宋承微微挑眉,“没有,如果有的话,你现在不可能毫发无损的坐在我面前,不是么。” 当沙泽出现在他面前的瞬间,一切开始分崩离析,又渐渐重组新的世界。 宋承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晰的明白,那些恐怖而狰狞的动物神,都源自何处。 那些被肢解而断裂的画面和梦境,无论是复眼神瞳孔里的预言,还是雨夜里带着暗示的询问,都将他拉扯着推向同一个地方。 而每当他将要寻找到答案的时候,郑严序却试图隐瞒全部。 尽管宋承不知道自家那位有什么目的和缘由,他都想要一起承担。 如果郑严序真的只是为了他好而隐瞒的话,最好只是这样。 想到这,宋承眸色微微一暗。 听到青年的话,沙泽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他放下酒杯讪笑道: “确实,不过……你是不是有点太相信我了?” “他有提过我不是好人的事实吧?” 提到这,沙泽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优雅。 宋承瞥了他一眼,实在没忍住问道:“现在坏人的称呼已经变成了一种赞美么?” “什么?”沙泽一愣。 “你好像很享受当个反派的感觉,被人熟知的那种。”宋承幽幽的说道,“不良电视剧和电影还是少看点比较好,弟弟。” 沙泽当即愣在原地,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也开始发烫。 “更何况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有自己的判断。”宋承慢条斯理的接着说道,“我之前做过很多的梦,梦里面就有你。” “我对你并不是一无所知,你担心什么。” “而且你自己说我是你哥哥,弟弟会害哥哥么。” 宋承问的很平淡,以至于他将延续了上千年的误会和仇恨就这样轻轻的抛给了男人。 抛给了一直寻找机会解释,而求而不得的弟弟。 沙泽浑身一震,想也没想的喊道:“我不会!” 他不会害自己的哥哥,从前是,以后也是。 也许是这一声应答的太过于爽快,沙泽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被套了进去。 刚想要开口再解释点什么,这时洗漱干净的智慧从后面走了过来。 “什么不会?” “你们讨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快快快,和我说说。” 收拾好自己的智慧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他的皮肤因为长久没有见过太阳,而显得格外的苍白。 一张深邃轮廓的脸配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好似一汪深不可测的海洋,高挺的鹰钩鼻和淡色的唇,平添了几分英气和俊朗。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沙泽快速的将自己脸上的表情收敛,眸色淡淡道。 智慧点点头,走来坐在了宋承的对面,郑重而虔诚的将手放于胸前行了一礼。 “智慧之神托特,向敬爱的艾西里斯献礼。” 宋承连忙开口道:“不用这样,我还不是真正的奥西里斯。” 智慧听到这一句,当即愣住了,他看向沙泽的目光带上了质疑。 沙泽漫不经心的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思绪还在刚刚青年所说的话上。 “如你所见,我哥哥他丢掉了部分的记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智慧皱眉问道。 “当初伊西斯不是将自己的心脏给了殿下了么?丢失记忆……” 突然想起什么的智慧,顿悟道:“难道是殿下的灵魂已经快一步到达了阿努比斯那里?” “对。”沙泽抿了一口酒,靠坐于椅子上:“但阿努比斯只收走了一半,还有一半被伊西斯封在了她的心脏里。” 阿努比斯是冥界的引路人,万众亡灵将由他带往衡量过往的心脏天秤处,就连神明也同样不例外。 “当初伊西斯将自己的心脏给了奥西里斯后,并没有立即复活他。”沙泽看了宋承一眼,低声道: “而此后伟大的主神还是在奥西里斯的身上看到了死亡,于是当即说出了一条将要被实现的预言。” 宋承心里一动。 “他说,奥西里斯死后将魂归冥界,并成为冥界的主人。” 沙泽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脸复杂。 他知道太阳神拉一向偏爱自己的这位哥哥,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偏爱会如此疯狂。 以至于即使奥西里斯被拉神之猫陷害致死,依旧可以做他高高在上的神明,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智慧若有所思,接了下去:“可是伊西斯的心脏起了作用,殿下没有成功的死掉。” “对。”沙泽点头。 所以这才导致原本要成为冥王的奥西里斯,变成了一位拥有不死之身的人类,而且记忆尽失。 宋承没想到他的身世如此复杂,倘若沙泽不说,他将永远不得其解。 “所以……”智慧之神托特斟酌的开口道: “现在想要恢复记忆有两种办法。” “哪两种?”宋承问道。 “第一种,只要殿下再死一次,彻彻底底魂归冥界,到时候您的儿子阿努比斯自然就会按照约定,拥簇您为冥王。” 到那时候他回归了神位,记忆也就恢复了。 宋承皱眉,想都没想的开口道:“第二种呢?” “殿下您不考虑一下么?”智慧之神问道,“尽管死亡痛苦,但是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轻松的离开。” “只要您勇敢一下,就可以恢复神位,这不好么?” “这不是勇敢的问题。”宋承抬眼看向他,神情十分认真的说道:“而是我不能的问题。” 他不可能抛弃郑严序,更不会丝毫不顾及肚子里的小崽子。 大抵是宋承过于坚决的语气,让智慧之神愣住了。 “直接说第二种办法吧,托特。”宋承提醒道。 托特这才反应过来,开口道:“第二种方法不一定能保证您完全恢复记忆,成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六。” “说来听听。”沙泽摇着玻璃杯里的冰块。 智慧之神想了一下说道:“这需要找到睡梦之神。” 第57章 “殿下遗忘的记忆藏的太深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智慧之神斟酌的开口道,“既然不能通过外力,那只能让您自己想起来了。” “具体怎么做?”宋承皱眉,“我想起来的都很有限,而且都是在睡梦中……” 说到这他忽然明白过来,抬头看向智慧之神托特。 智慧之神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闪动着睿智的光芒,他勾起一抹微笑道: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必须睡梦之神的帮忙。” “她可以操控梦境篡改记忆,甚至引导睡梦中的人触摸回忆。” 智慧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在观察沙泽的表情,男人的脸色果然变得很差。 睡梦之神是一位性情温顺外表瑰丽的女神,尽管她表现的再纯良无害,大多数神明还是忌惮非常。 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她听上去毫无危险力的名称。 睡梦可以篡改别人的记忆,甚至可以操控睡梦中的人自杀,伤害别人。 而她的丈夫,就是死于梦中。 在她的操控之下,用一把巨斧砍下了自己的脑袋,瞬间身亡。 “没有别的人选了么?”沙泽有点烦躁的用骨节敲击桌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他果断的否决道:“睡梦不行。” 智慧之神:“赛特,别这样,我们别无选择。”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这一次情况是完全不同的,你不用担心睡梦会伤害殿下。” 他尝试劝导,但沙泽的态度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 “一个可以手刃丈夫的女人,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一旦她进入奥西里斯的脑海里,我们谁都不可能再控制得了她!” 沙泽一字一句冷声说道。 睡梦之神被赋予这样的职责,就意味着她在自己的领域中是真正的主人。 太阳神拉在创造神明的时候,确实为了公平给予了众神不同的本领,这样他们就可以各司其职。 但这也导致了一种非常微妙且难以牵制的局面,当神与神之间想要互相帮助时,很难得到信任。 因为他们只有呆在自己的领域,才是最安全的。 沙泽无法信任睡梦之神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弑夫,还因为她曾经尝试篡改沙漠之神的记忆。 想起这件事,沙泽心里就涌起一股深深的恼火。 宋承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等到他们都不说话的时候,才无奈的开口道: “沙泽,你之前…是不是和睡梦有过过节?” 沙泽没说话,只是拧着眉。 他和睡梦何止是过节,那几乎是当便宜老爹之仇,不共戴天了。 当初他和妻子芙芙始终不能拥有两人的孩子,芙芙更是一心想要当母亲,两人努力了很久还是怀不上。 为此沙泽还去找了母亲大地之神,想要问个究竟。 谁知道去的时候忐忑不安,回来之后一脸阴霾。 他没有被太阳神拉赋予生育的能力。 这不仅仅意味着他和芙芙永远都不会有孩子,还意味着王座也将永远不会与他有关。 尽管他的实力凌驾于众神之上,甩自己的哥哥奥西里斯更不是一星半点。 然而他却没有资格拥有继承人。 这对年轻时期的沙漠之神是相当沉重的打击,一度让他怀疑自己深深崇拜和信仰的太阳神拉,是否一直都是正确的存在。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让他信仰彻底崩塌的会是自己深爱着的妻子,奈芙蒂斯的背叛。 当奈芙蒂斯知道自己丈夫没有生育能力之后,担忧胜过了失望。 她能感受到丈夫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甘和黑暗腐蚀的气息,那种嫉妒和愤怒彻底包裹了他。 以至于奈芙蒂斯那段时间每日都处于惶恐不安中,她不断的尝试着开导丈夫,甚至替他去求天空和大地。 可是这铁定的事实,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谁的几滴眼泪而改变。 于是日夜焦虑的奈芙蒂斯在好友睡梦之神的建议下,直接将历史的滚轮硬生生的推动了一格。 睡梦之神教导她,如果她能有一个孩子,沙漠之神赛特就不会再仇恨下去。 而这个孩子无论是谁的都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会帮助奈芙蒂斯,让这个孩子永远变成沙漠之神和奈芙蒂斯的孩子。 没错,睡梦之神想要直接篡改沙漠之神的记忆,成全这对年轻的夫妻。 谁知道这件事还是败露了,尽管沙漠之神的记忆被篡改成功,确实过了一段不错且甜蜜的日子。 但她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赛特的意志力会如此强。 以至于后面发生了一些事,沙漠之神回想起了这一切。 而那时,奈芙蒂斯已经从自己的哥哥奥西里斯那里,偷偷造出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阿努比斯,冥界的看守者。 沙泽是有苦说不出,自那之后他就对睡梦之神恨之入骨。 他曾经还替睡梦之神教训过她那不成器的丈夫,谁知道人家转过头送了一顶绿帽子作为答谢。 宋承看沙泽闷闷不乐,大抵是猜到了一点。 他也没有立场去劝,只好将目光投向智慧之神托特,寻求帮助。 智慧之神接收到了之后,不得不清清嗓子换了一种说法。 “赛特,不论你以前和睡梦发生过怎样的不愉快,最起码现在我们需要她。” “亲爱的,你不能因小失大。” 即使智慧如此说,沙泽依旧不为所动。 智慧只好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道:“赛特,你知道东畔的水神么?” “什么?”沙泽疑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了水神那个家伙。 “就在前不久,好几位神明找过我。”智慧之神别有深意的说道: “你懂我的意思么,他们说第五个太阳纪即将落下帷幕,睿智的人都已然考虑好了自己的去处。” 他说完这句话后,沙泽脸色立马一变。 相对于不明所以的宋承来说,他们两个实在是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意味着旧日的太阳终将要被新日的太阳所取代,一代辉煌的落幕,往往伴随着黄昏之前的厮杀。 拉神之猫的出现,很有可能代表着旧日的太阳尚未彻底落山,即使他们察觉不到任何踪迹。 高挂的太阳尚未落下,而新世纪的太阳就要沐浴而生,局面一度陷入了混乱。 沙泽目光忍不住的落在了青年的小腹上,微微一闪,沉声道: “他们……已经站队了是么。” 智慧没有说话,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已经写好了答案。 “我们时间不多了。”智慧之神叹了一口气,“据我所知,现在已经有二十六位沉睡的旧神被唤醒,而被他们招揽过去的……” “有多少?”沙泽目光一寒。 “一半。” 智慧之神轻轻吐出的两个字,令所有人都心神一颤。 一半,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惶恐的数字。 这意味着昔日追随二代太阳神的信徒,直接叛变了一半。 沙泽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沙泽脸色一沉,看着智慧之神的目光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智慧神情一僵,尴尬的讪笑起来:“那什么,我当时不是不知道殿下的存在嘛。” “挂在这天上的,无论是旧日的太阳还是新生的太阳,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不同。” 他并不想参与争乱,也不妄想自己的职能地位还能再变一变。 作为整个王国最睿智的神明,他很深刻的明白,权利与地位不过是加强王权的一种手段,如果不能争做第一,那将毫无意义可言。 都是王座脚下的棋子罢了。 可即使知道如此多大道理的智慧,却不得不跟从自己的内心,一如既往的追随奥西里斯,那昔日的王座。 沙泽有火发不出,只能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当即桌子变成了一盘散沙。 “我去找芙芙联系睡梦,你们明天中午在这里等我。” 男人说完便站了起来,转身离开,身型一点点消散在空中。 沙泽离开的太快,以至于宋承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赛特他还是老样子,雷厉风行。”智慧感慨了一句,“以前殿下您和他还小的时候,他就老是这样。” “一不高兴,就会把玩具变成一堆沙子,然后负气离开。” 智慧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奈。 “那我呢?”宋承有了一点兴趣,问道。 “您?”智慧之神想了想,笑道:“您也会生闷气,然后一声不吭的在沙子上种满麦子。” 宋承:“……” 这脾气挺、挺别致。 第二天中午,宋承到达酒吧的时候,没想到酒吧居然早早的开门了。 而且门店干净利索,只是从外面看不见里面具体景物罢了。 他推开门进去,布艺沙发上正坐着四个人。 除了老熟人智慧之神托特,沙漠之神赛特之外,还有两位漂亮的女神在场。 宋承迟疑了片刻,立马认出了那位靠着沙泽坐下,皮肤白皙金黄色卷发的女人。 她就是那天将胖梨送到自己家门口的奇怪女人,沙泽的前妻奈芙蒂斯。 而奈芙蒂斯的对面则坐着紧闭双眼,背对着宋承的睡梦之神。 睡梦有一头长且到腰身的暗灰色头发,纤细曼妙的身姿坐的很端正。 宋承走过去才发现,睡梦的双眼是紧闭着的。 “殿下。”智慧笑着站起,将他迎过来。 “哥哥。” 奈芙蒂斯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忍了好久才轻声唤道。 宋承只能对她笑笑,在记忆没有恢复之前,即使知道奈芙蒂斯是他的妹妹,她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好了,现在人来齐了。”沙泽打断了两人对视的目光,不耐烦的看向智慧之神,说道: “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当然。” 回话的并不是智慧,而是语气温柔可人的睡梦之神。 她一张瑰丽漂亮的脸转向了宋承,轻声道:“殿下,请看着我。” 睡梦说完之后,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璀璨到令人心颤的紫瞳,金黄色的太阳在其中绽放。 宋承被其深深吸引,以至于无论如何都无法脱离那一轮骄阳的照耀,直到他无法控制的拽入其中。 第58章 当紫瞳消失在眼前,天旋地转的刹那,宋承感到身子一轻,跌入了梦境。 他费力的克服那股恶心感,睁开眼睛后,便见一轮盛大而耀眼的巨轮高高挂于天上,灼烧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四周的一切逐渐从模糊变的清晰起来,人们喧哗谈笑的声音也渐渐的响起。 陌生古怪的语言传入宋承的耳朵里,很快便自动转为他熟悉的语种。 等到宋承看清周遭的一切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里。 他居然身在在一场空前绝后盛大的众神宴会上。 无数样貌奇怪的神明穿着麻布制作的衣裳,上面点缀着华贵的珍珠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璀璨生辉。 每一位神都佩戴着当下时期最奢侈的红玉髓和黄金镶嵌的绿松石首饰,那些散发出奢靡的珠宝色彩晃的宋承眼睛有点疼。 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精致漂亮的珠宝奢饰物,即使是放在现代也依旧无法超越。 毫无疑问的是,这是古埃及鼎盛而强大的一个时代。 他才真正意识到有人说过,古埃及遍地是黄金这句话的涵义。 神明们身上穿的衣衫薄而透,而女神们更是略施粉妆,仪态万千,美艳大方。 她们穿着一种名叫卡拉西斯的无袖长衫,样式又在传统上加以改变,用打折花边装饰后,变的更加华丽而精美。 而她们裸露在外纤细曼妙曲线的腰身和手臂,则让人更加移不开目光。 宋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仿佛有些东西天生就存在了脑海里一样。 只要他想,便可以快速的获得。 比如那些外形怪异,长着动物头人身的神明们,坐在对面抱着酒瓶狂饮的是鳄鱼之神索贝克。 而在他旁边还有一位摇晃着蛇头脑袋、醉醺醺高谈阔论的男人,蛇神艾德桥。 宋承不敢一直盯着看,以免被人看出来什么,尽管他的面部早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变得僵硬奇怪。 睡梦之神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重新回到古埃及王朝。 难道说……他只是身在自己的记忆里的场景,一切又要重新演绎一次? 宋承心情复杂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目光飘忽之间突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位年轻的男神,他的脖子上没有安着一颗怪异的动物脑袋,人类英俊帅气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笑。 他只是脸色阴翳的坐在那里,冷峻的眉宇之间写满了不爽,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丝毫不掩饰的低迷。 那是年轻时期的……沙泽? 宋承微微一愣,此时的沙泽与他印象中习惯用假笑来掩盖内心真实想法的沙泽完全不一样。 此刻的沙漠之神,他强大而不掩光芒,周围的神明看着他的目光里写满了畏惧。 即使他就随意的坐于中等神明的席位里,宋承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无法忽视。 也许是宋承投过去的目光时间过长,又或者没人敢一直盯着臭名在外的沙漠之神看。 很不幸的是,沙泽瞬间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并凌厉的回望过来。 宋承瞬间僵在原地,来不及躲开,他和赛特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的碰撞在了一起。 这家伙不会看出来什么吧?宋承思绪翻涌。 而另一端的沙漠之神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恶劣的坏笑,然后他大大咧咧的起身,拿着酒壶就明晃晃的走了过来。 因为他的这一突兀的举动,聚在中央跳舞的女神们吓的立马让开了一条道。 于是宋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家伙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造孽啊。 宋承就是想躲都不知道该往哪躲。 虽然他不知道原来的自己和沙泽的关系到底如何,但就冲着这带绿帽子的仇,他俩绝壁不会上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 自从蛙神海奎特那事之后,宋承便着手了解古埃及神话,现在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尽管沙泽不好意思说,但历史摆在那,宋承也可以猜的八九不离十。 一枚黄金酒杯在沙泽的操控下,稳稳的悬在了半空。 “亲爱的奥西里斯,怎么独自一人坐在这闷闷不乐?” 沙泽手一抬,酒瓶里的酒便自动涌入黄金杯中,满满的递到了宋承的面前。 宋承内心尴尬非常,尤其是周围的人都停下了谈话,目光似有似无的投向了这里。 这些神明们大多数都是无所事事而又八卦出奇的,而其中女性神明又占了一半。 她们或许曾经热烈追求过哥哥或弟弟,又或者两者都勇敢的尝试了一番。 只不过最终谁都没有这么好运气,可以站在两兄弟的身边成为王座候选人的伴侣。 但即使得不到,她们同样抱有最大的热情和关注。 落井下石也好,单纯崇拜也好,宋承只觉得有点应付不过来这种场面。 他没有记忆! 住在这神明躯壳里的,不是司农之神奥西里斯,而是他一个普通无奇的人类宋承。 事到如今他只能安抚自己,反正奥西里斯只是曾经的他,凭感觉来走总不会有问题。 这样想着,他便抬手接过了那杯酒,并皱眉道:“赛特,我是你的兄长,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宋承还暗自庆幸自己的机智,因为这确实很符合奥西里斯稳重的兄长形象。 谁知道沙泽听后,微微挑眉,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 “是么。” “那我怎么记得就在昨天,你还和我说不要太看重长幼顺序……” 沙泽俯下身来,凑到了宋承的跟前。 “还说你想当弟弟,如果盖布父亲不弄错了时间,你便多了一位哥哥了。” 宋承越听身子越凉。 “怎么,昨天你和我说的,今天就当放屁了?”沙泽冷笑。 宋承有口难辨,谁能想到奥西里斯这家伙居然会有这么弟弟的发言! 就算为了讨好弟弟,也没必要连这个都能扯吧?! 宋承胸前憋了一口气,最后只能讪讪一笑:“我真的这样说的?你确定我说这话之前没喝醉?” 沙泽深褐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好似要在他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宋承面上不为所动,但内心慌的很。 他真的担心沙泽看出来什么,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沙泽无疑是最熟悉奥西里斯言行举止一举一动的人。 如果被认出,梦境会不会提前结束? 想到这种可能,宋承心里一沉。 而就在这时,沙泽终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只是意味不明的说道: “确实喝了不少。” 宋承这才瞬间松了一口气,还好误打误撞解决了沙泽的怀疑。 他之前看过去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直白,以至于这家伙敏锐的看出来了什么。 “喝醉之人的话,不能当真。” 宋承故作正经的说道,为了掩饰尴尬他下意识的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却突然瞥到沙泽戏谑的笑。 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酒水刚到嘴里就变成了一团难以下咽的沙子,宋承瞪大了眼睛猛的吐了出来。 “咳咳!” 宋承一下子站了起来,酒水都快要到喉咙了,突然变成固体的沙子,呛的他白皙的脸瞬间红了。 宋承快要被这家伙气死了,谁能知道他那便宜弟弟这么幼稚。 他刚想要开口说话,突然一道冷清的女声率先响了起来。 “赛……” “赛特,不要太过分。” 沙泽听到这声音,刚刚还笑的肆意的神情瞬间收敛了。 沙漠之神眉头皱起,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宋承微微一愣,居然还有人能震的住沙泽,自己这个弟弟难不成是个妻管严? 但当他转头望去的时候,才发现来人并不是奈芙蒂斯。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姿容绝代的女神,瑰丽的容颜一丝一毫都是造物主最满意的作品。 而她淡金色眼瞳则象征着她超群的地位与权利,以至于就连沙漠之神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出绝对碾压的气势。 尽管她从头到尾只对赛特说过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偷望窥伺。 而沙泽也下意识移开了目光摸了摸鼻子,识趣的离开了。 只剩下还回不过来神的宋承站在那里,忐忑的酝酿如何开口。 他竟然看不出来眼前这位女神是谁,大脑没有给任何的反应。 宋承整个人都处于茫然状态,难道他不认识这位女神么? 可这位女神不仅走了过来,还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帕,又靠近了一步。 近到宋承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有些莫名的熟悉。 然而还没等宋承细想,女神便替他擦好了沾在脸上的沙粒。 “这是第几次了,你怎么还中他的招。” 女神举止自然而亲昵,好似他们本该如此,话语中也充满了关心和柔情。 可宋承却本能的向退后了一步,甚至皱起了眉头,脸色变的很冷淡。 他不习惯和除了郑严序之外的人接触太近,几乎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然而等到他意识到自己伤人的行为时,一抬头便看见那神仙玉骨的女人眼眸里果然闪过一丝悲酸。 还没等他开口,女神便垂下了那双顾盼流转的双眸,白皙瑰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她好像早已习惯了奥西里斯冷漠和不耐烦的态度,以至于那伤心的神情很快便被掩饰过去。 “众神宴之后,你会回神殿么?”女神轻声问道,尽管神情丝毫不变,可隐藏在裙摆之下的双手却无法控制的捏紧。 “还是照旧回爱神的寝殿?” 宋承微微一愣,这怎么突然谈到了他今晚的去处,难不成……他和这位女神是情人关系?! 古埃及神明开放而数量少,他们天性放纵,所以在性爱上相当的肆意。 想到这,宋承的表情顿时又是一僵。 正当他难以开口之际,一道笑嘻嘻魅惑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也想多留他一晚,但是很可惜,今晚我的神殿另有客人了。” 婀娜蹁跹的爱神举步轻摇的到了跟前,好似嫌事情不够热闹一般,笑着依偎在宋承的身边。 玉指纤纤的攀搭着青年的肩膀,很明显的感受到青年的身子一僵。 但爱神毫不在意,依旧笑眯眯的看着眉眼已经布满冰霜的伊西斯: “今晚他就是想来,我也不会给地方睡了。” 听到爱神的这一句话,宋承忍不住身子一抖。 女人的战争何必将他牵连在其中,他又不是真正的奥西里斯,怎么会知道如何处理自己情人问题! 宋承有点崩溃,连忙将爱神推开,然而动作还是迟了一步。 他刚推开爱神哈托尔,哈托尔便不受控制的尖叫起来。 她一头美丽柔顺的红发,突然被一股不知哪里来的火热烈灼烧。 尽管哈托尔赶在头发烧焦之前按灭了火焰,但她依旧怒不可遏的瞪向一旁的高挑女神,喊道: “伊!西!斯!” 这下轮到宋承错愕了,伊西斯? 奥西里斯明媒正娶的妻子,居然是这个和他差不多身高的女神? “你真的是太过分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哈托尔气的要命,哪还有半点刚刚的风姿卓越,跳起脚来像个孩子。 而伊西斯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她只是犹豫了一下,对宋承说道:“我在神殿等你。” 说完这句话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徒留什么也做不了的哈托尔暗自生气。 “奥西里斯,我可是为了帮你才被你老婆欺负的,别的不做好歹安慰我几句吧,嗯?” 爱神哈托尔转过脸,双眸中翡翠的绿色骤然亮了起来。 触及到她眼神的刹那,宋承感觉自己的灵魂好似被人偷偷摸了一下,他退后一步皱眉道: “是你先挑衅她的。” 眼见自己引诱不了奥西里斯,爱神觉得自讨没趣。 作为爱情之神,她可以让任何生物在短时间内爱上自己,从而为己所控制。 但这一条唯独对心有所属之人不行。 奥西里斯一直都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是她早就知道的。 一位雄心勃勃的国王,那位差点成为朝之太阳神的阿顿。 所以奥西里斯和名字意味着王座的伊西斯结合,则意味着这注定是一场终究会被辜负的婚姻。 哈托尔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开导奥西里斯走出困境。 也更不可能对苦苦维持这一切的伊西斯说出真相。 伊西斯从一诞生便注定了是奥西里斯的妻子,她是为男人而来的。 如果她和自己的丈夫分开,那便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多么癫狂而疯魔的话,就连见惯了世间所有爱情的哈托尔,都觉得难以置信。 她替伊西斯感到难过,总有人想要灌溉不能结果的花。 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运用自己的能力,试探奥西里斯是否真的放下。 哈托尔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试探了多少次,但毫无疑问的是,没有一次成功的。 奥西里斯从将朝之太阳放进心里的那刻,就已经将心门彻底的锁死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哈托尔没了精神,只是心疼的摸着头发道: “这样下去总归是不行的,你不能一直住在我的神殿,而伊西斯……” 说到伊西斯,她不得不停了下来,可又再度开口道: “我只说这一次,她爱你如生命。” 宋承一愣,压根没想到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哈托尔突然说起了伊西斯的好话。 “什么?” 眼见着男人只是呆愣的给了一个不算反应的反应,她内心深处开始无比同情起伊西斯。 “奥西里斯,你该回自己的神殿一趟了,你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回去过了么?” 宋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回神殿的话,他要和伊西斯睡在一起么? 那这不太行,然而到嘴拒绝的话还没说,哈托尔便抢先一步道: “听我说奥西里斯!” “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你对伊西斯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但……” “你知道她每一晚都会守在神殿里,默默的等着你回去么?” 哈托尔满脸复杂,“奈芙蒂斯和我说,你神殿的烛火每一晚都整宿的亮着……” 这意味着伊西斯每一个等不到自己丈夫的夜晚,都是彻夜未眠。 宋承震在原地,他没有想到奥西里斯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伊西斯。 尤其是,当他想到自己体内的那颗伊西斯亲手为奥西里斯掏出来的心脏后,酸意便开始控制不住的涌起。 宋承感到怀疑人生,奥西里斯怎么会是他的前世呢?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尽管他内心无数的想法翻滚,也只能硬生生的憋回心里,老实道: “好,我今晚会回去的。” 哈托尔这才松了一口气,临走之前还不放心道:“对伊西斯好一点,她是真的不容易。” 宋承再三保证,爱神才离开。 等到众神之宴结束,神明们各自乘坐驾撵散去。 而宋承也在酒神的邀请下,坐上他的黄金马车回到了神殿。 奥西里斯和伊西斯的神殿修建的高大而恢弘,石柱雕砌的宫殿里更是铺满了华贵的黄金。 宋承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这才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 他还不是完整的奥西里斯,做不到对一个女人如此狠心,更何况伊西斯的心脏救过他很多次。 宋承想着无论如何,他都要对伊西斯温柔一点,或者直接开导也是不错的主意。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穿过幽静的走廊,踏进两人卧室的门。 一位身材欣长,面如白玉的男人端坐于床前。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错愕。 而宋承更是脚步一踉跄,整个人彻底傻在那里。 对上这张脸以后,一切仿佛都变的通顺起来。 男人猛的站了起来,刚想要说什么便被宋承抬手阻止。 他深吸一口气,遏制住想要暴打人的冲动,咬牙道: “伊西斯?” 男人神色有几分尴尬,垂着眼默认了。 看到他如此反应,宋承微微点头,甚至笑了起来。 很好。 你、妈、的,狗男人什么时候学会男扮女装了!? 第59章 宋承都快要被男人气笑了。 怪不得郑严序之前老是和他说,他们是在真神面前唯一承认的夫妻。 搞了半天,原来真神是他,伊西斯也是他,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承抹了一把脸,那心情就好像自己走夜路总是掉进坑里,等到白天回来一看。 淦啊,都是同一个。 蛋疼。 他还没想好说什么,神情略带慌张的男人便走了过来。 对上那张俊美的面容之后,宋承才发现,原来女性神明的伊西斯确实有几分像郑严序。 只不过当时情况微妙,他也不好盯着仔细看,以至于他在第一次见到伊西斯的时候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两人的五官倒也不是说有多像,而是整体轮廓和神情非常接近,但前者更柔和一些,而后者则多硬朗一些。 “奥西里斯,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男人微蹙着英气的眉,偏偏又说着示弱的话,显的特别好欺负。 这和宋承以前见到的郑严序完全不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反正心脏狂跳不止。 他不仅不觉得哪里奇怪,恰恰相反,这样的男人还令他意外的心猿意马起来。 “你……咳,”宋承连忙稳住飘忽的心神,板着脸问道:“你真的是伊西斯?” “你不是女神么?” 伊西斯愣了一下,低声道:“你讨厌现在的我么,我也并不是生来就是女神的。” 这下轮到宋承有点惊讶了,但他脑海里很快闪过一个细小的片段。 复眼神事件里,郑严序曾经和他说过,神明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到现在,他才真正的了解到狗男人这句话的意义。 而伊西斯之所以常常以女神形象出现,一个是因为她作为奥西里斯的妻子,不得不树立大地之母的形象。 第二个就是,伊西斯女神所代表的健康与生命象征的背后,往往还代表着女性的孕育能力。 所以在世人的歌颂之下,为了得到更多的崇拜和信徒,伊西斯几乎都是以女神的形象出现。 想通之后,宋承神情更加微妙复杂了。 而良久的沉默之后,伊西斯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安,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更是闪动着流转的微光。“不,我不讨厌现在的你。” 宋承叹了一口气心生不忍的说道。 郑严序这狗壁,现世被坑就算了,好家伙前世人家也没打算放过啊。 “选择什么样的性向是你的自由,我没觉得哪里不好。” 他说完这句话,男人那张好看的脸上便闪过一丝黯然神伤,低声说道: “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结果……” 结果自那之后,奥西里斯就再也没有踏进过神殿半步。 宋承不动声色,觉得自己好像领悟到了一点渣男精髓。 “是么?那肯定是一个误会。” 虽然他嘴上这样劝导,内心里却想着,妈的,你该! “之前是哈托尔盛情难却,也有其他人在场我不好单独走开。”宋承边说边走到床前坐下。 “再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宋承感觉自己好像成了真正的奥西里斯,脸上肯定是一幅“我已经回来了,再问就是你不对”的神情。 有点心虚,又说的相当理直气壮。 好在男人没有过于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走了过来很自然的替他脱去身上的衣服。 对上那张格外熟悉的俊脸,还有那双上狭长而上挑却时常泛着寒光的丹凤眼,此刻却微微低垂,显得温顺而深情。 看的宋承心里有点发痒。 男人微凉的指尖不断有意无意的触碰着宋承裸露在外的皮肤,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躲了怕伤到男人的心,不躲又格外的让人难以忍受,心里发毛的厉害。 宋承想了想,有什么好躲的,这家伙现在是自己的老婆啊。 想通之后,他心里顿时舒坦了。 也管不了之后出了梦境再怎么面对性情反差的自家那位了,现在舒服就完事了。 伊西斯帮宋承脱下衣服后,看着眼前单穿一层薄而轻透衣衫的青年,那劲瘦而曲线优美的腰身,眸色骤然变的晦暗。 “奥利,今晚……我可以留下来么?”男人轻声问道。 那双含着璀璨星辰的眼眸望着宋承,带着一丝丝小心翼翼和更多的渴望。 男人念的是奥西里斯的昵称,充满了眷恋。 宋承心脏微微一颤,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故作冷淡的点了点头。 他的态度还不能转变的太突然,不然露馅是一码事,这家伙成了第二个郑严序,又是另一码事了。 得到了爱人的回应,伊西斯眼眸瞬间一亮。 他快速的脱掉了自己的衣衫,露出结实而线条柔美的胸膛,赤裸着上了床。 宋承有片刻的愣神,这家伙的动作……是不是太快了?! 还没等到他想说什么,男人便一挥手,神殿内的烛火便全部无声的灭了。 屋内骤然变的黑暗,宋承心里没由来一紧,其他感官瞬间敏感起来。 他总觉得眼前这家伙好像是装的! 事实证明,宋承的直觉是对的。 当炙热的气息靠近,宋承嗅到了男人身上那淡淡的香气,沉溺而交缠。 他有片刻头晕,脸上更是不自知的红了起来。 而在暗处看的一清二楚的男人,就快要按捺不住隐忍多年的欲望,它们喧嚣着炙热的渴望和占有。 宋承躺下没多久,便感觉到自己的轻衫被人扯了一下,弄的胸膛前微微泛痒。 紧接着湿润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朵上,磁性而温柔的声音响起: “奥利,你热么?” “要不要把罩衫脱了?” 宋承:“……”他就知道,这狗壁没安好心! “你离我远一点就不热了。”他没好气的开口道。 说完还拉开了一点距离,反正这张床够大,睡下四个成年男子绰绰有余。 脱离了男人气息的围绕,宋承瞬间松了一口气,身子也不再这么僵了。 就算身边的人顶着一张郑严序的脸,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比如奥西里斯为什么会对伊西斯这么冷淡,明明他也知道伊西斯的男身。 他们当初……到底是怎么相爱的? 不会是这狗壁前世得不到他的人,就祸害他的现世吧?! 宋承越想越心绪不宁,初临梦境的第一天,他压根没想到自家那位还在其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亏他当初还以为奥西里斯的妻子另有他人,谁知道这位至高无上的太阳神会这么胡来。 搞不好,这也就是郑严序宁可瞒着也不肯跟他说的原因。 宋承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不行,明天还是要去见爱神哈托尔一趟。 他初来乍到,熟悉的除了自己的那个便宜弟弟和弟妹,就是智慧之神了。 然而这几个都是警惕性极高的家伙,宋承也不敢冒然去询问些什么。 只有爱神哈托尔比较好接触一点,尤其是奥西里斯一连数天都居住在爱神的神殿。 哈托尔更是替奥西里斯打掩护,热心的相当可疑。 她要是不知道点什么,才是真的有鬼。 这般想着,宋承终于放心了一点,困意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正当他想要安心入睡的时候,那股淡淡的香气突然又笼罩了过来。 宋承顿时一个激灵。 他想的太投入了,以至于把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这位都给忘了。 不知道男人到底要做什么,宋承只能尽量放松身体,好让他看上去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柔软的指腹点上了青年薄而淡的唇,带着几分怜惜和爱抚。 起初只是轻轻的摩挲,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宋承还能想东想西,气息相对平稳。 然而直到男人修长漂亮的手指加大了力度,惹的那薄唇从淡色变的红润。 他整个后背都被突如其来的电流窜麻了,更别说被男人玩弄的唇了,又胀又麻。 宋承懵了,还未能作出反应便感觉到唇上一凉。 带着清淡气息的吻轻轻的印了上来。 他听见这小心翼翼撑在自己身上的家伙变的粗重的呼吸,和喉结滑动发出满足低叹的声音。 然而下一秒,男人便飞快离去,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它点到为止恰如其分,又含着几分小心谨慎和无意泄露的爱意。 宋承心里止不住的酸胀,以至于他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抓住了欲离开的男人的胳膊。 两人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伊西斯那双淡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和羞愧。 宋承也是内心尴尬的很,偏偏要故作镇定道: “这么晚了还不睡,有心事?” 男人俊美的脸在夜里显的格外柔和,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 宋承看他那想要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二话没说,捏着男人的下巴便亲了上去。 实实在在的一吻过后,宋承舔了舔嘴角,这下心里终于舒坦了,开口道: “赶紧睡吧。” 男人还震惊的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而宋承早已拉过被子躺了下去,也不管他脸上有着怎样不可思议的神情。 宋承蒙上头,瞬间感到懊悔自己刚刚做过的事情。 他明知道此时此刻的伊西斯并不是现在爱他至深的郑严序,尽管他们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同一个人。 看不得伊西斯顶着一张男人的脸,露出任何伤心难过的表情。 这恐怕是世界上最蛋疼而又无奈的事情了吧,尤其是伊西斯爱的是奥西里斯,以至于爱的如此小心翼翼。 宋承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泛起酸意,尽管他知道自己就是奥西里斯本身。 而现在,他又多了一样需要担心的事情。 那就是见过如今的伊西斯,他才知道男人对奥西里斯的爱到底有多深。 所以作为伊西斯前身的郑严序,也是因为奥西里斯才如此爱着现在的自己么? 宋承不敢再想下去了,不然这漫漫长夜恐怕压根不够他熬的。 第60章 第二天清晨,宋承便早早的离开了神殿。 挨在他身边睡的很沉的伊西斯毫无知觉,俊美的脸在被褥之间显得温柔而安心。 宋承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儿,也不敢有所动作,轻手轻脚的爬起来穿上衣服离开了。 他要在众神朝会之前找到爱神哈托尔,有些问题已经困扰了他一整晚。 由于最高神太阳神拉在创造众神之际,赋予了他们不同的力量与权利,相伴而生的还有他们作为神的职能。 所以有些神不得不在太阳升起之时,老老实实的上岗工作。 比如正义与秩序之神,照亮世界的司光之神,以及常伴神拉身侧护卫的力量之主,赛特。 这些大大小小身负要职的神明,必须准时出现在每日太阳升起的地方,向伟大的至高神献礼。 而奥西里斯作为司农之神,众神朝会可去可不去,毕竟这人间少了他一天,庄稼也会照样茁壮成长。 可宋承想去看看太阳神拉,古埃及神话里,他是唯一的创世神。 而沙泽和智慧之神曾经都似有似无的意有所指,自家那位很有可能就是高空之上的太阳。 如果郑严序是太阳神,那伊西斯又是谁? 总不可能同一时期出现两个郑严序吧? 宋承轻轻吐出一口闷气,爱神哈托尔的神殿在靠西边的方向,过去的途中难免会经过其他人的。 但好在他起身的比较早,此刻太阳还尚未从天际线下上来。 他依次路过酒神、狮子神和雨水之神的神殿,高大且鬼斧神工雕砌而成的石柱好似撑着天,威严而庄重的神殿就修砌在上面。 神殿大门紧闭,这些醉后狂欢的神明都没有醒过来。 眼见着他就快要到达爱神哈托尔的神殿,谁知道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骤然从某一座宫殿内响起。 宋承整个人愣在原地,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一座灰色的石殿大门“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一个高大强壮留有络腮胡的男人神情癫狂的跑了出来,而他的手上则拎着一把巨大渗人的斧头。 斧尖上正潺潺的向下滴着血,金黄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宋承驾着黄金马车的手一抖,这是……腐烂之神弗兰特? 他尚来不及细想,便见腐烂之神面色狰狞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他粗壮的双手向后拖拽着什么物体,然后用力的一扯。 金黄色的血瞬间在眼前炸开,像金豆子一般洒的到处都是,女人凄婉的惨叫再次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被抛到了半空,掉在了云海之上。 而那撕裂的肌理纹路,更是能看的清清楚楚。 “我操!你想杀我?!你竟然试图谋害我?!” 腐烂之神弗兰特愤恨的怒吼在整个空间响起,然后他死死掐住一个女人的脖子并高高举过头顶。 再看清那女人的面容后,宋承双眼不可置信的猛的收缩起来。 女人有着一张并不陌生的漂亮脸蛋,一头颜色显目的暗灰长发,那是宋承刚见过不久的……睡梦之神。 宋承下意识的伸出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力量,只是本能的欲望在强烈的支配着他。 于是透过疯狂弥漫开来的植物叶片那细小的缝里,他看见一直紧紧闭着双眼的睡梦之神,猛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紫眸璀璨而夺目,盛日的巨轮在其中缓缓的转动着利齿。 宋承这才知道,那是一双会杀人的眼睛。 他脑海里刚响起沙泽说过的话,便亲眼见到了睡梦之神弑夫的画面。 腐烂之神仿佛魔怔了一般,只见他鬼使神差的举起那把骇人的斧头,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脑袋挥舞过去。 刹那间,鲜血飞溅而那颗抛掷半空的脑袋,在转向宋承的时候,他看见清醒过来的腐烂之神脸上诧异惊恐的表情。 而这不过眨眼的功夫,腐烂之神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残缺断肢的睡梦之神。 也就是说,睡梦之神几乎残忍的看着这一切就发生在距离她面部三四厘米的地方。 黄金血液喷射在她的脸上,她只是畅快淋漓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相当愉悦的笑。 腐烂之神那高大的身躯瞬间腐败而下,跌落至人间。 宋承伸过去的植物藤条只来得及堪堪接住睡梦之神残破的身躯,带着灼热血液腐烂之神的身躯却来不及接住。 于是一阵寂静之后,人间宛如地狱。 那些尚未起身而沉睡于梦中的子民,皆被失控了的睡梦之神操控着自相残杀。 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腐烂之神的肉块落下,灼烧出一个个无法弥补的洞口。 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一旦接触,便会迅速腐烂致死。 宋承面色一变,立马伸手控制那些藤蔓将睡梦之神拉到自己的身边。 必须得唤醒她! 宋承急迫的呼唤睡梦之神的名字,甚至焦虑的拍打着她沾满血液的脸庞。 睡梦之神终于有了反应,然而她却率先睁开了那双恐怖的眼睛。 宋承浑身一僵,后背腾空而起无数道手臂粗的藤蔓,下意识的作出了防备。 即使如此,他还是慢了一秒。 睡梦之神的双眸早已将他锁定,太阳巨轮开始在其中转动。 就在宋承万念俱灰的瞬间,藤蔓将两人飞快的包裹成巨大的球体。 什么情况? 他没有被睡梦所控制? 宋承猛的睁开眼睛,对上了睡梦之神微微错愕的紫瞳。 “我控制不了你……我竟然控制不了你,这不可能……”睡梦喃喃道。 而这时,下意识呈现攻击状态的藤蔓已缠上了她的脖子。 “你……不是这里的人!” 本就在睡梦里的人,又如何能再进入梦里进行操控。 藤蔓悄无声息的收紧,睡梦之神痛苦的双眸都充满了血丝。 宋承心里一咯噔,连忙挥了一下手,那些藤蔓才猛的松开。 睡梦之神跌落在地上,像个坏掉了的布偶,双眸颜色尽失。 宋承赶紧把她扶起,“缇娜,你没事吧?” 此时缇娜的双眸完全变成了灰色,那种灰欲将所有的声音与色彩吞没,带着恐怖的绝望。 “很抱歉,殿下。”睡梦之神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苦笑一下,“我没想到会带着你回到这一天……” 宋承浑身一震,这是……和他一起进来的睡梦之神? “您的记忆太深了,像一个永远探不到底的深渊。” 她只能通过她最刻苦铭心的那一段记忆,强行带着宋承突破进来。 “抓紧时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睡梦之神急迫的说道,“您停留的时间越长,进来的自我意识就会越弱。” “直到完全被曾经的奥西里斯所取代为止!” “您必须在仅有的时间内找到您想要的答案!”睡梦之神一字一句的警告道。宋承下意识的问道:“如果我找不到呢?” 睡梦之神面色越发的惨白,那双灰色的双眼也在一点点的合上。 “如果找不到,你会永远留在这里……”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睡梦之神便彻底的闭上了眼睛,晕了过去。 宋承搂着她肩膀的手微微一僵,谁也不知道下次醒来的睡梦之神,会是哪一个。 他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到底怎样才算找到答案? 昨天夜里他可是产生了无数个疑问啊! 坑死人不偿命,就是这种说法。 就在宋承不知该怎么办是好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奥西里斯!” 听到这番动静的伊西斯连忙走出神殿刚赶了过来,便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英俊的青年浑身是血的抱着一名昏死过去残缺了胳膊的女人,而青年低垂着头沉默不语,脸上是看不清的忽明忽暗的神情。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捏在了一起,以至于呼吸一窒。 伊西斯唤着爱人的名字,再也等不了的大步走去。 青年闻声抬起了头,那双漂亮如绿宝石的眼眸闪过一丝不经意的迷茫。 而望向来人的神情又是如此的脆弱,像一个走丢了找不回家的小孩。 “伊西斯?” 宋承有点吃惊,然而回应他的是男人一个急切而心疼的拥抱。 当彼此紧紧相贴的刹那,宋承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在这无依无靠、甚至完全陌生的世界里,还能得一人疼爱。 宋承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温暖的怀抱里了,像一尾无处可躲的鱼。 是他,伊西斯就是以后的郑严序。 从古至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像郑严序这般的人,无畏生死还是轮回,皆会全力奔来了。 “有没有哪里受伤?” 伊西斯确定怀里的人完好无损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宋承看着男人的衣服上都被自己蹭到了血,赶紧把他往后推推。 “我没事,这些血都不是我的。” 