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做皇帝》 第1章 楚毓揉了揉额角,闭着眼不是很想看眼前这群正争论不休的人。 这一个月来,这种场面他早已经见惯不惯,他头疼的是另一件事。 “陛下,国不可无后,贤妃娘娘贤德无双,可堪为后。”出声的是从今日早朝就没开过口的谢相。 而他口的贤妃,则是他入宫为妃的女儿谢嘉容。 所以,综上,从这个老狐狸嘴里说出的那句话,不过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谢嘉容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有没有那么贤德,谢相知道,谢家知道,甚至站在这朝堂上的一干大臣都多少知道些。 唯独他这个皇帝,谢嘉容的丈夫,一点也不知道。 天知道,他才仅仅见过谢嘉容一面,还是和其他妃嫔一起。 “朕知道了,此事再议,先前讨论的军饷一事,就按李将军说的办,退朝。”说完,他也不管其他人的挽留,直接起身回宫。 满朝武:“……” 合着他们刚刚的争论根本没用是吧? 对比其他人的满心愁绪,李将军那可是喜笑颜开,他走到户部尚书面前,“张尚书!” 张尚书一见他就头疼,还不能表现出来,他习惯性装穷,唉声叹气,“李将军,国那是真没钱了!” 李将军啥也不管,只说:“这可是陛下的命令。” 张尚书:“……” “李老弟,真不是哥哥我骗你,今年各地干旱、疫病四起……” 李将军站直了身体,眼的和善收了起来,释放出了杀伐战场的血腥气:“这可是陛下的命令!” 同样两句话,前者只是令张尚书苦恼,后者却令他心惊,再推脱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陛下……陛下…… 这陛下今天究竟是撞了什么鬼哦! 萧相走到谢相面前:“谢相,依你看,今日陛下这是?” 谢相面色如常,一派安之若素,只抖了抖因早朝跪拜时弄脏的袖摆,语气淡淡道:“小猫要露出它的爪子了。” “可它忘了,再怎么凶猛,小猫永远是小猫,不可能变成猛虎。” 楚小猫毓正走在宫道上,不知不觉,目光就落在了这高高的城墙上。 高墙伫立,耸入云端。 然而就这宫墙,连楚毓曾见过的高楼大厦一半的高度也无。 可就是这样的一堵墙,却轻易将他困在了四方城。 “王伴伴,你说,这墙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老太监一抖,唇边的笑容差点没僵硬。 楚毓却像是没看到,还笑着道:“说,说得好,前儿送来的东珠给你一颗。” 老太监不抖了,笑容也更真诚了,“依奴婢看,这天下皆是陛下的,陛下若是想知道,何不亲自去看一看?” “哈哈哈,好一个亲自去看一看,赏!” 可这天下,真就是他的吗。 一个月前,刚来的楚毓听到这话或许会暗喜,或许会惶恐。 可现在的楚毓,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现在不是他的又如何,将来总会是的。 进了清心殿,立刻就有下面人回报:“陛下,柳美人方才让人送来了点心,说是怕陛下下朝腹空空,可填填肚子。” 这柳美人是楚毓近期颇为宠爱的人。 柳美人名原柳,本是一名宫女,后被赐为皇子“楚毓”的通房,再抬为妾室,是从皇子时期就跟着“楚毓”的人。 她未必对“楚毓”全心全意,可至少不会害他。 因此楚毓常去她那里坐坐,不着痕迹打探些后宫情况。 他可不会觉得自己是皇帝,后宫不过是他的附属品,要知道历史上栽在后宫上的皇帝可不计其数。 他过去历史课好歹也是优生,可不能给老师丢脸。 “柳美人有心了,传令下去,赐封号怡。” “恭喜怡美人!”传旨的太监喜笑颜开。 怡美人起身接过圣旨,笑容满面地让宫女给太监送了个红包:“多谢公公!” “可不敢,祝美人前程似锦!”这样说着,太监的笑容却更真诚了。 等到他们走后,宫的人才纷纷恭喜怡美人。 “陛下终于回心转意了,主子您就等着苦尽甘来吧!”年轻宫女笑着说。 可怡美人此时却是淡了笑容:“回心转意?你这话可就错了,从来就没什么心意,何来回转。” 宫女愣住:“主子?” 怡美人对着镜子给自己比划刚刚赏赐下来的新首饰,“我虽不知契为何,可陛下如今不喜那几个背景深厚的,这就是我的会,我不抓住,那才是傻子。” 怡美人好歹也是宫出身,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不是聪明人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还生下了大公主。 “只希望陛下最近能多多留宿,要是得个皇子,那我下半辈子就不愁了,不然,提升位份也是好的,这么个没甚用的封号,也就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才容易满足。” “阿嚏!”楚毓打了个喷嚏,他没病也没呼吸问题,这多半是有人念叨着他。 不客气地说,是在算计他。 他也不在意,反正他也在算计别人,还不许互相利用咋滴? 他随翻看着上的奏折,看了几眼就开始头疼眼疼。 他以前就是学的科,不算看不懂古,可让他一直看这些辞藻华丽、骈散堆砌的古,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奏折里,绝大部分都是拍马屁一类没用的东西,真正重要的奏折根本不会到他里。 “王伴伴,你来读。”他随将奏折一丢。 王伴伴习以为常地接过来开始读,这样的情景已经在这一个月里成习惯了。 月上高楼,幽夜已深。 奏折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了,楚毓打了个哈欠。 王伴伴示意下面人,没一会儿,敬事房的人就捧着绿头牌进来了。 王伴伴笑容满面:“陛下,该就寝了。” 楚毓揉了揉眼睛,目光满不在乎地看向那一排排看不见名字的绿头牌。 此时的他早没了一月前刚来到这儿的暗自窃喜期待。 随翻了一个,“就这个吧!” 王伴伴看清名字后,大声道:“摆驾清容宫!” 清容宫,谢嘉容的住处。 第2章 “娘娘,陛下来了!”传话宫女快步走到内室。 坐在窗前写什么的女子闻言放下了的,眸微漾,却又似乎泛起一丝冷意,她起身前去迎驾,“不知陛下圣驾驾临,臣妾失仪。” “爱妃不必多礼。”楚毓轻声道。 他并无原主记忆,因此不能判定原主与谢嘉容之间如何相处,左右不近不远的距离最好。 “更深露重,还是先进去吧。”说罢,楚毓率先走了进去。 他发现除了开路的人外,根本没人敢走在他前面,所以渐渐也养成了无论什么事都自己先动作的习惯。 对此他也只能心里默默吐槽,想着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这封建主义给荼毒了。 “坐,可用了晚膳?” “不知陛下要至,臣妾已用过了。”贤妃安静在一旁坐了下来。 “朕还未用,陪朕片刻吧,随便上点简单的。”说完,宫人便开始传膳。 宫各有份例,皇帝也一样,可就是那些份例,他都吃不完。 他给贤妃盛了一碗汤。 “谢陛下。”说着道谢,却并未喝上几口。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着,最终还是贤妃忍不住,先开了口:“臣妾以为,陛下今日会去凝萃宫。” 楚毓微微一笑:“爱妃这是吃醋了?” 贤妃:“臣妾不敢。” 楚毓收回视线,缓缓吃着饭,间或道:“近日朕惊觉对爱妃有所冷落,特来看望。” 贤妃:“陛下何出此言。” 楚毓用银箸敲了敲碗底,“还得多谢近日谢相时常提点朕,让朕雨露均沾,否则朕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发现自己的疏忽。” “啪嗒!”勺子掉落碗底,贤妃忙起身站立,低头道:“陛下,父亲绝无此意,恐怕是谁家宫人说了几句闲话无意传入父亲耳,父亲不过是怕宫姐妹不和睦,影响到陛下的心情。” 楚毓看着她几秒,随即笑了笑,“朕想也是如此,并未怪罪谢相,爱妃不必如此紧张。” 贤妃刚刚放下心,就听楚毓继续道:“前些日子听说子俊将要回京,只是这途径琼山,穷山恶水,恐有事端,要不朕派人去接应,爱妃觉得,博如何?” 贤妃不傻,相反,她还很聪明,世家女自幼接受的教导自然不差。 “臣妾管教无方,宫规矩不严,还请陛下下令,容臣妾专心整治宫规矩。”贤妃当即跪下道。 楚毓看着她的头顶,两人互相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他转过视线,不再看她,净口后,站起身来,“难得爱妃有此心,那朕就下令,贤妃禁足半月,还望爱妃好好‘整治’一番才好。” “多谢陛下恩典。”贤妃垂眸。 “那朕今日就不打扰爱妃了,改日再来看你。”言毕,楚毓抬步离开了清容宫。 “恭送陛下!”众人齐声。 待楚毓走后,才有宫人着急将贤妃扶起来,“娘娘……” 谢嘉容怔怔片刻,随即将她先前写好的纸张丢进了灯罩里,眼睁睁看着它化为灰烬,才坐下来重新写了一张,递给贴身宫女,“将这封信送到父亲。” “是。” 翌日清晨,早朝还没开始,贤妃禁足的命令就下到了清容宫,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赏赐,贤妃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让大家脸上好看点,毕竟她如今是“自请”禁足,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早朝上旧事重提,让贤妃为后的声音暂时消停了,可这不代表那些人停了念想,消息灵通的知道了宫的消息,此事不过是看情况商量对策。 倒是军饷一事,李将军态度强硬,可户部那个姓张的老油条子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他硬要说户部给不出那么多,只能给出一半或者分之一,你还真拿他没办法。 “钱不够啊……那……”楚毓悠悠道。 众人的心忍不住随他的声音而动。 只听楚毓随口道:“钱不够,那就加税啊,不然还要朕凭空给你们变出银子来吗?” “陛下万万不可!”张尚书劝道,“今年各地皆有灾情,百姓实在承受不住加税的苦了!” “那你要朕怎么办?难不成朕把这皇宫拆了卖了?你们说说,这龙椅倒是值多少银子?”楚毓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陛下!” “陛下慎言!” “陛下……” 群臣猛得被这么一惊,有几个老的差点气都喘不上。 他们万万想不到,皇帝竟然这么混不吝,这样严重的话都能拿来开玩笑。 “那你们说呀,朕好好想主意,你们倒好,把问题全推给朕,朕养你们就是吃白饭的吗!”楚毓甩就是一道折子砸到张尚书头上。 “全都给朕哭穷,底下人倒是腰缠万贯,青楼一掷千金扬名盛京,张爱卿,你倒是养了个好侄子。”楚毓笑眯眯看着他,眼底却毫无半点笑意。 张尚书当即颤抖着跪了下来! “没钱?这好办啊,总有没灾情的地方,总有富裕的人,朕记得颍川好像就挺符合的。” 陈相坐不住了,上前道:“陛下,纳税一事如何能如此儿戏!难道没病没灾的地方就该白多上赋?此事传出,恐怕有损圣人英明!” 他能不急吗,颍川可是陈家老巢。 “英明?”楚毓还挺新奇的,完全无法将英明二字放在楚末帝头上,即便,现在这个末帝是他自己。 “可朕也不英明啊,朕挺笨的,所以只能想到这个笨办法,诸位大臣可是各地知名才子,却也想不到什么聪明办法,那也就只能按朕的笨办法来了,要知道,朕昨儿想办法可是想了一夜呢,这会儿头都还疼着,唉,不行……朕、朕……”说着说着,楚毓就闭了眼睛,缓缓倒下。 场面顿时乱了。 “陛下!” “陛下!” “快传太医!” 群臣:“……” 您还能装得再敷衍点儿吗?! 事实证明,楚毓还能。 刚被送回寝宫,楚毓就醒了,太医连内室都没进去,在外间坐了会儿就出去回复各大臣,说陛下忧思成疾,需要静养。 群臣:“……” 就在他们气得饭都吃不下的时候,楚毓正在里面躺在床上吃着点心。 做皇帝要早上五点起床,晚上不到半夜不能睡,可见皇帝短命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王大伴告诉他,在他睡着期间,琪嫔娘娘前来探望,因他没醒,才又离开。 “她啊……” 楚毓这回是真头疼了。 在这一个月里,他早已经将后宫那几个女人查了个八八。 而其,楚毓最不想面对的,不是那几个家世背景大的,而是这个琪嫔,魏琪华。 原因也很简单。 在他研究过的原主和那几个女人的具体关系里,这个魏琪华,没什么背景,却是原主最喜欢的。 俗称:真爱。 可关键这是原主真爱,他不是啊! 综上所述,去见这个琪嫔,他露馅儿的可能性很大。 第3章 楚毓暂且放下琪嫔,只当自己没听到,王伴伴看他这表现,便猜出了楚毓的态度,自是让人都闭紧了嘴,不许乱说。 思琪宫 桌上的饭菜冷了热,热了又冷,一粉衣女子身姿挺地坐着,等到日落黄昏,又等到月上宫楼,始终未发一言。 宫女看不过去,取了一件披风搭在女子身上,“娘娘,已经入夜,陛下不会来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女子莹莹的眸光洋溢着倔强,绣唇紧咬,轻叹口气,似是不甘心地开口道:“如月,你说,这世间的男人,是否皆是薄情寡幸之辈?” 如月眼流露出心疼,“娘娘,陛下不是寻常男子。” 魏琪华仰头望天,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一滴泪珠从脸颊上滑落,双目看着那一轮不甚圆满的明月。 “是啊,他是帝王啊。” “他是帝王了。” “可他为何就成了这天下至尊的帝王了呢?” “他曾答应过我的那些话,如今全成了空谈,就连情意也逐渐消退。” 她乃一小官之女,能得皇子青眼,那便是天大的福分,连名分,他也无法为她争取太多,庶妃以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犹记她粉衣初嫁时…… “琪娘,我虽不能娶你为正妃,可我能拖着,等到新帝登基,我便去求了皇帝哥哥不娶正妃,府唯你一人乃我所爱。”那人说话时的表情、语气皆历历在目,如今却恍如隔世。 她明知男人的话不可靠,可她还是慢慢沦陷了。 之后也确如他所言,府仅有原来宫赐下的两名侍妾,以及她入府前便有的一个女儿。 他们二人如胶似漆,鹣鲽情深,她也很快便诞下了府的二小姐。 他曾亲将她抱在怀,为她取名如珍,楚如珍,珍宝的珍。 可这一切的美好,都在那一场大乱后戛然而止。 册封太子,登基为帝,广纳后妃…… 短短数月,便将她曾经的幸福颠覆,就连她最重视的他的态度……也变得不远不近、不咸不淡。 再无半分浓情。 “若早知道……” 若早知道,她宁愿与他从未相识,她也绝不入宫。 “娘亲,珍儿困了,爹爹怎么还不来看娘亲和珍儿?珍儿想爹爹了……” 粉衣团子从内间出来。 魏琪华努力止住泪意。 “珍儿,日后即便是在私下,也不要喊爹爹娘亲了,要叫母妃和父皇。” 粉衣团子乖巧点头,“母妃,珍儿知道了,父皇什么时候才来啊?” 孩子还很小,尚且不知这两个称呼的含义,还在追问她想念的爹爹怎么还不来。 殊不知,她记忆里的爹爹永远也回不来了。 深夜,清心殿的烛火仍旧十分明亮,楚毓翻看了许久原主留下来的东西,里面有许多写下来的小故事,不是什么国家大事,而是像现代的童话、寓言那般。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写给小孩子的。 还有一些画,画上多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偶有一名温婉娴静的女子出现。 楚毓当然知道这上面画的是谁。 重点是,无论是画还是小故事,全部一样都没送出去。 楚毓想,这大概是原主在思念魏琪华母女时作的。 原主从小就放弃夺位,因而在书画上的造诣颇深,他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游览天下的闲散王爷。 只可惜,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原主的几个兄弟在夺位的过程,被贬为庶民的贬为庶民,被圈禁的圈禁,剩下个在一场逼宫二死一伤,到头来先皇终于发现,自己还有的全须全尾有登基资格的儿子,就剩下一心做闲散王爷的原主一个。 于是在临死前匆匆册封太子,又为了扶持他,同时为了制衡朝堂,下旨册封盛京四大世家的贵女为原主的妃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撒离去。 可原主做了那么多年的闲散皇子,从没接受过一天正统储君的教导,哪里又是朝堂上那些个老狐狸的对,直接被那些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这些,都是楚毓从原主留下的东西里看出来的。 他所知的历史上的这位末帝,史书评价是:庸之才,碌碌无为,懦弱无能,如前朝阿斗。 可从楚毓看来,这个原主虽然确实无能,但也没到阿斗那个地步,只是朝堂已经被世家把持,他就是想做什么,也做不成。 作为一个皇帝,一无能臣,二无兵权,就连后宫都在世家掌握之,这除了名头好听点儿外,与傀儡也无甚区别了。 这大概也是,他疏远魏琪华的原因吧,因为他没有能力保护她们。 楚毓现在的处境不比原主好多少,甚至因为不能暴露身份,比原主还要危险,既然魏琪华母女是原主的真心之人,那他也愿意遵从一下原主的意思,尽量保护她们。 毕竟……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是真正记挂着原主的话,那只可能是魏琪华母女了。 因此,他也更不能在她们面前暴露身份。 幸好原主已经做了铺垫,而他现在,只要按着铺垫走就行了。 他把这些东西装进一个防腐的红木箱子里,好好锁了起来,钥匙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在哪里。 楚毓起身伸了个懒腰,便回床上睡觉了,养足精神,明日还要面对那几个老狐狸呢! 翌日早朝后,四相都被楚毓叫进了御书房。 楚毓将宫人们全都打发了下去,在四人一知半解的目光,疲惫地半躺在了椅子上:“四位相爷,你们这是在逼迫明渊啊!” 他抬将那两摞奏折往前一推,“这些、这些……全都是劝朕早日封后的奏折。”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面上都不露声色,可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呢。 楚毓站起身,背着,边走边皱眉,“朕知道四位爱妃皆是才德兼备之人,朕也很喜爱她们。” 此话一出,皇帝心里在想什么,四相心里也多少猜到了。 可即便是猜到,他们也毫无办法,因为这是必然的事,他们只要不想放弃,就躲不开。 果然,只见楚毓苦恼地道:“可就像是朕只有一个人一样,这后位,也仅仅只有一个,四位爱妃在朕心的分量不分高低,朕实在是选不出来究竟谁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他抬轻敲了敲桌面,“不如,四位相爷帮朕个忙,选一个,如何?” 第4章 前朝末年动荡四起,各地反抗力量爆发,楚家先祖也是其一员,而他之所以能成功,少不了当时世家的支持。 因而在登基后,太/祖皇帝感念世家扶持之情,于朝堂之上设立四相,虽其也有让四家相互牵制之意,可也确实给予了他们不少方便,而这些利益里,有不少是从其他没有支持太/祖的世家夺取来的。 由此可见,世家并非屹立不倒,前朝许家就是前车之鉴。 想当初许家出了任皇后,四任太后,朝堂上一半皆是许家党羽,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然而新朝建立,该倒也还是倒了,树倒猢狲散,许家最终仅剩十余人落魄归乡,至今未曾起复。 如今楚毓想从这四大世家虎口夺食,只能借力打力,从浑水摸鱼,让他们互相消耗。 四相又如何看不出来楚毓的想法,可偏偏还拿他没办法。 楚毓明摆着是想夺权了,不想再看到他们四家权势过大,他们当然可以联合起来把楚毓架空。 可四足鼎立,总比不上一家独大,他们怎么可能不想吞并其他家族。 如今楚毓太弱小了,弱小到他们现在根本不必担心,而现在却出现了一个能光明正大对其他家族下的好会,赢了,一个后位都是次要的,那些明晃晃的利益能有人不动心? 等到收拾完其他家族,整个朝堂的势力尽在,还用怕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皇帝? 一家独大、总揽朝堂、架空帝王…… 哪一个都能勾得他们心痒难耐。 楚毓明摆着把刀递到他们,对他们说:“杀了其他人,你就是唯一的那个。” 这一招阳谋,正正好戳了他们的内心,他们虽恨皇帝想空套白狼,可也终究是忍不住心动了,心甘情愿地上套。 “小女性情爽直,不宜担当大任,甘愿退出后位人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几人闻声看去,只见说话的陈相,而他的女儿,则是被封为淑妃的陈乐心。 而据楚毓了解,这位淑妃却并非封号那般淑女,反而正如陈相所言,性情“爽直”。 说直白点,就是冲动莽撞,骄横跋扈,比起其他几位,有些没脑子。 而陈相此举,究竟是真的认为陈乐心不堪大任,还是在为不愿成为互斗的一员,大家心知肚明。 可是,这件事,是想退出,就能退出得了的吗? 楚毓微微一笑,看向陈相的目光带着歉意,“陈相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初太/祖皇帝兵至颍川,粮草无以为继,还是陈家慷慨解囊,解救了那几十万大军,若是陈家都没有资格,那谁还有资格?” 陈相气得发抖,这个狗皇帝,这是在把他们陈家架在火上烤呢! 楚毓才不管对方会在心里怎么骂娘,他又不要钱似得跟这四个人吹了一会儿彩虹屁。 最后又道:“对了,昨日朕在早朝上说的话确实有欠妥当,粮饷之事不能压在颍川一地之上,想必四相族应有更为妥当的办法,据张尚书说,户部还有二百万两银子可供军饷,至于剩下的二百万两……朕就全仰仗四位爱卿了!” 四相瞪大了眼,恨不得将皇帝那张脸皮扯下来。 你还能不能更不要脸一点!能不能! 以至于直到走出去,几个人脸上还是红的,被气的。 楚毓见他们走了,这才叫出一直躲在里面的李将军。 李将军当即对楚毓就是跪下一拜,“多谢陛下为将士们奔波!” 楚毓将他扶了起来,“李将军这是哪里话,边关的将士们皆是我大楚英雄,朕的江山能否安定,还得仰仗你们,朕自然应该为你们的生存做保证。” 李将军内心感恩戴德,总算有些认同了这个看起来并不靠谱的皇帝。 两百万两虽不够他所要的军饷数量,可也足够他们撑上几个月了。 几个月之后,楚毓就不信他还不能从世家刮下层油皮来。 没错,他根本就不信那四家肯乖乖吐出利益,他想要的,当然只能自己主动拿,指望别人乖乖奉上?还是做梦比较实在。 几日后,宫口风稍稍松了些,谢相终于成功见到了贤妃。 在从贤妃口听到那一晚的前因后果后,谢相面色微沉,对着贤妃怒道:“糊涂!” 谢嘉容当即垂头不敢说话,她其实也有些后悔了。 “他说你就信?还想奕儿动?他哪来的人?娘娘这是不信奕儿还是不信谢家?一个无权皇帝,他能把伸到宫外?”谢相简直要被气糊涂了。 竟然就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却让贤妃投鼠忌器,自生污点,看来他是小看这个皇帝了,小猫披了层虎皮,贤妃还真让他给唬住了! “女儿也是关心则乱,陛下当时提到了王家,女儿就……”贤妃解释道。 谢相冷笑道:“王家?虽说各大世家之间并不算和谐,但在没把握的情况下,谁也不会轻易动,再说,王家凭什么听他的,他……” 他顿住了。 他想到了几天前御书房那场谈话。 心顿时一凉。 “父亲?”贤妃一愣。 谢相没回应她,他此时正在消化心里的思绪。 原来,皇帝针对世家的动作早就开始了。 如果,王家真的投靠了皇帝,那岂不是会立刻对其他家族下?而这其,谢家只怕是首当其冲的下对象! 与其当待宰羔羊,不如先下为强。 那晚皇帝的话是否就是这个意思? 等他从思绪清醒过来,又忍不住心惊,或许,刚刚他所想,亦是皇帝希望他所想。 也是他希望其他家族所想。 世家之间本就不算牢固的维系,只怕就此开始摇摇欲坠。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夜里,楚毓还在努力练习原主的迹,已经颇具成效。 待到夜深人静时,他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喊了一声,便有一名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跪下。 “你可是首领?” “属下夜十。” “叫你们首领来。”楚毓道。 “是!” 几息后,另一道身影出现在楚毓面前。 楚毓只说了一句话,“朕交给你一件事,办好了,朕就让暗影由暗转明。” 首领霍然抬头,忙道:“属下必当全力以赴!” 既有光明,谁又愿意永留黑暗。 第5章 京畿重地,平日里由禁卫军巡逻护卫,一般而言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楚历时百余年,曾以第一大国威慑四海宇内,可长达百年的繁华盛世已经将国人泡进了安乐的毒药里,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整个国家已经开始逐渐被享乐侵蚀。 所以历史上后来夷狄挥兵南下时,大楚国门不堪一击,敌寇如入无人之境。 今年各地确有不少天灾**,流民的数量也比往年增加了许多,可即便如此,盛京的大街上却仍看不见一个流民。 所有流民都被拦在城外,不许进城。 此时,城外一队人马匆匆赶来,越过正在排队的民众,直接奔向城门口。 “站住!”守城门的将士大呵道,“什么人?下车检查!” 来的有两辆还算低调的马车,马车外跟随着大约有四十人,皆是官兵打扮。 领头的人掏出一块腰牌,“钦差奉旨赈灾回京,休要阻拦!” 城门将士认出了腰牌,当即笑着拱道:“原来是员外郎,按理说下官理应直接放行,可近日城多盗贼,上面发话,无论是谁,一律严加审查,还请员外郎下马车一聚,也好让下面的人好好检查。” “大胆!我家郎君可是奉旨回京,事情紧急,岂容你等阻拦!”领头的人发话了。 车上的人依旧没有出声。 “还请员外郎恕罪,这是上头发下来的命令,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不敢抗旨。”守城门的坚持道。 双方正僵持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许久不见,子俊可是别来无恙?今日某正巧得了消息知道你回京,特地在此等候,欲邀子俊兄一聚,兄台何不下车,也免得为难守城将士。” 来人一袭紫衣,风度翩翩,言笑晏晏,气度斐然,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他此话一出,车人自然不好再沉默不言。 “多谢王兄,不过,舟车劳顿,某此时蓬头垢面,只怕污了王兄的眼,还请容某回府洗漱一番,再聚不迟。” “子俊这话就过谦了,博已邀请了几位好友在酒楼等候,子俊若是还不下车,只怕就见不到他们了。”王裕笑着道。 半晌,一直没动静的马车车帘终于被掀开,一只劲瘦的从里面伸了出来。 那人一袭月白衣衫,端的是一派清正之姿。 “既有王兄相邀,某岂敢不从。”言毕,他看向守城将士道,“后面车乃一投奔而来的远亲,她途患病,不能见风,诸位将士不要动静太大。” 王裕心头微动,正想说什么,就听一道方才令他烦不胜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来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悠哉悠哉地道:“我说是谁能当王兄特地迎接呢,连我想请客喝个酒都不答应,原来是谢兄!恭喜立功归来!今儿赶个巧,我请你们去芳菲阁喝酒啊!咱们哥儿几个来个不醉不归!” 他前些天被伯父压着关在家里都快闷死了,今天好不容易偷溜出来放风,当然要玩儿个尽兴,可一个人有什么好玩儿的,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啊! 正好他刚刚在街上碰见了王裕,结果几番邀请被拒,他才不甘心地偷偷跟来,谁知又碰见了谢奕。 要知道这两位可都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后辈,今儿竟然给他碰见俩,岂不是他的幸运日?要是能跟这两位搭上关系,看他伯父还会不会说他天天不务正业! 正想着,一阵劲风吹过,张宿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那辆一直没动静的马车侧帘被吹起,一双泪光莹莹的杏眸惊鸿一瞥,顿时令张宿看直了眼。 “……我说谢兄,你这不厚道啊,好好的小娘子不宠着也罢了,怎得还令人家伤心落泪呢?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你要是不喜,可以让给我嘛!”张宿双眼发亮道。 谢奕眸色微沉,恨不能将张宿剥皮抽筋! 王裕当即示意守城将士。 守城将士动作粗鲁地掀开车帘,露出了里面脚被绑、嘴被堵着的女子。 楚毓施施然给自己倒了杯茶,另一只拿着一块美味的点心。 吃喝皆不耽搁。 “做的不错,等消息吧,不出一月圣旨就会下来。” “谢主上!”言毕,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楚毓叫来王伴伴,“传令下去,叫刘御史来见朕。” “奴婢遵旨。”王伴伴吩咐下面人去办后,又扭头对楚毓道,“陛下,淑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楚毓微微皱眉,“她还没走?” 王伴伴尴尬笑笑,“奴婢已经说了陛下午休不见人,可娘娘非要留下,说要等陛下醒来。” 您都要见御史了,还能“装睡”吗,显然不能。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这么一想,嘴里的糕点都好似没了味道。 他放下茶杯,“让她进来吧。” “是。” 不多时,一名红裙女子便出现在室内,女子容貌娇艳,带了一股凌厉之风,与寻常女子的温婉顺和迥然不同,令人眼前一亮。 “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臣妾在宫久等陛下不至,只好主动来寻陛下了!”她嘟着嘴,面上的委屈娇嗔之色让人一看便想安慰。 楚毓面上不动声色,笑意盈盈道:“朕还以为爱妃是听说立后一事有了进展才来的,原来不是吗?” 陈乐心笑容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声音不自觉弱了几分,“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立不立后,臣妾如何能做主,自然是为想念陛下而来的。” 楚毓起身走上前,将淑妃揽进怀,“其实,比起其他人,朕也更喜欢爱妃的直爽性子,左右不过是个后位,只要爱妃开口,朕也未必不答应,怎么,爱妃想要吗?” 陈乐心眼迸发出一抹激动,抬头看向楚毓,“陛下?!” 她踮脚就对楚毓送上了自己的香吻,楚毓并未拒绝。 “啪!”殿外东西破碎的声音传入楚毓耳,打断了二人的纠缠。 楚毓皱眉推开陈乐心,前去殿外。 陈乐心眼闪过一抹狠意。 “方才谁来了?为何不通传?”楚毓冷着脸问。 宫人跪了一地,“回陛下,是……琪嫔娘娘,娘娘不让通传。” 楚毓的拳头一紧,冷笑出声,“将人全都带下去,朕不需要听别人话的人!”随即不管他人如何哀求。 “你也下去。”这是对淑妃说的。 陈乐心虽有不甘,却也不能违抗,只能不情不愿道:“是……” 所有人走后,楚毓才放任眼的冷意流露出来。 陈相! 第6章 楚毓可不相信这是巧合,他的宫就像筛子,谁都能插上一脚。 而陈相此举用意也很简单明了,不过是想告诉楚毓:看,你最爱的女人我已经知道了,你要是聪明点,就该知道要怎么做。 楚毓会如他所愿吗? 啊呸!想得美! 失魂落魄地回到宫,魏琪华才如梦方醒,心想自己究竟在伤心什么呢?这不是她早就想到的吗? 他是皇帝,能不亲近其他人? 魏琪华心苦笑一声,心道原来自己从未死心,想着他或许有苦衷,或许他也在默默坚持,原来,一切不过是她的幻想。 “娘娘,见到陛下了吗?”如月见魏琪华连汤盅都没带回来,心疑惑。 魏琪华闭了闭眼,平静道:“他有佳人相伴,不需要我。” 如月愣住,随即也明白过来,忙道:“虽然宫有其他妃嫔,可陛下最想见到的,一定是娘娘您,奴婢自幼在王府长大,怎会不明白陛下心所想,娘娘也要相信陛下才是。” 魏琪华苦笑一声,最想见的吗? 恐怕以后就不是了。 刘御史匆匆进宫,已经在御书房等了一会儿,却不清楚皇帝究竟因何事召见他。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最近做什么惹眼的事。 楚毓进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但也没发怒,只是很严肃。 刘御史连忙跪下,“臣参见陛下。” 却久等不到“平身”的命令,他心一个咯噔。 “不知道刘御史听说书吗?”楚毓悠悠开口,却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臣……听过。”这回答得颇有些忐忑,也不知道最近这变了性子的皇帝又要闹出什么来。 “刚巧,朕今儿也听了一阵故事,故事说,王家公子与谢家公子当街为了一个女人而争抢起来,张姓公子看不过去,将那姑娘给救了,真是精彩啊!”他笑容冷冷,眸的利刃似要将人刺穿,“不知道刘御史听说过吗?” 刘御史当即匍匐在地!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帝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并且胆子也这么大,竟然敢动到谢王两家头上! 这个皇帝忘了吗?忘了他自己的位置了?忘了他不过是无权的光棍皇帝?! “回陛下……这、这不过是个误会,两家公子已经将之解除了。”他还摸不准皇帝的底,但那两个世家可不是他能招惹的。 “误会?”楚毓好笑地重复了一句。 “可怎么传到朕的耳就是沸沸扬扬?刘御史,你知道朕听到了多少本的故事吗?朕方才告诉你的,不过是其最为好听的一样,你知道还有其他更难听的是什么样吗?” 楚毓将几本奏折砸到他头上,“狎妓、强抢民女、绑架良家女子……还要朕说吗!” “看看,好好看看!这就是朕的良才美玉,这就是大楚的社稷栋梁!他们丢的不只是他们家族的脸,还丢朕的脸!丢整个大楚的脸!” 刘御史已经被皇帝这番暴怒给吓得不敢多说话了,他此时已然明白,皇帝之所以是皇帝,那是因为这个称呼就代表了一个国家,无论他是否有人,是否有权,只要戴上这个称呼,他就有整个天下作陪。 除非能有人比皇帝这个称呼还要闻名天下,否则谁也不能取代它在这天下百姓的地位。 而这样的人,有吗? 世家势大,可在相互牵制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做到一家独大,更没有能够取代皇帝的代表人物。 而皇帝,却只要下达几个减免赋税、赈灾救济的命令,就能让天下百姓对他心存感激,这种感激积少成多,等到他有需要的时候,就能一呼百应,让整个天下的人为他前仆后继。 百姓们是很能忍的,一般情况下谁也不想改变现状,改朝换代、皇权更迭之时,为何百姓们会心惶恐不安,他们是怕皇帝死吗?不,他们是怕改旧立新,是怕被改变的未来。 所以,只要楚毓能颁布几个有利于民的措施,哪怕他过于庸,也不会有谁想推翻他。 上次军饷一事,就足够楚毓笼络不少军心,有时候,军心可比什么圣旨、令牌有用多了,毕竟,自古便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一说,却没有人不想遵从自己的心之所向。 刘御史越想越多,心也越来越惶恐不安,他闭了闭眼,“……任凭陛下下旨!” 这个皇帝根本不是以前闲云野鹤、不通政务的模样,他虽不知对方改变的原因,可就对方如今展现出来的段,也足够他站队臣服了。 四大世家相互牵制、牵绊过多,除非联,否则根本不可能对得过毫无牵挂的皇帝。 皇帝与臣子,本就是一个强一个弱,如今皇帝强势起来,臣子们终会服软。 楚毓看着他半晌,随即冷哼一声,“此事就交由你去办,该抓的抓,该问的问,有什么事朕都兜着,滚吧。” 刘御史再拜,“臣,遵旨。” 等出了宫,刘御史才发现自己腿都软了。 在宫门口等候的下人迎了上来,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上前搀扶,“老爷!” “小的这就去请大夫来!” 刘御史一把抓住他,摆摆,“不必,快驱车,带上人,随本官去抓人。” 谢府 “今日之事,速速封口,不许外传!”谢相刚回府,听到城门口的事就心头一跳。 “父亲,已经来不及了,光天化日,所有人都看到了。”谢奕皱眉道。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谢相头疼扶额。 “儿子回京仅带了一小队人,就是不想引起注意,可不知为何,王裕竟提前得知儿子回京时间,好似还知道了一些消息,特意等候,加之有人搅局,这才暴露。” 谢奕也很懊恼,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个女人的重要性,为此他特地轻装上阵,抛弃了护卫他安全的大部队,谁知还是暴露。 如今,想要悄悄动作是不可能了。 不过,他也并未太过担心,想着大不了他还能有套说辞,将那女人交给刑部,而他,作为押送犯人的钦差,也不会有事。 只是,到的东西飞了,还是让人挺失望的。 父子二人正对着说辞,谁知下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老爷……老爷!” “何事如何慌张?”谢相不悦道。 “外面……外面来了不少官差,说是有人说大公子强抢民女,特地请大公子与那位姑娘走一趟!” 第7章 “父亲,咱们真的什么也不做吗?您没瞧见今日谢奕那紧张的模样,儿子敢肯定,那个女人一定有问题。”王裕劝王相道。 王相放下的,面上一派淡定自若,仿佛即便是天塌下来,他也面不改色一般。 “你今日去抓谢家把柄,殊不知自己也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那黄雀,正在那背后偷偷地看着你们,等到你们入了套,那就是他的天下了。” 王裕微微皱眉道:“父亲的意思是……今日是有人故意向我透露消息?可我是从咱们的人那里得到的,人绝对可靠,不可能背叛。” “他不会,可他下面的人呢?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就不要报以肯定的心态,更甚至有时候,自己亲眼所见,也未必能相信,你的眼睛、你眼睛所看见的事物,都会欺骗你。”王相吹了吹纸上的墨迹。 “你如今也不小了,为父今日就给你上最后一课。”他说道。 王裕走上前,看见了王相写的字: 以不变应万变。 “今日之事,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过是偶然得知友人回归,特意前去相迎,藏人的不是你,发现人的也不是你,你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脱身。” 王相净了,“至于其他人如何,你且只需看着就罢了,这其的水,可深着呢。”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前来禀报,城门之事需要王裕过府陈情。 王相背着,微微一笑,“看,这不就来了!” 官府大堂 “谢奕,有人指认你强抢民女,你认是不认?”刘御史坐在上面都觉得自己屁股疼,前有谢家,后有皇帝,旁边还有王家虎视眈眈,他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御史罢了,为何要承受如此之重! 他提前告老还乡不行吗? 不过,这种事也就在心里想想罢了,他知道自己暂时肯定退不了。 “回刘御史,此话纯属污蔑,下官奉旨赈灾,路途奔波,绝无强抢民女之嫌。”谢奕不慌不忙道。 “至于堂下女子,亦并非良民,她乃当地知府师爷之女,而那师爷,亦是此次贪污案之罪首,至于这女子,亦是知情之人,下官暗将她带回京城,也是想避人耳目,盘问出幕后之人。” 王裕霍然抬头,只见谢奕的月白衣衫依旧那样清贵尊华,好似他本人,尊贵而不容污蔑。 王裕知道这其有问题,却没想到竟是有关贪污一事。 此次赈灾乃是去的凉州,凉州大旱,颗粒无收,所以谢奕带去的不只有银两,还有粮食。 凉州竟然有贪污?! 凉州啊,那里的知府,可是陈氏一党。 而今日那个揭露谢奕的傻小子是户部尚书的侄子,那可是萧氏一党。 仅仅一个女子,一次冲撞,便将盛京四大世家全都圈了进去。 王裕忍不住心惊,他已经感觉到了父亲口的黄雀究竟如何了。 这显然是针对世家的一场阴谋,而黄雀为何,当然也不作他想。 只是,他看着谢奕依旧淡定自若、游刃有余的模样,心忍不住想,谢奕看出来了吗?他能脱身吗? 清心殿 “陛下,刚进贡的葡萄已经到了,是否需要奴婢让人取来?”王伴伴献殷勤道。 自从楚毓头大方后,他也越来越殷勤周到了,颇得帝心。 “先拿去冰镇一会儿。”楚毓回道,心却忍不住哀叹,做皇帝真是太好了,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一句,就算再难,顶多隔天就能送到他面前。 “欸,等等!”楚毓喊道。 王伴伴:“陛下?” 楚毓想了想道:“吩咐下去,送一些给凝萃宫和思琪宫,让两位公主也尝尝,不宜贪凉多吃。” 王伴伴恭维道:“陛下如此惦记二位公主,真乃公主之福啊!” 什么鬼,送点东西就是她们的福分了?要知道,从穿来到现在,楚毓连那两个便宜女儿一面都没见过。 这倒不是他不喜欢她们,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谈不上喜欢与否。 只不过他前世死时也不过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年轻人,恋爱都没谈过,遑论孩子,如果让他一个自认也还是孩子的年轻人接受自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这一事实,还需要一点时间。 而让他见那两个女儿,也需要点心理准备。 楚毓其实是很喜欢孩子的,他以前就想过自己以后要多生几个,看着一个个孩子从婴儿成长到独当一面,那是一种无法匹敌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所以他没着急见那两个女儿,其实更多还是因为……紧张。 没错,天知道他发现自己穿成皇帝的时候不紧张,发现自己是史上末帝的时候不紧张,知道自己从单身青年变成后宫一堆小老婆的时候也没紧张,结果在得知自己还有两个女儿的时候却紧张了。 唉,你看那苍天饶过谁。 楚毓好笑地踢了王伴伴一脚,让他赶紧去办事。 然后就一个人苦恼地捉摸起来,见到女儿们的时候,他该送什么见面礼呢? 这可是他初次喜当爹,还真是期待呢。 可不能马虎。 第8章 公堂之上,刘御史已经快要晕过去,老天爷,几个世家牵扯进来还不够,竟然还出来个贪污案?! 这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啊! 说不得这案子还没审完,他自个儿就要没命了! 不过,陛下说了会保他,君无戏言,堂堂帝王,不会骗他一个卑微臣子吧? “刘御史,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若非为保证人安危,某又何必抛下护送的随行队伍,轻装上阵,至自己性命于不顾?” 谢奕神色半点也不慌乱,他既然敢做,那自然有办法脱身,毕竟,他方才所言,可是句句属实,也不怕人查。 “你胡说!”女子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又梳洗打扮一番,不似车那样狼狈,可那眼的寒光却在谢奕的言辞更甚。 “我爹没有贪污!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狗官!表面光风霁月,私下是什么难堪模样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上官**,便将下面的人推出去顶包,可怜我爹……屈打成招,狼狈自尽……” 女子悲从来,双目顿时继续落泪,原本清丽的容貌此时染上了几分孱弱,惹人怜惜。 可她那双眼睛,却依然倔强地扫视着周围众人,俨然将所有人都当做了一丘之貉。 “你爹身为师爷,怎能对周遭官员做了什么一概不知?你如今说的这些,又拿不出证据,让本官如何信你?”谢奕扭头看向那女子,赫然从被审问者变成了审问者,且事情重心已经从他强抢民女转移到了凉州贪腐一事上。 围观的王裕见状轻笑着想,不愧是谢奕。 倒是他方才的担心多余了。 “既然如此,员外郎如何不在凉州当地审问处理嫌犯,反倒把这所谓证人偷偷摸摸带到盛京?难道是有什么事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吗?比如,谢家公子终于红鸾星动,意图解救心爱之人并成婚?” 虽佩服谢奕的口才,可王裕却不愿让对方如此轻易脱身,这不仅仅是他们之间的较量,还是谢王两家的博弈。 谢奕扭头看向他,“那么王兄也该告诉某,为何会如此凑巧在城门相遇,究竟是巧合,还是暗窥探本官踪迹,好在凉州事浑水摸鱼?” 二人皆口才了得,思绪活络,对上后谁也不落下风。 “呵,你带我来盛京,那是因为我与你交易,只要你能为我父申冤平反,我便将我爹拼死得到的凉州近年来的暗账交予你。” 