为了安抚男人,宋承连忙开口解释道: “是缇娜,她和丈夫弗兰特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宋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场事故,睡梦之神缇娜的左臂被残忍的撕扯了下来。 而腐烂之神却被控制着,当场砍下了自己的头颅。 这对夫妻的貌合神离,谁能想到会酿成这样的惨剧。 尤其是位于下方的子民,皆被腐烂之神的躯体害死。 男人只听了前几句就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后果,摸了摸青年有些苍白的脸颊,柔声道: “好,我知道了。” “都交给我吧,奥利。” 第61章 尽管宋承知道这件事与他无关,但他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内心不慌乱是不可能的。 而男人的话却让他不安的心,瞬间稳稳当当的落回了肚子里。 睡梦之神缇娜和腐烂之神弗兰特的婚姻,原本是众神都看好的一段佳话,除了太阳神拉。 弗兰特爱慕缇娜的美貌和善解人意,而缇娜同样欣赏弗兰特的坚强与勇敢。 他们被对方深深吸引相拥而眠的那夜,绝不会想到有一天,温柔的妻子会举起刽子手的斧头,而丈夫则粗暴的扯下妻子的手臂。 在他们决定登上太阳神殿定下终身的那天,神山之上的神明皆送来了独特而真心美好的祝福。 于是这对爱侣义无反顾的敲响了太阳神拉的殿门,在巨大到足以震慑任何神明的殿宇里,伟大而无私的至高神,冷漠的驳回了两人的请求。 他们谁也没料到是这种结果,以至于难以接受现实。 于是内心坚强的缇娜坚持继续这段不被祝福的婚姻,而弗兰特则沉默的陪着爱人走下了神山。 起初两人还能恩爱如初,直到众神送来的祝福被一一要回时,弗兰特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念当即崩塌了。 其实静观全局的众神们也不难发现,两人在下山时的心境早已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一个试图打破常规,全力以赴。 一个快速萌生退意,初心不在。 弗兰特常年花名在外,酷爱酗酒,可人又极端伪善。 他对睡梦之神好时,是捧在手心上的明珠。 不好时,又是泥潭里的一滩溅泥了。 睡梦之神只能念着丈夫对自己的那点好,无穷无尽的在记忆里挣扎。 她之所以成为睡梦之神,并不是为了做一个荒唐而没有终了的噩梦的。 当她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弗兰特却不肯放她走。 腐烂之神变相的将她囚禁在了神殿里,每日每夜的做着醒不过来令人绝望的梦。 直到丈夫的又一次酗酒回来,睡梦之神忍无可忍的决定动手。 睡梦之神缇娜在众神里,她的实力并不强也排不上名次,甚至很多战场上,都没有她发挥的余地。 但这并不能说明至高神赐予她的天赋一无是处,最起码在睡梦中,她是最强的主宰。 然而很可惜的是,作为最了解缇娜的丈夫。 弗兰特太明白自己妻子那双紫瞳的恐怖之处,所以即使缇娜柔声的叫醒他,他还是不敢正面对上妻子的脸。 而发现缇娜这一预谋的腐烂之神,愤怒异常。 于是借着长期被缇娜拒绝而酗酒的弗兰特,当即发了疯的想要教训自己妻子一顿。 这才发生了宋承所看到的那一幕。 当所有需要参加众神朝会的神明闻声而来时,缇娜的半条胳膊才被伊西斯恢复一半。 宋承有点无奈的看着变成女装的男人,那张足够美貌的脸,宋承看久了都有点心动。 明明就在昨天还觉得一般,现在都莫名顺眼起来了。 伊西斯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真身的欲望,事实上他除了青年之外,谁都懒得搭理。 而为了在众神面前演好一场戏,本来眨眼功夫就能修复好的手臂,硬生生的被他放慢了好几倍。 这期间,两人还若无其事的聊了起来。 伊西斯告诉了他关于睡梦之神缇娜和腐烂之神弗兰特之间的往事,宋承则竖着耳朵听的很认真。 男人看着他那前所未有的乖巧模样,心里忍不住发痒。 “奥利,帮我擦擦汗吧。”男人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蛊惑着面前听话的青年。 宋承不疑有他,卷起未被血液染上还算干净的下摆,直起劲瘦的腰身凑了上去, 于是男人得偿所愿的看到了那洁白细腻,向他敞开的赤裸胸膛,上面两点嫣红尽收眼底。 鼻尖环绕着青年清淡的草木香,那勾人魂魄白晃晃的躯体就在咫尺可触碰的地方。 于是男人听到了自己骤然变的粗重的呼吸声,他控制不住的凑了上去,几乎欲吻。 然而唇尚未印上去,只是险险的擦过,惹起一片温热而痒意的湿润。 宋承正奇怪这家伙额头上明明没有汗,让他擦什么呢。 等他有模有样的擦过后,才发现自己是处于一个多么尴尬而羞耻的位置。 男人的脑袋几乎都要被他的轻衫笼罩在其下,而他衣服里面则空空如也,什么也没穿。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只感觉后背猛烈窜上来阵阵麻意,羞恼的他赶紧放下衣服。 正当宋承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四周划开无数道金色的痕迹,听到动静的神明们都在往这边赶来。 率先来到两人面前的是正义与秩序之神马特,他难以置信的走了过来,并大喊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数本不该死无辜的子民在睡梦中被死神收割掉了脑袋。” “而我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在开这么恶劣的玩笑!” 当他看清身处混乱中心的两人时,神情微微一变,连忙走上前去问道: “二位殿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伊西斯目光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腐烂之神弗兰特死了,我需要你现在就召开众神朝会,马特。” 正义与秩序之神脸上露出一抹浓浓的震惊,反应过来后连忙拨动了秩序之钟。 厚重而响亮的钟鸣声传遍了神山的每一个角落,足够任何一位神明听到。 那些后来一步的神明们,不得不听从秩序之神的安排,面色好奇的离开了案发现场,赶往朝会的山峰之上。 淡金色的光从伊西斯的手里缓缓的牵引上睡梦之神缇娜的腰肢将其托起。 她华美而颜色夺目的头发垂落在半空之中,沾满血液的脸颊几乎接近透明。 伊西斯要将她带上众神的朝会,接受审判。 这并不是史上第一件弑神案件,但却是第一起夫妻相残的悲剧。 “缇娜会被定下罪责么?”宋承跟在自己的妻子身边,忍不住问道。 伊西斯闻声转过头来,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柔光。 “可能会,可能不会。” “弑神案件一般会交由三个人进行初预判,当审判官里,有一人持有不同意见的,这件事都会被上传给至高神。” 宋承皱眉:“哪三个人?” 他隐约猜到正义与秩序之神可能会是其中一个,自家那位说不定也占了一席之位,还有一位他就不太清楚了。 实际上他猜的和伊西斯说出来的基本吻合,但最后一位还是让宋承小小意外了一把。 伊西斯:“马特,我,还有力量之主赛特。” “赛特?”宋承惊讶道。 他那个便宜弟弟? 宋承完全没想到主战争和暴力的沙漠之神赛特,也是三位审判官中的一位。 “原本这三位审判官里还有一个是你的席位,但……” 伊西斯说到这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压低了声音: “因为你和赛特是兄弟,而我和你又是夫妻,为了不失公平,众神便将你票出了审判之位。” 宋承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一出,为了不让奥西里斯的权势达到顶峰,众神们是想尽办法削弱他的实力。 眼见着他就要淡出众人的视野,太阳神拉又突然将复苏之神伊西斯指给了奥西里斯为妻子。 再次彰显了,不可超越的偏爱和私心。 “不过那又如何呢。”伊西斯轻笑的开口,“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奥西里斯的意志就是我的最高意志。” 他再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璀璨的淡金色眼眸微微上挑,高傲且强大如斯。 宋承震在原地,到了这时他才发现,眼前女性伊西斯几乎快要和郑严序重合。 他们同样的自负而强大,一样偏爱的有恃无恐。 只不过后者比起前者来,要多了几分神性。 宋承觉得那是郑严序还未经历过生死离别之前的年轻气盛,和掌控一切的自以为是。 奥西里斯注定是要被钉死在棺材里的,这尚未上演的历史,他还不知道要多久才会滚动到自己的面前。 伊西斯表现的越爱他,宋承的心情便越沉重一分。 难以想象男人亲眼见到自己死亡的场景,会是怎样目眦尽裂的神情。 宋承收起心里那微妙的情绪,他们很快来到了众神朝会召开的地方,那里早已聚集了众多的神明。 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着这件事情,并不断向宋承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 睡梦之神杀夫案件不仅仅是因为弑神,她还因为自身情绪过于起伏导致失控,几乎残忍的虐杀了一千多个沉睡于梦里的子民。 尽管他们僵硬的将其称为神迹的彰显,但躲在他们光辉下成长的子民并不会认同。 宋承知道睡梦之神的责罚并不会轻,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事件正好发生在朝会之前。 这就意味着,三位审判官尚来不及定夺,就会直接被升起的太阳知晓全部。 而作为至高神的太阳,无疑是最冷漠的存在。 睡梦之神很有可能会被碾碎重造。 一想到这种可能,宋承额头上就止不住的冒出细碎的冷汗。 第62章 众神朝会上,三位审判官早早立于石基之上。 而尚处于昏迷中的睡梦之神则被秩序之钟锁在里面,高高挂于空中。 巨大而镂空的钟体像一个精美的金色牢笼,无数道秩序之链从虚无中钻出,在脆弱的女人手腕上、大腿上纠缠。 宋承看着已经遭到犯人待遇的睡梦,忍不住蹙眉。 朝会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就会开始,此刻地平线之上已然能见到在太阳照耀之下,晕染绯色的朝霞。 天空之神穿上了朝之羽衣,盛装欢迎至高神的降临。 此刻天与地几乎平齐,而众神们就站在这世界最初的天堑,俯瞰众生。 三位审判官身上亦然被金色的光芒所笼罩,显得超然而神圣。 太阳神赋予了他们绝对的权利与地位,宋承看向他们,不由自主的作出了仰望的动作。 伊西斯那张好看的脸,在光辉之下冷淡的几乎不近人情,只有偶尔投向青年的目光,夹带着一丝温柔。 而作为力量之主的沙漠之神,则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尽管他高傲的有点不像话,但好歹是三人之中,唯一身上带着点人情味的神明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帮睡梦之神说说好话。 宋承堪堪收回目光,而众神们议论纷纷的话语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位牛头人身的男神目光复杂的望着被锁住的睡梦,道: “主神不会饶恕她的,事实上现在的主神早已不是我们信仰的主神了,无论缇娜是否无辜。” 站在他身边的豹女神面色一变,连忙警惕的环顾四周,宋承赶紧看向别处。 豹女神压低了声音,他费了好一番劲才能听清她的话。 “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在这里说出这种话?!真以为主神听不见么?” 牛神面色一僵,讪讪道:“怪我怪我……可是塞莎特,咱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主神的真容了啊。” 牛神好似为了证明什么,继续说道: “自从上次主神离开了太阳殿再回来后,太阳神殿就被永久的关上了大门!” “除了天空和大地那对夫妻见过主神以外,谁知道那太阳殿里住着的到底是谁!” 豹女神难以置信的看着胡言乱语的牛神,试图劝解道: “听着朋友,我知道你在替自己兄弟的死而感到愤愤不平,事实上我们也觉得神拉在这件事上处理的……有些过了。” “但是!但是尤利斯确实违反了规定,神和人类是不能私通的!他违背了,就要接受处罚。” “神拉只是……比我们看的更长远一点,如果他还想维持住神与人之间的界限的话。” 听到这牛神依旧不以为然,他冷笑一声: “是么,倘若真爱是不可饶恕的罪责,那他的偏爱和私心又该如何定罪?” “难不成你忘记了咱们亲爱的殿下,奥西里斯?” 猝不及防的被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宋承脸上闪过几分尴尬,而牛神还在说着: “这一切早就乱了套!自从那次之后,太阳早就不是原来的太阳了。” 听到这宋承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他越听越晕,难不成有人取代了太阳神拉? 就在这时豹女忍无可忍道:“既然你觉得太阳早就不是太阳了,那请问你,现在的太阳到底是谁?” “除了主神,谁还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每日击退混沌之蛇阿波菲斯,给予我们光明?” “还有谁可以取代伟大的拉神,成为我们的信仰?” “你么,一个蓄意挑事的小人?”豹女神冷冷一笑。 牛神的脸当即变的面红耳赤起来,表情相当精彩,指着豹女的手都在颤抖。 而就在这时,众神的议论声一点点小了下去,逐渐变的安静。 此刻一轮盛大而耀眼的太阳,缓缓的从边缘线升起。 眼睛被灼烧的有些疼痛,宋承不得不用手遮住那盛放的光芒,这时他才发现,所有的神明都无法直视太阳。 就连站在石基之上的三位审判官也是一样,只不过比起秩序之神的崇拜与肃穆,沙漠之神赛特就显得不耐烦许多。 他们三人不仅是直面那无处可躲的光线,还要近距离感受那强烈到肉骨皆能融化的的高温。 太难熬了,没想到迎接太阳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宋承微微晃神,目光空余之际又看向了两人中间的伊西斯。 伊西斯背脊挺立,姣好的面容在光辉的照耀下更加的神圣而美好。 宋承看不出来他有多痛苦,毕竟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淡金色的双眸也是微微眯着。 伊西斯能直接注视太阳,尽管很短暂的几秒就将眼睛闭起。 而宋承却连一秒都困难,刚睁开眼睛泪水就控制不住的从眼眶流出。 世界在眼前变的模糊,以至于那一抹巨轮深深的在脑海里停留。 而就在巨轮的中央,一个再也不能看的更清楚的人形轮廓,静静的站立于其上。 那是太阳神拉的一部分,作为在神界走动的躯体,有时也会随着太阳的升降而出现。 如果按照以往,神拉会从太阳上跨下来,身上灼烧着除本尊之外无法熄灭的神火。 而现在的神拉,已经很久没有从上面跨下来过了。 这就导致不少神明私底下暗暗揣测,更有甚者已然笃定了主神被换的事实。 当拉神完全降临,众神无一不俯身跪地的朝拜。 三位审判官也同样低下头颅向其献礼,只有昏迷中的睡梦之神依旧被秩序之链牢牢的锁在半空。 没有人抬头,宋承自然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直到睡梦之神缇娜的惨叫响起,他才猛然抬起了头。 太阳神拉压根没有给任何人辩解的时间甚至是机会,缇娜那纤细的身体瞬间被炙热的火焰包围,火舌吞噬着她那头灰色的发,无情的舔舐着皮肤。 “我就知道!他不会过问丝毫!” 就跪在宋承身边的牛神小声愤愤道,满眼都是畏惧和不甘。 这一次豹女神没有再反驳他,她只是死死的捂住自己发出哀痛哭声的嘴巴。 缇娜的惨叫一直在持续,并逐渐变成没有意识的痛苦哀嚎,且声音一点点衰弱下去。 宋承的心脏瞬间被捏紧,睡梦之神不能死! 更何况历史上的睡梦之神也并没有死啊,肯定有人阻住了太阳神拉,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宋承思绪乱成一团,他越来越有种直觉。 这个出来阻拦的人,恐怕就是他自己。 无论是出于他需要缇娜帮助的初衷,还是奥西里斯的善良,无论在这具躯壳里的灵魂是谁,他们将别无二致的完成使命,并推动历史的齿轮。 宋承猛的站了起来,他面色沉稳但脚步飞快的朝火焰里的睡梦之神走去。 他越靠近缇娜,那种火焰灼烧皮肤的疼痛感就越来越明显,直到表面有金黄色的血液流出。 宋承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事实上他都有点后悔自己冒失的站了起来。 然而在众神眼里,头戴羽冠面容英俊的奥西里斯伸出右手,从自己的胸膛里抽出了一把金色的权杖。 王权之杖。 众神哗然,那是只有众神王座才能拥有的权杖。 而王座的主人还尚未从兄弟俩之间选出,哥哥就率先拿到了象征着权利与地位的权杖。 太阳神的偏爱,已然达到了无法改变的地步。 宋承感觉自己的胸膛一热,下意识的抓住了胸前冰冷质感的东西,往外抽动的同时,一股绝对掌控的强大感凌然而生。 当他握住这把雕刻着蛇头的权杖时,便感觉到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奥西里斯的意识在变强,而他的,则在慢慢削弱。 睡梦之神缇娜的身影快被火焰所吞噬,最起码宋承已经听不到女人的呻吟声,也看不到她的身躯。 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慌张,他只是缓缓抬起了那把低端锋利无比的权杖。 包裹着缇娜的火焰瞬间便被吸入权杖里,红宝石的蛇眼发出骇人而夺目的光芒。 强大而充沛的力量涌入宋承的体内,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和轻松,仿佛浸在一汪泉水里一般。 这种感觉太过于玄妙,以至于宋承好半天才回过劲来。 奥西里斯和他一样,再度睁开眼睛,露在众神面前的则是,缇娜蜷曲起来缩小了一圈的身体,显得那么可怜而痛苦。 而她的神格已经被迫从眼睛里钻了出来,微弱的光芒悬在她的头顶之上,勉强护着她。 看到睡梦之神这般模样,宋承心里并不好受。 然而这时,秩序之神震惊的大喊道: “奥西里斯你这事做什么!” 奥西里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正面直视太阳,那站在最中央的神明。 其实青年早就被太阳赋予了直视其的权利与荣耀,只是他从未想过拥有。 而奥西里斯俊美的脸庞在光辉的照耀下,越发的冷清,宛如最高神祗,不可侵犯。 他开口对太阳神拉说道:“我伟大的太阳,睡梦之神缇娜虽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但我亦有罪。” 青年的声音冷淡而面容平静,他没有试图为缇娜求情丝毫,甚至不曾否认睡梦之神的罪责。 而是为了保住睡梦,不惜将自己也一起搭了进去。 “缇娜怒杀腐烂之神弗兰特,控制一千多子民自相残杀时,我就在那里。” 无论他有没有阻止,罪错都已经犯下。 “作为神我已失责,请您重新衡量过失,并责罚与我。” 奥西里斯说完这些话,便松开了握着权杖的手,面容依旧对着太阳,直直的跪了下去。 没了权杖的加持,在太阳的光芒照耀下,奥西里斯那双翠绿色的眼眸,瞬间留下金色的血液。 而在场的众神全部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第63章 “奥西里斯!” 站在石基之上的伊西斯瞬间变了脸色,他当即跨了下来,伸手搂住面色苍白双眼流血的青年。 伊西斯将手覆于宋承的眼睛上,淡色的柔光从掌心散开,缓解了被光芒灼烧的痛感。 “没事吧?” 伊西斯关心的低声问道,奥西里斯只是面色平静的摇摇头,然后坚定的抚开了他的手。 他不想牵连任何人。 而伊西斯却在被他推开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而缓缓露出全部身体的巨轮,将每一个跪在其面前的神明,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此时此刻的朝会上寂静无声,至高神的威严力量压在他们身上,迫使他们的膝盖在坚硬的石体上快要跪出两个洞来。 即使这样,还是有人顶着快要被碾碎的压力,向前跨出了一步。 那人就是睡梦之神多年的好友,风神奈芙蒂斯。 赛特看见自家老婆的身影被狠狠的压在地上,脸色瞬间变了。 而这时,太阳中心迸发出一道无法预料的光芒,彻底将奥西里斯笼罩在其中。 于是众神便见到,被光所吞噬的奥西里斯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几乎快要透明而无形。 尽管这样,他们也不信至高神会杀掉奥西里斯。 所有人都知道,奥西里斯是不同的,他是一个例外。 但直到,那团包裹着奥西里斯的光一点点重新回到太阳本体时,他们才有点半信半疑。 至高神真的要对偏爱多年的人下手了? 只有处于那团光中心的宋承知道,与其说是吞噬。 不如说是被太阳温柔至极的拥抱了一下,仅此而已。 奥西里斯被至高神拉进了太阳的核心,然后他便见着这有着人类轮廓但模样不清的家伙,极其宠溺的摸了摸奥西里斯的脑袋。 带着一丝诡异和说不上来的感觉,宋承不得不怀疑,这个太阳神会不会也是自家那位。 他就没见过,哪一位至高领袖在面对不听话下属的反抗时,不仅不教训,还相当骄傲自豪,甚至偷偷摸摸作出表扬的。 只不过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破绽,太阳神暂时让奥西里斯失去了意识。 但他宋承的还在啊,这感觉就很微妙。而在众神眼里,奥西里斯则完全被太阳神吸收进了身体,顿时感到遍体生寒。 他们所依赖的神格,原本就是太阳神身体里分离出来的一部分。 一旦死亡,神格就会重新回到神拉那里。 而太阳神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剥夺一位神明的权利和资格了。 就在他们确定奥西里斯应该是死掉的时候,被主人遗弃在地上的王权之杖突然发出颤鸣,并控制不住的朝着奥西里斯消失的地方追去。 当浴火重生的青年再次出现在众神的眼里时,双眸紧闭的奥西里斯身上却披着烈焰幻化的衣裳。 他下意识的抬手,王权之杖就恰恰好被其抓住,像一个真正加冕的王。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奥西里斯没死,又觉得这事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 毕竟奥西里斯一直都是个特殊的存在,在赛特震惊而嫉妒的目光中,在众神面色复杂的神情中,青年手中的王权之杖开始融化,并迅速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至高神收回了奥西里斯拥有王权之杖的资格。 失去了王权之杖的青年身体一软,很快就从空中坠落下来,像一位失去宠爱折了翅膀的飞鸟。 伊西斯再次上前接住了他。 而与此同时,秩序之钟锁着睡梦之神缇娜的缠链,也一点点松开了瘦小女人的身体。 缇娜狼狈的摔在了地上,在经历了身体差点被火焰吞噬,神格被夺的恐怖事情后,她无法抑制的浑身发抖,面色更是白的几乎透明。 这一场审判终究是以奥西里斯失去王权之杖作为代价,保全了睡梦之神缇娜。 在众神眼里,这无疑是一个相当愚蠢的做法。 尤其是奥西里斯与睡梦之神缇娜毫无交集。 或许奥西里斯并不是唯一合适的王座人选,但绝对是一个值得依靠信赖的领导者。 最起码这一次众神们都很清楚的明白,如果以后一定要在两兄弟里选一个站队的话,哥哥未必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经此一事后,奥西里斯被太阳神拉派去管理边远区域,一个人烟稀少植被难以生存的荒土。 奥西里斯离开的那天,路上突然多了好几位过来送行的神明。 宋承这才意识到,这些恐怕就是最初追随奥西里斯的第一批神明。 他抬眼看去,果不其然在一群陌生面孔中,看到了身体还处于虚弱状态的睡梦之神,还有站在睡梦之神旁边,手持金色本子湛蓝色眼眸的男人,智慧之神托特。 这个时期的智慧之神应该在尝试着创造文字,所以即使是送行的这天,他依旧拿着那本一刻不离身的金色神录。 奥西里斯没急着走,那些来送行的神明也并不上前说些什么,他们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亦是最坚强的后盾。 他在等人,宋承知道奥西里斯在等自家那位不听话的弟弟。 事实上,放眼整个神界,奥西里斯唯一关心的就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相伴长大的弟弟赛特。 而后面出生的伊西斯和奈芙蒂斯,反倒不怎么上心。 尽管他的伴侣伊西斯就站在身旁,奥西里斯却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尤其当宋承意识逐渐衰弱,奥西里斯的言行举止更深一步的影响到他的情绪时,他们几乎合为一体。 等到太阳快要下山,沙漠之神赛特才带着妻子奈芙蒂斯走了过来。 奥西里斯看见自家弟弟来了,这才登上了去往小国的马车。 “不用送了。” 临走之前,他还是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伊西斯轻声说了一句。 随后马车一跃而去,朝着遥远的东方而去。 众神默然行最高送行礼,当着另一位王座继承人的面,毫无遮掩的表示了他们的追随之心。 沙漠之神赛特的背后是席卷而起的沙尘暴,但那并足不以威胁人,只是光有形而无力的花样。 他不屑的“哼”了一声,转头向奈芙蒂斯问道: “那家伙做了什么,他们如此追随?” “哥哥救了睡梦之神缇娜,在所有人都不敢为的时候。”奈芙蒂斯面色复杂的说道。 赛特却摇头,“不,他分明什么也没做。”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胜过他们自己本身。 那家伙只不过是因为无聊,亦或者是随心所欲,他没将王权地位放在眼里,自然也无所谓生死。 毕竟一个自甘堕落、将死亡视为毕生追求的神明,早已失去了作为神的资格。 “赛特别这样。”奈芙蒂斯无奈的看了自己丈夫一眼。 赛特却皱着眉自言自语道:“是他自己不想要王权之杖的,他分明什么也没做。” 但……他真的什么都没做么?赛特开始不明白自己的兄长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明白过。 宋承随着奥西里斯被发配了边疆,这里的环境恶劣,严重缺少水源,植物很难得以生存。 而同样作为丰饶和灌溉之神的奥西里斯,想要解决这样的问题,也一样需要时间。 而等到爱神哈托尔来看望自己的朋友时,这她甚至都叫不上名字的小破地方,显然成了一小片绿洲。 植物们成长的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甚至还有不少动物栖息在这里,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女神。 “奥西里斯,你是怎么做到的?” 哈托尔一脸惊奇,尤其是绿洲的后方还有一个被石头堆砌圈起来的泉眼,正往外潺潺的冒着清水。 “那些牛是其他人送来的,他们怕我在这太寂寞。”奥西里斯无奈的解释道。 哈托尔点点头,欣慰道:“过的不错,看来你并不需要我特意带来的忘忧水了。” 说完她手里便变出两瓶酒水,在奥西里斯面前晃了晃。 “不,我非常需要这个。”奥西里斯神情愉快的将酒水收下,笑道:“哈托尔,你还是如此善解人意.” “是么?” 哈托尔甜甜一笑,那双深绿色的眼眸深深的望着面前的青年,诡异的光芒再次亮起。 “是的……”奥西里斯顺着哈托尔的话说了下去,随后停顿了一下,“如果你不试探我的话会更好。” 他说完便转过身进了屋,哈托尔只好收起无趣的表情,跟着走了进去。 “好吧,这是我的本能,我确实有些控制不住。”哈托尔耸耸肩,“我尽量下次做的不那么明显点。” 奥西里斯将倒好酒水的杯子递给她,说道:“你可以不这样做,更何况这件事和你无关不是么。” “你知道我无意冒犯。”奥西里斯敬她,并一口将杯中的酒水饮尽。 哈托尔面色复杂,“确实和我关系不大……但是你不能就这样把伊西斯晾在一边。” “她是你的妻子……” 奥西里斯微微蹙眉,捏着酒杯的骨节泛白。 哈托尔看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问道: “奥西里斯,说实话吧。” “你救睡梦之神是不是在故意寻死?” 宋承微微一愣,蹙眉道:“寻死?我为什么要寻死。” 他现在的行为和说话方式几乎与奥西里斯一般无二,也许是他本人意识被削弱又融合的缘故。 除了一些摸不着边的记忆,宋承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哈托尔抱胸看着他,目光好像在说“你少来这套”。 “奥西里斯,你骗不了我的。” “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心有所属。”哈托尔摊开手,叹了口气:“天哪,你是真的执迷不悟。” 听到她这样说,宋承觉得有几分新奇。 爱神的眼睛可以蛊惑世间一切的生物,但是她却无法动摇一颗归属他人的心。 宋承是知道哈托尔有这项相当于测谎仪的功能,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要对自己使用。 难不成这个时期的奥西里斯有了除伊西斯之外的爱人? 想到这种可能,宋承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之前一直以为哈托尔蛊惑他,是出于好玩,或是漂亮的女人都有着变相的控制欲。 从未想过事情的问题会出在他的身上。 如果说宋承无法被蛊惑是因为郑严序,那奥西里斯无法被蛊惑又是为了谁? 即使不用说,宋承也知道那答案的背后,绝不可能是伊西斯。 青年捏着酒杯的手微微发僵,而哈托尔却并没有注意到他不对劲的神情,接着说道: “亲爱的,我实话实说吧。”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你离开的这些日子,神山之上多了很多……传闻。” “关于你弟弟赛特的,还有妹妹奈芙蒂斯的,当然,还有你和伊西斯的。” 哈托尔婉然一笑,轻声道:“所以,你要先听哪一个,我尊敬的殿下?” “这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题。”宋承无奈的笑了一下,全都是关于天空与大地四子的。 “那么美丽慷慨的小姐可以给我一点提示么?” 哈托尔大方的同意了:“关于孩子的。” “孩子?”宋承顿时愣住了。 第64章 宋承不明白神山之上为何会流传出关于孩子的传闻,且就在他离开没多久之后。 “这件事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爱神哈托尔的表情微微收敛,带着几分严肃道: “我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了这则传闻……奥西里斯你是否还记得至高神曾经说过的一句预言?” “他说,奈芙蒂斯的儿子将会成为新领域的守护者。” 哈托尔说完这句话,情绪就立马不稳定起来: “他口中的新领域……就是冥界。” 宋承微微蹙眉,俊美的脸上倒没有过多的惊讶。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冥界的存在,不仅人类死后将归往那里,神明亦然。 “因为腐烂之神弗兰特的死,才有了这则传言,对么。” 宋承看向哈托尔,问道。 哈托尔面色有几分凝重,“没错,他们都在说,因为睡梦之神的审判和弗兰特的死,需要重新建造一套完整的体系。” “以后会有新的审判者出现,至高神依然决定了神明的出生,但神明的死亡却由别的神接替了。” 宋承沉思了片刻,说道:“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并不满意神拉的审判。” 无论睡梦之神是生是死,他们都不愿意自己的生死被别人所掌控。 尽管那是创造他们的至高神,也不行。 哈托尔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是啊,总感觉最近不会太安宁……” “虽然这则传闻闹的很凶,但不一定真的是太阳神的预言。”哈托尔试图安慰: “毕竟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或许是太阳神还能露出真容之前的,又或许这就是一条谣言。” 哈托尔并没有完全相信,因为真的有这么一位新神诞生,那众神的权利地位和排名将会彻底的改变。 至高神的权利将进一步被分割,只要稍微带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太阳神拉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宋承却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这不是谣言。” 听到青年的话后,哈托尔愣在了原地,“什么?” 宋承没办法和她解释自己知道的一切,也更不能说那位新诞生的神就是后来的阿努比斯。 他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这是关于奈芙蒂斯的,那关于我和赛特的呢?”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哈托尔也没有深究。 “你和伊西斯以后会拥有一个孩子,名叫荷鲁斯。” 哈托尔面色有几分复杂,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神情错愕的青年道: “奥西里斯,关于你的不是传闻,而是神的预言。” 来自至高神的预言,这意味着这句话是无法篡改的未来本身。 他和伊西斯的孩子…… 宋承心里微微一颤,手下意识的想要摸向腹部,但堪堪的落了下去。 他现在是奥西里斯,而不是宋承。 经历着如此真实的一切,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在梦里。 “那赛特呢。”宋承勉强一笑,“亲爱的,你千万别告诉我,赛特的传闻会和我的孩子有关。” 哈托尔耸耸肩,“事实证明,你在这方面确实有种该死的直觉,这让我想说谎都难。” “他们说……赛特会杀死你和伊西斯的孩子,荷鲁斯。” 听到这宋承脸色微微一沉,“不,不会的。” “赛特不会这么做的,他是我的弟弟。” 哈托尔无奈的说道:“奥西里斯,你真该回去的,而不是呆在这个偏僻的小角落里,让我一个掌握风流韵事的爱神给你通风报信。” “你知道他们怎么称呼你和伊西斯之子么?” “他们叫荷鲁斯为,复仇之神!” 宋承当即震在原地,想要反驳的话全部堵在嗓子里。 他和伊西斯的孩子,为什么是复仇之神? 难不成,赛特真的杀了奥西里斯。 宋承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道:“我和伊西斯的孩子,并不是为了复仇才来到这世上的。” 哈托尔神情复杂,“谁说不是呢。” “不过依你现在的情况来说,一切都尚早。” 宋承:“?” 哈托尔看他一脸迷惑的样子,没好气道: “你到现在都念念不忘那死去已久的国王,对伊西斯更是冷淡的像块石头。” “我的天哪,难不成你指望孩子从伊西斯肚子里直接蹦出来么!” “造孩子可不是这样造的,具体过程还需要我来教你么,殿下?” 哈托尔双手抱胸,笑的暧昧又戏谑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而宋承却被她的话击中一般,当场僵在了原地。国王。 原来之前他做的那场荒谬的神明梦里,那个神果然就是奥西里斯。 而在梦中爱慕崇拜神明,后来成为一国之主死去的青年,到现在都没有被奥西里斯所遗忘。 宋承觉得自己有必要赶紧搞完这爱的绿洲,回神山一趟。 目前的局面越来越扑朔迷离,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即将发生了。 哈托尔走后,宋承并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盯着那被爱神带过来的两瓶美酒。 拜奥西里斯的伤感情绪影响,宋承开始无法控制的回忆起那场梦境。 于是神明和青年的故事再度在脑海里上演的时候,宋承感受到了无法呼吸的难过。 睡梦之神说的没错,只要在梦境呆的越久,他的意识越弱。 直到他真正的和奥西里斯合为一体,忘掉自己的姓,忘掉现实中自己有个小家。 还有等着自己回去的那些人,包括郑严序。 醉酒之后是难得的片刻清醒,宋承将脑袋缩进清泉水里,只露出一双醉醺醺的眼睛,和用来呼吸的鼻孔。 他身体发软,但思绪却转的飞快。 要想走出梦境也许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就是再去找一次睡梦之神,他千辛万苦保下的她,就是希望现实中的睡梦之神能再度进来,给他一点提示。 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并不高,尤其是现在的睡梦之神如此衰弱。 而第二个办法就是等记忆完整的走一遍流程,这就意味着奥西里斯必须再死一次。 只要承载他意识的本身死亡,也许他就能回到现实里去。 想法虽好,但他不知道下一个爆发点会是什么时候来临。 神明的寿命是如此的漫长而没有尽头,也许还要再等一万年之久,也许在下一个黄昏的明天。 谁知道呢。 宋承想着想着便闭上了眼睛,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席卷着他疲惫的身躯。 而就在这时,他十分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在靠近。 宋承瞬间睁开眼睛,翠绿色的眼眸一片冷清。 “谁在那里。” 正前方的生长茂盛的树叶微微颤抖几下,然后被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开。 一张俊美的脸率先露了出来,淡金色的眼眸望向青年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柔。“是我。” 是伊西斯。 宋承紧绷住的脸色缓缓放松,他刚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却在池子的另一边,而且腿根发软的厉害,根本站不起来。 青年的脸上涌上一抹羞恼和生气,尚未褪去的绯色红晕又再度染上了白皙的脸颊。 男人将爱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淡金色的眼眸微微变的晦暗。 “你怎么来了,伊西斯。” 既然站不起来,索性就彻底放弃挣扎,宋承看向一步步靠近的男人,警惕的问道。 “殿下,你站不起来么?” 男人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目光似有似无的在青年赤裸的身上打量着。 宋承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心里发毛起来。 同样身为男人,他再了解不过对方眼里那暗沉的欲望。 “不,我只是暂时不想起而已。” 宋承故作镇定的说道,然而冷清的话语却带着微微颤音。 男人看着他那倔强的模样,眼里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并正言道: “奥利,你不在的这些天,神山之上多了不少传闻。” 伊西斯来,果然也是因为那些传闻的。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男人神情微愣,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许: “是么,是谁告诉你的。” 宋承并没有注意到男人变化着的神情,直接说出了哈托尔的名字,以至于压根没考虑到这样说的后果。 “哈托尔,她刚走没多久。” “她过来送了一些酒,顺便告诉了我那些……等等,伊西斯你在干什么?!” 宋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池子边上,解开衣服扣子的男人。 当男人浑身赤裸的站在他的面前时,宋承已经彻底呆住了。 那是一幅相当漂亮的躯体,带着他从未想过的健美与强壮。 没错,强壮。 宋承从来不知道这顶着张漂亮的脸蛋的家伙,会有这么强悍而令人害怕的身躯。 危机感一旦产生,下一秒警铃大作。 他也顾不上被男人看光的身体了,双手连忙撑着池子的边缘想要站起来。 水花在他的挣扎之下溅起,而身后却涌来更大的水花。 他刚离开水面一点的胸膛猝不及防的被人狠狠一拉手臂,整个人又瞬间跌回了水里。这速度快的宋承来不及喊叫,他被人结结实实的拥入了怀里。 肉贴肉,胸膛贴着胸膛,男人劲瘦的腰身不容拒绝的挤进宋承乏而疲软的双腿之中。 他被吓的一个激灵,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挣扎着却推不动面前之人分毫。 力量太过于悬殊了。 就在宋承想要下狠手的时候,男人的大掌抬起了他的下巴。 一枚满心占有的吻落在了唇上,并疯狂的舔舐着宋承口腔中不多的氧气。 宋承被其逼的眼角湿润,双手蕴含起恐怖的力量,然而那些光团尚未发出去,就被淡金色的光狠狠的按在了池子边缘上。 宋承错愕的看着面前一只大掌牢牢锁住自己双手,并将自己狼狈的抵在池边的男人,厉声道: “你疯了么,伊西斯!” 第65章 男人没有回答宋承的问题,只是再次吻了上去,试图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答案很显然易见的,这家伙有点失控。 圆润如珠的耳垂被男人含弄着亵玩,潮湿粗重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之间,宋承有种被灼伤了的错觉。 “哈托尔是怎么和你说的,嗯?”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宋承整个人有些发晕,茫然的抬头望向他:“什么?” 男人搂住他的腰身,一点点亲吻青年白皙的脖颈,并将手伸了下去。 “也是像我这样,面贴着面说着话么。” 吃醋至极的话,带着意味不明的嫉妒,宋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愚蠢的事。 伊西斯和哈托尔可是情敌,先不论奥西里斯常年歇在爱神哈托尔的神殿里,就他这醉醺醺,又一幅人前事后泡在泉水里清洗的惬意模样。 狗男人不会以为他和哈托尔之间有什么吧? 宋承怒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浑身一僵。 重点部位被抓住可是十分致命的事情,他又气又急,声音都在颤抖: “我和哈托尔说话可、可没这样,我们衣服都是穿的好好的!” 可伊西斯明显不信,或是明知道还故意为难。 男人的大掌缓缓的贴在了青年的小腹上,暗自用力的按了按,淡色的唇暧昧的磨蹭着宋承被咬红的嘴。 他轻声说道:“奥利,给我生个孩子吧。” 宋承心里轻轻一颤,已经有了,还怎么生! “你先起开……这事我们要商量商量。” 伊西斯没有动,只是不依不饶的又向里挤进去了一点: “我现在就是在和你商量。” 这样一来,宋承感觉自己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一样,只能缠在男人的身上,情况越发的窘迫。 他脑袋嗡嗡的响,一股深深的羞耻感从心底钻了出来。 尽管宋承知道这大部分的感觉都是奥西里斯在影响他,毕竟这具不是他的身体还是如此崭新而脆弱,敏感且多情。 “妈的,你是我老婆,为什么是我生孩子?!” 宋承实在是忍无可忍,向来冷清自傲的眼眸硬是被男人逼的发红、再湿润。 “这就是你跟我商量的结果?你这分明就是在通知我。” 宋承快要被他气死了,这狗男人口中的诚意就是一言不合拿那凶牙舞爪的大兄弟抵在他大腿上? 听到他的话后,伊西斯微微愣神,随后才露出一抹淡笑。 “我本来是想要和你好好商量的……但是转念一想,你如此抗拒我,或许几千年之后才肯让我碰一次。” “这样下去,咱们儿子什么时候才能降世呢。”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闪过一丝委屈的神情。 这让宋承有点过意不去,但身为奥西里斯的那部分意识,又冷静且清醒的过分。 “你和我的孩子荷鲁斯,是复仇之神对么?” 伊西斯不知道青年为何突然这样问,蹙眉道:“对。” “那么你认为他的称号是如何而来的?”奥西里斯看向他的目光淡淡,“我们的孩子或许生来就不是父母的结晶,他存在的唯一意义恐怕就是复仇。” 说到这,奥西里斯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总归两人当中会死一个对么?” 男人被他的话震在了原地,而奥西里斯却好似没有看见伊西斯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 他温柔的抚摸着男人硬朗的轮廓,却轻声说着最残忍的话: “那么亲爱的伊西斯,你现在还想要这个孩子么?” “如果你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奥西里斯深深的看着男人那双好看至极的淡金色眼眸,尽管他把话说的如此漂亮,只不过是因为他笃定伊西斯不会这样做下去。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底线在哪里,尤其是他奥西里斯,他知道自己就是男人的底线,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这样说了。 残忍的,毫不留余地的,照着那人最痛的地方戳了下去。 说完这句话后,宋承感受到了无以复加的痛苦,不仅仅是他的,还有奥西里斯的。 他不知道奥西里斯这样做的原因,尤其是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法子。 而回复他的是男人长久的沉默,两人的对峙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奥西里斯知道,这场战争毫无悬念的,他必定是胜利的一方。 果然,男人松开了按着他手臂的手,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尽管赢的如此轻松,但奥西里斯心里却一点都不愉快,恰恰相反,他难受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荷鲁斯是我爱你的证明,他不是为了复仇而来。”伊西斯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面色平静的开口道: “他是为你而来的,奥西里斯。” 听到这句话的奥西里斯整个人震在原地,自责内疚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朝他扑涌过来。 他淡色的唇微微颤抖,好久都没能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我……” 伊西斯没有给青年足够想明白的时间,他只是将人再次搂入怀里,轻吻他的耳畔道: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很想要你。” “不过不是现在,只希望以后殿下慷慨,赐我一次机会。”让我彻底的走进你的心里。 奥西里斯有些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嘴的却是一声急促的喘息。 伊西斯再次吻住了他柔软的淡唇,低声道:“我不进去,别怕。” 奥西里斯欲要挣扎的动作僵在了那里,男人终于得以放肆的探索,以至于喉结滚动发出一声餍足的叹息。 自从上次男人尝到甜头之后,便时常隔三差五的来这偏僻的地方打着探望的名号,实则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奥西里斯没有办法,毕竟这种事情开了头,就无法控制的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尤其是当他知道两人不久之后会有一个孩子,奥西里斯的心便会不由自主的软成一团。 没有哪个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尽管荷鲁斯的称号有那么一点不尽人意。 但奥西里斯从未这样想过,否则他就不会对爱神哈托尔说出那样的话。 而之前出口伤人的,也是为了赶走伊西斯,并不是他的本意。 也许有了孩子这一层羁绊,奥西里斯开始发现自己无法完全抗拒男人了。 甚至某些时候,在没有人探望的小小绿洲,他们会平静的相拥而眠。 像人间任何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 这样的一幕,曾经是奥西里斯期盼很久也未曾实现的。 可如今,却在一个他从未料想过的人身上实现了,说来又何尝不是命运弄人。 有一次奥西里斯和男人就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闲聊。 一个没忍住,他问道:“你为何会喜欢以男性神明的身份出现,而不是一开始就变成男的?” 这个问题困扰宋承很久了,只不过他和奥西里斯的意志几乎快要何为一体。 有些时候他都分不清,到底是奥西里斯在影响他,还是他在影响奥西里斯。 男人听到这句发问,轻笑出声,并亲吻摩挲着青年柔软湿润的唇。 “我以为你喜欢女人,所以……”他才在最开始以女性神明的身份出现的。 宋承微微一愣,为何伊西斯会觉得自己会喜欢女人? 难不成他诞生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奥西里斯? 当他开始细细想起这个问题,突然发现男人的爱来的是如此奇怪而深情。 可谓说是,伊西斯的诞生就是为了奥西里斯,他注定就是青年的伴侣,所以满腔永远不会熄灭的爱火。 尽管奥西里斯对他如此冷淡,甚至咄咄逼人,句句穿心。 伊西斯依旧深情不移。 这深情的背后…真的没有另外一个故事么? 宋承越想越迷糊,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和奥西里斯越来越靠近,那些原本明确的目标就会失去靶向。 有些时候,他都差点想不起来自己之前产生的疑问。 比如太阳神拉到底是谁,又是谁杀死了奥西里斯。 好在被发配边缘地区的日子终于结束了,秩序之神奉至高神的命令,召奥西里斯回去。 奥西里斯回到神山,最高兴的还是伊西斯。 毕竟这样两人就能结束短暂的异地恋了,之前奥西里斯属于被惩罚状态,他也不好过多的去探望,以免落人闲言碎语。 宋承回来没多久,便陆陆续续从别的神明那里听到了一点动静。 关于自家弟弟沙漠之神赛特和妹妹风神奈芙蒂斯的。 由于不知道是谁传播的谣言,使奈芙蒂斯真的相信了自己会生下一位冥界的继承人。 更使她萌生了想要一个有着自己和丈夫血脉的孩子的想法,两人正在为这件事做足了准备。 赛特甚至都在神殿内打造好了神明崽子专属的小床和家具。 可是一段时间过去了,奈芙蒂斯的肚子毫无动静。 宋承听后倒觉得很正常,女人怀孕又不是跟麦子插秧一样,种下去就会有的。 “这才没多久,两人太心急了吧。” 爱神哈托尔摇摇头,低声说道:“奈芙蒂斯不一样。” “她和伊西斯一样,同为生育女神,你懂我的意思么?” 宋承微微一愣,蹙眉道:“你是说,奈芙蒂斯是易受孕体质?” “何止是易受孕体质,生育女神甚至可以有感而孕,根本不需要借助男神也可以怀孕。” “更何况此时此刻奈芙蒂斯如此急切的想要孩子,她却怀不上。” 哈托尔瞪大了眼睛,声音压的更低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 宋承心里一沉,“他们怎么说。” 如果连哈托尔都知道奈芙蒂斯和赛特的问题,其他的神明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 “他们说……冥界的守护者根本不是赛特的孩子。” 第66章 如果冥界的守护者是力量之主赛特的孩子,那为何不直接以赛特名义说出来,而是用的是奈芙蒂斯的。 那唯一的答案就是,孩子根本不是赛特的。 这样的猜测这样的可能,一时之间惹的众神议论纷纷。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赛特和奈芙蒂斯,更是饱受着外界言语的折磨。 尽管沙漠之神赛特目中无人,甚至残暴独裁,但这依旧不妨碍那些没完没了的流言碎语传到他的耳朵里。 “这件事…持续多久了?”宋承艰难的问出口,“我是说谣言传了多久。” “没有多久,大概三个月的样子。”哈托尔说道,“不过奥西里斯我最好劝你,不要去见赛特。” “他……最近很不好过,谁的安慰都可以治愈他,但是你的不能。” 宋承微微一愣,随后沉默的点点头。 他和赛特是天空大地之神最骄傲的儿子,两兄弟从出生就一起长大,无可避免的被人拿来比较,甚至是长期议论的对象。 而父母神从一开始赐予他们不同的本能,就注定了他们不同的命运和地位。 原本赛特远比哥哥出色,但奈何奥西里斯是至高神最偏爱的宠儿。 一切失去该有的平衡后,难免两兄弟之间会生出怨怼。 而孩子的事情,远比权利和地位来的打击更大,更有效果。 尤其是当自己的哥哥即将拥有继承人的事,同时和弟弟一起被公布于众,受尽别人的议论和比较。 赛特的痛苦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宋承都不知道该如何做是好。 痛苦往往在另外一个人的幸福面前,会被衬的更加痛苦和绝望。 宋承难受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总觉得这一切好似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一般。 故意放出这些传闻,故意让赛特有了希望,又迅速的跌入绝望的深渊。 尤其是当赛特的斗志不高,一切都以自己的妻子奈芙蒂斯为中心的时候。 没有什么传言比自己深爱的妻子生下与他人结合的孩子,来的还要诛心的事了。 兄弟倪墙,夫妻离心,高者不仁。 宋承眼眸低垂,如果遭遇这些不幸又再旁人的教唆蛊惑之下,赛特弑兄注定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悲剧。 而躲在暗处操控着一切,试图摧毁力量之主赛特的人,到底是谁? 宋承想不到还会有谁能躲过至高神的耳目,也不知道那人到底酝酿着什么样的阴谋。 为了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宋承只能拜托爱神哈托尔,帮他多留意一点赛特的动向。 哈托尔身为爱情之神,缘结八方,众神都喜欢去她神殿里做客,难免喝醉时会忍不住吐露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尤其是哈托尔控制人心这方面,她是真正的行家。 这家伙更是信誓旦旦的拍着傲人的胸脯保证,包在她身上,只管等她消息就是了。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大半年。 这期间他出任讨战堕落之神,为了保护他,伊西斯受了不轻的伤。 讨战堕落之神原本应该是力量之主赛特的任务,但赛特的状态不佳几乎不给任何人面子,秩序之神被毫不留情的赶出了殿外。 无奈之下他只好找到了奥西里斯,让其替弟弟讨战。 那名神明未堕落之前是一位蜥蜴神,体型庞大而浑身带着致命的剧毒。 他移动的速度太快,而皮肤却厚而坚硬,几乎无法被长矛所刺穿。 奥西里斯本就不擅长战斗,又被收走了王权之杖,力量一削再削,对上这样一头面目狰狞的蜥蜴,一场苦战再所难免。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最终奥西里斯还是拼尽全力用无数的藤蔓绞死了那只蜥蜴。 然而就在他舒了口气放松之际,那只蜥蜴居然当着他的面自爆了。 无数带着剧毒的血和肉块飞溅而来,近在咫尺的奥西里斯根本没有办法躲避。 眼见着就要被血肉所埋没腐蚀,有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其扑到在地。 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伊西斯正好险险的将人护在了身下,而自己的后背皮肤全部被腐蚀的深可见骨。 奥西里斯抱着爱人,沾满血液的手一直在颤抖。 他根本不敢相信失去伊西斯的后果,那绝对是他无法承受的痛苦。 原来男人不知不觉中,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伊西斯伤的重,但好在他是复苏之神,身体有着超然的修复能力。 即使这样,伊西斯的伤也并没有完全好透,伤到骨头和内脏的地方,都需要静养。 如此一来,宋承的心思就全部放在了男人身上,顿时把赛特和奈芙蒂斯的事情给抛之脑后了。 直到爱神哈托尔那边传来消息,宋承才警觉起来。 奈芙蒂斯确实没有办法怀上赛特的孩子,不仅如此,关于两人的谣言也越传越凶。 终于,夫妻两人爆发出猛烈的争吵,并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哈托尔告诉宋承,赛特神情暴戾的离开了宫殿,朝着太阳神殿方向去了。 宋承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心里咯噔了一声,此时此刻的赛特基本上已经失去了理智,没人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没人敢上前拦着他。 哈托尔传话道,赛特处于沙尘暴的中心,就连风神奈芙蒂斯都无法靠近。 她不建议奥西里斯这个时候去掺上一脚,以免被暴怒的弟弟伤到。 宋承看完这些话,神情相当复杂。 赛特是他的弟弟,他不可能不管自己的亲人。 伊西斯洗完澡出来就见到青年呆呆的站在烛光下,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般喊道: “奥利?” 宋承转过头来,看向男人,伊西斯的胸腹部明显有一条长且深的伤疤,丑陋又狰狞。 他走过去亲了亲男人淡色的唇,低声道:“亲爱的,我现在必须要出去一趟……” “赛特他现在正处于失控的边缘。” 男人英挺的眉微微皱起: “因为传闻?” 宋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道: “伊西斯,关于奈芙蒂斯的传闻…是真的么?” 他总觉得男人知道些什么,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郑严序都没有向他亮出最后的底牌。 同样的,伊西斯也是。 男人深深的看着宋承的眼睛,这一次他给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是真的。” “奥利,你一定要去,那么我和你一起。”男人十分不放心。 宋承摇摇头,他摸了摸伊西斯腹部那道尚未痊愈好的伤疤。 “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别去了,免得撕裂开来,我心疼。” “赛特不会伤到我的,放心吧。” 宋承说完在男人的脸颊上印下一吻,随后不等伊西斯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出门之后宋承以为找到赛特就要费上点功夫,没想到那家伙的沙尘暴已经大到不用抬头,就能望见的地步。 赛特并没有来得及赶到至高神的宫殿,而是被人拦在了去的路上。 宋承到了跟前才知道,原来是奈芙蒂斯拦住了自己丈夫的去路。 两人好像在争吵,最起码他能明显的看见赛特愤怒而痛苦的神情。 到了这种地步,奈芙蒂斯的阻拦是没有任何用的。 果然下一刻,赛特的风暴将奈芙蒂斯掀倒在地,随后毫不留情的席卷而去。 尽管赛特并没有伤到她丝毫,年轻的奈芙蒂斯依旧满脸的不敢置信,一双眼眸透着无法掩饰的哀伤。 宋承将其扶起,低声询问道:“芙芙,你没事吧?” 奈芙蒂斯摇摇头,神情恍惚中抓住了青年的胳膊。 “哥哥,求求你,一定要阻止他!” “赛特,他会毁了这一切的……” 宋承抬头看着越行越远的沙尘暴,郑重的点点头:“芙芙,你快回去吧。” 赛特的速度很快,宋承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不被甩在很后头。 但这也没能使他靠近那巨大的沙尘暴分毫,就在宋承费力的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他的时候。 沙尘暴突然瞬间瓦解了,砂砾散去之后露出赛特高大而挺拔的背影。 他没有去往太阳神殿,而是方向稍微偏移了一点,落在了天空和大地之神的宫殿前。 宋承有片刻的错愕,连忙跟了上去。 神殿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眼见着赛特走了进去,大门即将关上。 宋承下意识的伸出手,一株极为细小的藤蔓顺着尚未关严实的门缝爬了进去,并将自己聪明的藏于镂空的黄金装饰物中。 借着这一株不起眼的植物,宋承大致能看见将神殿内的场景。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天空之神和大地之神两座石头雕刻的神像,它们并肩端坐于高高的台阶之上,威严端庄的俯视着众生。 而赛特就站在两座石像下面,神色不明的唤了一声: “父亲,母亲。” 随着他这一声呼唤,殿内两侧石柱上的蜡烛骤然亮起,烛火摇曳。 两道淡金色的身影出现在石像之下,正是天空和大地之神。 天空有着一副极其瑰丽的云容和琉璃般浅色的眼眸,她看向赛特的目光柔和又带着一丝骄傲。而大地之神则皮肤黝黑而面容英俊沉稳,头戴羽冠手握木杖,他率先开口道: “赛特,你是为何而来?” 赛特平视父亲神的威严和神圣,沉声道:“父亲母亲,儿子有一个疑惑不得不问。” 大地之神看着第二个儿子越发成熟的脸庞,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他和天空之神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后开口道: “关于你和奈芙蒂斯的对么?” 赛特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对。” 外界传闻纷纷,天空和大地又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听闻。 “父亲、母亲,你们在创造我的时候,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赋予我生育的权利?” 所以奈芙蒂斯一直怀不上孩子,即使她是生育女神可以有感而孕,但依旧没有办法怀上。 或许至始至终,他赛特就没有被赋予拥有继承人的权利。 第67章 站在门外偷听的宋承脑袋嗡嗡作响,有些神明自从诞生起就没有被赋予生育的权利。 比如他曾经梦中出现过的蛙神,海奎特。 海奎特没有被至高神赋予生育的权利,却一心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继承人。 所以他疯狂的迎娶人类新娘,只希望孩子能像正常人一样,然而却生下了一堆似人非人的蛙类怪物。 而赛特是高位神,他没有海奎特那般卑微低贱,但比海奎特更可怜的是,他连怪物都生不出来。 宋承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缓缓捏紧,整个神殿寂静的可怕。 良久沉默之后,天空之神那双浅色的眼眸浮上一抹内疚: “赛特,我很抱歉……” “不是我们不愿意赋予你生育的能力,而是太阳神拉在一开始就没有给予你这项权利。” 至高神在给了他绝对强大的力量之后,同样的,也剥夺了他拥有继承人的资格。 这不得不说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残忍。 赛特震在原地,当阴霾爬满他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他无声的笑了。 带着嘲讽的、凄凉的大笑,他说:“原来从一开始,神拉都没有把我当成真正的继承人……” “我是未来王座身边的绊脚石,是助他成长的荆棘,是他带着血缘关系容易收买的忠臣!” 赛特虽是笑,却字字涕血:“好计谋,好办法!” “我甘拜下风。” 赛特深深的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 他曾经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无用功而已,不管他有多努力多出色,只是兄弟身边的陪衬。 那些一度将其埋没的不甘,此刻全部疯狂涌出,转变成了恨。 宋承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幕,赛特眼里的阴冷如毒蝎一般,令人望而生惧。 赛特没有理会身后天空和大地之神的呼唤,他只是双眼通红的离去。 宋承在他出来的那一刻,便先他一步的藏在了柱子后面。 一直等到赛特走远之后,他才面色复杂的站了出来。 而这时殿内的声音再度传进了宋承的耳朵里,他微微一愣看向门口。 那是天空之神担忧的话语,“盖布,我们不会要永远的失去赛特吧?” “努特,别这样想。”大地之神无奈而又沉重的声音传来。 “我感觉我们已经失去了他,赛特停留的气息越来越弱了。”天空之神哀伤的口吻令人心碎。 “尤其是在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女儿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盖布,难道我们真的丝毫不作为么?”天空之神意味不明的暗示着什么。 而宋承却整个人震在原地,什么叫……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 “努特,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大地之神叹了一口气,“赛特的命运,早就在那人取代太阳神之前,刻在了真言的齿轮之上了。” “而伊西斯……我们的女儿,木已成舟,谁都改变不了。” 天空之神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喃喃道:“盖布,你知道么。” “我时常想起奥西里斯和赛特的小时候,奥西里斯长的漂亮可爱,性格乖巧听话,而赛特尽管没有哥哥出众的外貌,有时候还不听大人的话……” “可是我很爱他,我爱他们每一个人。”天空之神几乎哽咽,“天哪,我真的好后悔。” “如果我早知道以后会欠赛特这么多,我会把更多的关怀分给爱玩沙子的小孩,而不是尽量做到公平,平分母爱。” 大地之神搂住妻子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你的错,亲爱的。” 天空之神脸颊上挂着泪珠,“是啊,这不是我的错,又是谁的错?” “也许我们就不该生下奥西里斯?” 站在殿外的宋承身体一僵,遍体生寒。 “努特!”大地之神有几分动怒,“这不是奥西里斯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而是、而是……” 犹豫片刻,大地之神还是轻轻吐出几个令人颤抖的名字,“而是至高神的错。” “我们都远远低估了,太阳神对长子的喜爱程度。” “无论是一代,还是二代。” 他们都无法抑制的对奥西里斯的偏爱,这种偏爱彻底打破了曾经的平衡。 它让赛特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没有孩子的悲剧,酿就了伊西斯很久之后才被允许诞生的荒谬。 因为至高神浓烈的占有欲和私心,奥西里斯会是下一个王座的主人,而作为他的伴侣伊西斯,则一直不被允许诞生。 尽管太阳神在奥西里斯出生之前,就已经预言了他的妻与子。 “盖布,这样下去不行。”天空之神突然出声,神情紧张:“我们会不会在塞特之后,再失去奥西里斯?” “他是那么骄傲倔强的一个人,而我们却让他和伊西斯结合在了一起……” “一个披着我们女儿外皮伪装成的小贼!” “努特!” 大地之神听到妻子的话后脸色一变,忍不住低声喝道。 “够了,不要再说了。” “无论以后如何,我们不会失去任何一个儿女。” “他们生于我们的怀抱,死去亦然。” 宋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天空和大地之神的宫殿的,他现在整个人混乱成一团。 原来至高的太阳神有两位,第一任曾预言了绝大部分的传闻,包括奥西里斯的出生和妻与子,塞特的生育,奈芙蒂斯为冥界守护者之母等等。 但他却没能预言到,他对奥西里斯的偏爱。 而第二代则比第一代更疯狂的是,他直接化为了奥西里斯的妻子,伊西斯。 宋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郑严序肯定是第二代太阳神。 只有男人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且就是惯用的手段,喜穿人衣。 宋承心情复杂的无法言语,而他此刻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国王与神明的故事。 他曾经问过郑严序,人能成为真正的神么? 而男人当时神情微妙,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人类与神明之间,是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 没有无缘无故出现得神,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成为神的人类。 那么第二代太阳又是从哪里冒出来并取代第一代太阳的? 宋承总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答案的门口,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打开这扇大门。 而随着这一事件之后,塞特一反常态的没有毁天灭地,他只是肉眼可见的快速消沉下去。 而他的妻子奈芙蒂斯更是以泪洗面,太阳神殿门前跪哭了不知多少次。 而那向来冷漠无情的至高神,从未有过回应。 宋承得知了大部分的真相,最起码他觉得自己弄清楚了大部分。 但那又如何,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完全属于奥西里斯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 奥西里斯去见过几次赛特,全部被拒之门外。 出来和他说话的奈芙蒂斯,更是脸色苍白神情憔悴。 或许奥西里斯不清楚后来的走向,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挽救快要失去了的弟弟。 可宋承知道。 奈芙蒂斯会因为睡梦之神的提议,而怀上自己哥哥的孩子。 而睡梦之神唯一能承诺的就是,消除塞特关于孩子的任何记忆。 愚蠢而又让人心动的办法,纸是包不住火的,塞特永远不会沉迷于自己的一小片天地。 他迟早会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真相。 但绝望之中的奈芙蒂斯却不敢放过这唯一的救命机会,她趁机灌醉了不知情的奥西里斯,并割下了自己哥哥的一缕头发。 借着爱与希望、痛与伤,那缕头发在空中化为翠绿色的藤蔓,并借此缠绕上风神洁白的裙摆。 于是冥界的守护者阿努比斯,终于如预言中的那般,躺在了母亲的怀抱里。 对此,作为父亲的奥西里斯,一无所知。 直到孩子降临的那天,奥西里斯才知道,奈芙蒂斯都背着自己干了些什么。 塞特没有拥有继承人的权利,而神山之上又有几个神明被赋予了生育的能力? 寥寥无几。 而孩子的模样更是大半随了他,而他又和塞特是兄弟,模样也是像塞特的。 所以失去部分记忆的塞特,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反而陷入了做父亲的狂喜之中,他激动的亲吻妻子布满泪水的脸颊。 殊不知那泪水的味道,是忏悔与内疚。 其他得知消息的众神也是弄不清状况,震惊之余祝福之外,只当那则传闻是假的,谁也不会扫兴的再去提及。 于是从头到尾,这个弥天大谎看似被圆了过去。 只要奈福蒂斯和睡梦之神不说,奥西里斯不提,天空与大地之神默许。 这就是个很完美的结局。 可奥西里斯笑的很艰难,众神以为他出于嫉妒。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伊西斯已经快到了失控的边缘。 没能等到众人散场,男人就已经神色阴郁的拽过他的手臂,一路将其带回了神殿。 奥西里斯被男人死死的抵在了冰凉的石柱上,而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眸带着难以言喻的疯狂和妒忌。 “奥利,这就是你不愿意让我碰的原因么?”“奈芙蒂斯生下的,是你的血脉吧。” 男人充满寒气的声音让奥西里斯心里微微一颤,他总感觉自己再不开口解释,一定会被眼前的人撕碎。 那野兽般的占有欲,郑死死的盯住了他。 “你听我说,我和奈芙蒂斯什么事也没有!”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来的,整个人也是处于茫然和震惊状态。 而男人早已听不得他的话了,他低下头狠狠的叼上了青年微微凸起的喉结。 像是做标记一样,炙热的舔|舐着那颤抖的一粒。 奥西里斯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好看的眼眸快速的浮上了一层痛苦又愉悦的雾气。 衣服更是在男人的撕扯下寸寸而断,奥西里斯这才在清脆的声音下,惊慌的喊道: “伊西斯,你要做什么!” 男人抬起头来抵着他的额头,两人双眸对上之后,那眼里无法描述的欲|望,呼之欲出。 “我想干你。” 第68章 自从被罚派荒芜回来之后,奥西里斯一直都与男人有着较为暧昧的肌肤之亲。 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浓烈的、不可反抗的揉入骨髓,并拆吃入腹。 青年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和错愕,而漂亮的眼眸里则盛满了莹莹泪光。 贴上来的强壮有力的男人身体如火焰,所到之处皆变的滚烫而颤栗。 “你不愿意让我进去,却让别人怀上了孩子。”男人如魔鬼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奥西里斯,可能你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配偶。” 奥西里斯被他恐怖的气息所笼罩着,他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有……啊!” 男人不信。(求放过啊审核大大们,我已经改了五六次了qwq,真的没什么内容啊) 而事实上,奥西里斯并不是不愿意男人碰他,毕竟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只是差了那临门一脚而已。 他还没做好让他和伊西斯的孩子现在就降临的准备。 神明是没有性别之分的,如果男人足够强势,很有可能怀上孩子的人就是他。 对此一向自视清高的奥西里斯,难免会觉得面子上有几分难堪。 所以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和男人结合过。 而这件事无疑是引爆最后一丝理智的导火线,奥西里斯浑身颤抖着忍受男人强壮的腰身一点一点的逼近。 …… 这场漫长的折磨的结束后,奥西里斯已经彻底的瘫软在了床上,浑身上下都酸痛的不能动弹。 而他的小腹却微微鼓起,像是有孕了一般。 男人给的很多,好像铁定了心要造出一个孩子来。 为了宣布占有也好,为了使他怀孕也好,反正野兽宣告主权的方式总是简单粗暴。 可偏偏,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他默许了男人的放纵和肆意,然后事情开始变的无法控制起来。 随后两人将奈芙蒂斯的事情说开之后,男人的脸色很难看,很显然他在忍耐着一股怒火。 如果不是奥西里斯拉着,气头之上的伊西斯很有可能会想办法把那个孩子弄死。 阿努比斯的诞生,使死去的神明也有了归处。 就好像他的出现,是为了谁特意存在的一样。奥西里斯不知道,但宋承很明白,冥界的诞生是为了迎接死去后的奥西里斯的。 那是太阳神赠与他重新为神的机会,也是赋予他新生而提前创造的华笼。 他将褪去司农之神的外衣,成为与太阳神并肩而站的冥王。 两代太阳神铺设下来的道路,奥西里斯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偏离轨道。 宋承明白这一切,早在他18岁生日时就深深的明白了这一切。 阿努比斯刚生下来时,非常的可爱腼腆。 奈芙蒂斯更是视他为珍宝,赛特爱子如生命,他们本应是美好的一家。 但很多时候,最美丽的泡沫往往破碎的最快。 等到阿努比斯再长大一点,神格出现后,他变成了一个模样不怎么可爱的小孩子了。 因为神格的缘故,他长出了一颗胡狼的头,尽管毛茸茸的,样子也不丑。 但在高颜值的一家子的亲人注视下,小阿努比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觉得自己很丑很奇怪,明明父亲母亲都是人类的模样,叔叔和叔母也是。 尽管那位漂亮至极的叔母看他的目光很冷,隐隐约约的透着几分不友善。 而他却像最低等的动物神那样,控制不了自己的外貌,长着一颗胡狼头。 对此,奈芙蒂斯很无奈。 一般来说,神明的职能和本领决定着神明的外貌,有的可以改变,而有的无法改变。 小小的神崽子揣着大大的担忧。 阿努比斯较其他年纪的孩子都要早熟,或许这也是他不信的一个开始。 尤其是当他对自己的叔叔有着不同寻常的热情和亲切后,奈芙蒂斯开始变得焦虑和恐慌起来。 到底是真正的父子,尽管奈芙蒂斯和奥西里斯没有肌肤之亲,但阿努比斯的身体内也流淌着着奥西里斯的血脉。 尤其是这个一点大的小崽子对奥西里斯有着天然的崇拜之后,塞特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塞特并没有因为孩子的降生,而变得温和而宽容。 他一如往常的,善妒且敏感。 天性使然,他没有办法改变本质。 当怀疑的种子播下之后,任何人疑惑不安的话语都可以成为灌溉其茁壮成长的肥料。 直到破土的那一天,长成杀人的藤蔓。 而这一天,外出的塞特遇到了一只全身漆黑的狮子。 那只狮子在他的面前变成了一位身姿妙曼的少女,并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对他说出了最心酸的真相。 第69章 初次见到拉神之猫凯特时,只一眼赛特就非常的确定,眼前的这位女神并不属于众多神明中的任何一位。 倒不是他记性好到能记住所有神的名字或长相,而是狮子神中,没有谁敢直呼其名。 这为黑狮化作的少女,很有可能是一位外来神。 在至高的太阳之外,依旧存在着被光芒普照,赖以生存的小众神明。 他们或在西方占有一片领域,又或是东方的文化起源,但他们才是最早诞生的一批。 因此赛特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离至高神太远的神,会非常的衰弱,甚至不堪一击。 可眼前的这位,显然不是。 她不惧怕赛特,而赛特也发现了自己根本伤不了她的事实。 凯特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 那一直存在于传闻中的太阳右眼中诞生的神明,拉神之猫。 站在至高神最右侧,天空与大地也次于她的神明。 赛特的震惊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根本来不及掩饰。 他们一直以为拉神之猫的存在只是一则美丽的传说,却没有想到她是真实存在的女神。 拉神之猫告诉他,她已经陪伴太阳神度过数万个漫长的岁月。 她是最忠诚的信徒,亦是拉神最挚爱的女儿,甚至是她劝寂寞的至高神创造神众。 于是才有了神山之上两千多神徒,神山之下数万多芸芸众生。 当神迹不断流传,文明开始在尼罗河畔萌生发芽。 当天地热闹起来,本该共享这喜悦的一刻,拉神之猫凯特却被自己的主人遣派离去。 因为新的太阳纪即将来临,旧日的太阳终究会被新日的太阳所取代,拉神将要迎来新生。 而被其分离出去的一抹神识寄托在了当初诞生拉神的荷花之上,被凯特偷偷躲过众神带下了神山。 等到太阳衰弱死亡的时候,这一抹神识便会带着拉神所有的记忆重新回到太阳的体内。 可令凯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朵荷花居然没有等到太阳死亡的那天,便化作了一位棕色头发面容英俊的少年。 拉神之猫震惊非常,少年没有继承拉神的记忆,也没有得到拉神的力量。 他平凡的出奇,像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一样,畏惧火焰害怕死亡。 与其说他是神拉神识的化身,不如说这具酷似神拉的躯壳离住着一个毫无相关的、平庸的灵魂。 凯特一度怀疑自己弄错了对象,可这家伙确确实实是从混元荷花中诞生而来的。 她亲眼得见。 出了这么一桩意外,凯特没敢告诉已经开始衰弱不能动弹的拉神,她无法承受太阳的怒火。 尽管是昔日衰败的太阳,也依旧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 直到那漫无目的的少年站在了一尊神像前,一向平静的双眸忽然亮起了光。 凯特这才明白,他来这人间一趟,只为了寻找那人的气息。 他……是拉神所有爱|欲幻化而成的少年,不需要神明的永生,也不需要滔天的力量。 他只是为了奥西里斯而存在的,最忠诚的信徒。 这份爱意让凯特心颤的同时,又无比的嫉妒。 明明她才是陪伴拉神最长久的人,可拉神的眼里却没有她一丝一毫的影子。 但很快凯特的意难平得到了缓解,因为少年在逐渐成长,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 这份爱意如同他的年龄,随着时间的加持逐渐减退衰老。 抛开拉神化身的壳子之后,少年如万千蝼蚁没有什么不同。 他站在奥西里斯巨大的神像之下,渺小而卑微,又何谈得到神明的回眸。 凯特要亲眼看着他一点点走向死亡,带着蜕去的爱壳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再经历过短暂的百年之后,还给她一个全新的主神。 百年,对于神明来说不过眨眼转瞬,但足够人类品尝所有的爱恨纠缠。 时间,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拉神之猫只需要耐心的等待,等待这被拉神遗弃的部分爱意的死亡。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少年的爱意是如此的疯狂,他试图成为一位真正的神。 只因为奥西里斯随手赠与他的一枝金黄麦穗。 奥西里斯诞生之日那天,万人庆祝朝拜,游街乘船形式浩大。 而立在河中央六米高的神像突然倾斜而下,眼见着就要倒了,支撑起它的基石松动了一块。 众人哗然,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神明的不满还是责怪,他们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只有少年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跳入河里,朝着那松动的基石游去,也不管自己是否能扶起那块笨重的石头,又或是被其直接带入湖底。 当时的凯特就蹲在一棵树上懒洋洋的摇着尾巴,狭长的猫瞳泛着几丝人性的讥讽和嘲笑。 这家伙就是图有拉神外表的蠢蛋一枚,除了奥西里斯谁也看不见。 于是她就看见那小小的少年被湍急的河水一遍又一遍拍打着下去,好几次差点没能冒出头来。 等到他终于来到了神像身边,将那块松动的基石艰难的推回原位时,河水骤然平静了下来。 河面在太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宛如千万颗珍珠倾撒其上,而惟妙惟肖的石像宛如临水而立的神祗。 少年有片刻的愣神,而岸上的众人却欢呼着朝他挥舞着船桨,并驶来小船将其拉了上去。 就在他浑身湿漉漉的爬上了船,突然耳畔响起一声轻笑。 少年猛的回头,那眉眼如星的神祗就坐在巨大的石像肩上,冲他淡淡一笑,刹那间暗香满溢。 两岸众人的哗然,船上老伯激动的伏跪,而少年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忽然出现的神明。 面容冷清的神微微勾起嘴角,朝他抛来一株灿烂发着光的东西,便消失在原地。 好似一场随心所欲的赠礼。 一枝黄金灿烂的麦穗,落在了少年的怀里,还带着神明身上几缕淡香。 他像是被神明选中的少年,因为那人的一举一动变的璀璨非常。 在这一刻,众人欢呼崇拜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他萌发了一个亵渎的想法。 总有办法可以离那人更近,如果人类不行,或许成为神可以。 于是凯特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说要成为一国之主的青年。 他目光敏锐,带着雄鹰展翅般的笃定,长开后冷峻的脸与拉神几乎重合。 凯特有一瞬间的恍惚,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到底是谁。 是那个被她瞧不起看低的少年阿顿么? 此后,在凯特的帮助下,八年后青年如愿的成为了一国之主。 那枝神明赠与的麦穗也不曾枯萎,它随着青年一起见证了一个王国的变更。 而在青年的治理下,这个国度的农作物每一年都是大丰收,风调雨顺,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明在暗中庇佑。 而同一时期,民众对青年的信仰达到了顶峰,于是一位新神在万众仰慕的国王暗中推动之下,缓缓攒积力量。 朝之太阳是他们对阿顿神的赞美,红色的日盘是他们对阿顿神的敬爱。 众生拥簇着新神,以至于将昔日辉煌过的旧神抛之脑后。 凯特看着这一切,第一次产生了心惊胆战的恐慌。 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办法在对付青年分毫,信仰的衰弱导致她的力量也跟着削减。 即使这样,太阳神的光辉依旧能让她保持每日的清醒,即使已经变得和普通人一样,神力尽失。 可这也好过早已陷入沉睡的旧神们。 于是她不得不成为这唯一成神之路的见证者,尽管她总是出言讽刺故意魅惑。 但青年依旧不为所动,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而是那对他淡淡一笑,煜煜生辉的神明。 凯特说他不可能成神,因为人类和神之间横跨着一条无法渡过的天堑。 坠入其中的人无数,却还没能见到谁踩着尸骨成功爬上来过。 青年不信,他执着的疯狂。 凯特甚至都不敢与其对视,尤其是到了中年的阿顿,目光更是深邃的令人害怕。 那种看穿魂魄,直击心灵的目光,好似知道她在撒谎。 不错,凯特撒了谎。 也许任何人类都无法横跨那座天堑,就算是流传百世的圣人也依旧如此。 但阿顿可以。 因为他本就是神明的化身,成为神只是最简单的第一步。 凯特多想大声的告诉他,你大可不必白费心思,他生而为神。 可她不能说。 她必须等到阿顿死亡,将那一腔爱意全部浇灭。 她要一个完完整整,全新的拉神回来。 但是她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拉神没有回来。 阿顿成为了新的太阳神,带着对奥西里斯全部的爱,成了空前绝后的至高神。 到了这里,凯特才知道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昔日的太阳完全消失,现在存在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曾经记忆的二代神。 没有拉神的拉神之猫,像被主人丢弃的宠物,流落在外一路颠沛流离。 复仇的怒火从未熄灭,可她却找不到任何机会下手。 二代太阳的力量很强,强到但凡光芒所照耀的地方,皆是他所能触及的范围。 凯特不敢露面,二代会杀了她。 所以她一直在等待时机,直到某一天二代将自己的部分神识分离出来,伊西斯女神成为了他新的化身。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赛特皱着眉冷眼看着她,大抵是一个字都没敢信的。 他讥讽一笑,“你说太阳神已经被换了,怎么证明?” “难不成你随口编几个故事,我就蠢到全部都信么。” 来者不善,且试图挑拨离间。 赛特虽然善妒,但他并不蠢,事实上他从未哪一刻这么清醒过。 拉神之猫勾起嘴角,魅惑一笑: “亲爱的,难道你没发现太阳神已经很久没有在众神面前露脸了么?” 第70章 尽管朝之太阳阿顿十分酷似拉神,但也没有像到可以骗过众神的地步。 再则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二代太阳神根本没有办法离开太阳神殿。 阿顿死后顺着本能回到太阳神殿时,一代太阳已经衰弱的只剩一口气尚在了。 他高大的身躯端坐于王座之上,面容依旧英俊年轻,但他眉眼之间却充满了浑浊腐朽之气。 当一代与二代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他们都清楚的明白对方是另一个自己,却又不是另外一个自己。 一代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由爱意分离出去的男人,那熟悉的面容和身姿,与那万分陌生的眼神。 这才意识到,他的分身早就成长为一个全新的个体,他们曾经属于对方,但现在却不能彼此拥有。 “我来了。” 面容酷似他的青年缓缓的走到一代太阳的面前,那双深邃不可测的眼眸里平静如水。 “谢谢你将他亲手交给我,”二代太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因为你的懦弱和胆怯。” 一代不敢做的,他来做。 一代不敢爱的,他来爱。 只不过这甜美的过程,将再也与他无关。 一代的嘴唇在颤抖,他看向阿顿的目光带着浓浓的不甘和后悔。 是他萌生了退怯之意,他想要将本不该属于至高神的感情排除在外,这才导致混元荷花孕育了阿顿。 一代浑身都在发颤,明明是年轻的容貌与躯体,但他想要说出一句话都十分困难。 他要做些什么,他必须阻止青年。 他以为自己可以回到最初,可到了最后他才发现,心爱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他人共享。 尽管那是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全新的自己。 于是一代竭尽全力,在临终之前敲定下了最后一句至高神的预言。 “伟大的太阳将永远不能踏出神殿任何一步,直至死亡。” 这句话音刚落,阿顿脸色瞬间一变。 一代太阳神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畅快的神色,随后便坐化在了王座之上。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在不伤害奥西里斯的前提下,困住至高神的办法。 只要阿顿不走出神殿,他就不可能和奥西里斯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他要二代太阳永永远远呆在这空荡的神殿内,享无边的寂寞和王权。 那时的奥西里斯已经多年不再接近太阳神殿,甚至试图远离争夺权力的暴风之眼。 可尽管二代因为一代太阳的神谕而无法离开神殿半步,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对奥西里斯的偏爱。 只不过比起从前,更加的明目张胆点而已。 “二代太阳根本无法离开神殿,甚至连面容都发生了变化。”凯特眯着眼睛说道,“赛特,只要你去神殿看看。” “但凡你去看看,你就会明白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赛特依旧冷眼抱胸,而凯特也不过多言语,只是在临走之前回头一笑。 “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这里……”她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脑袋,“已经被睡梦之神动过手脚了吧?” 她的话音刚落,赛特脸色顿时一变。 还没等他问清楚,少女就幻化成一只黑色巨狮踏空而去。 而此时此刻,奈芙蒂斯和睡梦之神编造而成的美好泡沫,已经被拉神之猫成功的挑破了一道狰狞的豁口。 于是这再往后,赛特亲眼得见自己姐姐伊西斯的背影在进入太阳神殿的刹那,化为一道欣长挺拔的身影。 男人身旁的太阳轮盘缓缓的转动,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至高的太阳神,拉。 赛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在得知如此多的真相之后,他的心已经变得鲜血淋漓。 所以当拉神之猫凯特再度找上来之时,赛特甚至都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赶客的话。 或者说,除了凯特,谁都不会明白他的痛苦。 尽管这痛苦,很有可能就是凯特故意施加的。 凯特愿意替他排忧解难,甚至说了许多安慰动听的话。 最起码对当时已经跌入深渊的赛特来说,这无疑是唯一一根递到面前的绳索,尽管它摇摇欲坠几乎断裂。 凯特交给了他一具精致而奇怪的柜子,在赛特眼里那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柜子。 但实际上那是一具棺材,专门为自己的兄长奥西里斯打造的。 凯特蛊惑他说,只有真正的王座继承人才能躺进去,这是拉神即将要赠与继承人的礼物。 拿去试试吧,我懂得你的不甘心,正如曾经的我一样。 或许它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赛特听了拉神之猫的话,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意外的惊喜会如此的意外。 那天他群邀众神参加晚宴,并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了这具由宝石和黄金打造的华丽棺材。 他承诺,谁能躺进去就将这件宝物送于谁。 众神们跃跃欲试,一个接着一个的尝试躺下,结果不是太大就是太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真正的躺下来。 被点燃了好胜心的众神,开始起哄,闹的每个人都要上前尝试一下。 其实他们并不是多么想要这件宝物,尤其是他们各自的神殿里就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宝。 他们反而是被好胜心和好奇心所牵引,于是本来兴致缺缺,只想着回家的奥西里斯就被众人拥簇着推到了棺材前。 无奈之下奥西里斯只好躺了下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真正好。 这样的结果令奥西里斯本人都十分吃惊,然而就在众神皆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棺材的盖板突然自动关了起来。 紧接着棺材内传来男人痛苦的惨叫声,金黄色的血液顺着四角边缘缓缓的渗出,流到了众人的脚下。 大殿内安静了好久,他们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赛特设局杀了自己的兄长奥西里斯。 而赛特更是震惊在原地。 原来凯特的目标一直是奥西里斯,而不是他。 他至始至终都是别人的跳板,一个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可悲之人。 赛特如坠冰窖,寒气从脚底窜到了头顶,而他眼里的阴霾更是浓的吓人。 于是在众神眼里,他是胆敢弑兄的恶神,脸上还带着了然与得逞的笑。 实则那只是赛特的自嘲。 当奈芙蒂斯赶过来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兄长奥西里斯死于棺材之内,而旁边就站着丝毫不避讳的丈夫。 也许是悲痛,也许是愧疚,奈芙蒂斯在哥哥与爱人之间泪目连连。 当复杂的情绪凝聚成一股力量,它们急迫着发泄寻找出口。 奈芙蒂斯哀痛的哭喊出声,后背瞬间被两只森森白骨所贯穿。 那是守护神刚长出来的羽翼,它们是如此幼小而稚嫩,以至于还不能扇动。 但很快,在奈芙蒂斯的后悔与自责中,无数像刀刃一样雪白的羽毛生长而出,密密麻麻的扎在了羽翼之上。 其中的痛苦和折磨,差点让奈芙蒂斯当场昏厥。 而伊西斯赶来的时候,他的脸色白的吓人,近乎透明。 他只是颤抖着唇看到了爱人惨死的模样,八根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长钉,将奥西里斯牢牢的钉死在棺材里。 尽管众神费劲的将盖板撬开,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奥西里斯从里面取出来。 那些钉子好似长在了他的身体里一样,无法拔出。 他们以为伊西斯会哭喊会崩溃,甚至尝试将自己的丈夫拥入怀里。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一声不吭的将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 那是伊西斯神格所在的地方,他们觉得伊西斯肯定是疯了。 就算他是复苏之神,有着超群的恢复和治愈能力,但也绝不能让他这样玩。 没了心脏,伊西斯会死,根本等不到愈合,更别提自己再生出一个心脏的可能了。 伊西斯将心脏送进奥西里斯的胸膛后,整个人就被一阵风像吹散一盘沙子一样,缓缓的消失了。 宋承看着这一幕,感觉到自己的心随着那人的消失而碎了一地。 疼痛是奥西里斯传给他的最基本的感觉,但伊西斯的死,却让那些痛苦变的微乎其微了。 泪水从眼角控制不住的涌出,他的思绪却在众神的呼唤中越飘越远,逐渐溃散。 此时此刻的wisdom酒吧内,赛特皱着眉看着躺在床上无声流泪的青年。 泪珠打湿了枕头,即使他们不在梦里却能感受到青年的悲伤和痛苦。 这让赛特感到很不舒服,不仅仅是他,就连奈芙蒂斯和智慧之神都觉得自己的心被缓缓捏住。 “他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男人不耐烦的催促道。 而一旁的睡梦之神也同样的陷入梦境中无法出来,智慧之神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应该快了。” 按理来说殿下该醒来了,但他却迟迟不肯回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智慧之神不敢说,只能再等等。 赛特听到他这般说眼里的冷光更甚,他烦躁的走出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来,颤抖着手点上。 “哥哥他一直在哭……” 奈芙蒂斯小声的说道,声音充满了担忧。 “这到底是为什么?”智慧之神苦笑一声,“如果陷入梦境太久,他会分不清现实和梦的。” 赛特缓缓的吐出一口烟,猩红的烟头亮了一下,随后被男人抛在地上,狠狠的踩灭。 “他一直在重复伊西斯的死。” 赛特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兄弟之间该死的感应让他明白。 那躺在屋里的家伙,到底在为谁而难过悲伤。 “他一直卡在那个节点上不肯出来!”赛特踹了一下门板,“你们必须想个办法。” “否则……”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我怕他为自己的老婆哭死过去。” 第71章 赛特的话语刚落,奈芙蒂斯便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阵疼痛。 那是羽骨长出来的地方,只要回想起就会控制不住的浑身战栗。 “赛特,我们没有办法唤醒殿下。”智慧之神艰难的说道,“就连睡梦之神缇娜都被他困在了里面,除非……” “除非什么?”赛特冷眼看他。 智慧之神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除非太阳在这。” 宋承的心脏是伊西斯给他的,也只有伊西斯本人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使用方式。 更何况,他猜测至高神应该是在宋承的记忆上动了些手脚。 赛特听后沉默不语,这件事不能被太阳知道。 不仅仅是因为他和至高神之间的误会,还有他们动了最不能动的人。 “不行……” 然而他的话刚刚说出口,突然整个酒吧开始剧烈晃动了起来。 众人脸色皆一变,奈芙蒂斯身后的巨大羽翼不由自主的张开,护住了尚处于梦境中的宋承和睡梦之神。 桌椅错位吊灯来回晃荡,有人在攻击奈芙蒂斯布置在外的保护罩。 “是太阳来了!”智慧之神惊慌的喊道。 显然赛特也猜到了来者的身份,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喊道: “芙芙,把保护罩撤掉!” 处于盛怒之中的男人,最好不要反抗丝毫。 奈芙蒂斯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撤掉了保护罩,于是酒吧就像一块被狠狠摔在地上破开一个大洞的玩具。 于是在强烈的震动之下,他们瞥见了那道站在门口,高大而挺拔的身影。 男人修长的腿直径跨了进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缓缓的降下,众人呼吸一窒。 赛特的脸在昏暗的酒吧里神色不明,而奈芙蒂斯则处于十分警惕的状态。 而在她羽翼保护之下的青年和睡梦之神,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恐怖气息。 “滚开。” 男人冷峻的脸在背光的室内显的格外阴沉,声音也带着寒气。 挡在郑严序面前的赛特面色一僵,随后缓缓的让开了位置。 男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直径朝着自家爱人走来,奈芙蒂斯早就收起了羽翼,退到了一边。 郑严序将面色苍白的宋承搂入怀中,青年的眼角还在往外渗出泪珠,神情脆弱而又哀伤。 男人心疼的拂去爱人脸上的泪水,薄唇蹭了蹭他微凉的脸颊,然后转过头沉声道: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然而还没等到赛特几人开口解释,他便率先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睡梦之神缇娜。 男人瞬间明白了一切,脸色越发的阴鸷。 “哥哥他一直陷在伊西斯的死亡中,我们没有办法将他唤醒。”奈芙蒂斯率先开口,神情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现在非常需要您。” 尽管男人此刻怒火滔天,也不得不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沉睡的青年身上。 郑严序收回冰冷的目光,他将手放于宋承不断涌出泪水的眼上,白色的光芒从掌心散出。 那些还算温和的光团尝试着触碰青年的脸颊,并迅速被吸入身体内。 当越来越多被释放而出的光团涌入,青年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声。 郑严序搂着他的手无声的收紧,不断的亲吻着爱人的额头,声音暗哑的唤道: “承承?” 宋承睫毛轻颤,好半天才睁开了眼睛,涣散的瞳孔在看见男人的刹那,缓缓聚拢。 “伊西斯?” 青年本能的轻声喊道,宋承的意识还停留在梦境中,尚未走出来。 听到他的回应,郑严序暗自松了一口气,面部终于柔和了下来: “是我。” 宋承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奥西里斯了,他回到了现实。 而之前他不断重复伊西斯死亡时的噩梦,鲜活跳动的心脏,满地粘稠的鲜血都随着男人的一句话瞬间瓦解。 他已经不在梦里了,那种心安和踏实感又重新回到了身边。 尽管如此,宋承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探向了男人的胸膛。 入手是结实强壮、完整无缺的肌理,虽然依旧没有心跳,但已经不是梦中那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了。 青年终于放下心来,而因为长时间流泪的眼眶泛着脆弱的红润,他抬头看向男人。 “你个混蛋。” 明明是生气非常的话,偏偏说这话的人眼眶微红,目光又楚楚可怜没什么底气。 吓是没吓到男人分毫,反而让郑严序的心瞬间软成了一团。 他顺势握住了青年的手,柔声道: “你都回想起来了?”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怕你伤心。 总归不是什么好的结局,奥西里斯没能活下来,作为他妻子的伊西斯也绝不独活。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般,他是为了奥西里斯才来到这世上的。 谁又曾料到,青年以前说的话,一语成谶。 不是他死就是你亡,总归不得善终。 所以他们的儿子荷鲁斯才会被世人称为复仇之神,这复的就是杀父之仇。 而此刻夫夫俩,不得不与孩子他叔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心。 主要是有宋承在,确实是影响了男人的发挥。 否则智慧几人绝没有这么容易逃脱至高神的责罚,而紧接着宋承醒后,被困于他梦中的睡梦之神缇娜也醒了过来。 她因为受到了宋承的影响,也跟着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不断重复丈夫腐烂之神死亡的那一幕。 一场梦境下来,睡梦之神的头发越发的灰暗,呈现出一片死寂。 而她的眼睛更是暂时失去了进入梦境的功能,紫眸中的巨轮也无法转动了。 郑严序看着缇娜的那双危险之瞳,刚刚缓和的脸又冷上了几分。 “或许我早就该挖掉你这双不安分的眼珠子的,对么。” 听到男人这句警告的话,缇娜身子微微一颤。 当初她怒杀自己的丈夫腐烂之神和上千沉睡于梦中的世人时,作为太阳神的郑严序就已经不打算放过她了。 如果不是奥西里斯出人意料的举动,睡梦之神缇娜早就被太阳火焰烧死了。 睡梦之神缇娜是一代太阳神创造的产物,尽管郑严序和一代太阳本质上是同一人,但这依旧不妨碍他对所有关于一代太阳事物的厌恶。 睡梦之神缇娜脸色发白,不敢说话的她只能往好友奈芙蒂斯的身后缩了缩。 在这里,除了宋承和奈芙蒂斯之外的其他人,都对她感到痛深恶绝,尤其是男人和赛特。 “咳。”宋承清了一下嗓子,暗自戳了戳自家那位的大腿。 真的是太凶了。 郑严序这才移开了泛着冷光的眼眸,反手握住了青年纤细的手指。 “我应该知道了大部分的过往……”宋承斟酌着开口,“但,我没办法把它们变成我自己的东西。” 宋承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他始终没有办法完全变成奥西里斯,尽管梦境中他已经近乎和奥西里斯合二为一。 那种感觉就像是走马观花一般看完了整个故事,却明白那并不是自己的回忆一样。 “也许,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智慧之神说完,便小心翼翼的看了郑严序一眼。 男人神色不明,“过去终究会被抛弃,没必要追回。” 无论青年以后成为谁,他们终究会在不远的未来相遇再相爱。 而往日沉重的外壳,是华而不实没能开出结果的花,弃了就弃了。 “伟大的主神虽然您说的没错,”赛特突然开口道,“但是比起毫无能力的人类而言,我们现在更需要神明奥西里斯的出现。” “确切来说,我们需要王权之杖。”赛特再度补充道。 当初至高神根本没有收回王权之杖,尽管在众神的眼里它确实离开了奥西里斯。 但实际上那东西一直都掌握在奥西里斯的手里,只是他们不知道王权之杖到底被青年藏在了哪里而已。 “他太弱了,我怕他很难完好无损的诞生下新世纪的主神。”赛特皱眉道。 “尤其是,旧日的太阳正等待着东山再起。” 他的话音刚落,宋承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赛特看向端坐于一旁面容俊美的男人,意味不明的笑了:“这就说来话长了,对么伊西斯?” 他们曾经是兄弟姐妹,尽管有人故意伪装,但这依旧不妨碍赛特的装腔拿调。 郑严序没有理会他,只是偏过头来对宋承说道:“我们回家吧。” “我会告诉你全部你想要知道的。” 最终宋承还是跟着郑严序回了家,没了弟弟赛特的搅和,两人很快就把话说开了。 这时他才知道郑严序不仅是伊西斯,他还是奥西里斯最初就倾心的青年阿顿。 原来从头到尾,他爱过的每一个人都是同一个人。 这让宋承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就好像一个没有电筒的人走夜路,不仅迷失了方向还反复掉进坑里。 等到白天回来一看,这宽敞漂亮的大路上,原来从头到尾就一个坑而已啊。 蛋疼。宋承被他气的脑袋嗡嗡的响。 怪不得男人宁愿瞒着,也不肯告诉他事实真相。 这也太坑了吧! 为此,宋承气的两人分床睡了好几晚,男人跟在后面各种耍赖撬门,才勉强搂着心爱的老婆入睡。 而一代太阳的事情,郑严序倒没有过多的告诉宋承。 他不想自家爱人太过担忧,尤其是他们的孩子荷鲁斯就快要出生了。 可事情却打的众人措手不及,半个月后,智慧之神被人杀死在了那间小小的酒吧里。 死相并不好看,智慧之神的大脑被人拿走,连同藏在其中的神格一起。 第72章 智慧之神托特的死像一块巨大的石头,被人为的狠狠扔进了平静的湖面。 瞬间击起千层浪花。 这无疑是一种相当嚣张的挑衅,更是明目张胆的宣战。 宋承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赛特和奈芙蒂斯已经在那了。 托特的尸体就静静的趴在吧台前,面容平静甚至都没感觉到任何的痛苦。 脑子被挖出时,手上还握着一杯冰块早已融化了的伏特加。 宋承看着智慧之神空荡荡的后脑勺,那里被人挖走了全部的大脑。 没有满地的血液,也没有多么血腥恐怖的画面,他就像被人随手取走某样零件一般,轻轻的摘下了。 而就是因为如此平静而诡异的画面,才更加的让人细思极恐。 “取走托特大脑的,应该是他认识的熟人。” 赛特烦躁的又点上了一根香烟,烟头猩红明灭。 所以托特才会拿出酒水招待,丝毫防备之心也无,于是在灌醉之后被人取走了神格。 “托特和其他神不一样,他的大脑是无以轮比的智慧。”奈芙蒂斯蹙眉道。 这就意味着,谁能拿到智慧之神的大脑,就能得到他全部的力量与记忆。 智慧并不会随着死亡而消失,它是永存的。 