王裕没回谢奕的话,倒是那女子忍不住说了内情。 不少人顿时瞪大了眼,在女子瘦弱的身躯上扫视片刻,确认真没有藏账本的地方,这才讪讪收回视线。 “姑娘这话就有些可笑了,既然要找账本,为何不在能藏的当地慢慢找,反而要千里迢迢将你带来盛京?敢问姑娘,身上真有账本吗?”谢奕淡定道。 女人身上有什么,他当然清楚,因此他一点也不心虚慌乱。 凉州大部分地方都安插了谢氏的人,即便没有她主动交出,要找出账本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却不想那女子却好似得逞的一笑,“你当然能只带上我,因为,账本就在我的脑子里,只要威逼利诱我写出来,何愁得不到?!有了它,就有了朝廷无数官员的把柄,有了它,就能找到这些年凉州的贪污银钱,那可不是小数目。” “而为我爹申冤,不过是为了暂时安抚我的托词,知府身后有世家撑腰,谁人敢惹?你们从来就没把我爹的命放在眼里,在你们眼,他不过是个随意拿来顶罪的小人物!” 谢奕这回终于没能忍住,皱了眉,脸色微微一变,“什么意思?你身上根本没东西。” “可我能过目不忘,但凡我看过的,只需一遍就能记得清清楚楚,原来的账本早就被我销毁了,你就是知道这一切,才只带着我一人回京!”女子眼出现了笑意,落在谢奕眼却格外诡异,“谢公子,真是好算计!” 谢奕瞳孔微缩,面上却不动分毫,“你一个女子,若真有此本领,不可能籍籍无名。” 女子好笑出声,“我要那名声做什么?等着别人利用我、给他人做嫁衣吗?”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不信罢了,可我为何要撒这样一个一戳就能破的谎言?”女子眼满是嘲讽,似是在嘲笑谁比谁更蠢。 谢奕被这目光刺得眼疼,恨不能亲将那一双桀骜的眼珠给挖下来,他握了握心,克制住自己心的烦躁。 “虞记,洛神衣,锦绣满堂烬尘里,华风燃鹿西……” “够了!” 谢奕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凝滞,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十分不想承认,却又明显是事实,他被这个女人算计了! 她所念的乃谢氏藏书之一,而那本,仅仅是无意掉落时,被她捡起来交还于他过一回,时间不过一息。 就一回…… 仅仅一回…… 谢奕闭了闭眼。 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 他利用对方想要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对方也利用他,成功来到了京城,将一个小小师爷的死捅到整个盛京的人面前,让朝廷不得不“公正、公平、公开”地查凉州一案。 他觉得对方不过一小小师爷之女,一介平民,顶多有点小算计。 可谁知人家是扮猪吃老虎,让他堂堂世家公子栽了狠狠一个大跟头,过目不忘啊……这般的天赋异禀谁又能想到?! 谢奕怒极反笑,“好、很好……” 他输了,输在了一个他尚且不知道全名的女人身上,狼狈至极! 他不信对方真就自己一个人把他耍得团团转,幕后定有人指挥,可无论有没有人,他输了,这是事实。 出身世家,从小接受高质量教育的他,输在了一个平民女子里。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也褪去了那层楚楚可怜的伪装,眸带着几分嘲讽,轻嗤笑道:“谢公子可要记清了,民女姓荆,名管彤。” “好一个管彤,谢子俊记住了!” 楚毓有些百无聊赖地躺在软榻上,心里却想着外面已经进行到什么时候了。 “陛下,刘御史觐见。”宫人来报。 楚毓露出个笑容,终于来了! 第9章 听完了刘御史的说辞,楚毓单撑着脑袋,慢悠悠道:“哦,原来还有如此内情?” 刘御史不敢擦汗,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发话。 “那么,依刘御史之见,他们几人的说辞,有多少可信度?”楚毓问道。 闻言,刘御史心顿时一个咯噔,陛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在与他商讨,还是……在隐晦地问他对于几个世家的态度? 如果是前者,那他还能随意点,可若是后者,那他应该如何应对? 楚毓不疾不徐地喝着茶,等待着对方的回答,最终还是刘御史撑不住,回道:“回陛下,臣以为那女子虽有道理,可终归也只是一面之词,并没有切实证据证明谢奕有那样的打算,双方各执一词,臣也无法判断。” 本以为楚毓会揪着这件事不放,作为打击谢家的方向,谁知却听楚毓顿了顿,轻声道:“你说得对,无论如何,谢奕都是朝廷命官,何况他还刚奉旨赈灾,赈灾之事办得也不错,如此,便功过相抵罢,朕也不再追究他是否有私心,只希望他能引以为戒才好。” 刘御史一愣,心里更猜不到楚毓的想法,可楚毓已经这么说了,那他照做就是了。 “臣,遵旨。” “至于那女子……”楚毓眸光顿了顿,继续道,“你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协助官府查清凉州贪污一案,朕便还她父亲一个清白。” 刘御史心咯噔一声,顿时意识到楚毓这是要较真了。 轻轻放过谢家,却认真把枪口对准了陈家? 经此一事,刘御史心里已经分不清到底皇帝是要拉拢谁、对付谁了,左右……他依法办事,皇帝总要保他。 至于其他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且不论得知消息的谢奕心是如何憋屈,他输给了一个女人,还被楚毓耍了一通,这次赈灾半点奖励没得到,还因为荆管彤污了名声。 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就是他们谢家了。 王裕将此事告知王相,王相却半点不着急,王裕问道:“父亲,您就不担心吗?” 此事牵扯到了四大世家,可实际上有损失的就只有谢家和陈家,而王家与萧家却好像打了个酱油,逃过一劫。 而在这其,又以王裕插最多,张宿那个没脑子的作用不大。 因此,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被认为王家已经与陛下联,成为砍向其他家族的刀。 而其他家族,即便不对付陛下,也势必意见一致地针对王家。 这是对外人的情况,可对于王家来说,他们并未与陛下联,这种时候就成了前后夹击,腹背受敌。 王相倒是半点不着急的模样,见状,王裕原本担忧的心也逐渐镇定下来。 “和陛下联不好吗?”王相忽然道。 “啊?”王裕一愣。 王相看着自己儿子,心里一叹,他与谢家争了那么多年,虽然王裕与谢奕都是青年才俊,可两相比较,王裕还是缺乏经验了些,唉,是他将人保护得太好了。 王相与妻子感情极深,未曾纳妾,妻子体弱,生下王裕后便未再孕,因而王相膝下仅有一子一女,女儿是原配嫡妻所出,如今已嫁入宫成了贵妃,王裕的母亲则是继室,虽是继室,却是王相心爱之人。 而对自己与爱妻的儿子,他自然是万般宠爱,因而如此下来,王裕便不如谢奕经验丰富。 “圣上能将我们当做挡箭牌,我们又为何不能顺势而为?”王相还是耐心解释道,“你要知道,有时候,皇帝这个名头,可比其他要好用多了。” 日落时分,宫人便将宫仅有的两位公主带来了清心殿。 楚毓即便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可在此时,却也忍不住在殿内不停踱步。 “陛下,二位公主已到。”王伴伴道。 “朕要的点心吃食准备好了吗?”楚毓忙问。 王伴伴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奴婢这就让人呈上来。” “去吧。” 他看向宫其他人,出声道:“你们也都出去。” 宫人们:“是。” 楚毓这才将目光落在进来的两个小丫头身上。 一个稍微高一点的是怡美人所生的大公主楚如玉,如今已经五岁了。 怡美人位份不高,原身以前虽说对他们母女并不苛待吝啬,却也不怎么宠爱,因而大公主衣食虽不缺,可性子上还是有些懦弱,对楚毓也是恭敬又孺慕。 另一个矮一些的,便是琪嫔所出,原身最疼爱的女儿了,今年岁。 原身以前时常抱着楚如珍玩儿,两人十分亲近。 所以,由于楚毓已经很久没去看她,小丫头这会儿还有些赌气,明明想飞奔到楚毓怀里,却又偏偏忍着不去,小嘴嘟起,脸上明晃晃写着“爹爹怎么还不来哄我”。 楚毓心好笑,对着这两个便宜女儿,他面上是控制不住的柔和。 “见到爹爹,怎么都不过来?” 见他开口,楚如珍终于忍不住了,欢快地如同乳燕投林般冲进了楚毓怀里,奶声奶气地抱怨道:“明明……明明是爹爹好久都不来看珍儿了,坏爹爹!” 楚毓将楚如珍抱起来,又将目光看向面前满脸羡慕的大女儿,“玉儿也过来。” 楚如玉面上露出发现宝贝般的惊喜,几步上前,“父皇!” 然后,楚毓便在她震惊的目光,将她也抱了起来,“这是私下,叫爹爹就好。” 无论原主更喜欢谁,可现在这两个小姑娘都是他的女儿,那他便要做到一视同仁。 唉,怎么办,有女在怀,他都想直接退休养崽了,什么朝政,让他们见鬼去吧! 第10章 为防姐妹两个心里不平衡,楚毓选的礼物都是双份,两人一人一份,对方有的自己也有。 九连环、木马、风筝、还有各种头花珠串,楚毓在自个儿私里找了好久,才勉强找到些实用又感兴的。 心想这样不行,迟早还是得出宫逛逛,好不容易穿到了古代,总不能连古代的街都没逛过吧? “你们饿不饿啊?爹爹让人准备的点心送来了。”楚毓陪两个小家伙玩儿了一阵,宫人们终于姗姗来迟。 听到有吃的,楚如珍立马就乐得跳了起来,“嗷!好吃的!爹爹最好了!”全忘了刚才是谁喊的坏爹爹。 楚如玉面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了喜色,可她到底与原主不亲近,因而也并未像楚如珍那般撒娇,却也认认真真地道了谢,“谢谢……爹爹。” 后面两个字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到,到底是不习惯这么叫。 楚毓对两人笑道:“爹爹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所以让他们都做了些,以后想吃什么就跟爹爹说,我会让人给你们送去的。” 面对两个孩子,楚毓并不想自称朕,他觉得挺不习惯的。 似乎只有私下自称我的时候,楚毓才觉得自己依然是前世那个普通的大学青年,而不是如今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权利这种东西,真的太容易腐蚀人心了。 为了避免自己将来变得面目全非,楚毓只能随时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他原本是什么样的。 而面对还算单纯的孩子,楚毓最容易放下心防,以本性对待。 两个孩子一直在楚毓这里玩儿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楚毓才将撑不住的姐妹俩给送回去。 楚如珍回到思琪宫,魏琪华见她太困,便哄着她睡了,睡前楚如珍还不忘和她约定醒来去见爹爹。 “娘娘,您也该休息了。”如月提醒道。 魏琪华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的睡颜,忍不住出声问:“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改往日的冷淡,竟然主动陪孩子玩儿了那么久,送了那些礼物,听女儿嘴里的爹爹多好多好,魏琪华一度以为这是回到了以前在王府的时候。 可现实却提醒她,她是错的。 “公主是陛下的女儿,陛下多疼爱几分,如何不对了?”如月劝魏琪华不要乱想,她自然敢肯定,陛下必定没有利用孩子做什么的意思,无论他还爱不爱琪嫔。 与思琪宫不同,凝萃宫却在楚如玉回来后灯火通明,原柳一直在问楚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什么态度、什么表情,可楚如玉也才五岁,哪里能回答得那么仔细,何况她还困了,她只能按自己的感觉说。 “爹爹很温柔,对玉儿很好,还抱了玉儿,还有好多好吃的给我和妹妹吃。” 闻言,原柳心惊疑不定,不明白楚毓心究竟是什么想法,可听到妹妹两个字,她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妹妹妹妹,你把人家当妹妹,人家可不一定把你当姐姐。” 楚如玉有点被吓到,“母妃?” 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原柳又心软了,再怎么样,这可是她女儿。 当初魏琪华母女有多受宠她可都看在眼里,说不嫉妒那是骗人的。 可她已经有女儿了,就算为了她女儿考虑,她也不能做什么脚,连累了孩子,因而一直做自己的隐形人。 不料王爷一朝翻身做了皇帝,宫连续纳妃,魏琪华的宠爱也如泡沫般,一戳便破。 她当然是痛快的,可也免不了觉得物伤其类,有些许同情。 哼!左右她不害人,可争宠却各凭本事,思琪宫那个愿意当她的伤心花就当去吧,她可不干! 就在怡美人正在心里计划着争宠攻略时,楚毓也在为子女教养而思考。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不进后宫不近女色,他又不是来当苦行僧的。 可他也没想过找一个人携到老,这件事根本没有可行性,后宫已经有那么些女人了,总不能把她们全送走吧?根本不现实。 而且,做了皇帝后,楚毓也不觉得自己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和别人谈恋爱。 没时间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他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和自己完美契合的灵魂伴侣,且对方还没有家族、身份等牵绊。 所以,就现在这种模式也不是不好,以后后宫是有的,孩子也是会有的,不然,他要过继其他兄弟的孩子们做太子吗? 可后宫模式他勉强能接受,但子女教养和成长,他是绝对不同意按以前那样来的。 他可不想见到儿子女儿们为了一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父子之间也只有猜忌利用。 这就要从娃娃抓起了。 好歹他也是个穿越的,所以……搞得出格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各位穿越前辈们见证。 近日以来朝堂上格外平静,可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刘御史那里查贪污案那是如火如荼,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有一大堆人被揪出来。 陈家更是不敢妄动,就怕被抓到把柄。 楚毓对陈家这态度不置可否,无论如何,陈家势必要动的,或者说,四大世家没一个能跑得了。 他现在愁的就是将那一批人拉下马之后的官职空缺。 世家不能信,他只能启用寒门或者功臣。 可整个朝堂上,这类人都非常少。 所以,选官制度势必要改革。 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楚毓还在准备完善。 这日傍晚,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被传入楚毓耳。 “贵妃邀请?她没吃错药吧?” 王伴伴:“……”是这样的皇帝没错了。 楚毓不得不诧异。 这位王贵妃王茵,可是个恨不得嫁给佛祖的性子,整日除了礼佛还是礼佛,其余一概不关心。 楚毓曾去过她宫几次,本想试探些什么,谁料对方一概回答“臣妾不知,全凭陛下做主”。 几次过后,楚毓也算明白了,这位是个真信女,什么家族荣誉、皇帝宠爱,人家根本不放在心上。 楚毓估计就算是灭国了,人家也不多看一眼。 所以,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主动找他? 第11章 尽管心疑惑,可这也要亲自见面才能知晓答案,楚毓并没有犹豫多久,就去了贵妃住的含章宫。 后宫有四妃,而四妃之,又以贵德淑贤为尊位排序,按理说,在宫没有皇后的情况下,贵妃应当是其最风头无二的,可偏偏现在的情况是,贵妃反倒是其最为透明的一个。 比起握宫务的德妃、性情张扬的淑妃,还有为家族汲汲经营的贤妃,一心礼佛,连宫门都不愿意出半步的贵妃简直是个异类。 不过这种异类楚毓还挺喜欢的,只要不作妖,那就一切都好。 当然,前提是她不是装出来的。 虽说王茵不理俗务,可毕竟是大家出身,该懂的礼仪都懂,待人接物上还算周全。 等到楚毓到的时候,晚膳都已经上桌了。 “臣妾向陛下请安。”王茵面容素净,并未上明显的妆容,头上也未戴什么贵重首饰,看着倒是比其他人舒服不少。 楚毓还是挺愿意到她这儿来的,大概是不需要算计什么吧。 不过,今天的事却提醒了他,无论对谁,都不应该放松警惕。 他心一叹,是最近几件事都如了他的意,有些飘了,这个提醒来的正好。 “爱妃不必多礼,先用膳吧。” “是。”王茵还真直接,让不用多礼,她真就直接跟着楚毓坐了下来。 楚毓想着王茵有什么事,还不断观察分析这个人,因而这顿饭并没有吃多少,反倒是王茵,她好似也不在意楚毓怎么看她,或者说,她什么也不在意,吃饭也吃得干脆自在,到头来比楚毓吃的还多。 楚毓:“……” 就是那个看似张扬,举止不拘一格的陈乐心,都不敢把楚毓丢下,一个人这么吃的。 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饭后,不等楚毓主动开口,王茵就对宫侍者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到所有人离开,王茵才从内室取出一封信,将它交到了楚毓上。 “这是家给陛下的信,由臣妾转交,臣妾并未看过,陛下可放心。” 楚毓:“……”他一点也不觉得王茵不看是为了让他不怀疑她,这多半是根本不想看吧。 他并未着急打开那封信,反而是和王茵聊了起来,“爱妃这性情,倒像是淡泊名利的雅士。” 王茵唇角未笑,只淡淡道:“陛下谬赞了,臣妾哪里称得上雅士,不过是没什么可惦记的罢了。” 没什么可惦记的? 王家呢? 亲人呢? 子嗣呢? 这些通通都不在意? 楚毓并没有多问,见王茵也并没有想他留下来的意思,他便也走了。 “娘娘,陛下怎么走了?”贴身宫女担忧地问。 王茵毫不在意,依旧淡淡道:“事办完了,自然也该走了。” 事……办完? 宫女不由得露出个深思又惊惧的表情。 这、这……有这么短的吗? 王茵眉心微蹙。 她这个宫女究竟在想什么。 “别乱想,我是说我的事办完了。”她并不喜欢自称本宫、臣妾什么的,在她心里,她从来都只是王茵,至于其他的,都不过是在这之前的点缀,与她无关。 “可是娘娘,老爷那边好像是让您多说说好话……” 王茵眸光温度顿时下降了几个度,宫女便不敢再开口了。 也罢,反正姑娘一直都是这样,想必老爷也没真想让她美言什么的,不过是句套话。 可是…… 宫女叹了口气,“无论如何,那都是陛下啊,娘娘若不笼络陛下生下皇嗣,将来可如何是好?” 王茵置若罔闻,“该做晚课了。” 回到寝殿,楚毓打发走其他人,这才拆开那封信,片刻后,他心好笑。 王家的确太过聪明了,阴谋太过低端,人家直接上了阳谋。 愿意投靠楚毓,帮楚毓办事。 这对楚毓来说,确实是个很美味的诱惑。 可他有个谁也不知道的金指啊。 作为一个穿越者,即便并非历史系一类,他也多少知道一些历史的好吗。 先知——便是他最大的金指! 而王家的图谋,终究会败于此! 楚毓眸闪过一道隐晦的历芒,指腹在信纸上逡巡片刻。 话虽如此,可这交易也并非不可。 毕竟,有个王家在明面上站队,能省了他不少麻烦。 不用白不用,左右都是互相利用罢了。 倒是王茵……他或许能作些章。 不久后,荆管彤便将她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那些账本,也一一默写了出来。 至此,她于此案便没有太大用处了,她要做的就是等案子完后,替她父亲正名,而这些,都需要等待。 在此期间,楚毓特地接见了她。 “民女参加陛下!” 从暗卫那里得知消息的时候,楚毓就一直盯着荆管彤,已经盯了很久了。 将她查了个遍后,他更是见猎心喜。 从出生时便过目不忘,其父不忍令她明珠蒙尘,便一直为她搜罗书籍,让她不断学习,而后,更是成了其父的幕后军师,为其父办了不少事,解决了不少麻烦。 而其父在凉州风气**时依旧不愿同流合污,又因为能力不俗,成了其他人的眼钉肉刺,这才在此事被他们推出去做替罪羔羊。 荆管彤神色凄凄,满是悔恨,“民女以为自己能够借着钦差之将凉州官员连根拔起,谁料那谢奕是个自私自利之人,既想要政绩,又想从谋取利益,待我看清,时已过,竟害我父亲没了性命……” 所以,她恨谢奕,要将对方拖下水,可她也恨自己,若非她太过自大,也不会令父亲含冤而死,所以她以身犯险,无所畏惧。 楚毓认真地看着她,“待此事解决后,你有何打算?” 荆管彤真没想过,她以为来盛京这一趟就回不去了,却不想有人相助,留有一命苟活于世。 楚毓忍不住笑道:“如果没有,大可留在朕身边,朕这里,还缺一个书袋子。” 荆管彤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般,“女子……似乎不可为官!” “目前当然不是正经官职。”不过以后可说不定,“帮朕办事,你可以得到你应有的一切。” 他是真不想放荆管彤走,这人有勇有谋,还有过目不忘这等天赋,此等人才,放走才是傻子。 如果她真能做到,他自然也不会吝啬给予她想要的地位和荣誉。 人才啊人才,都赶紧来吧,他现在真的急缺啊! 第12章 荆管彤茫然片刻,竟是不自觉落下泪来,心蜷了松,松了又蜷。 自她读书知理开始,一个不甘的念头便萦绕在心间从未褪色。 明明她的天赋比许多男子都要好,却要籍籍无名躲在闺房,就连读书,也只能让父亲用自己做掩护,若非父亲开明,且只有她一女,那她岂不是连读书都无法做到? 这个天下似乎从来都不公平,男子生来便高立足于天地,而女子,不过是他们身后跪行的附属品。 若是资质如此也就罢了,可明明许多女子并非不如男子,而是根本没有给她们学习成长的会。 即便像她这般已经成长到一定程度,却仍然不被人放在眼里。 当然,荆管彤还得感谢谢奕的不放在眼里,否则她的计划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可这仍然无法阻止荆管彤厌恶它,厌恶这种天生的不平等。 男女皆是天生地养,如果没有女子,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得灭绝,男人又凭甚看不起女子?! 楚毓一眼便能得知她所想,他当然不介意,毕竟,他可从来没小看过任何一个女人。 即使荆管彤对楚毓的提议十分心动,可她仍有疑虑,“陛下如何会有此想法?” 楚毓微微一笑,“你难道不想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天下吗?” 真相当然并非如此,倒不是说他不想提高女子地位,为女子谋福利,而是他如今根基太浅,贸然行事可能招来祸端,如果可以,他是打算等到他把朝政把持稳了再开始改革的。 然而如今的现状却不容他犹豫,无他,他里可用的人太少了。 并且荆管彤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能以女子之身做到如今这地步,忍常人所不能忍,令楚毓见猎心喜,舍不得将人给放跑。 既有此契,提前开始部署也未尝不可。 正如他所想,荆管彤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大好会,“民女愿追随陛下,万死不辞!” 楚毓对她笑了笑,他喜欢聪明人,也喜欢有能力的聪明人,更喜欢自己人,因而对荆管彤的态度十分温和。 “你先留在朕身边,以官女子的身份,对外便说你入了朕的眼,朕有意将你收入后宫,当然,这不过是对外的名义,实际上你是朕的下属,朕也不会做勉强你的事。”这当然是在保证他不会真让她做后宫的女人,她大可放心。 荆管彤尽管心不是十分放心,可大饼就在眼前,有希望一展抱负,她又如何能不被诱惑。 于是,接下来就很顺利了。 楚毓通知王伴伴宣旨,而刘御史得知那位被牵扯进贪污案的女子竟入了陛下青眼,入住后宫,当即对贪污案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心,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案子办完。 与此同时,后宫众人也得知陛下收了一位官女子的消息,官女子不算正经主子,也不算普通宫女,相当于寻常人家的随侍通房,楚毓要求荆管彤跟在他身边,倒也不算错。 可这在其他人眼,却又不一样了。 “娘娘,您的禁足已经解了,可陛下却未再来过咱们宫,如今陛下开例,指不定其他娘娘怎么打算呢,您就算不想得陛下的心,最好也该留个子嗣啊!”宫女劝贤妃道。 贤妃心如何不想,她想到父亲告知她的意思,也是最好能怀有龙嗣,若是能一举得男,那可就是皇长子,即便不是嫡子,那也意义非凡,她也能依靠这个争取后位。 可陛下本就不常来她宫,难道要她主动邀宠吗? 做了十几年世家贵女的谢嘉容无法令自己做出这样自轻自贱的行为,因而她心仍是犹豫不决。 与她相反的是原柳,她位份本就低微,以往还有个和她同等的侍妾,她倒也不显眼,可在那位侍妾因病去世后,加之宫如此多的高位妃嫔的衬托,她的地位一下子就尴尬了。 如今宫又来新人,她若是再不出,日后被新人压在头上该如何是好? 她自己丢脸不要紧,左右楚毓不会苛待于她,无论如何,她也能在宫过得下去,再难能难得过她曾经当宫女的日子吗? 可她女儿作为楚毓第一个孩子,却绝不能被她娘给连累,她这个做娘的,总要为孩子争口气。 “呲!”的针刺进了指尖,都说十指连心,可魏琪华此时却觉得,指尖之痛不如心上万分之一。 若说其他妃嫔都是先帝御旨钦赐,还算情有可原,可这个不知其名的官女子,可是他金口玉言,没谁逼迫他。 魏琪华怔怔看着的腰带,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浸湿了上面的祥云。 “母妃,母妃,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做珍儿的衣裳太累了?那珍儿不要衣裳了,母妃别哭……”楚如珍小心翼翼道,小胖伸出去要给魏琪华抹泪。 后者看着她,良久,破涕为笑,“珍儿乖,母妃不累,母妃这就给你做衣裳,等过两天就能穿了。” 楚如珍又道:“可是母妃还要给父皇做呢,母妃先给父皇做吧,珍儿还有好多衣裳,父皇没有衣服穿。” 从进宫以来,楚如珍就觉得父皇好像就只有几件衣裳,觉得父皇得赚钱养家,太累了。 魏琪华放下做到一半的腰带,将楚如珍抱了起来,“你父皇有好多人给他做衣裳,珍儿只有母妃做,当然是你的更要紧,乖,你父皇他……不缺衣裳。” 罢了,这世上又有多少誓言能够实现?能得这几年的恩爱过往,便是她之幸了,往后的日子,她慢慢回忆。 他做他的皇帝,她做她的妃子,再无夫妻二字。 虽说楚毓让荆管彤留在了宫,可入宫也是要学习各种礼仪的,楚毓给她安排了一个老宫女,等到学会宫各种礼仪规矩,才会被送到他这儿来。 傍晚,王伴伴端来一盅甜汤,并美言道:“这是怡美人让人送来的,说是怕陛下太过劳累,还说大公主近日十分想念陛下。” 楚毓轻笑了两声,又是送汤又是公主的,目的太过明确了,不过他倒是不介意,毕竟,原柳到底帮了他不少,他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摆驾凝萃宫——” 第13章 “这道百合莲子羹是臣妾亲做的,陛下尝尝味道如何?”怡美人笑着道。 她所说的亲,可不是其他人说的不过是把材料下锅再搅动两下,而是从选材到起锅,全程都是她做,宫人也只是在她旁边打个下。 她原来便是御膳房做事的,所以做得一好汤,她是个聪明人,所以从未将此技能丢下,甚至过了这么些年,艺越来越好。 “如今天热,喝你这汤倒是挺合适,不过玉儿还小,记得看着点,切勿贪多受凉。”楚毓道。 听他言语间对玉儿的关心还算真诚,怡美人笑容都真心了几分。 楚如玉听着楚毓的话,乖巧地应道:“多谢爹爹,玉儿知道了。” 怡美人眉心微蹙,“母妃说了多少次了,要叫父皇,先前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转头就给忘了?” 她语气严厉,也是怕女儿惹了楚毓,天家父子无真情,何况是比儿子还要低贱一些的女儿,若是楚毓怪罪女儿冒犯了他的威严该如何是好! 楚如玉无助地看向楚毓,明明是爹爹让她这样喊的,为什么母妃不允许? 楚毓伸将小姑娘抱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笑笑道:“孩子还小,爹爹喜欢玉儿这样喊,不用听你母妃的。” 楚如玉柔柔地笑了。 小姑娘自小环境使然,直到如今,便是楚毓再宠,她也不会像楚如珍那般笑得自在开怀。 怡美人看着这一幕有些愣神。 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是否是错觉。 这样如寻常人家夫妻才会出现的场景竟然发生在她身上,不是梦又是什么。 正当她有些许沉沦是,楚毓口的一个“母妃”将她给唤醒了。 是母妃,不是娘。 叫爹,是楚毓给女儿的特权,而她,依旧不过是个低位妃嫔罢了。 她掩下心思,伺候两人吃饭。 只是比起以前的身份使然,这一次,她却是心甘情愿,只要楚毓对女儿好,她便愿意为他当牛做马。 “你如今只是个美人,本不该抚养玉儿。” 饭后,楚毓让人将楚如玉抱去睡觉,自己却对怡美人道。 怡美人一听,当即大惊失色! “陛下,臣妾服侍您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何至于如此残忍,竟要将臣妾唯一的盼望都夺走?!” 这一刻,先前的感激顿时化为怨恨,她就知道……楚毓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对玉儿那么好,原来……原来是要把她从她身边抢走! 是谁?! 到底是谁要抢她的玉儿?! 宫仅有的那几个女人的容貌在她脑子里走马观花闪了一遍,而她却已经没有理智和耐心来分析谁最有可能了。 “你似乎,也太着急了一点。”楚毓有些无奈,他可算是明白了,原柳心里,她的女儿就是她的逆鳞,算了,不逗她了,“朕的话还没说完。” 怡美人茫然又哀求地抬头,看得楚毓心郁闷,他就那么像抢孩子的大魔王吗? “怡美人抚养公主有功,特赐封为婕妤,你且安心着,没人和你抢玉儿,只要你不生事,朕也不会让别人抚养玉儿,只不过……”他特意停顿。 听到楚毓的保证,怡美人……怡婕妤连被赐封升位的欣喜都顾不上了,连忙保证答应道:“臣妾听话,臣妾绝不会惹是生非,只要陛下不要将臣妾的孩子送走,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她是真的被楚毓给吓怕了,因为她发现,只要楚毓想,那么即便她再想留下孩子也没办法。 就算……就算以后还有孩子,也都不是玉儿了啊! 楚毓心摇摇头,一个玉儿就令原柳差点丧失理智,可若是还有别的孩子呢? 一时间,他都想以后别再让原柳再有孩子算了,可仔细一想,他好像也掌握不好。 “玉儿可以交由你抚养,但是她的教导,朕会特聘专门的老师,而为了日常教学方便,朕会特地开辟出一处宫殿,用作皇嗣教学所用,等那里安排好了,玉儿就会搬进去,直接住在那里,每月有四日可以外宿,其余时候,你只能在特定时间才能见到她。” 他说的是皇嗣,而非公主,其意思不言而喻。 是的,他要给他的孩子们开一个学校! 怡婕妤瞪大了眼,刚要哭诉求情,楚毓却不给她这个会,“朕今日不过是通知于你,不是询问你的意见。” 怡婕妤内心纠结,若是先前楚毓开这个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可方才那一遭,实在是将她给吓怕了,两相比较,竟也不觉得楚毓现在的意见难以接受了。 可她心依然不舍,而这种不舍,在听到楚毓说,用于教学的宫殿是离楚毓的清心殿最近的朝阳宫时,也消散不少。 离楚毓近,意味着能得到楚毓更多的关注。 到底是选择和女儿亲近相处,还是选择楚毓对女儿的看重,这似乎是十分简单的一道选择题。 最终,她妥协了。 经此一事,今夜楚毓也不可能留下过夜了,他离开凝萃宫时,心不由松了口气,可算是解决了一个。 原柳地位本就低微,又极爱她的女儿,这才妥协得这么快,而琪嫔…… 楚毓真的不太想去见她。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和琪嫔相处,怕尴尬,更怕被看出破绽。 况且,琪嫔可不会像原柳那样简单地同意。 恐怕她还会认为他这是在和她抢孩子。 楚毓头疼扶额。 反正,他是不打算去见她的。 至于说服她……楚毓想到个办法。 几日后,得到这一任务的荆管彤心是如何日了狗了暂且不提,尽管她对皇帝不敢见琪嫔就派她去的做法十分嗤之以鼻,没看她现在是什么尴尬身份吗?可这也完全无法遮掩她对于楚毓所说的“学校”感到惊艳! 这难道不是她之前所想要的公平吗? 因材施教,各项发展。 她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看见未来的朝阳宫学是什么样子了! 为此,她对楚毓将这叫难题交给她这件事也没那么排斥了。 要想看到那样的未来,她就得加快脚步,并且……催生! 第14章 陈家近日乃多事之秋,族众人皆安分守己,不敢多生事端。 而今日,陈家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谢相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陈相看着谢相的目光锐利冰冷,即使心对对方咬牙切齿,可为了面上好看,还要维持彬彬有礼的风度。 凉州一事,若非谢奕,绝不可能爆发,如今闹成这样,也是谢奕的功劳,陈相如何能不恨谢家。 相比之下,谢相态度倒是好不少,“近日以来,刘御史动作越发利落,我想,陈相应该不希望看到全军覆没的下场。” 此话一出,陈相如何能不猜到他是什么意思,他当即冷笑一声道:“想和陈家联?不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就说你凭什么认为谢家有能力扭转局势?” 谢相决定不拐弯抹角,当即开门见山道:“如今陛下如何,想必陈相也见到了,那么陈相认为,陛下能放过陈家的可能性有多大?” 零! 楚毓好不容易抓住把柄,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能放过谢家,一来是此时要先对付陈家,二来,则是如今这罪名,对谢家来说根本无伤大雅,动不了根基。 而陈家,可是他此次对付的主要对象。 陈相不喜欢谢相,可这也不代表他没脑子,若是他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又怎么可能牢牢坐稳陈家家主的位置? 用整个家族的前途来换他的任性,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到底想说什么?”饶是对谢相不喜,陈相如今也不得不认真听他说下去。 谢相意料之,他喝了一口已经半冷的茶水,眉头微微皱起。 陈相示意下人,“去换一杯。” “陛下此举不过是为了离间世家,想要我们反目成仇,相互消耗,从而各个击破,他再坐收渔翁之利,而最好的破局之法,便是咱们世家之间联,不说控制陛下,至少,不能再相互消耗。” 谢相说完,茶水也到了,他喝了一口,等着陈相的回复。 “那按你这样说,我们也可以和王家萧家联,又凭什么选造成这一切的谢家?!”陈相道。 “王家那个是个老狐狸,且有投靠皇帝的嫌疑,就算没有,他也绝不会答应,至于萧家……萧家进宫的那位至今还掌握着后宫的事务,一时半会儿,绝不会和皇帝翻脸。”谢相缓缓道。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谢家却刚与陈家结仇,在其他人眼,联的可能性不大,正好方便咱们低调行事。” 陈相面上嘲讽,“再如何低调行事,等到结案后,谁站在后面一目了然,难不成,你还不想为陈家开脱?想空套白狼?” 谢相早把这一点想到了,意味深长地对陈相道:“陈家有难,谢家自当相助,可也未必要暴露,有一招可是叫祸水东引。” 陈相愣了愣,随即挑眉,沉默着不置可否。 荆管彤到了思琪宫,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对魏琪华一说,对方至今为止一直沉默,未发一言。 可是不知道为何,荆管彤就是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娘娘,您仔细想想,陛下如此做,也是为了让小殿下得到更好的教育和照顾,陛下绝无与娘娘抢二公主的意思,日后宫所有皇嗣都会进朝阳宫进学,也容易培养殿下们的感情。” 荆管彤努力劝道。 可她在此之前根本不认识琪嫔,即便有老宫女提点,又如何能将琪嫔的心思拿捏得稳?因而这些话,并不怎么有用。 果然,只见琪嫔回过神后竟然冷笑道:“既然真有这般多的好处,他又为何不来见我?” 荆管彤愣住,她先前所说的一切,全都在琪嫔这句话下溃不成军。 确实,既然真那么好,为何他不亲自来。 “陛下知道娘娘与公主母女情深,不愿与娘娘正面冲突伤了情分,更不想被公主看见与娘娘感情不好。”荆管彤想了想道。 琪嫔讽刺一笑,“还真是难为你了,竟给他说了这么多好话。” 她看着荆管彤的目光有好奇、嫉妒、悲伤,最终渐渐被绝望侵染。 她自认已经一退再退,可为何他却步步紧逼?她都已经不求什么宠爱情分了,可他却口口声声不愿伤了情分? 楚毓,你我之间的情分,到底还剩几何?! 回想起种种甜蜜过往,魏琪华心如刀绞,闭着眼,任由泪水滚滚滑落。 “他好狠的心……你问问他,他自入宫以来的冷落时可还记得情分?珍儿生病去请他却请不来时可还记得情分?最后……收你入宫时,他可还记得情分?!” “我已经放弃那些虚无缥缈的情分时,他却又转头来抢走我唯一的念想……要抢走,便是直接下旨我又能如何?如今这般装模作样询问一番,究竟是来告知我……还是羞辱我?!” 荆管彤看着眼前这位据说曾备受宠爱的琪嫔,心无法不动容。 可她始终记得自己的任务。 “娘娘,即便不说情分,那您就不想让公主过得更好吗?若是住在朝阳宫,陛下必定会时常与她见面,得陛下看,日后前途无限。” 魏琪华听着,却觉得这话十分可笑,“前途?我的女儿已经是公主了,还要什么前途?锦衣玉食她不缺,可她缺只有我一个娘的疼爱,若是将她送入朝阳宫,日后宫子嗣一多,他能够分到珍儿身上又有多少?!” “比起什么教育,她更缺的是她娘的爱!” 荆管彤一时竟无言以对,她当然有无数理由和优点可以说,可魏琪华如今摆明了态度:你说的那些东西再好,我女儿也不需要,她只需要我! 这就让她无计可施了。 可这毕竟是陛下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她若是办不成,给陛下留的印象肯定会降低不少。 魏琪华不知她心所想,事实上,她如今还把荆管彤当做楚毓的新欢,荆管彤的存在,就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魏琪华。 而人被刺激到极致,总会受不了的。 “我如今便问你,他为何不亲自来见我!”魏琪华盯着荆管彤,不等后者回答,便又自问自答道,“因为,他不敢?!” 荆管彤没有否认。 魏琪华眼泪又忍不住了,心上一阵一阵疼,片刻后,她才擦掉眼泪,迈开步子便要往外走,“我要去见他,我要方面问一问,他是否当真要与我了断?!” “娘娘!”荆管彤连忙追上去。 第15章 荆管彤想的什么都好,只是她不清楚魏琪华与原主的关系,低估了魏琪华对原主的感情,因而没想到,在听到这一消息后,魏琪华竟是直接要去质问楚毓。 而楚毓,也是与她犯了同样的错误,他本以为不去见对方,对方最多也就是不肯放楚如珍,荆管彤任务失败而已。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行为,竟是将一直忍气吞声的魏琪华给逼到了绝境,对方竟是不顾撕破脸面,也要来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当他听到宫人慌慌张张说琪嫔娘娘要闯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一瞬,随即骤然清醒! “你们让开!放本宫进去!” “娘娘,奴婢们尚未通传,陛下未曾发令,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奴婢们!” “那你们去问问,就说本宫找来了,问问他楚毓,到底是见还是不见?!”琪嫔几乎丧失理智,竟是对楚毓直呼其名,吓得周围宫人连忙跪地! 此时,荆管彤也追了过来,见状,也心知这是拦不住了,便对宫人道:“你们不妨去请教陛下,问是否让娘娘进去。” 魏琪华待在原地,声音冷冷道:“陛下乃至尊,如今竟是连我一小小女子都不敢相见吗!” 古代的屋子根本不隔音,至少里面的楚毓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外面魏琪华的声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楚毓不由得想起红楼这一名场面,心却忍不住苦笑,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回,可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要啊,可他也知道,若见不到他,魏琪华是决计不肯离开的。 也罢,他挥示意宫人,“让她进来。” 宫人们这才忙不迭放行。 魏琪华冲进去,入眼便是几步之外的那一道熟悉的背影,眼眶又不禁一热。 她强忍住心酸,一步一步上前,“怎么,堂堂帝王,却不敢见我吗?” 楚毓无奈转身,目光定定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女子,他并没有原主的记忆和感情,可在见到对方时,他能感觉到来自这个身体的惯性记忆。 这具身体很想上前抱住魏琪华。 楚毓忍住了。 他试图伪装出深情。 可他从未对谁产生过爱意,无法想象一个人爱一个人时,是什么样的。 “对不起。” 到头来,他也只能说这一句。 他代替了她的爱人,却无法像她爱人一样对待她,虽说她可能也不需要,但这到底是他理亏在前。 魏琪华一直忍着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她带着哭腔道:“楚毓,你是不是后悔了?” 她认认真真看向他的眼底,却没有看到丝毫情意,有的不过是歉意。 就算是刚入宫时,他来见她,眼虽也压抑着,可那里面也确确实实有着与过往别无二致的爱意。 而现在……都没了…… 先前藏在心的侥幸彻底烟消云散,没有什么隐情,没有什么不得已,有的不过是……不爱了而已。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跑到他面前来质问曾经的王爷,如今的皇帝。 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后台的无宠妾室,竟敢直接与堂堂帝王对上! 这多讽刺啊! 她自嘲一笑。 可在她心里,她如今质问的,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她曾经的爱人与夫君。 楚毓心一叹,微垂下眸,“楚毓……从未后悔。” 魏琪华心下微恸! 却听他继续道:“可是琪华,我现在不仅仅是楚毓。”更是皇帝。 从前的楚毓可以只为了魏琪华负责,可现在的皇帝,却要为天下人负责。 原主疏远魏琪华,除了保护她们以外,未尝不是因为这个。 在其位,谋其政,就算做这个皇帝并非他的本意,可他已经做了,也只能是他做。 若是不接下这担子,那置这大楚天下人于何地? 魏琪华悲痛道:“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可以妥协,可以接受,这样,你也不愿意让我们回到以前吗?” “以前……”楚毓低声道,“以前没有后妃,以前也不会有皇后,你愿意妥协,我却不想委屈你,不想让曾经的一切都成了讽刺如今的笑话。” “所以,就这样好了,让一切停留在它该在的时候,不会有人玷污了它,我与你也不可以。” 他每说一句,魏琪华便越是心痛一分。 可是之前埋藏在心里的无数怨气,也确确实实在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无限的绝望。 因为她知道,他和她之间,确实回不到从前,也不会再有以后了。 她闭了闭眼,将含在眼的泪水尽数逼出…… 良久,似乎有一生那么长,刻骨铭心时,一刻便是一生。 终于,她低下头不去再看他,认认真真、诚心诚意地跪了下来,“臣妾……明白了,多谢陛下解惑!” “待到朝阳宫准备完毕,只需陛下传令一声,臣妾便将如珍送来。” 楚毓心一震,他忙转过身去,这才没让人看见他眼角落下的那滴泪,他很清楚,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并非出自他的内心。 “退下吧。” “臣妾……告退。” 临走到门口,楚毓听到了那人传来的声音。 “愿陛下万事顺心、永寿安康……” 楚毓低声回了一句,“你也一样。” 言毕,楚毓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昏迷前那一刻的念头是,这特么的,该不会是原主在搞鬼吧?! “陛下?” “陛下!” “传御医!” 第16章 翌日早朝 百官早早等在殿内,或交谈或观察,片刻后,两道身影踏入殿。 众人抬眼望去,便看见走在前面的是谢相,而落后他一步的,则是因为贪污案一事被下旨配合调查的谢奕。 谢相自顾自走到最前面,而谢奕,则是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属于他的位置上。 这两天谢家被人看了不少笑话,哦不,应该是谢奕被人看了不少笑话。 对于不知情百姓们来说,其实也不过是那么点风月逸事,算不上丑闻,只是听着不那么好听罢了。 可对于朝堂上这些个知道内情的官员们来说,谢奕这脸可丢大了。 作为谢家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从头到尾都被一个女人给耍着玩儿,能不丢人吗? 因而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隐晦的嘲弄。 谢奕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不去看,他当然知道许多人正等着继续看他的笑话,若是他在意了,才是真正如了他们意。 只有一个人内心足够强大,才能无视路途风雨。 他或许还得感谢荆管彤,若非是她,他还不能看得这么开。 在经历过被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女人耍得团团转后,还有什么事是他不能承受的呢? 群臣等着,刘御史也是要上报贪污案的结果,他们都以为今日早朝怕是要午后才能结束了。 然而左等右等,却没能等来楚毓,倒是等来了一位传信的太监。 “诸位郎君久等了,陛下身体不适,今日无法上朝,还请诸位回吧!” 众臣面面相觑,还是王相主动问:“敢问公公,陛下身体有何恙?” 那太监苦笑着简单解释了两句,“回相爷,昨日陛下忽然晕倒,已经请御医看过,却没发现有何问题,您问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 闻言,群臣心忍不住犯了嘀咕,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陛下又在装病。 可看着这早朝确实不会上了,众人便也纷纷离开。 只是离开后,谢相又去了陈家一趟,与陈相之间交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王裕走到谢奕身边,笑着调侃道:“前日博还以为子俊你心悦那女子,如今却是听说那女子入了陛下青眼,已经入主宫,这才发现,原来谢兄与那女子确实无私情,倒是我小看了谢兄的仁慈之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奕回道:“王兄知道便好,日后莫要再提起,以免惹陛下不悦。” 言毕,他就大步出了宫门,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王裕收回笑容,“这个谢奕,脸皮倒是变厚了。” 唉,没能看到他的笑话,还真是可惜呢。 楚毓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等到他醒来时,王伴伴几乎喜极而泣了! “陛下!您终于醒了!”天知道,要是楚毓再不醒,他都要去给楚毓陪葬了。 这声惊喜绝对是楚毓从见到他到现在,听过的最情真意切的一句。 “此时何时?朕……睡了多久?”楚毓试图从床上起来,王伴伴正要去帮忙,却见楚毓已经下床了,那利落的动作,完全不像是个昏迷了一天的人。 说来也奇怪,睡醒以后,楚毓总觉得自己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心里也是前所未有开阔敞亮。 他隐约觉得,这应当是原主残留在他体内的执念散了,日后这具身体,便彻底是他的了。 唉,早知道原主的执念就是见魏琪华一面并且和对方说清楚,他早就做了,哪里还有这段时间的避之唯恐不及。 “回陛下,此时刚未时一刻,您睡了一整天了。” 楚毓这会儿解决了几个大麻烦,心情十分好,又刚睡醒,精神充沛。 “那朕岂不是旷了今日早朝?” 他想到之前想过的要去盛京街上逛逛,也给两个闺女买点东西,今日左右已经旷了半天,剩下半天干脆也旷了吧! “去,给朕准备普通的常服,带几个人,陪朕出宫。” 王伴伴心里郁闷,陛下昏迷弄得他提心吊胆这么久,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却又听对方要出宫,宫外可不是什么太平地方,陛下作死,别带上自己行不行? 可他不过是个太监,只能乖乖答应,“是,奴婢这就去准备。”陛下任性,他也只能多带几个侍卫了。 准备一番后,楚毓就低调地出了宫,当然,这种低调也是相对而言,在他那个跟筛子似的宫里,上稍微有人脉的臣子都能得到消息。 楚毓走在街上,王伴伴被他塞进了装扮过后的侍卫队伍里,以免一眼就让人看出来他的内侍身份。 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古城大街,楚毓还是很兴奋好奇的。 然而当亲眼见识过后,得到的却是浓浓的失望。 他在前世也去古城游玩过,那里建筑华美,游客众多,热闹繁华。 可他眼前看到的是什么? 有人衣衫破旧,有人锦衣华服,有人骨瘦如柴,有人身材丰腴,有人大一挥一掷千金,有人却在跟街边小贩为了一钱讨价还价。 巨大的贫富差距,似乎将这个城市分成了两面。 平民与贵族,世家与寒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外如是。 这世上的大部分财富都掌握在小部分人,这在现代也一样,楚毓不能改变。 但是他可以拉底层一把,努力做到不再有人饿死。 唉,吃饭真乃人生大事啊! 楚毓先是去各家店铺逛了一圈,然后就去这里最热闹的酒楼。 酒楼一共层,里面客似云来络绎不绝,他花了几倍的价钱才在楼得了一个好位置。 “郎君,这里人多眼杂,万一有人浑水摸鱼……”王伴伴努力劝说。 一楼大厅还有表演的、说书的,楚毓还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楚毓什么也没说,就默默给了他一个眼神,王伴伴就不敢说了。 他低头看着楼下,听着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说着前段时间城门口的闹剧,明明早就知道了,可如今听到耳朵里,却还觉得有滋有味,其口才可见一斑。 他慢悠悠等候着时,希望谢家不会让他失望才好,他的暗卫啊,也是时候出世了。 第17章 “客官,您要的茶点。”一个薄衫青年端着托盘过来。 楚毓看过去,目光在他上停留片刻,开口道:“我刚到盛京,想游玩一番,你跟我说说这里热闹的时间和地点吧,说得好了,它就是你的。” 他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青年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随即他反应过来,无奈一笑。 “可真不巧,小的也是刚来盛京,本是投靠亲戚,谁知亲非亲,友非友,小的自己又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还好被老板请大夫救治,这才在病好后留下干活抵药钱。” “我瞧你像是读过书的,就这么做了下人,甘心吗?”楚毓看着眼前这人。 青年叹了口气,“可若非有人相助,小的这条命都没了,还说什么读书人。” 楚毓看了他一会儿道:“盛世重,琼林院每年的选人从未停过,如果你对自己自信,不妨一试,毕竟,读书人还是很值钱的。” 青年看着他,没说什么。 楚毓也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他安静听了一会儿说书,等到听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带着人离开。 走时还不忘将桌上的点心打包,这一行为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侧目。 大家见楚毓穿着也不像是贫苦人家,却不想竟做出这般不雅之事,忍不住嗤之以鼻,就连王伴伴都很是诧异。 在宫节俭也就罢了,可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啊。 楚毓懒得多给他们一个眼神,他做什么需要解释吗? 他带着人走到街上,抬头望天,心想这都什么时辰了,那些人该不会临阵退缩了吧? 正想着,忽然眼前被一道闪光晃了一下! 来了!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群人,持长刀,便迅速向楚毓一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王伴伴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快来人!有刺客!” 楚毓听得满头黑线,这里又不是宫,他这喊着来人,哪里有人来? 楚毓带的那些侍卫数量远比不上那群人,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可明显能看出,楚毓一群人逐渐劣势。 周围百姓早就在一开始跑得无影无踪,因而这街上就只有他们两队人。 而随着时间过去,有些人已经躺在地上了。 楚毓双目有些失神地盯着地上那些人片刻。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死人了。 在他刚到这儿来的时候,他就曾见过德妃处置犯了错的宫女。 那是个看着像十二岁的小姑娘,在现代也就是读初的年纪,只是因为命她照顾的宠物猫发狂抓伤了德妃的,便被下令打十大板。 本来十大板也不至于死人,只可惜那姑娘也没钱请太医,伤口发炎,高烧没了。 楚毓之后不着痕迹地提了一句,却被告知对方已经被丢到乱葬岗了。 他懵了一瞬,又看着德妃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死了个人和死了只猫一样,哦,忘记说了,那只抓伤德妃的猫也被毒死了。 楚毓就不禁心一寒!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个杀人可以不负责任的古代,先前作为穿越者的那丁点儿得意迅速褪去。 原本他还想着大不了离开皇宫做一个普通人。 可发现普通人的命不是命后,这个念头他就彻底打消了。 既然他如今有一个高的起点,那他就得牢牢抓住的权利,不为别的,至少得保住自己的小命。 至此,他也就不太喜欢见到德妃了,很少去对方宫,不过好在德妃有宫务大权捏在里,也能安抚住。 唉,其实穿越者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好,在知道许多超前知识和观念的情况下,他就无法对这个世界视若无睹了。 还不如土著人,想杀人就杀人,不会有丝毫心理障碍。 天知道他算计着这些的时候,心里有多忐忑犹豫。 就在侍卫们坚持不住的时候,远处屋顶上埋伏着的暗卫看向楚毓,楚毓示意他们按兵不动。 因为他听到了有人来的声音。 一队人马姗姗来迟,年轻人行色匆匆,似乎刚得知消息,连忙赶来救驾。 刺客们死的死、抓的抓,被抓的为了不暴露幕后主使,也纷纷服毒自尽。 楚毓眼闪过一道寒光! 年轻人可惜地看了刺客们一眼,单膝跪地,“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降罪!” 楚毓看着他许久,忽而笑了,“方旭救驾有功,何罪之有,但是不知陈家与这里相距甚远,爱卿是何事得知朕遇袭之事的?” 陈胤面不改色道:“陛下安危乃微臣之责,自陛下出宫时,微臣便让人暗守卫,只是刺客数量众多,微臣为了集结人数,这才来迟了。” “好,好一个暗守卫!”楚毓冷笑,“连窥探帝踪都说得这么义正辞严,真不愧是陈家人!” 陈胤心一惊,“陛下?!” 楚毓却又收了冷笑,淡淡道:“既然爱卿觉得有罪,那朕若是不治你的罪,你反倒心不安?” “唉,为了让爱卿你无愧于心,那朕即使心再不忍,也只能处置一番了。” 陈胤:“……” 楚毓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这个禁卫军左统领就先放放,朕另派人接,你先回家休息个月再回来,也免得别人说朕徇私不是?” 陈胤:“……” 个月?个月都足够他的势力被瓦解了! 不是……说好的救驾有功呢?怎么说有罪就变成有罪了? 陛下,其他人知道你这么善变吗? 可楚毓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他就是这么善变的人,一天时间都不到,陈胤就被送回家休假了。 等他将事情告诉陈相,陈相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接陈胤位置的是谢氏一党。 前脚谢相还和他亲密合作,这行刺也是二人,后脚谢相就摘了陈家的桃子,这早说其没有半点猫腻,陈相那是一点都不信! 酒楼的窗户开了一半,青年坐在窗边,不久,便有另一白衣青年来了这坐下。 “我已经去王家接触过了,王相求贤若渴,王家小郎君也是礼贤下士,绝对是个好去处,你说你要观察,观察出个什么没有?” 青年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再等等。” 王家又如何,比起投靠大树乘凉,他还是对扶持幼苗更感兴一点,若他日真成事,岂不是比作大树下的小虾米更有成就感? 第18章 和陈相一样,听到这消息的谢相当即面色微变,坏了! 他急忙赶到陈家,却被阻挡在门外不让进。 “回谢相爷,我家相爷说了,他栽了一次就够了,以后您爱和谁结盟和谁结去吧,他与您势不两立!” 谢相皱着眉,他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个下人多说什么,对方还没这个资格。 他当即示意身后人拦住陈家下人,自己则是直接进了陈家。 “你竟然还敢来!”陈相双目赤红瞪着谢相。 谢相心知,此事若不解释清楚,陈谢绝不可能联合。 “此事与我无关,若我真想分食陈家,又何必多此一举?你要想想清楚,这件事的最终得利者是谁!” 陈相又如何没想过,他冷笑道:“你以为我们背后的动作他不知道吗?若是他真不知道,今日得利的就是别家了,谢相,枉你多活几十年,还不如一个年轻人!” 今日之事如此明显,楚毓所为就差在脸上写着你们快搞事我好搞你们了。 这不是陈谢结不结盟的问题,而是只要有人结盟,楚毓就会以甲之利,施与乙身来破此结盟。 反正他自己暂时没有争权的合适人选,让两家的权利不平衡就是这不属于他的权利的最大作用。 除非陈家真的想被分食,否则就不敢再结盟。 而谢家呢? 如今看上去好似占了便宜得了好处,可他拿到的权利也不是完全属于他们的,他们还需要用自己的势力瓦解陈家之前留下的势力,并且还得罪了陈家,给自己招惹了这样一个敌人。 弊大于利。 双方都没能讨到好处。 萧家的德妃握后宫之权,暂时不会与楚毓撕破脸皮,而王家,一直都是以低调为行事原则,楚毓就算想动,暂时也找不到契,因为王家的把柄很难抓。 所以陈家之后,楚毓的动对象一定是谢家。 也正因如此,谢相才迫不及待需要找到压制楚毓的办法,以至于破绽越来越多。 回去的路上,谢相明白过来,后悔万分。 他错了。 当初他就不该以为自己能够压得住楚毓就暗行事,他应该学王家低调,做一个“本本分分”的谢相,不让人抓到把柄。 谢奕一事不过是口说无凭,只要他把尾巴扫干净,根本伤不到谢家,他不该自乱阵脚。 所以,他现在还来得及吗? 回到宫,楚毓让人将他买来的小玩意儿送去两个女儿那儿。 正躺上床准备休息,余光却瞥见一个小太监对着王伴伴使眼色。 他皱了皱眉,问道:“做什么呢?” 王伴伴陪笑道:“回陛下,并非什么大事,您刚受到惊吓,龙体要紧。” 楚毓冷眼扫了他一眼,随即一指那个使眼色的小太监:“你来说。” 小太监犹豫了一瞬,王伴伴当即跪下道:“回陛下……” “没听懂朕的话吗?” 他顿时噤声不敢多言了。 见状,小太监当即跪下道:“回陛下,是荆官女子……” 楚毓微微皱眉,问道:“她怎么了?” “回陛下,今日十五,德妃娘娘却不见荆官女子请安,便下令她去佛堂跪着抄经,至今未放人。” 听到德妃这个名字,楚毓的心就下意识提了起来,也许是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一想到她,楚毓就下意识警惕。 听完前因后果,他眉心微蹙,但也并没有太紧张了。 德妃此人,虽说处事过于严苛,但也还算在规则之内,她有个其他人都没有的优点,就是很在意名声,行事从不师出无名,处置人也绝对在合理的范围内,就算他人看出她的用心,也绝对抓不到她的把柄。 所以,目前而言,荆管彤一定是安全的。 而这也确实是个立威的好时。 无论是他还是荆管彤,都需要这个契。 至于德妃…… 楚毓边想边往外走,刚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又忽然停了下来。 王伴伴小心翼翼,又跪了下来,“陛下?” 楚毓低头看他,“欺下瞒上,王兴仁,你好大的胆子!” 王伴伴冷汗下来了! “朕不阻止你收贿赂,可你要清楚,这个宫,到底是谁在做主,而你的主人,究竟又是谁!如果你不清楚的话,那朕身边也不需要你了。” “陛下……奴婢一直是陛下您的人,奴婢知错了!” 楚毓冷哼一声,“既然知错,那就认罚吧,你就在这儿跪着,荆管彤跪了多久,你就跪多久,而你们……”他指着宫其他宫人,“全都给朕看着他,互相监督,若是有人敢放水,那就跟他一起跪。” 言毕,他便大步踏出的宫门。 王伴伴跪在地上也不敢动,心如何后悔别人就不知道了,甚至不敢抬头,因为周围那些人以往全都在他的管辖下,今日这么一出,他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贪图德妃送来的那点银子了,银子银子,总要有命才能花啊! 楚毓到德妃宫的时候,德妃刚卸下妆容,准备入睡。 “陛下圣驾驾临,竟无人相告,臣妾失礼了。” 楚毓看着眼前的女人,这是一个长相偏妖艳的女人,或许正因为是这样的容貌,因而她更注重礼节和名声,平日里衣着妆容也是往端庄明媚的方向置办,只有在卸妆后,才能一眼便看出她的侵略性。 贤妃的端庄大气,不过是容貌上的,实际上,因为谢家子女众多,仅嫡女便有好几个,为了在其出头,她只能拼命在谢相面前表现自己,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而德妃则是因为容貌为人所诟病,她要向所有人表现自己,表现自己的以理服人、端庄识大体,这也是楚毓敢把宫务放在她上的原因,至少在明面上,德妃不会做小动作。 “听闻德妃命令后宫众人初一十五请安?”楚毓问。 “臣妾处理宫事务,理应与各宫姐妹多多交流。” 楚毓点点头道:“这样啊,朕还以为,德妃拿着凤印,便真把自己当做皇后了。” 他语气淡淡,可谁也能听出其的冷意。 第19章 德妃脸色差点控制不住扭曲了。 “朕还想着,既然宫妃嫔必须在初一十五向爱妃请安,那朕岂非也应到爱妃宫留宿?所以,朕来了。”楚毓直接走进去坐了下来。 德妃上前跪了下来,“陛下……” 楚毓掐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宫无后,可还有贵妃,若是真要请安,也轮不到德妃你,爱妃可明白?” 德妃藏住眼底的不甘,声音平顺道:“臣妾……记住了!” “记住就好。”楚毓松开她的下巴,伸抚上她的面庞。 “虽然朕极少过问后宫事,但朕将后宫交给你,自然是信任你的,所以,就不要做令朕失望的事了,好吗?” 德妃压抑住心头沸腾的畏惧和激动,不知为何,她竟觉得眼前的楚毓令人害怕。 入宫这么久,她自认将楚毓看得透彻,即便是他极力隐藏的魏琪华母女,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如今再看,她却是发现,眼前的楚毓已经陌生得她完全看不透了。 为了一个小小的官女子,竟是对她发如此大的火? 还是说,对方不过是趁示威,荆管彤不过是个他攻讦她的借口? “谢陛下,臣妾必不辜负陛下信任。”无论如何,凤印她是定要牢牢握在里的。 “既然爱妃如此懂事,那想必每月初一十五去贵妃宫请安一事,也定当办得妥当吧?”楚毓看着她,微微笑道。 萧湘竹:“……” 她袖拳头捏紧!指甲在心狠狠落下个印子来。 今日试探没试探出,反倒得了个每月去给王茵请安的任务,让她怎能甘心?! “陛下,您说得对,如今宫未有皇后,这初一十五请安一事,着实不合规矩。” 楚毓却不放过她,“怎的别人向爱妃请安之时就可以,换成去向贵妃请安就不行了?” 萧湘竹语塞。 “朕也认同爱妃的做法,认为这宫啊,还是要时不时聊聊天,才更和谐,爱妃之前带头行事,如今便也带头去向贵妃请安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萧湘竹还能如何反对? 她向来自诩循规蹈矩,如今楚毓也用规矩说事,她若反对,岂不是对她以往所作所为的否定? “臣妾、遵旨!” 楚毓这才笑了,他伸将她扶了起来,“果然爱妃最是明事理之人,后宫交于你,朕也才能安心。” “荆官女子一事,确实是臣妾处置不当,臣妾这就让人送她回去。”楚毓退一步,萧湘竹自然也要相应退一步。 “如此甚好,时辰已晚,今夜朕便歇在你这里。”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也是安萧湘竹的心。 “臣妾为陛下宽衣。” 夜深时分,情至浓时,楚毓笑着道:“其实,爱妃也不必刻意端着,世人皆把女子比作红颜祸水,实际真正为美色所倾皆是男子,容貌一物,乃是爹生娘养,天造地设,爱妃之貌亦为人间绝色,不必嫌弃遮掩。” 萧湘竹睁开眼,怔愣了。 翌日 众臣不安地等待着皇帝的反应,可直到很久,久到他们快坐不住时,才听到楚毓大发慈悲般地开了口。 “说说吧,光天化日之下,刺客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刑部尚书崔世杰,犹豫片刻,才上前一步,“回陛下,经臣查证,那些刺客皆为死士,看行事作风,倒是像慧王府豢/养的。” 楚毓挑了挑眉,似乎有了点兴,“哦?慧王?” “崔卿的意思是,朕那个残废了的二哥派人刺杀朕?他好做皇帝吗?” 之前说过之后几位皇子逼宫二死一伤,而这慧王,便是留下来的那个一伤,双腿残废,走路都得借助轮椅,且被先皇下旨圈禁,永不得踏出王府一步。 崔尚书心一凛,当即双膝跪地,“回陛下,臣万万没有此意!” 他根本没想到,皇帝会把这本该所有人讳莫如深、心照不宣的事情随随便便挂在嘴边,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在心里怀疑,继续调查取证吗?就这么大咧咧说出来,皇帝就不怕自己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不过想想最近皇帝行事,崔尚书竟也觉得好像没那么奇怪了呢。 “臣以为,应当有人假借慧王之,挑拨陛下与慧王的关系,欲从得利。” 楚毓一脸奇怪道:“朕与二哥的关系……还需要挑拨吗?” 众臣:“……” 行了,别说了,他们不想再受刺激了。 “行了,朕给你十日时间,要是再没有半点进展,你头顶的乌纱帽,就还给朕吧!” 崔尚书:“臣,遵旨!” 楚毓拿起案前一张奏折,“石贵、冯进、龚有年……”他一连念了许多人的名字,都是贪污案差出来的官员。 他每多念一个名字,群臣们的心就忍不住一紧,一些人明明没被牵连,不知为何,竟是也觉得紧张激动。 终于,他念完了。 “以上所有官员,革职抄家,流放西南。凡后世子孙,本朝以内,永不录用。流放途,向沿途百姓通告他们各年所贪银两、所犯罪行,荫蔽子孙所犯罪行、所用不法之银,到了流放之地,务必让当地所有人都知道。” “朕要让他们后世子孙都知道,他们究竟都做了什么!让他们想忘也忘不掉!” 群臣纷纷跪地,心顿时明了楚毓这一招有多狠,若他们是那些人,只怕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去死,死才是解脱,活着,那就是永远活在所有人的唾弃和耻辱啊! 杀人杀身,流放杀心。 或许是真的心有灵犀,楚毓笑了笑,又继续道:“不用担心他们会受不了流放之苦,朕会准备随行的大夫,保证他们有病治病,有伤治伤,每个人都能顽强地活到流放之地,那里,也有专门的大夫等着他们。” 他明明在笑,群臣却纷纷从心底里感觉出一股刺骨寒意。 “荆管彤,沿途讲述罪行一事,就交给你了。”楚毓道。 一旁的荆管彤双眼一亮,当即道:“必不负陛下所望!” 群臣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身上,原本还有对楚毓将后宫女人带上殿的行为颇有微词的朝臣顿时明了,这哪里是宫妃,分明是下属! 然,还没完。 “今日之后,朕会让人设立一本特殊的史书,专门记录朝廷官员勋贵所犯罪行,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应俱全,无论官员大小,无论罪行大小,皆记于此书,其后世子孙,每家都发一本,命他们放到祠堂供着传世。”楚毓又落下个惊雷,着实将在场众臣吓得不轻。 “陛下!” 人重名,而楚毓此举,分明是在将他们的名踩在脚下!是惩罚,更是威胁! 这太狠了! 楚毓歪了歪脑袋,一脸疑惑,“怎么,爱卿们不喜欢朕的礼物吗?朕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么个主意,以后无论是忠是奸、是贪是廉,都能和朕一起,名、留、青、史!嗯?大家高不高兴?” 第20章 楚毓这一招实在太狠,众臣们就算想反驳,可又有什么理由呢? 难道要说他们也想犯事,但是不想遗臭万年? 楚毓好似半点没看出来底下众人的神色恍惚,还十分高兴且得意道:“朕已经想好了,史书分为两册,一册为《承恩》,所记人物皆是为我大楚做出卓越贡献之人,不拘身份,一册为《遗罪》,所记内容便是朕以上所说。” 群臣听着想了一会儿,也明白了楚毓的意思。 想要上《承恩》,必须要为天下国家和百姓做出很突出的贡献,不然想上都不给上,而《遗罪》,则是无论犯了什么罪,无论罪行大小,只要触犯,就必定会上! 而那“不拘身份”四个字,更是一道不知是喜是忧的惊雷,他们完全可以想象,若是此事通告天下,将会掀起一阵怎样的风浪。 这个天下,是真的要变了。 楚毓以承恩为名,取意是希望后世百姓能记住所承诸君之恩情,而遗罪……自然是指遗臭万年。 他就这么明晃晃告诉所有人,朕给你们一个名留青史的会,想要上《承恩》,就得拿出本事来,想上《遗罪》,那朕也成全,当然,如果你不怕千百年后还被世人骂的话,请随意。 也有可能有人两册都上,那楚毓也会都记下来。 底下一些心思活络的官员,不禁被楚毓画的大饼给诱惑。 谁不想名留青史呢? 谁不希望自己的名字能被后世人传颂赞扬呢? 人重名,楚毓正是牢牢抓住了这个特点,并将它利用到了极致。 “陛下圣明!” 谢相已经神情恍惚了,他看着那殿上之人,从没有这一刻令他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斗不过楚毓! 这个原来还稚嫩的小猫,已经在这短短时间内,蜕变成了年轻的猛虎。 楚毓才刚过弱冠之年,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可他呢?他还能撑多少年? 谢相眼前突然一花,差点没倒下去。 他或许,是真的老了。 陈家刚被瓦解了不少势力,陈相一边心痛,一边又忍不住被楚毓所言诱惑,心如何起伏不定,不足为外人道也。 萧相几乎是没用多久,就心动了,正在垂眸沉思。 无人看见,王相在听到消息时,眼瞳孔微缩,一道光芒转瞬即逝。 “经昨日一事,朕深感安危受到威胁,今,设立锦衣卫,首领为指挥使,其下设十二司,其编制人员,由指挥使夜影自行决定。”楚毓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宣布了另一道圣旨。 “臣,领旨。”这是夜影第一次现身人前,他面容冷峻,即使换了身衣服,浑身冷冽杀伐之气也不减分毫。 群臣们再次瞪大了眼! 他们看了看夜影,又看了看楚毓,心里大概猜到了些这所谓锦衣卫的来历。 皇室有一暗部,这并非什么秘密,可众人一直以来都装不知道,如今楚毓此举,明显是要将暗卫由暗转明,今后若是真想用他们做什么那可就真的十分方便又名正言顺了。 “陛下!万万不可!先皇留下暗部,乃是为了陛下与皇室安危,如今陛下将暗部用作他用,第一有违祖制,第二影响陛下安危,还请陛下思!”当即有大臣跪拜道。 其余也逐渐反应过来,“请陛下思!” 楚毓状似疑惑地看着他们,“诸位爱卿为何会如此想?难道朕把他们编制了,他们就不再保护朕了不成?” “陛下……”有人正要说话,却被楚毓打断。 “再说了,经过昨日之事,朕时刻担心自己的安危,更担心诸位爱卿的安危。朕不过才出宫一次,就遇到了刺杀,那每日都住在宫外的爱卿们,究竟又面临着多大的风险呢?朕将他们收入编制,也是想让他们保护诸位爱卿,免得将来某日,哪位爱卿突然就出事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群臣心一寒,楚毓这话说得好听,可他们也听出了其言外之意。 这所谓锦衣卫,是专门查他们的! 若是不答应,指不定哪天自己的罪证就被送到了楚毓里,再结合《遗罪》,他们很难不怀疑楚毓是故意的。 玛德!到底是哪个龟孙安排的刺杀?! 群臣纷纷想吐血,今日这个早朝,上的真是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上一遍! 楚毓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面面相觑,却又似乎不敢说什么,终于满意了。 “今日所立新史,名为《千古》,由锦衣卫、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联合查证,史官编撰,荆管彤代朕监督,想要流芳还是遗臭,全看诸君之意,朕可是个好皇帝,从不逼迫诸位爱卿们。”楚毓笑眯眯道。 群臣:“…………” 他们是真的想对着楚毓破口大骂,可想想估计也没什么用。 任你口水浪涛天,奈何对不要脸。 撞上楚毓这样一个任性又不要脸的皇帝,他们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你说不认吧,指不定哪天把柄就被送到了楚毓里,又或者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死去,别怀疑,传承好几代的暗部绝对能做到。 可你要说认吧,心里又堵着气。 说到底,还是意难平。 可意难平又如何,谁的拳头大,谁的态度硬,谁就能赢。 他们输了,毫无疑问。 与群臣下朝后浑身无力,仿佛失去了精气神不同,楚毓下朝后神采奕奕、步履轻松,若非还顾及着形象,甚至都要哼歌了。 能戏弄那些人一番,他心情愉快极了! 所以,当听到宫人说贵妃请他过去时,他也很高兴就去了。 直到走到含章宫外,他才逐渐收敛起心情。 可即使如此,在听到贵妃所言时,他的心情才算真正沉静下来。 “臣妾想请陛下收回旨意,臣妾宫朴素无华,只怕并不合各宫娘娘之意。” 话说得含蓄隐晦,到底就是一个意思——她不愿意接待别人。 楚毓挑了挑眉,随即不露声色道:“朕还以为,贵妃会很喜欢。” 王茵低头垂眸道:“臣妾此生,只愿青灯古佛常伴,陛下乃人间帝王,食人间烟火,臣妾自是万般不配。” “朕想知道,王相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此乃臣妾之心愿,至于父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是由陛下做主。”王茵说得好听,可话里话外都冷情非常,连亲人也不顾,仿佛她真如不染尘埃的真佛一般。 楚毓意味深长笑了笑,“既然爱妃也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爱妃这个臣……又为王做了什么呢?” 意思很明显,既然当了贵妃,就得承担相应责任,否则你这个佛,只怕会礼得不够清净。 第21章 楚毓语气不怎么好,若是其他人,只怕就要战战兢兢了。 可王茵却似乎不怕楚毓的冷脸,有所求才会妥协,可她本就无所求,若楚毓不答应,她大不了不开宫门便是。 她不过是想在楚毓这里讨一个名正言顺罢了。 “陛下乃九五之尊,相信不会故意为难臣妾一小小女子,臣妾不过是不愿掺和到宫的争斗,守住自己的一方净土,若是陛下同意,臣妾愿意在其他时候无条件配合陛下。” 闻言,楚毓眸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神色,指在桌上轻敲着,良久,才慢慢道:“既然贵妃也知道,朕是九五之尊,那也该知道,朕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不可收回。” 王茵顿了顿,才继续道:“下回娘娘们来臣妾宫,臣妾会推脱身体不适,届时陛下只需要顺应一二便可。” “贵妃想得真周到,可是……”楚毓故意顿了顿,将王茵的心提了起来,“朕又为何要答应呢?” 王茵抬头看向楚毓,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拒绝,毕竟,这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不是吗? 他能得到的好处,绝对超乎他的想象。 “陛下,您难道不想要……” 楚毓也不回避,与她对视道:“所以啊,朕现在重新与你谈判,你帮朕监督管理宫其他人,而朕……则配合你想做的。” 不过一个先后顺序,便将主客对调,自己占据的主动位置! 王茵心微动,她扯了扯唇角,“臣妾……不知陛下所言为何,既然陛下不愿意,那便罢了。” 楚毓倒是挑了挑眉,心一喜,不过是一句试探,却不想还真如此。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可既然贵妃不想承认,朕也不便强求,总之,朕的承诺永久有效,什么时候愿意了,就让人通知一声。” 言毕,楚毓也觉得自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这个王茵,看似简单易懂,实际上心防比谁都重,他暂且不知她执念为何,可既然能让她精心隐藏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会就在眼前却不抓住。 左右,他等得起。 王茵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眼都未再起波澜,仿佛之前那一瞬的心惊从未出现过。 “娘娘,陛下怎么走了?”宫女看着自家好不容易才肯主动请陛下来,却又让人轻易离开的娘娘,眼的恨铁不成钢几乎要化为实质。 “喜鹊,我问你。”王茵缓缓开口。 “嗯?” “如果现在有一个给你重来,亲为你弟弟报仇的会,你会答应吗?” 喜鹊自小被卖进王家,她弟弟比她小一岁,以前在家的时候感情就很好,否则她也不会自愿卖身为奴,只为给弟弟治病。 后来喜鹊攒了银子给自己赎了身,本来以为会有好日子,谁知回到家里,却是被她的娘卖给了一个鳏夫,只因她爹没了,家里没了进项,弟弟读书成亲都要银子。 喜鹊本不愿意,可为了弟弟,她也就忍了,因为那个鳏夫求亲的态度很好,她娘也以为是个好人家,她弟弟不愿意,可他的不愿意不足以说服她娘。 喜鹊就这么进了鳏夫家门。 本来鳏夫对她也挺好的,可谁知后来本性暴露,开始对她动拳脚,一开始不过是小打小闹,完了后他还会很诚恳地买礼物道歉,次数多了后,就再也不找理由了,想打就打,想骂便骂。 喜鹊和别人说,求别人帮忙,可鳏夫从不打她头脸,她说出去根本没人信。 除了她娘和弟弟。 可他们两人老的老小的小,又能做什么呢? 她娘更是因为害了女儿入狼窝,自责不已,一时竟病了,而她弟弟,在一次去探望她的时候碰巧看到鳏夫对她动,上前与那鳏夫动起来。 可他一个弱书生,又如何是一个健壮的成年汉子的对?被打成重伤,那鳏夫抓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撞,这一撞,竟是伤了脑袋,就去了。 她娘也大受打击,生无可恋,跟着也没了。 没了顾忌,喜鹊跑去衙门告状,可那鳏夫既然敢毫无顾忌地打人,又如何没有后。 没人接她的诉讼,反倒将她打了一顿丢了出去。 最后还是王茵得知此事,让王家出面摆平的。 可按照律法,那个鳏夫也罪不至死,还是王茵暗做了脚,才令那人赔上性命。 之后喜鹊无处可去,王茵又才让她回来。 可她还是不甘心,她没能看到那个男人被打得半死的模样,没能看到他痛哭流涕求饶的模样,更没能在他濒死之际亲送他上路,这些,全都是她的遗憾。 许是想起往事,喜鹊神色恍惚了片刻,才低声回道:“若真有此会,便是在完事后要了奴婢的命又何妨!” 闻言,王茵顿了顿,才缓缓笑了,“是啊,又何妨。” 她这辈子,什么都不怕,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事没成,她不吃亏,事成,她赚了。 清心殿 楚毓让夜影定下入编名单,以及十二司的少统领人选。 他不打算将暗影所有人都转到明处,总要留个后。 留在暗处的,基本都是暗影能力顶尖的,又或者是不愿意转明的。 全部确定好后,楚毓认真地看着夜影道:“暗影转明,参入朝政,势必要受到各方势力的影响,夜影,朕想,你应该明白朕为你们建立锦衣卫的目的?” “属下任凭陛下差遣!” “明白就好。” “派几个人一路保护荆管彤,她如今可是朕的代言人,若是途出了事,那就不好了。” “臣遵旨!” 刑部大牢,接到圣旨的凉州知府颤抖着双接过圣旨,满心的惊怒令他恨不得将这圣旨撕成碎片! 可这段时间的牢狱生活已经磨平了他的傲气和勇气,他不敢。 不敢违抗,更不敢寻死! “陛下真是……好狠的心!”他颤抖着声音道。 “行了,荆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呢,赶紧将人带走!”官差道。 荆姑娘?哪个荆姑娘? 众人心齐齐问。 一出大牢,众人被这刺眼的阳光照得一时无法睁开眼睛,只听见声音。 “荆姑娘,无一例外,人都带到了。” “好,那就启程吧!”女子声音冷冽,却又似乎有些熟悉。 等到众人适应了阳光,看清眼前之人,顿时大惊失色! “你、你……” 荆管彤看着眼前这些熟人,轻嘲出声:“诸位,别来无恙?” “怎、怎么是你?!” “陛下御旨命管彤做诸位流放途的解说员,放心,有陛下吩咐,我一定会好好向别人宣传诸位的英、雄、事、迹!”荆管彤的笑容似乎带着一丝快意与残忍。 能亲自报仇,她又如何能不快意! 这些贪婪的人啊,死亡才是对他们仁慈的解脱,他们不配。 他们只配狼狈又屈辱地活着! 于是,今日的盛京大街上,全城人都在看热闹。 第22章 “这些都什么人啊?” “不知道,有人去看告示了吗?上面写着什么啊?” “我看了,好像是说流放啥的。” “这些都是要去流放的人?” 盛京大街上,百姓们纷纷对着正在赶路的形容狼狈的一行人议论。 这流放的队伍实在算不上小,凉州大小官员,几乎全部牵扯其,每人再拖家带口,这一行人,竟有上百之数。 而此时,他们的动作却近乎一致,纷纷低头垂眸,半点不敢看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诸位父老乡亲可能不知道,此行人乃是凉州贪污一案的罪首极其党羽,他们在凉州盘踞数年,累计贪污银两百多余万两,粮食数百万斤,知府石贵,借职务之便,敛财、强买强卖、强抢民女……” 荆管彤向周围人高声诉说着这些人的罪史,她根本没拿任何记录,却对这些人的罪行张口就来,还偏偏十分准确。 而随着她越说,群情便越是激愤,甚至有人开始对着那些人咒骂! “朝廷就是有你们这些蛀虫,我们的生活才越来越糟糕!” “贪官!怎么还不去死!” “我女儿女婿就是凉州的,两年前开的铺子被别人看了,人家买通了官府,就给霸占了!” 诸如此类,还有无数。 除了他们的唾弃辱骂,更令他们受不了的是,来自亲人的怨憎目光。 他们为什么……他们凭什么…… 如果没有他的贪,家里哪里来的锦衣玉食?!如果没有他的贪,他们和他们的亲戚怎么能过上神仙日子?! 现在落难了,就将错全怪在他头上?! 他正想破口大骂时,却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那是他才岁大的小孙子。 小孩儿不懂什么是贪污,他只知道自己以前过得开心舒适,这段时间的牢狱之灾令他害怕。 他也知道了,如今的后果是祖父导致的,祖父做了不好的事,所以要被惩罚。 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们一家是要去哪儿,他只是带着哭腔说:“祖父,你为什么要做错事啊?孙儿想要回家……想要嬷嬷……想要去玩儿……” 闻言,犯官心头一震! 来自亲人的恶意目光,他可以用同样的恶意回过去,可面对稚儿的纯澈质问,他却拿不出半点话语回应。 而这还没完,他那年迈老娘也流着泪,却不是质问他,“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当初我让我儿给亲戚开后门,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我儿十年前被选为官,他是当地有名的大孝子啊!若不是我这个糟老婆子引导他学坏,他也不至于做错事,你们别骂他了,骂我,该骂我啊!” 犯官心上一恸!脑一阵阵晕眩,双眼几乎要看不清眼前之景。 他错了…… 他怎么会以为圣上此举不过是让他们在世人面前丢尽颜面呢? 圣上分明是要让他们家人丢尽颜面,再用他们家人来一点点挖他们的心啊! 他该做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 他能去死吗? 为什么他不能以死谢罪? 只有他死了,他做的事、他所有的错才会被他带走,家人们也能得到解脱。 一向惜命的他如今竟是被激起了寻死的念头,官差可以阻止许多种死亡,却无法阻止他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啊,真是太疼了。 他还在犹豫,看出他目的的荆管彤却是笑着道:“才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吗?别想着逃避,你们得看着啊,看看陛下为你们准备的这欢送盛宴,全城人送行,高不高兴?荣不荣幸?” “欸对了。”她似乎想起什么似得,接着又道,“陛下说了,你们可千万别想着死了一了百了,这流放的路上,还远着呢,若是谁家有人磕着拌着,也是没办法的不是?毕竟官差和大夫又不是万能的。” 话语的威胁,令众人心齐齐一凉! 却也确实没人再敢想着寻死了。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在流放之地苟延残喘、度日如年,直到死亡方能解脱。 可他们解脱了,他们的子子孙孙却永远都会被烙印在耻辱。 这是何等的可怕,又是何其的残忍。 相信今日围观的官员日后行事都会多几分思量。 他们忽然发现,哪怕楚毓是个弑杀的暴君,或许都比现在这般不杀一人可怕。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楚毓却不杀人,只杀心,让你用余生赎罪。 官员们心悸的同时,又忍不住对楚毓产生畏惧。 由畏故生威。 至此,再无人敢小看这位年轻的帝王,他行事看似不拘,却又颇有章法,他看似仁慈,却实则杀人不见血。 更可怕的是…… “陛下可真是个仁君,就这种贪官污吏,竟然不砍脑袋,还让他们好好活着赎罪,真是便宜他们了!” “就是,他们竟然也有脸活着!” “陛下仁慈,饶了他们的性命,他们竟然不感恩戴德,我可看见了,他们看着那姑娘的目光太可怕了。” 闻言,围观官员与犯官们纷纷吐血! 是的,就是这样。 知内情的人闻言也觉得很可怕,当然他们可怕的对象是楚毓。 敲打了官员,惩罚了罪人,还收获了民心与名声,一举得。 他们真的很想告诉大众,你们口的那个仁君,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你们全都被他骗了! 可他们也知道,这话说出去别人不信不说,说不定还得被打。 一时间,围观的官员们竟是纷纷在心里生出了辞官的念头。 “哈哈哈哈哈!益民,你看到没有!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青年笑得前俯后仰,毫无形象。 柯襄看着好友这模样,真是一言难尽,他和对方认识这么久,可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不顾形象的时候。 平日里的裴颂什么时候不是彬彬有礼、情绪不外露的?现在是要闹哪样啊? “我看见了。”柯襄的一言难尽也不完全是因为好友,也有因为围观的那一幕,他可是在人群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朝廷官员,他之前拜访的时候,可是受了那些人不少的冷眼。 可他刚刚看见了什么…… 那些人一个个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那一脸惊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杀他们呢。 好半天,裴瑾瑜终于笑够了,他一锤定音道:“我可真是太喜欢咱们这位圣上了,他真的太有意思了!” “阿嚏!”