所以知道托特死讯之时,除了宋承之外,赛特和奈芙蒂斯都保持着一种怪异的镇定。 “不。”赛特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他们根本不是为了得到托特的力量,而是……” “为了拿到托特的记忆。” 听到这话的奈芙蒂斯脸色一变,对宋承轻声道: “智慧之神知道我们所有神明的特性与弱点。” 就如同托特知道睡梦之神可以唤醒宋承的记忆,也知道他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冥王一样。 只要那颗包揽万物的大脑为那帮人所用,这世上几乎就没有一代太阳解决不了的事情。 尽管现在的一代太阳是个力量微弱记忆不全,甚至连神明身体都没有的残废。 有了战之女神的拉神之猫,和智慧之神的大脑,再则他们已然招揽了大部分的昔日部下。 眼前的形势,已然非常不妙,而他们这边以二代太阳为首的,还是一盘散沙。 尤其是伤的伤,死的死,还有拖家带口怀着身孕的。 赛特越想越头疼,而最关键的那位至高神又是个不慌不忙的主,人家除了陪老婆就是准备孩子的玩具和尿不湿。 一点都不像是要打仗的人。 这是人能干的事么? “恕我直言,就算至高无上的主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们是不是好歹应该尊重一下对手?” 赛特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碎了。 “尤其是第五个太阳纪眼见着就要走到末尾,众神的力量都在无限的衰弱。” “他们像幽灵一样来去自由,随随便便就从眼皮子底下带走我们的同伴,而我们却连人家的藏身之处都不知道。” “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一点也不。” 宋承听罢也深感无奈,赛特讲的都是反话,智慧之神被杀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冒犯。 更何况二代太阳是光,只要是光能抵达的地方,就没有隐藏可言。 即使拉神之猫他们能躲在没有光亮的地方,但总归不可能永远不出来活动。 可二代太阳依旧没有办法知道他们藏身的具体位置,因为拉神之猫会用太阳火焰将他们的踪迹全部烧掉。 更何况他们那里还有一位眼观万千的窥伺之神诺匹斯,赛特等人的一举一动都逃脱不掉诺匹斯的视线范围。 一旦太阳落下,郑严序忙于对付混沌之神,他们的行动就变的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尤其是郑严序此时此刻的身体,只是太阳的一个化身。 就和当初的伊西斯一样,是披着他人模样行走在世间的面皮。 而更为巨大的意识几乎全部都在沉睡,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才能醒过来窥探这世界。 尽管是很小的一部分,也足够使拉神之猫畏惧的东躲西藏。 男人对除宋承和孩子之外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 轻视,毫不遮掩的、没将那群人放在眼里。 于是将其抛之脑后的男人,连带着宋承也不知道一代太阳的所作所为。 倘若没有智慧之神这一件事的发生,恐怕他就是等到孩子生了,那家伙还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他。 “你们都见过一代太阳?”宋承突然出声问道。 赛特和奈芙蒂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 宋承微微蹙眉,原来他们都不知道一代太阳到底是谁。 要么是来人藏的很深从未露面,要么就是他们曾经见过但却没能得知身份。 他不知道一代太阳属于前者还是后者,而现在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办法找到拉神之猫他们的藏身之处。 赛特将智慧之神的尸体放进了休息室内,脸朝下的摆着,露出空空的后脑勺来,显得有几分狼狈和丑陋。 宋承不得不移开眼睛,以免心里止不住的发毛。 而奈芙蒂斯则说了一句“出去接个朋友”,便转眼就没影了。 黑暗的酒吧里就剩宋承和赛特两兄弟了,两人面面相对,又静默无言。 尤其是宋承得知了大部分奥西里斯的回忆,也知道因为自己绿了自家弟弟,才被赛特的一个棺材弄死。 狗血又复杂。 于是两人的独处就变的分外的尴尬,甚至都不知道该起什么样的话题。 赛特也同样的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又忍不住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来,下意识的递到了宋承面前。 “抽么?” 宋承:“……不抽谢谢。” 赛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青年从来都是不抽烟的。 原本是想缓解气氛,结果这下弄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宋承看他讪讪的收回了手,又当做若无其事的将香烟叼在嘴里,忍不住笑道: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如果奥西里斯在,恐怕会和点上一根。” 然而奥西里斯并没有回来,尽管他没有死亡而是变成了宋承,但却不能再亲眼看着赛特和奈芙蒂斯的变化。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宋承想着想着垂下了眼眸。 赛特轻笑了一声,说道:“抽烟喝酒这两样东西,天生就是男人无师自通的本事。” “就像托特那家伙痴迷喝酒一样,”赛特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够苦恼的时候,自然就会了。” 宋承点点头,“虽然烟酒解决不了问题,但确实能够获得短暂的舒坦……” 说到这青年停顿了一下,突然问道: “你说,托特会和哪些熟人边喝酒边谈事情,而丝毫没有防备之心的?” 赛特听后微微一愣,皱眉道: “不好说,托特这家伙太贪酒了,所以酒友非常多,少说也有十几位。” “目前我们不知道一代太阳那到底招揽了多少旧神,”赛特思索了一下,说道: “自从属于我们的文明消失后,众神如鸟兽般四处逃散,沉睡的陷入沉睡,不愿湮没的则成为了别的国家的神明。” 当初随着奥西里斯的死,伊西斯追随而去,至高神拉从王座上退下来后,拒绝再立其他神成为新的王座。 后面更是随着太阳的沉睡,而一度陷入群龙无首的状况。 那是一段非常黑暗且混乱的时期,尤其是作为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赛特,更是成为了所有神明针对的对象。 他们曾扬言,只要谁能杀了力量之主吞噬掉他的神格,他们就奉谁为新的王座。 无权自奉,试图最后的挽救。 赛特知道他们疯了,但是他何尝又没疯呢。 那昏暗而混乱的时期,伴随着大片生灵的死亡和神明的陨落,除了高高伫立在荒漠之上的金字塔,放眼望去一片虚无。 没人杀得了力量之主,尽管赛特浑身是沙是血,摇摇欲坠。 他还是想活着再见到自己的哥哥,与亲人再重逢。 赛特回想起从前,眸色兀自暗了。 “那些家伙一旦陷入沉睡,很难被再度唤醒,除非创造他们的主神亲自降临。” 宋承听完后忍不住皱眉,昔日的旧神基本上都是一代太阳创造的,比如睡梦之神,比如天空和大地。 甚至他和赛特都是第一代太阳神的后裔,而二代太阳即使力量再强大,却很少亲自创造产物。 毕竟那时的太阳,整个人身心都放在了奥西里斯身上。 一场恋爱谈的轰轰烈烈,反而没能把根基建好。 这也就只有郑严序那狗男人能做到如此淡定了,宋承突然有点没脸面对过往。 “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已经醒过来的众神里,就有十几位投靠了一代太阳。”赛特一五一十的说了: “剩下的,要么是对他们无用的,直接被舍弃了,要么就是被他们杀了,剥夺神格。” “太残忍了。”宋承喃喃道。 “尤其是当他们重新复活了窥伺之神诺匹斯,那只传说中的神之副眼。”赛特补充道: “诺匹斯早就死于神山建立之前,他仅仅出世过三次就被太阳神收回了神格。”“因为他神力特殊的体现性,但凡他存在的地方就会受到黑暗的监视。” “也有人说诺匹斯是一位与黑暗融合的神,而这与太阳的光明相违背,所以被一代太阳所不容。” “可现在,拉神之猫又重新把他弄出来了,看来诺匹斯的神格一直都在猫咪的嘴巴里。” 宋承沉思片刻,开口道:“诺匹斯……他用什么来监视一切?” 塞特一听,笑道:“自然是眼睛啊。” “诺匹斯的眼睛无处不在,世人用眼睛感知周围,这位黑暗之神亦然……” 赛特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皱眉问道:“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青年的神情因为赛特的话语而变得十分微妙,宋承摇摇头,只是轻声道: “或许,我们曾经见过诺匹斯的副体。” “副体?”赛特一愣。 第73章 起初赛特提起窥伺之神诺匹斯,宋承还没有想到复眼神。 而赛特补充的越多,窥伺之神诺匹斯就越来越像复眼神。 同样监视窥探的本能,肆无忌惮生长的眼睛,复眼神很有可能就是窥伺之神诺匹斯遗留在外的一个副体。 尤其是他和郑严序一起去村庄找表哥陈飞沉时,他总觉得男人认识复眼神。 就算不认识,也必然是十分熟悉的。 现在一旦联系起来,复眼神十之八九就是窥伺之神诺匹斯的副体,一个没有神格的伪神。 宋承将复眼神的事完完整整的全部告诉了赛特,包括那个被郑严序创造出来林唤的孩子——安安。 赛特微微吃惊,他没想到宋承居然能正巧碰到窥伺之神诺匹斯的副体,运气可谓不是一般的好。 不过诺匹斯的副体已经被阿努比斯的权杖杀死了,留下的是副体的副体。 他不知道副体的副体是否还具备窥伺之神基本的能力,这得等见到那个孩子才能敲定。 两人正说着,奈芙蒂斯却带着睡梦之神进来了。 “芙芙,你怎么把她接过来了?”赛特皱眉问道。 睡梦之神听到男人略带情绪的话语,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奈芙蒂斯没有搭理赛特,而是拉过睡梦之神缇娜的手,直径走到宋承面前。 “哥……宋承,”奈芙蒂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改了口。 因为青年之前说过,还是习惯他们直接叫他的名字,毕竟他还没有完全成为奥西里斯。 “我和缇娜前不久试着唤醒一部分沉睡的旧神,追随哥哥的那一批。” 宋承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一旁的赛特忍不住上前握住奈芙蒂斯的手腕,沉声道: “这事你怎么没跟我商量?你又和她胡来?” 奈芙蒂斯做事从来不计较后果,这一点上兄妹俩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而睡梦之神缇娜更是一个狠起来敢手刃亲夫的厉害角色,两人要是合二为谋,绝对会惹出事来。 阿努比斯的诞生和间接导致奥西里斯的死,睡梦之神缇娜功不可没。 “你弄痛我了。”奈芙蒂斯挣扎着从男人大掌里抽出手腕来,镇定道: “我有必要再事事和你汇报么?事实上我们早就已经离婚了吧。” 奈芙蒂斯的几句话就把赛特堵的哑口无言,男人脸色变的不好看起来,却又确实无可奈何。 “我们需要更多旧神的支持。”奈芙蒂斯深深的看着赛特的眼睛说道。 “主神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任由他们在睡梦中被剥夺神格,可我们不能这样做。”奈芙蒂斯接着说道: “尤其是很多都是曾经追随过奥西里斯的旧神。” “缇娜有办法将他们唤醒,而我们也需要更多的伙伴,最起码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不朽的智慧,托特。” “我不想哪一天在座的各位,会像托特那个酒鬼一样,被莫名其妙的挖掉了身上的某一部分。” 奈芙蒂斯说的很清晰明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小姑娘了。 赛特听完后没说话,宋承只好开口道: “缇娜有办法将他们唤醒?应该不会太容易吧。” 睡梦之神缇娜点点头,轻声说道: “这取决于他们避世欲望的强弱,毕竟我只能在梦中起到引导作用。” 旧神只能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自动转醒,除非直接感受到主神的号召。 而来自主神的号召,则成为一件更不可能的事了。 郑严序作为二代太阳,本能的排斥一代太阳的创造物,而旧神也未必能听从他的召唤。 一代君王一代臣,尤其是郑严序那厮还不是个合格的君王。 “如何?”宋承问道,“有成功被唤醒的么。” 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他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毕竟那些老家伙都沉睡了太长时间,很难再找到活动的意识,更何况做梦呢。 但他们都小瞧了睡梦之神缇娜的本领,就连强悍如斯的二代太阳,一开始也看走了眼。 所以这才导致,缇娜杀夫之后,郑严序起了浓重的杀心。 一代太阳赋予她的本领,远超过人们的认知,早已不是那送去甜梦的美好女神了。 “有。”奈芙蒂斯笑了,“当然有。” “哥哥的威望一直都在,他们十分乐意为您效劳。” 奈芙蒂斯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骄傲,她为自己的身份而骄傲,也为自己的亲人而感到自豪。 他们是天空与大地之子,相互依赖的四子。 “缇娜前前后后尝试唤醒过五位旧神,成功了三位。” “爱与美之神哈托尔,生产之神阿匹斯还有医药之神伊姆贺□□。” 这三位都是老熟人了,奥西里斯最忠诚的拥簇者。 尤其是爱神哈托尔,她是最早倾向于奥西里斯的第一人,更是宋承肚子里未出世崽子的未婚妻。 而生产之神和医药之神,一个是深受奥西里斯照拂的下属,另一个也曾受过奥西里斯的恩惠。 奈芙蒂斯说完之后,赛特沉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他看向睡梦之神的目光意味深长,幽幽的开口道: “我真是太小瞧你了。” 睡梦之神不仅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因为宋承而导致的伤害,还能接二连三的潜入旧神的梦里。 缇娜现在的精神力宛如一把电钻机,任是谁的脑袋壳都能撬开一点。 “也许爱神哈托尔可以给我们一点帮助。”奈芙蒂斯说道:“哈托尔和诺匹斯诞生于同一时期,远早于我们。” “说不定她有办法联系上诺匹斯。”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毕竟没人能逃脱爱神的魅惑。” 赛特听后微微挑眉,“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对么,brother?” 宋承点点头,并开口说道:“我们好像发现了诺匹斯的副体。” 有同一时期的旧神在,应该很容易就能认出诺匹斯的副体。 宋承等不到自家那位的出现,太阳一旦落下,郑严序的分身就会逐渐衰弱下去,直至一张空荡荡的皮为止。 为了孕夫的心理健康,男人只能乖乖的等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后,再出现在宋承的面前。 而现在晚上八点刚过,郑严序的人形肯定是没了,十之八九躲在哪里静悄悄的看着他们干大事呢。 宋承先打了一个电话给自家表哥陈飞沉,陈飞沉在接到电话后显得很镇定,他也不好在电话里详说,只能等到了地方才知道具体情况。 奈芙蒂斯要去接哈托尔过来,赛特也不知什么原因跟着过去了,一转眼原地只剩下宋承和睡梦之神缇娜了。 宋承叫了一辆快车,为了不被引起注视,缇娜将头发变成了普通的黑色。 但即使这样,走在路上也频频惹人回头打量。 尽管缇娜闭着双眼,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超群的容颜,瑰丽而冷清。 睡梦之神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仿佛他们都是空气一般,淡然的开口道: “殿下,孩子……现在多大了?” 宋承一愣,下意识的摸上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 小崽子已经长大了不少,如果穿着薄薄的一件毛衣,那小小的弧度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为了掩盖一个男人怀孕的事实,宋承只能多穿一点,好在这是个冬天,棉服套上根本看不出来了。 “五六个月吧,小家伙都没怎么长。”宋承笑着回应。 缇娜面露柔光少了几分冷清,轻声道:“真好。” “他一定会健健康康的长大,像我们祝福的那样。” 睡梦之神脸上闪过一次羡慕而又黯淡的神情,原本她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果腐烂之神没有背着她在外面乱搞的话。 而随着第五太阳纪的衰弱,逐渐走到尽头,旧神们几乎全部丧失了生育能力。 这样摇摇欲坠的世界,很难再给予新神需要的力量。 所以此时此刻青年肚子里的那一个,是最后一个,世上仅有的新神。 一出生便是至高神荷鲁斯,他将延续父亲和母亲的荣耀,统领新的纪元。 两人上了快车,二十几分钟后就到达了陈飞沉所居住的别墅群小区里。 陈飞沉和管家早就出来等着他们了,n市冬天的夜风吹在人身上还是寒的透骨。 宋成下车后裹紧了羽绒服,他身边得睡梦之神却穿的很凉快。 一件单薄的白色毛衣和紫色的连衣裙,还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 “哥,你们怎么出来等我了?” 宋承抬眼望去,高大挺拔的男人身旁还牵着一个刚刚到膝盖的小孩子。 他心里有些奇怪,等走近了一看才知道,那个孩子是陈飞沉的儿子,安安。 孩子左眼上带着陈飞沉亲手剪的眼罩,特殊又显眼。 安安长的可爱又乖巧,小小的一只,但五官却有了爸爸林唤的精致和漂亮了。 如果不是那只眼罩,宋承怎么都认不出来眼前两三岁大的孩子,是一个月前才看到的小宝宝。 “安安……怎么长这么大了?”宋承迟疑的问道。 陈飞沉抱起有些害怕的安安,笑道:“小孩长的快,再说这事具体得问孩子他妈,我也不清楚什么状况。” “走吧,进屋说,外边冷。” 宋承点点头,带着睡梦之神随陈飞沉进了屋子。 屋内开了暖气温度挺高,宋承有些热只好将外套脱了下来。 这下就让陈飞沉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孕肚。 小小弯弯的弧度,不仅不丑,还有一点点可爱。 “你这……不是吃胖的吧?”陈飞沉惊讶的问道。 宋承脸颊有点烫,尴尬道:“不是,就……和嫂子差不多情况。” 陈飞沉听罢,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当即“靠”了一声。 “郑严序这么强的么!” 第74章 宋承被自家表哥的话,闹的当场僵在了原地。 好在现在客厅内也没别人,管家早就在上完茶水后离开了。 没有外人在,宋承也不顾忌了。 他直径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这事你别和我爸妈说,要脸的。” 陈飞沉被他逗笑了,又抬头看了看坐在青年身旁,闭着眼睛的睡梦之神。 “这是你朋友?”陈飞沉递过去一盏茶,“怎么称呼?” “缇娜。”睡梦之神轻声回答道。 宋承看陈飞沉有些奇怪,便解释道:“哥,缇娜和老郑一样,都是……神。” “……神?”陈飞沉愣住了。 “对,”宋承点点头,神情微微收敛道:“我这次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陈飞沉沉默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是关于安安的么?” 宋承眼眸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点了点头。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神情,即时青年没直接点明,他自己也猜到了。 自家这位表弟向来让人省心,除了安安之外,他想不到宋承还有其他别的原因来找他。 “我们发现复眼神很有可能是另外一位神明诺匹斯的副体。”宋承换了一种较为委婉的说法,“而诺匹斯则正在帮助其他神,猎杀我们的同伴。” 陈飞沉听后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从中抽出一只叼在嘴上,却找不到打火机。 而安安就乖乖的坐在他的怀里,小小的一只缩着脑袋悄悄打量着对面的大人。 男人的大掌下意识的在孩子的头顶上揉摸片刻,好半天才开口道: “具体需要我……需要安安怎么做?” 陈飞沉没有提一个“不”字,甚至连过多的废话都没有说一句,他知道自己这是欠宋承的,即使再舍不得孩子。 如果当初不是郑严序动手划开了复眼神的身体,并从中取出了一部分化成现在的安安,或许陈飞沉早就活不下去了。 正因为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能拒绝。 毕竟安安现在活下来的短短几个月,都是偷来的。 “具体的还要等我朋友来——” 宋承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打断。 “没想到我一出来就要替你办这种事情。” 众人皆一愣,闻声回头看去。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足够纤细而骨感的男子,卷而慵懒的过肩红发使他精致立体的五官,更加雌雄莫辨。 他一双翡翠般的眼眸盛满了熟悉的笑意,薄唇勾起的瞬间带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宋承愣了好半天,才不确定的开口道:“……哈托尔?” “殿下,”男子也不否认,眨眨眼道:“几千年一过,您和以往可太不一样了。” 巧了,你也是。 宋承内心复杂万分,他好歹就是性子变了变,爱神哈托尔这家伙倒好,直接把性别变了一变。 要不是那熟悉的语调和头发,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风姿妖娆的爱神的。 “我猜你一定感到很惊讶,”哈托尔微微挑眉,“事实上您昏迷后不久,我就变换了性别。” “您落伍了,奥西里斯殿下。” 宋承当即愣住了,奥西里斯活在众神最辉煌的时代,而旧神们陨落四处逃散的末尾却一无所知。 他是不幸的那个,也是最幸运的那个。 在最纷争慌乱,寻不到片刻安宁的晚期,他却被众神守护着,静静地躺在那量身定制的棺木里,与世隔绝。 然后躺进爱人的怀抱,等待着乱世过去后的重生。 宋承不知道他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塞特丧失一身傲骨,奈芙蒂斯一夜之间被迫成长。 就连风情享乐的爱神哈托尔,都舍弃了一头最爱的红发与华贵的衣裙,成为一名男子。 “这是我的错。”塞特蹙着眉大步走了进来,完全视眼前的门为无物。 “我忘记和他说了,抱歉。” 塞特直径坐到神情不定的陈飞沉面前,浅褐色的眼眸看向男人怀里的那个小巧的孩子。 “你确定这是诺匹斯的眼睛?”塞特扭头看向爱神,“太小了。” “诺匹斯作为原始神,本体很庞大,我当初在太阳神殿当监视官的时候,曾在一本书里看过诺匹斯的画像。” “上面说,诺匹斯的一只眼睛宛如一头公牛,丑陋而可怖。” 塞特停顿了一下,看向安安的目光带着一丝柔和:“不过眼前的小家伙还是挺可爱的,和阿努比斯小时候也……” “算了吧塞特,要是阿努比斯在这里,他可并不高兴听这些。” 奈芙蒂斯踏窗而来,洁白晶莹的羽翼大的足够将陈飞沉家里宽敞的阳台塞满。 她收起翅膀,走到塞特身边坐下,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安安的身上。 此刻小家伙已经紧张的快要哭了,撇个嘴委屈巴巴的将小脑袋埋进陈飞沉的胸膛里,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 陈飞沉见状,温柔的摸了摸安安的脑袋,低声对那几位傲慢的神说道: “麻烦你们不要一直盯着他看,他胆子小,别人的目光会让他很紧张。” 这话说完,塞特和奈芙蒂斯连忙移开了目光,彼此碰撞之后又尴尬的挪开。 “如果诺匹斯的眼睛就这么大,那他的本体岂不是和蛙神海奎特相当?” 宋承和哈托尔在两人的侧边坐下,蛙神海奎特的本体也是超乎想象的大,几乎将一整条河道铺满。 然而哈托尔却否定了宋承的猜测。 “不,诺匹斯的一只眼睛有公牛体积那么大是没错,但他的恐怖之处就在于……” “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只这样的眼睛。” 哈托尔神情复杂道:“换句话来说,诺匹斯的身体可以是无穷的黑暗,但凡他眼睛所在的地方皆是他身体所在之处。” “这完全没办法和海奎特比,最起码海奎特还知道具体的尺寸,而诺匹斯……恐怕只有至高神才知道了。” 这个答案确实让人很意外,怪不得诺匹斯后来被一代太阳所收回,恐怕也是至高神创造中,一个失控了的存在。 “哈托尔,你确定这个孩子……是诺匹斯的眼睛么?”奈芙蒂斯转头问道,脸上带着一丝紧张的期待。 “暂时不确定,能把孩子给我一下么。”哈托尔微微一笑,看向陈飞沉。 陈飞沉迟疑了一下,在接收到表弟放心的目光中,将安安的小手递了过去。 安安很紧张,按理来说他应该很排斥陌生人的靠近,但他没有排斥哈托尔。 哈托尔温柔的注视着安安裸|露在外的那只右眼,轻声说道:“亲爱的别害怕,你只要看着我的眼睛,我不会伤害你丝毫。” “对,真乖。” 随着哈托尔的一句表扬,安安脸上紧张的情绪完全消失了。 他信赖并依恋着哈托尔,那是陈飞沉都不曾达到的高度。 即使哈托尔摘下了安安的左眼眼罩,小家伙也没有表现的害怕,他只是眼神有些迷茫,并本能的在寻找着什么。 “啧。”哈托尔突然轻叹了一声,并转头看向脸色微沉的男人。 “他很依赖你,或者说有着浓烈的爱意,最起码我很少见到已经被我控制住,却依旧念着他人的家伙。” “更何况这只是个孩子。” 陈飞沉听到哈托尔的话,脸色终于有了一点缓解:“你要怎么做?” “我什么也不用做,我只需要用眼睛看看,仅仅是看看而已。” 哈托尔轻声道,“塞特,孩子的白色眼翳。” 突然接收到命令的男人轻轻啧了一声,缓缓动了动手指。 安安左眼上蒙着的那层眼翳,便一点点被细小的颗粒所侵蚀。 而在奈芙蒂斯的风力掌控下,很快就落了下来。 安安的眼睛露出浑浊的黄色内里,看上去有几分丑陋和恶心。 但哈托尔温柔的神情依旧不变,他白皙干净的手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好似很有一套哄孩子的办法。 宋承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崽子以后的保姆有了最佳人选。 这个儿媳,他十分满意。 哈托尔显然并不知道宋承现在的想法,他只是专注的看着安安那只好似变异了一般的瞳孔。 起初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除了陌生的空洞以外,他感受不到熟悉的感觉。 可就在他想要将探知的意识收回时,一股潮湿而阴冷的气息顺着安安的眼眶疯狂的爬向哈托尔。 那种感觉像是一团被捣碎的蠕虫尸体,黏腻而恶臭的钻入鼻腔。 哈托尔浑身一僵,面色瞬间大变。 宋承见状连忙将手放于哈托尔的眼睛上,隔绝了两人的对视。 哈托尔这才如释重负的浑身无劲的坐回了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是他,是诺匹斯。” “他给我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种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 哈托尔可以通过眼睛来达到控制别人的效果,这和睡梦之神缇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两人操控的方式不一样,一个是抓住欲|望之心,而另一个则是乘虚而入。 眼睛是心灵的另一扇窗户,所以哈托尔在与他人对视时,会有部分精神力反馈到她那里去。 于是那些独属于每个神明的精神意志,都有了具体而抽象的表达。 诺匹斯也不意外,只不过相对于其他神来说,这让哈托尔更不好受一点。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剩下的,必须由缇娜来完成。”哈托尔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缇娜。 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任何的一句话,但没有人能忽视她的存在。 睡梦之神缇娜微微侧过头来一笑,“乐意效劳。” 第75章 爱神哈托尔告诉宋承他们,窥伺之神诺匹斯的每一只眼睛都是相互连通的,它们共同分享各自看到的一切。 而此刻安安身上的这一只,无疑是诺匹斯有史以来最虚弱的一只眼睛。 而这只过于衰弱的眼睛为了不被其他眼睛发现并杀死,只能悄悄的斩断了和主体的联系。 “诺匹斯的每一只眼睛都可以看做是连在一起的单独个体,它们也会彼此竞争吞噬,用来壮大自己。”哈托尔抱胸沉稳道: “就如同一起挤在母体子宫里的多胞胎婴儿一样,互相争夺养分。” “而这个小家伙,很明显是不幸的一只,也是幸运的一只。” 因为太过于虚弱,以至于在诺匹斯被一代太阳收回之前就陷入了沉睡,从而侥幸的逃脱。 一直等到被秋云人为的唤醒,才彻底的沦为了一尊伪神。 但由于这只眼睛的本体被阿努比斯的权杖所刺中过,这就让它变的更加虚弱了。 爱神哈托尔的话说完,抱着小家伙的男人脸色微微沉着,神情不明。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缇娜有办法让他和其他的眼睛连接上,我们就能得知一代太阳他们所在的位置了,对么?” 赛特沉思了一下,说道。 哈托尔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不错,如果这个小家伙的本领还尚在的话。” “那就先试试。”奈芙蒂斯按捺不住的说道,她急迫于想要找回智慧之神的大脑,挽救一下同伴被人拿走的生命。 “等一下。”宋承迟疑了片刻,“如果安安能和诺匹斯的其他眼睛连接上,从而发现本体的所在位置……” “那岂不是也暴露了安安的存在?它们的信息是共享的,诺匹斯也会看见我们。” 哈托尔翘起了二郎腿,耸耸肩道:“即使我们不做,他也能看见我们。” “更何况有句话叫作,有得必有失,对么。” 宋承不再说话,面对这样的选择他是没有多少立场来决定的,这需要经过安安亲人的同意。 而陈飞沉只是收紧了搂住安安的手臂,神色微沉。 “先试试如何,一切尚未可知呢。” 此时默不作声的缇娜轻声开口道。 安安作为诺匹斯眼睛的孩子,不一定还存有父亲那样的本能。 当缇娜睁开她那双紫色的眼瞳望向男人怀里的小家伙时,安安有片刻的抗拒。 这一次并没有爱神哈托尔的那次顺利,缇娜好半天才真正的潜入小家伙的意识,额头上铺满了细细的汗。 在缇娜的控制下,安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像是睡着了一般,小小的一只缩在男人宽敞的怀抱里。 而一旁的缇娜也跟随着进入梦里,一动不动。 其他人只好静静的守着,等待这唯一的结果。 陈飞沉轻轻摸了摸安安的小脸,突然抬头看向坐在一旁慵懒姿态的哈托尔。 “你帮我守一下孩子,可以么?” 哈托尔有片刻的愣神,这才反应过来的伸出手问道:“……那你呢?” “我想和我弟弟单独说几句话。”陈飞沉小心翼翼的将安安放入哈托尔的怀里,神情爱怜的亲了又亲小家伙的额头: “给别人我不放心,安安他好像很依赖你。” 那只是精神力控制的假象而已。哈托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但他并没有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说出口。 陈飞沉和宋承两人则走到了室外的阳台上。 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男人又忍不住掏出一只烟含在了干涩的嘴里,目光却落在了孩子身上。 “哥,孩子不会有事的。”宋承率先开口说道,他怕陈飞沉过于担心孩子的安危。 “我们都在这守着,没人会伤到安安。” 陈飞沉听罢,意外的摇了摇头:“不,我喊你出来,不是为了说这件事的。” “说句悲观的话吧,”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自打安安生下来,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像其他小孩一样普通的成长。” “安安他……没有未来。” “是我太贪得无厌了。”男人的笑的很勉强,“我早就该听你丈夫的话,在林家村的时候就放他走。” “这样就好过,未来的某一天再次品尝分别的痛苦。” “我自食恶果,这事……与你无关。” 当初在复眼神庙里,他看到了郑严序创造安安的全过程。 那是一场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震撼,男人给了这个孩子一副正常的外表,但内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已经不敢再想了。当时郑严序就和他说过,他迟早会为这短暂的相拥而付出足够的代价。 不是他,就会是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东西。 而他用来换取的代价,男人早已给好了答案。 陈飞沉收回了沉重的目光,看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青年。 突然他轻笑一声,然后开口道:“咳,我说这个是为了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怎么还往心里去了呢?” 宋承摇摇头,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但他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知道陈飞沉几乎视这个孩子如生命,安安是表哥活下去的全部动力和希望。 而现在陈飞沉却想要淡定的告诉自己,安安迟早会离去,就如同他在告诉宋承,他已身患癌症一样。 看着宋承那耷拉下来的脸,陈飞沉自己也笑不出来了。 他只是从阳台的一个很小的角落里掏出一只打火机,颤抖着手将烟点上。 “好了,就光顾着说我了,你呢?”陈飞沉吐出一口烟,问道: “妈的,我喊你出来是想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来着,瞧你给我这一打岔。”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有神死亡?难不成内斗了?” 陈飞沉微微挑眉,职场上摸爬滚打的那一套,思维相当敏锐。 宋承神色微妙,“说来话长……大抵是两位主神在争夺最后的太阳。” “其中一位不巧是我肚子里崽儿的爸爸。” 陈飞沉自然也是料到了,只是关怀的开口道:“孩子好生么?女人生孩子都要受尽折磨,更何况你都没有生孩子的硬件。” 宋承:“……”谢谢你提醒我(微笑)。 “再…再说吧。”宋承尴尬的笑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老郑有办法给我直接弄出来。” 陈飞沉点点头,一阵沉默后还是开口道:“如果他们打起来,会牵连你么?” 宋承微微一愣,苦笑道:“何止是我,恐怕全世界都跟着遭殃。” 当旧日的坠落,必然伴随着新日的升起。 而新日的脚下则铁定铺满了众神的鲜血,和人类的尸骸。 塞特和奈芙蒂斯的紧张,智慧之神的死亡,与自家那位的冷眼等待。 郑严序像一位冷酷而沉稳的猎手,他在等着猎物自己送上门的那刻,必将浴血而战。 听到青年的回答,陈飞沉沉默了片刻后,重重的拍了拍宋承的肩膀,意味深长的开口道: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自私一点。” 宋承微微一愣,随后点点头低声道:“……我会的。” 青年垂在身侧修长的手,下意识的摸上了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静静的躺着他和郑严序的孩子。 正当陈飞沉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客厅内的情况,当即面色一变。 睡梦之神缇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安安的潜意识里抽离出来,她整个人跪倒再地,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双眼,甚至听不到一旁奈芙蒂斯的呼唤。 两人当即拉开阳台的门赶了过去,陈飞沉一把将醒过来却神情茫然的安安搂到怀里,急切的问道:“怎么了?安安你没事吧?” “缇娜!缇娜你能听到我说话么?”奈芙蒂斯试着唤回缇娜的神识。 这一次缇娜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痛苦而艰难的开口道:“芙芙,我的眼睛要坏了……” “诺匹斯他看到我了!” 奈芙蒂斯浑身一震,“不会的,你的眼睛一定会没事的……哈托尔!” 她这才想到什么,连忙抓住哈托尔的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缇娜的眼睛怎么会受伤?!” 哈托尔神色凝重的蹲下来,轻松的拿下缇娜沾满鲜血的手。 此时此刻显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缇娜几乎坏死的眼睛,血肉模糊。 “她一定是做了什么,诺匹斯不仅发现了她,还妄想吃掉她的眼睛。” 众人皆一愣,哈托尔接着说道:“不过好在,她抽身的即时,眼睛应该是保住了,但……” “以后还能不能用,我就不太清楚了。” 宋承心里一沉,想到什么似的看向奈芙蒂斯:“芙芙,医药之神可以治疗她的眼睛么?” 奈芙蒂斯这才想起来,连忙站起来惊喜道:“可以!伊姆一定有办法治愈缇娜的。”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把伊姆带过来。” 她刚说完,便急匆匆的展开那双巨大的羽翼穿窗而去。 等到缇娜稍微恢复一点力气后,宋承他们才知道,缇娜通过安安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巨大的浑身长满眼睛的怪物在一座石头砌成的宫殿里蠕动着,而它的脚下则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动物尸体。 一代太阳不仅像圈养野兽一般圈养了诺匹斯,他们还在试图寻找蛇神和鳄神的下落。 幸运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行动。不幸的是,他们已经找到了两位神所沉睡的地方。 而更不幸地是,这两位神沉睡在了同一个地方。 第76章 鳄鱼之神索贝克和蛇神艾德乔是一对形影相随的好兄弟。 一个总是喜欢潜伏于冰冷的湖水之下,而另一个,则会静悄悄的趴在河岸之上的草丛里。 这两位动物头人身的神明和顶着胡狼头的阿努比斯不同,阿努比斯即使拥有非人的外貌,但他的职责是守护冥界,引导亡灵,并没有动物的猎杀本性。 可鳄鱼之神和蛇神艾德乔,则是完完全全继承了动物的特性。 所以宋承完全不用想也知道,一代太阳想要唤醒他们是何用意。 无非是在为以后无法避免的一战中,拿到更多有利的筹码。 而一代太阳唯一能许诺的就是,在以后重新崛起的神山之上九柱神中,必然有这两位的一席之地。 九柱神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荣耀,除了毋庸置疑的太阳神拉当选九柱神之首外,天空与大地四子便几乎占去了一半的名额。 奥西里斯的父母神不仅在九柱神位列中,他们的儿子女儿皆在其中。 他们是真正的主角,以至于旁人虎视眈眈,嫉妒非常。 这是一份延续而下的光辉,但也是一份沉重的枷锁。 觊觎这位置的大有人在,首当其冲的就是鳄鱼之神和蛇神两兄弟。 于其放虎归山,不如趁它腿脚不利索的时候…… 杀了它。 塞特在说这句话时,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只要动作够快,他们可以赶在一代太阳唤醒两兄弟前,杀了索贝克和艾德乔。 再触及到奈芙蒂斯凌然而厉肯定的目光后,宋承心脏微颤。 天空和大地四子能在九柱神中占有不小的位置,皆不是省油的灯,神圣的血脉里都流淌着疯狂的好战本能。 身为奥西里斯转世的宋承,亦然。 鳄鱼之神和蛇神栖身的地方在苍南山,这也是缇娜差点废掉一双眼睛,得到的消息。 睡梦之神居然胆大到去窥探诺匹斯的主体记忆,这无疑是摸到了老虎的屁股。 好在奈芙蒂斯及时将医药之神带了过来,缇娜的眼睛暂时是保住了。 安顿好受伤的睡梦之神后,宋承几人连夜赶往苍南山,欲杀鳄鱼之神索贝克和蛇神艾德乔。 塞特以前和智慧之神喝酒,听那酒鬼说过,鳄鱼之神索贝克喜欢在充满淤泥的湖底沉睡。 而蛇神艾德乔,则会因为身体太大,所以缠山而眠。 两人所在的地方,一定是山水相依。 到了苍南山,塞特负责直接炸山毁湖。 奈芙蒂斯则守护山脚之下几家稀稀落落的居民,而宋承和哈托尔则负责规劝引诱。 如果鳄鱼之神索贝克和蛇神艾德乔真的能归顺的话。 奈芙蒂斯展开双翼,将宋承和哈托尔包裹于其中。 而塞特身后则涌起三四米高的虚幻景象,那是暴走的沙粒在遇到风之后,幻化而成的沙尘暴。 四人的动静不小,他们也根本没想过可以逃脱诺匹斯的监控,只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内,单纯比拼谁的速度更快一点而已。 拉神之猫虽然可以撕开空间,但其他的神却不能通过她撕开的通道进出。 尽管小猫咪先到,单枪匹马的她也干不了什么。 奈芙蒂斯的速度极快,当几人站在苍南山上时,山影重重,夜色微寒。 而山下却灯火通明,那是一片规模不算小的村落,连成一片的楼屋建筑。 “山下怎么这么多居民?”奈芙蒂斯皱眉道。 这和塞特当时说的,完全不一样。 那些建筑古老而造型独特,远远看上去倒像是山门别派,天师住的地方。 宋承仔细看了看,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这好像是……三阳派的标志旗。” 胡容就是三阳派的旁系弟子,因为犯了些不该犯的规矩,被逐出了师门。 但他本家里,依旧有不少亲人是三阳派直属亲系,胡容对三阳派也是感激愧疚多过于怨愤不平。 所以胡容和宋承提起三阳派的次数并不少,光是三阳派那醒目明眼的三阳聚顶标志,他就见过好几次。 此时山脚下,那面迎风而立的旗帜,就是三阳聚顶的标志。 “我也是几百年前刚巧路过……” 塞特摸摸鼻子,能记住这破地名已经很不错了。谁能想到几百年后,这山脚下寥寥几户人家,竟然发展成了天师世家。 “这么多人,我不一定能完全护得住。”奈芙蒂斯思考片刻道: “杀艾德乔的时候,想办法动静小些。” 塞特微微挑眉,做了一个收到的手势,随后便消失在空中。 而奈芙蒂斯则带着宋承和爱神哈托尔,悄无声息的进了三阳派院内。 三阳派院内不仅贴满了驱邪的符咒,围墙之上还牵满了用来警惕提醒外物进入的赤线。 宋承皱眉看着周围暗藏杀机,布下天罗地网的三阳派,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此刻虽没有进入深夜,但也不可能处于灯火通明的情况中。 一盏盏白皮灯笼高高挂在向上弯曲的檐角之上,风一吹烛火微动。 而本应值班轮守的瞭望台上,却空无一人。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宋承心里蔓延,他想起胡容已经被召回老家好几个月了,却只有断断续续传来平安的消息。 但这消息,却在半个月前悄无声息的断了。 宋承没有多想,只当是对方太忙,或是三阳派真的出了什么事,急需解决。 而现在他们来到苍南山,误打误撞的进入了三阳派的领地,就是不知道胡容是否在这里。 宋承越想越忍不住,还是掏出手机拨打胡容的电话。 很快对面传来了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宋承错愕的放下手机,心里乱成一片。 站在他一旁的哈托尔察觉到了青年的不对劲,“发生了什么,奥西里斯?” 宋承愣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哈托尔,这里有点不对劲。” 哈托尔停止走动,连带着奈芙蒂斯也一起投来疑惑的目光。 “按照常理来说,这里不可能戒备如此森严。” 宋承指着远处的赤线与镇魂铃,还有一触即焚的燃烧符,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三阳派用来警惕某些东西的进入,而特意设在这里的。” “太密集了,密集的让人感到恐慌。”宋承低声呢喃道。 哈托尔抱胸环视四周,皱眉道:“难不成是两兄弟提前被唤醒了?” “应该不会,”奈芙蒂斯想了想开口道:“索贝克和艾德乔体型巨大,根本不需要设置这么多的小玩意。” 这两兄弟要是兴奋作浪,绝不会留下任何的活口牲畜。 而现在山脚下的三阳派依旧扎根于此,甚至连建筑物都完整无缺,没有丝毫激烈的打斗痕迹。 宋承沉思片刻刚想要开口,突然三人的后方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你们什么人!”一道苍老的男音厉声道。 只见来者老少四人,皆提着白皮灯笼手持桃木剑,头戴冠帽,一幅天师作派。 他们四人神情紧张警惕非常,尤其是后面跟着的两个年轻天师,提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我们是不小心误入这里的游客,别紧张别紧张。”宋承伸出手试图安抚他们的情绪: “我们几个是来游玩苍南山的驴友,因为出发时间太迟了,没来得及上山,所以打算在山脚借宿……” 宋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站在长者身后的一位高瘦的年轻人大声打断: “你撒谎!” “师叔,他们一定是妖物假扮的,快、快杀了他们!” “没错,这么蹩脚的理由,他们一定是人衣娥假扮的!” 另外一个年轻人也跟着附和,他们双眼恐惧但充满丝毫不掩饰的杀气。 正当宋承弄不清状况的时候,那位长者开口了。 “你们不必再狡辩了,普通人是不可能避开重重阻碍进到三阳山门里面的。” 那位天师说着说着便抬手立剑,剑尖毫不客气地对准了宋承三人。 眼见着四人就要御剑绞杀,奈芙蒂斯身后巨大的羽翼猛的一展而开,当即将四人拍扇在地。 这一股强大的风劲,即使被奈芙蒂斯控制的很好,没有伤到四人半分,但也足以将四人扇的毫无还手之力。 而也因为奈芙蒂斯的这一翅膀,四周建筑上牵挂着的镇魂铃疯狂响起。 那些镇人心魂的铃铛无风自响,催人发魔,以三人为中心扩散开来。 很快宋承错愕的片刻,四周倾涌而出更多手持木剑的天师,欲图将其包围。 就在奈芙蒂斯不耐烦的想要将这一群人全部扇晕过去的时候,爱神哈托尔阻止了她的动作。 哈托尔向前迈了一步,他那双翡翠色的眼眸盛满诡异的色彩。 哈托尔看向站在众天师面前的领头人,微微一笑道:“我们只是误入此地的游客,还请你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领头的人在对上哈托尔的眼睛后,身子微微一震。 随后便是好一阵沉默,沉默到他身后的天师全部陷入焦躁不安。 就连宋承都觉得哈托尔的精神控制失效了,这时那名身穿灿黄色道袍的才缓缓开口道: “有东西披着人皮肆意虐杀山上山下的居民,它们是某种未知名的巨大蛾体……用人类身体当温床孕育的恐怖妖物……” 眼见着老者的神情越来越松动,哈托尔也快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而他身后的天师们,却在哈托尔越来越加深的控制力下,变得神情恍惚。 “还有什么要问的?快!”哈托尔大声喊道:“我快控制不住了,这老东西的毅力很强。” 宋承连忙开口道:“你问他知不知道胡崔生旁系下,第十三代弟子胡容的下落!” 问完这一句,宋承的心被猛的提起。 哈托尔照着宋承的话重复了一遍,好半天才得到老者苍凉悲怆的话语。 “知道……” “他已经……死了……” 听闻这一句,宋承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第77章 胡容回到苍南山的时候,三阳派部分天师已经从山上撤离。 一种巨大的白色蛾子占领了整个山林,他们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甚至一开始都不知道它们的习性。 直到山上山下陆陆续续出现了一群行为怪异、自说自话的人,他们都是苍南山东面的村民。 胡容不认识苍南山的村民,但是扎根在这的三阳派天师,却大部分都认识,全是熟悉的面孔。 他们举动困惑,语言含糊不清,嘴巴里更是发出嘶嘶、类似电流般的古怪声音。 像是中邪一般,他们会不由自主的追逐路上的行人,并试图和人交流。 起初三阳派的天师们都以为他们是中邪了,就连胡容都以为是这样的。 可是很快,这群被三阳派天师临时救治,安置在西侧庭院的人们,突然有一天自己恢复了正常。 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姓名,知道自己家里的亲人,甚至会亲切的喊着天师们的名字,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才令人倍感发毛。 事出蹊跷,三阳派的天师们还是不太敢将他们放出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放低了警惕心。 于是这群人可以在三阳派内自由活动,除了派内禁止进入的地方,他们有时候会帮忙烧饭,做做杂活作为回报。 而这放松警惕的后果就是,当那些巨大的白色蛾子撕开那群村民的头皮,从里面钻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在原地。 胡容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下午他正在和叔叔几人商量要事时,有几名弟子神情慌张尖叫着破门而入。 他们跟着那几名弟子来到了后厨房,眼前毛骨悚然的一幕就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后厨房常常帮三阳派烧饭的叶大叔,他正拿着汤勺搅拌着那锅西红柿蛋汤。 他笑着看向众人,声音醇厚带着点地方的口音说道:“你们怎么都跑过来啦?还没到开饭的点嘞。” “今天烧了大鸡腿,是小方哥最爱吃的哩……” 那被他突然点名到的小方哥,更是吓的双腿发颤,面色苍白的可怕。 大概是终于察觉到众人看他像是看怪物的表情,叶大叔脸上露出一抹困惑与奇怪。 “你们这是怎么了?表情怪怪的,别吓我这个老人家啊。” 那熟悉的声音,惯用的语调从那怪异的、颤动的口器中发出,巨大的虫体撕开了叶大叔的头皮,然后像是蜕壳一样慢慢的爬出。 而从始至终,叶大叔都没发现自己身体发生的恐怖变化。 或者说,那从叶大叔身体内爬出来的东西,以为自己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所以它用熟练的语调,轻快的口吻试图骗过所有人。 不得不说胡容被这种妖异的东西震惊到了,如果不是他们亲眼所见,谁敢想一具人的身体里会孵化出如此恐怖的白色蛾子。 它挣扎着爬出,颤动的口器还在模仿熟悉之人的话语,且好似掌握了叶大叔的记忆一般,在场的所有人它都认识。 最终一位见多识广,算是稳重的师叔击杀了这头骇人的蛾子。 原来那群被他们安置的村民早就死了,躲在他们身体里披着人皮的蛾子,才是真正和他们相处过这段时间的“熟人”。 这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认知,让所有人遍体生寒。 然而叶大叔的破蛹只是一个简单的开端,当越来越多的白色蛾子钻出体内,它们开始寻找能为下一代繁衍的温床。 于是一场盛大的骗局开始了。 这些东西有着极高的伪装模拟本领,如果不是亲眼得见,他们就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尤其是一批三阳派子弟中招之后,他们才真正的见识到这玩意的恐怖。 几十年的熟悉相处,居然认不出一只入住短短几个星期伪装的蛾子。 他们开始敌我不分,甚至误伤了真正的村民。 纵然是通天的本事,在认不出面前是人是妖的情况下,也是毫无用处。 而更可怕的是,大家开始互相猜忌,躲闪对方的触碰。 因为谁都不知道呆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什么东西。 自己又会在什么时候会被人衣蛾同化,或是被寄生。 人心惶惶,担惊受怕了一阵,所有人都不被允许离开苍南山半步,以免进一步扩大这东西的活动范围。 那样的一段时间,胡容差点要被逼疯。 查不出白色蛾子的来历,只知道它们白天上山,夜晚下山觅食。 一整座山都是它们的巢穴,胡容他们也不可能直接毁掉苍南山。 于是他们不得不在白天上山寻找任何可疑的踪迹,然后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山脚房屋里。 胡容跟着几位叔叔一起,每日按时上山,试图找到一些踪迹。 而那天,他意外的在仓南山上碰见了老熟人。 那是一个身材欣长背影挺拔的男人,有着胡容熟悉的声音和陌生的语气,而他的身边则站着一位从未见过的女性。 两人的脚下正是一只已经被击杀的巨大白色人衣蛾,他不知道那名女性做了什么,只是抬手之间,那只巨大的蛾子就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而被他们踩在脚下的枯草地,却没有丝毫烧焦的迹象。 胡容为这一幕震在原地,他默不作声的躲在树丛后面尽力的屏住呼吸。 为了不被发现,他还悄悄的在眉心中间画上了隐匿符咒。 按捺住疯狂跳动的心脏,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只能让自己尽力去听两人的对话。 “艾德桥的伴生虫出现在这里,那看来两兄弟就在这座山上了。” 女人的语调温柔且轻松,丝毫没有被眼前的东西所恶心到。 “恩。”那熟悉的声音却陌生至极的语调响起,胡容的心忍不住颤抖。 “主人,恕我直言,”女人忍不住开口道:“即使索贝克两兄弟为我们所用,不杀了奥西里斯和塞特,我们能赢的胜算依旧很低……” “奥西里斯是那小贼的软肋,只有再度杀了他,我们才能夺回太阳神的位置!” 就如几千年前上演的那样,杀了奥西里斯,方寸大乱的二代太阳不用一言一句,便自动陷入沉睡。 整个古埃及神明体系,直接崩溃,碎成一盘散沙。 然而没能等到男人的回应,女人当即被一股力量击中在地。 “凯特,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男人阴冷的声音响起,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 “你几千年前干的好事,我可替你记着呢。” “……是,主人。” 凯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的低声道。 “你觉得我没办法对付他?” 男人走至凯特的面前,至高临下的看向她,一双深邃寒眸捉摸不透。 “或者你觉得我会是输的一方?” 