宫听奏折的楚毓冷不丁又打了个喷嚏,可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今儿他打了不少喷嚏,可也不是生病的模样,估计是有人在想他了吧。 那些犯官估计是对即将离开盛京,将来无法为他效力而感到悲伤不已,毕竟,他这么好的上司,都赐他们名流千古了,怎么会不招人喜欢呢。 第23章 谢相回到家,一觉醒来,竟是病倒了。 府医看过后,委婉提了几句,“郎君近日优思太过,又受到刺激与惊吓,年纪也不算年轻了,这才病倒。” 谢夫人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大夫您看着开药方吧。” 府医看着谢夫人似乎并不关心自己丈夫身体的模样,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劝说了一句,“郎君如今的情况,心病重于身病,若想药到病除,还得放开心怀,少思多休息才好。” 谢夫人示意身边丫鬟,“亲自送送大夫。”意思便是多给点赏银。 随后她又打发走房间里的下人,来到床边,看着床上谢相昏迷着的病容,竟是稀罕地露出个意外的笑容来。 “你这样一个人,竟也会忧思成疾?” 可见老天还是长着眼睛的。 自己丈夫病了,她还挺高兴,这谢夫人也是位妙人。 片刻,脚步声匆匆传来。 “母亲,父亲怎得突然病了?”来人是位年轻姑娘,要比谢嘉容小上好几岁,今年也不过十出头,也是这谢家嫡女。 谢家后院的孩子很多,仅嫡出,便有仅十个。 当然,这些不可能是同一个女人生的,所以,谢相一共娶过四位嫡妻。 而他似乎也克妻,每个妻子生下孩子没几年就病逝。 而如今的谢夫人则是他娶的第四任,她从来没生过孩子,出嫁前,她便给自己灌了一碗绝子汤,是个狠人。 可她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也仍旧牢牢坐着谢夫人的位置,把控着谢家后院。 没人比她更清楚谢家后院究竟有多藏污纳垢。 “莹儿真有孝心,大夫刚离开,你父亲没什么大事,就是近日天气越热,有点伤风罢了。” 女孩儿知道男女大防,倒是没想进去探望,她不过是想做第一个探望父亲的人,没曾想父亲竟是没醒,她心有些懊恼。 “大夫留了药方吗?女儿拿去药房煎药。”她到底还是不甘心。 “你好好的姑娘,那些杂事自然有下人去做,如果没事,你就快回去完成先生留的课业吧,若是你父亲检查时没做好,可是会惹他不高兴的。” 闻言,女孩儿想了想,也只能无奈答应了,“那母亲,您好生照顾着父亲,莹儿回屋了,若是父亲醒来,您一定让人通知莹儿啊!” “那当然,你父亲若是知道你第一个来看他,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多谢母亲!” 送走女孩儿,这里又来了另一个人,谢夫人却并不觉得意外。 “父亲因何生病?”谢奕问道。 面对谢奕,谢夫人的脸色真实了许多,半点笑意也无,但是还算轻松,“被吓到了。”这便是大夫的言外之意,只是怕说出来不好听,惹主家生气。 谢奕望着内室的方向,似乎在通过这不透明的墙看到里面的人。 “这可真不像父亲,陛下段再如何出奇厉害,他本人,也不过一弱冠小儿,父亲不该如此。” “他老了。”谢夫人道。 老了,所以怕了,怕死,还怕身败名裂。 耀武扬威了一辈子,临了临了,却可能落得个灰头土脸甚至更差,如何不怕。 老? 谢奕只觉得这个字很陌生,他自小崇拜追逐的目标,竟会被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简简单单的字给打败? 他不可思议。 也不敢置信。 “所以,他要认输了?”谢奕眼满是毫不掩饰的不甘心,那偏执的模样,令谢夫人不禁心头一个咯噔。 “不认,又能如何?” “认输,他就再也不是我心目的父亲了,谢家家主,也不会由一个畏缩之人做。” “而且,他的认输只能代表他自己。” “我不认。” “谢奕绝不认输。” 谢家孩子不要命的生,除了嫡出,死生不顾,想要过得好,只能争,只能比,不能脱颖而出者,就只能沦为其他人的垫脚石。 这样如同养蛊般的模式培养出来的子嗣是什么模样,寻常人很难想象。 谢奕能从这二十几个兄弟姐妹脱颖而出,被谢相当做继承人培养,其能力可见一斑。 以前他的目标是成为父亲心目最优秀的孩子,之后他的目标是成为天下闻名的贤才公子。 而现在,他的目标则是打败所有人。 哪怕那个人高高在上。 谢夫人看着他的背影,眼流露出些许不忍,她握了握心,终于出声道:“再过不久,永乐公主就要回来了!” 谢奕脚步停了下来,却并未转身,“多谢。” 谢夫人不去看他,不着痕迹抹去眼角的那滴泪,笑了一声,“谢什么,若非你当初提前提醒,我哪里有今日,算我欠你的。” 谢奕这回转身了,目光直直看着她,眼尽是坚定,“是我欠你。” 谢夫人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却是喜极而泣。 晚上,楚毓正在考虑去哪里睡觉的时候,一旁的小太监就开口提醒道:“陛下您忘了,下早朝时,淑妃娘娘曾派人请陛下,您说晚上再去。” 王伴伴跪伤了腿,身体又比不上荆管彤年轻,荆管彤休息一晚便能好个大半,他却怕是要歇上几天。 因此这些日子跟在楚毓身边伺候的是他的干儿子,周永良。 这个年轻人很有眼色,做事谨慎,并不多话,长相也干净。 楚毓一愣,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就去她宫吧。” 周永良忙让人摆驾。 楚毓也不想走路去,实在是这皇宫太大了,要是一直走路,费时间不说,还很累。 到了长春宫时,里面正灯火通明,听到通报声不就,楚毓就见一红衣女子兴奋地快步走来,请安也只行了半礼,便迫不及待地扑进楚毓怀里。 “陛下可等死臣妾了!”撒娇的声音令楚毓的心悄悄抖了抖。 不过他并没有推开,“在做什么呢?” “听闻陛下书画双绝,臣妾本来是想请陛下指点指点臣妾画的画,可谁知陛下公务繁忙,此时已入夜,臣妾就不耽误陛下休息了。” 陈乐心委屈的模样明显不是她嘴上说的那般不在乎,这是明晃晃的求哄呢。 楚毓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便顿了顿,指尖颤了颤,听完后半晌,才笑着道:“是朕的错,心儿想要什么礼物补偿呢?” 陈乐心转了转灵动的眼珠,想了想才道:“这样吧,臣妾暂时想不到,不如攒着以后再说?” 楚毓心微嘻,“那好吧,只要是合理要求,朕都答应你。” 陈乐心似乎笑得更灿烂了。 第24章 “陛下快来尝尝臣妾让人准备的暖锅。” “如今时节渐近夏还吃暖锅?”楚毓挑了挑眉。 陈乐心闻言又露出个委屈又受伤的神色,“那陛下可还记得上回来臣妾宫,便是吃的暖锅?那时可是时节正好。” 这是在怪他太久没来她宫了。 楚毓眸光闪了闪,哄道:“是朕的错,朕以后常来看你。” 陈乐心这才笑了,“这可是陛下自己说的,一言九鼎!” “金口玉言。” 陈乐心准备的是羊肉暖锅,一进门,楚毓便闻到了一股羊肉的膻味,眉心不自觉微微蹙起。 陈乐心愣了愣道:“臣妾记得,上回陛下与臣妾吃暖锅时说过,最喜欢吃的便是这羊肉暖锅,所以臣妾才准备了这些……” 说着她又委屈娇气地要哭的模样,“陛下是单单不喜欢臣妾准备的羊肉暖锅吗?” 楚毓扯了扯嘴角,“初春乍暖还寒,想吃羊肉无可厚非,可是爱妃啊,这都快暮春了。” 陈乐心吸了吸鼻子,生气地踩着地面,“陛下不喜欢,臣妾去换就是了!” 楚毓一把拉住她,“算了,怎么能辜负心儿的好意?” 陈乐心这才笑着哼了一声,率先走到桌上。 等二人将晚饭吃完,这才在宫人们的伺候下沐浴。 上了床,陈乐心双眼满含羡慕道:“今日臣妾在御花园正巧碰见了琪嫔妹妹带着二公主玩耍,二公主聪明伶俐、冰雪可人,臣妾实在心痒难耐,也想早日有一个和二公主一般可爱的孩儿。” 楚毓眸光微暗,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朕也希望心儿早日诞下麟儿,明日朕便告知太医院,将一月一次的平安脉变更为半月一次,如何?” 陈乐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却不规矩地动起了二人的衣衫,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楚毓腰间某处,随后眸光顿了顿,笑道:“那陛下可要多多来臣妾宫。” 楚毓用一双好似看透一切的目光看着她,笑容逐渐轻松,“没问题。” 这又是书画又是暖锅的,还有那隐晦的目光,呵呵,看来他这个后宫里,没一个是简单人物啊…… 佛系非真佛,莽撞非真莽,一个段狠辣,一个一心向外,还有个不能触碰的“真爱”,可谓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了。 仔细数数,竟然只有一个原柳最简单? 楚毓不禁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 他拿的哪里是龙傲天争霸剧本,分明是可怜小白菜艰难求生吧? 宫里宫外这些个小妖精,全都想吸干他的精气! 朕真的太难了。 楚小白菜毓伤心地想。 翌日,早朝空缺了许多位置,楚毓坐在大殿之上,拧着眉看着下面的战战兢兢的官员们。 “最近京生了疫病?怎的今日竟有如此多的爱卿病了吗?” 群臣纷纷牙疼地想:你他娘的难道还不知道这些人请假的原因吗?昨天街上那一出那么大的阵仗,现在竟然还装疯卖傻? 陈相被楚毓断了一臂,正是心憋屈愤恨之时,他奈何不了楚毓,却又忍不住想要怼对方。 他站出来道:“陛下,诸位同僚昨日在街上受到了惊吓,纷纷卧病在床。” “哦?陈相这是在对惩罚那些犯官不满?”楚毓好整以暇地问。 陈相内心吐血,有没有不满你他娘心里没数吗?!可他如今也不敢轻易招惹楚毓,于是只能道:“回陛下,臣绝无此意,是各位同僚身体承受力太差。” 他说这话心并没有很不情愿,反倒还有些得意,因为他身边也空出了一个位置。 谢相害得他们陈家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谢相病了,他又如何能不高兴? “陈卿似乎很高兴?”楚毓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陈相心一颤,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喜怒形于色,不小心暴露了心情。 “回陛下,臣是想着竟有如此多的同僚被陛下的仁慈之心感动,是在为陛下欣喜。” 噎人而已,谁还不会了? 陈氏一批党羽被抄家,抄出来的东西分入了内,分入了国,楚毓如今的钱包鼓了,可那都是从他们陈家身上挖下来的血肉。 陈相经此一遭,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毕竟,楚毓是不可能完全把陈家踢出朝堂的,该吃的亏都已经吃了,那他还顾忌什么? “原来如此,朕本还以为陈卿侄媳病得很严重,还在为如何对淑妃说起此事而苦恼呢,如今瞧着陈卿心情不错,那你那侄媳应当并无大碍才对,如此,朕便放心了。” 放心?你需要放什么心? 陈相心一颤,他那侄媳便是前凉州知府之女,如今知府倒了,那侄媳的存在便成了阻碍。 原本他们是想着先放出生病的话,再慢慢磨个半年,她也可以“重病不治”了,这本就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 可楚毓此时提起是为了什么?还提到了淑妃? 难道他想借此事继续抓陈家把柄? “正好,今日朕也要宣布一件事,犯官之罪,祸不及出嫁女,凡因犯官落网而苛待甚至暗害犯官出嫁女者,依律论处,且出嫁女之夫一家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陈相气得胡子颤抖! 原来如此……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咽下一口心头血,心自是又将楚毓骂了个遍。 谁知楚毓又冷不丁提到了他。 “像陈卿如此便很好,你那侄媳病了,尽管去太医院请太医,陈卿啊,你得给朕做个带头榜样啊!给其他人看看,你们陈家是如何善待犯官之女的,让其他人也好好学学。陈家乃积善之家!”楚毓笑眯眯看着他道。 陈相:“……” 所以他今日为何要来上这早朝? 这不是上朝,这是在超度啊!超度他尽快去地府投胎! 其余官员心有戚戚然,可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他们也干脆利落地跪下行礼:“陛下仁德!” 最后陈相是被抬着回府的,据说是当众晕厥在大殿上。 没用一上午,早朝之事遍传遍了整个盛京官场。 许多家有犯官亲族的,顿时纷纷夹起尾巴,咬牙切齿地带着那些出嫁女去参加各种赴会场合,就算参加不了,也全都带出去逛街,走遍整个盛京,务必要让所有人看到他们并没有苛待那些犯官出嫁女。 只是关起门来怎么样就说不定了。 楚毓也不可能插到官员后院去,他提供了会,抓不抓得住还看各人。 至于那些出嫁女心如何对他心情复杂,他也管不着。 毁了她们后台与荣耀的是他,可唯一在乎她们性命的也只有他,她们简直不知是恨多点还是感激多点。 第25章 当消息传入后宫,时间也并没有用多久。 各宫反应各不相同,贤妃闻言皱了皱眉,不赞同的同时又带了一丝茫然。 贵妃只愣了愣,随即眼罕见地露出一抹柔和。 淑妃刚让人将信送出去,就听说了这消息,眼皮跳了跳,眸历芒一闪而过,望向清心殿的目光晦暗不明。 至于德妃,翻看的账册已经许久未曾翻页了。 楚毓此举除了救下那些女人的命外,也未尝不是在挖墙脚。 挖四个世家的墙角。 若是宫里那几个不说站在他身边,就算是不偏不倚,不帮家族搞小动作,楚毓也能轻松不少。 更甚者将她们挖到自己队伍里,其助力不可小觑。 四人心知肚明,可她们也不可能仅仅为了这么点恩惠便偏向楚毓。 几人心里明白,只有背后站着家族,她们才能是名副其实的四妃,若是没了家族支撑,她们不过就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普通宫妃。 楚毓如今说不牵连出嫁女,可出嫁女也不可能继续曾经的荣耀,就算楚毓随便找个偏僻的地方把她们养着,世人也只会说陛下仁德。 昨日盛京街景她们可都是听说了的,楚毓此人,能力如何还不好说,可他对人心的把控,那绝对是炉火纯青。 楚毓当然也没痴心妄想一下子就能收服她们,挖墙脚,当然是要一点一点地撬,还要不着痕迹地撬,他等得起。 四妃,最自在的应当就数王茵了,她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争宠不夺权,若非她还顶着四妃之首的尊位,只怕其他人都要将她给忘了。 王茵此时正接待着一位罕见的客人。 后宫本不该有男客,即便是妃嫔亲族,也不容易。 这是身为世家的特权,以及,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并没有严格到兄妹无法私下见面的地步。 “姐姐,你宫怎么如此素雅,可是陛下待你不好?”王裕越观察越皱眉道。 王茵给他倒了杯茶,“没有,陛下待我很好,只是我自己不喜欢那些东西,就都让人收起来了。” “说吧,今日为何入宫?”王茵取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王裕显然习惯了王茵的态度,他这个姐姐,待人一向冷淡。 “我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王裕有些不满道,“从你进宫以来,我就没见过你,好不容求到了会,你竟然这般不欢迎。” 王茵里的书有点看不下去了,却也迟迟没有移开视线。 “我挺好的,不委屈,也不缺什么,你就不要担心了。”王茵轻叹口气道。 王裕却似乎没听见一般,从袖取出一个匣子,“宫里不比家里,里没银子根本不好办事,我听说陛下让你处理公务,那些阳奉阴违的,你能压就压,压不下的话,这里面的东西能帮你。” 王茵看着桌上的匣子不说话。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走了,你记得照顾好自己。”王裕起身离开。 王茵眯着眼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从清晰到模糊,最终消失不见,神色莫名,良久无言。 “喜鹊。” “娘娘?” “去帮本宫请陛下来一趟吧。” *** 临近初一,经由宫人提醒,众人才纷纷想起要去给贵妃请安一事。 “见过贵妃娘娘!” “都坐,不必拘礼。”王茵今日勉强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稍作点缀一番,比往日要精致的多,可在其他人面前,却显得格外简单了。 “今日陛下要来,贵妃姐姐为何不盛装打扮?难不成,是没有趁的首饰?姐姐大可和妹妹开口,前些日子陛下送了不少,家又置办了不少,倒是可以送姐姐一些。”淑妃笑着道,眉梢眼角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近日陛下常留宿淑妃宫之事并不是秘密,原因也多少传出来一些,据说是淑妃想要子嗣,陛下便答应了。 此消息一经传出,淑妃如何受宠的消息便如潮水般涌出,甚至影响到前朝,听说最近陈家继上次的打击之后,又回温不少。 后宫众人也无一不嫉妒淑妃。 如今看她显摆,心更是不爽。 可王茵不管事,德妃重礼节不随便起冲突,且今日请安一事她本就丢面子,出会显得更难看,琪嫔自从和楚毓说开后,也学着王茵佛系起来,原柳就算想插话,也只能被人吊打。 最终竟只有一个谢嘉容不想忍。 “听闻淑妃欲得皇嗣,近日陛下日日留宿,想必再过不久,两位公主也能和弟妹相伴玩耍了。” 淑妃面色一僵,她至今未有消息一事看来也成了宫的谈资。 可这最远也不足半月,太医也检查不出来,她又不是一定没怀。 这些人就是嫉妒她。 心里清楚归清楚,可她也有点不爽,她不爽,就直接怼了,“谢嘉容你嫉妒我就直说,说不定本宫或许还能看在你愉悦了我的份儿上在陛下面前提起你,怎么样?” 贤妃面色难看,楚毓近来不待见她并不是秘密,淑妃这是在踩她的痛脚。 正欲反驳,却听德妃先一步开口道:“身为宫妃,怎能如此粗莽,不知规矩。淑妃好歹也是出身陈家,如今陈家虽说式微,却也是传承百年的名门望族,却不想教出来的女子竟是如此做派,原来陈家家教只有这般?是光顾着赚银子了?本宫差点以为,陈家要转行做商户了。” 淑妃气恼,商户乃贱籍,萧湘竹是讽刺她是个贱人? “德妃姐姐说的可真好,姐姐最是重规矩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端着皇后的夹子让咱们请安呢,拿着凤印便将自己当皇后了,如今还一口一个规矩,某人的脸皮还真是够厚的!”淑妃嘲讽笑道。 德妃气得站了起来,却是眼前一阵晕眩,站立不稳,直直向前倒去。 淑妃惊讶地连忙让开,“你干什么?想陷害我啊?!” “参见陛下——!” 楚毓刚踏进宫门,就听见一道娇气的哭声,“陛下!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德妃那个小贱人竟然想陷害我!” “陛下,德妃娘娘晕过去了!” 楚毓:“……”不是……说好的和谐茶话会呢? 所以……他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吗? 第26章 楚毓看着面前抓着他不肯放的淑妃、晕倒被宫女们扶到椅子上的德妃、脸色铁青的贤妃、强迫不看自己却又有点克制不住的琪嫔、羡慕且跃跃欲试的怡婕妤,还有那事不关己的贵妃…… 这一场群魔乱舞,楚毓脑仁一抽一抽的,逃走是不可能的,哪怕前面是一群妖精,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算是明白了。 他就是想不通,历史上的那些个皇帝,到底是怎么能在这一群女人的地方玩儿得如鱼得水的?不怕被水溺死吗? 这才几个他就觉得头疼了,要是真有什么佳丽千,朝堂上那些个大臣可能就要欢庆佳节了,嗯,他的忌日。 吵闹的声音令他眉心蹙起,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声:“闭嘴!” 声音带着这段时间养成的威严,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楚毓扭头对周永良说:“快让人请太医!” “是。” 他走上前,看了看德妃似乎略有发白的脸色,伸将人抱了起来,冲王茵说了一句:“带路,去偏殿。” 王茵立马让喜鹊带路。 陈乐心看着楚毓抱着人离开的背影,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至极,却也犹豫了一下便紧随而去。 其余人也纷纷跟上。 仅仅留下了魏琪华和王茵。 二人都不怎么想掺和什么,不过一个是因为不关心,另一个则是因为怕太关心。 “娘娘,若是无事,琪华便先行离开了。”魏琪华请示道。 “何必如此着急,不尝尝我这里的茶吗?”王茵道,“也不用叫娘娘,我更喜欢别人直接叫我的名字。” 魏琪华淡淡一笑,心并不怎么相信,只当她在说好话刻意拉近距离,不过,想想自己竟然要叫一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人姐姐,她就觉得难受又难堪。 因此,她只称呼对方为娘娘。 “平日若是有空,不妨来我宫坐坐。”王茵为何对魏琪华另眼相待,自然是因为楚毓特意嘱咐,让她尽量照看一下魏琪华母女,“听闻二公主冰雪可爱,我也很想见见。” 楚毓不能时刻盯着后宫,这里又没有电话短信这样便捷的沟通方式,他只能吩咐后宫里的人多照看着些。 魏琪华笑了笑:“娘娘身份尊贵,哪里是臣妾这等小民能多叨扰的。” 她嘴上谦虚着,心里却瞬间提了起来,担心这是王茵想要抢她的女儿,心警戒大增。 王茵一顿,心苦笑,也知道自己这是适得其反了,叫她太紧张,便只好道:“等太医来了,咱们也去偏殿瞧瞧是个什么情况吧。” “听娘娘的。”魏琪华不再多说话,一直与王茵保持着距离。 没一会儿,太医便赶到了,王茵与魏琪华也跟着去了偏殿。 楚毓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楚官场,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守门士兵,都能闻楚毓而色变。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身份给他带来的效果,而是他以一己之力把自己变成了那些人眼的魔鬼。 被魔鬼呼叫了,太医敢不快点吗! 太医诊脉,楚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他的发话,几个女人都不敢坐下来,只能一边儿笑着。 在这好几双眼睛的炽热注视下,太医诊脉都诊得满头大汗。 好半天,才进入状态,这一诊,就不得了了。 他眼的紧张逐渐被惊喜取代,坏事变好事,别的不说,他的小命是保住了……哦不,应该说他的脸和名声是保住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已有近一月的身孕!” ……? 楚毓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整个人好似在云里雾里,明明只是几息时间,他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半晌,思绪和理智缓缓爬回脑子里,他余光瞥见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等回复的太医,忽然就清醒过来了。 “赏!” “谢陛下!”听到赏这个字,太医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高兴,而是松了口气。 他匆匆开好了安胎药,写好注意事项后,就向楚毓告退了。 而楚毓还坐在一旁,随意答应了一声,目光不算隐晦地打量着床上萧湘竹的腹部。 心口似乎还在激烈地跳动,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面上不动声色,余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在了一旁站着的几个人身上。 陈乐心眼的神色被他尽收眼底,其余几人他也没漏掉。 “现在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冷不丁听到楚毓开口问,陈乐心整个人都紧绷了一瞬,随后才放松下来,表情不甘地看向床上已经悠悠转醒的萧湘竹,勉强扯出一个笑道:“回陛下,都是误会,臣妾并不愿继续追究,今日宫终得喜讯,合该是个欢乐日子,不高兴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这话说得颇有深意,明里暗里说是萧湘竹的错,她大度原谅。 不过与今日之喜比起来,也确实算不上大事。 “那就罚你抄十遍《法华经》,算是向德妃腹的皇嗣赎罪,可有意见?”楚毓淡淡道。 陈乐心咬着牙道:“臣妾、并无意见!” 楚毓又道:“德妃身育皇嗣,有功,赏珊瑚珠两串、玉如意两柄、玉麒麟一尊……” 不等德妃谢恩,他又继续道:“另,宫务繁重,德妃有孕在身,不宜操劳,宫务一事,由贵妃与淑妃一同打理,凤印也转交于贵妃。” “陛下!”萧湘竹面色一白。 却只收到了楚毓投来的不容抗拒的目光,将她一肚子的不甘愿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最终,为了腹的孩儿,她也只能咬着牙认了。 王茵平静应下。 楚毓看了看屋内几人,忽而笑了笑,眸光深邃道:“正巧,今儿是个好日子,你们都在,那朕就再宣布一件事。”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疑惑又紧张。 楚毓喝了口茶,才不疾不徐道:“朕前些日子忽而感念先皇,朕自觉不如二哥,武不如哥,谋略不如四哥,为君之道更是不如太子,深感自己德不配位。” “陛下!” 第27章 众人心齐齐一惊!完全不知他们这位皇帝又要搞什么,但是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他也不应该大咧咧说出来啊!他也不怕败坏自己名声? 最后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众人又纷纷顿了顿,将它从自己脑子里赶了出去。 楚毓现在还有什么名声? 难不成是魔鬼吗…… 楚毓当什么没听见也没看见,继续自顾自道:“于是朕想,若是先皇子嗣众多,也不至于让朕这么个残次品来坐这个皇位,想到这儿,朕便去随意翻了翻前史,却瞧见了许多宫闱之事,据记载,先皇在位期间,总共有十二次妃嫔怀孕记录,而真正长成的,却只有寥寥几个。” 众人在楚毓提到“宫闱之事”几个字时脸色就不好了,一阵青一阵白,分外好看。 “其记载了足足十几种落胎、夭折的原因。”楚毓皱着眉苦恼道,“可朕想着,也没见到寻常人家死这么多孩子啊?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爱妃们向来聪慧过人,大家集思广益,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陈乐心心里那个咬牙切齿,其余人也面面相觑,随后她们齐齐低头垂眸道:“臣妾不知……” 不想,楚毓竟是笑了,“朕就知道你们不知道。” 妃嫔们:“……”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女人的第六感还是很有用的,只见下一刻,楚毓就笑着说:“所以啊,朕想请各位爱妃帮个忙。” 妃嫔们:“……”嗯? 楚毓:“朕知道,朕的爱妃们一定不是心狠辣……” 萧湘竹:“……” 楚毓:“吃里扒外……” 谢嘉容:“……” 楚毓:“心深沉……” 陈乐心:“……” 楚毓:“冷漠自私……的人。” 王茵:“……” “你们一定是相亲相爱、和谐友善、热心快肠的好姐妹,对不对?” 众妃嫔:“……对!”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楚毓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出来,继续笑着道:“所以,保护皇嗣的任务,朕就放心地交给爱妃们了,你们一定非常用心地帮朕完成,是吗?” 众妃嫔有气无力道:“……是。” “很好,那就希望爱妃们能说到做到吧,如果宫有一位皇嗣没能出生或者夭折,朕好像也无法单独处罚谁。”楚毓面露苦恼,最后大一拍,“那就一起受罚吧。” “一个皇嗣出事,每人降一个品级,如果后妃品级降完了,那也没关系,还有宫女品级,放心,不会不给你们降级会的。”楚毓说完看着她们,“爱妃们觉得,这方法好吗?” 众妃嫔:“……”你他娘的是魔鬼吗?! “陛下!这根本就不合规矩!”最先开口反驳的竟然是身怀有孕的萧湘竹,也不知她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有其他打算。 “若皇嗣真出事,臣妾作为被害者,也要跟着受罚不成?”她继续道。 “这是自然,没能保住皇嗣,本就是你之责。”楚毓理所当然道。 萧湘竹懵了,她不过随口一问,谁知竟真是如此?! 陛下真的……不用请太医吗? 意思就是脑子真的没病吗? 其余人也愣了,随即更是一言难尽。 最后王茵十分客观道:“陛下,想必前朝不会答应此荒唐之法。” 楚毓笑眯眯道:“爱卿们对朕之心,朕从不怀疑,为了朕之子嗣,想必他们会很乐意答应的。” 众妃嫔:“……” 她们还能说什么?! 时至今日,她们总算是体会到了与楚毓斗的那些朝廷官员们是个什么感受了。 想吐血! 想打人! 更想打烂楚毓那张笑眯眯的贱人脸! 可她们不仅什么都不能做,还得憋屈地答应下来楚毓的“和谐后宫建造”理念。 萧湘竹就算作为其的受益者,也只觉得胸口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这个陛下,究竟是哪里来的妖孽?! 陈乐心今天快气死了,本来她心心念念怀孕还没到,便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就算有宫务一事,她的心情也没好多少。 若是有了皇子,后宫算个屁! 否则萧湘竹为何会这么轻易就答应? 若是萧湘竹诞下皇子,那可就是皇长子! 现在听了楚毓的话,更是气得想吐血,合着她还必须看着萧湘竹那个狐媚子生下孩子不成? 其余几人的心情与她差不多,就是没有她激烈罢了。 王茵一如既往的淡定,倒是魏琪华,她茫然了片刻,随后怅然若失地告了退,走出宫殿,望着这长长又寂寞的空巷,竟是想到了当年那人得知她有孕时高兴地满街给她买礼物的模样,说实话,有点傻。 可她宁愿他还像以前一样傻。 刚刚她看到了楚毓冷淡的表情,心竟不知是暗喜多一点,还是心酸更多一点。 这高高的宫墙啊,让人不知不觉就变了。 他已经变得越来越陌生,若是有朝一日面目全非,那他还是她爱的那个人吗? 或许,以后她真的只能在回忆里看见他了。 “琪姐姐!”喊声从背后传来,魏琪华转身,却见是陈乐心,此时的她笑容灿烂,眼却闪过一道无人看见的历芒。 *** 陈相刚醒来,还没来得及想起晕厥之前的事,下人们便将今日从宫传出来的的信件递到了他上。 他看完后,双眼眯了眯,重新将它交给心腹,“烧了。” 心却想着近日皇帝的变化,原来的宁王是个什么模样,或许别人会因为他太过透明而不太清楚。 可陈相不会。 作为世家最富有的一个,陈家在京城拥有许多各种各样的产业,其自然也有卖字画的。 宁王楚毓之名在朝堂没半点地位,可在外面书画市场里,那可是鼎鼎有名,许多人愿意为他的书画一掷千金,陈相自然也见过。 以字画观人,宁王楚毓分明就是个性情温和甚至偏弱,心向田野,纯善无争之人。 原先的皇帝也证实了他的想法,可最近楚毓的雷厉风行却打了他一个措不及。 一个人的才能或许能遮掩,行事方式或许会改变,可这短短期间内性情大变?让陈相有理由怀疑楚毓被人冒名顶替! 女儿和他有一样的猜想,这才主动试探,可现在却说身体与以往别无二致? “难不成是有高人指点?”陈相将有可能的人选筛选一遍,却还是没找到合适的人。 片刻后,他放弃了,眸光忽而坚定下来,管他呢,就算是真的,他也能说成是假的! 第28章 德妃有孕一事没用一天时间,就传到了各家有心人耳。 陈相刚烧点女儿的第一封信,那边就又送来了一封,而看到第二封信里的消息,陈相眉心皱得更紧了。 他简直被楚毓的骚操作给惊呆了! 什么东西? 还搞连坐? 不过说真的,这方法确实很有用。 此计一出,估计本来或许还有想对德妃下的人,这时候也不得不暂时消停了。 陈乐心正是如此。 她原本对萧湘竹先一步有孕就狠得咬牙切齿,可此时却不得不妥协,解决掉萧湘竹的孩子不难,可为了一个不知男女的胎儿位份掉一个品级那就不划算了。 皇子而已,萧湘竹能怀,她凭什么不能?即便生下长子又如何?何况……是不是长子,还不一定呢! 早朝上,群臣果真对楚毓昨日所说之事进行了反对。 “陛下,降位之事何其重要,岂能如此儿戏!更岂能将宫妃与宫女相提并论!陛下行事如此荒唐,臣等心寒!” 说话的是一个边缘小官,明显是来当炮灰的。 楚毓一脸震惊又伤心地看向四相:“四位爱卿为何不说话?难道你们也是这般想朕?” 四相:“……” 谢相病容犹在,却仍旧来上朝,可见心里有多不放心。 王相最近也不知为何,状态也不太好,脸上的温和都淡了不少。 陈相一如既往兴致寡淡。 奇怪的却是萧相,明明有孕的是他家女儿,可他似乎也没见有多高兴,反而情绪也不怎么好。 总之,这四个人此时看起来就透露出了一个字——丧! “回陛下,皇嗣贵重,可位份一事,确实不可如此儿戏。”萧相站出来道,“后宫位制规定,有功则加封,有过则降等,若真如陛下般儿戏,那功过之说如何应对?届时,岂非将德妃娘娘置于风口浪尖?小女福薄,当不得陛下如此爱重。” 陈相嗤之以鼻,还爱重呢,皇帝明显是看德妃肚子里那块肉,这老货可真不要脸皮。 楚毓闻言脸上满是伤感与怀念,“诸位爱卿有所不知,前日朕入梦看见了父皇,父皇甚是感伤朕那几十位未曾成长的兄弟姐妹,望朕不要步他的后尘。” 群臣:“……”你说,我们就静静听着你忽悠。 楚毓真就继续说了,“可朕对后宫实在分身乏术,于是就想出了这个主意,一双眼睛怎么也不能比得过好几双眼睛一起看。诸位爱妃也向朕表示,她们体谅朕之心意,十分乐意为朕分忧,这所谓的共同降位,不过是用来占个理由。朕相信,朕的爱妃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完了他还假惺惺红了眼眶,真情实意地表示,“能有爱妃们相助,朕真是、真是太感动了!实在不忍拒绝爱妃们的请求。” 群臣:“……”你就说吧,你到底对后妃们做了什么? 他们当然不会信了楚毓的鬼话,可楚毓这话也说明了,宫那几位都已经被他给解决了,这件事严格来说也不过是皇帝家事,他们总不能像市井泼妇那般耍赖不依。 皇帝强硬起来,他们还真没办法,何况是这种仅发生于后宫的事。 也确实有不少大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他们来说,研究研究怎么上《千古》,都比关心这与他们无关的后宫之事要紧,毕竟,他们又没有女儿在宫。 他们只当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可几天后,他们一脸懵逼地听着下人传回来的消息。 “就在那云来楼,一楼台上,那个说书先生每天都在讲陛下后宫之事,弄得整个盛京的人都知道咱们宫里的娘娘是如何明事理,如何的贤良淑德,整个盛京都在传颂,女子当以后宫娘娘们为典范,向她们学习。” 群臣:“……” 不说他们无语,得知消息的四妃也差点没吐血,她们真的一点也不贤良!求别戴高帽了! 这他娘的,要是她们做的事不够贤良,岂不是天下人都要跳出来指责? *** 陈相闻言心下一惊,差点儿以为自己琢磨的事被楚毓给发现了,用这种方式来敲打他。 随后他才想起来,心里那个想法他从来没跟人说过,楚毓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这是被他给吓到了。 不过,经此一事,他先前的打算只能先搁置了,陛下既然能操控京言论,背后又怎会没有半点安排?他若是事没办成还被抓个现行,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 “父亲,您怎么看?”谢奕落下一子,谢相微沉的面色又是大病初愈,看着不太好看。 “暂且不管他,永乐公主就要回来了,你让你九弟准备准备,务必要让他娶到永乐公主。” 谢相已经歇了和楚毓争什么的心思,左右他也从未打算推翻造反,继续争下去,除了毁了谢家,还有什么下场? 既然无力阻挡皇室的崛起,那他就得保住谢家,永乐公主乃先皇之女,也是陛下的妹妹,当然不是同母。 因为幼年时身体不好,永乐公主便被送到武当山拜师学艺,锻炼身体。 而她的生母则与谢奕生母是嫡亲姐妹。 因此,永乐公主也是谢奕的表妹。 “父亲以为,谢家还适合嫁进一位公主吗?”谢奕问。 谢相垂眸微敛,谢家确实正在风口浪尖上,此时若是在嫁进一位公主,那也太过高调了,很有可能弄巧成拙。 他沉思许久,的棋子迟迟不落,黑子已式微,白子正在一旁伺而动。 “永乐公主回来后,为父会向陛下请辞,推你上位,看在我最后的面子上,他会同意亲事的。” 谢奕原本收敛着的神色此时也不藏着了,他冷着脸道:“父亲这是想退了?” 谢相将棋子掷回棋盒,“不退又如何?”此时主动退,还能留下几分颜面,看看陈相如今的处境,天天都有人在他背后说闲话,他不想落得和陈相一样的处境。 “哼!”谢奕广袖一挥,棋盘上的棋子顿时散落在地,他站了起来,用一种谢相从没见过的目光盯着他。 谢相这才发现谢奕的异样,他微微皱眉。 谢奕面露冷笑与不屑,“父亲,您从小教导我们,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就要主动去夺取。” “儿子一直以来也始终如这般做的。” 谢相盯着他,“所以?” 谢奕的双眼充斥着复杂的野心,缓缓道:“所以,谢相之位,不需要您让,儿子会自己夺过来!” 言毕,他转身便走。 谢相后背一时竟寒毛竖立! 他想起来了,谢奕那目光……是在他准备要什么东西时,给对的目光,不过因为对是他,因而又夹了一抹复杂。 他的儿子……把他当成对了?! 谢相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 因为楚毓的骚操作,虽然有人有孕,可宫里却一直安安静静,基本无人生事,倒是有几个宫人被罚得重了些,楚毓暗让人去请了太医。 “陛下,这是永乐公主派人送来的信。”王伴伴自从伤好重新伺候后,就安分了许多,做事更谨慎了,说话也尽量减少了。 而之前暂代他的周永良也并没有离开,楚毓让他留下了。 永乐公主? 楚毓想起曾经看过的暗卫送来的资料,据说这位公主自小就在宫外生活,与宫人关系都不深,比起那些个为了皇位争得死去活来的兄弟,她似乎更欣赏原主这个闲散王爷,二人之间偶有书信往来。 只是从楚毓登基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楚毓已经将原主与永乐公主来往的信件全都看过了,简单应对应该不难。 就是不知道,她这次回来是为何。 “公主住的宫殿安排好了吗?” “回陛下,已经着人打理了。” 楚毓一边想着一边拆开信件,随后他略略无奈,对王伴伴道:“不用太精致。” 王伴伴一愣,想着难道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楚毓将信放在桌上,“让内务府那边开始准备修建公主府吧。” 这个便宜妹妹送来的信只有一个信息,那就是她回来不想住宫里,她要他给她在宫外建府。 一般来说,公主只有在定了亲事、即将出嫁时才会被赐府,等到公主府建成便成亲。 不过永乐公主也到了能成亲的年纪,此时建府,也不是不行。 不过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楚毓想了想,还是派了人前去接应一二。 *** 离盛京很远的某处,一个穿着利落装扮的黄衣少女不耐烦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她身矫健,动作利落,看得出来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冲着一处草丛喊道:“喂!你到底好了没啊!” “怎么换个衣服还这么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似得……欸,不对啊,本姑娘都没他那么矫情!” 片刻后,一个形容狼狈的男子终于从草丛里走了出来,还不自在地扯了扯这根本不合身的衣服,一想到这是位女子穿过的,就觉得浑身不适。 他走过来,十分礼貌地冲着女子行了一礼,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则虞多谢姑娘相救,无以为报……” “哎哎哎……”女子愣了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该不会要说什么以身相许吧?可别了,你这样的我一个打十个!” 王则虞:“……” “不知姑娘要去往何处?可留下地址,等则虞到了叔父家,也好让人送去谢礼。” “一件旧衣服而已,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女子无所谓摆摆。 王则虞脸色一言难尽,合着还真是穿过的? “不知姑娘方便告知姓名与否?姑娘此行将去何地?则虞可否与姑娘同行?”王则虞捡起他落在地上已经染了不少树叶泥土的包袱问道。 女子牙疼地搓了搓臂,在江湖浪迹多年的她真的很不习惯这种绉绉的说话方式,要不是看这个书生长得还行,她才懒得搭理。 “我姓许,你叫我许姑娘就行了。”女子说,“你们化人是不是都这么说得让人听不懂?” 王则虞学着她坐下来,从自己包袱里摸出一包点心递给对方,“姑娘身处江湖,自然更习惯直白的言语,可我们需要写诗作词写章考试,自然更习惯用书面些的言语。” 女子也不拒绝他的好意,一边吃一边说:“可我五哥也不需要考试啊,他就跟你这样差不多,本姑娘一个也能打他十个。” 正在处理奏折的楚毓:“阿嚏!” 他心无语,怎么又有人念叨他了,他这一被人念叨就打喷嚏的功能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王则虞:“……” 他心里嘀咕着,看着模样,该不会还真打过吧? 女子,也就是永乐公主百无聊赖地靠在了树上,“唉,这一回去就跟关了笼子似得,怎么也不舒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去。” 都怪她外公,非说她年纪到了该嫁人了,让她回盛京找个人家嫁人。 为什么她就非要嫁人?还一定要选盛京里了? 要不是外公说五哥登基的时候她都没回去,这次怎么也要回去,她才不会答应呢! 边关好玩儿,江湖也有,就是那热热闹闹繁花似锦的盛京啊,无聊至极。 王则虞一听,便有几分明了,“是姑娘的家人想要姑娘回家团聚?” 永乐公主一脸黑线:“他们?还团聚?”她想到自个儿那几个下场凄惨的兄长,心就一阵讽刺与烦躁,随口揭过,“他们是要我赶紧嫁人,不然年纪大了就嫁不出去了。” 王则虞笑了笑道:“姑娘如此品貌,怎会嫁不出去,只怕多的是人趋之若鹜。” 永乐公主大笑起来:“你这个人有意思!” “不过啊,想娶我,至少也要打得过我吧?”她捏了捏拳头。 王则虞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顿时不敢再多说了。 不过,“如果姑娘确实不愿意嫁人或者未曾找到合适的人选,家又继续逼迫的话,则虞可请叔父帮忙。” “你叔父很厉害?”永乐公主问,还能大得过她外公和皇兄? 王则虞想了想,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 远在盛京的王相尚且不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个儿侄儿坑了一把。 王相此时正在书房问王裕:“东西给她了?” 王裕点头,“父亲,您给的那些宫许多宫人们的详细信息是不是有点多了?” 竟然连陛下身边的人都有。 “不多些筹码,你姐姐如何发展更多的势力,你不是一直担心她在宫里被人欺负?如今德妃有孕,她得了宫务之权,这是再好不过的站稳脚跟的会。”王相淡淡道。 王裕犹豫着道:“可我看姐姐似乎过得挺好的,她向来最爱清净,可能不喜欢做这些。” 王相笑了笑:“以前或许是,可当她愿意加入到其他后妃时,她就不会再沉默了。” 王茵确实没有沉默,只是和王相想的不一样,在王裕把那盒子交给她后,她便将里面的东西拿给了楚毓。 看着这一盒子宫许多宫人的喜好忌讳和弱点,楚毓笑了笑,笑容却带着冷意,“王相还真是不出则已,一出便一鸣惊人啊……” 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连暗卫都查不到这么详细。 “陛下答应过臣妾……”王茵看着他。 楚毓敲了敲桌面,“放心,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第29章 楚毓先把王家放在一边,毕竟,这是他打算放在最后收拾的,因而只是让人注意王家的动向。 “陛下,荆姑娘求见。”宫人匆匆赶来汇报。 从知道这位姑娘的真实身份后,宫里的人对她就恭敬了很多。 毕竟,一个宫妃并不罕见,而皇帝的贴身女官却只有她一个。 楚毓一愣,恍然发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荆管彤也确实该回来了。 “宣。” 荆管彤自然是梳洗了一番才来见的楚毓,可即使如此,也能看出她的旅途劳累,整个人都黑了不少。 “臣女参见陛下!” “快快起来!”楚毓打发走其他人,让荆管彤走进后才问:“朕要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臣女幸不辱命。”荆管彤微微一笑。 楚毓让她去流放之地,可不仅仅是让她当宣讲师的,而是让她趁查探一下西南官场与民间的情况。 西南地处偏远,所谓山高皇帝远,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想要将全国每一个地方都掌握在,那是不可能的,而西南又是要塞,楚毓不能放过,所以他先让人打探一番。 楚毓也心下一喜,“这几天你就在朕的御书房写,不要让人知道。” “是。” 荆管彤一边写,楚毓一边与她说着话,“此次过后,你也出现在人前了,朝堂上的人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朕是让你做什么的,有信心抵抗住压力吗?” 荆管彤当然不可能说没有,事实上她也确实有,以前她就曾协助过她父亲处理许多事务,有过经验,如今即便对一些宫务不熟练,但也能很快适应。 见她认真肯定道:“臣女必不辜负陛下所望!” “那好。”楚毓一锤定音,“朕会先安排你参与编史,务必落实好《千古》的进展。” “是。” 荆管彤又想到了一件事,她犹豫了一下,才看向楚毓开口问道:“陛下,史书编撰,《遗罪》里可要记载过往官员之罪?”这也是在问是否追查官员们过往所犯之罪。 楚毓翻看奏折的动作顿了顿,才开口道:“不必了,只要无人提起,那便过往不究,不过,若是有人翻出过往之事,可以记上。” 荆管彤明白了。 楚毓说的过往不究可不仅仅是不记上史书,而是只要朝堂上的那些人愿意,他就可以不追究他们过往所犯之罪,当然,前提是他们要私下解决好,不弄到明面上来,并且日后为他所用。 对于自己人,他还能勉强忍下他们的过错,而非自己人……呵呵。 没用多久,许多人就发现,一些平时不起眼,但所处位置又很重要的官员的过往罪史被扒了出来,证据都被送到了楚毓的御案上。 而楚毓对那些人也是相当的不客气,直接按律令处置,只有往重了判,没有往轻了判的。 不过,奇怪的是,一些人所犯罪行加起来已经足够抄家灭族了,可楚毓却怎么也不下旨杀人,像这种罪行,他全都是抄家流放。 对于这种罪人,楚毓表示:想死?有这么容易?不留着赎罪竟然还想死了一了百了,真是一群渣滓! 群臣们心头憋了一口血,怎么吐也吐不出来,因为他们总觉得皇帝这话是在隐晦地说他们。 其实这还真是他们想多了,但免不了有人心里有鬼。 官员有许多种类,纯臣、直臣、佞臣、权臣、贪官、清官、尸位素餐官。 大楚的选官制度是每年月琼林院开放选官,参与选官的人将按以下要求优先择选: 第一、有名望者; 第二、有才学者; 第、有能力者。 截止年龄四十岁,入选人数五十。 从这个选官制度便能看出来,其选出来的人究竟如何。 虽然楚毓也并不觉得会考试有学识的人就能做好一个官,但是他觉得,只有晓百家明事理才能做好一个人。 为官的前提是为人。 如果仅仅以名气大小判断一个人是否如何,那么现代的那些记者水军穿过来的话肯定能把自己捧成全国第一。 可事实上,他们只会操控舆论,根本不会做官。 所以,选官制度的改革是必然的,朝堂上的那些人他都要慢慢更新换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外如是。 *** 谢相回到家心情很糟糕,谢夫人本还想与他说说有适龄女儿出嫁一事,见状也就罢了,她没兴往枪口上撞。 而谢奕作为谢相亲自选定的继承人,怎么也有些特权的。 “父亲何至于如此动怒?” 谢相冷笑道;“你没看出来吗?陛下处置的那些人里,过半都是我们的人,这是摆明了要对谢家下了。” 谢奕淡淡道;“那又如何?” 谢相看着他。 谢奕给自己倒了杯茶,尝了一口,又似乎觉得这茶太冷,便又微微蹙眉后放下了。 “一棵大树想要长得茂盛繁荣,必然要修剪枝叶,儿子倒是觉得,陛下此举,于谢家来说也并非坏事。”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就像我们也会策反其他世家之人一样,我们的人也在被其他世家策反,这其究竟情况如何,还不好说,借着陛下的清洗一番,也是个名正言顺处理奸细的好会。” 谢相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果然心思细腻,如今所能,已不输于我。” 听着对方的夸赞,谢奕却并无喜悦之情,“父亲不是想不到,不过是一时被陛下影响到了,等冷静下来,自然也会明白。” 谢相摇摇头,不再多说。 他是能想明白没错,可已经比谢奕多花了时间,或许……他是真的老了。 “你真的打算放弃永乐公主这条线?” 谢奕看了他一眼。 “当然不,这么好的会,怎么放过。” “可你说……” “儿子不过是说不会让谢家人娶永乐公主罢了,可儿子从未说过不会用她做其他的。” 他微微一笑道:“算算时间,王家那个二房之子,也应该在回盛京的路上了。” 谢相眉梢微动,“你做了什么?” 谢奕笑着道:“儿子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用了一点点小段,成就一段美好的感情罢了,王家二房嫡子,也是段很不错的姻缘呢。” 可他眼看热闹的情绪却是越来越浓烈。 他当然不屑于用一个女子来提高自己的势力,可他却不介意利用一下女子,来让他看场好戏。 就是不知道在陛下这位好皇兄心,这位公主有多重要了。 罢了,就算是不重要,反正他也不亏。 *** 楚毓这段时间基本就去德妃与淑妃宫里,淑妃是因为之前他答应的话,而德妃,则是新奇。 与如珍如玉不同,这个可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楚毓也是人,还是个普通人,难免有些特殊对待。 另一方面,也算是安萧湘竹的心,自己之前把凤印拿走了,可不得用自己补偿一二。 萧湘竹怀相不怎么好,之前轻易动怒,也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在这方面,楚毓愿意多迁就一点,小厨房随时准备着。 但当他真的听到萧湘竹的要求时,却皱起了眉。 “你想回萧家?” 德妃或许也是知道自己的要求不怎么好,因此甚是低眉顺眼。 “臣妾入宫至今,从未回过娘家,如今有此喜讯,臣妾想亲口与父母说。”她顿了顿又道,“也想与母亲说些体己话。” 楚毓喝着茶,掩饰着唇边的冷笑,“你的意思是,朕不够体贴你?” “臣妾不敢。” “你这是仗着朕现在不会拿你如何,才敢如此顶嘴吧?原来朕向来注重礼仪规矩的德妃,心里也有这么多不满?” 萧湘竹沉默良久,才道:“陛下生来便是天潢贵胄,无需做什么便有人将您想要的双奉上。” 楚毓心里翻白眼,却已经不想听她再说话了,“朕会派人随行保护,若是你腹胎儿有半点闪失,你这个德妃也就不用当了。” “谢陛下!” 楚毓回了自己的清心殿,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他还是不怎么喜欢被人盯着,即便他们不敢盯他。 德妃那个女人竟然说他不知人间疾苦?他就呵呵了,从交通便利、信息全球化、娱乐多样化、医疗教育发达的现代穿过来,他可真是太知疾苦了! 他现在想到电脑网络冰箱空调冰淇淋烧烤火锅麻辣小龙虾就想睡觉,因为梦里才有,而且万一哪一天,又突然穿回去了呢?梦想还是要有的。 不过可惜,原主因为不参与夺嫡,所以与兄弟姐妹的关系还算和谐,当然,这是表面上的,私下里自然也防备。 原主在人的名气还不低,毕竟,他算是皇家在人的代言人,地位还不低。 因此,萧湘竹说的话倒也没错。 可关键是,他不是原主啊。 唉,当皇帝累死累活不说,还得被人这样“误解”,说他不知人间疾苦,谁来知他的疾苦?他怎么就没穿成一个无忧无虑的王侯公子呢?皇帝谁想当谁拿去! 没一会儿,便有宫人禀报。 “回陛下,永乐公主回宫了!就在殿外。” 楚毓的微微一顿,虽然他现在已经把字迹练习地与原主差不多,可他到底不是原主,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原主的记忆。 字迹的细微变化还能够解释,可过往记忆什么的……他明显已经错过了说失忆了的最好时期,当然,如果让他选,他也依然不会说自己失忆了。 一旦这么做,可就是把那些个老狐狸糊弄他的会双奉上。 “宣她进来。” 没一会儿,便有一个穿着利落短装的年轻小姑娘走了进来。 “五哥,现在要见你一面还真难,我在殿外面等了好久!”永乐公主当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只是一向不喜欢这些规矩,所以随意抱怨一句罢了。 “所以才让朕花银子在宫外建府?” 只一眼,楚毓便看出这姑娘是个直爽的性子。 这可不是陈乐心那种伪装出来的假直爽,而是真的带着一股江湖之气的利落直接。 “嘿嘿,你们不是想让我嫁人吗?不给我建府,我怎么嫁人?”看来,花了楚毓的钱,永乐公主还是有些理亏的。 闻言,楚毓挑了挑眉,看来原主有写过信让她回京嫁人一事。 她口的你们,应该就是戍守在边关的许侯爷。 说起许侯爷,楚毓难免想到谢奕,他微微皱眉。 按理说,谢奕不该这么安分才是。 难不成,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发生了? “朕派去接应你的人碰到了吗?” 永乐公主一脸郁闷:“碰到了啊,我说皇兄,你可真是多事,我一个人赶路回京岂不是比带着一队人更简单?他们根本没有我自己走快好吗,所以我干脆让他们送一个小书生了,自己提前回来。” 楚毓黑线,“朕让人是去保护你的,不是催你赶路。” 他愣了愣,又回过神来似得问了一句,“什么小书生?” 永乐公主随意道:“就路上遇到的啊,婆婆妈妈跟个姑娘似得,我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估计也是被欺负的份儿,就干脆和他一起走了。” 楚毓微微皱眉:“以后少接触陌生人。” 永乐公主有些不耐烦:“怎么他说你也说,你们人都这么啰嗦吗?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跟外公在边关待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会自保。” “我说皇兄,怎么这么久没回来,你比以前还啰嗦了?” 楚毓无奈,这姑娘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如果有人想认真害一个人,是可以伪装得所有人都看不出来的。 不过听她这么说,楚毓也就闭嘴了,虽然没有崩人设的风险,但还是小心为上。 第30章 永乐公主出去没多久,暗卫就把那“小书生”的身份放到了楚毓桌上。 “王哲,王相侄子?”楚毓微微皱眉。 却不是对这个人的不悦,而是有些奇怪,这人为何没入朝为官。 按理说他这样的身份,如果能为官,地位也绝对不会比王裕差到哪里去,可他偏偏没有…… 楚毓眸光微凝,“继续盯着王家。” “是!” *** 永乐公主回京一事在盛京的世家贵族圈里还是掀起了一阵风浪,如今的朝臣们被陛下步步紧逼,虽说现在没有轮到自己,可谁也猜不到下一个是不是自己,这样,为自己多上一层保障就很有必要了。 连谢相都会这样想,那些根基浅的官员又如何不会? 娶公主,当然是各凭本事,这就不会管谁是谁的派系了。 王哲刚回到王家,就被自己叔父叫到了书房。 “一年未见,叔父别来无恙?” “我还好,倒是你,长大了。” 王家子嗣不丰,对于这个侄子,王相是当亲儿子看待的,二人关系甚至因为一些原因,比和王裕还要亲密。 “家里还好吗?”王相问。 王则虞回道:“一切都好,叔父不必挂怀。” “那就好。”王相点了点头,“此次叫你来京,也是为你人生大事考虑,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虽说琅琊是王家的大本营,可只有在盛京,才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等成了亲,你也该出仕了。”王相眸光晦暗不明。 王则虞微微皱眉,“叔父不是说,还不到时候?” 王相将的书信扔到桌上,低沉着声音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朝堂正在换血,你来正好,若是再等……”只怕就没有他们这些世家的位置了。 王则虞一向听他叔父的话,对此,也并没有不满之意。 “不知叔父可有人选?” 王相却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句:“听说你回来时是有人护送的?” 王则虞难免想起那个热心又潇洒的女子,微微一笑道:“是一个路上认识的恩人。” 王相意味深长说了句:“你这位恩人,来历可不一般。” 王则虞微微一愣。 “先皇子嗣不丰,除了几个皇子,就只有个女儿,前两个都早已经出嫁,只有最小的那个,据说从小身体就不好,被送去宫外抚养,为此,还破例成为了唯一一个不足一岁就被赐封号的公主,十几年,极少回京。” 王相这样一说,王则虞又如何不明白,可他有些不明白,怎么自己赶个路就碰上了不常回京的公主,是否太过巧合? 对此,王相微微一笑道:“是否是巧合又如何?左右,对我们也没坏处不是吗?” 王则虞便不说话了。 而他的不说话,在王相眼里便是默认。 *** 楚毓午睡过后,就去不远处的朝阳宫去看工程进度了,他建立朝阳宫学,可不仅仅是为了孩子们的教育,他是想将他们统一管理,从出生满月开始,就被送到朝阳宫抚养,他也会每日来陪伴。 幼儿是最难养活的,尤其是在这个医疗远落后于现代的古代,为此,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以后擅长儿科的太医只怕要常驻于此了,还有宫女太监嬷嬷,每个人都要精心挑选,首先排除有外来势力的人选,再从里面找符合他要求的。 除此之外,还有修建游戏场的娱乐区、学习六艺的教学区、食堂、宿舍、医疗、图书…… 楚毓不想让他们与生母太过亲密,因而连周岁都不愿意让他们在生母那里留到。 如今萧湘竹有孕,他得加快进度,争取在孩子出生前,朝阳宫必须准备好。 而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清心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参见琪嫔娘娘!” 魏琪华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楚毓,“陛下去哪儿了?” “陛下去朝阳宫了,娘娘可是有事要寻陛下?” 鉴于这位娘娘可是有独闯清心殿且并未受罚的传言,宫人们可不敢小看她。 “本宫不过是想问陛下要点东西,就不必打扰了,在这里等等便好。”魏琪华说。 宫人们这下迟疑了,他们难不成就看着这位琪嫔娘娘站在这太阳底下等? 可若是请她进去……陛下又没发话,若是被怪罪,谁来承担责任? 王伴伴跟着陛下走了,这里只有他们这些小虾米,谁也不想多事。 就这迟疑之间,周永良却开口道:“日头毒辣,娘娘不如进屋等候?若是陛下见到奴婢们将娘娘放在这毒日头下,奴婢们只怕是要受罚。” 魏琪华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心的意动。 *** “娘娘,您今日的打扮真是光彩夺目,若是陛下见了,只怕都要移不开眼!”宫女恭维道。 谁知原本心情还不错的陈乐心顿时沉了脸色。 宫女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一个咯噔! 不过陈乐心竟也没发作,倒是有些稀奇。 “本宫好不好看关他什么事?本宫是打扮给自己看的,又不是打扮给他看的。” 陈乐心不爱楚毓,自然不会“女为悦己者容”。 不过,她想到某件事,心情就又好了许多。 “听说琪嫔娘娘主动去陛下的清心殿了呢,若是她开始争宠,娘娘可不要轻敌,据说这位娘娘以前在王府可是极为受宠呢,俨然一副女主子的态度。”宫女提醒道。 后面说了什么陈乐心都不在意,倒是前面那句,她听得双眼一亮! “你说她去找陛下了?还是主动的?” “是、是啊。” 陈乐心笑得开心极了,看来不枉费她那天说了那么多连她自己都恶心的话啊。 楚毓送她萧湘竹有孕这么个大礼,礼尚往来,她若是不回礼,岂不是没规矩? 只是不知道,陛下喜不喜欢这个礼物了。 *** 魏琪华站在清心殿内,不知为何,周围侍候的宫人都出去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啊…… 内心的蠢蠢欲动有些压制不住,但……还不够。 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开始在她脑海回旋,她明知道陈乐心不怀好意,可她还是忍不住动摇了。 其实想想,也并非无迹可寻。 许多蛛丝马迹一一在她脑闪过…… 她的目光仍是没忍住往桌案上移动。 她伸出,拿起了摆在最上面的有字迹的纸张,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上面的字上…… “参见陛下!” 哗啦! 魏琪华里的纸落在了地上。 楚毓目光锐利地看向她,沉声问:“你在看什么?” 第31章 闻言,魏琪华迟疑片刻,才蹲下身,将地上的纸张,她微微勉强笑了笑。 “是珍儿想念陛下画的画了,臣妾想着,陛下公务繁忙,便自己来取。”她脸色苍白地看着楚毓,“却没想到,无意瞧见了陛下御案上的图纸。” “这朝阳宫,可设计得真周到啊,是不是日后进去了……就不用再出来了?” 楚毓没回答,伸将魏琪华里的图纸拿了过来。 “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进出清心殿!” 眼看着楚毓就要越过她走进去,魏琪华终于还是没忍住,“陛下!” 楚毓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魏琪华却看着他的背影,眸波光微动,“近日以来,陛下去过其他所有人宫,甚至包括怡婕妤,却从未踏足思琪宫一步,想必,陛下……将来也不会来了吧?” 楚毓没说话,她说的是事实,想着对方和原身是情投意合的真夫妻,他就这么的很难想与对方发生什么,不是因为怕暴露,而是一种……类似于朋友妻不可欺吧。 “陛下不来,珍儿日后常住朝阳宫,陛下就没有片刻考虑过,臣妾将如何自处吗?”魏琪华看着这个似乎从那次说过后就变了一个人的男人。 楚毓顿了顿,犹豫片刻道:“如果你愿意,朕可以送你出宫……” 魏琪华踉跄后退两步,双眼充满着不敢置信! 她猛地垂下头,遮掩住眼波涛汹涌般的情绪,“我……是臣妾失言,陛下不必在意,陛下既不愿意见到臣妾……臣妾告退……” 说完,她便慌不择路地离开了,连楚毓是否许可都没等。 她走后,楚毓才皱着眉看了看上的纸张,皱着眉向宫里人道:“日后朕不在,谁再放人进来,就自个儿滚去慎刑司吧!” “陛下恕罪!” 楚毓没再理他们,转身进了室内,他打开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他这段时间抽空画的图画故事,还有一些字词卡片。 字迹他尚且能模仿,可绘画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练出来的,因此他直接用了这里没有的卡通风格,就算有人问起,也能说是他自创。 “将这个送去公主们宫。” 他目光在先前魏琪华拿在的图纸上停留片刻,叫来暗卫,“去查查琪嫔近日与谁来往过。” “是。” *** 魏琪华回到宫,神情似乎还有些恍惚,如月见到,忙迎上前来,“娘娘不是去见陛下了吗?怎的如此失态?” 魏琪华却没回答,而是说道:“去,准备墨。” 如月虽不解,但也照常做了。 魏琪华拿起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如月一见,却是笑了,“娘娘今日怎用起陛下的迹来了?” 只见那纸上的朝阳二字,与楚毓那张纸上的足足有八/九分像。 可若是将两者分别与原身的字迹相比,只怕人人都会说,魏琪华写的是真的,楚毓的是仿的。 做了好几年的夫妻,魏琪华做的最多的便是与丈夫一起写诗画画,能将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还是以前丈夫教她的。 上的墨汁凝聚垂落,在纸上滴出一个大大的墨点,魏琪华却什么也没注意了。 她只是用一股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如月:“如月,你知道这世上是否有人受伤或者用药,能将前尘抹去的?” 如月认真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奴婢虽未见过,但奴婢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娘娘说的对于许多人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 魏琪华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无奇不有……一定有的!” *** 省亲一事并非那么简单,从开始到最后,要提前准备许久,然而,从宫传下旨意开始,萧家却没太大反应。 萧相回到府,犹豫地看向萧夫人,“陛下的旨意,咱们这么做,岂不是将陛下的脸踩在脚下?若是追究起来,怕是能得一个欺君之罪。” 萧夫人猛地将茶杯往桌上一磕! 理了理袖摆,冷笑一声道:“我怎么了?哪条律法规定宫妃回门省亲得大操大办?我不过是按照礼制最为简朴的标准做的罢了,听闻陛下在宫每餐只吃四个菜,想必陛下也会认同我的做法。” 萧相无法,只能叹口气去了书房。 在外人面前,萧相是一家之主,萧家家主。 可实际上,萧家大部分事都是由萧夫人做主,至于萧相自己……他可没那个本事能将偌大一个萧家处理好。 萧家前家主子嗣并不少,可嫡子却只有如今的萧相一个,可偏偏这个唯一的嫡子资质极差,连寻常人都不如,别人一句话拐个弯,他就听不懂了,前萧夫人,如今的萧老夫人不可能眼睁睁家主之位落在庶子里,就给儿子娶了个精明能干的妻子。 萧夫人果然没让她失望,把整个家打理得有理有条,对朝堂之事也能有所见解,前萧相才将家主之位传给了萧相。 然而让萧夫人掌家的结果就是,萧相虽然是萧相,可他在家里的地位甚至还不如自己儿子。 这么多年以来,萧相只有两个自小跟着他的通房,连个妾室都没纳一个,子嗣更是只有萧夫人所出的一个嫡子,女儿倒是有好几个,其嫡出的只有萧湘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萧夫人一直不待见这个女儿,可能是萧湘竹那艳丽的容貌与萧夫人一点也不像吧。 萧家对后院妇人女儿都管教严格,曾经在这方面吃过亏的萧家一直对女性严格约束。 外人都道萧家礼教森严,可很少人知道,萧家的礼教森严只针对女性,对于儿子,反倒没那么严格。 就像萧相独子不爱做官也不爱做名士,只想做个风流公子,如今更是流连在江南繁华之地,萧夫人也随他去了。 她能撑起一个萧相,就能撑起第二个,所以对这个儿子颇为宠爱。 可她对萧逸有多宠爱,对萧湘竹就有多严苛。 想到萧湘竹将回来,萧夫人叫来心腹,低声嘱咐了几句。 “是,夫人。” *** 楚毓将里的一叠资料都推到永乐公主面前,“看看,里面这些人都是朕让人选出来的青年才俊,女色混乱的不要、家有恶毒婆婆的不要、性格不好的不要、人品不要的不要,长得不好看的不要,就剩下这些了,画像就在这儿,你看谁就跟皇兄说。” 永乐公主兴致缺缺地翻看着眼前的资料画像,却没看到一个有兴的。 “欸,皇兄,你这里面一个大世家的重要子嗣都没有啊?” 楚毓刚拿到唇边的茶杯顿了顿,才道:“真要选了那样的人,他每天兢兢业业为官往上爬,冷落你,你会开心?我选的那些,都是家里的嫡次子或者优秀的庶子,日后成了亲,你想去哪里他就能陪你去哪里,我想你也不在意他们什么身份吧?” 永乐公主一脸感动地看着他,“皇兄!还是你懂我!” 楚毓放松地笑了笑。 永乐公主翻着翻着顿了顿,开口道:“话说,我这次回来,还没见过二哥呢。” 楚毓挑了挑眉,“他被父皇圈禁府,自然不能出来。” 永乐公主眨着大眼睛祈求地看着他,其实她与盛京的这些兄弟姐妹还真没多少感情,可或许是因为从小长在宫外,永乐公主保有着普通人家对兄弟姐妹的态度与感情,对于那些落难的兄弟,她还有一丝不忍与善念。 被她看得没办法,楚毓只好点头答应,“不过朕得派人跟着你。” “谢谢皇兄!” 让人跟着永乐公主,不仅仅是想知道两人见面说了什么,还要看看这位他还没见过的二哥,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永乐公主离开后,就径直去了慧王府。 自从半年前慧王被圈禁,这里就门可罗雀了,连看门的都只有朝廷士兵,这是派来看管慧王府的。 永乐公主对这位二哥没有多少感情,因此对此情此景也不过是有些唏嘘罢了。 想当年她回京时,这位二哥也曾和她嬉笑,还送过她礼物,虽然她不怎么喜欢就是了。 走进慧王府,入眼便是门庭冷落,地上的落叶也不知多久未曾打扫过了。 几个下人躲在一处喝酒说笑。 “今儿该谁去送饭了?小六,是你吧?” “……我不想去,上回他砸的伤口都还没好呢。” “每人一天轮流来,说好了的。” 随后又是几人争论谁去给慧王送饭。 慧王妃在出事之后便已经自请合离,二人又没有子嗣,加上慧王妃的家族也有不小势力,因此先皇放的很快。 如今后院里只有几个妾室,谁也不愿意搭理事败后就性情大变的慧王。 先皇没有杀慧王,却毒死了慧王所有的子嗣,可这,这或许比杀了他还残忍。 永乐公主不想为慧王辩解什么,当初他既然能做出逼宫一事,就该承受住后果。 她来,不过是给慧王送一顿饭。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块碎瓷片砸了过来,还好永乐公主动作迅速躲开了。 “饭留下,人滚出去!” 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二哥,是我。” *** 楚毓翻了翻夜影交给他里这些东西,唇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谢子俊,果然名不虚传!” 夜影沉默不语。 “去给朕把崔尚书叫来。” “是。” 楚毓看着里梳理整齐的各种人员及其罪行,心里都忍不住为谢相抹把泪,能培养出谢奕这样的儿子,这谢相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第32章 没用多久,崔尚书就到了御书房。 楚毓满脸笑容地看着他,“崔卿近来可好?编录罪史一事没有累着你们吧?” 崔尚书简直是怕了楚毓这么笑了,忙道:“回陛下,此乃臣之本分,实在谈不上劳累之说。” 楚毓却关心道:“爱卿如此勤恳,朕却不能不放在心上,还有许多臣子,也很是体谅爱卿与朕的劳苦,于是你看,特地将自己家里查了一遍,将许多有问题的人员都做了记录,所记罪行也一一配了证据,此等大义灭亲之举,实乃朕与爱卿之幸,也是大楚之幸也!” 崔尚书:“???” 什么玩意儿? 崔尚书愣了片刻才醒过神来,陛下刚才说了什么,他面上懵逼,心里惊奇,心说这等混账东西,该不会是他家的谁吧? 要真是,那他非得打断对方狗腿不可! “不知是哪位大人行此义举?”他小心地问了一句,就怕从楚毓口听到自己家里人的名字。 “是子俊,当年子俊入朝时便得先皇夸赞,‘此子有大才’,如今亲眼所见,更是名不虚传啊。”楚毓当然没经历过谢奕出仕之时。 可像这种世家公子的传言,那可是全盛京的才子小姐都能诉说一二,想知道这些根本不难。 一听这名字,崔尚书就放松地笑了,“原来是谢小郎君!能教导出谢小郎君这般出色又大义凛然的儿子,谢相当真是清风正骨、正气浩然啊!” 有这么个坑爹的儿子,那姓谢的老家伙是怎么还没被气死的?崔尚书心里真是好奇死了。 “爱卿与朕英雄所见略同,子俊此等大义若是无法推崇、无人知晓,岂不是寒了忠臣们的心?” 崔尚书心里就呵呵了,不,忠臣们可能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大义。 “陛下所言甚是,依臣之见,当大肆赞赏谢小郎君的大义灭亲之举,为朝堂之上的众人们都做个榜样,好让后来者学习效仿!”别人怎么做他管不着也无所谓,若是他家有人敢这么干,那就等着打断腿辞官吧。 楚毓笑容可掬:“那就依爱卿所言,这些人都交由爱卿去查,查其罪是否为真、是否有疏漏,依律处置,再将其为官者记录下来,交由史官处记录。” “臣,遵旨!” *** 啪! 谢奕刚从外面回来,就被下人带到了书房,等人出去后,就猝不及防受了谢相这一巴掌。 他神情微微一顿,眸光悄然一暗,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看着眼前如同暴怒的野兽般的谢相,他微微扯了扯唇角道:“何事至于惹得父亲如此动怒?” 谢相双目赤红地瞪着他,“你还装糊涂?!我问你,刑部收到的那些谢氏党的罪证,是不是你搜罗了交上去的?!” 谢奕用帕擦了擦刚刚被打的面庞,表情平淡道:“原来是这件事,是我做的没错,可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还敢说跟我那又如何?!”谢相怒吼道。 他仿佛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儿子一般,“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些罪证,谢家要折进去多少人?!你却一口一个那又如何?!” 谢奕看了他一眼,随后径直走到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云雾缭绕的茶水,眸划过一道不耐,“心疼什么,左右,这些人都是保不住的。” 谢相双目一顿,“不可能!” 这其可有好些个都很有段,若非谢奕亲自出,他们根本不会被抓到大的把柄。 “为什么不可能?”谢奕眸光暗了暗,唇角扯出一抹讽笑,“父亲以为咱们这位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找不到证据就算了?父亲以为,那锦衣卫仅仅是查各官的作用吗?要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无生有。” 谢相握拳,“你的意思是,陛下会不择段造假诬陷?!” 谢奕抿唇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如果是假的,那才叫诬陷,可若是真的,只不过将已经被销毁的东西重做一份,那就叫变通。 自从第一次栽跟头开始,他就一直知道这位陛下是位不走寻常路的,最初人人只当他留下荆管彤是为美色所惑,后来又只当他是不忍这样的人才被埋没。 只有谢奕,从那时候起,就看到楚毓那还未暴露的庞大野心。 说句实话,若非楚毓先一步下,他说不定也要将荆管彤收为己用,至于之前的矛盾?这世上只有唯一不可化解的矛盾,那就是利益。 只是可惜,荆管彤站在了楚毓那边。 说实话,他并不讨厌楚毓,但是这世上,只能有一个谢奕。 “儿子这样做,不过是化被动为主动,他既想要证据,我就给他,还能落个大义灭亲的名声,这样不好吗?” 谢相的思绪忍不住被他带偏,可偏着偏着,他又隐隐觉得这样不对,忽而,他突然明白了过来,双目微惊! “你这样做,将来还会有谁投靠谢家?” 如果谢家是这样过河拆桥的人,又有谁还会愿意依附谢家,壮大羽翼?他们不怕将来也落得个和现在这些人的下场吗? “而你……将来又有谁会愿意做你的党羽?”谢相几乎是压抑着惊怒问出的这句话,因为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谢奕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些许故作出来的疑惑,“我为何要有党羽?” 谢相心一震! “谢家又为何需要势力?” 谢相忍不住后退半步,此时的谢奕,在他眼宛如一个可怕的怪物! 谢奕却丝毫不这样觉得,他喝着已经不烫的茶水,感受着鼻尖萦绕着的馨香,一缕自然的美好沁人心脾。 “结党营私,可不是个好臣子应该做的。”谢奕淡淡道。 谢相眼前一阵白一阵黑,几乎要支撑不住他的身体而倒下! 谢奕这是要……用整个谢家来做他脚下的踏脚石!将他一步步捧上谢相之位! 一个没有党羽且名声极好的孤臣,显然比谢相这个自私的老顽固更适合谢相之位! 而谢奕想要的,想要成为的,是那天下第一人的位置! 他要取代皇帝这个称呼,成为天下人,真正的第一人! 只闻谢奕,不闻皇帝。 才是他想要的目的。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可以牺牲一切。 包括谢家。 谢相颤抖着身体,按着椅子,才没倒下,心的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以蛊养人,到底养了个什么样的怪物出来?! *** “二哥,是我带的饭菜不好吃吗?”永乐公主看着面前只顾着喝酒的颓废男人。 若非轮廓相似,她几乎要认不出来这是她那个风姿绰约的二哥了。 这双腿残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心。 “哈哈,好吃啊!永乐你慢慢吃,别管你二哥……” 永乐公主微微皱眉,一点动筷的想法都没有了。 “你如今这样,又是在惩罚谁?逼宫是谁逼你的吗?父子兄弟相残又是谁逼你的吗?你明明可以和五哥一样……” 啪! 酒坛被猛地摔碎在地! 一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的男人此时却像个困兽一般怒道:“别在我面前提他!” 永乐公主沉默了。 良久。 “二哥,五哥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这怨气来的没有缘由……” “可他最后得到皇位了……不是吗?”慧王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哈哈,我们几个争得你死我活,却全都给他做了嫁衣,你还说,他不欠我的?” “哈哈哈哈!你说这好不好笑!” “五哥他也不想的,如果有选择,他一定也不想做这个皇帝。”永乐公主对楚毓还是基本了解的。 “那我们争皇位就是我们想要的吗?!你以为我没想过做个闲云野鹤的逍遥王爷?!可谁又给过我会了?!”慧王双目通红,有那么一瞬间,永乐公主几乎以为他要哭了。 “母妃整天叮嘱我争气给她当个太后!王妃带着身后的势力对我说会支持我坐上那个位置!外公他们让我在朝堂上努力争取好再给他们两代人的荣耀!” “到底有谁问过我的想法了?!我不走他们也要推着我走!”慧王又笑了,“可结果呢?落难后跑得比谁都快!反正有我这个‘罪魁祸首’顶着,不是吗?” “永乐,我告诉你吧,楚毓有这么好的运气,纯粹就是因为他母妃死得早,娘家也没什么势力,否则他是什么下场,还不好说呢!” “你来看我,不就是看我会不会死吗?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寻死呢!我要看着,眼睁睁看着,将来楚毓的儿子们又会是什么下场!齐人之福那么美,天道好轮回啊!哈哈哈哈哈……” 楚毓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在替他操心他未来儿子们的事了,他这会儿收到了暗卫的回复。 “陈乐心?”楚毓挑了挑眉,但也并不意外,“还真是她。” 想想这宫里,有谁做过这方面倾向的事的,好像也只有她。 只怕是德妃的事气到她了,这才弄了这一出膈应他。 如果他是原主,可能真的会被膈应到,如果他不是原主……自然也能让他忐忑不安。 “一箭双雕,左右不亏,厉害。” 楚毓嘴上说着厉害,面上却在冷笑,“朕觉得她可能是太闲了,你觉得呢?” 荆管彤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暗卫也一直沉默。 楚毓想了想,让荆管彤过来,跟她说了几句。 *** “什么?让本宫去青城山跪九叩请送子观音?!”陈乐心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荆管彤笑道:“陛下说了,娘娘求子心切,陛下也心生怜惜,恨不能以身替之,可求子一事还是要娘娘亲自去才算诚心,于是陛下只能提前打点好了青城山上的观音庙,只等娘娘去请便可。” 陈乐心沉了沉气,正想找个借口推脱,却又听荆管彤说:“陛下说,他也很想观一眼送子观音,等到观音请来,想与娘娘一起参拜。” 合着她不请来他就再也不来她宫里了是吧? 陈乐心咬了咬牙,面容略有些扭曲地笑了笑,“本宫去,本宫去还不行吗!” 于是,等她第二天将观音像请来,整个人直接在床上躺了天,楚毓还假惺惺来看望了两回,气得陈乐心砸了好几个她很喜欢的花瓶。 魏琪华并未关注这件事,自从那日回来后,她就一直暗托人在宫外打听,这世上有没有人因为某些情况而忘记过往之事的例子。 虽然至今未有消息,可她心里还是藏着几分念想。 与此同时,她开始让楚如珍去亲近楚毓。 要知道,在此之前,因为知道自己与女儿相处时间不多了,魏琪华恨不得整日都与女儿在一起。 可如今,却主动将楚如珍送到清心殿。 楚毓还挺喜欢楚如珍的,可想到这事,也只能心一叹,别无他法。 除非……杀了魏琪华! 第33章 楚毓压下方才突如其来的念头,虽然他也不喜欢做这个皇帝…… 虽然他也不喜欢这个落后的时代…… 虽然……他也很想念从前的世界…… 但,他大概还是欠原身一点因果的。 虽说他一直在各种吐槽,但从穿越到现在,他真的没感受到一点喜悦或者成就感吗? 说没有那都是骗人的。 哪个男人还没有个龙傲天的梦了?虽然他现在离龙傲天好像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他觉得,努努力还是有可能的。 楚毓笑了笑,抱起楚如珍,“珍儿乖,爹爹带你去看你以后要住的地方。” 两个女儿不是刚出生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为了让她们接受以后不能和母妃一起住的事情,楚毓一直有提前和她们说,说的久了,她们也就能慢慢接受了。 好在两个女儿都挺喜欢他这个爹的,知道不能和母妃一起住,但是能每天见到楚毓,不开心也冲淡了一些。 可即使如此,楚如珍的兴致还是少了好多。 可这些低落的情绪,在看到朝阳宫里面的布置之后就彻底冲淡了。 “爹爹!爹爹!那个是什么?!” “那是滑梯。” “那这个、这个呢?” “这是地洞。” 一个上午,几乎就是在这样的一问一答度过的。 楚毓最后抱着玩儿累了的楚如珍回了清心殿,正巧碰到回来的永乐公主,见她一脸的不高兴,心知这是在慧王那儿吃了气了。 “回来了?” “嗯。”永乐公主这才看到他怀里的小团子,双眼一亮,“皇兄,这就是我小侄女吗?快给我抱抱看!” 楚毓迟疑地看着她,“你会不会啊?” 永乐公主不高兴了,“皇兄你小看我!当初小侄女刚出生我还抱过她来着!” 无奈,楚毓只好把怀里的小姑娘小心往她怀里放,只是真没想到,永乐公主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抱起孩子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既然喜欢,那就自己生一个好了。”他这样说。 “哪有那么容易,万一生了个不好看的怎么办?” 楚毓:“……” “那你到底是想要个长得好看的,还是要个打得过你的?” “就没有都符合的吗?” “……那可能有点困难。” 楚毓把楚如珍抱回内殿的床上,这才出来,给坐在椅子上单支撑着脑袋的永乐公主倒了杯茶,“说说吧,他跟你说什么了?” 永乐公主犹豫了片刻,“也没说什么……” 楚毓就这么看着她,永乐公主没多久就坚持不住吗,她无奈抬起头看着楚毓,“五哥,我发现你登基之后是真的变了很多。” 楚毓垂了垂眸,微微一笑,“没办法,你皇兄若是再不变,人家就得打上门来了。” “哈哈哈!”永乐公主笑了。 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听说德妃有孕了是吗?皇兄你说,今后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会不会也变成现在几位皇兄这样?” “不会。”楚毓斩钉截铁道,“谁敢朕就打断谁的腿。” “哈哈哈哈哈……”永乐公主笑得开心,这是在当楚毓在逗她开心呢。 殊不知这可是楚毓的心里话。 虽然很多人觉得现代华国教育很有问题,但楚毓觉得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比如——棍棒底下出孝子。 以后得把崽子们养得健健康康的,身体倍儿棒,否则要是受不住这棍棒教育该咋办哦。 半月后,德妃宫的人前来请示了,楚毓愣了一下,王伴伴才提醒了一句,“陛下那日同意德妃娘娘回门。” 楚毓却更诧异了,“嗯?她这么久都还没回去?” 王伴伴:“……” “陛下……省亲并没有那么简单。” 楚毓也懒得管它简不简单,他随挥了挥,“去吧去吧,记得让人保护好她就行。” *** 永乐公主是个闲不住的,因为公主府还没建好,这才不得不住在宫里,但她每日都要出宫去玩儿,楚毓也不管她去哪儿,只要别出事儿就行。 这日她刚出宫,就碰上了大臣们下朝的队伍,而在那队伍里,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谢相,谢表哥?” 谢奕转过头,见人是她,愣了愣才微微一笑,“微臣参加公主殿下!” 永乐公主受许侯爷的影响,对谢家的感觉并不太好,可谢奕长得好看,还彬彬有礼,硬要说他哪里不好,还真是为难她了。 “谢表哥你们忙,永乐就不打扰了。”说着她就要打马离开。 “殿下请留步。”谢奕出声道,“许久未见,殿下竟是连多说几句也不愿吗?” 永乐公主停下来,扭头看他,似有些不高兴,“那谢表哥想说什么?” 谢奕笑了笑道,“并非什么大事,乃是母亲再过半月将在家举办赏花宴,邀请了不少小郎君和小娘子,奕想着殿下刚回京,未有友人,这才想着邀请殿下前往。” 永乐公主一听就明白了,笑道:“这样啊,那等我与皇兄说一说,若定下时间,告诉我就行!” “一言为定。”谢奕道。 等看着永乐公主离开,一直没开口的谢相才看着谢奕道:“你想做什么?” 谢奕笑容收了起来,又恢复成一脸淡然的模样。 可经历过早朝时他一件一件细数罪状后,别人看见他这样,却再也无法觉得他如清风明月、清隽雅致了。 这明明就是个披着羊皮的毒蛇,不出则已,一出,那就是致命!一点也没比楚毓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好到哪里去。 从某些方面来说,连自己都下的谢奕,更显得可恨。 可有谁敢说他呢? 早朝陛下当着满朝武的面夸他铁面无私大义灭亲,乃朝臣典范。 若是说他,岂不是说他们不是个好臣子? 人人都看得出来,谢相这是被自己亲儿子反噬了。 连对自己亲爹下都毫不迟疑,指望着他会对其他人下留情?还不如指望着陛下脑子抽了不追究呢。 因而早朝过后,谢相父子被孤立了。 谢相这些日子已经接受了谢奕是这样的事实,他发现,除非自己废了谢奕,否则他根本无法阻止对方。 废了谢奕? 这个他精心养出来的继承人? 与要了他半条命也没什么区别了。 “先前儿子不是与父亲说过?儿子想看场好戏,现在做的,就是把演戏的人推到他们应该在的位置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谢奕淡淡道。 “倒是父亲,您应该回去与母亲商量商量赏花宴的事了,说不定,这次您还能得几个好女婿,您不是担心谢家无人可用吗?看,这不就来了?” *** “陛下今日为何要如了谢奕的意?”荆管彤眼流露出不解。 “你说,他搞出这么多,是想做什么呢?”楚毓反问她。 “无非是求名罢了。”荆管彤又不是看不明白。 “是啊,他要名,那朕就给他。”楚毓说着,笑了笑道,“可你要明白,名,是要用一件件实事堆积出来的,朕既给了他这名,他的所作所为就得配得上才行。” 荆管彤隐约明白了什么。 “朕不管他是真大义还是真自私,他既要做名臣,就必须做出与之相应的业绩,朕也不管他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何,朕只看事实和结果。” “如果他真能做到,那朕用他又何妨?朝堂上比谢奕差的官员还有多少?甚至有些能力不输于谢奕的,他们又做了什么?你觉得他目的不纯,可他至少做了,而其他人……呵呵。”楚毓看着面前写的一个求减免赋税,一个要钱修路修河道的奏折。 “他们啊,就是朝廷的蛀虫。” 荆管彤咬了咬唇,不得不服道:“是臣被私人情绪影响了。” “你还别说,若不是当初他轻视了你,你还真不一定能算计到他。”楚毓语气悠悠道。 从这件事上,就能清晰地看出谢奕是个多么狠的人,别人在意的家族荣誉、深厚背景,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踏脚石。 从前他似乎还在某种桎梏,似乎从那时开始,他就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畅通了不少。 当然,畅通的结果令许多人都不喜就是了。 没一会儿,楚毓就叫来夜影,吩咐他把云来楼的说书给安排上,今儿这一出就叫做“谢小郎君大义灭亲规整门庭”。 是的,云来楼的说书已经成了他的简易“新闻社”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刷名望或者推广传播的,非那里莫属。 久而久之,百姓们也习惯了这种方式,甚至还对云来楼的说书颇为感兴,那可是说的皇室勋贵世家们的生活啊!生活在底层的人们怎么可能没有向往。 *** 从轿碾上被人扶了下来,萧湘竹目光复杂地看着门前头顶上那大大的“萧府”两个字,都不自觉在颤抖。 “娘娘!” 