凯特被男人的威压所笼罩,后背很快沁出了一层细汗,身体更是僵硬的无法动弹。 “凯特,”男人撩起女人的一缕发拢至耳后,冷淡的言语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或许你早就忘了,我和二代原本就是同一人了吧。” “因为我的私欲,所以他才能存在。” 凯特仿佛被雷劈中僵在那里,她看着男人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温柔和爱意,心里的苦涩泛滥开来。 “我终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还有我的……奥西里斯。” 男人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快速的抽离了停留在耳畔的手,不带丝毫温度的离开。 “你杀不了宋承,太阳神拉预言奥西里斯的转世死后,将会魂归冥界。” “到那时,冥界的使者阿努比斯会迎回冥王奥西里斯。” 男人淡淡的瞥了一眼凯特,“不然,或许你觉得我会允许你碰他分毫?” 凯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而躲在树丛中的胡容,整个人震惊非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认识的楚哥,变成了现在陌生的模样。 他们说到的众位神,全部都是古埃及神话里古老的神衹。 甚至有一个是他无比熟悉的,阿努比斯。 那位曾经在阴域的公交车上出现过的青年,他说过他的小名。 如果补全的话,就是阿努比斯。 胡容这才完意识到,之前遇到的所有古怪的动物神,都来自何处。 当一批从沉睡中醒来的神明重现世间,必将掀起惊涛骇浪。 而宋承居然是死而后生的冥界之主,奥西里斯。 他感到了眩晕,而男人那丝毫不掩饰占有欲|望的眼神和话语,更令胡容感到陌生和害怕。 “听够了么。” 男人突然朝女人身后投来凌厉的目光,凯特错愕,猛的转过头来。 胡容来不及反应,身前遮挡着的树丛便猛烈的燃烧而尽。 他瞬间暴露在两人的面前,以一种狼狈的方式。 “好久不见,楚哥。” 胡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苦涩从舌尖一点点蔓延开来。 男人看着他的面色淡淡,几乎看不出来任何的神情。 “胡容,你不该在这。” “那我该在哪。”胡容缓缓的朝两人走来,“楚子寒,你还是我楚哥么。”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还是开口回应道:“我是楚子寒。”但已经不仅仅只是楚子寒了。 “主人,让我杀了他。”凯特眼里闪过一丝杀气,“他听了不该听的内容。” 楚子寒没有说话,他只是默认了一般。 胡容难以置信的看着男人,而男人却回以漠然。 当凯特猎杀的目光锁定他的时候,胡容已经动弹不了了。 死亡的气息来临之时,胡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只是深深的望进男人的眼睛,坚定而又失望的开口道: “不,你不是我的楚哥。” 男人神色一僵,在凯特靠近之前,一把将其拥入怀中。 一瞬间,胡容感觉到透骨的冰冷,那种入侵灵魂的寒气,冻他的想落泪。 当男人避开他的目光,甚至用手掩住那双干净失望的眼眸时,胡容知道,他心虚了。 胡容嘴角微微勾起,不知是哭还是笑。 然而男人并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胡容的那抹苦笑僵了脸上。 “再会。” 男人低低的叹息,带着不明所以的情绪。 人类称其为哀伤。 第78章 胡容的尸体被三阳派天师发现后,几人连忙将其送下了山。 即使如此,胡容还是没能救回来。 他好像睡着了一样,脸上还能看出一丝惆怅和失落,眉头蹙起的永远长眠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身上也看不见丝毫的伤口,他只是突然的睡过去了。 宋承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骤然听到了胡容的死讯,大脑呈现出一片难以置信的空白。 “怎么可能……”青年的声音在颤抖。 然而他等不到回答,那名老者便率先挣脱了爱神哈托尔的控制,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并暴喝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哈托尔收回目光微微闭上眼睛再睁开,低声道:“人太多了,我没办法延长时间。” 奈芙蒂斯看到宋承泛白的脸,面色略显复杂。 她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苍南山上一阵地动山摇,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并伴随着野兽的嘶吼声。 众人皆一震,朝后方望去。 只见苍南山山体摇摇欲坠,从最高的顶峰上无数飞石急速滚落而下,土崩石裂带着骇人的呼啸。 而就在那快与黑夜融为一体不规则菱角山形之上,突兀的有什么东西高高的昂起了头颅。 “艾德乔怎么醒了!”奈芙蒂斯面色一变,“赛特没能杀掉他。” 她的话音刚落,后背巨大的羽翼骤然展开,而透明散发出洁白光芒的光罩也随之出现,将这不小的地方照的炫亮。 而三阳派的天师哗然的看着这一切来不及反应,那些奔腾而下的碎石沙土席卷而来,眼见着就要将山脚彻底埋没。 却在触及到光罩的瞬间被震成细末,奈芙蒂斯转头冲宋承说道: “殿下,我得过去看看赛特,你和哈托尔在这里等我。” 她说完便振翅而起,朝着试图挣脱山体欲出来的巨蛇飞去。 突然被唤醒的艾德乔愤怒的嘶吼,而塞特不断砂石化他的身体,让他恐惧的时候更加惊慌。 暴风沙将巨蛇笼罩,而巨蛇的体外还有无数只数不清的白色移动物体,在替他防御伤害。 宋承定睛细看,那都是一只只体型巨大的飞蛾,它们宛如扑火一般,附在巨大蛇体的表面,防止艾德乔的身体被风沙侵蚀僵硬。 随着风沙越来越猛烈,白色的飞蛾被吹僵,从蛇体上坠落,一只接着一只,前仆后继。 有的还没能冲进去就被风暴搅烂,而有的却成功突破进入风暴中心,并试图攻击站在风暴中心的男人。 “这些寄生虫真是恶心。”哈托尔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它们藏在蛇麟之下,通过吸取艾德桥的血液而存活。” 这也是三阳派的人找了很多天,也找不到这些人衣蛾所在的原因。 艾德桥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而他没有完全闭合的鳞片足够这些东西钻出再钻进。 宋承以为它们护着艾德桥,是因为自己栖息的地方被攻击,所以自主的护着大蛇。 没想到哈托尔摇了摇头道:“那些东西可没这么好心,它们只是想重新钻回艾德桥的皮肤里而已。” 人衣蛾如果没有了外表的保护,它的本体是非常脆弱的。 正因为如此,它们一旦离开艾德桥几乎没有办法存活。 在艾德乔诞生的早期,他还常常需要其他神明替他烧死鳞片里的虫卵。 而到了后期,艾德乔的野性进一步得到了扩展,人衣蛾却变成了他捕食的伥鬼。 人衣蛾会从艾德乔的身体里钻出,寻找寄主并伪装成寄主,从而骗过寄主家人朋友的信任。 如此一来,人衣蛾就很容易将这些活着的人带到艾德乔的身边,为大蛇提供养分的同时,也找寻某些乐子。 尤其是当鳄鱼之神索贝克和艾德乔成为挚友后,索贝克提供了更多可怕而残忍的取乐方法。 比如在山林里追逐受伤的母女,等到把人折磨崩溃,奄奄一息的时候再吞吃。 这让艾德乔着迷疯狂的同时,也导致人衣蛾无尽的繁衍。 即使艾德乔已经陷入沉睡多年,但人衣蛾的卵却完好无损,在某个合适的时期便自然而然的苏醒过来。 尽管人衣蛾再多,没能坚持多一会儿就全部都被赛特的风沙弄死了。 而此刻巨大的蛇也挣脱了苍南山的拘束,它张开血盆大口双眼猩红两点,猛的朝风暴中心的赛特扑去。 随着它的动作,山体摇动的更加剧烈,石块崩裂的声音隆隆。 风暴无情的绞杀着艾德桥庞大的身体,欲将其鳞片一片片剥离开来。 但奈何艾德桥仗着身形巨大和一身坚不可摧的鳞片,硬是钻进了风暴的中心。 他弯曲攀爬的身子紧紧的缠在山体之上,而头颅高昂凶猛的探向了站在山顶上的男人。 眼见着赛特就要被艾德乔一口吞入,奈芙蒂斯以更快的速度将赛特带离,并用利刃般的根羽刺穿了巨蛇的嘴巴。 艾德乔发出一声更加痛苦愤恨的嘶吼,疼痛让它的尾巴控制不住的抽向空中的两人,却被灵敏的奈芙蒂斯躲过。 但结合在一起的奈芙蒂斯和塞特,却产生了更大更恐怖的风刃。 那些风刃飞快的朝着艾德乔最脆弱的七寸和眼睛嘴部刺去,扎中的同时,沙粒在皮肉里炸开。 艾德乔疼的发了疯的翻滚,而奈芙蒂斯和塞特却紧紧相逼。 两人宛如神衹降临,宋承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悲悯和情绪,他们只是将杀戮进行到底。 宋承的心微微一颤,从本质上来说,一代太阳创造的这些神,都延续了他冷漠残忍的血脉。 他们被赋予成神的时候,就注定成为更低等生物的主宰。 身为九柱神之二的奈芙蒂斯和塞特是这样,九柱神之外的蛇神艾德乔亦然。 蛇神艾德乔在奈芙蒂斯和塞特的绞杀下,浑身全都是金黄色的血液,鳞片也大多数被塞特残忍的掀翻。 蛇头更是被奈芙蒂斯割伤,双眼瞎了一只。 眼见着艾德乔就快要支持不住摇摇欲坠,奈芙蒂斯和塞特欲乘机杀死巨蛇的时候,突然山下传来一阵响动。 沉重的爬行声清晰的传入两人的耳朵里,塞特和奈芙蒂斯面色皆一变。 这是山下的鳄鱼之神索贝克苏醒了! 索贝克爬行的速度一点都不慢,他好似感知到蛇神艾德乔的死亡气息一样,野兽的呼唤声在山林里显的恐怖而急促。 而艾德乔听到索贝克的呼唤,本已暗淡下去的猩红又重现亮起,他也跟着凄凉的回应着。 “不行,必须现在就杀了艾德乔!” 塞特眼神一冷,转头看向身后求生欲望浓烈的大蛇,伸出手缓缓一握。 暴风携卷着细沙疯狂钻入已经被奈芙蒂斯刺伤,而变得鲜血淋淋的蛇嘴。 塞特试图直接将艾德乔变成一堆庞大的沙子,奈芙蒂斯回头看了一眼山下索贝克来的地方。 还是咬咬牙转头,助自己的兄长一臂之力。 随着两人的控制,艾德乔已经无法再发出悲鸣,而得不到兄弟回应的索贝克,更加急促的呼唤着。 眼见着艾德乔巨大的黑色蛇身开始从内而外的被砂石所覆盖,直到猩红的眼睛也被沙子所掩埋。 奈芙蒂斯心里暗松一口气,他们终于要在索贝克上来之前,杀了艾德乔。 但令人意识不到的一幕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黑色的天空骤然被人撕开了一条宣明的口子,那光芒足以将从中踏出的人脸照的清楚而明了。 在看清来人的刹那,塞特脸色猛的一沉。 来者冲塞特甜甜一笑,轻声道:“好久不见,力量之主塞特。” 她的话音刚落,抬手的刹那,炙热的火焰便从指尖猛烈的燃烧而下,直奔着脚下的巨蛇而去。 “凯特。” 塞特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笑的肆意的少女,手中的风暴越来越猛烈。 而凯特却视他为无物,站在空中不屑的一笑。 火焰缠上巨蛇的身体,所到之处皆将其表面的沙粒燃烧的一干二净。 很快艾德乔就恢复了行动,它怒吼一声亲自挡在了拉神之猫的面前。 眼见着风暴就要将艾德乔搅碎,突然奈芙蒂斯警觉的感受到了身后一阵呼啸而来的风声。 她的脸色当即一变,是索贝克上来了。 “塞特,快——”闪开。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重重的砸在了腰身上,仿佛要将人直接碾碎一般。 奈芙蒂斯只感觉嘴里一腥,整个人随着塞特一起被索贝克的巨尾扇飞了出去。 巨大的疼痛让奈芙蒂斯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她被塞特扶起,却感到一股阴冷目光投了过来。 奈芙蒂斯抬起头,不出所料的对上了索贝克俯视而下的鳄鱼脸。 索贝克无声的张大了嘴,腥臭的粘液缓缓的从边缘落下。 奈芙蒂斯浑身僵硬的握紧了塞特的手,而在索贝克的头顶之上,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张陌生又足够英俊的面孔,一代太阳神拉。 “还算及时么,主人。” 拉神之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从后方响起。 神情冷峻的男人只是微微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后便从索贝克的头上轻跃而下。 “不错。” “来的正是时候。”男人薄唇微微勾起。 塞特面色一僵,瞬间明白过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猎杀艾德乔和索贝克不成,反到将两兄弟直接送到了对方的阵营里。 而一代太阳根本不用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就拿下了蛇神艾德乔和鳄鱼之神索贝克。 “昔日伟大的神拉,怎么会沦落到和人类一样,瞻前顾后左右算计的地步了?” 塞特冷笑,“您,已经彻底陨落了。” 拉神之猫听到他的话,当即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而一代太阳只是微微皱眉,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塞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允许你成为王座的继承人之一么?” 男人没有正面理会塞特的话,只是意味不明的抛出了一个问题。 塞特想到无数种可能,但最终他将到嘴的答案咽了下去。 往日他有多崇拜一代太阳神,昔日被神拉放弃时,他就有多不甘心和怨愤。 他一直想要个答案,而为了追寻,导致妻子离散,兄弟被杀。 如今这答案即将被揭晓的时候,他却不敢再听了。 “你知道我偏爱奥西里斯,可为何还允许你成为王座的继承人?” 说到这,男人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怜悯: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创造你,如果不是奥西里斯说他想要个弟弟。” 这话一出,男人果然看到塞特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呈现出一片死灰的苍白。 “塞特,你应该感谢我。” “毕竟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的恩赐了。” 一代太阳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第79章 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手下创造出的神明,太明白赛特的死穴在哪。 就如同把玩着一件构造清晰明了的玩具,所以他知道针扎在哪里,才是最痛的。 赛特的脸色异常的难看,浅褐色的眼眸里布满了难以置信,绝望爬满了他俊美的脸庞。 “你是创造了我们,但你以为我们会为此感恩戴德么!” 奈芙蒂斯突然挣扎着坐起,愤然厉声道: “你总是自诩聪明,超然绝世,没有哪个不崇拜你,视你为众生信仰。” “我们只能仰仗着你的光芒而活,可结果呢?” “从前爱戴你的奥西里斯自甘堕落也不愿再踏入太阳神殿半步,众神更是弃你而去宁愿受火焰烧灼而死!” 奈芙蒂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总是喜欢将命运无常挂在嘴边摆弄万物,敬重你的,你不要,仰慕你的,你更是不屑一顾。” “你为什么要创造我们啊?你就该在神山之上享受无穷无尽的寂寞啊,伟大的主神!” 奈芙蒂斯的话音刚落,一代太阳的脸上瞬间沉了下去。 拉神之猫凯特的脸色也不好看,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刚想动手,却被奈芙蒂斯抓住了时机。 巨大的羽翼猛的立起,振翅的刹那,无数道寒光刀刃般的羽毛射杀而出。 凯特面色一变,来不及躲开,只是堪堪的挡在了一代太阳的身前。 而趁着这不可多得的时机,奈芙蒂斯一把抓起塞特,展翅而飞。 一代太阳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空中很吃力试图逃跑的守护神奈芙蒂斯和塞特。 沉稳英俊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惊慌,他侧过头来唤道: “凯特。” 凯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拉神之猫歪了歪脑袋,瞬间在原地化身为一头巨大而威猛的黑狮。 那黑狮前脚跪立匍匐在男人的面前,并低下了一向高昂着的头颅。 一代太阳微微抬脚踩上了凯特的脑袋,黑狮再次站立而起,一双耀眼而绚烂的火之羽翼悄无声息的在空中展开。 凯特的速度比起擅长飞翔的奈芙蒂斯来说,只快不慢。 于是奈芙蒂斯带着塞特并没有飞出多远,尽管两人只是想要快速的回到保护罩内。当凯特追上了奈芙蒂斯并张开血盆大口时,炙热的火焰瞬间将本就受伤的羽翼点燃。 而不远处看着的宋承和哈托尔脸色瞬间一变,被火焰击中的奈芙蒂斯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随即从空中快速坠落。 宋承和哈托尔立马朝着两人摔里哦的地方跑去,奈芙蒂斯的左翅膀已经被烧焦了一大片,惨白的肉和金黄色的血液混在了一起,惨不忍睹。 “奈芙蒂斯!”哈托尔焦急的喊道,小心翼翼的将奈芙蒂斯扶起。 奈芙蒂斯因为被火焰灼烧的疼痛,而脸色苍白的异常。 自从她生了这对翅膀,她便有了旁人无法比拟的优势,也有了致命的弱点。 这对翅膀是从奈芙蒂斯的身体里长出的,经历过最折磨人的痛苦。 所以翅膀一旦受伤严重,有时候是会要了奈芙蒂斯的命。 塞特太了解不过,他靠着宋承的搀扶,颤抖的来到了奈芙蒂斯的面前。 “芙芙……你说话啊……” 男人慌张的伸出手碰了碰爱人惨白而布满细汗的小脸,整个人的心脏被紧紧捏住,而无法呼吸。 “赛特……我没事……”奈芙蒂斯虚弱的摇了摇头,“带…带宋承他们走……” 奈芙蒂斯说着说着,突然眼眸无声的放大并急促道: “他们来了!” 宋承一愣,连忙回头看去。 踏狮而来的男人有着一张极为出众的俊美脸庞,以至于他在看到的瞬间,心脏猛的被收紧。 那踩在巨大黑色狮子身上,而因为炙热过高的火之羽翼,仿佛要将天空烧出一个洞一般,虚空模糊了男人的身影。 但宋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许久未见的人,那是……楚子寒。 一代太阳,楚子寒。 宋承难以置信的念到,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如此陌生。 陌生到和胡容的死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痛很快将心脏碾碎,又搅烂。 宋承只是面色僵硬的站了起来,他看向男人的眼眸里全是因为不敢相信而沉沉的难过。 与胡容的清明与失望相比,男人更加不能忍受青年那双漂亮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受伤,和心碎。 他们曾经是邻居亦是不错的朋友,而如今却成了这样的局面,这何尝不是一种背叛。尤其是当宋承很快明白过来胡容的死之后,那种背叛就带着刻骨铭心和鲜血淋漓的残忍。 疼痛过后,宋承的胸腔里憋着一股腾烧而起的愤怒。 这股愤怒燃烧的越猛烈,他便越发的清醒。 “殿下!” 哈托尔看见眼前的一幕,脸色瞬间变了。 黑色的巨狮朝青年扑来,携带着恐怖炙热的气息。 眼见着身姿挺拔而清瘦的青年,即将被黑狮所吞没时,凯特堪堪的停在了宋承的面前。 于是宋承的目光毫无阻碍的和男人的视线碰在了一起。 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青年冷漠的眼眸却让彼此仿佛隔了一条永远都跨越不了的天堑。 宋承没有开口质问胡容的死,除了楚子寒,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一丝伤口都不留下的杀掉胡老三。 正因为知道胡容对楚子寒的信任和依赖,所以他明白那人离开时的失望。 那是死后根本不用从瞳孔里看出,也能体会的难过。 他们已经不知不觉中,成了死敌。 一代太阳那双深邃的眼眸望着宋承,他微微抬手点在了青年没有任何血色的薄唇之上。 “小奥西里斯,我们……再见面了。” 男人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觊觎和炙热的欲|望,令宋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 他从未想过一代太阳神居然也会对奥西里斯,有着不为人知的私欲。 宋承忍住内心的种种不适,猛的打落了男人的手。 “别碰我。” “别碰他。” 青年厌恶而冷清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另一道低沉而冷漠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听到声音的宋承浑身一震,还未转过头来便被一个熟悉的胸膛揽入怀中。 男人修长而有力的大手缓缓的从青年劲瘦的腰身上,沿着宋承赤|裸在外的小臂一路向下,扣住了他布满细汗的手指。 郑严序看着迅速拉开距离,站在巨狮之上脸色难看的家伙,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他轻轻的啄了啄青年泛白的脸颊,在宋承的耳畔低声道: “宝宝,不怕。” 第80章 一代太阳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身体相贴、举止亲昵的两人,眼里的寒意便越发的加重了。 当他和男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时,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杀意。 他们本是一体同为一人,而现在却为了无法宣之出口的欲望,彻底的演变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对立面。 两人对视的那一秒,四周空间瞬间变的虚无而扭曲。 郑严序将目光移到拥有火之羽翼的拉神之猫身上,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仅仅是瞬间,黑夜像是被腐蚀掉的幕布,无数个金色的圆环透过坏了的帘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空中,望而心惊。 宋承看着那些无端出现的圆环,不知为何想到了太阳神盘上雕刻着的一圈圈金轮。 还未等他反应,那些金轮却突然在众人的面前消失,再次出现时,巨大的黑狮发出一声惊恐的怒吼。 金轮一层一层的锁住凯特的四肢头部,甚至是宛如铁丝一般勒住它幻形而来的翅膀。 巨狮痛苦的怒吼,发了疯的挣扎也挣脱不了金轮的约束。 而站在凯特头上的楚子寒,眼里闪过错愕,随后阴沉着脸亲自蹲下,双手用力扯断凯特脖颈上的金圈。 那脖子上的一道几乎要将拉神之猫当众勒死,尤其是当那一双火之羽翼被硬生生的勒断时,凯特的嘴角溢出了大片的鲜血,喉咙里更是发出痛苦的哽咽声。 巨狮从空中坠落,而它身上的金圈已经死死的勒进了肉里,势必要将其勒成破碎的肉块。 眼见着凯特就要狠狠的砸向地面,而此时从山下奔来的蛇神艾德乔却险险的将其接住。 鳄鱼之神索贝克更是挡在他们面前,愤怒的冲宋承几人说着古埃及语。 此时此刻,他们当着主神的面维护一代太阳,已然是选择了自己的立场。 宋承听不懂索贝克的话,皱眉的同时,下意识望向男人。 郑严序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公然挑衅的家伙,寒声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 随着男人抬起修长且有力量感的手,漆黑的夜被越来越多出现的金圈碾碎,呼啸着朝巨大鳄鱼奔去。 索贝克发狂的咬碎了几个小的金圈,但更大更多的又密集的套了上来,直接将索贝克掀翻在地。 与此同时,楚子寒也将勒在凯特脖子上的金圈硬生生的扯断,巨大的狮子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空间。 拉神之猫接着这个机会,快速在空中扯开一条破裂的通道来,并冲着浑身是伤的艾德乔急促的低语一声。 蛇神艾德乔立马明白过来,一把将还在试图挣脱的索贝克卷起甩进虚无通道里。 紧接着自己也没入其中,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楚子寒拍了拍拉神之猫的脑袋,示意她先走。 自己则站在虚无的门前,任由无数道金圈再三穿过自己的身体。 是的,那些金圈根本触碰不到楚子寒的实体,仿佛它们和男人属于同一种介质般。 “你伤不了我的,你原本就是我的附庸。” 楚子寒冷漠的看着面前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轻声道: “而附庸,只能永远成为旁人的附庸。” 说完这句话,他便意味深长的最后看了一眼青年,随即身影消失在通道内。 宋承被他看的有些心悸,下意识的握紧了男人的手。 感受到爱人的不安,郑严序轻轻的摸了摸爱人的脑袋,低下头在青年的凉唇上亲了亲。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宋承点点头,他倒不是不相信郑严序的实力,只是一种好似预感到了什么似的,没有源头的不安。 他没有办法向男人解释,只好将这种感觉强行按了回去。 另一边奈芙蒂斯已经陷入了昏迷,而塞特更像是遭受了什么创伤一般,无论哈托尔怎么喊怎么说,都死死的抱着奈芙蒂斯不放。 “殿下!”哈托尔没办法只能求助于宋承,“你快让塞特放开,在这样下去奈芙蒂斯没有疼死,也被这冒失的家伙给勒死了!” 宋承连忙松手想要跑过去,谁知道刚踏出一步又被男人结结实实的拽了回来。 整个人都懵了,“?” 郑严序又一脸认真的扣紧了两人的手,这下才满意的开口道: “我来。” 宋承:“……”行,你来就你来。 只见男人不紧不慢的板着脸走到塞特面前,二话没说上去一脚。 直接将人踹出去三米远,就连怀里的奈芙蒂斯都差点被拖拽出去。 要不是哈托尔眼疾手快的把人揽了过来,不然奈芙蒂斯就真的是伤上加伤了。 哈托尔:“!!!” 送承:“!!!” 而对比两人的震惊,男人只是更加的淡定。 看着被踹懵过去,一脸错愕的塞特,只是投过去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嫌弃: “丢人。” 哈托尔:“……我说主神大人,您这个办法确实很好,但是……” “你踹之前能不能给个提示!” “我的心脏差点就随着您的那脚也一起去了!” 而郑严序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哈托尔就讪讪的闭上了嘴。 沉睡了那么多年,他差点忘记了自己和男人曾经是情敌的关系。 现在还能站在这好好的说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由于郑严序的力量迫使金轮撕破了周围的虚无,导致虚无通道变得不再受法则的束缚。 所以蛇神艾德乔和鳄鱼之神索贝克也能很容易的进入凯特撕开的通道,从而一众人顺利逃脱。 没能杀掉艾德乔和索贝克,塞特心里并不是很平静,而对于奈芙蒂斯的伤,又多添了几分内疚。 但好在医药之神善于治疗,奈芙蒂斯的伤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塞特这才松了一口气。 弟弟为他的鲁莽吃尽了苦头,而另一边的哥哥同样也是。 宋承的肚子逐渐变大后,身体一天比一天的敏感。 而男人往往花样百出肆意放纵,即使没怎么触碰,也能让宋承难过的哭出来。 对于这一次兄弟几个的行动,郑严序相当不满意。 所以男人这手上的动作多了几分惩罚意味后,青年更是像一汪春水在指尖被尽情的碾碎,又哽咽的化了。 除了反复求饶,宋承也是把眼睛哭红了,哑着声音说不敢了,才被男人搂到怀里温柔的亲亲。 男人太过于珍重宋承,才不敢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风险。 他不主动去找一代太阳的麻烦,甚至对即将开战的事情也一点都不上心。 再重要,也比不过青年和青年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小崽子重要。 尤其是宋承的神魂并未归来,郑严序实在怕他此时此刻出现什么状况。 “抱歉,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 宋承将脸埋在男人的胸前,声音又闷又乖,听的郑严序心里软成一片。 “我只是……很害怕以后的情况会对你不利。” “而且……” 而且他总是有种感觉,感觉他会随时会失去郑眼序。 尽管他没有做过此类的噩梦,但那种直觉却频繁且无端的冒出。 宋承时常被弄的心烦意乱,连带着肚子里的崽子也吓的一动不敢动。 宋承想了想,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正犹豫着酝酿词语,郑严序却好似猜到他的心思一样,突然开口道: “当我们的名字被刻在时代的石碑上时,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了转动。” 他亲了亲爱人的眼睛,轻声道:“你不能阻止齿轮的转动,正如你不能将自己的名字抹去一样。” 宋承微愣,抓着男人手臂的修长手指再三收紧又松开,透着几分苍白的无力感。 “……我不明白。” 他有点委屈的扁了一下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空无的大话面前,他更想听点有力量的承诺,尽管承诺未必成真。 郑严序眼眸微微垂着,他将青年的手抓住,双手包裹着揉了揉。 “接受命运,无论以后如何,你都要知道……” “我就在你能看到的地方,等着你。” 宋承心里猛的一颤,立马爬起来抬头看向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雾了起来,郑严序对上的刹那,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郑严序你老实告诉我,”宋承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尤其是前不久刚哭过,更显的楚楚可怜。 “你是不是打不过楚子寒?” 男人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微微挑眉道: “我可没说打不过他。” “那你怎么又说那种话?”宋承气了,狠狠的掐了他一把胸肌。 “要是打不过,趁早跑行不行?” “咱们不逞那个强。” 青年说的一脸认真,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你承诺我的,我只负责生,你要把崽崽养大的……” 所以,他恐怕没办法接受什么命运的安排,如果命运偏要男人离他而去的话。 想到这,宋承又难受的不得了,刚要背过身去,却被男人一把拉住了。 “祖宗,我哪敢不养。” 郑严序将其环进怀里,拥得清香扑鼻。 他暗哑嗓子道: “放心,只要你在,我必相随。” 就如同伊西斯殉情一般,有你便有明日的太阳,他绝不独活。 有青年在,他惜命的很。 第81章 随着一代太阳众人的韬光养晦,这个寒风刺骨的冬天也走到了尽头。 初春的到来使胖梨非常兴奋,尤其是楼下有几株桃花树正巧开了花。 于是宋承每天清晨起来,都能看到自己的枕头旁一两只还带着春露的粉色桃花。 而那送花的家伙采完花后,又跟个没事人一样,重新将脑袋和身体卖力的缩进青年的胳膊里。 宋承一醒,它也跟着慢悠悠的抬起头来,眼睛圆溜溜的转,一幅“好巧”的样子。 尽管郑严序警告过它很多次,不准这家伙上床,但胖梨仗着自己身后有人撑腰,更是雄赳赳的和男人吵架。 比起一连串咕咕叫的猫头鹰来说,郑严序还真的吵不过它。 这时候胖梨就会骄傲的挺起自己的小胸脯,死命的炫耀。 而这得意的下场就是,家里的窗户总是发出哐当一声响。 然后一只鸟便贴着玻璃壁缓缓的滑了下来,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宋承照常起床,顺手将枕边的桃花小心翼翼的捧起,然后穿上拖鞋就奔下楼,一边走,一边喊着男人的名字。 郑严序正在厨房给老婆孩子做饭,一天的日常要从一顿丰富的早餐开始。 男人有时候心情好,也会给胖梨准备点吃食,尽管看上去有些随意。 “老郑老郑。” 宋承一手捧着大起来的肚子,一手拿着胖梨送的桃花,从楼上下来的速度并不慢。 男人将煎至金黄的培根翻了一个面,抬头的一眼差点把魂儿都吓没了。 “你慢点!”郑严序一张俊脸板了起来,赶紧疾步接住他。 而那不知轻重的青年还搂着自家丈夫的脖颈,笑的正欢。 “行了,你别看我身子沉,我走起路来真的轻快的很!” 宋承瞪他一眼,“崽子心疼我呢,舍不得我吃苦。” “你快点,胖梨今天又给我摘了两朵,” 他终于想起来正事来了,戳了戳男人的胳膊,将那两朵颤抖着花瓣的桃色递了过去。 “等到咱们儿子出生,也许能有满满一盒子的干花了吧。” 宋承看着男人无奈却宠溺的眼神,鲜嫩的桃花却在郑严序的手里,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花瓣依旧栩栩如生,甚至那若隐若现的春露好似还挂在上面,只不过比起其他的兄弟姐妹来说好运的是,它们永远不会凋谢。 郑严序将它们的时间彻底停留,只为了满足宋承想要送给他们儿子的出生礼物。 青年想要将这春天与温柔,一起送给崽崽,连带着胖梨的那一份欢喜。 依他现在的身材,下楼走动的次数越来越少,站在窗户旁向外看的次数越来越多。 胖梨这只机灵的小家伙很快读懂了宋承的渴望,于是第二天青年起床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他和郑严序的床上铺满了盛开的桃花,灼灼其华。 柔软的花瓣贴着他的脸,带着清晨微微的春寒,胖梨就站在窗台上兴奋的扑楞着翅膀,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宋承瞬间被感动到了,尽管是很短暂的几分钟而已。 因为他起床发现,这孩子为了表现一次,几乎将整个小区都祸害了一遍。 看着那些光秃秃,只剩下叶子和枝干的桃花树,宋承还真的笑不出来。 尤其是楼下到点来上班的保安,痛心疾首的看着那几株好不容易开了花的桃树,大喊道: “哪个挨千刀的把花全都给我撸了?” “造孽啊!!!” 胖梨拍腾的翅膀一僵,讪讪的将脖子缩了起来,脑袋埋在青年的肚子上,一副心虚的不行的样子。 宋承哭笑不得,只能拍拍它的脑袋,还能怎么办,只能让孩子他爸顶了。 于是郑眼序不得不沉着一张脸下楼,跟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邻居解释,家里的狗不懂事,会上树,把花啃了。 邻居们一脸迷茫,什么品种的狗啊,还能上树? 奈何男人长了一张一本正经的脸,即使他胡扯八道起来,也很有看头。 宋承站在楼上,看着一脸淡定从容的男人胡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太……丢人了。 郑严序不仅胡扯,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时不时的瞄瞄楼上的青年一眼。 甚至还冲宋承使坏的眨眼睛,这弄的宋承羞耻的脸红了。 等到男人搞定事情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胖梨那只稀有品种狗,一巴掌扇窗户上去了。 而那一床的桃花,在宋承没有想起来之前,便放着放着就凋谢了。 青年觉得可惜,但没能可惜几天,楼下更多的桃树又相继开花了,争前恐后一般。 尽管男人为了赔礼道歉,买了更多的植物运了过来,于是楼下除了灿慌的迎春花和桃花,还多了不少白色淡雅的西府海棠和茶花。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胖梨再也不敢像采花大盗一样,将整个小区洗劫一空了。 它跟做贼一样,每天天不亮就悄咪咪的用爪子支开窗户,然后钻下去叼个一两朵上来。 这过程如果碰到几个早起遛弯的老大爷,就别提多刺激了。 现在它也是家喻户晓的稀有品种狗了,也算成了猫头鹰界的大明星了,出门不小心点,会被偷(报)拍(警)的。 宋承将到手的干花放进长形白色礼盒里,郑严序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 “承承快来吃饭了。” 怎么回事,孩子还没出生呢,就有这样的待遇,那要是出生后…… 八成十眼里,只有一眼是给他的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男人心里就暗暗不爽。 “来了来了。” 青年答应的爽快,但过来却磨磨蹭蹭的,直到郑严序忍不住想要上手了,他才捧着肚子慢慢走过来。 看着男人的眼眸清澈而明亮,灿若繁星。 他乖乖的坐下,然后用很期待的眼神和软软的声音说道: “严序,等会吃完饭你陪我给崽儿做几套衣服好不好?” “第一次当…妈,还是亲手做比较有意义,行么?” 青年有点不好意思,他这是第一回 也是最后一回了,既然要做,那肯定要做到最好。 更何况孩子的房间,都是男人一手置办做起来的,宋承每次想到,都觉得心里一烫。 郑严序心里闪过无数个想法,我就知道他还是离不开我的,还是需要我的。 尽管这是为了孩子……但是没关系,孩子好歹也是自己的,偶然疼一下,也……行。 男人说服自己说服的很勉强,更多的则是一头栽进青年太关注孩子的点上去了。 一缸子的醋喝完后,不动声色的鼻腔哼了一声。 宋承:“?”不愿意做么? 果然,再厉害的男人,也难逃手工针线啊。 青年目光略有失望,郑严序看到了,连忙开口解释道: “做,我没说不愿意。”就是没他的份呢,男人心里哼哼唧唧。 宋承一点都没看出来,笑道: “好,正好我布买多了,要是崽儿的做够了,余下的料给你也拼一件。” “真的?”男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老婆真好,他爱老婆。 第82章 逐渐变暖的季节和温和舒服的晴天,宋承坐在阳台的懒人椅子上晒太阳。 男人就在一旁拿着指甲剪握着青年的手指,修剪的很认真,阳光打在他英气俊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泽。 宋承无端的有种预感,肚子里的崽子差不多到了该出生的时候。 反正怎样都合适,无论是条件还是气候。 可是作为奥西里斯和太阳神拉的骨血,必然会在战争中诞生。 因为他是复仇之神荷鲁斯,是下一世纪的太阳。 当一代太阳默许手下水神阿努凯特,抽干了三个躲在守护神奈芙蒂斯羽翼保护之下的神明时,第一场战争悄无声息的敲响了警钟。 由睚眦必报的力量之主塞特的带头,很快双方发生了正面的冲撞。 宋承表哥家的孩子——那枚被窥伺之神遗落在外的眼睛,很好的给他们提供了对方的动向。 而这期间,有了爱神哈托尔的帮助,睡梦之神媞娜的控制力达到了顶峰。 他们对一代太阳的动作了如指掌,一如刚开始诺匹斯监控他们的那样。 睡梦之神看到智慧之神托特的大脑,被一代太阳镶在了眉眼之中,金黄色的独眼闪动着骇人而寒冷的光芒。 只要一代太阳的随意一眼,他就能看破任何神明的弱点。 只要他愿意。 她还看到,从战乱纷扰的中东地区踏血而来的战争之神洛克,已然抽出了腰间的那把利刃,并单膝跪地将其递给了自己的主人——一代太阳。 一切正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当奈芙蒂斯询问睡梦之神媞娜情况时,她只用了三个字来形容。 很糟糕。 风暴携风带雨,势必将这错乱复杂的牌局,重新洗一洗。 3月中旬的某一天深夜,在沙漠之神值完班,轮到奈芙蒂斯守夜的时候,睡梦之神媞娜披上了一件宽松的外袍走了出来。 借着夜色朦胧和奈芙蒂斯的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窗外,媞娜悄无声息的将诺匹斯之眼陈有欢带到了门外。 长时间的侵入和控制,小小的孩子已然对她产生了浓浓的依赖和信任。 于是在媞娜的示意下,这一枚诺匹斯之眼目光迷茫的走了出去。 而在他踏出去的刹那,黑暗中无数只眼睛紧紧的粘在了有着人类幼崽外表的陈有欢身上。 而陈有欢只是怯怯的走了过去,在奈芙蒂斯尚未发现的时候,他朝着藏在众多眼睛身后的诺匹斯走去。 睡梦之神媞娜就坐在客厅里,借着陪伴奈芙蒂斯的名义,明目张胆又隐晦的控制着陈有欢。 即使不睁开眼睛,她也知道陈有欢正朝着窥伺之神诺匹斯的怀里跑去。 而诺匹斯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的张开那张黑洞般的大口,将这遗失在外的爱子,吞入腹中。 而就在奈芙蒂斯即将发现这恐怖的一幕时,黑暗中响起阴冷野兽般嘶嘶的凄厉叫声。 她受了一惊,转头看去,满脸错愕。 远处的黑暗中突然燃烧起一抹妖冶的火焰,那火焰红的不正常,彷佛是会发亮的血。 它们将蠕动着的黑漆漆的一团包裹其中,凄厉的惨叫就是从那团东西的嘴里发出的。 听到动静的哈托尔猛的从楼上窜了下来,他奔至阳台一看,是诺匹斯。 诺匹斯正在被火噬虫所吞噬,那些摇曳着的火焰,全都是一只只细小到肉眼不可见的虫子组成。 而诺匹斯作为拥有无数眼睛的窥伺之神,他怕虫子,怕一切可以伤害到眼睛的东西。 作为无孔不入的火噬虫来说,它们可以沿着细密的眼缝钻入其中,然后大快朵颐。 而火噬虫的来源竟是,陈有欢。 那些虫子被陈有欢贴身藏在了怀里,他原本是捂不住的。 那些性子极烈的小东西,会先将藏着它们的人的皮肤烧灼腐烂。 睡梦之神一边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边控制着陈有欢加快奔向诺匹斯,就好像主人在召唤的那样急迫。 而随着诺匹斯吞噬的刹那,火噬虫迫不及待的从怀里钻出,直接在诺匹斯的体内燃烧开来。 诺匹斯的惨叫伴随着无数只眼睛的流血,他很快就察觉到那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意志,带着熟悉的气息。 是那个操纵睡梦的女人! 他忍受着全身被啃食的痛苦,用尽全力对其进行了回视。 不出所料的,屋内传来女人凄惨的叫声。 诺匹斯在临死之前,反复确认了那女人的眼睛已死,这才消灭了不甘的意志。 “媞娜?” 听到声音的奈芙蒂斯心里一惊,连忙奔到了客厅。 当她看到睡梦之神媞娜的眼睛时,彻底呆在了原地。 与上一次满眼血的双眸不同,这一次,媞娜漂亮的眼睛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两个空荡荡的眼眶。 “媞、媞娜……” 奈芙蒂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只能看着媞娜颤抖着双手,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空洞的眼眶里来回摸索。 越摸索越崩溃,她放声痛哭。 失去了这一双眼睛,这意味着以后的她就是个废人了,甚至和普通的人类相比,也只是寿命更长一点而已。 奈芙蒂斯只感觉眼睛发酸,刚想要走过去,却被哈托尔拉住了胳膊。 她微微一愣转过头去,却看见哈托尔的脸色很差,透着一股无力的苍白。 “她杀了诺匹斯。” “什么?”奈芙蒂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而这时越来越多的神听到了动静,从楼下涌来。 他们都听到了哈托尔的话,也都看到了睡梦之神媞娜的现状。 “她利用那个孩子……杀了诺匹斯。”哈托尔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个本不该为此牺牲的孩子。” 众神听到他的话皆一愣,而睡梦之神媞娜却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他。 “一个本不该牺牲的孩子?”媞娜轻声道,语气充满了讽刺: “哈托尔,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那是诺匹斯遗留下来的眼睛!它是正常的人类么!” “如果我不杀了诺匹斯,我们又要再小心翼翼的来回换掉多少个藏身之所?” “拜托哈托尔,收起你那一无是处泛滥的同情心!”媞娜浑身都在颤抖,声音也透着无力的痛苦。 “我是为了大家,诺匹斯……必须死!” 媞娜没有了眼睛的脸,显得越发的狰狞和疯狂。 哈托尔没有回应她的执着,只是疲惫的别过头去。 睡梦之神媞娜永远都是这样自我,她总觉得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别人好。 哪怕杀了诺匹斯的代价是失去一双眼睛,她已义无反顾。 就像当初她手刃自己丈夫腐烂之神弗兰特时一样,无药可救。 当一把利剑真正尝到鲜血的味道时,她就再也不可能将她真实的内心隐藏。 奈芙蒂斯目光复杂的看着昔日的好友,好几次欲言又止。 整个大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直到窗外传来其他响动,众人连忙涌出,将其抛在了大厅内。 媞娜的所作所为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同情,甚至只是冷漠的围观。 奈芙蒂斯还是有些不忍,她上前将跪在地上分不清方向的媞娜扶起。 然后很快松开了手,媞娜到嘴的话僵在了脸上。 “奈芙蒂斯,连你都觉得……是我做错了么?” 明明她的本意是为了大家好啊,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视自己为猛兽呢。 奈芙蒂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声说道: “对错已经不重要了媞娜。” “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给殿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因为宋承和陈飞沉足够的信任,却间接导致一个孩子的死亡。 无论那个孩子是否是诺匹斯之眼,他都曾拥有属于人类的记忆和感情。 而媞娜,她身而为神,却视人类万物为蝼蚁。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自然也不觉得牺牲一个孩子,是一件多么需要商榷的事。 奈芙蒂斯说完这句话后,便像其他人一样,将媞娜独自一人留在了屋内。 而此刻屋外,世界变得彻底混乱不堪。 由睡梦之神媞娜塑造的导火线,以窥伺之神诺匹斯的死为火花,彻底的推动了一代太阳与二代太阳之间的王权之战。 奈芙蒂斯出去的时候,世界已然模样大变。 时间之神暂停了时间,所以空中刚刚飘起的小雨点,不得不悬在那里,然后被神明们随意的碰碎。 一切变得像是玩具乐园一般,亮着远光灯的汽车,和扭头嬉笑打闹的行人,皆在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而更多的像是怪物般的动物神,争前恐后的从一个下水道的井盖里爬了出来。 它们多肢而模样怪异,像是人类头颅和蜈蚣的身体拼接而成。 而完全恢复过来的蛇神艾德乔和鳄鱼之神索贝克,更是携卷着惊涛骇浪,奔涌而来。 奈芙蒂斯无声的睁大了眼睛,那是水神制造的海啸,恐怖的气息悄然而至。 而在那海啸之上,是战争之神洛克扛起了死神般的镰刀。 更多更多的神明蜂拥而至,奈芙蒂斯甚至都来不及一一去辨别。她只是本能的张开了巨大的羽翼,并凛然呐喊道: “敬奥西里斯与伟大的神拉!” 一声而下,数道响应。 “敬奥西里斯与伟大的神拉!” “敬奥西里斯与伟大的神拉!” 第83章 当时间之神暂停了时间的时候,宋承正窝在男人的怀里看电视。 由于胖梨一到晚上就格外兴奋四处乱飞的本性,导致青年一家跟着一起熬夜。 好在宋承白天睡的够多,到了晚上精神头也很足。 所以当他一抬头就看见在头顶乱窜的胖梨那矫健的身影,莫名的在空中顿了一下。 “咕!” 胖梨怪叫一声,跟只闻风丧胆的小贼一样飞到宋承的右手边,脑袋一缩,身子一蹲的坐在了青年的手上。 而这并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两人看着的搞笑节目硬生生的被按了暂停键,画面突然不动了。 “你压到遥控器了?” 宋承有点迷茫的抬起头来问道,他总觉得刚刚自己心脏停顿了一下不是错觉。 男人有点委屈的摇摇头,“我没有坐到遥控器。” 随后他忍不住亲了亲爱人白净的脸庞,说道:“是时间之神暂停了时间。” 宋承听后微微一愣,他连忙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朝外望去。 黑色的夜不知什么时候变的破烂不堪,它被众多神明渲染成瑰丽而魔幻的颜色,战争携风带雨悄然而至。 当金黄色的血液在空中喷洒而出,一位位神明如陨石般砸向地面。 他们的伙伴也无法顾及他们的生死,在这一刻,所有人杀红了的眼里只有对面还站着的敌人。 “开始了。” 郑严序静静的站在青年的身后,深邃冷淡的眼眸里倒映着窗外的战火,声音却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么。” 宋承突然开口道,他转过头看着郑严序的眼睛,面色却平静的有点反常。 男人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后说道: “这只是第一波而已,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将青年出了汗的手握住,低声道: “再等等。” 他现在还不能出手,没到时候,他必须守在爱人和孩子身边。 宋承没有说话,他只是望着窗外刀刃相向的神明。 这是死神的狂欢,当奈芙蒂斯和塞特的沙尘暴与水神的巨浪碰撞在一起时,战神肆意的挥舞着他的镰刀。 高楼顷刻间被毁于一旦,而那些渺小却无法动弹的人们,更像是孩童们玩具桌上的小玩具。 推攘之间,掀翻在地。 而站在大厦顶端的爱神哈托尔迎风而立,他朝着空中伸出了苍白而骨感的手指,淡然一笑。 那些失去理智咆哮而下的巨蟒与蜥蜴龙便瞬间抛弃面前的敌人,互相疯狂撕咬起来。 不动用一刀一剑,甚至无需语言,哈托尔以一人之力逆风翻盘。 但奈何一代太阳胜在了数量上,当蛇神艾德乔的目光锁定哈托尔时,哈托尔猛的回头看去。 蛇嘴带着浓浓的腥味擦着他的身子而过,艾德乔一口将哈托尔身后的巨蜥咬死。 并再次昂起头颅双眼冒着寒光的看着哈托尔,哈托尔整个人僵在原地。 没了可以帮忙的傀儡,哈托尔立刻陷入困境。 而他却不能在第一时间控制蛇神艾德乔,他的力量在一定时间内是有限制的。 眼见着血盆大口迅速扑来,月神飞快斩断了哈托尔脚下站立的楼面。 坠落的刹那,哈托尔看见试图阻拦艾德乔的月神,很快被它的蛇尾抽飞出去。 陨落,众神陨落的分不清面孔。 他们被创造出来的那天,从未想过某日他们会像凡人一般厮杀。 当神沾染情|欲后,他们变成了拥有特殊力量的怪物。 奈芙蒂斯的翅膀沾满了众神的金黄色血液,它们像蜜一般浓稠而透明,以至于她感到自己翅根处传来的酸痛。 这副被赋予守护之名而诞生的翅膀,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用来收割同伴的性命。 而站在她身侧的塞特,浑身上下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整个人狼狈不堪。 宋承越看越越忍不住的收紧了手指,并低声道: “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的。” 郑严序搂过他的肩膀,声音听不出来太大的波动: “确实,但不会白白牺牲。” 等这一轮洗牌结束,牺牲的众神必然以新的方式回归到他们的身边。 当局面越来越不利于奈芙蒂斯等人时,在场已然没有几位神是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了。 宋承放眼望去,除了奈芙蒂斯和塞特兄妹,仅仅只有另外两位神还在苦苦支撑。 那是猎狩之神涅伊特和公牛神阿匹斯,他们立于一片废墟之中,而对面则还站着十几位尚有一战之力的敌对神明。 宋承的心无声的收紧了,他看着从众神身后踏着瓦片而来的黑色巨狮,那雄厚的脊背上站着一道熟悉且挺拔的身影。 楚子寒。 吞掉了众多神格后的男人,早已成为了一个恐怖的存在。 而在他的眉心之间,一只金色而寒冷的眼睛裂开了一条细缝,那是智慧之神托特被夺走的大脑,亦是他的神格所在。 楚子寒居高临下的看着奈芙蒂斯和赛特身后受伤的众神,不知开口说了什么。 而赛特回应的只是一声冷笑,搀扶着奈芙蒂斯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宋承皱着眉看着这一切,还没等到他忍不住开口,很快他便知道了一代太阳的意图。 楚子寒在试图劝告引诱奈芙蒂斯他们投诚,而随着他的薄唇微微一碰,他身后的战争之神洛克已然举起了镰刀。 不归顺的众神,全部都会死。 眼下他们都只是受了重伤,一代太阳的部下并没有剥夺属于他们的神格。 之前不会,但不代表现在不会了。 宋承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郑严序的目光落在了青年的身上,闪过一丝深藏的温柔。 “你觉得他们会有多少人成为叛军?”男人问道。 “……一个都不会有。” 宋承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当他看到楚子寒劝投降的时候,他已然明白过来男人的意图。 郑严序在试探奈芙蒂斯等人的忠诚之心,是否真的坚不可摧。 在死亡威胁和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能做到不投降的,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两兄妹之外,其他人宋承根本不敢保证。 尽管如此,宋承还是说了一个都不会有,他信任他们,也希望他们报以同样的信任。 男人听到了他的回答,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 “你太过信任他们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青年还是奥西里斯,他们并不是天生的领导者,善良和悲悯心使他们拥有大量的追随者,但难免会有混入其中装模作样的叛变之人。 宋承没有回应男人的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 此时此刻,窗外的画面好像静止了一般,除了战争之神洛克高高举起的镰刀,所有人没有挪动分毫。 奈芙蒂斯抹掉自己嘴角的血迹不再言语,哈托尔躺在破碎的钢筋混凝土废墟里,甚至都懒得动弹。 无人投诚。 现场是死一般的寂静,像是坦荡的嘲讽与无畏。 他们被奥西里斯唤醒的那天起,就已经视死如归。 死亡并不是结束,恰恰相反,死亡仅仅只是一切的开端。 他们会重新回到冥王奥西里斯的怀抱里去,正如他们誓死追随的那般。 看到这样的结局,宋承转过头来看向男人,神情镇定: “如何?” 没有人辜负他的期望,正如他的信任一般。 郑严序看着面前嘴角带着一点点骄傲的青年,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他的淡唇。 “你赢了,我所追随的神。” “千万别怪罪于我,”郑严序在青年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我必须保证留在你身边的人,是绝对忠诚的。” 只有这样,等到以后在他顾及不到的地方,或是意外来临时,他才敢放心的将青年与孩子托付出去。 宋承心里狠狠一颤。 “到我出场了。”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然后收回了手,也带走了唯一的温度。 宋承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微颤道: “我等你回来。” 说完这一句后,他又觉得不妥的换了一句。 “你必须得回来。” 男人听罢忍不住笑了,“好,都依你。” 尽管宋承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深重,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阻止郑严序的离开了。 奈芙蒂斯等众神为了他和郑严序已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他们不能再辜负那些义无反顾追随着的神明。 宋承看着男人一点点的在眼前消失,却帮不上任何忙的无力感,不得不说感觉糟糕透了。 他咬着唇,双手摸了摸小腹告诉自己,保护好他自己和崽子,就是给男人最强的一只镇定剂。 当郑严序悄无声息的降临在废墟之上时,战争之神洛克的镰刀已经架在了植物神的脖子上了。 当刀刃与皮肤紧紧相贴的刹那,男人微微一抬手,那柄巨大的镰刀便猝不及防的翻飞出去,并在空中被震成了粉末。 战争之神洛克神情一惊,连忙倒退回去,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来。” 郑严序目光淡淡,漫不经心的一一扫视过在场的众神,最后落在了一代太阳楚子寒阴霾的脸上。 微微勾起唇角,“我陪你们玩玩。” 第84章 当战争之神洛克被郑严序的太阳轮削掉了膝盖,双腿断裂的跪在了男人脚下时,场面一度陷入了死寂。 只不过是一个照面而已,战争之神洛克落败的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 紧接着,男人便毫不留情的将战争之神的神格取出,并当众震碎泯灭成粉末。 自此之后再无名为洛克的神明,甚至他的灵魂都无法回到冥界。 造物主亲手毁掉的东西,再无修复的可能。 此时此刻站在一代太阳身后的众神皆面色恐慌,脸上闪过挣扎之色。 然而等不及他们的反水,男人已经再度抬起了那高悬于头顶的巨轮。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主神打发时间的单机游戏。 充满了戏剧性,又显得如此残忍。 一代太阳创造了他们,并赋予了他们权利与姓名,而二代的出现则毫无疑问的是重造。 而重造的第一步,就是毁灭。 宋承站在窗前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明白男人到底在做什么。 他意图为他和青年尚未出世的孩子,铺上一条庄康大道。 他要彻底的将这两千多名,但凡活跃的神明重新洗牌。 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动,甚至毫不在乎一代太阳暗中召集力量。 男人不怕神明的聚集,他只怕一代太阳召唤的不够多,以至于他不能一次彻底的洗干净。 当一位位神无法反抗的被震碎了神格,拉神之猫就已然意识到,他们已经输了。 尽管一代太阳吞掉了那么多神明的神格,可那又如何。 那些神格并不是他的,且每一个发挥的作用各不相同,如果不能将其融为一体,再多也是毫无用处。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撕开一条传送通道,正欲脱身。 谁知道她背上的男人不甘心就如此落败,楚子寒一跃而下,手中的火之利剑朝着郑严序势不可挡般刺下。 而郑严序只是微微侧过身子,抬手的刹那太阳轮盘将其震飞开来,楚子寒的鼻腔里瞬间充斥着血腥的气息。 郑严序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再次挥手欲将其在空中直接斩杀。 但拉神之猫更快一步的将其接住,并差点被太阳盘削掉了后腿。 凯特不敢再耽搁,背着楚子寒飞快的在破碎的黑夜中撕开了一道口子,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代太阳逃了,但没有被拉神之猫带走的众神却手足无措的留在了这里。 郑严序皱眉看着拉神之猫和楚子寒离开的地方,脸色微沉的挥挥手,随之响应的太阳轮盘闪着寒光,飞旋而下。 谁都没想到这声势浩大的一战,居然会如此草草了事的收场。 他们所追随的主神更是以一己之力灭掉了对方太多的神众。 逃掉的神明中,除了拉神之猫凯特和一代太阳外,只有警觉性较高的鳄鱼之神索贝克和蛇神艾德桥趁机溜了。 而其他的人,都全部沦没了。 郑严序没有杀时间之神,他只是很轻松的拎起了这家伙的衣领,然后扔在了废墟之上,眼眸微冷: “把这些全部给我恢复成原样。” 时间之神脸色惨白,早已吓的不敢动弹。 但他的本领尚在,随着他双手的举起,周围的场景开始断裂成碎片,并逐渐的拼接成最原始的模样。 尽管他能将周遭的一切建筑物全部复原,但时间之神却不能将人类和神明的生命一起修复。 太阳神拉没有赋予他这样超然的本能,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位神能做到这一点,除了至高神。 等到周围的一切全部恢复成了原样,时间之神已然浑身脱力了。 而郑严序也没有看在他将功补过的份上有所手软,时间之神的神格直接被男人当场捏碎。 闪着白色光芒的粉末落在空中,很快将那些湮没的人类身影重新勾勒出来。 停住的汽车开始行驶,走动的路人也说说笑笑的奔往自己要去的目的地。 众神震惊看着这一切尚不能言语,而男人已经转过身去,朝他们摆了摆手。 “我先回了。” 毕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比较恋家呢。 奈芙蒂斯看着那人一秒都不过多停留,急匆匆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当领导当成了他这幅妻管严的模样……也是造孽啊。 这一战赢的太过轻松,这让众神庆幸坚信自己的选择之余,又平添了几分对未来的期待。 而这一战中唯一让宋承难受的就是陈有欢的死,不仅仅是他,还有被彻底废掉的睡梦之神媞娜。 陈有欢的死,对他的父亲陈飞沉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陈飞沉一度陷入绝望,尽管他知道那个孩子迟早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但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如此突然。 尤其是以如此残忍和痛苦的方式,陈飞沉不是没有见过失去双眼变成残废的睡梦之神。 那个女人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原本漂亮精致的五官因为主人的意志消沉而消沉,干瘪下去。 他试着想要产生一些同情,因为宋承说过睡梦之神的眼睛重要性。 但是他做不到。 他看着那没有一丝一毫悲悯之心的女人,满心满眼的都是恨。 陈飞沉没说任何一句话,他只是推门而去,从此之后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生活里。 就连宋承都不知道自家表哥到底去了哪里,直到半个多月后,陈飞沉从海岸的另一边传来邮件。 他们才终于踏实的放下心来,男人去了林唤想要去的学校看一看,既然没有寻死的心,怎样活不是活着。 宋承安下心后,便随着他去了。 而睡梦之神媞娜的精神却一天比一天的枯萎下去,就连奈芙蒂斯都没有办法安慰她。 失去的那一双眼睛,对媞娜的打击太大了。 这不仅仅是跌下了神明的宝座,更是失去了所有眼前可以触碰的世界。 倘若媞娜无法接受这一切,那么没有任何人可以拯救得了她。 而郑严序的预言,则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青年的身上。 男人说,他和宋承的孩子将在四月中旬出生,并不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 但那又如何,并没有人在意什么天气。 这个孩子的母亲是王座的继承人冥王奥西里斯,而父亲则是至高无上的太阳神拉。 谁在乎天气是好是坏,那天是否雷雨交加。 他会成为新生的太阳,很快就要冉冉升起。 大家都讨论着荷鲁斯完美的出身,和一出生就拥有的超然力量和地位。 就连被太阳神曾经预言而定下的未来儿媳——爱神哈托尔,都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哈托尔对此表示脑袋疼,哪哪都疼。 要知道他几千年前变为男人,就是因为欧洲某些地区的神明过于疯狂的追求,他不得不变为男人躲避这一场危机。 而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未婚夫,更何况是一个都没脱离娘胎的小婴儿呢? 哈托尔对此,嗤之以鼻。 他是疯了才对一个小屁孩一见钟情,抑或是日久生情。 以至于不久之后,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随着众神们身上的伤都恢复的七七八八,而郑严序也开始在白昼和黑夜之间来回奔波。 只有偶尔的空闲时间,才会去找找一代太阳的下落。 但奈何他们躲的足够隐蔽,总有太阳也照不到的地方。 对此,男人并不怎么上心。 恰恰相反,和宋承的高兴一比,郑严序反而天天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弄的宋承都看不下去了,把人叫过来,“严行拷打”一番,这才老实的交代了。 郑严序怕青年生崽子的时候,会疼。 尤其是宋承还是个人类的身躯,而他们的儿子作为神明降生,必然会伤到青年。 郑严序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每天都要找一次生产之神谈话。 弄的生产之神像做了便宜父亲一样,也跟着紧张兮兮不说,更是站在男人面前,双腿都被他的低气压吓的微微发颤。 最后还是宋承看不过去了,阻止了郑严序的行为,生产之神这才感恩戴德的将家悄咪咪的搬的更远了。 这一天,奈芙蒂斯像往常一样给睡梦之神媞娜送去晚餐。 媞娜的屋子里是黑漆漆的一片,任何的光亮都无法穿过厚实的木板照进来。 这是她对自我的封闭和囚禁,而房门的钥匙就在她自己的手里紧攥。 奈芙蒂斯刚想要开口劝导几句,便被媞娜冷淡沙哑的声音打断了: “芙芙拜托,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好么。” 奈芙蒂斯只好默默的离开并关上了门,而她并不知道自己走后不久,这幽静的屋子里就来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的造访。 尽管媞娜双眸已毁,但不代表她其他的感官并不灵敏。 尤其是呆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中,媞娜听到了来者靠近的脚步声。 “是谁?” 媞娜警惕的站了起来,这并不像她所熟知的任何一个神明,毕竟他们来之前,都会事先敲门。 “没想到你失去了眼睛,感官还是如此敏锐。”一道微微惊讶的女声响起,“睡梦之神,媞娜。” 媞娜皱着眉想了一下,终于想起站在黑暗中的女人是谁了。 那是一代太阳身边的拉神之猫,凯特。 “你跑到这来,是想自寻死路?”媞娜毫不客气的问道。 凯特这下更意外了,并且语气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疑惑和痛惜。 “如你所见,我现在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和你讲话……这说明,他们并不在乎你。”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会探望你关注你,所以连你的房里多了一个敌人,都一无所知呢。” 凯特越说越靠近,以至于媞娜能很清楚的听到她的叹息声: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说你的尸体会过了多少天才会被他们发现啊?” 媞娜面色一僵,很快调整过来:“谢谢你关心,芙芙每日都会过来给我送饭。” 凯特嗤笑一声,“除了她,还会有谁过来看你呢?” “更何况奈芙蒂斯在你利用那个小孩杀掉诺匹斯的时候,根本没有站在你这边吧?” 一语戳中要害,媞娜沉默了。 而她的沉默则换来凯特越来越多的嘲讽,“你做了这么多,甚至为此牺牲掉了一双眼睛,而他们呢?” “将功臣视为阶下囚,而你帮助过的奈芙蒂斯更是忘恩负义的家伙,你看吧。” “很快,她就不会过来给你送饭了,甚至连话都再懒得开口。” “你一旦在他们眼里变得毫无用处,还是个麻烦的累赘,他们就急着甩掉你。” “如果我是你,这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委屈,绝、对、忍、不、住。” 凯特见媞娜的身体越发的颤抖,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就快要达到了,于是更加再接再厉的说道: “你在这看不到未来的黑暗里还要呆多久?他们可是在外面心心念念等着未来的主神诞生呢。” “你要被遗忘啦,睡梦之神,媞娜。” 媞娜猛的抬起头,拳头攥的越发的紧,声音颤抖的问道: “未来的主神?” “是啊,奥西里斯和至高神的孩子,名为荷鲁斯。” “媞娜,你不能在这里葬送掉自己的一切。”凯特循循诱导。 良久之后,媞娜才开口道: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凯特狂喜,却按耐住激动的心,镇定道: “很简单,我有一具棺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它的传闻?” 第85章 当睡梦之神缇娜听到“棺材”这个词时,脸色微微一变。 她瞬间明白过来拉神之猫凯特的用意,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具足够改写后半段神话体系的棺材,居然出自眼前这个女人之手。 整个辉煌庞大的神话故事里从未出现过拉神之猫的身影,但这一系列故事前进的齿轮全部由她亲手推动,并因此迎来了暗淡和悲惨的结局。 她诱惑了力量之主赛特,并将那具可以杀死王座继承人的黄金之棺亲自送到了赛特的手上。 再经过赛特之手,只费一些口舌之力便如愿以偿的杀死了王座继承人奥西里斯,从而导致整个神话体系的沦陷。 睡梦之神缇娜有片刻的恍惚,聪明如她,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将前因后果全部想通了。 如今凯特找上她,不过是想旧戏重演罢了。 从前是愤愤不平遭受不公的力量之主赛特,现在是她失去双眼从神位上跌落而下的睡梦之神。 被拉神之猫凯特盯上的人,总归是一颗好利用的棋子罢了。 缇娜并没有说话,事实上她也不是傻子,如果一击不中,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它的来历。”凯特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具棺材是我替奥西里斯量身定制的,很可惜的是,上一次没能将他完全杀死。” “这一次,有了你睡梦之神缇娜,我们势在必行。” 缇娜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皱眉问道: “那么请问我该如何将殿下骗进黄金棺里?更何况我根本近不了殿下的身。” 凯特一听,连忙将自己的如意算盘全盘托出。 “亲爱的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你想好了。” “只要你愿意走出这间黑暗的屋子,以你和奈芙蒂斯的关系,会接近不了奥西里斯么?” 说到这凯特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更何况现在的奥西里斯是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类,只要你用祝福下一任主神诞生的名义,将这份礼物送出去……” 凯特将一只触感冰凉的金属镯子放在了缇娜的手中,并轻声开口道: “你懂我的意思吧?” 缇娜浑身一僵,那质感坚硬的东西放在手里并没有什么重量,但一股阴冷的气息如蛇蝎般从皮肤上弯曲爬行。 “……我不能这般做。”缇娜嘴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凯特却不容她拒绝,“你必须得这样做,就当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么。” 睡梦之神媞娜不再说话,凯特这才放缓了语气柔声道: “亲爱的,想一想你的未来和那双失去的眼睛是否值得。” “东西就先放在你那里,希望你不会蠢到自己主动说出我和你见面的事情。” 凯特一笑,“奥西里斯家里的那位,疑心要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重的多。” 从那前不久第一次开战时,男人欲试探并诛杀不忠之臣的想法,便能知晓他的铁石心肠。 “无论你是否真的想害奥西里斯,他绝不会留你。” 凯特说完这些便消失在原地,那些冷清的话在屋子里飘荡了几下,便全部散了。 转眼间,黑漆漆的四周寂静的可怕,空洞的又剩媞娜一个人了。 媞娜无声的捏紧了手上冰冷的镯子,那是黄金棺所幻化而成的杀人利器。 接下来的日子果真如拉神之猫凯特所说的那样,奈芙蒂斯来看望媞娜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两人之间再没有任何的言语。 有那么一瞬间,媞娜觉得自己是被主神所抛弃的孩子。 尽管她明白,主神早就在几千年前,就想杀了她,又何来抛弃一说。 她从未被神明眷顾过。 这一天,宋承莫名的收到了许多众神亲手制作的祝福礼物,都是给尚未出生的小崽子的。 这让宋承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时又受宠若惊,尤其是当织衣匠颤颤巍巍迈着老寒腿走过来,将一件足够漂亮,缩小版的人皮外衣递到了青年的手上。 并一幅颇为感动的神情,开口道: “都说儿子像父亲,我特意给小殿下织了这么一件帅气的衣服!” “简直和伟大的太阳神,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殿下你放心,我保证小殿下穿上和人类小孩一样可爱漂亮!” 宋承:“…………”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开口吐槽哪一点是好。 听着织衣匠的话,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的这个恐怕没个人型,宋承的手就忍不住抖了一抖。 “……那什么,衣服我收下了,谢谢谢谢。”宋承将那件有模有样的小衣服拿起来看了看,不吓人但是触感也够呛。 他忍不住喃喃道: “搞不好以后真的能用到,也说不定呢。” 站在他旁边的郑严序不好意思的咳了一下,随后将那件小衣服随手塞进了袋子里。 而众神的赠礼依旧在继续,奈芙蒂斯从自己的翅膀上剪下几根硕大的根羽,作成了一件小羽衣。 “既然哥哥可以飞翔,作为弟弟的荷鲁斯也不能落下啦。” 奈芙蒂斯笑着将小羽衣交到了宋承的手上,这件小翅膀会随着孩子的成长期而随意的变化。 尽管它不如真正长出来的翅膀来的灵动,但飞起来的速度并不慢。 宋承羡慕的不行,一双眼睛盯在那件漂亮柔软的羽衣上挪不开,差点就想问问奈芙蒂斯,这小衣服他能不能穿了。 要不是塞特将一只小小的褐色号角塞进了他手上,他真的差点问出口了。 塞特用下巴点点这只儿童版小号角,有点骄傲的说道: “叔叔给他的,永远是最好最强的。” “这只号角,只要吹响它,便能凭空招来沙尘暴,谁也不能轻易的伤害到小家伙。” 宋承瞪大了眼睛,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说道: “拜托塞特,他还是个小屁孩,这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大家过来送祝福都是自己制作点小玩具,表表心意就好,再则送饰品宝石的也不在少数。 而像塞特这样直接送个杀伤力武器的,还是少见。 要是小崽子不懂事,随便一吹,一栋楼没了,他和老郑以后不得赔死。 塞特一愣,“应该……没事吧?” “阿努比斯小时候就很喜欢玩这个。”塞特硬是要给自己找回点自信心。 但奈何奈芙蒂斯很快揭穿了他,“算了吧塞特,阿努比斯小时候哪次玩这东西不是迎面吃一嘴巴的沙子?” “恐怕只有你觉得它有趣了。”奈芙蒂斯停顿了一下,“也许那些沙子噎不死你?” 塞特本体就是沙漠的化身,自然不会被沙子噎死。 但对于其他并非沙子本体的神明来说,被沙子噎住,确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才幼年的,只到小腿高的小崽子们来说,无疑是很窒息的玩法。 “那他不也是好好的长大啦。”塞特不甘心的喃喃道。 宋承看这拌嘴的两口子,连忙把那只小号角收下了,免得再次引发风与沙的对碰。 今天天气好,小花园里春光明媚,大家都是来喝下午茶的,他可不想这惬意的时光变的一片狼籍。 宋承收下羽衣和号角之后,奈芙蒂斯并没有离开,反而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宋承,媞娜她今天不太方便过来,所以……”我替她将礼物带了过来。 但她这句话并没有说完,便被来人冷淡的话语打断了。 “我方便,我当然方便了,奈芙蒂斯。” 奈芙蒂斯一愣,猛的转过头看去。 睡梦之神媞娜还是穿着之前诱杀诺匹斯的那件淡粉色的长裙,长裙的边上沾着无法擦掉的黄金血液。 那是她失去双眼时,流淌下来的。 媞娜消瘦的干瘪下去的脸颊,使她几乎脱离了原本瑰丽的容貌,而那以往最夺目的眼睛也赤|裸|裸的只剩下两个洞口来。 她没有遮挡,甚至也没有丝毫的难为情,她只是不太习惯这炫亮的光芒和陌生的环境。 媞娜一点点的摸索着走了过来,尽管她不想显得那么狼狈,但还是有几分不堪。 最起码与大家的体面和光鲜亮丽相比,她像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媞娜?” 奈芙蒂斯吃了一惊,连忙走过去扶住了她。 “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并不想出来,所以……” 奈芙蒂斯替媞娜准备了礼物,甚至准备好了说辞。 但媞娜好像并不需要,她轻轻的推开奈芙蒂斯的手,轻声开口道: “谢谢你奈芙蒂斯,但是我想亲自给未来的主神送上祝福。” 她走到宋承的面前,微笑问道: “可以么,殿下?” 宋承微微一愣,站在他身旁的男人眉头忍不住皱起。 “可以,当然可以。” 宋承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他想起那次他和媞娜在路边等车时,女人脸上流露出对孩子的喜爱和遗憾。 她有祝福崽崽的权利,在孩子的面前,其他事都可以先放一放。 “殿下,贫瘠如我,倘若是从前,我愿送您世间最美好的梦境,并为小殿下披上华衣。” 媞娜顿了一下,苦笑道: “但现在,我唯一能送给您的,只有它了。” 媞娜伸出手,瘦到见骨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只精致小巧的手镯。 宋承伸出手下一秒要接过的刹那,媞娜突然歉意一笑。 “希望您别怪我。” 宋承浑身一震,尚来不及反应,突然手中的镯子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吸引力,试图将其拖拽进去。 而他再抬头一看,原来媞娜送给他的,根本不是什么镯子,而是一具寒气逼人且量身打造的黄金之棺。 第86章 那具黄金之棺出现的太过于意外,以至于宋承在看见它的刹那,心脏漏跳了一拍。 黑影在耳畔略过,伴随着猫咪凄厉的惨叫和刺耳的挠门声,黄金之棺重重的合上了它的棺盖。 众神皆震在原地,只有站在棺前的缇娜还算得上淡定。 只一眼他们都认出了眼前这躺在地上的黄金棺,就是当年赛特杀死奥西里斯的那一具。 宋承被郑严序牢牢的护在了身后,有些惊魂未定。 而蹲在树梢之上的一只黑猫,反被棺材拖拽着锁死在了里面。 当往日之物勾起悲惨的回忆,奈芙蒂斯脸上血色尽失,失声喊道: “缇娜,你疯了么!” 缇娜闻声转过头来,镇定的说道: “我没有疯,奈芙蒂斯。” “拉神之猫凯特之前来找过我,就像她曾经蛊惑沙漠之神赛特那样蛊惑我!”缇娜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 “……而这些你都不知道。” 奈芙蒂斯面色一僵,“什么?” 缇娜没有理会她的难以置信,而是满怀歉意的对受到惊吓的宋承说道: “殿下,我并不是故意想要隐瞒或是伤害你的。” “而是我想利用这具棺材杀死拉神之猫……”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站在青年身后的男人冷漠的打断了: “你没有杀死凯特。” 缇娜一愣。 “黄金棺里的那只猫,并不是凯特的原身。” 郑严序面无表情的看着缇娜,一股寒意从脚底袭上心头: “怎么会,我明明……” 缇娜在那只手镯上动了一些手脚,这都得归功于她那不学无术又惨死于她上手的丈夫,腐烂之神弗兰特。 弗兰特生前喜爱钻研摆弄机关盒子,尤其是喜欢用自己的腐烂之力破坏机关的内部,从而得知它们的机巧设计。 而缇娜生性聪明,弗兰特只有在特别兴奋窥探到奥秘的时候,才会忍不住在缇娜面前炫耀。 但这也足够引起缇娜的注意,并很快在这一方面的领悟超过了自己的丈夫。 这也是腐烂之神感到不满且很快放弃了钻研的原因,有一位优秀出色的妻子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恼羞成怒。 而缇娜就是在那只小镯子上动了一些手脚,改变了黄金棺所锁定的对象。 她知道凯特一定会不放心并亲自过来,目睹宋承被自己杀死的绝好机会,正如几千年前的那样。 缇娜是亲眼看见拉神之猫凯特变成一只普通的黑猫,躲藏隐匿于树叶之中的。 当她再次打开那具黄金棺一看,七根寒气逼人的长钉泛着冷光,已经从棺内刺了出来。 而其中一根钉子上,正挂着一只被刺中腹部,鲜血淋漓的黑猫。 “不是她……难不成凯特发现了我的目的……” 缇娜也闻到了空中那股血腥味,那是人类的气息,而不是神明的。 郑严序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不作声,只是低下头看向怀里的青年。 “没事吧?有没有吓到。” 宋承这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原本就是虚惊一场,但一想又细思极恐。 自那一战之后,他并不觉得一代太阳和拉神之猫会如此简单的放弃。 但他没想到凯特会趁着所有人放松之余,故技重施。 还试图谋害尚未出世的崽子。 宋承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那具棺材所散发出来的阴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从脑海里快速闪过,那是奥西里斯被杀死后,灵魂在棺内痛苦的呜咽。 经此一事后,这具棺材成了敲响众神心灵的警钟。 而无法证明自己忠诚的缇娜更是成了郑严序欲除之后快的眼中钉。 尽管缇娜从未有过背叛之心,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这条命是几千年奥西里斯给的,就算失去一双眼睛又如何。 她心甘情愿。 更何况新世纪的主神就要诞生了,这是她从凯特那里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那是她隔着青年温暖毛衣抚摸过的孩子,她无比期待着降世的孩子。 可她一想到一代太阳的虎视眈眈,还有凯特的威逼利诱,她在黑暗中默默攥紧了手里的金镯。 奥西里斯和太阳神的孩子尚未出世,便冠上了复仇之神的名号。 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最起码缇娜从中感到了一丝不安。 尽管他的父亲是至高无上的太阳,足以保护好青年和孩子的安慰。 缇娜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才行,没办法接触一代太阳,那么杀掉拉神之猫凯特也行。 奈芙蒂斯不得不为自己好友的大胆想法而倒吸一口气,也许沙漠之神赛特说的是对的。 缇娜的体内存在着无法抑制的疯狂基因,且善于将想法变成行动,只要她想,没有什么不可以去做的。 倘若不是宋承在,也许郑严序会当场杀了缇娜。 她是个未知的变数,一旦存在便一直都是。 宋承最后还是没能收下那具黄金棺,只能拜托奈芙蒂斯代为保管,最起码不能再落到凯特的手里了。 而一路逃窜回去的凯特,却并不像郑严序口中说的的那么轻松。 如果不是她察觉到媞娜的神情和话语不对劲,说不定真的可能被她骗进棺材里。 而舍弃了一个分|身对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伤害。 尤其是她的前胸后背同样出现了一个贯穿的血洞,只不过比起在黄金棺里的那只猫,要小上很多。 凯特惨白着一张脸,双手颤抖的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忍着剧痛包扎好。 “该死的媞娜!” 她低声怒骂了一句,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见到睡梦之神,一定要杀了她。 然而这时一道冷淡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凯特,是你回来了?” 凯特浑身一僵,连忙回应道: “是的,是我回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遮掩住胸前的伤口,或者是变成原身,毕竟黑色的狮子体型大,不太容易看出来伤口。 俊美的男人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看见她的伤口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做了什么,凯特。” 凯特试图掩饰着什么,讪笑道:“主人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他们的人发现了而已……” “但好在奈芙蒂斯追不上我,伤口也并不严重。” 楚子寒垂眸,轻叹了一口气。 “凯特,你无法对我说谎。” “我是创造你的父神,我了解你的全部。” 他知道凯特说谎时面部所产生的细微变化,那种不自然。 凯特愣在原地,而男人抬眸看向她,轻声道: “被睡梦之神媞娜所欺骗,并不好受吧?” 凯特浑身一震,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却故作镇定道: “主人,我没有……” “凯特够了。”男人冷漠打断了她的狡辩。 “我是失去了窥伺之眼诺匹斯没错,但是这不代表我自己的眼睛也跟着瞎了。” 凯特这下彻底脱了力,脸色惨白的开口道: “您……您都知道了?” 男人知道她试图谋害奥西里斯,而且用的还是同一具黄金棺材。 凯特的潜意识里是抗拒知道,这件事被男人发现后的后果的。 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己的主人,他们必须得这样做。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机会战胜那卑鄙的小贼。 可男人的警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甚至说过,如果再有下一次,会杀了凯特。 所以这一次被揭穿后,凯特的心里的忐忑不安胜过了一切,但好在她还能保持镇定。 而这股镇定就来自于,男人现在非常需要她。 “凯特,你还记得我之前警告过你的么?”他不准凯特伤害奥西里斯分毫。 楚子寒走至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 男人冰冷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那双微寒的眼眸。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凯特猛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却又克制住了。 “主人……我别无选择,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 “不杀了奥西里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赢!” 凯特看着眼前自己全心全意追随的男人,一股不甘从心里窜了上来。 “您爱奥西里斯,可他呢?” “他不爱您,甚至一心想要生下和那个小贼的孩子,而且在您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和他的男人算计,以好尽快的除掉你!” 凯特说完看见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便瞬间后悔了。 可她比男人更痛苦,她满腔的爱意促使她忍不住抓住了男人的手。 并几乎哽咽的开口道: “主人,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一直一直陪在您身边的人……是我啊。” 一代太阳彻底的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抽离了被凯特紧攥住的手,低声道: “他和我本就是一体……” 尽管他们早已成为不同的神明,甚至无法再合为一体。 或者这样的理由连男人自己都说服不了,他只是微微偏过头去: “也许你的直觉是对的,我舍不得杀你。” 这句话刚落,凯特脸上浮现一抹欣喜的神情,然而男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我和艾德乔已经找到了混沌之蛇所在的位置,所以凯特……” 一代太阳伸手摸了摸凯特柔软的头发,像曾经无数年前那样。 但这一次凯特感受到的不是温暖和幸福,而是刺骨的寒。 “替我取一截混沌之蛇的蛇骨回来吧,我需要用它杀死太阳神的化身。” 凯特好半天才点点头,勉强一笑: “主人,你应该不知道混沌之蛇的蛇骨会……”要了她的命吧? 看着男人深邃而冷清的眼眸,凯特的心脏瞬间跌入了地狱。 其实男人的答案早就告诉她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接受和相信。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怎么会不知道混沌之蛇阿波菲斯一直在消耗着太阳的能量。 所以从太阳神右眼里诞生的凯特,一旦接近混沌之蛇,身体就会像高温下的冰淇淋一样,慢慢融化。 他知道的啊,他依旧想要杀死自己,只不过不想亲自动手而已。 凯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泪目,但她只能强忍着鼻腔里的酸意,笑着点头说: “好啊,我可以为你做我能做的一切。” “我亲爱的,主人。” 第87章 孩子快要出世的这一天,宋承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甚至往昔强大而高贵的天空与大地四子,正聚在同一张桌子上陪着无聊的孕夫打着牌。 自从上次黄金棺事件之后,郑严序就寸步不离的跟在宋承的身边,以确实老婆和孩子的安全。 只有在发现一代太阳等人的踪迹时,才会离开一段时间。 而这期间,也会换奈芙蒂斯或赛特两兄妹陪着。 “你们不觉得奇怪么?”奈芙蒂斯扔出一张小王,“好久没见到凯特了。” 她和众神发现过蛇神艾德桥和鳄鱼之神索贝克的踪迹,甚至在闹市也会偶尔瞥见一代太阳的身影。 尽管很短暂也无法完全捕捉,但凯特的消失,让她不得不怀疑敌方又在耍什么花招。 “怎么,一段时间没见,你想她了?” 宋承不要牌,作为奈芙蒂斯的对家,赛特毫不客气的压了一张大王上去。 奈芙蒂斯立马瞪着他,“赛特!你压我牌干什么?” 赛特眯起了眼睛,笑道: “放心吧宝贝,这把我们稳赢。” 话刚说完,旁边面色冷淡的男人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甩出一个小六炸来。 赛特一副“就知道你有炸”的表情,微笑着又压了四张牌上去,是个小八炸。 “还剩两张牌啦。” 赛特晃了晃手中的牌,得意一笑。 郑严序和宋承两人对视一眼,这厮手上的应该是个王炸,不然不会这么有恃无恐。 宋承清清嗓子道:“确实有一阵子没见到凯特了,还是说他们有了新的计划?” 说完这句话他便甩出了六张四,瞬间把赛特的王炸压手里了。 赛特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便见着青年也学他一样晃了晃手里的牌道: “我还剩一张牌啦。” 奈芙蒂斯见状,瞬间泄了气,这一把又是宋承赢了。 只不过一下午的功夫,她和赛特就已经输掉了好几根黄金条,尤其是赛特。 赛特一向视钱财为粪土的力量之主,对黄金珠宝之类的东西也是不屑一顾。 他的身体内流淌的是最古老神祗的血脉,一向自视清高,从未被钱财难为过。 而现在,时隔多年的一家四口再次坐在桌子前玩牌后,他才知道这脸是丢大了。 真真是输的连内裤都不剩了。 赛特讪笑道:“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詹姆斯还等着我去视察呢。” 余光飘忽之中,立马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爱神哈托尔,面色一喜: “哈托尔不是在么,让他陪你们玩,哈托尔!” 哈托尔懒得搭理他,头都不回一下: “赛特,别烦老子追剧。” 赛特:“……” 青年笑眯眯调侃的目光还有自家前妻嫌弃的眼神投了过来,赛特一时之间下不了台的时候,公羊神突然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奥利弗,发生了什么?” 赛特连忙站了起来,问道。 公羊神看了一眼赛特,很快又将目光移到了坐在正中间位置上的男人身上。 “赛特,主神,我们的人发现了索贝克的身影。”奥利弗道:“他的身边好像还跟着那名人类,在西南侧方向。” 宋承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郑严序,男人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 “等我回来。” 宋承只能点点头,然后目送着郑严和和赛特等人离去的背影。 奈芙蒂斯看他有所不安,便忍不住笑道: “宋承,你总是过于担心了。” “放心吧,他们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 青年这才堪堪的收回目光,点点头低声道: “我知道以老郑和弟弟的实力应该不会有事,只是我……” 心里那股隐隐不安的感觉,又实在无法忽视。 “是我过于担忧了。” 宋承最终还是没能把心里话说出口,他不想奈芙蒂斯跟着他一起担心受怕。 尤其是一起去的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丈夫,还是奈芙蒂斯的丈夫。 哈托尔见两人傻站在那,连忙把人喊过来一起看电视。 宋承实在是对电视剧没什么兴趣,便拿过彩之神送来的画笔和纸,坐在了落地窗前。 此时此刻黄昏将至,温柔的太阳将天空渲染成浪漫的橘红色,连带着四周的云朵也跟着羞起了脸庞。 宋承望着这样的天空,胸腔里跳动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但当他想要落笔的时候,突然发现他根本无从下手。 纤细的手指握住的笔杆在颤抖,然后在画纸上留下一道道弯弯曲曲行走的痕迹,刺眼的金黄色像伤口上淌出来的鲜血。 “哐当”一声,画笔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而哈托尔和奈芙蒂斯却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当奈芙蒂斯触及到青年苍白而布满细汗的脸时,面色一变。 “宋承!” “我的天,他是要生了么?!” 哈托尔也跟着慌手慌脚的站了起来,他看着奈芙蒂斯小心翼翼的用守护之力将青年托起,将其移到准备好的产房中。 “哈托尔,你还愣着干什么!” “快去找伊姆过来!” 奈芙蒂斯急忙喊道,尽管医药之神伊姆不是生育之神,但他对接生有着熟练的经验。 而作为生育之神的奈芙蒂斯,只能尽量安抚住孕夫的情绪。 哈托尔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夺门而出,去找医药之神过来。 宋承忍着剧痛躺在了床上,手指紧紧的抓住床的边沿,他仰着头固执的看着窗外骤然变化的场景。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落了下去,好像比平日里要早上很多。 “芙芙……老郑他们还没回来么?”宋承咬着唇吃力的问道。 奈芙蒂斯看着青年因为痛苦而泛着水泽的眼眸,心脏也跟着一起抽痛起来。 “宋承,他们才出去没多一会儿……” “说不定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奈芙蒂斯握住他因为用力而骨节突起的手指,“我已经让哈托尔将消息传出去了。” 宋承点点头,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能在自己的身上,尽管肚子里的孩子急着出世。 他只是固执的望着窗外,那被雾灰色所笼罩的阴霾。 奈芙蒂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喃喃道: “暴风雨要来了。” 宋承听到她的话猛的一转头,他握着奈芙蒂斯的手在颤抖,气息不稳道: “这是什么意思?” 奈芙蒂斯一愣,而此时的翻滚着雾霾的天空上快速的劈下一道闪电,将宋承脸上的神情照应的一清二楚。 “听着宋承,主神和赛特都不会有事的,他们会平安的回来的,你信我。” 奈芙蒂斯深吸一口气,用力捏了捏青年冰冷的手,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哭腔: “亲爱的,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孩子好好的生下来。” “你和孩子都必须好好的,不能出任何差池。” “宋承你向我保证,你可以做到的对么?” 望着奈芙蒂斯红了的眼眶,他有片刻的愣神,心脏剧烈收缩带来阵阵的疼痛,连带着腹部快要撕裂般的感觉一起涌了上来,很快他就无暇顾及别的了。 宋承闭上眼睛以此来掩饰情况的糟糕,“芙芙,想办法保住孩子。” 当他失去和男人唯一的感应时,当太阳骤然落下被翻滚的灰色所取代时,那种一直环绕在心头的不安压下来的瞬间,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奈芙蒂斯不明白青年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医药之神和哈托尔赶来的时候,两人的身后跟着更多神情各异的众神。 除了医药之神和哈托尔进了产房,其他人都被奈芙蒂斯拦在了门外。 “怎么做怎么做,伊姆你快来看看!” 哈托尔将医药之神推了进来,宋承躺在床上疼的一直在倒吸凉气。 他无力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心脏像被人为的扯开了一个大洞。 咬着牙撑过一阵阵疼痛,然后想念如疯了般的野草从空了的洞口钻出,扎的他浑身是血。 郑严序,郑严序,郑严序。 他前所未有的感到害怕和孤独,尽管奈芙蒂斯和哈托尔就在身边,一左一右牵着他的手。 但他是如此渴望能见到男人,他多希望陪着自己生下孩子的人,是这腹中崽子的父亲。 可是男人没来,他等的足够久了,久到意识都开始涣散。 那人还是没来。 也许要等不到了么?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耳畔传来奈芙蒂斯几乎哽咽的话语。 “宋承,别昏过去,我求求你。” “殿下殿下,你看着我。” 哈托尔抚摸着宋承被汗浸湿的头发,翠绿色的双眼微微泛起光芒。 “殿下您听我说,这个孩子是你和主神期待已久的骨血,您甚至为他准备了那么多礼物……” 这一次哈托尔的话,终于清楚的传进了宋承的耳朵里。 而在触及到他和郑严序的骨血字眼上,宋承的心脏终于狠狠一颤,瞳孔微缩。 周遭的一切终于变的清晰起来,而此时此刻外面风雨大作,闪电与雷声交织着在窗外上演。 宋承盯着哈托尔的眼眸看,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而哈托尔激动的开口道: “殿下!” “主神他嘱咐过我们,要我们照顾好你和孩子,他说他回来要看见完好无损的你和孩子的。” “所以拜托,请您坚持住!” 听到哈托尔的话后,宋承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吃力的吐出几个字。 “我可以的,放手……去做。” 得到了青年的回应,医药之神和奈芙蒂斯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缓了下来。 “一般来说孩子会自己从母亲的体内钻出,”医药之神拿着刀子的手在颤抖,“但是我想咱们下一任的主神并不会走寻常路……” “尤其是他有一位……人类母亲。” “所以到底要怎么做?”奈芙蒂斯厉声问道。 “让殿下试着叫叫孩子的名字,然后我才能知道怎么下手。”医药之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宋承。”哈托尔看向血色尽失的青年。 宋承点点头,用极为虚弱而颤抖的声音喊着: “荷鲁斯?” 没有动静,孩子没有反应。 “换一种方式。”医药之神快速说道。 宋承想不到还能喊些什么,疼痛快要把他逼疯了: “崽崽,你快点出来好不好……” 这一次隆起的肚子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一只小手非常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宋承的皮肤,像是怕伤害到自己的母亲一样。 而那只小手的位置则在左上方,那是心脏所在的地方。 奈芙蒂斯和哈托尔简直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家伙不敢出来的原因很简单,他也知道自己会弄坏母亲的身体。 宋承自然也感应到了孩子的回应,他忍着恐惧和害怕再次开口道: “崽崽,你能到爸爸的肚子里去么?” “不要捏着爸爸的心脏好不好?” 荷鲁斯没有反应,奈芙蒂斯等人的脸色难看极了。 但等了一会儿之后,那只小手又再次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宋承。 这一次位置对了,宋承吃力的抬头看了一眼,确实是在肚子里,几乎从牙缝里挤出的字: “动、手!” 医药之神这才举起刀子,在奈芙蒂斯守护之力的保护下,切开了一条口子。 孩子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雷电声几乎快要盖过荷鲁斯的哭声,小家伙在母亲的肚子里也是吓的够呛,趴在奈芙蒂斯的怀里没完没了的嚎。 而宋承在医药之神的治疗下,伤口也在缓慢的愈合。 他失神的看着依旧雪白的天花板,满眼都是泪。 郑严序呢?还没回来么?他们的儿子终于出生了,可男人到底在哪…… 就在宋承挣扎着想要坐起时,外面传来众神的惊呼,有人跌撞的打开了产房的门。 赛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只见他面色惨白,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想要吐出几个字,然后到最后却全部失声于嗓子眼里。 奈芙蒂斯的不解,哈托尔的困惑,只有宋承读懂了他的意思。 而在读懂的瞬间,热泪猛的从眼眶里涌出。 主神,陨落了。 第88章 当众神得知这残忍的事实后,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除了新生的神崽子不知所谓的哭嚎着,但即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大人们的不对劲,从而放低了哭泣的声音。 赛特看着自己刚刚出世还光溜溜的小侄子,和那刚当上父亲又痛失所爱,成了遗孀的哥哥。 一时之间悲喜交织,世间的疾苦总是让人苦不堪言,即使是神明,也毫无例外。 谁也没料想到一代太阳的手里有一截混沌之蛇的蛇骨,那是黑暗的本源,亦是可以吞噬一切的存在。 赛特早年期间曾帮太阳神拉驾驶着巡视世界的火焰车,而到了夜晚则登上一辆游离在虚无空间里的帆船。 作为至高神权利的一部分,他被赋予了超然的地位与力量,从而有一段时间跟随着太阳神一起,为世间驱逐黑暗。 而太阳与混沌之蛇阿波菲斯的争斗无休无止,从未停息。 混沌神阿波菲斯试图在太阳神每一个死去的黄昏,将其吞没,但没有任何一次得逞过。 同样的,作为光明与世间万物的造物主来说,每一天夜晚他都必须击退阿波菲斯试图混淆世间的蛇尾。 这期间的艰难,与太阳神并肩站立过的赛特是有目共睹的。 尽管他对一代太阳的崇拜和信仰已尽数被其摧毁,但骨子里对混沌之蛇的恐惧,却深深的留了下来。 所以当他看见男人手里那一截熟悉的、足以吞噬一切颜色翻涌的灰霾时,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 他终于明白作为拉神右眼的凯特去了哪里。 凯特早已被混沌之蛇同化成一团翻滚的灰霾,她成为了阿波菲斯身体内的一部分。 不再拥有属于自己的神格,不再会有神明的记忆,她只是一团随着混沌无意识填充自己的灰色。 可悲又可怜。 赛特从未有过的感同身受,以至于他的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捏住而无法呼吸。 从太阳神火里钻出来的神明尚且不能抵御混沌之蛇堪堪一击,更何况他们这些体内没有太阳神火的神明。 当那一小截混沌之蛇的蛇骨被一代太阳面无表情扔下来时,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动了。 混沌之蛇的蛇骨所经过的地方会吞噬一切,包括万物空间乃至时间都会化为乌有。 对此一直用燃烧着神格作为代价的一代太阳,才能将其握在手中。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能太长时间的持有,因为混沌开始将他无法顾及的周围空间全部吞噬,连带着他的影子一起。 这注定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牺牲。 赛特看着郑严序冷峻沉稳的朝着那截混沌骨奔去,而随着混沌骨所划落的地方都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破损的大洞。 那些大洞像是被火烧焦的纸片,扩张的速度快的惊人,以至于赛特很清楚的看见了混沌之蛇阿波菲斯从中滑过的瞳孔。 阴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阴霾。 而接下来的一切实在是太过混乱,他只能凭着本能去躲避混沌之力所带来的伤害。 即使郑严序有心去护着他,男人依旧很快应接不暇,并迅速被混沌所包围。 望着很快就被黑暗所掩盖的落日,赛特绝望的无以复加。 上一任太阳神实在是太了解对手的弱点,他知道太阳即将死去,此时此刻利用死敌杀死郑严序,无疑是最佳的时机。 更何况……男人也义无反顾的抓住了那一小截蛇骨,宛如扑火的飞蛾。 他必须燃烧自己,以此来抵消无穷无尽试图扩散的混沌之力。 这是个极其痛苦的过程,蛇骨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放过男人的。 它会像一条吸血虫一样,吸干郑严序身上最后一点可以燃烧的太阳神火。 直到他彻底陨落,连带着那一小块蛇骨重新归于死寂。 赛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郑严序来不及说一句话,炙热的力量从身体内爆发,灼烧掉了他那身好看的外皮。 而面部变的残缺不堪的瞬间,男人突然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里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赛特读懂的瞬间,只能将哽咽强行憋在嗓子里。 照顾好宋承和他们的孩子。 这也是郑严序想都没想便朝着蛇骨冲去的原因,他和宋承的孩子不能生活在一片混沌里。 他也不想宋承化为一片灰暗,然后彼此在阿波菲斯的身体里游离,擦肩再错过。 当暴风雨开始来临,阿波菲斯看着越来越缩小的空间虫洞,不甘心的怒吼声响彻天地,然而却被惊人的雷声瞬间掩盖。 赛特已经记不得这风和雨刮了多久下了多久,只知道一切停下的时候,四周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郑严序已经和混沌归为了虚无,彻底的陨落了。 “太阳神用千万分之一创造了我们,而剩下的……” “则全部用来抵御混沌之蛇的攻击。”奈芙蒂斯失神的喃喃道。 他们一直都知道混沌之神阿波菲斯的传说,但从未像今天一样,感受到它无以轮比的威慑力。 此时窗外天空开始泛白,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又再度缓缓升起。 而毫无温度的光线,透过没有遮掩实的布帘照射进来,将众神颜色尽失的脸面照的宣明。 宋承就那样抱着刚刚出生的荷鲁斯,泛红的眼眶里再也流不出来一滴泪来。 他只是微微侧过脸去,注视着那即将高挂的太阳,那是昔日他满心满眼,期盼着丈夫回来的时辰。 但今天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青年望着窗外的神情令人忍不住落泪,那样的孤独而哀伤。 奈芙蒂斯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青年沙哑厉害的声音却轻轻响起: “天亮了,各位请回吧。” 众神一愣,这样的情况下他们都情绪复杂的说不出话来,更何况安慰的话呢。 他们欣喜而来,又带着悲痛的心情离去。 转眼间房间里只剩下垂泪的奈芙蒂斯,一脸担忧不敢离去的哈托尔,还有满身是伤的赛特。 “……宋承,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是……” 奈芙蒂斯忍受不了这死寂般的沉默,她想让青年不要那么难过。 可是就连她一开口都带着哭腔,一切的安慰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宋承这才迟钝的转过头来,看向她的目光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当新生的太阳升起时,旧日的太阳就会落下。” 青年莫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突然悲凉一笑。 “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众人皆一愣。 