一声喊叫将萧湘竹惊醒,回神一看,便见萧家上下几十口人纷纷站在门前等着。 “参见德妃娘娘!” 萧湘竹没有哭着说快快请起,而是忽然就觉得心里安定了。 她不再是萧家谁都能踩两脚的萧湘竹,而是宫正一品的德妃。 在场众人,甚至大多数都是没有品级的。 楚毓问她回来做什么,萧湘竹其实也不知道,可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过来,她想做的,不过就是看一看眼前之情景罢。 看着他们对着她俯首称臣的模样,她似乎就心满意足了。 想着,她面上不自觉就露出个浅笑来,却在视线触及萧夫人时僵住了。 “起来吧。” “娘的乖女儿,娘都多久没看见你了……”萧夫人低声垂泪,那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好一副慈母心肠。 只有萧湘竹,心满是不敢置信,还有窃喜、松气、扬眉吐气等等情绪,然而这些,仅仅是一闪而过,随后便是警惕与戒备。 “和娘进去,咱们娘俩说几句悄悄话!”萧夫人以袖掩面,她大概是连装,都不想装得太认真。 外人不知是怎么回事,萧家人还能不知道吗? 萧湘竹在宫得宠有地位,对他们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等到萧湘竹和萧夫人进了房间,宫女们本想跟进来,却被萧夫人挡住了,萧湘竹指摩挲着衣袖,借此掩饰她的心情。 没了外人,这里只有他们母女俩,萧湘竹看着眼前的母亲,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怕了,可是很奇怪,心似乎是习惯了似得,一见到她,就忍不住颤抖。 她犹豫片刻,正要开口什么,却忽然只见眼前一道阴影一闪而过。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 第34章 萧湘竹眼里闪烁着不敢置信,似乎不敢相信萧夫人竟然敢打她?打如今已经是身怀有孕的一品皇妃的她! 可即便再怎么不敢置信,这也确实是事实。 事实就是,萧夫人像从前打一个好无身份地位的她一样,没有半分区别。 “怎么,觉得我不敢打你?”萧夫人这回笑得真心实意,“乖女儿,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即便你身份再高又如何,母亲怎么就不能打了?” 萧湘竹似乎想起从前还在萧家的时候。 奇怪,明明才过并不算久,半年时间,可那些事似乎都成了上辈子的一般,只有在她看见萧夫人的时候,才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母亲似乎忘了,女儿如今是正一品妃,而母亲,似乎也并非超品?再者,女儿嫁入皇家,表示皇室人,与母亲,已然是君臣之别,女儿是君,母亲是臣!” 萧湘竹深吸几口气,将心上控制不住生出来的恐惧压下。 将从前关小黑屋、跪着抄书、关祠堂禁闭的种种记忆埋在过去。 祠堂地上潮湿的的气息侵入她的双腿,浓重的香火味令她呼吸不适、又冷又饿、双臂疲惫不堪、双眼朦胧发昏…… 她闭了闭眼,将一切情景抛诸脑后,只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不该怕她的。 “乖女儿,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你呢,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并且……你觉得,就算陛下知道了,又如何?我一个做母亲的,在女儿不听话的时候小小教训一下,陛下难不成,还能为了你而针对萧家?” 萧夫人笑了,笑萧湘竹的天真。 可怕的是,萧湘竹真的想了想,结果悲催地发现,事实或许还真会如萧夫人所言。 陛下能容忍她,也是靠在她腹胎儿的份儿上,可她已经为了回门一事惹恼了他,想必如今陛下对她颇为不喜。 萧湘竹悲愤地发现,即便她已经做到如此地位,似乎还是无法反抗萧夫人?! “母亲……您想怎样?!”萧湘竹咬牙切齿道。 萧夫人只是笑着从袖口摸出一指甲盖大小的纸包,看模样,里面包的应该是粉末状的物品。 萧湘竹也生长于内宅,萧家所谓的家教严谨,不过重点是后宅女子的男女之事,其他阴私,虽不如别家多,却也是有的。 萧湘竹睁大眼睛,双颤抖! “这个东西,你找个会喝下去,务必将事情牵扯到王家身上,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萧夫人见她浑身颤抖,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这个分量不足以做什么,你肚子好歹也是萧家血脉,也是萧家的靠山,我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但利用一下对你也没什么损失,你觉得呢?” 萧湘竹撑着桌子,这才勉强撑着没摇晃,她几次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 有什么好问的呢。 归根究底,是她心里从来没有她这个女儿,从来只把她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如今有会为萧家带来利益,所以她这样做了,仅此而已。 萧湘竹忽然想到了确诊有孕那日楚毓在宫说的话,心竟忍不住苦笑。 原来,竟然还真的有这样的时候? 难道陛下那时就想到了,会有自己对孩子下的可能? 对此,远在宫的楚毓只能表示,感谢国产宫斗剧,真的让他长了许多见识呢。 甚至未待到一天,萧湘竹便恍惚回到宫,半夜,她忽然惊觉小腹疼痛,心又惊又怕,忙叫醒了睡在脚凳上的宫女,“快……去请陛下!快传太医!” “娘娘!” 楚毓是被王伴伴叫醒的,等他听说了是什么事后,忙皱着眉翻身下床,穿上衣便匆匆往萧湘竹宫赶。 “太医到了吗?” “回陛下,已经在诊治了。” 楚毓坐在外间等候,没多久,被迫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太医就走出来对楚毓道:“启禀陛下,娘娘是白日里受了惊吓,半夜又心绪不宁,恐怒惊心,这才导致动了胎气。” “直接开药吧!”楚毓听了愣了愣道。 “找人带去煎药。” 打发走其他人,楚毓这才走进去,他一眼便看见了虚弱地躺在床上的萧湘竹。 他冷笑一声,“装睡什么?是有什么,不敢面对朕吗?” 萧湘竹睫毛颤了颤,似乎仍旧固执地不愿意开口。 “你不说,朕也能查得出来。”楚毓将太医给他的那个小纸包拿了出来,“这个东西,你哪儿来的?” 萧湘竹终于装不下去了,她仍是不去看楚毓,凄然一笑,“陛下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假惺惺问这一遭?” “当然是因为你不想听啊。”楚毓理所应当道。 萧湘竹:“……” “还好你脑子没问题,若是真的犯了傻,朕对你可不会像对前朝的官员们那样仁慈。” 萧湘竹:“……” “可即便如此,你也差点就让朕的皇嗣有损,罚你禁足,你可服?”楚毓冷着脸说。 萧湘竹闭了闭眼,艰难地笑了笑,“即便臣妾不服,那又如何?” “不如何。”楚毓淡淡道,“所以朕不过是按流程询问一下,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萧湘竹:“……” “好好养胎。”说完,楚毓就走了。 “臣妾,恭送陛下!”萧湘竹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室内传出,比起往常,这一声恭送里,透着罕见的真心实意。 这次,萧湘竹是真的感激楚毓。 她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和地位了,可事实告诉她,不够,不仅不够,那些她自以为的地位还全都是她一直防备针对的楚毓给她带来的。 其他妃嫔,没有了妃位,还有家族。 可她若是没有了楚毓,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这是她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这一事实。 只是另一边楚毓的心情就没有那么好了,“萧家好大的胆子!” 竟敢用他的孩子来算计他! 若他咽下这口气,他这个皇帝和父亲就不用当了。 楚毓叫来暗卫,吩咐下去,细查萧家,重点是萧家内院,尤其是萧夫人! 萧夫人为何那般肯定萧湘竹就会答应她的要求? 萧夫人为何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一个理由和答案。 *** “皇兄,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永乐公主一早打扮了一番,来找楚毓请示的时候,顺便也提了一句让他也跟着去。 “你们年轻人玩儿就好了,朕去做什么!”楚毓摆摆。 永乐公主笑着道:“据说要来许多漂亮的小娘子,你就一点也不心动?” 楚毓满头黑线,“得了吧,宫里这几位就够朕受的了,再来,只怕朕得变成蜘蛛精才能应付她们。” “哈哈哈哈哈!皇兄,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有意思了!”永乐公主大笑道。 笑完之后,永乐公主还是认真地对楚毓道:“不过啊皇兄,我觉得,如果有会遇到一个知心人,那最好还是不要错过吧,我瞧着你宫里那几位,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和她们在一起,你也从来没轻松过吧?” 楚毓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被她打了下去,“人总是要有舍有得的,就像二哥,享受了皇子身份带给他的荣誉和繁华,就得承担它所带来的一切后果,一切行事,都是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提起慧王,永乐公主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楚毓继续道:“所以你也不必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他说别人推他做挡箭牌,他又何尝没有推卸责任之嫌?你以为他说他不想做皇帝、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就真的没想过吗?如果真没有,就不会有当初的逼宫。” 永乐公主若有所思。 “傻孩子,他说的那些不过是为了你的同情,其情绪,分假分真,而就算真的后悔,也不是后悔逼宫,而是后悔失败。” 永乐公主微微垂下头,情绪低落道:“我明白了,谢谢皇兄。” “别想那么多没用的,出去玩儿吧,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多交几个朋友也不错。”楚毓打发走她,悄悄松了口气。 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丫头年纪不大,还学着别人做红娘。 恋爱这玩意儿有什么好谈的?工作不够多吗?和朝堂上那些人斗来斗去的不好玩儿吗?养崽儿不香吗? 这些可不都比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等出了宫,永乐公主才后知后觉过来,“欸,我明明是想让五哥找找有没有知心人的,怎么突然扯到二哥身上了?” 想了半天,她才终于明白自个儿是被楚毓带偏了,就忍不住有些懊恼。 五哥真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她气哼哼了两声,又苦于见不到人,也只能这样算了。 只是去谢家的路上心情一直有点郁闷。 她走到谢家大门口,看着门外排着的长长的送礼队伍,就有些头晕眼花。 她当即扭头,不打算从前门进了。 找了个似乎有点偏僻的角落,她扒着墙头纵身一跃,就顺利地落到了院子里面。 她拍了拍上的灰尘,正准备出去,忽然就听到了一道男声。 “二哥,今儿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是听说永乐公主喜欢长得好看的,想着勾引公主殿下吗?” “我们大哥不和二哥比,你敢说你心里不也揣着这种心思?否则你一个有未婚妻的跑来这个赏花宴做什么?总不会是真的赏花吧?”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根本没听多少,仅仅两段话,却已经足够让永乐公主的心情打落低谷了。 她讽刺地笑了笑。 什么赏花交友宴,原来是给本姑娘选妃来了! 可笑的是,她这个选人的却是最后才知道的? 第35章 等那两个人走了,永乐公主才从里面出来,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深神色不虞。 “哼!” 这会儿宴会还没开始,本就是客人们交际聊天的时间,可永乐公主听了方才那两人的话,对于交际什么的完全没了兴。 谁知道那些人和她来往是真为了交友,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演戏她演不过这些人,但她躲得起。 于是她避开人群,找了个清净的地方。 正值盛夏,树上的枝叶也茂密浓郁,永乐公主借助树干的助力,飞身就落入了树影,阴影一片,无人看见。 凉风拂过面颊,令她半躺在树上昏昏欲睡。 反正这会儿宴会也没正式开始,她睡会儿,晚点去应该也没关系吧? 左右,那些人可都是要等着她的。 想到这儿,永乐公主唇边抿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即便很少回京,可她到底还是公主,这种事情其实知道不算少。 因此她也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人都喜欢这算计来算计去的盛京,明明有更广阔的天地在外面,他们怎么似乎就跟看不见似得? 她母妃在前两年就过世了,这一辈子,连盛京都没出过,没看过黄沙大漠,没看过浩瀚星空,没看过无边海域,终生都埋葬在那四四方方的皇城。 又有什么意思? 这样想着,她便又百无聊赖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树叶刮过脸颊,惹起一阵痒意。 可她想睡觉,别人却不想让她睡。 没一会儿,底下就传来一阵阵声音。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男声听起来很平静。 “哥,你和爹娘是不是还在怨我?”女声听起来小心翼翼。 “没有。” “那长生哥呢?”这句听着像是比先前那句还急切些。 “你问他做什么?别忘了,你已经嫁人了。”男子皱着眉道。 “我……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他!”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选择来盛京?” “……” “哥,你知道的,是伯父让我……” “叔父只是告诉你有两个选择,是你自己选择来了盛京,怎么,自己做了的事,现在不敢承认了?” 女子咬唇,似乎忍无可忍,也不装出先前那一副小可怜无辜的样子了,破罐子破摔道:“是又怎么样?!我想嫁得更好一点错了吗?为什么你和其他哥哥弟弟们都能轻而易举就拿到自己想要的地位?!而我就只能靠嫁人?!” “我汲汲经营怎么了?我爱慕虚荣怎么了?要不是我们这样的女人爱慕虚荣,你以为你们这样人会这么受欢迎?!” “那你还问长生做什么?”男人忽然道。 女子哑言无声。 “选择了自己想要的,却又发现得到的结果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所以开始怀念以前拥有的了?”男子随口揭露她的真实心理。 “既然选择了,那就别后悔,还记得这句你来盛京时我说过的话吗?” 女子被他揭穿自己内心,已经低垂下头,觉得羞愤不已,她狠狠推了男子一把,“我最讨厌你了!”说完转身跑开了。 或许是身体真的不好,男子的后背狠狠撞到了树上,撞得整棵树都摇晃了几下。 也正是因为这一推,被撞到树下的人的容貌落入了永乐公主的眼,令她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树下的王则虞给吓了一跳,他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到一抹鲜红的身影,在这一片碧绿的树很是醒目。 他看着永乐公主微微一愣,随即整理好仪容,恭敬地问了个安,“则虞见过公主殿下!” 永乐公主翻身从树上换了个位置,让自己看树下那人能看得更清楚些,“免礼,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的?” “则虞愚钝,实乃叔父听说此事,这才告知于我。”被这太阳晒着,王则虞脸色似乎微微泛红。 永乐公主微微一愣,心说虽然这小书生弱不禁风,可长得却是没得挑。 还挺好看的。 *** “陛下,该用午膳了。”王伴伴提醒着楚毓,让楚毓从那些冗长的奏折解脱出来。 “二公主也睡醒了,正迷糊着,想见陛下呢。” 楚毓揉了揉眉心,让荆管彤先带着楚如珍去用膳,他换件衣服再来。 夏天太热了,又没空调,他倒是想一天洗次澡,可这也太麻烦了,费时又费力,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多换两次衣裳。 他刚到的时候,正听见楚如珍奶声奶气地问荆管彤,“荆姐姐,为什么母妃不和我和父皇一起用饭啊?” 荆管彤正要想个理由,余光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楚毓,见他示意,自己便悄悄退下了。 “珍儿想母妃了?”楚毓将女儿抱到腿上,单将冰糖莲子羹端到面前,喂给她吃。 私下里,他的衣食住行不习惯让别人插,如果不是实在太不符合身份,他连私密的衣物都想自己洗,毕竟让陌生人洗自己内衣什么的,羞耻又别扭,好在现在慢慢习惯了。 “想了,珍儿已经好几天没和母妃一起吃午饭了,父皇这里的午饭好好吃,珍儿也想让母妃尝尝。”喝下楚毓喂过来的汤羹,楚如珍慢慢说。 楚毓笑道:“珍儿真是个孝顺孩子,只是你母妃也忙,咱们就不打扰她了,让姐姐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那好吧。”楚如珍嘟了嘟嘴说。 是得改变一下了,这情况连小孩子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让这姐妹两个多相处相处也好。 *** “娘娘,您这又是做什么呢?”如月看着自家娘娘,心真是无奈。 自从那日之后,琪嫔就一直拜托人从宫外寻找各种写奇人异事的书籍,正日就在看书,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连女儿也不管,每日早晨让人带去清心殿,晚上再让人接回来,活像上了私塾似得。 琪嫔闻言怔了怔,“珍儿在陛下那里开心吗?” 如月想了想小公主每日回来都高高兴兴去睡了,于是点头了。 琪嫔目光落在虚空的某处,“开心就好……” 苍白的脸色衬的她很是憔悴,这些日子她没日没夜地看书,但收获甚小。 明明知道希望不大,可她也不知为何,硬是抓着这根稻草不肯放。 其实,一切都有可能是她想的太多了,不是吗? *** “宫里传出消息没有?”萧夫人问身边人。 “回夫人,并没有听说什么风声,倒是那日……她回去后,夜晚似乎请了一次太医。”嬷嬷低声说。 她是知道萧夫人是很厌恶萧湘竹这个女儿的,也知道这厌恶是因为什么,湘竹小姐虽然可怜,可她更心疼的当然还是喝自己奶长大的萧夫人。 “那也应该有动静才对。”萧夫人皱着眉。 “夫人……老奴想着……是不是她不打算这样做?”嬷嬷道。 萧夫人闻言,当即冷笑一声,“她不敢,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让她乖乖听话?” “夫人?难不成……” 萧夫人想到什么,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当然不是,我不过是告诉她,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妾生子都不如的妓生子。因为那张脸,她可是一直对这话深信不疑,若是这消息传出去,什么德妃之位,帝王恩宠,通通都不会有了。” 嬷嬷心里既心酸又心疼,却又不知怪谁,只能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大方得体的丫鬟走了过来,“萧夫人,宴会即将开始了,我家夫人请您移步院。” 萧夫人:“走吧。” 所谓赏花宴,不过就是另一种相亲宴,在这种场合,少年少女们可以互相相看,若是有看对眼的,回去通个气后就能定下亲事。 等谢夫人几人一来,原本还热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方才还有说有笑的年轻人们规矩了许多。 谢夫人自己也不比他们大多少,举投足间却已是大气风华,“诸位不必客气,今日咱们不过是找个由头聚上一聚,不必过于拘谨。” “多谢夫人!”众人笑道。 谢夫人扭头看向弱不禁风的王夫人,“瞧瞧,看着她们,我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年轻的时候。” 王夫人面色带着一种长时间不见太阳的白,柔弱多娇的模样更是惹人怜惜,让人一见难免会想,也难怪王相对她情深义重,“夫人还年轻,倒是我们几个,已经年华不在了。” “萧夫人怎的不带上家子侄女儿?”王夫人忽然问。 “几个小的还没个定性,就不让他们捣乱了,这才只带了侄媳,她年初才嫁过来难免没经历过这些,见见世面也好。”萧夫人笑着道。 众人纷纷沉默不语,萧夫人这话听着好听,可仔细一想,处处都别扭。 换一种说法的话,岂不就是说子侄们贪图玩乐、不求上进,侄媳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吗? 不过,当她们看到那位侄媳时,也觉得萧夫人这话没说错了。 女子小心翼翼向几人行了个礼,“婉仪见过婶婶,见过伯娘,见过各位夫人。” 若是永乐公主在这儿,定然能听出来,这声音,明显就是方才在树下推了王则虞一把的女子。 王夫人掀了掀眼皮,“原来是婉仪啊,几月不见,可还好?” 王婉仪双眼含泪,“伯娘……” “咳、咳!”萧夫人以袖掩面,轻咳了两声,随后笑笑道:“许是贪凉,吃多了冰,有些不适。” 王婉仪也不哭了,安安静静待在她身后。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不是听说,永乐公主也会到场吗?为何一直未曾见到?”难不成是个幌子? 说曹操曹操到,一道带着轻嘲笑意的声音由远及近道:“这位夫人,本殿下认识你吗?你就这么想见本殿下?难不成……你也想给本殿下送个男宠?是谁啊?若是长得好看,那本殿下收下也无妨!” 众人只见一位红裙女子悠悠走来,举止间皆是傲然高贵。 一些女子不由得嫉妒地嘀咕:“不是说乡野长大的吗?” “谁知道呢?” “可能皇室人都是怪胎吧!” 众人齐齐想到了如今令人一言难尽的皇帝陛下:“……” 忽然觉得一个公主这样似乎也不是很难接受了呢。 永乐公主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扭头回身道:“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王则虞笑着道:“则虞与殿下走在一起,恐惹人非议。” 永乐公主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本公主还需要看别人脸色?还是说,你觉得本公主还护不住一个……一个……” 她忽然卡了壳,半晌吐出一句:“……你什么身份来着?” 王则虞:“……” 第36章 晚上,楚毓去了王茵宫,宫人们都撤了下去,只有他们两人在室内。 “你对王家那位王哲了解有多少?”楚毓问她。 王茵想了想,“陛下知道臣妾一直生长在盛京,而王家其他几房,都在王家祖籍,也就祭祖时臣妾会回去一趟,且因为女子无法入宗祠,臣妾与王家其他人接触并不多。” 楚毓眉心微蹙。 “不过……”王茵缓缓道,“臣妾倒是知道,王相与王家二房关系极好,待王哲更是堪比亲子,二人关系亲密。” 楚毓眉心皱得更紧了。 “王哲的字叫什么?” “则虞,王则虞。” “王……则……虞?”楚毓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咀嚼了片刻,却依旧没能想起什么。 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但是在楚毓心里,王家是第一个被排除在外的家族,哪怕是个寒门、乃至是谢家呢,都比王家好千百倍。 只是这些,永乐公主都不知道。 她对王则虞其实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和这小书生还挺有缘的。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王家的侄子? 想到上次他还说能让他叔父帮忙的话,永乐公主心里就可乐的。 王相再大,还能大过她皇兄去? *** 在萧湘竹的肚子已经有个月大的时候,萧家的资料终于送到了楚毓里。 “为什么这么久?”楚毓问。 “回陛下,里面有许多关于十几年前的事,臣找证据需要时间。”夜影道。 楚毓先放着没看,转而对夜影道:“听说最近城外不□□静?” 夜影看了他一眼,随即垂眸道:“回陛下,城外有许多从周围各地出走的难民,他们不被允许进城,只能暂住在城外,原本还好,只是随着时间越长,难民数量越来越多,物资逐渐减少,很快就要只撑不住了,这才生了些动乱。” 楚毓随翻起一本放在他边的奏折,上面写的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就是这些小事,逐渐成了压垮整个皇朝的稻草啊! “明天和荆管彤一起去城外施粥,并一边派人去将他们的姓名、祖籍、家庭人口、逃难原因、是否有擅长的本领纷纷登记在册,先暂时安抚好他们。”楚毓道。 “是!” 事情吩咐了下去,将人打发走,楚毓才一个人翻来夜影送来的王家资料。 只是他越看越皱眉。 最后竟是一脸复杂地将它合上。 “本以为谢家已经够乱的了,却想不到更乱的还藏的深呢?厉害厉害,不愧是大世家!” 藏污纳垢的世家啊…… *** 翌日,荆管彤一早便与锦衣卫的人出发,他们用楚毓的指令在户部拿了银粮,又取了锅碗等物品,这才去城外准备搭起棚子来。 最近因为一些官员落网之事,锦衣卫这个新建立的部门名声大噪,既想对付它,又畏惧于它的能力,加上楚毓在云来楼给他们造势,连守城门的将士都对锦衣卫有所耳闻,且心怀敬畏。 “原来是十一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二位大人有何事需要小的帮忙的?尽管吩咐!”城门官忙不迭下来打招呼,那谄媚的模样看得荆管彤直皱眉。 倒是夜十一,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一脸平静道:“不必多礼,是陛下吩咐属下们在城外开棚施粥,还请大人帮忙维护一下秩序。” 守城官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自然!” 然后他又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笑来,“不过……” 荆管彤看不惯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不耐道:“有话直说。” 守城官也不多说,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个方向。 荆管彤循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到昨日还空旷着的地方,已经搭建好了一个棚子,且已经有人开始施粥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其缓步踏出,身姿挺拔,气质卓绝,一抹笑意挂在唇边,明明是一副清隽雍容的样貌,可落在荆管彤眼里,却比上次更难看了。 “荆姑娘,别来无恙?” 荆管彤抿了抿唇,随即也笑道:“小女子区区,哪敢劳员外郎惦记。” “荆姑娘这话可就太谦虚了。”谢奕淡淡笑道。 转而揭过这话头,看向夜十一,“十一大人来此是为……?” “陛下有令,施粥且将所有人登记造册。”夜十一毫不含糊地说。 “那可真是巧,奕今日也正施粥,不如,十一大人明日再来?”谢奕目光不经意略过夜十一他们,似乎一切都十分正常。 夜十一犹豫一瞬。 荆管彤却当即道:“不劳烦员外郎费心,我想他们是不会嫌弃粥饭多的,何况,即便不施粥,陛下所说的登记造册却是一定要做的。” 谢奕伸示意:请便。 完了让人留下继续施粥,自己则是回头看了一眼荆管彤他们后,唇角扯出个笑意,从容挥袖离去。 两队人的一阵交锋大多数人都是不在乎的,可到底还是有人关注。 难民群,几个领头的老人围在一个年轻人身边,小声讨论着。 “毛娃子,你说这些人都是谁啊?怎么看着不像是一路人的样子?到底谁是好的?”一个老人说。 年轻人面上生出一抹无奈,“爷爷,我都及冠了,已经取了字,都说了要叫我清。” “好好,清啊,那你快和爷爷说说,我怎么觉得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老人满不在乎道,看他这样子,就没听进去年轻人刚刚说的话。 祝清眼划过无奈。 “对对祝小子,也和我们几个老头子说说。” 他们这个难民队伍碰到了一起,无论是主观还是被迫,都隐隐形成了一个整体,而这几个老人,就是这几波难民的领头人。 他们空有见识,却没化,也不太了解如今的世事情况,正巧这队伍里有个祝清是读书人,弥补了他们这个问题,并且祝清学识不差,渐渐的,祝清就成了他们的智囊。 这几天他们有计划的闹事,也是祝清出的主意。 刚好卡在守城士兵的忍受点上,不至于造成伤亡。 “方才离开的那位应当是最近闻名盛京的谢小郎君,听说他大义灭亲,主动肃清了不少有问题的官吏。”祝清想了想道。 “那他应该是好人?难道现在这个小姑娘是坏的?” 祝清:“……”如果他说出他口的坏的小姑娘其实是皇帝的人,也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被吓晕。 他看了看,摇头解释道:“并非如此,爷爷你们看见他们一旁桌上摆着的墨纸砚没有?我方才听了一句什么登记造册,说不定,是要将咱们这些难民登记造册,让我们进城。” “啥?进城?真的假的?!”几人惊了! 他们逃难为什么来到这儿?不就是因为这里富庶繁华,活路的会多吗?可一路的操劳却将他们生生磨成了难民,不被允许进去。 他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进城找活吗?可不被允许进去,让他们这样的想法都泡汤了。 这些人生来就是难民吗? 不是的,他们很多人都是劳苦的百姓,可这年头,大家都是看老天爷吃饭的,今年老天爷不赏脸,他们就只能从百姓沦落为乞丐难民。 没了地,没了房子,没了粮,千辛万苦来到盛京还遭人嫌弃。 谁心不苦不痛不怕? 而此时祝清口的“进城”,就成了他们在酷暑寒冬遇见的那点希望,不浓烈,却足够让人如释重负、喜极而泣! 于是,开始呼吁难民们先登记了再取粥过了没多久后,荆管彤就发现,这些人似乎格外的……听话?除了她问那些人特长的时候花的时间多了点,其他时候说的都挺流利。 她视线巡视一圈,最后落到了祝清的身上。 没办法,这一圈人,就只有他格外与众不同。 虽然衣服也是旧的,但不算破,也很干净,自己也打理得很干净,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常混入城打听消息。 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祝清回望过去,看见了荆管彤,愣了愣,随后对着对方行了个礼,未通姓名,却算是打招呼了。 回去后,荆管彤将此事告知了楚毓,楚毓挑了挑眉,“你帮朕注意着。” 除此之外,楚毓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谢奕为何会在今日出现在城外?” 不是为何出现在城外,而是为何今日出现。 “陛下是怀疑,咱们这里,有谢家的人?”荆管彤问。 “这是当然,谢奕并非莽撞之人,任何事情,若他心未有算筹,不会轻易出。” 所以这次施粥,他是想做什么?或者是……说什么? 楚毓心里隐隐抓到一点尾巴,却又还没勾出来。 直到荆管彤说了句,“也对,今日谢奕看见臣,一点意外都没有,像是提前知道一般。” 提前…… 提前?! 楚毓心一震,艹!那个姓谢的该不会就盯着他了吧?!但凡他想做什么他就跳出来和他抢? 这个姓谢的家伙怎么这么……这么幼稚!? 没错,是幼稚。 楚毓觉得这人就像是在和人作对,不伤筋动骨,但对方看上什么,他就想方设法得到,别人里有什么,他就去抢过来,别人喜欢什么,他就偏不让对方得到。 这样的压迫并不致命,甚至不会伤筋动骨,但却最压抑人心。 久而久之,被压迫的人会开始暴躁不忿,严重点,甚至抑郁发疯。 楚毓心里呵呵,看不出来啊,这家伙还挺看得起自己。 “荆管彤,你过来,朕吩咐你去接触你说的那个年轻人,务必将他拿下,懂?”楚毓严肃道。 见楚毓如此,荆管彤还以为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任务,当即严肃答应:“是!臣遵旨!” 殊不知,不过是两个都不服输的年轻人之间幼稚的对决罢了。 是的,幼稚的对决。 对此楚毓表示,就许你幼稚?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第37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你竟然还敢来!”陈相双目赤红瞪着谢相。 谢相心知,此事若不解释清楚,陈谢绝不可能联合。 “此事与我无关,若我真想分食陈家,又何必多此一举?你要想想清楚,这件事的最终得利者是谁!” 陈相又如何没想过,他冷笑道:“你以为我们背后的动作他不知道吗?若是他真不知道,今日得利的就是别家了,谢相,枉你多活几十年,还不如一个年轻人!” 今日之事如此明显,楚毓所为就差在脸上写着你们快搞事我好搞你们了。 这不是陈谢结不结盟的问题,而是只要有人结盟,楚毓就会以甲之利,施与乙身来破此结盟。 反正他自己暂时没有争权的合适人选,让两家的权利不平衡就是这不属于他的权利的最大作用。 除非陈家真的想被分食,否则就不敢再结盟。 而谢家呢? 如今看上去好似占了便宜得了好处,可他拿到的权利也不是完全属于他们的,他们还需要用自己的势力瓦解陈家之前留下的势力,并且还得罪了陈家,给自己招惹了这样一个敌人。 弊大于利。 双方都没能讨到好处。 萧家的德妃握后宫之权,暂时不会与楚毓撕破脸皮,而王家,一直都是以低调为行事原则,楚毓就算想动,暂时也找不到契,因为王家的把柄很难抓。 所以陈家之后,楚毓的动对象一定是谢家。 也正因如此,谢相才迫不及待需要找到压制楚毓的办法,以至于破绽越来越多。 回去的路上,谢相明白过来,后悔万分。 他错了。 当初他就不该以为自己能够压得住楚毓就暗行事,他应该学王家低调,做一个“本本分分”的谢相,不让人抓到把柄。 谢奕一事不过是口说无凭,只要他把尾巴扫干净,根本伤不到谢家,他不该自乱阵脚。 所以,他现在还来得及吗? 回到宫,楚毓让人将他买来的小玩意儿送去两个女儿那儿。 正躺上床准备休息,余光却瞥见一个小太监对着王伴伴使眼色。 他皱了皱眉,问道:“做什么呢?” 王伴伴陪笑道:“回陛下,并非什么大事,您刚受到惊吓,龙体要紧。” 楚毓冷眼扫了他一眼,随即一指那个使眼色的小太监:“你来说。” 小太监犹豫了一瞬,王伴伴当即跪下道:“回陛下……” “没听懂朕的话吗?” 他顿时噤声不敢多言了。 见状,小太监当即跪下道:“回陛下,是荆官女子……” 楚毓微微皱眉,问道:“她怎么了?” “回陛下,今日十五,德妃娘娘却不见荆官女子请安,便下令她去佛堂跪着抄经,至今未放人。” 听到德妃这个名字,楚毓的心就下意识提了起来,也许是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一想到她,楚毓就下意识警惕。 听完前因后果,他眉心微蹙,但也并没有太紧张了。 德妃此人,虽说处事过于严苛,但也还算在规则之内,她有个其他人都没有的优点,就是很在意名声,行事从不师出无名,处置人也绝对在合理的范围内,就算他人看出她的用心,也绝对抓不到她的把柄。 所以,目前而言,荆管彤一定是安全的。 而这也确实是个立威的好时。 无论是他还是荆管彤,都需要这个契。 至于德妃…… 楚毓边想边往外走,刚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又忽然停了下来。 王伴伴小心翼翼,又跪了下来,“陛下?” 楚毓低头看他,“欺下瞒上,王兴仁,你好大的胆子!” 王伴伴冷汗下来了! “朕不阻止你收贿赂,可你要清楚,这个宫,到底是谁在做主,而你的主人,究竟又是谁!如果你不清楚的话,那朕身边也不需要你了。” “陛下……奴婢一直是陛下您的人,奴婢知错了!” 楚毓冷哼一声,“既然知错,那就认罚吧,你就在这儿跪着,荆管彤跪了多久,你就跪多久,而你们……”他指着宫其他宫人,“全都给朕看着他,互相监督,若是有人敢放水,那就跟他一起跪。” 言毕,他便大步踏出的宫门。 王伴伴跪在地上也不敢动,心如何后悔别人就不知道了,甚至不敢抬头,因为周围那些人以往全都在他的管辖下,今日这么一出,他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贪图德妃送来的那点银子了,银子银子,总要有命才能花啊! 楚毓到德妃宫的时候,德妃刚卸下妆容,准备入睡。 “陛下圣驾驾临,竟无人相告,臣妾失礼了。” 楚毓看着眼前的女人,这是一个长相偏妖艳的女人,或许正因为是这样的容貌,因而她更注重礼节和名声,平日里衣着妆容也是往端庄明媚的方向置办,只有在卸妆后,才能一眼便看出她的侵略性。 贤妃的端庄大气,不过是容貌上的,实际上,因为谢家子女众多,仅嫡女便有好几个,为了在其出头,她只能拼命在谢相面前表现自己,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而德妃则是因为容貌为人所诟病,她要向所有人表现自己,表现自己的以理服人、端庄识大体,这也是楚毓敢把宫务放在她上的原因,至少在明面上,德妃不会做小动作。 “听闻德妃命令后宫众人初一十五请安?”楚毓问。 “臣妾处理宫事务,理应与各宫姐妹多多交流。” 楚毓点点头道:“这样啊,朕还以为,德妃拿着凤印,便真把自己当做皇后了。” 他语气淡淡,可谁也能听出其的冷意。 他当即示意身后人拦住陈家下人,自己则是直接进了陈家。 “你竟然还敢来!”陈相双目赤红瞪着谢相。 谢相心知,此事若不解释清楚,陈谢绝不可能联合。 “此事与我无关,若我真想分食陈家,又何必多此一举?你要想想清楚,这件事的最终得利者是谁!” 陈相又如何没想过,他冷笑道:“你以为我们背后的动作他不知道吗?若是他真不知道,今日得利的就是别家了,谢相,枉你多活几十年,还不如一个年轻人!” 今日之事如此明显,楚毓所为就差在脸上写着你们快搞事我好搞你们了。 这不是陈谢结不结盟的问题,而是只要有人结盟,楚毓就会以甲之利,施与乙身来破此结盟。 反正他自己暂时没有争权的合适人选,让两家的权利不平衡就是这不属于他的权利的最大作用。 除非陈家真的想被分食,否则就不敢再结盟。 而谢家呢? 如今看上去好似占了便宜得了好处,可他拿到的权利也不是完全属于他们的,他们还需要用自己的势力瓦解陈家之前留下的势力,并且还得罪了陈家,给自己招惹了这样一个敌人。 弊大于利。 双方都没能讨到好处。 萧家的德妃握后宫之权,暂时不会与楚毓撕破脸皮,而王家,一直都是以低调为行事原则,楚毓就算想动,暂时也找不到契,因为王家的把柄很难抓。 所以陈家之后,楚毓的动对象一定是谢家。 也正因如此,谢相才迫不及待需要找到压制楚毓的办法,以至于破绽越来越多。 回去的路上,谢相明白过来,后悔万分。 他错了。 当初他就不该以为自己能够压得住楚毓就暗行事,他应该学王家低调,做一个“本本分分”的谢相,不让人抓到把柄。 谢奕一事不过是口说无凭,只要他把尾巴扫干净,根本伤不到谢家,他不该自乱阵脚。 所以,他现在还来得及吗? 回到宫,楚毓让人将他买来的小玩意儿送去两个女儿那儿。 正躺上床准备休息,余光却瞥见一个小太监对着王伴伴使眼色。 他皱了皱眉,问道:“做什么呢?” 王伴伴陪笑道:“回陛下,并非什么大事,您刚受到惊吓,龙体要紧。” 楚毓冷眼扫了他一眼,随即一指那个使眼色的小太监:“你来说。” 小太监犹豫了一瞬,王伴伴当即跪下道:“回陛下……” “没听懂朕的话吗?” 他顿时噤声不敢多言了。 见状,小太监当即跪下道:“回陛下,是荆官女子……” 楚毓微微皱眉,问道:“她怎么了?” “回陛下,今日十五,德妃娘娘却不见荆官女子请安,便下令她去佛堂跪着抄经,至今未放人。” 听到德妃这个名字,楚毓的心就下意识提了起来,也许是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一想到她,楚毓就下意识警惕。 第38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楚毓看过去,目光在他上停留片刻,开口道:“我刚到盛京,想游玩一番,你跟我说说这里热闹的时间和地点吧,说得好了,它就是你的。” 他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青年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随即他反应过来,无奈一笑。 “可真不巧,小的也是刚来盛京,本是投靠亲戚,谁知亲非亲,友非友,小的自己又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还好被老板请大夫救治,这才在病好后留下干活抵药钱。” “我瞧你像是读过书的,就这么做了下人,甘心吗?”楚毓看着眼前这人。 青年叹了口气,“可若非有人相助,小的这条命都没了,还说什么读书人。” 楚毓看了他一会儿道:“盛世重,琼林院每年的选人从未停过,如果你对自己自信,不妨一试,毕竟,读书人还是很值钱的。” 青年看着他,没说什么。 楚毓也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他安静听了一会儿说书,等到听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带着人离开。 走时还不忘将桌上的点心打包,这一行为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侧目。 大家见楚毓穿着也不像是贫苦人家,却不想竟做出这般不雅之事,忍不住嗤之以鼻,就连王伴伴都很是诧异。 在宫节俭也就罢了,可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啊。 楚毓懒得多给他们一个眼神,他做什么需要解释吗? 他带着人走到街上,抬头望天,心想这都什么时辰了,那些人该不会临阵退缩了吧? 正想着,忽然眼前被一道闪光晃了一下! 来了!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群人,持长刀,便迅速向楚毓一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王伴伴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快来人!有刺客!” 楚毓听得满头黑线,这里又不是宫,他这喊着来人,哪里有人来? 楚毓带的那些侍卫数量远比不上那群人,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可明显能看出,楚毓一群人逐渐劣势。 周围百姓早就在一开始跑得无影无踪,因而这街上就只有他们两队人。 而随着时间过去,有些人已经躺在地上了。 楚毓双目有些失神地盯着地上那些人片刻。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死人了。 在他刚到这儿来的时候,他就曾见过德妃处置犯了错的宫女。 那是个看着像十二岁的小姑娘,在现代也就是读初的年纪,只是因为命她照顾的宠物猫发狂抓伤了德妃的,便被下令打十大板。 本来十大板也不至于死人,只可惜那姑娘也没钱请太医,伤口发炎,高烧没了。 楚毓之后不着痕迹地提了一句,却被告知对方已经被丢到乱葬岗了。 他懵了一瞬,又看着德妃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死了个人和死了只猫一样,哦,忘记说了,那只抓伤德妃的猫也被毒死了。 楚毓就不禁心一寒!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个杀人可以不负责任的古代,先前作为穿越者的那丁点儿得意迅速褪去。 原本他还想着大不了离开皇宫做一个普通人。 可发现普通人的命不是命后,这个念头他就彻底打消了。 既然他如今有一个高的起点,那他就得牢牢抓住的权利,不为别的,至少得保住自己的小命。 至此,他也就不太喜欢见到德妃了,很少去对方宫,不过好在德妃有宫务大权捏在里,也能安抚住。 唉,其实穿越者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好,在知道许多超前知识和观念的情况下,他就无法对这个世界视若无睹了。 还不如土著人,想杀人就杀人,不会有丝毫心理障碍。 天知道他算计着这些的时候,心里有多忐忑犹豫。 就在侍卫们坚持不住的时候,远处屋顶上埋伏着的暗卫看向楚毓,楚毓示意他们按兵不动。 因为他听到了有人来的声音。 一队人马姗姗来迟,年轻人行色匆匆,似乎刚得知消息,连忙赶来救驾。 刺客们死的死、抓的抓,被抓的为了不暴露幕后主使,也纷纷服毒自尽。 楚毓眼闪过一道寒光! 年轻人可惜地看了刺客们一眼,单膝跪地,“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降罪!” 楚毓看着他许久,忽而笑了,“方旭救驾有功,何罪之有,但是不知陈家与这里相距甚远,爱卿是何事得知朕遇袭之事的?” 陈胤面不改色道:“陛下安危乃微臣之责,自陛下出宫时,微臣便让人暗守卫,只是刺客数量众多,微臣为了集结人数,这才来迟了。” “好,好一个暗守卫!”楚毓冷笑,“连窥探帝踪都说得这么义正辞严,真不愧是陈家人!” 陈胤心一惊,“陛下?!” 楚毓却又收了冷笑,淡淡道:“既然爱卿觉得有罪,那朕若是不治你的罪,你反倒心不安?” “唉,为了让爱卿你无愧于心,那朕即使心再不忍,也只能处置一番了。” 陈胤:“……” 楚毓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这个禁卫军左统领就先放放,朕另派人接,你先回家休息个月再回来,也免得别人说朕徇私不是?” 陈胤:“……” 个月?个月都足够他的势力被瓦解了! 不是……说好的救驾有功呢?怎么说有罪就变成有罪了? 陛下,其他人知道你这么善变吗? 可楚毓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他就是这么善变的人,一天时间都不到,陈胤就被送回家休假了。 等他将事情告诉陈相,陈相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接陈胤位置的是谢氏一党。 前脚谢相还和他亲密合作,这行刺也是二人,后脚谢相就摘了陈家的桃子,这早说其没有半点猫腻,陈相那是一点都不信! 酒楼的窗户开了一半,青年坐在窗边,不久,便有另一白衣青年来了这坐下。 “我已经去王家接触过了,王相求贤若渴,王家小郎君也是礼贤下士,绝对是个好去处,你说你要观察,观察出个什么没有?” 青年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再等等。” 王家又如何,比起投靠大树乘凉,他还是对扶持幼苗更感兴一点,若他日真成事,岂不是比作大树下的小虾米更有成就感? 所以,综上,从这个老狐狸嘴里说出的那句话,不过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谢嘉容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有没有那么贤德,谢相知道,谢家知道,甚至站在这朝堂上的一干大臣都多少知道些。 唯独他这个皇帝,谢嘉容的丈夫,一点也不知道。 天知道,他才仅仅见过谢嘉容一面,还是和其他妃嫔一起。 “朕知道了,此事再议,先前讨论的军饷一事,就按李将军说的办,退朝。”说完,他也不管其他人的挽留,直接起身回宫。 满朝武:“……” 合着他们刚刚的争论根本没用是吧? 对比其他人的满心愁绪,李将军那可是喜笑颜开,他走到户部尚书面前,“张尚书!” 张尚书一见他就头疼,还不能表现出来,他习惯性装穷,唉声叹气,“李将军,国那是真没钱了!” 李将军啥也不管,只说:“这可是陛下的命令。” 张尚书:“……” “李老弟,真不是哥哥我骗你,今年各地干旱、疫病四起……” 李将军站直了身体,眼的和善收了起来,释放出了杀伐战场的血腥气:“这可是陛下的命令!” 同样两句话,前者只是令张尚书苦恼,后者却令他心惊,再推脱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陛下……陛下…… 这陛下今天究竟是撞了什么鬼哦! 萧相走到谢相面前:“谢相,依你看,今日陛下这是?” 谢相面色如常,一派安之若素,只抖了抖因早朝跪拜时弄脏的袖摆,语气淡淡道:“小猫要露出它的爪子了。” “可它忘了,再怎么凶猛,小猫永远是小猫,不可能变成猛虎。” 楚小猫毓正走在宫道上,不知不觉,目光就落在了这高高的城墙上。 高墙伫立,耸入云端。 然而就这宫墙,连楚毓曾见过的高楼大厦一半的高度也无。 可就是这样的一堵墙,却轻易将他困在了四方城。 “王伴伴,你说,这墙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老太监一抖,唇边的笑容差点没僵硬。 楚毓却像是没看到,还笑着道:“说,说得好,前儿送来的东珠给你一颗。” 老太监不抖了,笑容也更真诚了,“依奴婢看,这天下皆是陛下的,陛下若是想知道,何不亲自去看一看?” “哈哈哈,好一个亲自去看一看,赏!” 可这天下,真就是他的吗。 一个月前,刚来的楚毓听到这话或许会暗喜,或许会惶恐。 可现在的楚毓,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现在不是他的又如何,将来总会是的。 进了清心殿,立刻就有下面人回报:“陛下,柳美人方才让人送来了点心,说是怕陛下下朝腹空空,可填填肚子。” 这柳美人是楚毓近期颇为宠爱的人。 柳美人名原柳,本是一名宫女,后被赐为皇子“楚毓”的通房,再抬为妾室,是从皇子时期就跟着“楚毓”的人。 她未必对“楚毓”全心全意,可至少不会害他。 因此楚毓常去她那里坐坐,不着痕迹打探些后宫情况。 他可不会觉得自己是皇帝,后宫不过是他的附属品,要知道历史上栽在后宫上的皇帝可不计其数。 他过去历史课好歹也是优生,可不能给老师丢脸。 “柳美人有心了,传令下去,赐封号怡。” “恭喜怡美人!”传旨的太监喜笑颜开。 怡美人起身接过圣旨,笑容满面地让宫女给太监送了个红包:“多谢公公!” 第39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 这个天下似乎从来都不公平,男子生来便高立足于天地,而女子,不过是他们身后跪行的附属品。 若是资质如此也就罢了,可明明许多女子并非不如男子,而是根本没有给她们学习成长的会。 即便像她这般已经成长到一定程度,却仍然不被人放在眼里。 当然,荆管彤还得感谢谢奕的不放在眼里,否则她的计划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可这仍然无法阻止荆管彤厌恶它,厌恶这种天生的不平等。 男女皆是天生地养,如果没有女子,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得灭绝,男人又凭甚看不起女子?! 楚毓一眼便能得知她所想,他当然不介意,毕竟,他可从来没小看过任何一个女人。 即使荆管彤对楚毓的提议十分心动,可她仍有疑虑,“陛下如何会有此想法?” 楚毓微微一笑,“你难道不想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天下吗?” 真相当然并非如此,倒不是说他不想提高女子地位,为女子谋福利,而是他如今根基太浅,贸然行事可能招来祸端,如果可以,他是打算等到他把朝政把持稳了再开始改革的。 然而如今的现状却不容他犹豫,无他,他里可用的人太少了。 并且荆管彤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能以女子之身做到如今这地步,忍常人所不能忍,令楚毓见猎心喜,舍不得将人给放跑。 既有此契,提前开始部署也未尝不可。 正如他所想,荆管彤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大好会,“民女愿追随陛下,万死不辞!” 楚毓对她笑了笑,他喜欢聪明人,也喜欢有能力的聪明人,更喜欢自己人,因而对荆管彤的态度十分温和。 “你先留在朕身边,以官女子的身份,对外便说你入了朕的眼,朕有意将你收入后宫,当然,这不过是对外的名义,实际上你是朕的下属,朕也不会做勉强你的事。”这当然是在保证他不会真让她做后宫的女人,她大可放心。 荆管彤尽管心不是十分放心,可大饼就在眼前,有希望一展抱负,她又如何能不被诱惑。 于是,接下来就很顺利了。 楚毓通知王伴伴宣旨,而刘御史得知那位被牵扯进贪污案的女子竟入了陛下青眼,入住后宫,当即对贪污案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心,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案子办完。 与此同时,后宫众人也得知陛下收了一位官女子的消息,官女子不算正经主子,也不算普通宫女,相当于寻常人家的随侍通房,楚毓要求荆管彤跟在他身边,倒也不算错。 可这在其他人眼,却又不一样了。 “娘娘,您的禁足已经解了,可陛下却未再来过咱们宫,如今陛下开例,指不定其他娘娘怎么打算呢,您就算不想得陛下的心,最好也该留个子嗣啊!”宫女劝贤妃道。 贤妃心如何不想,她想到父亲告知她的意思,也是最好能怀有龙嗣,若是能一举得男,那可就是皇长子,即便不是嫡子,那也意义非凡,她也能依靠这个争取后位。 可陛下本就不常来她宫,难道要她主动邀宠吗? 做了十几年世家贵女的谢嘉容无法令自己做出这样自轻自贱的行为,因而她心仍是犹豫不决。 与她相反的是原柳,她位份本就低微,以往还有个和她同等的侍妾,她倒也不显眼,可在那位侍妾因病去世后,加之宫如此多的高位妃嫔的衬托,她的地位一下子就尴尬了。 如今宫又来新人,她若是再不出,日后被新人压在头上该如何是好? 她自己丢脸不要紧,左右楚毓不会苛待于她,无论如何,她也能在宫过得下去,再难能难得过她曾经当宫女的日子吗? 可她女儿作为楚毓第一个孩子,却绝不能被她娘给连累,她这个做娘的,总要为孩子争口气。 “呲!”的针刺进了指尖,都说十指连心,可魏琪华此时却觉得,指尖之痛不如心上万分之一。 若说其他妃嫔都是先帝御旨钦赐,还算情有可原,可这个不知其名的官女子,可是他金口玉言,没谁逼迫他。 魏琪华怔怔看着的腰带,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浸湿了上面的祥云。 “母妃,母妃,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做珍儿的衣裳太累了?那珍儿不要衣裳了,母妃别哭……”楚如珍小心翼翼道,小胖伸出去要给魏琪华抹泪。 后者看着她,良久,破涕为笑,“珍儿乖,母妃不累,母妃这就给你做衣裳,等过两天就能穿了。” 楚如珍又道:“可是母妃还要给父皇做呢,母妃先给父皇做吧,珍儿还有好多衣裳,父皇没有衣服穿。” 从进宫以来,楚如珍就觉得父皇好像就只有几件衣裳,觉得父皇得赚钱养家,太累了。 魏琪华放下做到一半的腰带,将楚如珍抱了起来,“你父皇有好多人给他做衣裳,珍儿只有母妃做,当然是你的更要紧,乖,你父皇他……不缺衣裳。” 罢了,这世上又有多少誓言能够实现?能得这几年的恩爱过往,便是她之幸了,往后的日子,她慢慢回忆。 他做他的皇帝,她做她的妃子,再无夫妻二字。 虽说楚毓让荆管彤留在了宫,可入宫也是要学习各种礼仪的,楚毓给她安排了一个老宫女,等到学会宫各种礼仪规矩,才会被送到他这儿来。 傍晚,王伴伴端来一盅甜汤,并美言道:“这是怡美人让人送来的,说是怕陛下太过劳累,还说大公主近日十分想念陛下。” 楚毓轻笑了两声,又是送汤又是公主的,目的太过明确了,不过他倒是不介意,毕竟,原柳到底帮了他不少,他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摆驾凝萃宫——” “如今时节渐近夏还吃暖锅?”楚毓挑了挑眉。 陈乐心闻言又露出个委屈又受伤的神色,“那陛下可还记得上回来臣妾宫,便是吃的暖锅?那时可是时节正好。” 这是在怪他太久没来她宫了。 楚毓眸光闪了闪,哄道:“是朕的错,朕以后常来看你。” 陈乐心这才笑了,“这可是陛下自己说的,一言九鼎!” “金口玉言。” 陈乐心准备的是羊肉暖锅,一进门,楚毓便闻到了一股羊肉的膻味,眉心不自觉微微蹙起。 陈乐心愣了愣道:“臣妾记得,上回陛下与臣妾吃暖锅时说过,最喜欢吃的便是这羊肉暖锅,所以臣妾才准备了这些……” 说着她又委屈娇气地要哭的模样,“陛下是单单不喜欢臣妾准备的羊肉暖锅吗?” 楚毓扯了扯嘴角,“初春乍暖还寒,想吃羊肉无可厚非,可是爱妃啊,这都快暮春了。” 陈乐心吸了吸鼻子,生气地踩着地面,“陛下不喜欢,臣妾去换就是了!” 楚毓一把拉住她,“算了,怎么能辜负心儿的好意?” 陈乐心这才笑着哼了一声,率先走到桌上。 等二人将晚饭吃完,这才在宫人们的伺候下沐浴。 第40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 不过说真的,这方法确实很有用。 此计一出,估计本来或许还有想对德妃下的人,这时候也不得不暂时消停了。 陈乐心正是如此。 她原本对萧湘竹先一步有孕就狠得咬牙切齿,可此时却不得不妥协,解决掉萧湘竹的孩子不难,可为了一个不知男女的胎儿位份掉一个品级那就不划算了。 皇子而已,萧湘竹能怀,她凭什么不能?即便生下长子又如何?何况……是不是长子,还不一定呢! 早朝上,群臣果真对楚毓昨日所说之事进行了反对。 “陛下,降位之事何其重要,岂能如此儿戏!更岂能将宫妃与宫女相提并论!陛下行事如此荒唐,臣等心寒!” 说话的是一个边缘小官,明显是来当炮灰的。 楚毓一脸震惊又伤心地看向四相:“四位爱卿为何不说话?难道你们也是这般想朕?” 四相:“……” 谢相病容犹在,却仍旧来上朝,可见心里有多不放心。 王相最近也不知为何,状态也不太好,脸上的温和都淡了不少。 陈相一如既往兴致寡淡。 奇怪的却是萧相,明明有孕的是他家女儿,可他似乎也没见有多高兴,反而情绪也不怎么好。 总之,这四个人此时看起来就透露出了一个字——丧! “回陛下,皇嗣贵重,可位份一事,确实不可如此儿戏。”萧相站出来道,“后宫位制规定,有功则加封,有过则降等,若真如陛下般儿戏,那功过之说如何应对?届时,岂非将德妃娘娘置于风口浪尖?小女福薄,当不得陛下如此爱重。” 陈相嗤之以鼻,还爱重呢,皇帝明显是看德妃肚子里那块肉,这老货可真不要脸皮。 楚毓闻言脸上满是伤感与怀念,“诸位爱卿有所不知,前日朕入梦看见了父皇,父皇甚是感伤朕那几十位未曾成长的兄弟姐妹,望朕不要步他的后尘。” 群臣:“……”你说,我们就静静听着你忽悠。 楚毓真就继续说了,“可朕对后宫实在分身乏术,于是就想出了这个主意,一双眼睛怎么也不能比得过好几双眼睛一起看。诸位爱妃也向朕表示,她们体谅朕之心意,十分乐意为朕分忧,这所谓的共同降位,不过是用来占个理由。朕相信,朕的爱妃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完了他还假惺惺红了眼眶,真情实意地表示,“能有爱妃们相助,朕真是、真是太感动了!实在不忍拒绝爱妃们的请求。” 群臣:“……”你就说吧,你到底对后妃们做了什么? 他们当然不会信了楚毓的鬼话,可楚毓这话也说明了,宫那几位都已经被他给解决了,这件事严格来说也不过是皇帝家事,他们总不能像市井泼妇那般耍赖不依。 皇帝强硬起来,他们还真没办法,何况是这种仅发生于后宫的事。 也确实有不少大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他们来说,研究研究怎么上《千古》,都比关心这与他们无关的后宫之事要紧,毕竟,他们又没有女儿在宫。 他们只当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可几天后,他们一脸懵逼地听着下人传回来的消息。 “就在那云来楼,一楼台上,那个说书先生每天都在讲陛下后宫之事,弄得整个盛京的人都知道咱们宫里的娘娘是如何明事理,如何的贤良淑德,整个盛京都在传颂,女子当以后宫娘娘们为典范,向她们学习。” 群臣:“……” 不说他们无语,得知消息的四妃也差点没吐血,她们真的一点也不贤良!求别戴高帽了! 这他娘的,要是她们做的事不够贤良,岂不是天下人都要跳出来指责? *** 陈相闻言心下一惊,差点儿以为自己琢磨的事被楚毓给发现了,用这种方式来敲打他。 随后他才想起来,心里那个想法他从来没跟人说过,楚毓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这是被他给吓到了。 不过,经此一事,他先前的打算只能先搁置了,陛下既然能操控京言论,背后又怎会没有半点安排?他若是事没办成还被抓个现行,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 “父亲,您怎么看?”谢奕落下一子,谢相微沉的面色又是大病初愈,看着不太好看。 “暂且不管他,永乐公主就要回来了,你让你九弟准备准备,务必要让他娶到永乐公主。” 谢相已经歇了和楚毓争什么的心思,左右他也从未打算推翻造反,继续争下去,除了毁了谢家,还有什么下场? 既然无力阻挡皇室的崛起,那他就得保住谢家,永乐公主乃先皇之女,也是陛下的妹妹,当然不是同母。 因为幼年时身体不好,永乐公主便被送到武当山拜师学艺,锻炼身体。 而她的生母则与谢奕生母是嫡亲姐妹。 因此,永乐公主也是谢奕的表妹。 “父亲以为,谢家还适合嫁进一位公主吗?”谢奕问。 谢相垂眸微敛,谢家确实正在风口浪尖上,此时若是在嫁进一位公主,那也太过高调了,很有可能弄巧成拙。 他沉思许久,的棋子迟迟不落,黑子已式微,白子正在一旁伺而动。 “永乐公主回来后,为父会向陛下请辞,推你上位,看在我最后的面子上,他会同意亲事的。” 谢奕原本收敛着的神色此时也不藏着了,他冷着脸道:“父亲这是想退了?” 谢相将棋子掷回棋盒,“不退又如何?”此时主动退,还能留下几分颜面,看看陈相如今的处境,天天都有人在他背后说闲话,他不想落得和陈相一样的处境。 “哼!”谢奕广袖一挥,棋盘上的棋子顿时散落在地,他站了起来,用一种谢相从没见过的目光盯着他。 谢相这才发现谢奕的异样,他微微皱眉。 谢奕面露冷笑与不屑,“父亲,您从小教导我们,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就要主动去夺取。” “儿子一直以来也始终如这般做的。” 谢相盯着他,“所以?” 谢奕的双眼充斥着复杂的野心,缓缓道:“所以,谢相之位,不需要您让,儿子会自己夺过来!” 言毕,他转身便走。 谢相后背一时竟寒毛竖立! 他想起来了,谢奕那目光……是在他准备要什么东西时,给对的目光,不过因为对是他,因而又夹了一抹复杂。 他的儿子……把他当成对了?! 谢相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 因为楚毓的骚操作,虽然有人有孕,可宫里却一直安安静静,基本无人生事,倒是有几个宫人被罚得重了些,楚毓暗让人去请了太医。 “陛下,这是永乐公主派人送来的信。”王伴伴自从伤好重新伺候后,就安分了许多,做事更谨慎了,说话也尽量减少了。 而之前暂代他的周永良也并没有离开,楚毓让他留下了。 永乐公主? 楚毓想起曾经看过的暗卫送来的资料,据说这位公主自小就在宫外生活,与宫人关系都不深,比起那些个为了皇位争得死去活来的兄弟,她似乎更欣赏原主这个闲散王爷,二人之间偶有书信往来。 只是从楚毓登基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楚毓已经将原主与永乐公主来往的信件全都看过了,简单应对应该不难。 就是不知道,她这次回来是为何。 “公主住的宫殿安排好了吗?” “回陛下,已经着人打理了。” 楚毓一边想着一边拆开信件,随后他略略无奈,对王伴伴道:“不用太精致。” 王伴伴一愣,想着难道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楚毓将信放在桌上,“让内务府那边开始准备修建公主府吧。” 这个便宜妹妹送来的信只有一个信息,那就是她回来不想住宫里,她要他给她在宫外建府。 一般来说,公主只有在定了亲事、即将出嫁时才会被赐府,等到公主府建成便成亲。 不过永乐公主也到了能成亲的年纪,此时建府,也不是不行。 不过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楚毓想了想,还是派了人前去接应一二。 *** 离盛京很远的某处,一个穿着利落装扮的黄衣少女不耐烦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她身矫健,动作利落,看得出来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冲着一处草丛喊道:“喂!你到底好了没啊!” “怎么换个衣服还这么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似得……欸,不对啊,本姑娘都没他那么矫情!” 片刻后,一个形容狼狈的男子终于从草丛里走了出来,还不自在地扯了扯这根本不合身的衣服,一想到这是位女子穿过的,就觉得浑身不适。 他走过来,十分礼貌地冲着女子行了一礼,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则虞多谢姑娘相救,无以为报……” 第41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 不过这种异类楚毓还挺喜欢的,只要不作妖,那就一切都好。 当然,前提是她不是装出来的。 虽说王茵不理俗务,可毕竟是大家出身,该懂的礼仪都懂,待人接物上还算周全。 等到楚毓到的时候,晚膳都已经上桌了。 “臣妾向陛下请安。”王茵面容素净,并未上明显的妆容,头上也未戴什么贵重首饰,看着倒是比其他人舒服不少。 楚毓还是挺愿意到她这儿来的,大概是不需要算计什么吧。 不过,今天的事却提醒了他,无论对谁,都不应该放松警惕。 他心一叹,是最近几件事都如了他的意,有些飘了,这个提醒来的正好。 “爱妃不必多礼,先用膳吧。” “是。”王茵还真直接,让不用多礼,她真就直接跟着楚毓坐了下来。 楚毓想着王茵有什么事,还不断观察分析这个人,因而这顿饭并没有吃多少,反倒是王茵,她好似也不在意楚毓怎么看她,或者说,她什么也不在意,吃饭也吃得干脆自在,到头来比楚毓吃的还多。 楚毓:“……” 就是那个看似张扬,举止不拘一格的陈乐心,都不敢把楚毓丢下,一个人这么吃的。 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饭后,不等楚毓主动开口,王茵就对宫侍者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到所有人离开,王茵才从内室取出一封信,将它交到了楚毓上。 “这是家给陛下的信,由臣妾转交,臣妾并未看过,陛下可放心。” 楚毓:“……”他一点也不觉得王茵不看是为了让他不怀疑她,这多半是根本不想看吧。 他并未着急打开那封信,反而是和王茵聊了起来,“爱妃这性情,倒像是淡泊名利的雅士。” 王茵唇角未笑,只淡淡道:“陛下谬赞了,臣妾哪里称得上雅士,不过是没什么可惦记的罢了。” 没什么可惦记的? 王家呢? 亲人呢? 子嗣呢? 这些通通都不在意? 楚毓并没有多问,见王茵也并没有想他留下来的意思,他便也走了。 “娘娘,陛下怎么走了?”贴身宫女担忧地问。 王茵毫不在意,依旧淡淡道:“事办完了,自然也该走了。” 事……办完? 宫女不由得露出个深思又惊惧的表情。 这、这……有这么短的吗? 王茵眉心微蹙。 她这个宫女究竟在想什么。 “别乱想,我是说我的事办完了。”她并不喜欢自称本宫、臣妾什么的,在她心里,她从来都只是王茵,至于其他的,都不过是在这之前的点缀,与她无关。 “可是娘娘,老爷那边好像是让您多说说好话……” 王茵眸光温度顿时下降了几个度,宫女便不敢再开口了。 也罢,反正姑娘一直都是这样,想必老爷也没真想让她美言什么的,不过是句套话。 可是…… 宫女叹了口气,“无论如何,那都是陛下啊,娘娘若不笼络陛下生下皇嗣,将来可如何是好?” 王茵置若罔闻,“该做晚课了。” 回到寝殿,楚毓打发走其他人,这才拆开那封信,片刻后,他心好笑。 王家的确太过聪明了,阴谋太过低端,人家直接上了阳谋。 愿意投靠楚毓,帮楚毓办事。 这对楚毓来说,确实是个很美味的诱惑。 可他有个谁也不知道的金指啊。 作为一个穿越者,即便并非历史系一类,他也多少知道一些历史的好吗。 先知——便是他最大的金指! 而王家的图谋,终究会败于此! 楚毓眸闪过一道隐晦的历芒,指腹在信纸上逡巡片刻。 话虽如此,可这交易也并非不可。 毕竟,有个王家在明面上站队,能省了他不少麻烦。 不用白不用,左右都是互相利用罢了。 倒是王茵……他或许能作些章。 不久后,荆管彤便将她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那些账本,也一一默写了出来。 至此,她于此案便没有太大用处了,她要做的就是等案子完后,替她父亲正名,而这些,都需要等待。 在此期间,楚毓特地接见了她。 “民女参加陛下!” 从暗卫那里得知消息的时候,楚毓就一直盯着荆管彤,已经盯了很久了。 将她查了个遍后,他更是见猎心喜。 从出生时便过目不忘,其父不忍令她明珠蒙尘,便一直为她搜罗书籍,让她不断学习,而后,更是成了其父的幕后军师,为其父办了不少事,解决了不少麻烦。 而其父在凉州风气**时依旧不愿同流合污,又因为能力不俗,成了其他人的眼钉肉刺,这才在此事被他们推出去做替罪羔羊。 荆管彤神色凄凄,满是悔恨,“民女以为自己能够借着钦差之将凉州官员连根拔起,谁料那谢奕是个自私自利之人,既想要政绩,又想从谋取利益,待我看清,时已过,竟害我父亲没了性命……” 所以,她恨谢奕,要将对方拖下水,可她也恨自己,若非她太过自大,也不会令父亲含冤而死,所以她以身犯险,无所畏惧。 楚毓认真地看着她,“待此事解决后,你有何打算?” 荆管彤真没想过,她以为来盛京这一趟就回不去了,却不想有人相助,留有一命苟活于世。 楚毓忍不住笑道:“如果没有,大可留在朕身边,朕这里,还缺一个书袋子。” 荆管彤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般,“女子……似乎不可为官!” “目前当然不是正经官职。”不过以后可说不定,“帮朕办事,你可以得到你应有的一切。” 他是真不想放荆管彤走,这人有勇有谋,还有过目不忘这等天赋,此等人才,放走才是傻子。 如果她真能做到,他自然也不会吝啬给予她想要的地位和荣誉。 人才啊人才,都赶紧来吧,他现在真的急缺啊! 群臣听着想了一会儿,也明白了楚毓的意思。 想要上《承恩》,必须要为天下国家和百姓做出很突出的贡献,不然想上都不给上,而《遗罪》,则是无论犯了什么罪,无论罪行大小,只要触犯,就必定会上! 而那“不拘身份”四个字,更是一道不知是喜是忧的惊雷,他们完全可以想象,若是此事通告天下,将会掀起一阵怎样的风浪。 这个天下,是真的要变了。 楚毓以承恩为名,取意是希望后世百姓能记住所承诸君之恩情,而遗罪……自然是指遗臭万年。 他就这么明晃晃告诉所有人,朕给你们一个名留青史的会,想要上《承恩》,就得拿出本事来,想上《遗罪》,那朕也成全,当然,如果你不怕千百年后还被世人骂的话,请随意。 也有可能有人两册都上,那楚毓也会都记下来。 底下一些心思活络的官员,不禁被楚毓画的大饼给诱惑。 谁不想名留青史呢? 谁不希望自己的名字能被后世人传颂赞扬呢? 人重名,楚毓正是牢牢抓住了这个特点,并将它利用到了极致。 “陛下圣明!” 谢相已经神情恍惚了,他看着那殿上之人,从没有这一刻令他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斗不过楚毓! 这个原来还稚嫩的小猫,已经在这短短时间内,蜕变成了年轻的猛虎。 楚毓才刚过弱冠之年,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可他呢?他还能撑多少年? 谢相眼前突然一花,差点没倒下去。 他或许,是真的老了。 陈家刚被瓦解了不少势力,陈相一边心痛,一边又忍不住被楚毓所言诱惑,心如何起伏不定,不足为外人道也。 萧相几乎是没用多久,就心动了,正在垂眸沉思。 无人看见,王相在听到消息时,眼瞳孔微缩,一道光芒转瞬即逝。 “经昨日一事,朕深感安危受到威胁,今,设立锦衣卫,首领为指挥使,其下设十二司,其编制人员,由指挥使夜影自行决定。”楚毓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宣布了另一道圣旨。 “臣,领旨。”这是夜影第一次现身人前,他面容冷峻,即使换了身衣服,浑身冷冽杀伐之气也不减分毫。 群臣们再次瞪大了眼! 他们看了看夜影,又看了看楚毓,心里大概猜到了些这所谓锦衣卫的来历。 皇室有一暗部,这并非什么秘密,可众人一直以来都装不知道,如今楚毓此举,明显是要将暗卫由暗转明,今后若是真想用他们做什么那可就真的十分方便又名正言顺了。 “陛下!万万不可!先皇留下暗部,乃是为了陛下与皇室安危,如今陛下将暗部用作他用,第一有违祖制,第二影响陛下安危,还请陛下思!”当即有大臣跪拜道。 第42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 当然,前提是她不是装出来的。 虽说王茵不理俗务,可毕竟是大家出身,该懂的礼仪都懂,待人接物上还算周全。 等到楚毓到的时候,晚膳都已经上桌了。 “臣妾向陛下请安。”王茵面容素净,并未上明显的妆容,头上也未戴什么贵重首饰,看着倒是比其他人舒服不少。 楚毓还是挺愿意到她这儿来的,大概是不需要算计什么吧。 不过,今天的事却提醒了他,无论对谁,都不应该放松警惕。 他心一叹,是最近几件事都如了他的意,有些飘了,这个提醒来的正好。 “爱妃不必多礼,先用膳吧。” “是。”王茵还真直接,让不用多礼,她真就直接跟着楚毓坐了下来。 楚毓想着王茵有什么事,还不断观察分析这个人,因而这顿饭并没有吃多少,反倒是王茵,她好似也不在意楚毓怎么看她,或者说,她什么也不在意,吃饭也吃得干脆自在,到头来比楚毓吃的还多。 楚毓:“……” 就是那个看似张扬,举止不拘一格的陈乐心,都不敢把楚毓丢下,一个人这么吃的。 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饭后,不等楚毓主动开口,王茵就对宫侍者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到所有人离开,王茵才从内室取出一封信,将它交到了楚毓上。 “这是家给陛下的信,由臣妾转交,臣妾并未看过,陛下可放心。” 楚毓:“……”他一点也不觉得王茵不看是为了让他不怀疑她,这多半是根本不想看吧。 他并未着急打开那封信,反而是和王茵聊了起来,“爱妃这性情,倒像是淡泊名利的雅士。” 王茵唇角未笑,只淡淡道:“陛下谬赞了,臣妾哪里称得上雅士,不过是没什么可惦记的罢了。” 没什么可惦记的? 王家呢? 亲人呢? 子嗣呢? 这些通通都不在意? 楚毓并没有多问,见王茵也并没有想他留下来的意思,他便也走了。 “娘娘,陛下怎么走了?”贴身宫女担忧地问。 王茵毫不在意,依旧淡淡道:“事办完了,自然也该走了。” 事……办完? 宫女不由得露出个深思又惊惧的表情。 这、这……有这么短的吗? 王茵眉心微蹙。 她这个宫女究竟在想什么。 “别乱想,我是说我的事办完了。”她并不喜欢自称本宫、臣妾什么的,在她心里,她从来都只是王茵,至于其他的,都不过是在这之前的点缀,与她无关。 “可是娘娘,老爷那边好像是让您多说说好话……” 王茵眸光温度顿时下降了几个度,宫女便不敢再开口了。 也罢,反正姑娘一直都是这样,想必老爷也没真想让她美言什么的,不过是句套话。 可是…… 宫女叹了口气,“无论如何,那都是陛下啊,娘娘若不笼络陛下生下皇嗣,将来可如何是好?” 王茵置若罔闻,“该做晚课了。” 回到寝殿,楚毓打发走其他人,这才拆开那封信,片刻后,他心好笑。 王家的确太过聪明了,阴谋太过低端,人家直接上了阳谋。 愿意投靠楚毓,帮楚毓办事。 这对楚毓来说,确实是个很美味的诱惑。 可他有个谁也不知道的金指啊。 作为一个穿越者,即便并非历史系一类,他也多少知道一些历史的好吗。 先知——便是他最大的金指! 而王家的图谋,终究会败于此! 楚毓眸闪过一道隐晦的历芒,指腹在信纸上逡巡片刻。 话虽如此,可这交易也并非不可。 毕竟,有个王家在明面上站队,能省了他不少麻烦。 不用白不用,左右都是互相利用罢了。 倒是王茵……他或许能作些章。 不久后,荆管彤便将她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那些账本,也一一默写了出来。 至此,她于此案便没有太大用处了,她要做的就是等案子完后,替她父亲正名,而这些,都需要等待。 在此期间,楚毓特地接见了她。 “民女参加陛下!” 从暗卫那里得知消息的时候,楚毓就一直盯着荆管彤,已经盯了很久了。 将她查了个遍后,他更是见猎心喜。 从出生时便过目不忘,其父不忍令她明珠蒙尘,便一直为她搜罗书籍,让她不断学习,而后,更是成了其父的幕后军师,为其父办了不少事,解决了不少麻烦。 而其父在凉州风气**时依旧不愿同流合污,又因为能力不俗,成了其他人的眼钉肉刺,这才在此事被他们推出去做替罪羔羊。 荆管彤神色凄凄,满是悔恨,“民女以为自己能够借着钦差之将凉州官员连根拔起,谁料那谢奕是个自私自利之人,既想要政绩,又想从谋取利益,待我看清,时已过,竟害我父亲没了性命……” 所以,她恨谢奕,要将对方拖下水,可她也恨自己,若非她太过自大,也不会令父亲含冤而死,所以她以身犯险,无所畏惧。 楚毓认真地看着她,“待此事解决后,你有何打算?” 荆管彤真没想过,她以为来盛京这一趟就回不去了,却不想有人相助,留有一命苟活于世。 楚毓忍不住笑道:“如果没有,大可留在朕身边,朕这里,还缺一个书袋子。” 荆管彤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般,“女子……似乎不可为官!” “目前当然不是正经官职。”不过以后可说不定,“帮朕办事,你可以得到你应有的一切。” 他是真不想放荆管彤走,这人有勇有谋,还有过目不忘这等天赋,此等人才,放走才是傻子。 如果她真能做到,他自然也不会吝啬给予她想要的地位和荣誉。 人才啊人才,都赶紧来吧,他现在真的急缺啊! 比起握宫务的德妃、性情张扬的淑妃,还有为家族汲汲经营的贤妃,一心礼佛,连宫门都不愿意出半步的贵妃简直是个异类。 不过这种异类楚毓还挺喜欢的,只要不作妖,那就一切都好。 当然,前提是她不是装出来的。 虽说王茵不理俗务,可毕竟是大家出身,该懂的礼仪都懂,待人接物上还算周全。 等到楚毓到的时候,晚膳都已经上桌了。 “臣妾向陛下请安。”王茵面容素净,并未上明显的妆容,头上也未戴什么贵重首饰,看着倒是比其他人舒服不少。 楚毓还是挺愿意到她这儿来的,大概是不需要算计什么吧。 不过,今天的事却提醒了他,无论对谁,都不应该放松警惕。 他心一叹,是最近几件事都如了他的意,有些飘了,这个提醒来的正好。 “爱妃不必多礼,先用膳吧。” “是。”王茵还真直接,让不用多礼,她真就直接跟着楚毓坐了下来。 楚毓想着王茵有什么事,还不断观察分析这个人,因而这顿饭并没有吃多少,反倒是王茵,她好似也不在意楚毓怎么看她,或者说,她什么也不在意,吃饭也吃得干脆自在,到头来比楚毓吃的还多。 楚毓:“……” 就是那个看似张扬,举止不拘一格的陈乐心,都不敢把楚毓丢下,一个人这么吃的。 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饭后,不等楚毓主动开口,王茵就对宫侍者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到所有人离开,王茵才从内室取出一封信,将它交到了楚毓上。 “这是家给陛下的信,由臣妾转交,臣妾并未看过,陛下可放心。” 楚毓:“……”他一点也不觉得王茵不看是为了让他不怀疑她,这多半是根本不想看吧。 他并未着急打开那封信,反而是和王茵聊了起来,“爱妃这性情,倒像是淡泊名利的雅士。” 王茵唇角未笑,只淡淡道:“陛下谬赞了,臣妾哪里称得上雅士,不过是没什么可惦记的罢了。” 没什么可惦记的? 王家呢? 亲人呢? 子嗣呢? 这些通通都不在意? 楚毓并没有多问,见王茵也并没有想他留下来的意思,他便也走了。 “娘娘,陛下怎么走了?”贴身宫女担忧地问。 王茵毫不在意,依旧淡淡道:“事办完了,自然也该走了。” 事……办完? 宫女不由得露出个深思又惊惧的表情。 这、这……有这么短的吗? 王茵眉心微蹙。 第43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 大楚历时百余年,曾以第一大国威慑四海宇内,可长达百年的繁华盛世已经将国人泡进了安乐的毒药里,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整个国家已经开始逐渐被享乐侵蚀。 所以历史上后来夷狄挥兵南下时,大楚国门不堪一击,敌寇如入无人之境。 今年各地确有不少天灾**,流民的数量也比往年增加了许多,可即便如此,盛京的大街上却仍看不见一个流民。 所有流民都被拦在城外,不许进城。 此时,城外一队人马匆匆赶来,越过正在排队的民众,直接奔向城门口。 “站住!”守城门的将士大呵道,“什么人?下车检查!” 来的有两辆还算低调的马车,马车外跟随着大约有四十人,皆是官兵打扮。 领头的人掏出一块腰牌,“钦差奉旨赈灾回京,休要阻拦!” 城门将士认出了腰牌,当即笑着拱道:“原来是员外郎,按理说下官理应直接放行,可近日城多盗贼,上面发话,无论是谁,一律严加审查,还请员外郎下马车一聚,也好让下面的人好好检查。” “大胆!我家郎君可是奉旨回京,事情紧急,岂容你等阻拦!”领头的人发话了。 车上的人依旧没有出声。 “还请员外郎恕罪,这是上头发下来的命令,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不敢抗旨。”守城门的坚持道。 双方正僵持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许久不见,子俊可是别来无恙?今日某正巧得了消息知道你回京,特地在此等候,欲邀子俊兄一聚,兄台何不下车,也免得为难守城将士。” 来人一袭紫衣,风度翩翩,言笑晏晏,气度斐然,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他此话一出,车人自然不好再沉默不言。 “多谢王兄,不过,舟车劳顿,某此时蓬头垢面,只怕污了王兄的眼,还请容某回府洗漱一番,再聚不迟。” “子俊这话就过谦了,博已邀请了几位好友在酒楼等候,子俊若是还不下车,只怕就见不到他们了。”王裕笑着道。 半晌,一直没动静的马车车帘终于被掀开,一只劲瘦的从里面伸了出来。 那人一袭月白衣衫,端的是一派清正之姿。 “既有王兄相邀,某岂敢不从。”言毕,他看向守城将士道,“后面车乃一投奔而来的远亲,她途患病,不能见风,诸位将士不要动静太大。” 王裕心头微动,正想说什么,就听一道方才令他烦不胜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来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悠哉悠哉地道:“我说是谁能当王兄特地迎接呢,连我想请客喝个酒都不答应,原来是谢兄!恭喜立功归来!今儿赶个巧,我请你们去芳菲阁喝酒啊!咱们哥儿几个来个不醉不归!” 他前些天被伯父压着关在家里都快闷死了,今天好不容易偷溜出来放风,当然要玩儿个尽兴,可一个人有什么好玩儿的,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啊! 正好他刚刚在街上碰见了王裕,结果几番邀请被拒,他才不甘心地偷偷跟来,谁知又碰见了谢奕。 要知道这两位可都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后辈,今儿竟然给他碰见俩,岂不是他的幸运日?要是能跟这两位搭上关系,看他伯父还会不会说他天天不务正业! 正想着,一阵劲风吹过,张宿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那辆一直没动静的马车侧帘被吹起,一双泪光莹莹的杏眸惊鸿一瞥,顿时令张宿看直了眼。 “……我说谢兄,你这不厚道啊,好好的小娘子不宠着也罢了,怎得还令人家伤心落泪呢?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你要是不喜,可以让给我嘛!”张宿双眼发亮道。 谢奕眸色微沉,恨不能将张宿剥皮抽筋! 王裕当即示意守城将士。 守城将士动作粗鲁地掀开车帘,露出了里面脚被绑、嘴被堵着的女子。 楚毓施施然给自己倒了杯茶,另一只拿着一块美味的点心。 吃喝皆不耽搁。 “做的不错,等消息吧,不出一月圣旨就会下来。” “谢主上!”言毕,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楚毓叫来王伴伴,“传令下去,叫刘御史来见朕。” “奴婢遵旨。”王伴伴吩咐下面人去办后,又扭头对楚毓道,“陛下,淑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楚毓微微皱眉,“她还没走?” 王伴伴尴尬笑笑,“奴婢已经说了陛下午休不见人,可娘娘非要留下,说要等陛下醒来。” 您都要见御史了,还能“装睡”吗,显然不能。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这么一想,嘴里的糕点都好似没了味道。 他放下茶杯,“让她进来吧。” “是。” 不多时,一名红裙女子便出现在室内,女子容貌娇艳,带了一股凌厉之风,与寻常女子的温婉顺和迥然不同,令人眼前一亮。 “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臣妾在宫久等陛下不至,只好主动来寻陛下了!”她嘟着嘴,面上的委屈娇嗔之色让人一看便想安慰。 楚毓面上不动声色,笑意盈盈道:“朕还以为爱妃是听说立后一事有了进展才来的,原来不是吗?” 陈乐心笑容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声音不自觉弱了几分,“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立不立后,臣妾如何能做主,自然是为想念陛下而来的。” 楚毓起身走上前,将淑妃揽进怀,“其实,比起其他人,朕也更喜欢爱妃的直爽性子,左右不过是个后位,只要爱妃开口,朕也未必不答应,怎么,爱妃想要吗?” 陈乐心眼迸发出一抹激动,抬头看向楚毓,“陛下?!” 她踮脚就对楚毓送上了自己的香吻,楚毓并未拒绝。 “啪!”殿外东西破碎的声音传入楚毓耳,打断了二人的纠缠。 楚毓皱眉推开陈乐心,前去殿外。 陈乐心眼闪过一抹狠意。 “方才谁来了?为何不通传?”楚毓冷着脸问。 宫人跪了一地,“回陛下,是……琪嫔娘娘,娘娘不让通传。” 楚毓的拳头一紧,冷笑出声,“将人全都带下去,朕不需要听别人话的人!”随即不管他人如何哀求。 “你也下去。”这是对淑妃说的。 陈乐心虽有不甘,却也不能违抗,只能不情不愿道:“是……” 所有人走后,楚毓才放任眼的冷意流露出来。 陈相! 心想这样不行,迟早还是得出宫逛逛,好不容易穿到了古代,总不能连古代的街都没逛过吧? “你们饿不饿啊?爹爹让人准备的点心送来了。”楚毓陪两个小家伙玩儿了一阵,宫人们终于姗姗来迟。 听到有吃的,楚如珍立马就乐得跳了起来,“嗷!好吃的!爹爹最好了!”全忘了刚才是谁喊的坏爹爹。 楚如玉面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了喜色,可她到底与原主不亲近,因而也并未像楚如珍那般撒娇,却也认认真真地道了谢,“谢谢……爹爹。” 后面两个字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到,到底是不习惯这么叫。 楚毓对两人笑道:“爹爹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所以让他们都做了些,以后想吃什么就跟爹爹说,我会让人给你们送去的。” 面对两个孩子,楚毓并不想自称朕,他觉得挺不习惯的。 似乎只有私下自称我的时候,楚毓才觉得自己依然是前世那个普通的大学青年,而不是如今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权利这种东西,真的太容易腐蚀人心了。 为了避免自己将来变得面目全非,楚毓只能随时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他原本是什么样的。 而面对还算单纯的孩子,楚毓最容易放下心防,以本性对待。 两个孩子一直在楚毓这里玩儿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楚毓才将撑不住的姐妹俩给送回去。 楚如珍回到思琪宫,魏琪华见她太困,便哄着她睡了,睡前楚如珍还不忘和她约定醒来去见爹爹。 “娘娘,您也该休息了。”