至高神的神圣与唯一性,注定了上一任与下一任交接时,旧日陨落,则朝阳东升。 这就是为什么男人能知道荷鲁斯的出生时间,尽管它并不准确。 但这孩子的降世,却伴随着父亲的死去。 宋承到现在都没有敢去看这孩子一眼,尽管他就乖乖的趴在青年的怀里,不哭也不闹。 如果他早点知道,恐怕誓死都不会愿意怀上这个孩子吧。 一生下来就被冠上复仇之神的荷鲁斯啊,宋承的心止不住的滴血。 不知道是为了男人,还是为了这个生来不易的孩子,亦或者为了有了新生又痛失所爱的自己。 “殿下,如果您想要缓一缓……孩子还是交给我吧。” 哈托尔走过去轻声道。 宋承沉默着将荷鲁斯交给了哈托尔,孩子一离开父亲的怀抱就忍不住哼唧,带着委屈的啜泣。 哈托尔温柔的拍了拍孩子,眼泪却掉在了荷鲁斯的脸颊上。 “哈托尔。” 就在哈托尔即将抱着孩子离开的时候,宋承忍不住开口问道: “崽子他……长什么样子?” 哈托尔一愣,随后连忙回道: “殿下您可以自己看看的,他有着一双黄金之瞳,比他父亲还要璀璨漂亮的颜色。” 宋承心一颤,他想到了在那古神话的梦境里,伊西斯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泛着柔情和爱意的眼睛就是喜欢注视着自己。 他又骗了我,孩子明明跟他最像。 宋承不知该哭还是笑,他终于明白陈飞沉痛失林唤,却假装豁达提起爱人时,那一瞬间的恍惚。 只要提起一次,心脏就会疼一次。 “不用了。”宋承摇摇头,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出孩子的脸庞了。 那必然是一张像极了父亲的脸,无论是眼睛还是五官。 宋承不敢去看,他怕再度落泪。 哈托尔只好黯然的抱着不安害怕的孩子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天空与大地之子三人,奈芙蒂斯受不了悲痛,紧接着也转身出了房间。 “……宋承,我感到很抱歉。”赛特沉声道。 宋承无力的笑笑,好半天才开口道: “赛特,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我现在的心情……” “明明我们上一秒还在打牌说笑,而下一秒……我就失去了我的丈夫。” 宋承喃喃道,“说实话,我不相信他就那样丢下我和荷鲁斯不管了。” “这不是他的作风。” “赛特,你告诉我。”宋承猛的抓住了床沿,试图站起来。 赛特心里一惊,连忙将其扶住。 而青年却双手泛白的捏紧了自己弟弟的衣角,几乎无法承受的开口道: “郑严序他……并没有死对不对?” 赛特浑身一僵,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也许你说的对。” “主神他并没有离去。” 第89章 也许是意外来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赛特现在冷静一想才发现,男人未必真的陨落了。 郑严序在见到那一截混沌之蛇的蛇骨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和畏惧,他只是些许惊讶。 那一截蛇骨是牺牲掉拉神之猫凯特才换来的,男人微微诧异于楚子寒的心狠,仅仅如此而已。 所以当他义无反顾的接住那截混沌之骨时,面色依旧沉稳如水,好似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只有那临终的回眸一眼,令赛特到现在都心悸非常。 赛特不知道男人到底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假的故作淡定,以免他们自乱阵脚。 而在悲痛欲绝的哥哥面前,他只能将眼里的情绪掩盖,将第一种情况说了出来。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天被混沌之骨融化的,只是他的一个分身。”赛特斟酌着开口道。 宋承愣住了,“分身?” “对,就和你曾经的妻子伊西斯一样,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件可以拿来穿的衣裳。” 赛特点点头,“自从他代替了上一任太阳神,却因为某种我们无法得知的原因,他好像没办法走出太阳神殿的大门。” “所以为了和你在一起,才有了伊西斯女神。” 他越说越觉得这种可能是存在的,“当初伊西斯为了救你自掏心脏,尽管她的身体并未受到创伤……” “我的意思是说,和混沌蛇骨的同化之力比,伊西斯当时受的伤并不算重。” 宋承微微点头,他明白赛特的意思。 男人为了抵消混沌之力,从而迫不得已燃烧了自己,可以说和现在的郑严序比,伊西斯的伤亡并不算惨烈。 “但即使如此,伊西斯在给了你心脏之后,很快就被一阵风吹没了。” 赛特回想起那日的场景,所到之处皆是灰霾的颜色,只有伊西斯掏出来的心脏是染着血的金黄色。 而她的身影也随着这颗心脏的离去,很快泯灭成无数细碎的光点,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赛特面色有几分复杂,幽幽的开口道: “我以前不知道伊西斯的诞生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所以当她离去时,我很震惊。” 因为从古至今没有哪一位神会像她那样,除去跳动的心脏,死后又成为了一片空气。 后来他才知道,伊西斯是太阳神的一个化身,而光是没有具体的形态的。 它们消失在空气里无法被看见,是因为这片天地皆被笼罩在太阳之下,宛如一滴水归入大海那样,分不清原来的模样。 “所以宋承,”赛特抬眸看向他,“如果作为神明的伊西斯也能死而复生,再度以人类的身份接近你,那么这个叫郑严序的男人……” “迟早会回来的。” 他为了你跨越天堑,从人类变成了神,又为了追随你的步伐而舍弃了神明的荣耀。 赛特有点感慨,比起自己两位哥哥与姐姐的坎坷追随,他和奈芙蒂斯的事情,其实也并不怎么精彩。 宋承失神的望着窗外,他想到之前自己莫名的种种不安,所以男人总是一遍又一遍的承诺。 他说只要有宋承在的的地方,他必相随。 不过是又一次漫长的等待而已,就像千年前的男人忍受寂寞等待奥西里斯的转世一样。 他等就是了,短短百年还是等得起的。 有了赛特的这一席话,宋承冷静了许多。 被一代太阳杀死的,确实只是郑严序的一个化身。 但这个化身却拥有了男人健全的意识,他们并不知道一个化身的死亡对太阳神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为千年前的神山早已随着时间的运作与改变,早已沉入了地底。 连带着太阳神居住的太阳神殿一起,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无迹可寻。 除了那保存着古老神祗后裔血脉的金字塔,还依旧威严耸立在大地之上,大部分神明的归所早已丢失。 赛特告诉他,太阳神的身体就栖息在太阳神殿里。 只不过因为时间的变化和混沌之蛇的消耗,本体一旦陷入沉睡就很难再醒过来。 而随着男人化身的死去,他们谁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久,太阳本体才会重新生出新的意识来。 亦或者直接被新日的太阳所取代。 赛特并没有告诉宋承全部,但青年自己又怎么会猜不到真相。 只不过他从心里就不愿意相信最坏一种可能的发生。 宋承没有和赛特再多说些什么,刚生育完的身体十分疲惫。 尤其是荷鲁斯那个小家伙因为害怕,一直躲在宋承的心脏下方,甚至忍不住捏着父亲的心脏来安抚自己。 而孩子父亲的死,又重重的给了宋承致命一击。 直到现在他才因为赛特的话,而稍微缓和了一下紧绷的神经。 宋承是含着眼泪睡着的,一夜无梦,只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想清醒都清醒不了。 而当耳畔传来遥远的惊呼声,四周震动而摇晃的幅度大的令人害怕,但他还是失措的被困在黑暗里。 直到有人试图将其唤醒,是哈托尔急切的呼喊。 “殿下!殿下醒醒!”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了!” 宋承费力的睁开眼皮,入目的是哈托尔焦急的脸庞,与四周被挤压到变形的空间。 “哈托尔……发生了什么!” 他吃惊的看着这一切,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哈托尔拉到房间后面的阳台上。 而阳台的栏杆上则停着一只体格巨大的白色猫头鹰,宋承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这好像是变异了的胖梨。 胖梨被青年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咕咕的叫了两声,催促着他们赶紧上来。 “殿下没时间了!”哈托尔回头看去,面色一变:“奈芙蒂斯快要撑不住了。” 蛇神艾德桥和鳄鱼之神索贝克的双面夹击,导致奈芙蒂斯的翅膀在空中扇动的越来越吃力,且那翅根处已沾染上了金黄色的血液。 宋承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几乎是被哈托尔推进了胖梨的怀里。 哈托尔又从生产之神阿匹斯的怀里,接过那刚刚出生的主神幼崽,荷鲁斯正含着指头睡的香甜。 “我们走,阿努比斯。” 等到哈托尔也坐了上来,他拍了拍胖梨的脑袋说道。 胖梨应了一声,展翅而飞的刹那,一张巨大的血腥蛇嘴重重的落在了刚刚他们停留的地方。 宋承心有余悸的回过头看去,尚有一击之力的神明全部选择留下,与守护神奈芙蒂斯一起战斗到底。 而不擅长战斗的神明全部紧随其后,跟随他们一起撤离。 至始至终,宋承和孩子都被他们保护的很好。 至少他失去了郑严序之后,身后依旧有着坚强且可以依赖的后盾。 男人的顾虑一直都是对的,他的未雨绸缪,他的精心算计,全部都是为了他离开之后,青年和孩子能有更好的保护。 而这一切都让宋承感到热泪的同时,又是无法抑制的心碎。 尤其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奈芙蒂斯在空中,像一只弱小而挣脱不掉的小鸟,被劲敌团团围住,然后用锋利的爪牙撕烂。 “不……” 宋承瞬间泪涌,他挣扎着想要坐起,但哈托尔一把将其按了下去。 “殿下,奈芙蒂斯已经为我们争取了一线生机。” 哈托尔深深的闭上了眼,说话的声音还算冷静,却带着一丝沉痛。 “这就够了,这是我们唯一能为您做的。” 宋承失神的看着奈芙蒂斯陨落的地方,满脸泪水。 当他以为牺牲足够多的时候,回头的瞬间才发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第90章 阿努比斯将宋承一行人带到了冥界与人间的交界处,那是一片灰色地带,人类进不来,而神明也很难找到进出口。 他们在这像是空间中转站的地方停下,以此来缓和悲痛的情绪。 阿努比斯也在这里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实容貌,面容英俊的青年此时此刻,脸上也并没有过多与父亲重识后的高兴。 他担忧自己的母亲奈芙蒂斯,尽管他心里清楚的明白,母亲陨落是十之八九的事情了。 阿努比斯的脸上只显现出三分沉重,难过与伤心尽数被其掩盖在了他微微低垂的眼眸里。 他是冥界的使者,守卫并掌控着冥界的万千亡灵,但如此一来,人间的事情他便不能再沾染半分。 他救不了奈芙蒂斯,亦如之前被混沌之蛇伤到的赛特,他们谁也打不过完好无损、甚至是巅峰时期的蛇鳄两兄弟。 一代太阳被蛇骨反噬重伤,但蛇神艾德桥和鳄鱼之神却几乎不受其害。 除了一开始的害怕躲藏之外,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必须趁着男人不在,赛特尚未恢复之前,杀了那只主神的幼崽。 他是明日冉冉升起的新阳,亦是阻碍一代太阳登上王座的绊脚石。 如果没有奈芙蒂斯的誓死捍卫,或许被撕碎的就是此时此刻睡在哈托尔臂弯里的荷鲁斯了。 “阿努比斯……我很抱歉……” 宋承嗓子干哑苦涩的开口道,只不过朝着青年走去的几步路,薄弱的身子都在摇晃。 他也只是个刚刚生产完却痛失丈夫的普通人类,正是他需要安慰的时候,他的妹妹又接着陨落。 宋承感到眼前发昏发暗,世界都在摇摇欲坠。 阿努比斯眼疾手快的接住他,并将他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父亲,您不必为此感到自责。”阿努比斯握住了宋承苍白无力的手,轻声道: “我们都有我们各自的使命与命运。” 阿努比斯出生的那一刻就成为了冥界的引导者,也许是命运使然,他比其他的神明在面对死亡方面,显的更加平静和从容。 尽管他悲伤于奈芙蒂斯的陨落,但陨落的亡灵都是面色平和的走到他的身边。 死亡是结束,亦是开始。 阿努比斯比任何人看的都要明白。 “命运?”宋承失神喃喃道。 “对。”阿努比斯说道,“成为神明的那一刻,我们都必须学会接受自己的命运。” “母亲是,我也是。” 宋承看着眼前眉宇熟悉的英俊青年,有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奥西里斯。 同样的沉着冷静,同样的深邃睿智的眼眸。 而这样的话,郑严序也对他说过不止一次。 接受自己的命运,就当那是他们最后的归途。 宋承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的错觉,他又有什么命运可言呢? 他不是神明,一生的丰功伟绩出生与死亡都不会载入历史,被刻在永垂不朽的石碑上,成为一段神话。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的命运可以在任何人的手里紧握。 在郑严序的手里,在一代太阳的手里,亦或是蛇神或鳄鱼之神的手里,但唯独不会是在他的手里。 谈什么命运呢?他不配。 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奥西里斯。 不是他没有接受过命运,而是命运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宋承回以阿努比斯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苦笑中夹杂这一丝哀伤。 他们很快就在这空间很大的冥界与人间交界处落脚,短短的几天内,阿努比斯陆陆续续接来了不少神明。 他们无一不是伤痕累累模样憔悴,而唯一不同的是,有些人的脚还能触及到地面,而有些人,则不能了。 成了亡灵的神明遗憾的和众人一一拥抱后,微笑着随阿努比斯而去。 那扇沉重的无以复加的冥界之门关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上,是那么的难以承受。 时间总是无情的东西,它逼着众人一步一步前进。 宋承很快就无法顾及到自己,甚至很少去看荷鲁斯一眼,他忙于照顾受伤的神明,并为搜索奈芙蒂斯的下落想尽了办法。 奈芙蒂斯并没有陨落,阿努比斯没有感受到她的灵魂气息,却在蛇神艾德桥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黄金血味道。 每日出去打探情况的神明都会将消息公告出来,有人看到鳄鱼之神索贝克将奈芙蒂斯锁在了一座山头。 她那双漂亮而华丽的翅膀也被一根拳头粗的铁链锁住,那条铁链从她的脊椎穿过,牢牢的栓在了翅根上。 奈芙蒂斯没有办法飞翔,那双翅膀也根本震不断铁链。 因为索贝克痛恨她的羽翼,并亲自进行了残忍的剪翅行为。 那双带着奈芙蒂斯遨游于天地的翅膀彻底废了,彻底成了拖累奈芙蒂斯离开的累赘。 又有人看到身受重伤的赛特亲自被蛇神艾德桥放了出来,他们好似在说些什么,或者是在做了什么交易。 于是众神不愿意阿努比斯将赛特带到这个地方来,谁也不知道赛特是否已经投敌。 所以当赛特找到阿努比斯的时候,阿努比斯很犹豫是否要搭理这位憔悴的快没有人形的叔叔。 尽管他一直对赛特有着偏见,认为他就是杀死自己父亲艾西里斯的凶手,但此时此刻他竟不能开口说出一个“不”字。 “阿努比斯,我必须要见到宋承。” 赛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救你的母亲,奈芙蒂斯她还在等着我回去。” 当底线触及到奈芙蒂斯的时候,阿努比斯神情开始动摇了。 “他们说……你已经叛变了。” 赛特微微挑眉,“他们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阿努比斯你总是怀疑我的目的,”赛特苦笑一声,“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多么?” 阿努比斯一愣,这样的叔叔是他极为陌生的,甚至是从未见过的。 赛特一直是个骄傲的神明,即使他被所有人唾弃的时候,依旧在无声冷笑。 可现在,他不是了。 阿努比斯想起赛特为了宋承所做的一切,突然神情松动了。 “不,足够多了。” 阿努比斯僵硬的说道,他将头扭过去,不想和男人对视。 “母亲说过,我总归要信你一次,才知道你的为人,不是么?” 赛特笑了,尽管满眼都是泪水,但依旧故作镇定道: “是啊,我的宝贝。” 他说完这句话,便轻轻的擦拭掉了泪珠,面无表情的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太可惜了,他就这样浪费掉了,奈芙蒂斯好不容易给他争取来的机会。 他们一家三口重归于好的机会。 宋承并不知道赛特已经回来了,他在和缇娜商量如何救出奈芙蒂斯的方法。 这样的难题摆在聪慧的睡梦之神缇娜面前,也只能暂时无解。 直到哈托尔敲门进入打破了他们的一筹莫展。 “哈托尔,荷鲁斯醒了么?”宋承顺势问道,他不想给缇娜太大的压力,正准备找借口离开。 “并没有,小家伙还在睡呢,不过你可以去看看他。”哈托尔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 “哦对了殿下,赛特回来了。” “赛特?”宋承一愣,“他现在在哪?” 哈托尔转过身去,“就在大厅里……” 然而他身后的大厅并没有男人的身影,这时他的脸色一变:“等等,他是冲着孩子来的!” “荷鲁斯!”宋承喊道。 两人同时间反应了过来,赛特回来第一时间并没有见宋承,而是悄无声息的、甚至是试图避开众神。 这是因为他的目标一直都是睡着了的荷鲁斯。 杀掉主神的幼崽,以此作为交换奈芙蒂斯的性命。 蛇神艾德桥与鳄鱼之神索贝克算计的好阴谋,而看见他们折磨奈芙蒂斯的赛特,不得不听从。 当宋承奔跑至荷鲁斯的房间时,推开门的一幕差点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赛特正一只手拎着荷鲁斯的领口,一手汇集成砂砾之刀,已经杀意泄露的抵在了孩子的心脏处。 “赛特!”宋承失声喊道。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眼眶瞬间湿润了: “求求你赛特,不要这样做,求你不要……” 赛特并没有松手,只是微微抬头,深表遗憾。 “宋承,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须这样做。” “我要救芙芙回来,她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在了。” 赛特脸上闪过一丝悲痛。 “赛特,我们都在非常努力的想办法,我们会救出奈芙蒂斯的,求求你不要一时冲动。” 哈托尔试图劝慰他,但赛特不为所动。 “哈托尔,放弃吧。” “你们必须接受这样的事实,这个事实就是,失去了奈芙蒂斯和我的你们,一事无成。” “你们杀不了艾德桥和索贝克,更杀不了一代太阳!”赛特崩溃的大喊道。 “你们太弱了,这样的结局,谁都反抗不了不是么。”赛特摇摇头,嘲讽一笑。 宋承握着门把的手在泛白,他朝前走了一步,面色难看异常。 “所以赛特……你要再次背叛我么。”当青年的这句话问出时,心脏传来丝丝疼痛。 死亡与背叛交叠而来,他居然觉得自己还能承受的住。 赛特愣在了那里,下意识的说道:“不,我没有……”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腻了。”宋承接着朝前走了一步,“奥西里斯也听腻了。” 赛特一直都为自己无法洗刷掉杀死兄长的罪名,并为此痛苦了很久。 但此时此刻,宋承又将这把往事的刀递到了跟前。 赛特的手在颤抖,砂砾化作的尖刀瞬间溃散。 宋承趁此机会猛的把孩子夺了回来,激动的眼泪也跟着涌出。 赛特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他接受着门外众神第二次异样的眼神,只是开口说道: “宋承,你保护不了他们。” “即使我能放过你,可其他人呢?” “他们不是你的兄弟手足,与你也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人。” “你太弱了宋承,失去了主神的你,什么也不是。” 赛特临走之前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你必须得学会接受命运,更要接受真正的自己。” 宋承浑身一震,他眼睁睁的看着赛特离去,看着那孤傲一身的弟弟,打算与爱人同生死的弟弟,心脏止不住的颤抖。 没有杀掉主神幼崽的赛特,根本没有想过逃跑,他要回去。 回到奈芙蒂斯的身边,然后一起拥抱着死去。 第91章 接受命运。 这四个字一直旋绕在宋承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 你保护不了他们,失去主神、奈芙蒂斯和我的你们,一无所成。 就算我今天可以放过孩子一马,改日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 宋承,你不是奥西里斯,你无法领导他们走向光明。 宋承,为什么你不是奥西里斯呢? 赛特的话一字一句化成飞刀,刀刀穿心。 众神听到这些话后,皆以沉默面对,他们确实不会背叛奥西里斯,但是也不得不承认。 此时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青年,并不是至高神亲自选出来的王座。 他不是骨血里流淌着古老神祗的奥西里斯,也并不能做到右手握着权利之杖,左手端以冥王的亡灵之书。 他们选择沉默不背叛,是因为早年受到奥西里斯的照佛和恩惠,所以不离不弃。 而他,不是奥西里斯。 他只是奥西里斯的转世,甚至都没有完整的前世记忆。 宋承捏着玻璃杯的手在发抖,灰白色的脸颊也在短短几天内消瘦下去了很多。 他看着摇篮里的孩子,荷鲁斯还是小小的一团,金黄色的眼睛漂亮的像两只小太阳。 这一点完美的继承了他父亲的容貌。 此时此刻的崽崽也不哭闹,只是努力的伸手去够,他试图触碰父亲布满哀伤的脸颊,然后给予一些薄弱的安慰。 哈托尔站在一旁,好几次尝试开口都欲言又止。 事实上,他不知道宋承在想些什么,而他自己又该如何安慰。 这短短的几日,众神的每一次出门都是在大家的祷告下离开的,有些人平安的回来了,而有些没有。 就连哈托尔自己都无法否认赛特所说的一切,他们确实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如果主神不回来,或者奈芙蒂斯和赛特被杀,他们将全军覆没,毫无悬念的。 这是一场堵上性命的战征途。 哈托尔想着想着便失了神,直到宋承沙哑的声音将其唤醒。 “哈托尔,你觉得我……能保护大家么?” 青年没有看她,只是平静的亲了亲臂弯里孩子的脸颊。 哈托尔苦笑一声,尽管这个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他还是好心的回道:“也许可以,因为……你是奥西里斯的转世。” 宋承笑了,声音透着一丝无奈: “是啊……除此之外,我还能是谁呢?” 自从他被冠上奥西里斯的名号之后,他就只是个拥有宋承名字,披着宋承这个人皮囊的陌生人。 他无法向后退一步成为宋承,也无法向前进一步成为奥西里斯。 所有人都盼望着,急切的渴望着,他能是奥西里斯。 奈芙蒂斯是,赛特是,或许郑严序也是这样希望着的吧。 他在恍惚中迷失了自我,又前所未有的痛恨着男人的出现,并亲手将其拽入这巨大的漩涡中。 “宋承是谁呢?”青年喃喃道。 哈托尔心里一紧,“殿下,您就是宋承,宋承就是奥西里斯。” “从本质上来说,你们都是同一人。” “您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哈托尔的话惊醒了一直苦苦寻找答案的青年,宋承抬起头来,淡色的唇微微颤抖。 他抗拒成为奥西里斯,是因为出现在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奥西里斯而生。 奈芙蒂斯是这样的,赛特也是这样的,还有……男人。 郑严序为了奥西里斯等了上千年,甚至为了靠近,不惜创造出了女神伊西斯。 明明成为奥西里斯就能拥有一切,可是宋承不想。 因为他心疼,心疼身为普通人类的自己。 宋承,身为宋承的他,好像什么也不曾得到过。 荷鲁斯的小手轻轻拍打着父亲的脸颊,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宋承顺势握住了孩子软乎乎的胳膊,而在他低下头的刹那,崽子咯咯笑了起来。 而那双酷似父亲的金黄色眼睛里,倒映的全是宋承的身影。 宋承微微一愣,或许他也并不是一无所有。 最起码眼前的这个小家伙,是实打实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宋承感到眼眶微微湿润,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转头向哈托尔问道: “我们的人能感受到奈芙蒂斯和赛特的气息么?” 哈托尔一愣,不知道青年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他点点头道:“能,但是……我们救不了他们。” “奈芙蒂斯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而赛特的气息和她混在了一起,也非常的虚弱。” 哈托尔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艾德桥和索贝克在折磨戏弄他们。” 一代太阳由于受到混沌之蛇的蛇骨影响,短时间内陷入了沉睡。 如此一来,没人能够压制住蛇神艾德桥和鳄鱼之神索贝克,两兄弟更是为所欲为起来。 尤其是,奈芙蒂斯和赛特曾经欲杀两神而后快。 小心眼的蛇神和暴虐的鳄鱼之神,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 宋承听罢,一阵沉默。 哈托尔叹了一口气,“殿下,我们已经尽力了……” 但很快青年打断了他的话,眼眸清明: “凯特的黄金棺,奈芙蒂斯没有带走吧?” 哈托尔一愣,“没、没有……” 那具黄金棺在送礼当天被宋承给了奈芙蒂斯,但随后奈芙蒂斯又将黄金棺还给了睡梦之神缇娜。 这件事宋承也是知道的,为了表示对睡梦之神的信任,他默许了奈芙蒂斯的行为。 此时此刻,奈芙蒂斯被抓,凯特的黄金棺却还好好的保留在缇娜的手中。 “殿下,您要做什么?”哈托尔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承对他淡淡一笑,低声说道: “也许赛特是对的,我迟早得接受自己的命运。” 如果他不是奥西里斯,那就成为奥西里斯好了。 睡梦之神从未想过,在这样的穷途末路中,还有比她更加疯狂的人。 宋承默默的看着那具冰冷的黄金棺,而他的身后则站着一群面色各异的众神。 哈托尔是第一个为他疯狂想法叫出声的人,“殿下,这绝对不行!” “荷鲁斯还需要你的照顾!如果……有任何的意外,荷鲁斯会失去他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 宋承抬抬手阻止了他的劝说,“哈托尔,我不会死的。”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安抚的笑,“就让我这样做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奈芙蒂斯和赛特被活活折磨致死。” 哈托尔到嘴的话僵住了,沉默片刻后,他才开口道: “我还是希望您能再三考虑。” “荷鲁斯已经失去了一位父亲,他不能再失去第二位了。” “也许宋承的推断没错。” 站在一旁的睡梦之神缇娜突然说道,“当初智慧说过,想要奥西里斯回来的办法有两种。” 一种是将奥西里斯沉入冥界的记忆找回来,另外一种是宋承身死,残缺的灵魂直接沉入冥界,成为冥界之王。 “或许现在就是试试第二种办法的时候了。” 哈托尔一愣,随后皱起眉头:“缇娜,智慧已经不在了。” “更何况托特所说的并不是没有风险,所以我们才让奈芙蒂斯请来了你的帮忙,如果宋承躺进棺材里并没有成为冥王,而是……”直接死亡了呢? 哈托尔不想说了,他感到了彻头彻尾的痛苦。 “我明白你的顾虑,”缇娜走过来轻声道,“但是哈托尔,我们已经没有出路了。”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带领我们冲破黑暗的冥王奥西里斯,亲爱的,他是时候该回来了。” 哈托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开口道:“那宋承呢?如果他不能成为奥西里斯呢,我说的是如果他……” 缇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青年淡淡一笑,他的目光停留在孩子的身上,温柔而眷恋。 “我没关系的,哈托尔。” 怎么会没有关系!哈托尔想讲这句话呐喊出来,但是话刚到嘴边就僵住了。 青年回头看他眼眸太过于平静,好似已经就这样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阿努比斯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命运,就算是主神的宠儿,也必须在劫难之后才能重生。 哈托尔终于明白宋承的不甘与抗拒。 成为奥西里斯的转世,并不是作为人类宋承的神明馈赠,而是一场无法逃脱的灾难。 他注定要在这里牺牲,然后成全伟大的王座奥西里斯的复活。 宋承的无奈和心酸,他的不肯承认,皆在现实面前一点点敲碎,泯灭成灰。 众神的哀悼是沉默的烛光,不足以点亮整个房间,却让躺进棺材里的宋承感到一丝心安。 当哈托尔和缇娜合力将棺盖盖上时,宋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念着男人曾经说过的话,接受命运,然后等他回来。 只不过那个时候等待丈夫归来的人,就不知道是否还是曾经的那位了。 宋承感觉到湿润的泪珠划入脖颈,然后冰冷的钉子无声的刺穿了他的皮肤。 疼痛与黑暗,脱力和窒息一起涌上心头的时候,他恍惚中看见了一片光。 有什么东西开始疯狂的钻入他的脑海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彻底的占领了他的思绪。 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那是冷漠与充斥在骨髓里的强大力量。 而属于宋承的那一部分开始被撕裂,然后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破碎的残缺。 他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自己被杀死的全过程,直到一切开始变的不一样起来。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朦胧不清中,他还是感觉到有一个什么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宋承试着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手指紧握的瞬间,充沛无比的力量在指尖释放又收拢。 青年微微低垂的脸庞上面无表情,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惊讶。 他只是抬起头来,一双折射出冷漠色调的暗绿眼眸,微微眯起。 这是一个高台,他就坐于高台最中央的王座之上。 当他俯视而下的时候,他清楚的看见那站在台阶之下的青年。 有着和他相似的面容,与喜出望外的神情,尽管他已经很收敛了。 阿努比斯单膝跪下,恭敬道: “恭迎父亲大人归来。” 第92章 记录这世间所有亡魂姓名的王亡灵之书,就在男人的左手边,唾手可得。 几乎不用费什么力,男人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手指点开了这本书。 原本这第一页暗沉的纸张上,只印下了这本书主人的名字,它们煜煜生辉。 而此时此刻,那发着光的姓名后面,还紧跟着两个复杂的字体,宋承。 于是男人得知了自己前世的姓名,当他抚摸过那闪着柔光微微凸起的地方时,灵魂轻轻的颤抖。 那是身体里的一部分在低声的轻叹,而很快其他部分的灵魂也跟着低吟。 当他选择成为奥西里斯时,作为宋承的那一部分意志就会变的薄弱而渺小。 但这并不代表曾经属于人类的记忆与感情会消失,恰恰相反,它们一直都在那里,弥留珍贵。 他是奥西里斯,也是宋承。 男人轻轻的叹了一声,抬眸看向还跪在下方的阿努比斯。 “儿子,走吧。” “去救你母亲。” 阿努比斯猛的抬起了头,满脸的错愕和狂喜。 “父亲,或许我该告诉你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阿努比斯努力跟上父亲的步伐,犹豫的开口道: “您初临冥界,不一定知道冥界唯一一条钉死在板上的规则……” 男人微微挑眉,阿努比斯这才接着说道:“当我们身在冥界之后,人间的事就与我们无关了。” “冥王和冥界使者,无法跨过至高神设立的门槛,除了亡灵的召唤。” 所以他们没有办法拯救奈芙蒂斯和赛特,他们甚至连通往人间的阶梯都找不到。 男人没有感到丝毫的诧异,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自家儿子,“我们不行,但你弟弟可以。” 阿努比斯一愣,荷鲁斯? 对啊!荷鲁斯是主神的孩子,他一出生便拥有了半个主神的神格。 如此一来,创造了冥界的主神,自然有资格通过冥界的大门。 “但、但是,弟弟他还那么小。” 阿努比斯一会儿一个神色,表情相当丰富。 “所以,”男人停在了他的面前,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们必须得帮他。” 阿努比斯愣住了,他不明白奥西里斯到底要做什么,甚至几千年没见,男人的目光更加的深邃与捉摸不透了。 尽管他依旧能从中感受到一丝关怀和爱意,但在这危急的情况下,父亲的关注点大多数还是在别人的身上。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人间与冥界的交接处了。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推门而入。 此时此刻大厅内的众神们都哀悼的跪在了地上,摆在中间的黄金棺里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青年。 这样直接开门的方式也丝毫没有惊扰到众神,因为男人并不想就这样意外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和诈尸一样,那样奇怪极了。 他只是静悄悄的带着阿努比斯小心翼翼穿过人群,这期间男人还不小心踩到了爱神哈托尔的衣角。 哈托尔脸上闪过片刻的疑惑,但很快他看见躺在棺材里的青年,就再也顾不上考虑这些了。 男人这才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阿努比斯在旁边忍不住说道: “父亲,我觉得你还是告诉他们的比较好,这样会不会……” “会什么?”男人瞪了他一眼,忿忿道: “人这一辈子就死这么一回,替我多哭一会儿怎么了?” “我死也不能白死啊,更何况……”男人低声嘟囔,“死的方式痛死我了。” “这笔账我算是记在你二爸的头上了,”男人越想越不平,拉过自家儿子嘱咐道: “到时候记得提醒我啊。” “没问题啊!”阿努比斯立马爽快的答应了,暗搓搓的就等着看以后妻管严的男人出丑了。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来到了荷鲁斯的房间,为了保护荷鲁斯,哈托尔在门口设立了好几层封印。 而男人只是挥挥手,这些封印便很快消失掉了。 两人推开门一看,本该安安静静在小床上睡觉的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了起来。 崽崽的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小床的边沿,小小的身子靠在围栏上,看见有人进来还下意识的一抖。 然而当他看清来人时,顿时嘴巴一扁,委屈的嚎了起来。 荷鲁斯朝男人伸着短短的小手,嘴里哼哼的叫唤着,那双金黄色的眼眸无比渴望男人的靠近。 “你个小坏蛋是要越墙么?” 男人顺势走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然后不客气的在崽崽的脑门上来轻弹了一下。 崽崽也不生气,抱着男人的脖颈傻笑,高兴的不行。 阿努比斯则趁机摸摸弟弟的小手,弟弟的小脚,还揉了揉他那鼓鼓的肚皮。 小孩的身上没有哪个地方不柔软,不软乎乎的。 他的心都要随之化了,谁知道这时男人猝不及防的将孩子塞进了怀里。 这惹的大儿子吓了一跳,小儿子相当不满意的大喊了一声:“啊!” 那小嘴一撇,满脸都是“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抱我”的幽怨表情。 男人被逗笑了,他摸摸自家儿子的小脸:“崽崽乖,老爸赶时间要去救你的阿姨和叔叔。” 他说完这句话,便收起笑意对阿努比斯说道: “儿子,把崽子的右手摊开。” 阿努比斯一愣,很快便照做了。 小孩子的手很小,摆在他的手掌里,幼嫩的很。 然而就是这样小小的一只手,男人却从中取出了至高无上的王权之杖。 拿到曾经的武器后,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一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把王权之杖藏在了哪里,尽管缇娜帮我回忆了很多遍,也无济于事。” “而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 男人的神色略微复杂,阿努比斯很清楚的明白,作为宋承的奥西里斯,因为魂魄的不完整,自然无法想起来权杖的所在之处。 而此时此刻魂魄完整的奥西里斯终于想起来,他将那权杖变成了一把很小很小的钥匙。 而那把钥匙就系在了自己的心脏上,于是对无论如何都要贴近父亲的荷鲁斯来说,他很容易的就能摸到那小小的玩意。 奥西里斯本就有意将王权之杖交给阿努比斯,然后还他一个自由的人生。 王权之杖是这世界上任何一扇门的钥匙,拿着它,即拿到了真理大门的钥匙。 但他很快就想到,王权之杖所引起的战争。 而为了不牵扯到阿努比斯,他不得不将那把钥匙偷偷给了更强大的荷鲁斯。 “以前总是嫌弃这玩意会惹来祸端,而现在……”男人自嘲一笑,“打脸了打脸了。” 阿努比斯也跟着笑,却突然反应过来,愣愣的开口说道: “这不会就是主神给您的……定情信物吧?” 他记得男人好像在他的面前炫耀过,说是他给了自家老婆一把万能钥匙,能打开任何一扇大门,包括冥界的那一扇。 男人挑眉,“是啊,我没跟你说过么?” “我一直嫌弃它丑来着。”男人低下头敲了敲那根蛇头权杖,“尤其是这条蛇,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恶趣味。” 阿努比斯:“…………”行吧,今日的他,也很坚强呢。 当然男人没告诉自家傻儿子的是,这所谓的定情信物,作为奥西里斯时期的自己是并不知道的。 而是某一天喝醉酒了的主神大人,抱着自家人类小娇妻一兴奋之下,说漏嘴的。 直男以为的浪漫就是自己不说,等你慢慢的发现,然后就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然而这招对同样身为奥西里斯的直男来说,根本没有用。 想到这,男人也只是摇摇头笑笑。 那人走的时候留给了自己一地的烂摊子,这些账他都好好的记在心上了。 “走吧,他们也该等急了。” 男人收敛了笑意,金色的权杖在他的手里散发出无法抵御的光芒。 一道几乎是撑着天的巨门,悄无声息的裂开了一条缝,向他们敞开了出口。 第93章 男人和阿努比斯抵达的时候,一个脸上长满墨绿色坚硬鳞片的高大男人,正手持一把钝化的斧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赛特的胳膊上。 鳄鱼之神索贝克的眼里充斥着兴奋嗜血的红色,带着对赛特不满的情绪疯狂砸了下去。 斧头再钝,在足够大的力道下,也能硬生生的将一个人的胳膊砸碎。 而这触目惊心,持续发出“砰砰砰”恐怖声音的现场,赛特一声不吭。 他面色发白满头的冷汗,而宋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赛特的右臂被砸的稀烂,最终变成了一团散沙。 而依靠在石头上的奈芙蒂斯只能死死的咬着泛白的嘴唇,以防惊慌痛苦的呐喊叫了出来。 “赛特,你就是太骄傲了。” 蛇神艾德桥阴森的笑了起来,“其实你和我们是同一类人,只不过奥西里斯驯服了你。” “所以你才总是压抑自己,把什么信仰衷心看的太重要了,那些破烂一样的玩意,说出口都惹人发笑。” 他说完,鳄鱼之神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而赛特只是脸色阴翳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应这两人任何一个字,最好连表情都不要有。 不然等待着的,是蛇神和鳄鱼之神更加惊喜若狂的虐待。 就在蛇神又将目光对准他身后的奈芙蒂斯时,一道冷淡的男声突兀的响起。 “我没有驯服他。” 蛇神两兄弟浑身一震,连忙回头看去,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双墨绿色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那人手持王权之杖,四周环绕着亡灵之书显现的法则,它们无声的吟诵赞歌主人,并赐予冥王至高的力量。 而男人身后站着的是以真身示人的冥界使者阿努比斯,露出阴森可怖胡狼头的守卫,高大而健硕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投下一片阴影。 宋承淡漠的注视着蛇神艾德桥震惊的脸,“他是我弟弟,又不是我家里养的狗。” 闻言而转过头的赛特更是难以置信的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 宋承错开目光,神色略显复杂。 再度看向蛇神艾德桥的眼眸里泛着冷光,薄唇微勾: “倒是你们。” “什么时候看院子的畜生,都学会咬主人了。” 男人的讥笑落在蛇神艾德桥和鳄鱼之神索贝克眼里,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哥?”赛特下意识的喊道,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奥西里斯是真的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了。 宋承淡淡瞥了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哼”了一声说道: “托你的福,我回来了。” 男人说完便将手里的权杖对准了面前的蛇神与鳄鱼之神,眼里闪过一丝杀戮之意。 然而他还没得及动手,奈芙蒂斯的惊呼突然响起。 宋承下意识看去,高大英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奈芙蒂斯和赛特的后方,并神色淡淡的将刀架在了无法挣脱铁链的奈芙蒂斯脖子上。 “小奥西里斯,好久不见啊。” 那人顶着一张熟悉的面容,可以称得上是喜悦的笑了。 宋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男人却丝毫不在意。 “我以为你很难抛弃人类的身份,毕竟那家伙身上放大了一切你曾经的弱点。” “天真,善良,软弱,倔强,不自量力……” “按照常理来说,让本性自私的人类自我牺牲……应该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吧?” 楚子寒意味深长的目光沁了寒冰,宋承被他看的很不舒服。 “是么。”宋承漫不经心的将王权之杖放了下来,“为爱牺牲的滋味……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么?” 大抵是两人互相戳对方的痛处都被戳痛的缘故,谁都没了脸面上的客气。 曾经也身为人类的楚子寒,同样也被剥夺了大部分的正常情感,他和宋承一样,都经历过被抛弃又重生的塑造过程。 一代太阳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 “奥西里斯,你一直都知道我最讨厌你这样和我说话。” 轻佻的,丝毫不将来人放在眼里的懒散。 自从自己心爱的小家伙堕落于酒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青年清澈而明亮的双眸。 奥西里斯呈现给他的,只是一片冰封的潭水,死寂中带着丝毫不遮掩的厌恶。 于是一代太阳生怕自己狂怒中杀了奥西里斯,只能让其远离神殿。 而事实上,就算没有他的这则命令,奥西里斯也绝不会轻易的靠近太阳神殿半步。 宋承嗤笑一声,随后嘴角弧度沉了下去。 “你是谁啊,敢管我的不是。” 他眼里的冰冷和威慑力,不得不让一代太阳心脏微微颤抖。 “阿图姆,你早就不是太阳神了。” 宋承面无表情的喊着一代太阳最原始的名字,残忍道。 一代太阳面色微沉,抓着奈芙蒂斯肩膀的手忍不住收紧。 “奥西里斯,不要尝试激怒我。” “你的弟弟妹妹都还在我手上。”一代太阳冷声道,“我要你的王权之杖来换他们的命。” 赛特和奈芙蒂斯皆一愣,就连阿努比斯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们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只是奈芙蒂斯与赛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宋承不敢保证自己的一击之力伤不到他们。 “父亲,你真的…要交出王权之杖?” 阿努比斯看着男人意图松开王权之杖的手,低声问道。 “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宋承冷静的回复道,“等他放了你母亲和叔叔,你必须尽快带他们离开。” “可是……” 阿努比斯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男人根本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宋承松开王权之杖的刹那,冥界的大门在两人的身后无声的敞开。 狂风猛烈的扑在两人的身上,像千万只从地狱里伸出来的手臂,拉扯着两人的身形。 “放了他们!”宋承厉声道。 一代太阳这才在两人快要被拉回冥界的瞬间,松开了手。 而阿努比斯也趁着这短暂的空隙,用胡狼杖勾住两人的衣服,随着大门的闭合,一并遁入了冥界。 王权之杖彻底落入了一代太阳的手中,尽管作为凡人的他,根本没有资格调动王权之杖的力量。 但只要王权之杖在他手上一日,宋承就不能返回冥界一日。 一代太阳俊美的脸上露上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并轻声道:“你属于我了,奥西里斯。” 宋承也不否认,只是漫不经心的应声道: “只是暂时的,亲爱的楚子寒。” 他的话音刚落,亡灵之书形成的法则突然弓起了腰身,朝着蛇神艾德乔和鳄鱼之神索贝克袭去。 两兄弟正是放松之余,根本没有丝毫的警惕性,很快就被亡灵法则贯穿了身体。 当他们的神格被搅碎成灰的片刻,宋承微微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一代太阳。 “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在意的吧?” “只是两条爬虫而已。” 青年的语气轻松,如果一代太阳没有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的话。 成为真正的奥西里斯之后,宋承的神性愈发的让人难以捉摸不透。 但他骨子里流淌着的高贵血脉,还是让他无法容忍任何人对其兄妹们的挑衅与践踏。 就如同将他的骄傲踩在脚下一样。 一代太阳沉默片刻,但最终只是无奈一笑。 没办法,谁叫他就是喜欢这样张扬肆意的奥西里斯呢。 “走吧。” 只要能得到青年,其他人的生死根本不重要。 宋承跟着男人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随后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代太阳将地下彻底改造成了另外一个太阳神殿,除了没有高悬于天的烈阳,每一处都基本上还原了细节。 就连奥西里斯和塞特小时候坐着祈祷的蒲垫,都规规矩矩的在神座下摆放着。 宋承看到那两只小垫子,就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和塞特一起打架,抱成一团的场景。 而如今一转眼,他的大儿子都长的比自己高了,而小儿子也刚刚出生。 宋承手贱的拍了拍桌子上悬挂着的碗碟,立马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竟然都不是假象。 男人很快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好笑道:“很惊讶不是么?” 宋承收回手,“这些……都是神殿里的老物件吧。” 不是一代太阳又重新创造了这些,而是这些东西都被人为的保存下来了。 男人点点头,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这些都是凯特保存下来的。” “凯特她……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因为神一睁眼,便是这些景象。 而从拉神右眼里走出来的母狮,眷恋之情尤甚。 “听上去很温情,”宋承点评道,“如果她还能站在这里,一定很高兴吧。” 可惜凯特已经死了,为了那一小截的混沌之神的蛇骨。 他们都明白宋承没说完的那句话,男人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奥西里斯,是我太放纵你了么。” 所以才让容忍青年一次又一次的戳痛他的伤口。 宋承有点惊讶,微微挑眉:“不,你一向对我很好,好的我有些害怕。” “当然除了一件事情。” 宋承的脸瞬间冷了下去,“你该不会以为,我已经蠢到忘记自己那被你害死的丈夫了吧?” 他逼近了一代太阳僵硬住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该问这个问题的是我,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第94章 宋承步步紧逼,眉宇间闪过凌厉的锋芒。 而一代太阳却被他的话彻底的问住了,他到底想要什么? 从一开始,他是为了追寻青年的脚步才听了凯特的话,成了这复杂故事中的一角儿。 所以他舍弃了人类的身份,牺牲掉众多自己创造出来的神明,包括拉神之猫凯特。 只要能靠近青年一点点,哪怕是倾尽所有,到最后孤身一人站在宋承的面前,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他从未想过,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刻,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跟随他,保护他,守护他。 一代太阳很明白自己之前所做的种种动机,甚至当拉神之猫为他取混沌之骨垂泪赴死的时候,他都没有丝毫动摇。 男人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他沉默片刻后开口: “我只是想……得到你。” 宋承眼眸如寒星,淡淡的瞥向他:“如你所愿,你已经得到我了。” “然后呢?”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宋承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看着一代太阳英俊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迷茫。 他心里无法抑制的生出了一股怜悯。 也许男人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又或者他的到来,只是被人为的设定好了一样。 他看着宋承跪坐于小时候祈祷的蒲垫上,双眸闭合紧抿薄唇。 养神之后又漫无目的的在大殿里晃悠,幸好太阳神殿足够大,冥王殿下无所事事的散步也显得很从容。 尽管男人就在不远处看着,目不转睛。 他们在互相消耗着对方的时间,或是青年在等待一个绝妙的时机。 只要能夺回王权之杖,男人绝无反抗的能力。 而男人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王权之杖一直都贴身带着,宋承碰不到丝毫。 可事实上,宋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得到它的欲望,很多时候他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在男人的视线范围之内,尽管他不怎么和楚子寒说话。 但仅仅是这一点,楚子寒也十分满意知足了。 烛火昏暗的神殿里,没有人说话,而外界的任何声音也无法传播到这里,寂静笼罩在人的心头之上。 青年随意的坐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比起亮堂的,他更喜欢狭窄光线暗的地方。 男人知道他并没有多少安全感,尽管他表现出足够的镇定和从容,但骨子里依旧是哪个昔日的青年。 只有在这个时候,楚子寒才能在他的身上,瞥见一点人类宋承的影子。 微微蹙起的眉头,失神冥想时脸上会显现出一些脆弱。 这是骄傲的冥王奥西里斯身上很难看到的空缺,但在人类宋承的身上并不少见。 楚子寒感到熟悉又安慰的同时,心里也被不知名的东西所填满。 青年有时也会开口说话,虽然都不是些什么好话。 他提起了拉神之猫凯特的死,提起了胡容的死,甚至以开玩笑的语气描述他自己的死亡。 而男人的呼吸也从沉稳有力变的粗重急促,再到最后的彻底紊乱。 他可以忍受青年的尖酸相对,但不能感同身受的知道宋承所经历过的痛苦。 那会让他恨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他摧毁了人类宋承的希望,是他一手导致这灰暗的结局。 而与此同时,青年就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他逼红了的眼角,与想靠近而又缩回去的脚。 他变相的关着青年,让他不能与刚出生的儿子相伴。 而青年又何尝不在折磨他呢。 这样的软禁并没有过去多少天,阿努比斯传话告诉宋承,他和主神的孩子荷鲁斯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阿努比斯作为冥界的使者,只要宋承呼唤他的名字,他便可以立即出现在冥王的面前。 尽管无法停留更长的时间,冥界的法则会将他一点点扯回地下。 所以宋承每一次只能得知一星半点倒也不是很急切,但这一次事关他的小儿子。 青年的脸上长期保持的面具,当即裂开了一条口子。 他甚至都避讳楚子寒的面,直接开口问道:“荷鲁斯到底怎么了?” 阿努比斯会警惕的看了一眼暂时没有动作的男人,斟酌的开口道: “……父亲,弟弟的成长速度……有些奇怪。” 宋承心里一紧,阿努比斯接着说道:“他……长的太快了,但是您放心,医药之神检查过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仅仅是成长的不像个正常的孩子而已。 阿努比斯将脸上的忧虑掩盖,他不想宋承过多担心,被拘禁的每分每秒都相当不好受。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在坚持什么,宋承不允许奈芙蒂斯和赛特再次出手,甚至不准任何人过来救他。 尽管他们只剩下唯一的敌人,而这敌人手里有着主宰一切的王权之杖。 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办法击杀一代太阳,只是青年不允许而已。 宋承听到阿努比斯的解释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没什么,荷鲁斯作为下一任主神,幼崽期成长确实会比其他神明要快上很多。” 何止是快上很多!阿努比斯在心里呐喊,现在的荷鲁斯已经长成了一位快有他肩高的,十四五岁的少年了。 而这一变化,只不过是宋承离开后,过去的短短五天。 阿努比斯不知道该如何跟宋承说,或许是他们多虑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并不是。 因为随着年龄的增大,荷鲁斯的思想也在变的成熟而深邃。 很多时候众神都不敢与他对视太久,那会让他们产生一种主神还活着的错觉。 阿努比斯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宋承的是,他和主神的儿子荷鲁斯,几乎与主神一模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儿子继承了父亲容貌的缘故,还是带了一层审视的目光,他们总觉得荷鲁斯只不过是主神的部分缩影。 甚至和年轻时期的伊西斯也有几分相似。 而荷鲁斯一直在等待父亲的归来,众神没有告诉他宋承真正的去向,但阿努比斯总觉得自己的弟弟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少年总是坐在冥界与人间的入口处,守着一扇门,等着一归人。 这些阿努比斯都没有告诉宋承,青年好像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并且不希望被旁人打破。 但尽管如此,荷鲁斯的事还是没能瞒得住多久。 那天宋承照旧呆在神殿里和男人互相折磨,他放的那些狠话句句是刀,扎的不只是男人,还有自己。 楚子寒受不了的撇开了脸,坐进了黑暗中。 但宋承知道,那人的眼睛依旧跟在自己的身上。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到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 可此时此刻他很明显的不想和男人呆在这昏暗的神殿里,他朝着男人走去,试图将人拉起。 而这一举动,惹的楚子寒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后脑勺直接磕在了墙壁上。 宋承嗤笑道:“我是洪水猛兽么,真这么害怕?” 男人皱着眉,不理会他的嘲讽。 “做什么。” “出去走走,我闷的很。”宋承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这才站了起来,而宋承见他起来了也快步的朝门口走去,他知道男人会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如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青年身后的那个,是守护他的侍卫。 成了“犯人”以后,宋承每天会有一小段的户外活动时间,当然这期间都是在楚子寒的看守之下。 今天和平常一样,青年没事会走到山顶之上看看脚下的风景。 而就在宋承登上山顶朝下望的刹那,他心脏狠狠一颤。 半山腰上好像站着一个人。 一个模样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的男人。 宋承拼命的克制住狂跳的心脏,那是老郑么? 无论是身型还是模样,甚至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想同的炙热。 “你在看什么。” 身后楚子寒的疑心如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彻头彻尾的唤回了宋承的理智。 半山腰的那个男人不可能是郑严序,那是他和郑严序的所生的孩子,荷鲁斯。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几天前还在他怀抱里撒娇的崽崽,转眼长至了成人。 而荷鲁斯那张与父亲过于相似的脸,更是让宋承没由来的悸动。 他将眼里的震惊快速的抹去,然后转过身淡然道: “没什么,山下的农民要上来抓蛇了,走吧。” 也许是青年的表情太过于自然,男人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座山下的农民时常会上山砍树抓蛇,而青年为了不牵扯无辜,都是能避开就避开。 这一次也丝毫不意外,只不过上来抓“蛇”的人,并不是意义上的农民。 荷鲁斯爬上了山,正巧看见父亲离去的背影,坚决而肯定。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眼眸微微垂了下去。 回到神殿之后,宋承感到了无比心慌的烦躁感。 这是他成为奥西里斯有史以来,第一次心神不宁。 他以为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荷鲁斯的变化却远超他能控制的范围。 这根本就不是阿努比斯口中说的,长的快了一点。 这孩子,完全就是他父亲年轻时的版本。 宋承被冲击到的心脏到现在都在狂跳,不行,他要快一点行动了。 第95章 自从那次外出透气之后,男人明显感受到青年的发呆时间变长了。 尤其是宋承用一种怜悯又犹豫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他知道外面肯定发生了什么。 青年召唤阿努比斯的次数也在增多,尽管他们的对话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宋承会问奈芙蒂斯和塞特过的如何,以兄长奥西里斯惯有的严肃口气。 也会问起哈托尔他们最近的事宜,爱神哈托尔与睡梦之神缇娜有重返人间的想法,缇娜甚至想要恢复众神的信仰力。 而这一想法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无疑是举步维艰的设想。 现在的人们一心只想搞钱,根本不信鬼神。 阿努比斯简单的将这事提了提,宋承因此勾起了嘴角,曾经她也是人类,自然知道现在人们的所做所想。 只是这一抹轻松的淡笑很快就消失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阿努比斯问起了自家的崽子荷鲁斯。 阿努比斯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他很想您。 宋承便瞬间明白过来,荷鲁斯肯定是一直都在门口等着他归来。 青年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阿努比斯便了然的回去了冥界。 不需要男人多费心思,他很容易就察觉到宋承情绪的不对劲,是跟那个孩子有关。 楚子寒并不了解主神之子荷鲁斯,尽管他身为一代太阳,却没有更多关于荷鲁斯的信息。 这有点不应该,在他的意识里,主神必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而他只获得了部分主神的记忆,并不完全。 但好在他没有过多的纠结,因为青年很快就亲口告诉了他,关于荷鲁斯的一切。 宋承微微侧过脸,垂眸道: “荷鲁斯是我和妻子伊西斯的孩子。” 早在他被拉神之猫凯特的黄金棺算计之前,他就怀了伊西斯的孩子。 只不过那时的荷鲁斯太小气息微弱,除了他的父神以及父神的伴侣知道,其他人都感受不到。 而那个时候有了孩子的奥西里斯,迷茫大过于疼爱。 但他还是将王权之杖亲手放进了荷鲁斯的小手里,尽管那时候的崽崽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王权之杖保了我小儿子一命,而我得不到守护的灵魂,直接沉入了冥界。” 宋承说道,“如果不是伊西斯,我早就死了。” “你预言了我的出生我的伴侣与死亡,并将其宣告于世。” “但你后悔了。”宋承看向楚子寒的眼眸一片清明。 被私欲所控制的阿图姆并不允许伊西斯女神的诞生,自那之后,他再也看不见奥西里斯的未来。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青年对他来说,是一场在所难免的劫难。 男人愣住了,随后开口道: “我……不太记得了。” 他只记得青年尚未转变情况之前的事,而这之后发生的种种,他仿佛从未参与一样。 宋承笑了,“你当然记不得了。” “凯特给你的记忆,很管用。”青年突然话音一转,“但也很局限不是么。” 男人皱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宋承懒洋洋的抬眸看他,然后轻声道: “因为你不是真正的阿图姆啊。” 男人的脸色一变,青年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你没有发现么?” “你只有那么一小段关于我的记忆,或者关于凯特的?” “阿图姆自私又独裁,且以自我为中心。”青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泛着冷光。 “如果你真是他,待他夺回王权之后……” “第一个杀的人,就是我啊。” 宋承离男人很近,近的楚子寒可以很容易就闻到他身上淡漠的气息。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男人哑着嗓子说道,并试图向后退。 但宋承明显看出了他的意图,步步紧逼。 “你不会,你不是他。”青年说的很笃定,这让楚子寒的内心感到一丝不安。 当年一代太阳阿图姆为了摆脱自己被奥西里斯所影响的心绪,在重生之日以人类之躯创造了一个新的自己。 这一具凡胎承载了阿图姆所有的爱意。 他要让这股无法消散的爱,随着凡胎的死而销毁。 阿图姆足够强大,也足够冷漠,他无法控制奥西里斯的人生,如果得不到,毁掉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尤其当另一个世纪开启,如果是真正的阿图姆归来,他会第一个杀掉宋承。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允许自己犯第二次。 宋承永远都记得,他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利与地位,间接的挑拨了他与赛特之间的兄弟情义,两人更是差点反目成仇。 阿图姆想把奥西里斯逼到自己的身边,谁知道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也许是青年过于肯定的眼神,男人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但故作镇定笑道: “如果我不是阿图姆……那我还能是谁?” 宋承面容复杂,轻声道: “你忘了,在凯特没有出现之前,你有自己的身份与名字啊。” 他的话音刚落,男人浑身一震,随即僵在原地。 是啊,他原本是有自己的名字的,也有一段完整的人生经历。 他是楚子寒,那个被他抛弃了的身份,那些遗失了的感情又重新涌回胸腔里,突突往外跳的心疼。 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而又充沛,而一向深邃冷静的眼眸也陷入了一片涣散。 宋承平静的看着那些带着全部记忆,穿梭在他和男人体内的金色法则,它们将彼此紧紧牵连在了一起。 男人无处可逃。 “你是楚子寒,如果当年的宋承不发生意外……” 宋承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你才是他真正的爱人与伴侣。” 男人猛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更想要挣脱他的拘束。 而宋承只是抬起手轻抚过男人的脸颊,并没有多少温度,却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肩膀。 他轻声开口道: “我身死之后,一半灵魂入了冥界,一半随着时间的推移转世人间。” “我的丈夫心疼我再世为人无人照护,怕我受旁人欺辱,更怕我心喜他人……” “所以他将自己的一抹魂识投下了人间。” 宋承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柔与怜惜,那是楚子寒从未感受过的爱意,尽管那人只是透过自己看向他人的而已。 “……这就是我想要得到你的……原因?”楚子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来。 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自己还未被那人分离本体时,神殿内的死寂与黑暗。 而原本高大挺拔的身躯,却微微的塌了下去。 那人失神的抱着青年坐于王座之上,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良久之后,有一道影子从那人的身上走了出来,略显迷茫。 与此同时,那人沙哑的声音也响起: “我要你护着他,护好他,不能有丝毫的受伤,能做到么。” 影子拘谨的点点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去打量那人怀里仿佛睡着了的青年。 但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因为那人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我不要求你一定爱上他,但他除你之外,不可以有其他人。”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让了。” 楚子寒眼眶里有了热泪,颤抖着声音道:“原来……如此啊。” 原来他一直无法停止跟随青年的脚步,整个人被他牢牢牵引,见不得他受伤见不得他落泪。 从一开始,他就被赋予了不该有的人生和职责。 他是主神身上的影子,是他的部分意识,是他满腔守护妻子的爱意。 他曾是阿图姆,是二代太阳,是楚子寒,而到最后,他却谁也不是。 宋承满脸的歉意,“对不起,我原本真的想多陪陪你……” “但是我现在必须回到荷鲁斯的身边,我们的孩子需要我。” 男人低下头看见了青年眼角的泪,他想抬手替他擦去。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被金色的法则贯穿,从中间硬生生的破了一个硕大的洞。 那些被他吞掉的神格全部跑了出来,于是他的身体很快就要维持不住了。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他的面容又变的平和,甚至嘴角勾起了温柔的笑。 “没关系,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忍心怪你……” 你对我的伤害,都不算伤害,就算你不曾为我停留,但我却愿意为你赴死。 因为他和那人约定好了的。 只不过他唯一预料错的是,他是真的爱上了青年。 男人消失的刹那,宋承深深的闭上了眼睛,有泪落了下来。 他很抱歉,但他却不得不这样做。 宋承吸了吸鼻子,他已经想好了之后再见到男人,自己该怎么做了。 如果可以,他想借狩猎之神的鞭子一用。 那讨人嫌的家伙,实在是骗了他太多,一顿鞭子而已,得吃。 第96章 楚子寒消失的那晚,宋承带着曾经被其吞噬掉的众神神格,安静的回到了冥界。 阿努比斯站在冥界的大门前,看着如同被星辰般璀璨的神格所拥簇的男人,心里狠狠一颤。 “父亲,您回来了……” 阿努比斯还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在触及到男人的目光后,欲言又止。 男人轻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将那些闪着光的神格交给了阿努比斯。 “都结束了,儿子。” 阿努比斯下意识伸手接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男人话中的含义。 他跟在自己父亲的身后,好几次欲言又止。 阿努比斯对阿图姆的死并不奇怪,因为人与神之间有着无法超越的天堑,而冥界的神明本身就是天堑的一部分。 尽管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要白白浪费几天的时间,在阿图姆身上。 他又想到自己的叔叔赛特曾说过,年轻时期的奥西里斯非常崇拜阿图姆,关系远超于君臣。 或许……父亲在陪阿图姆最后一程? 想到这,阿努比斯英俊的脸上止不住的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这事,主神知道么? 宋承闷着头朝前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心里所想。 他正烦躁于小儿子荷鲁斯的变化,与他家男人那层次不穷的套路,偏偏他每回都中圈。 越想越郁闷,越想越想打人。 宋承摸了把脸猛的回头刚想要说什么,正好对上小儿子那怪模怪样的表情。 “你……”男人皱眉,“你这什么表情?” 阿努比斯支支吾吾,目光躲闪: “父、父亲,你真的杀了阿图姆?” 宋承眯起眼睛,“嗯,不是,你到底想问什么?” 大儿子那略带同情又愤愤不平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阿图姆做了什么。 他和阿图姆? 宋承瞬间明白过来,阿努比斯那只狗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阿努比斯刚想开口,突然看见自己父亲默默的捏紧了拳头,顿时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父、父亲!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主神你和阿图姆单独待了几天!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宋承:“……”操。 “蠢死你算了,”宋承看着自家大儿子那怂样,无语的捏了捏眉心: “他不是阿图姆。” 阿努比斯愣住了,“不是阿图姆?那还是能是谁?” 宋承抽出王权之杖,直接了当的给了这家伙一拐子。 “还能是谁,自然是你那喜欢玩套路的二爸了!” “怎么看你这个反应,好像挺想让我给你找个小爸的?” 宋承慢条斯理的收回权杖,无奈道:“儿子,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阿努比斯讪笑两声,男人这才收敛了笑意道: “那人是太阳神拉的一个分|身,为了人类宋承而分离出来的一抹意识。” 阿努比斯愣住了,“那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男人耸耸肩,只是笑笑不说话。 郑严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他们各自有命,即使不是楚子寒也会是别的什么。 他终究会再次死在黄金棺内,然后以冥王的身份来到这世间。 而就是因为男人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舍不得奥西里斯的转世过的太痛苦。 所以楚子寒出现了。 宋承每每想到这一点,就如鲠在喉,说不上来的苦涩滋味在嘴中蔓延。 如果他早知道宋承的一生尽头是楚子寒,又或者楚子寒出场的早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郑严序这一号人物。 可到底是男人的自私与独爱无法分享,尽管那人就是自己也不行。 但就算如此,也是因为男人太爱奥西里斯了,所以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类宋承来说。 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郑严序从未爱过宋承,他爱的是沉睡于其中的奥西里斯的灵魂。 宋承伸出手接过塞特给的烟,缓缓将其点上,但并不抽它。 塞特看着那忽明忽灭的烟火,开口说道: “哥,你回来这么多天了,该去见见荷鲁斯了。” 宋承回归的这些天,他除了呆在冥界里教阿努比斯使用亡灵之书,便是在殿内沉睡。 偶然见见塞特奈芙蒂斯等人,而自己的亲儿子荷鲁斯却只远远的瞥了一眼,神情淡漠。 “您不应该因为那孩子的脸像……就如此待见他。” 塞特小心斟酌着用词,他是知道自家哥哥和主神的那些事的。 到底也是主神骗的太过了,奥西里斯死前并不知道伊西斯和少年阿顿是同一人。 更不知道这两人都是太阳神拉的分|身。 而无论是少年阿顿也好,还是女神伊西斯,奥西里斯都曾动心过,甚至投入感情过。 他努力的忘记前一段往事的伤,克制住自己想要寻死的欲|望,试着去接受爱他的伊西斯。 他不曾回头,在奔向伊西斯的路上很是坚决,于是他也不知道。 这一路上跌跌撞撞所遇到的坑,全部都是一个人挖的。 而现在一切终了,男人转头又在宋承心头上,再度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坑——楚子寒。 宋承弹了弹指间烧了一半的烟,别过目光: “他太像他父亲了。” “我怕……”我真的分不清他们两人。 “我怕……伤了孩子的心。” 宋承笑笑,将指尖的烟弹落在地,烟火坠入脚下的地狱。 “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冥界,从不留客。” 宋承摆摆手,冥界的大门幽幽的在塞特的身后打开了。 塞特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劝不动,只好转身走人。 谁知道刚一抬头,便瞥见了站在冥界大门外,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是荷鲁斯。 他连忙转头去看宋承,男人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神色淡淡,甚至不为所动。 而荷鲁斯也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神情略带一丝委屈和不解。 宋承冷笑一声,他不解? 实在是看着那张脸就来气,等不到塞特自己走人,宋承便一权杖将人推了出去。 冥界大门一关,那张熟悉的脸才在眼前消失。 宋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不安。 这样逃避下去,并不是办法。 荷鲁斯只是个孩子,尽管他有着成人的体格,和酷似父亲的脸。 宋承烦躁的摸了摸头发,喃喃自语着,也许这都是他的猜测。 男人并未归来,荷鲁斯……只是恰巧很像而已。 第97章 这天宋承正在和智慧之神托特交谈重建冥界的事时,阿努比斯健硕的狼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殿内。 “殿下,我们必须重新构建更稳定的通道,而不是一个大型游戏乐园……” 智慧之神托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因为他所谴责的对象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阿努比斯耸耸肩摊开手,“托特叔叔,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现在能让我和我的父亲单独说几句话么?” 尽管他说着赞同的话,但英俊的脸上显现的是随意和轻视的高傲。 这一点竟然莫名的像他的叔叔赛特,智慧之神不好再说些什么,到底是流淌着相似的血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托特走后,阿努比斯才朝前一步走到自己父亲的正下方,沉声道: “父亲,荷鲁斯病了。”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男人翻看亡灵之书的手微微一顿,宋承抬起头来: “病了?” “阿努比斯,神是不会生病的,”男人无奈的捏了捏眉心,“你好歹也要编个像样的理由骗我吧。” 天知道这短短几日,有多少神明在为他和儿子之间的事情操心,宋承只好去见了荷鲁斯一次。 那一次的相见,果然让宋承感到无比的难受。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听着相似音色的声音恭恭敬敬的唤他父亲,他浑身都不自在。 而荷鲁斯看他的目光又太过于直白和深沉,落在身上都有几分重量。 宋承不得不偏过头去,制造冷漠又无情的假象。 “父亲,我没有骗你。”阿努比斯神情略显严肃,“荷鲁斯真的病了。” “太阳神火在他的体内窜动,他浑身发烫的,连医药之神都没有办法靠近。”阿努比斯说道。 “弟弟他很痛苦,而且一直在呼唤着您的名字……” “父亲,他是主神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可以诞生在世上的神明,如果您都不管他,我们就更加无能为力了。” 阿努比斯恳求道,“您真的应该去看看他,荷鲁斯需要您。” 宋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已经有三四天了。” 听到阿努比斯的回答,宋承猛的站起来,急了: “都这么久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阿努比斯有些冤枉,“父亲,是您说暂时不想听到关于弟弟的事情的。” 宋承语塞,只得摆摆手无奈道:“我的错,走吧,去见你弟弟。” 男人到的时候,荷鲁斯正躺在太阳神殿内昏迷不醒。 自从冥王奥西里斯带着众神的神格回来之后,在奈芙蒂斯的号召之下,重新建立了众神的家园。 尽管这世界上供奉他们的神庙仍然伫立,但那里的神明却早已人去楼空。 宋承刚踏进殿内,奈芙蒂斯和哈托尔便喜出望外的迎了上来。 他们对荷鲁斯的病情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荷鲁斯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炙热的、宛如岩浆般的光芒。 那是太阳神火在其体内不受控制的流窜,没有主神的引导和安抚,刚刚长大的主神幼崽,根本驾驭不了这股力量。 宋承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跨了进去。 刚跨进殿内,他就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哈托尔等人不在荷鲁斯身边照顾的原因了。 屋内的温度太高了,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息,令宋承呼吸一窒。 身为冥王的他,不得不拿出王权之杖吸收这种四溢的能量。 站在他身后的阿努比斯还想跟着一起进去,宋承偏过头低声道: “我来吧。” 阿努比斯愣了一下止住了脚步,点点头。 荷鲁斯的力量正处于无法控制的状态,就连宋承都不能完全护得住他。 宋承挥了挥手,房门轻轻的关上了。 荷鲁斯平躺在床上,英俊的面容透着几分不安和焦虑。 尽管他的眉眼紧闭,依旧是宋承所熟悉的模样,只不过五官相对他的父亲来说,年轻太多。 而摆放在腰侧有力且线条分明的手臂,则青筋暴起。 他在忍隐着疼痛。 想到这,宋承感觉自己心脏的一角被无形的手牵扯住了。 陷入昏睡中的荷鲁斯还是很敏感的感到了这屋内,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那熟悉的、清冷的气息,正是他心心念念之人的。 “父亲……” 荷鲁斯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小心翼翼。 他费力的撑起身体,克制不住的伸出手想要够到男人的衣角。 生怕来人在见到他脸的瞬间,转身就走,留个他一个足够痛苦绝望的背影。 宋承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只是站在那里,但右手却握紧了王权之杖。 “父亲,求您别走……”荷鲁斯很快就注意到了男人的细微变化。 他不想要宋承的王权之杖,尽管那能帮他压制住体内四溢的能量。 等到他一旦回复正常,男人是不是又要离开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荷鲁斯丝毫没有犹豫的将宋承递过来的权杖打飞了出去。 宋承被他这一举动弄的措手不及,脸上错愕的表情尚未收起,他便感觉到一只滚烫的手搂上了自己的腰身。 “你做什么,荷鲁斯!” 宋承浑身一震,厉声道。 他来不及挣脱,甚至高举手想要给这个死孩子来一下。 谁知道还没得及扇他,宋承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居然被荷鲁斯放倒在了床上。 炙热至极的身体重重的压了上来,这使得宋承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略带几分无奈道: “我错了,你明明比我预估中的还要生气。” “承承,对不起。” 宋承瞬间僵在那里,而悬在空中欲要狠狠贯穿下来的亡灵法则,也愣愣的停在那里。 它们和自己的主人一样,在突闻故人归来的刹那,身心震荡。 “……老郑?” 宋承依旧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男人的脸,声音都在颤抖。 “是我,我回来了宝宝。” 男人看着自家爱人眼眶内涌出的泪珠,忍不住凑上去落下一吻。 然而这一吻不过蜻蜓点水,甚至只是刚刚碰到,很快他就被来人狠狠的推开。 脖颈间还多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宋承双眼冒寒光,“你他妈居然敢骗我?” 郑严序下意识握住了爱人的手臂,苦笑又艰难的开口道: “我不骗你……你会愿意靠近我么?” “就连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你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更何况我呢?” 第98章 恢复了所有记忆的奥西里斯,一恨少年阿顿空守承诺,二恨伊西斯果断殉死,再则就是影子楚子寒的遗憾。 宋承回顾一生,可以说自己从出生到结束的所有苦难与悲欢,都是眼前这人给予的。 尽管阿图姆给了他新生,但并没有试图掌控他的命运。 于是奥西里斯第一次爱人,爱而不得。 第二次相守,却又落了个双双赴死的结局。 等到再次转世重新为人,他也没有放过奥西里斯。 人类宋承的一生,仅仅安度十八年,便再次与男人相遇,随后快速的绽放又陨落。 只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奥西里斯。 “我不想和你扯这些,”宋承冷声道,“要真的算起来,咱们两个谁也不让谁。” “崽子呢?” 如果不是荷鲁斯出事,宋承八成都不会再靠近他半步。 而现在男人顶替了荷鲁斯站在了这里,孩子十之八九被他藏了起来。 男人看着自家爱人生气凌厉的眉眼,顿了一下还是不打算把最后和好的底牌亮出来。 只是有点小心翼翼又委屈不满的低声道:“他好的很。” 荷鲁斯那只诞生没多久的神明幼崽,刚从母亲的体内出来,就又被苏醒的父亲塞进了怀里。 当初男人担心奥西里斯归来得知真相与他生气,又害怕事情有变,自己会因为儿子的降生而身死。 所以为了能快速醒来,他将自己储存了一切记忆的右眼放进了宋承的胸腔里。 郑严序知道,幼神的成长必须伴随着父母独有的气息长大。 而没有神格的青年也无法供给崽子所需的能量,但好在奥西里斯将王权之杖交给了荷鲁斯。 于是宋承不知道的是,荷鲁斯呆在他肚子里的时候,就是一手握着母亲交与的王权钥匙,一手拿着父亲交代好的记忆之眼。 他乖乖的呆在青年的肚子里,极其靠近心脏的位置甜蜜的睡着了。 父亲说,还没到时候,不能自己醒过来。 于是荷鲁斯就一直沉睡着,直到感受到父亲陨落坠亡的气息,被他攥在手里的记忆之眼开始发烫发热。 懵懂无知的幼崽开始害怕,急迫的想要告诉自己母亲所发生的一切。 而随着荷鲁斯的诞生,被其握在手上的记忆之眼开始吸收王权之杖的太阳力量,重新构建了主神新的分身。 这一切都在郑严序的预料之中,甚至每一步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 而唯一一点他没想到的是,重新构建的这具分身受荷鲁斯幼年体态的影响,刚诞生的时候也是小小的一只。 这可把男人郁闷坏了,望着自己的小短手和小短腿,他是真的没脸出去找自己老婆。 会被嘲笑的很惨的。 实在无奈之下,他只好将荷鲁斯藏了起来,正巧赶上崽崽体态化神期,一脸呆毛的鹰宝宝看上去丑兮兮的。 与哥哥阿努比斯的胡狼头不同,荷鲁斯的本体象征着的是,翱翔于天空的雄鹰。 而在初期他无法控制自己体态时,就会幻化出本体。 郑严序嫌弃自己的丑儿子,但荷鲁斯的化形期正好方便他将小崽子藏起来,往怀里一揣占不了多少地方。 眼看着男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宋承差点被他气笑了。 崽子不交出来是吧?他自己动手! 亡灵之书幻化而成的法则,从上而下瞬间将男人的胸膛捅了一个对穿。 男人来不及反应发出闷哼一声,捏紧了爱人的肩膀,哑着嗓子道: “承承,你的心也太狠了吧?” 宋承懒得搭理他,只是很认真的在男人的胸膛里摸索着自己儿子的下落。 主神的分身就是一团凝聚不散的光力量,说白了里面都是空的,荷鲁斯必然就被他藏在了身体内。 宋承摸索着,郑严序也不反抗,只是眼角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直到法则小心翼翼的从男人的胸腔内掏出一团软乎乎、还在酣睡流着口水的奶团子时,宋承的心颤抖了一下。 孩子被放在了两人的中间,好半天宋承才艰难的开口道: “……你确定孩子没抱错?” 他小儿子刚出生那漂亮乖巧的模样,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丑兮兮的样子了! 男人十分淡定的瞥了小崽子一样,“没抱错,这家伙到化形期了,是有点丑……” “但是没关系,长着长着就好看了。” 宋承这才想起来还有化形期这回事,毕竟他和赛特几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化形期,下意识的略过了。 但是他大儿子阿努比斯小时候就是有的,也是这样丑兮兮、憨憨的模样。 宋承很想表现的慈父一点,但是实在是被丑的笑不出来,只能勉强的点点头: “算了,谁叫他长相随父亲。” 郑严序:“……” 男人实在是冤枉,但却不敢在自家老婆面前喊苦,虽然有了孩子作为缓冲,但宋承明显对之前的事还在耿耿于怀。 正巧这时幼崽睡醒了,两只绿豆大的眼睛一睁开便看见自己的母亲坐在前方,激动的狂扇翅膀。 母子终于相见,喜极之下宋承直接将这小崽子扔进了老父亲的怀里。 荷鲁斯:“……?”所以,爱会消失对么(泪崩)。 遭到母亲嫌弃的幼崽委屈的在男人怀里直叫唤,每天都要承受来自父亲的打击,现在又多了母亲爱的“关怀”,真好。 “爸爸不是嫌弃你,只是你太小了,我怕伤到你。” 为了挽回自己慈母的形象,宋承柔声说道。 也多亏了他极具欺骗力的外表,年幼还未遭受过毒打的荷鲁斯,天真的相信了。 一害羞,又一脑袋扎进了老父亲的怀里。 男人面无表情的将崽子扎进胸腔里的脑袋拔了出来,然后把还在漏光的胸膛修复好,居然心生一丝疲惫。 要是以后都这样带孩子下去,他的威严何在。 尤其是荷鲁斯一高兴,就往他怀里扎的习惯……画面难以想象。 这样一思虑,郑严序突然想到了还有另外一个合适带娃的人选。 荷鲁斯的未婚妻,爱神哈托尔。 培养感情要从娃娃抓起,更何况他和宋承还有一些心结没有解开。 如此一来,就轻松甩掉了荷鲁斯这个小跟屁虫,瞬间舒坦了。 哈托尔被叫进去的时候,是一脸茫然,等到出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一只丑萌丑萌的掉毛小鹰。 守在门口的阿努比斯还纳闷,自己父亲就进去这么一回的功夫,怎么就多了一只来路不明的小鸟了呢。 直到那只小鸟兴奋的冲他叫唤,一不小心嘴里还喷出了几缕瘪了的火焰。 他才意识到,这小家伙是他的弟弟荷鲁斯啊。 身为主神幼崽,荷鲁斯可以说是在太阳火焰里诞生的,他母亲给予的王权之杖,让他的体内充满了太阳神力。而出生不久之后,又被父亲揣在怀里呆了一段时间,太阳真火更加的充沛灵动,所以才能在幼年期口吐火焰。 就在大家都为这一变故发愣的时候,只见房门再度打开了。 英俊面容的男人黑着脸走了出来,这一次他们不用再问为何男人长得像主神了,搞了半天他就是主神本尊。 “都守在这做什么?”郑严序眉头一皱,“散了。” 话音一落,大家便讪讪然的离开了。 宋承走出来后,对哈托尔简单交代了几句,小家伙如果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冥界找他。 这段时间还是拜托哈托尔多加照顾的。 说完他瞧都没瞧男人一眼,拉着大儿子阿努比斯就回了冥界。 望着老婆和儿子离去的背影,郑严序脸上想跟过去又不敢过去的可怜表情,哈托尔看了都要心疼三秒。 成家了的男人,身不由己啊。 两人之间若无其事的闹腾,一直持续到荷鲁斯化形期结束,小短腿会跑为止。 每次小崽子想母亲了,男人都会抱着去冥界找宋承。 这段时间宋承一直忙于记录亡灵之书上陨落的神明名字,有些神格尚存魂未过冥界,但是有些已经堕入轮回了。 郑严序带着自家儿子来看老婆的时候,青年已经在殿里睡着了,趴在桌子上微微蹙着眉。 荷鲁斯这个小家伙非常机灵又乖巧,男人松开抓着他的手,他就算是兴奋也是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生怕吵醒了母亲。 等走到宋承的身边想要亲亲母亲的脸颊,他刚从哈托尔那里学来的,他可爱的未婚妻每天清晨都会给他早安吻,晚上也会有晚安吻。 现在母亲在这里,小家伙刚想卖弄一下,就听男人低沉的咳了一声。 荷鲁斯抬头看自己的父亲,只见男人警告的瞪着他,然后走过来像拔萝卜一样,将其丢在了一边。 “找你哥哥玩去。”郑严序低声道。 好不容易见老婆一次,还有只不听话的小电灯泡在这碍事,男人忿忿想着。 荷鲁斯委屈巴巴的捏了捏手,只好声音软软的妥协: “那……那母亲醒了,您要告诉我哟。” “嗯,去吧。”郑严序敷衍的应了一声,赶紧把自己儿子打发走了。 他拿过旁边的毯子给宋承小心翼翼的盖上,目光不经意间却瞥见了桌案上亡灵之书上的内容。 那金色的字迹明晃晃的写着两个显眼的字,宋承。 这名字无端的刺痛了郑严序的心,拿着毯子的手一顿。 事实上,他们谁也无法否认,宋承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死去的真相,尽管他成为了奥西里斯的一部分。 可是那又能如何,到底有些东西已经变质了。 人类宋承的死,是一根深深扎在彼此心中的毒刺,一日不拔,一日就鲜血淋漓。 他们可以表面相安无事,甚至为了孩子而心平气和的说话。 但是却再也不能坦诚相见,裂缝只会越扩越大。 郑严序沉默的坐在了宋承的旁边,那微微闪着光的名字是青年入睡之前都无法解开的心结。 宋承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感知到了男人的存在。 他抬头先在殿内寻找了一下小儿子的身影,一如所料的没有看见,他这才把目光放在男人身上。 郑严序正在看他的亡灵之书,不,与其说是在看亡灵之书,不如说是在看宋承本人。 亡灵之书承载着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有这个人的一生记忆。 宋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他想避开这件事,于是低声问道: “崽崽呢?” 男人没有回应,却突然开口道: “承承,你恨我么。” “当你自愿躺进那具黄金棺里时,一定很绝望吧。” 宋承一震,苦涩顺着嗓子一点点蔓延而上。 “……记不得了。”宋承声音有些哑,他抵触那段记忆。 怎么可能不绝望呢,正因为足够绝望才每一次都无法面对,他无法面对作为人类的宋承,万念俱灰的样子。 为了男人和孩子,亲手将自己杀死,然后成为爱人热爱的模样。 宋承不敢再去想了,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和奥西里斯是同一个人。 他不想再提的事,郑严序却偏偏再度提起。 “承承,我们已经过来了,你是宋承也是奥西里斯,不要再……自我伤害了好么。” 宋承彻底僵在原地,“……什么叫已经过来了?”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带过的。 他凄凉又嘲讽一笑,“郑严序我问你,你真的爱过宋承么?” “你真的爱过身为人类的他么?” 他只要一想到男人的每一个温柔宠溺的目光,都是透过他的身体直视着另外一个人的灵魂时,他就克制不住那股绝望的情绪。 那是人类宋承的不甘心,即使他们是同一人,但却从未彻底融合。 “你爱的,是沉睡在宋承身体内的灵魂。”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要那样做。”宋承的心脏在抽痛,“你说你爱着奥西里斯,可是宋承呢?” “你背叛奥西里斯,又从未爱过宋承,你骗我居然骗到了这种地步!” 男人僵在那里,却想要伸手去抓住青年,却被宋承当即抽开。 “你别碰我!” 当宋承无比厌恶的喊出这句话时,郑严序彻底怒了。 他猛的站了起来,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可以把青年牢牢的压在身下。 事实上,他的温柔与耐心全部都是一种伪装,如果不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人,他何苦忍耐。 唇被堵住,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烫的宋承想要落泪。 他支支吾吾的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但是郑严序搂的太紧,好似彼此要融为一体。 男人实在是太渴望得到他了,他的天性是掠夺与占有,王者的本能不允许任何人碰属于他的东西。 但为了青年,他忍耐再忍耐。 直到郑严序的唇被青年咬出了血,男人才恼怒的松开了他。 宋承颤抖着身子看向他,双眼湿润“你他妈发什么疯?!” “都是被你逼的。” 郑严序将他牢牢的搂在怀里,舔舐着他的耳垂说道。 “你以为我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没有过任何心理挣扎么?” 男人眼眸晦暗,“与其看着你和别人恩恩爱爱,我宁愿你痛一些。”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没有爱过宋承?” “你可知道……当年和你拜堂圆房的我,并没有任何的记忆。” 为了作出这一选择,他抛弃了自己的记忆,没有了对奥西里斯的爱,有的只是最初的本能。 所以那一晚,粗暴与征服,哭声与喘气交织。 宋承一愣,不明白男人这是什么意思。 “承承,是我的本能选择了你。”郑严序看着爱人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当我选择你的时候,还没有爱着奥西里斯。” “所以,你别冤枉我,我真的受不住。”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宋承心脏一颤,是这样么,原来是这样啊。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悲喜一起涌上心头,无法言语。 “…那真的对不住。” 宋承又哭又笑,难以自己。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钻牛角尖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他伸手反抱住自己的丈夫,男人更加用力回抱着他。 爱是占有,是欲|望,是我心心念念不肯放过你分毫的私心。 正因为男人的不愿意放手,他们最终走过磕磕碰碰,迎来了平静。 而尚且年幼的荷鲁斯并不知道父母的爱情,他只是懵懂的抱着哥哥给的小球。 看着哭成泪人的母亲,与愧疚的父亲抱成一团,躲在柱子后面捂嘴偷笑。 而他从未料想到就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他转头就哭成了狗。 但他现在还小,新日的太阳也才刚刚升起一角而已。 (正文完) 第99章 番外(阿努比斯篇) 自从冥王奥西里斯殿下与自己的主神丈夫和好之后,夫夫两人就积极于培养合格的继承人,以便随时能当上甩手掌柜。 而合格的继承人,除去还在吃奶,吃急了还会打奶嗝的小儿子荷鲁斯外,大儿子阿努比斯格外的压力山大。 尽管他的冥王父亲表现的非常温柔与耐心,但骨子里要强的阿努比斯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两人的对话常常是这样的: “儿子,咱们今天就学到这吧,你已经足够努力了。”宋承合上亡灵之书,“是时候下课了,今天晚上咱们可以吃点牛排……” 男人的手艺一向不错,这段时间他都被郑严序养胖了不少。 阿努比斯却一脸羞愧的说道:“父亲,是我太笨了,我真的太令您失望了。” 宋承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欣慰道:“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擅长的领域……” 更何况他懂这些是主神所赋予的本能,换做是他,未必能做的比大儿子更好。 但宋承的话还没说完,阿努比斯英俊的脸上便浮现出一抹感动和自惭: “父亲我知道我没有做的这么好,您不必安慰我。” “晚饭我就不吃了,我要留在这继续学习,一定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父亲真的是对他太好太温柔了,根本不忍心批评如此差劲的自己,他要更加努力才行! 阿努比斯整个人瞬间振奋起来,双眼亮晶晶的捏紧了拳头。 宋承:“……”这孩子是不是傻? 由于大儿子的废寝忘食,冥王殿下从一开始的满意逐渐变的有些担忧,尤其是当妹妹奈芙蒂斯来过之后。 “哥哥,阿努比斯这几天有些不对劲,您去劝过没有?”奈芙蒂斯忧心道。 男人正在给宋承投喂食物,青年急急的咬上那人递过来的苹果,淡色柔软的唇不小心触碰到了郑严序的手指。 男人的眼眸暗了暗,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那块微微湿润的皮肤。 而宋承并没有注意到这微妙的细节,而是抬头对奈芙蒂斯说: “我不能去劝,芙芙。” “阿努比斯他……太上进了。”宋承无奈摊手,表情真诚:“我无法开口,那孩子总以为我在激励他,就跟进了传销组织一样。” 奈芙蒂斯一愣,好半天才开口道:“这……真让人意外,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么?” 宋承摇摇头,“我已经尽量少出现在他面前了,以免儿子总是误会我在暗中督促他。” “天哪。”奈芙蒂斯扶额。 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男人突然开口道:“我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宋承回头看向他,微微挑眉:“说来听听。” 郑严序顺势将手臂搭在了青年的靠椅上,“让阿努比斯学习不属于他能力范围的东西,解决不了现在冥界的当务之急。” “他是天秤的守护者与亡灵的引导神明,他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宋承微微一愣,“是这样的没错,那你的意思是?” 男人轻轻拿捏住爱人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的意思是,给孩子找个贤内助帮他一把,你觉得如何。” “贤内助?”宋承懵了,“你……要给阿努比斯找老婆?!” 郑严序淡定的点点头,“他已经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了。” “就连刚刚出生还在吃奶的弟弟,都有未婚妻……当父亲的总归要公平点。” 宋承听到这话,勉强的认同了男人的观点。 确实,小儿子荷鲁斯尚未出生就有了媳妇,而阿努比斯却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倘若有一天他和奈芙蒂斯重归尘土,到那时冥界就只剩下阿努比斯与亡魂的身影,无牵无挂。 是时候要给大儿子寻一位中意的配偶了。 宋承想了想越发的认同了,但作为孩子母亲的奈芙蒂斯则不得不出声提醒。 “我尊敬的主神,不是我想要反驳您的建议……” “只是……您觉得现在还在世的神明,有几个是适合与阿努比斯交往的?” 自从神战结束之后,能成功被王权之杖复活的神明极少,而其中女性神明更是寥寥无几。 总不能把睡梦之神缇娜介绍给阿努比斯吧?两人已经不在同一个辈分上了。 “不用担心,奈芙蒂斯。”男人微微抬眸,淡声道: “没有神明,那就再创造一些好了。” 奈芙蒂斯听到这话,当即愣在了原地。 当主神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时间越长,逐渐有了更多的情绪和感情后,她差点就忘了,眼前的这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造物主了。 “……那当然最好不过了。” 阿努比斯并不知道长辈们给自己安排的相亲已经在路上了,忙着和智慧之神商讨重建冥界事宜的他,每天都在来回打转。 直到有一天,冥王晚上突然将他叫了过去,并要求给他放上一段轻松的假期时,阿努比斯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这才导致父亲的不满,要亲手接过他的烂摊子。 泄气又情绪低迷的阿努比斯耷拉着狗脑袋,有点迷茫的往自己的神殿走去。 橘色的灯光照亮通往神殿的石阶,而在石阶之下是万千亡灵组成的漫长星河。 没有人照亮它们回家的路,也没有人上前指引它们的归途,于是它们只能安静又沉默的徘徊于此处。 往日走过这段台阶,阿努比斯还不觉得有多么感伤,但今时今日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首先让他感受到的是,冷,还有孤寂。 安静的四周星光点点,本来是很美的景象,又在看清的刹那透出几分阴森的气息。 年轻而又孤单的神,就站在台阶上向下看望,目光怜悯而又悲切。 直到他注视的那一片星河突然开始变动,银色的光点随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上下沉浮。 阿努比斯皱眉看去,那是一个模样清秀白皙的少女,姿态端庄尔雅。 她的手上提着一盏精致的莲花灯笼,亡魂们被那幽幽光芒所吸引安抚。 冥界新来的神明,名叫安普特的亡灵引导者。 阿努比斯很快就想起了这家伙的名字,倒不是安普特有多么的特别或是吸引人,他仅仅是因为认真上进的态度。 冥王与主神商量着创造了一批新的神明,这些神明同样被造物主赋予了权利与本领。 但与初始神不同的是,他们的存在没有具体的意义。 就如同他们的诞生,仅仅是为了创造更多可以帮上忙的仆人一样。 新创神没有原始态,自然也没有哪种动物可以象征着他们的威严。 没有可以为之感叹的过去,也终究不会有精心打造的记忆和故事。 阿努比斯一度觉得他们只是一群能动会说的傀偶,以至于他几乎不怎么和新创神说话,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没有什么好说的。 尽管这样的态度遭到了母亲奈芙蒂斯的不满与批评,阿努比斯骨子里的傲慢可以说和自己的亲叔叔一模一样了。 即使阿努比斯再三否认,他也无法改变骨子里流着相同血脉的事实。 此时此刻,阿努比斯还是没有多想只是皱着眉冷淡的瞥开了眼,而英俊的脸庞已经有了父亲当年的模样。 而站在下方的安普特显然没有想到青年是如此的无礼傲慢,她愣了一下便提着莲花灯走了过来。 “阿努比斯殿下。” 少女的声音和她的外貌一般动人,沉稳的开口道。 阿努比斯脚步僵了一下,这才停了下来冷淡道:“有事?” 安普特微微一笑:“我并没有什么事需要麻烦您的,只是恰巧碰见,给您一声安好。” 少女明眸皓齿,看向他的眼神专注而含着温柔的光泽。 对视的刹那,阿努比斯愣了一下,随后才假装淡定的点点头。 “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工作就好了。”不用来这虚伪的一套。 阿努比斯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 说完他便提拔着背脊走了,留下有些诧异的安普特在原地。 这样一段小小的插曲,阿努比斯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尽管后面的几天他每次回神殿的路上,都能碰到安普特在安抚亡灵的身影。 只是这几次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安普特再也没有上前打招呼,甚至有些时候都没有给予他一个眼神。 这让阿努比斯感到有些不是味了,尤其是当其他神明经过,与安普特搭话的时候。 新创神胆子小,可能也知道自己被创造出来仅仅是为了完成一些空缺的工作,所以他们见到初始神都格外的尊敬与羡慕。 也只有安普特例外的上前打了招呼,又傻又天真。 阿努比斯想着想着走了神,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劲。 但具体什么情况又说不上来,最令他无奈的是,母亲居然给他安排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相亲。 听说对方是个新创神,这引起了阿努比斯的反感。 但奈芙蒂斯却耐心的安抚儿子道:“亲爱的,你应该去看看,说不定你会爱上她的。” 这不可能,他不会喜欢上一个空白如同白纸的玩偶的。 或许……安普特有点不同。 当他产生这个想法时,心口处仿佛被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