如月提醒道。 魏琪华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的睡颜,忍不住出声问:“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改往日的冷淡,竟然主动陪孩子玩儿了那么久,送了那些礼物,听女儿嘴里的爹爹多好多好,魏琪华一度以为这是回到了以前在王府的时候。 可现实却提醒她,她是错的。 “公主是陛下的女儿,陛下多疼爱几分,如何不对了?”如月劝魏琪华不要乱想,她自然敢肯定,陛下必定没有利用孩子做什么的意思,无论他还爱不爱琪嫔。 与思琪宫不同,凝萃宫却在楚如玉回来后灯火通明,原柳一直在问楚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什么态度、什么表情,可楚如玉也才五岁,哪里能回答得那么仔细,何况她还困了,她只能按自己的感觉说。 “爹爹很温柔,对玉儿很好,还抱了玉儿,还有好多好吃的给我和妹妹吃。” 闻言,原柳心惊疑不定,不明白楚毓心究竟是什么想法,可听到妹妹两个字,她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第44章 等到所有人磨磨蹭蹭把章写好,已经是午时接近未时了。 再结合午门外专门用来砍头的行刑台,隐隐的,竟然和午门斩首这四个字联合了起来,弄得众臣们纷纷心里别扭难受。 “一个一个来啊,别着急!”楚毓让人搬了把椅子,自个儿坐在那儿等着,而大臣们已经从另一边上来,按照指挥排成了一列。 经过楚毓的大肆宣扬、广而告之,已经有不少百姓站在城墙下围观了。 “这是在做什么啊?” “不知道啊,那位是陛下吗?!陛下长得可真好看啊!” “你们看那些大官们,他们都在干什么呢?” “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络绎不绝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万事开头难,第一位官员站到城楼上,面对着底下黑压压的百姓们的时候,心的羞耻与难耐简直快要达到顶峰,偏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还必须保持冷静,不能露怯,不能露出端倪。 他站在这里酝酿了许久,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朗声开口,“承天启者,尝有淮水之侧,江泽以南。有楚者旗,北上而为势,驽马以为攻。举义旗,歌远疆,救万民于水火,匡江山于危难。后拥起,执金剑,登云梯,万民奉意,山河为献……” 楚毓听了全过程,最后的感受就是,采不错。 然后就是,重点略的真好啊。 一整篇章读下来,楚毓听清楚了,篇幅最长是开始歌颂太/祖皇帝的部分,其次是保证自己今后要如何如何那部分,再然后是自己曾做过多少贡献那部分,最后才是保证楚毓说的那些事是假的,而且简短得仅仅只是一句带过。 好啊,这章写得真好。 一遍念完,官员一遍擦汗一遍看着楚毓,楚毓也回看他,时间静止片刻,最终还是楚毓说道:“怎么了?继续啊!说好的遍,一次都不能少,还有两遍,继续念。” “陛、陛下……这日头浓烈,臣只怕……” “来人,给爱卿准备一把伞。若是受不住了,就给爱卿打上。”楚毓不等这人说完,就直接截住了他的话,令他无话可说。 于是只好忍着众人的目光,再大声念了两遍,这才涨红着脸退了下来。 接下来第二个。 与第一个人写的模式差不多,听完之后楚毓就一个想法,这些人脑子真好使,吹几千字彩虹屁都不带重复的,厉害。 他听得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而底下的百姓们,却直到第个人才恍然明白这些人是在干什么。 “陛下这是在让这些人念章吗?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我听不懂啊!” “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一些赞颂太/祖皇帝的话,后面是什么我没听清。” “你们都落后了,刚刚宫里出来了人,向我们解释了,说是这些大官们好像怎么惹怒了太/祖皇帝,太/祖皇帝托梦给陛下,陛下这是在让他们在向太/祖皇帝解释道歉呢!” “啥啥?人在哪儿呢?我也去听听!” 楚毓派去解释的人只针对这一段做了简单的解释,其实重点还是在宣扬他入梦看见了如仙境一般的未来的事。 那些神奇的事物,瑰丽的画面被人娓娓道来,听的人们心驰神往,恨不能亲自去看上一看! 只要一想到陛下已经见过那样神异的世界,百姓们纷纷激动万千! “陛下乃真龙天子,天赐之福!是咱们大楚的天命之子啊!” “陛下万岁!” 激动的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就连午门上看热闹的人们都少了不少,连楚毓都忍不住有些惊讶,这沸腾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他的预计,不过,似乎效果还不错?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这儿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念完了章,这才假惺惺说了几句场面话,将一群人噎了个半死,这才施施然离开了。 而在他走后,群臣们有的纷纷瘫软在地,宛如烂泥,而有的则是迅速离开,不愿面对任何一个见过自己这样狼狈又难堪模样的人。 而谢奕,却望着楚毓离开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这梦……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一刻,他竟有些希望这些都是假的,因为是假的,他还能从楚毓口得知对方完整的设定和情况,可若是真的…… 那样神异的世界,他这辈子都无法见到,将成为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 今日之事,已经在全盛京流传了起来,然而传的最光最有热度的话题却是楚毓口的未来世界,未来的世界真的那么神奇吗?那真的不是仙境吗? 而热度其次的则是楚毓乃天佑之子,关于这个,基本就是所有人花式吹彩虹屁。 而热度最低的,反而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丢脸丢遍全盛京的官员们。 大家虽然也知道他们今日之事,可基本没人提起,只有故意看某个官员不顺眼这种人才会故意提起交谈,可这也是极少数。 对此,各位官员也是心情十分复杂,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羞恼他们竟然比不过那一个不知真假的荒唐梦! 不过,也幸好比不上。 *** 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回到盛京城,车里的人都甚至听到了外面几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情景。 原本闭目假寐的人不由得微微蹙眉,睁开眼睛。 “如月,外面什么情况?”魏琪华问。 马车停下,如月下车打听了一番,随后神色恍惚地回到了马车,断断续续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魏琪华。 她是楚毓分府时就被分派到宁王府的,对楚毓就算不是十分了解,也有九分了,原本她还以为陛下的变化是因为登基成了皇帝,可谁知道,听到了今日这一出……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因而并没有注意到,听完经过的魏琪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双眸的复杂神色令人难以分辨,紧握成拳,指甲在心刻下深深的印记! 良久,魏琪华将侧帘一关,声音微沉道:“回宫。” 然而回宫后,她还什么也没做,就在宫看到了正专门等着她的王茵。 她顿了顿,向对方行礼道:“见过贵妃娘娘,劳烦娘娘照看珍儿了。” “不碍事,二公主乃千金之躯,本宫也算是她的母妃,照看本就是应该的。”王茵道。 魏琪华心里一紧,她惊惧地看着王茵,似乎是在怕对方会说出什么要抚养楚如珍的话来。 不过,王茵却没有如她所想,反而转而说起了其他。 “你宫那个宫女,被发现受人指使,挑拨离间,甚至暗伤陛下,进了慎刑司,竟是自尽了。” 魏琪华一愣,“娘娘的意思是……” 王茵看着她,“近日以来,有人在暗散播陛下被人掉包一事,意图动摇我大楚社稷安危,想来琪嫔你应该不至于被蒙骗才是?至于近日所为,皆是受到了那宫女的暗挑拨,你说呢?” 魏琪华眼的惊惧慢慢转变为复杂,她开口道:“是陛下来让娘娘这般说的吗?” “陛下怜你受人蒙骗,因而并未降罪,只是让你禁足一月,而这一月,二公主会暂时由本宫暂管。”王茵看着她道。 魏琪华看懂了,也明白了这话的言外之意,若是她继续“执迷不悟”,只怕二公主被暂管的时间就会无限期拉长。 她牙关咬得死紧,非常不想认命,可此时的她,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楚毓根本不会见她,就算见到了,结局也不会改变。 “臣妾……明白了!” 此时,楚如珍正在楚毓的清心殿里,她已经闷闷不乐好一会儿了。 “爹爹,母妃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珍儿想母妃了。”小丫头抱着楚毓的腿道。 “珍儿平时会做错事吗?”楚毓将她抱起来道。 楚如珍想了一会儿才道:“有做错过……母妃不让珍儿吃冰凉的糕糕,但是珍儿喜欢吃,然后就拉肚肚了。” “珍儿做错了,受到了什么惩罚了吗?”楚毓又问。 “嗯……”楚如珍想了好半天,“母妃不给珍儿吃冰凉的糕糕了。” “所以,如果母妃做错了事,是不是也应该受到惩罚?”楚毓哄着她道。 楚如珍小扣着衣服上的轻纱腰带,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 “因为母妃心里最爱的就是珍儿,所以爹爹不让她见到珍儿,就是对她的惩罚。”楚毓看着她道。 楚如珍慢慢红了眼睛,哭着抱住楚毓,“爹爹不要罚母妃,罚珍儿好不好?珍儿想母妃了……爹爹,珍儿想母妃了!” 楚毓没有因为她哭就答应她的要求,这会成为习惯。 他任由楚如珍哭累了之后,将她抱到后殿的床上让她睡。 没多久,荆管彤就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魏琪华出宫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楚毓看过之后,眸光深了深,却并没有说什么。 荆管彤在心思忖片刻,并未多言。 她也听说了今日楚毓所行之事,觉得荒唐的同时又觉得莫名信服,很奇怪,却也很自然。 算了,无论楚毓为何,她遇见的一直都是他,这点从不会改变。 *** 谢家 今日很罕见的,谢相与谢奕坐在了一起,要知道从之前几乎闹翻之后,谢相就一直对谢奕避而不见,当然,谢奕也没想见就是了。 可今日却打破了这个习惯。 “今日陛下在殿上所言,你怎么看?” 谢奕喝着茶,对此不谈,却反而说了一句,“儿子很好奇陛下所说的世界。” “砰!”谢相一拍桌子,“我没问你这个!” 谢奕抿了抿唇,笑着反问他,“那父亲您问的问题……有区别吗?” 第45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 “陛下,荆姑娘求见。”宫人匆匆赶来汇报。 从知道这位姑娘的真实身份后,宫里的人对她就恭敬了很多。 毕竟,一个宫妃并不罕见,而皇帝的贴身女官却只有她一个。 楚毓一愣,恍然发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荆管彤也确实该回来了。 “宣。” 荆管彤自然是梳洗了一番才来见的楚毓,可即使如此,也能看出她的旅途劳累,整个人都黑了不少。 “臣女参见陛下!” “快快起来!”楚毓打发走其他人,让荆管彤走进后才问:“朕要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臣女幸不辱命。”荆管彤微微一笑。 楚毓让她去流放之地,可不仅仅是让她当宣讲师的,而是让她趁查探一下西南官场与民间的情况。 西南地处偏远,所谓山高皇帝远,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想要将全国每一个地方都掌握在,那是不可能的,而西南又是要塞,楚毓不能放过,所以他先让人打探一番。 楚毓也心下一喜,“这几天你就在朕的御书房写,不要让人知道。” “是。” 荆管彤一边写,楚毓一边与她说着话,“此次过后,你也出现在人前了,朝堂上的人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朕是让你做什么的,有信心抵抗住压力吗?” 荆管彤当然不可能说没有,事实上她也确实有,以前她就曾协助过她父亲处理许多事务,有过经验,如今即便对一些宫务不熟练,但也能很快适应。 见她认真肯定道:“臣女必不辜负陛下所望!” “那好。”楚毓一锤定音,“朕会先安排你参与编史,务必落实好《千古》的进展。” “是。” 荆管彤又想到了一件事,她犹豫了一下,才看向楚毓开口问道:“陛下,史书编撰,《遗罪》里可要记载过往官员之罪?”这也是在问是否追查官员们过往所犯之罪。 楚毓翻看奏折的动作顿了顿,才开口道:“不必了,只要无人提起,那便过往不究,不过,若是有人翻出过往之事,可以记上。” 荆管彤明白了。 楚毓说的过往不究可不仅仅是不记上史书,而是只要朝堂上的那些人愿意,他就可以不追究他们过往所犯之罪,当然,前提是他们要私下解决好,不弄到明面上来,并且日后为他所用。 对于自己人,他还能勉强忍下他们的过错,而非自己人……呵呵。 没用多久,许多人就发现,一些平时不起眼,但所处位置又很重要的官员的过往罪史被扒了出来,证据都被送到了楚毓的御案上。 而楚毓对那些人也是相当的不客气,直接按律令处置,只有往重了判,没有往轻了判的。 不过,奇怪的是,一些人所犯罪行加起来已经足够抄家灭族了,可楚毓却怎么也不下旨杀人,像这种罪行,他全都是抄家流放。 对于这种罪人,楚毓表示:想死?有这么容易?不留着赎罪竟然还想死了一了百了,真是一群渣滓! 群臣们心头憋了一口血,怎么吐也吐不出来,因为他们总觉得皇帝这话是在隐晦地说他们。 其实这还真是他们想多了,但免不了有人心里有鬼。 官员有许多种类,纯臣、直臣、佞臣、权臣、贪官、清官、尸位素餐官。 大楚的选官制度是每年月琼林院开放选官,参与选官的人将按以下要求优先择选: 第一、有名望者; 第二、有才学者; 第、有能力者。 截止年龄四十岁,入选人数五十。 从这个选官制度便能看出来,其选出来的人究竟如何。 虽然楚毓也并不觉得会考试有学识的人就能做好一个官,但是他觉得,只有晓百家明事理才能做好一个人。 为官的前提是为人。 如果仅仅以名气大小判断一个人是否如何,那么现代的那些记者水军穿过来的话肯定能把自己捧成全国第一。 可事实上,他们只会操控舆论,根本不会做官。 所以,选官制度的改革是必然的,朝堂上的那些人他都要慢慢更新换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外如是。 *** 谢相回到家心情很糟糕,谢夫人本还想与他说说有适龄女儿出嫁一事,见状也就罢了,她没兴往枪口上撞。 而谢奕作为谢相亲自选定的继承人,怎么也有些特权的。 “父亲何至于如此动怒?” 谢相冷笑道;“你没看出来吗?陛下处置的那些人里,过半都是我们的人,这是摆明了要对谢家下了。” 谢奕淡淡道;“那又如何?” 谢相看着他。 谢奕给自己倒了杯茶,尝了一口,又似乎觉得这茶太冷,便又微微蹙眉后放下了。 “一棵大树想要长得茂盛繁荣,必然要修剪枝叶,儿子倒是觉得,陛下此举,于谢家来说也并非坏事。”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就像我们也会策反其他世家之人一样,我们的人也在被其他世家策反,这其究竟情况如何,还不好说,借着陛下的清洗一番,也是个名正言顺处理奸细的好会。” 谢相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果然心思细腻,如今所能,已不输于我。” 听着对方的夸赞,谢奕却并无喜悦之情,“父亲不是想不到,不过是一时被陛下影响到了,等冷静下来,自然也会明白。” 谢相摇摇头,不再多说。 他是能想明白没错,可已经比谢奕多花了时间,或许……他是真的老了。 “你真的打算放弃永乐公主这条线?” 谢奕看了他一眼。 “当然不,这么好的会,怎么放过。” “可你说……” “儿子不过是说不会让谢家人娶永乐公主罢了,可儿子从未说过不会用她做其他的。” 他微微一笑道:“算算时间,王家那个二房之子,也应该在回盛京的路上了。” 谢相眉梢微动,“你做了什么?” 谢奕笑着道:“儿子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用了一点点小段,成就一段美好的感情罢了,王家二房嫡子,也是段很不错的姻缘呢。” 可他眼看热闹的情绪却是越来越浓烈。 他当然不屑于用一个女子来提高自己的势力,可他却不介意利用一下女子,来让他看场好戏。 就是不知道在陛下这位好皇兄心,这位公主有多重要了。 罢了,就算是不重要,反正他也不亏。 *** 楚毓这段时间基本就去德妃与淑妃宫里,淑妃是因为之前他答应的话,而德妃,则是新奇。 与如珍如玉不同,这个可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楚毓也是人,还是个普通人,难免有些特殊对待。 另一方面,也算是安萧湘竹的心,自己之前把凤印拿走了,可不得用自己补偿一二。 萧湘竹怀相不怎么好,之前轻易动怒,也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在这方面,楚毓愿意多迁就一点,小厨房随时准备着。 但当他真的听到萧湘竹的要求时,却皱起了眉。 “你想回萧家?” 德妃或许也是知道自己的要求不怎么好,因此甚是低眉顺眼。 “臣妾入宫至今,从未回过娘家,如今有此喜讯,臣妾想亲口与父母说。”她顿了顿又道,“也想与母亲说些体己话。” 楚毓喝着茶,掩饰着唇边的冷笑,“你的意思是,朕不够体贴你?” “臣妾不敢。” “你这是仗着朕现在不会拿你如何,才敢如此顶嘴吧?原来朕向来注重礼仪规矩的德妃,心里也有这么多不满?” 萧湘竹沉默良久,才道:“陛下生来便是天潢贵胄,无需做什么便有人将您想要的双奉上。” 楚毓心里翻白眼,却已经不想听她再说话了,“朕会派人随行保护,若是你腹胎儿有半点闪失,你这个德妃也就不用当了。” “谢陛下!” 楚毓回了自己的清心殿,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他还是不怎么喜欢被人盯着,即便他们不敢盯他。 德妃那个女人竟然说他不知人间疾苦?他就呵呵了,从交通便利、信息全球化、娱乐多样化、医疗教育发达的现代穿过来,他可真是太知疾苦了! 他现在想到电脑网络冰箱空调冰淇淋烧烤火锅麻辣小龙虾就想睡觉,因为梦里才有,而且万一哪一天,又突然穿回去了呢?梦想还是要有的。 不过可惜,原主因为不参与夺嫡,所以与兄弟姐妹的关系还算和谐,当然,这是表面上的,私下里自然也防备。 原主在人的名气还不低,毕竟,他算是皇家在人的代言人,地位还不低。 因此,萧湘竹说的话倒也没错。 可关键是,他不是原主啊。 唉,当皇帝累死累活不说,还得被人这样“误解”,说他不知人间疾苦,谁来知他的疾苦?他怎么就没穿成一个无忧无虑的王侯公子呢?皇帝谁想当谁拿去! 第46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 楚毓好似半点没看出来底下众人的神色恍惚,还十分高兴且得意道:“朕已经想好了,史书分为两册,一册为《承恩》,所记人物皆是为我大楚做出卓越贡献之人,不拘身份,一册为《遗罪》,所记内容便是朕以上所说。” 群臣听着想了一会儿,也明白了楚毓的意思。 想要上《承恩》,必须要为天下国家和百姓做出很突出的贡献,不然想上都不给上,而《遗罪》,则是无论犯了什么罪,无论罪行大小,只要触犯,就必定会上! 而那“不拘身份”四个字,更是一道不知是喜是忧的惊雷,他们完全可以想象,若是此事通告天下,将会掀起一阵怎样的风浪。 这个天下,是真的要变了。 楚毓以承恩为名,取意是希望后世百姓能记住所承诸君之恩情,而遗罪……自然是指遗臭万年。 他就这么明晃晃告诉所有人,朕给你们一个名留青史的会,想要上《承恩》,就得拿出本事来,想上《遗罪》,那朕也成全,当然,如果你不怕千百年后还被世人骂的话,请随意。 也有可能有人两册都上,那楚毓也会都记下来。 底下一些心思活络的官员,不禁被楚毓画的大饼给诱惑。 谁不想名留青史呢? 谁不希望自己的名字能被后世人传颂赞扬呢? 人重名,楚毓正是牢牢抓住了这个特点,并将它利用到了极致。 “陛下圣明!” 谢相已经神情恍惚了,他看着那殿上之人,从没有这一刻令他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斗不过楚毓! 这个原来还稚嫩的小猫,已经在这短短时间内,蜕变成了年轻的猛虎。 楚毓才刚过弱冠之年,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可他呢?他还能撑多少年? 谢相眼前突然一花,差点没倒下去。 他或许,是真的老了。 陈家刚被瓦解了不少势力,陈相一边心痛,一边又忍不住被楚毓所言诱惑,心如何起伏不定,不足为外人道也。 萧相几乎是没用多久,就心动了,正在垂眸沉思。 无人看见,王相在听到消息时,眼瞳孔微缩,一道光芒转瞬即逝。 “经昨日一事,朕深感安危受到威胁,今,设立锦衣卫,首领为指挥使,其下设十二司,其编制人员,由指挥使夜影自行决定。”楚毓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宣布了另一道圣旨。 “臣,领旨。”这是夜影第一次现身人前,他面容冷峻,即使换了身衣服,浑身冷冽杀伐之气也不减分毫。 群臣们再次瞪大了眼! 他们看了看夜影,又看了看楚毓,心里大概猜到了些这所谓锦衣卫的来历。 皇室有一暗部,这并非什么秘密,可众人一直以来都装不知道,如今楚毓此举,明显是要将暗卫由暗转明,今后若是真想用他们做什么那可就真的十分方便又名正言顺了。 “陛下!万万不可!先皇留下暗部,乃是为了陛下与皇室安危,如今陛下将暗部用作他用,第一有违祖制,第二影响陛下安危,还请陛下思!”当即有大臣跪拜道。 其余也逐渐反应过来,“请陛下思!” 楚毓状似疑惑地看着他们,“诸位爱卿为何会如此想?难道朕把他们编制了,他们就不再保护朕了不成?” “陛下……”有人正要说话,却被楚毓打断。 “再说了,经过昨日之事,朕时刻担心自己的安危,更担心诸位爱卿的安危。朕不过才出宫一次,就遇到了刺杀,那每日都住在宫外的爱卿们,究竟又面临着多大的风险呢?朕将他们收入编制,也是想让他们保护诸位爱卿,免得将来某日,哪位爱卿突然就出事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群臣心一寒,楚毓这话说得好听,可他们也听出了其言外之意。 这所谓锦衣卫,是专门查他们的! 若是不答应,指不定哪天自己的罪证就被送到了楚毓里,再结合《遗罪》,他们很难不怀疑楚毓是故意的。 玛德!到底是哪个龟孙安排的刺杀?! 群臣纷纷想吐血,今日这个早朝,上的真是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上一遍! 楚毓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面面相觑,却又似乎不敢说什么,终于满意了。 “今日所立新史,名为《千古》,由锦衣卫、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联合查证,史官编撰,荆管彤代朕监督,想要流芳还是遗臭,全看诸君之意,朕可是个好皇帝,从不逼迫诸位爱卿们。”楚毓笑眯眯道。 群臣:“…………” 他们是真的想对着楚毓破口大骂,可想想估计也没什么用。 任你口水浪涛天,奈何对不要脸。 撞上楚毓这样一个任性又不要脸的皇帝,他们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你说不认吧,指不定哪天把柄就被送到了楚毓里,又或者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死去,别怀疑,传承好几代的暗部绝对能做到。 可你要说认吧,心里又堵着气。 说到底,还是意难平。 可意难平又如何,谁的拳头大,谁的态度硬,谁就能赢。 他们输了,毫无疑问。 与群臣下朝后浑身无力,仿佛失去了精气神不同,楚毓下朝后神采奕奕、步履轻松,若非还顾及着形象,甚至都要哼歌了。 能戏弄那些人一番,他心情愉快极了! 所以,当听到宫人说贵妃请他过去时,他也很高兴就去了。 直到走到含章宫外,他才逐渐收敛起心情。 可即使如此,在听到贵妃所言时,他的心情才算真正沉静下来。 “臣妾想请陛下收回旨意,臣妾宫朴素无华,只怕并不合各宫娘娘之意。” 话说得含蓄隐晦,到底就是一个意思——她不愿意接待别人。 楚毓挑了挑眉,随即不露声色道:“朕还以为,贵妃会很喜欢。” 王茵低头垂眸道:“臣妾此生,只愿青灯古佛常伴,陛下乃人间帝王,食人间烟火,臣妾自是万般不配。” “朕想知道,王相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此乃臣妾之心愿,至于父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是由陛下做主。”王茵说得好听,可话里话外都冷情非常,连亲人也不顾,仿佛她真如不染尘埃的真佛一般。 楚毓意味深长笑了笑,“既然爱妃也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爱妃这个臣……又为王做了什么呢?” 意思很明显,既然当了贵妃,就得承担相应责任,否则你这个佛,只怕会礼得不够清净。 “你如今也不小了,为父今日就给你上最后一课。”他说道。 王裕走上前,看见了王相写的字: 以不变应万变。 “今日之事,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过是偶然得知友人回归,特意前去相迎,藏人的不是你,发现人的也不是你,你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脱身。” 王相净了,“至于其他人如何,你且只需看着就罢了,这其的水,可深着呢。”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前来禀报,城门之事需要王裕过府陈情。 王相背着,微微一笑,“看,这不就来了!” 官府大堂 “谢奕,有人指认你强抢民女,你认是不认?”刘御史坐在上面都觉得自己屁股疼,前有谢家,后有皇帝,旁边还有王家虎视眈眈,他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御史罢了,为何要承受如此之重! 他提前告老还乡不行吗? 不过,这种事也就在心里想想罢了,他知道自己暂时肯定退不了。 “回刘御史,此话纯属污蔑,下官奉旨赈灾,路途奔波,绝无强抢民女之嫌。”谢奕不慌不忙道。 “至于堂下女子,亦并非良民,她乃当地知府师爷之女,而那师爷,亦是此次贪污案之罪首,至于这女子,亦是知情之人,下官暗将她带回京城,也是想避人耳目,盘问出幕后之人。” 王裕霍然抬头,只见谢奕的月白衣衫依旧那样清贵尊华,好似他本人,尊贵而不容污蔑。 王裕知道这其有问题,却没想到竟是有关贪污一事。 此次赈灾乃是去的凉州,凉州大旱,颗粒无收,所以谢奕带去的不只有银两,还有粮食。 凉州竟然有贪污?! 凉州啊,那里的知府,可是陈氏一党。 而今日那个揭露谢奕的傻小子是户部尚书的侄子,那可是萧氏一党。 仅仅一个女子,一次冲撞,便将盛京四大世家全都圈了进去。 王裕忍不住心惊,他已经感觉到了父亲口的黄雀究竟如何了。 这显然是针对世家的一场阴谋,而黄雀为何,当然也不作他想。 只是,他看着谢奕依旧淡定自若、游刃有余的模样,心忍不住想,谢奕看出来了吗?他能脱身吗? 清心殿 “陛下,刚进贡的葡萄已经到了,是否需要奴婢让人取来?”王伴伴献殷勤道。 自从楚毓头大方后,他也越来越殷勤周到了,颇得帝心。 “先拿去冰镇一会儿。”楚毓回道,心却忍不住哀叹,做皇帝真是太好了,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一句,就算再难,顶多隔天就能送到他面前。 “欸,等等!”楚毓喊道。 王伴伴:“陛下?” 楚毓想了想道:“吩咐下去,送一些给凝萃宫和思琪宫,让两位公主也尝尝,不宜贪凉多吃。” 王伴伴恭维道:“陛下如此惦记二位公主,真乃公主之福啊!” 什么鬼,送点东西就是她们的福分了?要知道,从穿来到现在,楚毓连那两个便宜女儿一面都没见过。 这倒不是他不喜欢她们,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谈不上喜欢与否。 只不过他前世死时也不过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年轻人,恋爱都没谈过,遑论孩子,如果让他一个自认也还是孩子的年轻人接受自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这一事实,还需要一点时间。 第47章 陈乐心的话,宛如平地一道惊雷,打了楚毓一个措不及。 他的酒杯颤了颤,锐利的眸光当即刺向陈乐心,半晌,才笑了笑道,“是朕的疏忽,这么久竟是都没能发现爱妃身体不适,不过……爱妃宫的人究竟是怎么伺候的?这么久竟也不知道爱妃有孕?这种宫人留着还有何用!全都丢下去受罚!” 陈乐心笑容微微一疆,解释道:“陛下错怪他们了,是臣妾听说月份还小时不宜声张,这才自作主张,让他们帮忙隐瞒,还请陛下赎罪!” “哦……”楚毓将杯的酒饮尽,轻轻叹息一声,略带伤感,“原来朕在爱妃心里,也是外人啊,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瞧瞧那模样,活像个被伤透了心的痴情人。 陈乐心嘴角抽了抽,心里都有些后悔赌气了,照楚毓的模样,就算她怀孕的事公布出来,也应该没人对她的孩子下,如今弄出这么一出来挑衅楚毓,却被对方的不要脸回击。 别人不了解楚毓,可她们还能不了解吗?若是楚毓心里对她们有半分情意,她们何至于对他针锋相对、满心防备? 楚毓才不管她心如何腹诽吐槽,陈乐心弄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说,看看,你在宫安插有眼线又如何,还不是没发现我怀孕?真以为这宫就在你一掌握吗? 楚毓承认,这是他大意了,不过陈乐心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不能放松警惕啊!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群臣听着这暗藏锋的话,心也心思各异,却都隐藏得很好。 接下来楚毓说了一些祝词场面话,各大臣也纷纷说祝词,场面一时形成了一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当然,其的暗流涌动就谁也不清楚了。 “五弟,二哥我一介罪人,就不沾这个喜气了,祝贺你子嗣枝繁叶茂,多子多福啊!”慧王说了从他到场的第一句话。 他的位置很透明,打扮也只能说不潦倒狼狈,可比起他从前的模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楚毓只是应他的要求,把他放出来一天而已,并没有打算要怎么搭理他,他现在不用担心暴露什么,但对于和一个再无翻身之力的罪人维持表面和谐这种事没有任何兴。 而慧王也不在乎他的不搭理,自顾自喝下了酒,他闭了闭眼,眼角闪现一抹晶莹,大喊一声道:“好酒!” 酒是好酒,可真苦啊…… 永乐公主看了看他,到底没有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她可不能不给皇兄面子。 席间,因为萧湘竹肚子快五个月了,便没有待多久,和楚毓说了一声,便瞧瞧回去了。 而女眷那边的萧夫人见此,忙给心腹丫鬟示意,后者悄然离开,偷偷跟了上去。 萧湘竹的步辇并没有走到多久,一道身影便快步上前,“奴婢见过德妃娘娘,娘娘,夫人有话要交代。” 步辇停了下来。 *** 而另一边席上,楚毓坐在上面差点没喷出来,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见到那些里面经典的场面——臣女献艺。 作为一个博览的资深读者,他混迹过许多网站,女性**都有过,不过比起什么情情爱爱,他更喜欢剧情流。 但这不代表他没看过其他的,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的,因而对于很大众的情节,他也见过一些。 这种展现才艺的情节,一般是用于女频里面给女主打脸和出风头用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走的应该是男频才对,猝不及防窜了频道,让他懵了一瞬。 不过想想,一些女子应该很需要这个会展现自己以得到更好的人青睐,他也就大一挥,允了。 但是楚毓忘了,在场众人里面,地位最高身份最好的青年才俊其实是自己啊! 那些展现才艺的女子里面,大多数都是想得到他的青睐,偏偏他似乎还什么都没看懂,弄得那些姑娘们很是气馁。 倒是陈乐心心眼明亮,酸言酸语道,“陛下可真是太招人喜欢了,姑娘们都芳心错付啊!” 楚毓:“???” 什么跟什么? 他做了什么吗? 谢嘉容一直不怎么受楚毓待见,如今宫四妃又有两位已经有孕,王茵不在乎,她却不能像她那样心宽,因而也就没忍住道:“若是陛下意了哪位小娘子,倒是也能下旨一封,请她们进宫与臣妾们做姐妹。” 这么明显的话,楚毓听懂了。 他挑眉笑了笑,“原来爱妃竟如此大度,倒是朕往常看错了,是朕的不是。” 谢嘉容一噎,这是在说她善妒? 要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值得她善妒? 说得好像她多喜欢他似得! 一个连自己女人对付起来都不软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 谢嘉容被这话弄得宛如吃了sh,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其实谢嘉容这话,这不仅仅是她的心思,也是在场许多人的心思。 明显皇帝不是个傀儡,待宫妃嫔的态度也不错,听说就是位份最低的他也没冷落,加之还有不能害皇嗣这一条。 若是能进宫,那便是个铁饭碗,还是个金福窝,如果能再进一步,生育皇嗣,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如果再幸运一点……后位、太后之位……都不是不可能! 这让她们怎能不心动?! 就算不说利益,仅凭楚毓自身条件,样貌、才能、气度、外在性格、名声、穿越光环……实在是太容易让还未出阁的小娘子们心动了。 也只有那些真正与他接触过的人,例如后宫妃嫔,多少了解一点他的真实为人,这才没被蛊惑。 嫁给楚毓,不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而是给自己找了个宿敌啊! 当然,妃嫔们是不会好心提醒那些打这些主意的人的,她们乐得给楚毓找麻烦。 楚毓在感情方面没兴,但在算计人心上却是一等一,想通陈乐心的话后,他看那些个春心萌动的小娘子的目光都带着不着痕迹的审视。 完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被害妄想症了。 楚毓郁闷地喝了杯酒。 下一个献艺的就上场了。 女子一袭红裙,很是惹眼动人,模样却是清雅大方型,二者结合起来却并没有半点突兀,反而更衬得她风姿绰约。 “臣女崔家行六,演奏古琴一曲,献丑了。” 素轻轻抚动,细腻婉转的乐曲便从指尖流泻而出,任谁也能听出其缱绻欢喜之意。 这是一首表达爱意的乐曲。 楚毓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崔尚书,却见他面色有些难看,很显然,崔六娘这一行为不在他预料之内,多半是她自作主张。 所以……她是在向哪位小郎君表达爱意?不会是陛下吧? 在场众人都这样想。 王相看了一旁不动如山的侄子一眼,却无法从他面上看见任何情绪,便得知了他的想法,因此只能在心叹气摇头。 一曲终了,崔六娘不着痕迹往王家那里看了看,却见她注意着的那个人起身离开,她抱起琴的顿了顿。 *** “二哥,你也别光顾着喝酒,你说想吃顿饭,皇兄不也答应了吗?可现在见了面,怎么偏偏什么也不说了?你服个软,好歹日后在王府也不用那么狼狈了。”永乐公主低声劝道。 慧王放下酒杯,定定地看向她,“永乐,这种话……你信吗?” 永乐公主愣了愣,话就慢了半拍,最终还是道:“我信,皇兄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慧王笑了笑,没再看她,转而看起了那一个人坐在最上面那个人,寻常皇帝身边应该还有一个皇后,即便楚毓如今未曾封后,也可以带一位妃嫔。 可他身边什么人也没有。 慧王不禁感慨他如今变化之大的同时,心也忍不住畅快几分。 任你赢了又如何,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可随即想到自己比他更差的处境,这种畅快就削减了不少。 “可我发现,我还是放不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慧王眸色深沉,难以看清,“他真的太好运了!” 见他冥顽不灵,永乐公主也懒得劝了,心里憋着气,就干脆起身离开,去外面透透气。 看到这一幕的楚毓想,果然他的位置是最好的,可是看到了不少好戏呢,今晚的宫宴可真热闹,他讽刺地笑了笑。 出去后,不知道走到了哪儿,永乐公主忽然听见一道女声,“不知六娘如何不好,无法入郎君之眼?” 接着便是一道更熟悉的声音,“姑娘哪里都好,是则虞配不上姑娘。” “我不介意你一介白丁,也不介意你体弱多病,我只看你这个人,你爱诗写作,我爱乐器音律,若是能结成连理,日后树下合奏、焚琴煮茶,岂有不美?” 永乐公主顿时悟了,这位便是那看上了王则虞的崔小娘子,还挺主动的。 王则虞却未有心动,只淡淡:“姑娘喜欢的不过是想象出来的则虞,实际上则虞并非姑娘所想那般美好。” “我不介意。” “还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则虞已经心有所属了,就如同姑娘心悦则虞,便想与则虞结成连理一般,则虞心悦与她,亦只愿与她结成连理。” 闻言,永乐公主懵逼了。 不知为何,她心的第一反应竟是想将之告诉皇兄。 这下,她总不是自作多情了吧?! 席上,楚毓打了个喷嚏。 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心不在焉地想了一晚,最终……头绪太多了,无从抉择。 翌日,早朝没开始,他就又收到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回他心的石头落了地,说明他预感没错。 只是这消息着实有些棘。 昨晚慧王安分了一天,他本来还防着,结果半点水花也没有,却不想,全留在了今日。 慧王死了。 被人杀死在了王府里。 第48章 堂堂王爷,即便是罪人,如今悄无声息死在了王府里,也足以让许多达官贵族心惊胆寒! 何况昨日慧王才刚刷了一波存在感。 这让大家很容易就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个落魄身影。 “传令下去,彻查此事!”楚毓坐在上位,面色不怎么好看。 却不是因为慧王的死。 而是……慧王为什么会死? 他总觉得不是轻易寻仇那么简单。 这件事情被交给了大理寺,正巧,大理寺卿本人也是一位勋贵,姓林,如今死的人身份如此敏感,若是这件事处理不好,恐怕皇家威严有损。 “臣,遵旨!” 大理寺卿带着人前往慧王府现场勘察,首先,慧王府外戒备森严,要偷偷进去根本不容易。 他询问了当值人员,都说没听见什么异常,只能暂时放下。 然后,他审问了府里的下人,下人们也是今早第一个发现慧王死在了屋里的,因为他们要给慧王送饭,但是一直没听到里面动静,怕出事,这才推门进去,却没想到就看到了慧王的尸体。 “官、官爷!就是给奴才们十个一百个胆子,咱们也不敢杀王爷啊!王爷死了,我们也会被处置,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那群人战战兢兢解释道。 林寺卿没有轻易做判断,他去勘察的现场。 慧王尸体都僵硬了,死的透透的,仵作验尸后表示,慧王是死于心脏被一刀毙命,没有什么打斗痕迹,而且慧王的脸上只有惊恐,没有防备,所以目前推测,是熟人作案。 林寺卿简直要被气笑了,熟人?!慧王能有多少熟人?!有哪些熟人会对一个什么某不是的落魄王爷下?!就差明着说是皇帝杀的了。 他本来就觉得这件事棘,如今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皇帝动的,能这么想的都是蠢货。 楚毓明摆着根本从来没把慧王放在眼里,完全用不着动。 况且,即便要他死,也有无数种让人察觉不到的死法,楚毓不可能亲自动,像这种大大咧咧一刀毙命,只怕是嫌事情闹的不够大。 “先把人带下去关起来,务必不许让人死了。”他示意官差们动。 “后院还有几个侍妾,也一并带下去。” “是!” 然而,无论怎么问,这些人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不是我,没听到动静”。 虽然这情况也很有可能,毕竟慧王从事败后就性情大变,这些人躲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守在附近等待指使。 可一个两个说没听到任何动静,也没发现任何异样或许还可以,然而全府上下都说没听到…… 要么是有人打点了,要么……就是真没动静。 如果是前者,那只要一审,就能审得出来,可如果是后者,那就棘了。 他心惊疑不定,便先去找了皇帝汇报今日情况。 听完后,楚毓表情看不出什么大的波动,只吩咐下去,“你仔细查,无论什么事都有朕兜着。” 林寺卿松了口气,“多谢陛下!” 说完匆匆告退。 等他走后,楚毓才叫来夜影,“注意着市井的风头,若是出现什么刻意散布慧王之事的,一律迅速拿下!” “是!” 打发走人,楚毓才靠着椅背悠悠笑了。 原来如此,倒是和他想象的也差不了多少。 “皇兄!”永乐公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失措,这是才刚刚听到消息? 楚毓收起笑容,坐正身体。 “皇兄,我听说二哥他……”永乐公主匆匆来到楚毓面前,双目仔细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楚毓无奈道,“不是我,我也才是今早得知的消息。” “可是二哥已经这样了,有什么仇家还会去杀他?”永乐公主其实也不觉得是楚毓,但是她想不到还可能是谁,所以想要楚毓给她一个方向。 楚毓还能说什么呢,“你问我,我也不能明确地回答你,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想想,这件事发生,有多少人会和你是一样的想法?” 永乐公主一愣。 “或者你可以反过来想,这件事发生导致了什么样的结果,而这样的结果,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永乐公主隐隐摸到一点。 “皇兄的意思是,很多人都会像我一样怀疑你吗?” 楚毓笑了笑道:“算不上怀疑吧,如果传到民众耳,那怀疑肯定是少不了的,可是在朝堂之,那些人心眼比筛子还多,就算是亲眼所见,都会忍不住怀疑几分,何况是这样的漏洞百出。” “可正如你所说,他们想不到别的人选,所以最终还是会给朕留下些印记。” 暗杀兄弟! 赶尽杀绝! 心狠辣! 这些词的印象会隐隐烙在他的身上,就算现在不爆发,日后总有会利用。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永乐公主惊得额头冒汗,实在不敢想象,那些人竟敢对皇室动。 “如果慧王是个普通王爷,他们当然不敢,可他是个罪人,还是个永远再也没有可能出头的罪人,那就相当于一个半死人,就算死了,也不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加之他甚至与朕不合,朕也不可能为了他的死而闹得天翻地覆。” “所以,他们有何不敢!” 楚毓眸光深沉,虽说这件事他能解决,但是竟然这般明目张胆杀了皇室人……呵,当他是小猫吗?! 这不仅仅是威严的问题,还是安危的问题。 如今可以杀了慧王,将来是不是也能杀他?杀他宫里的人? 所以,这件事不可能像上次他上街钓鱼执法那次事件一样,轻轻放过。 他简装出行,去了案发现场。 提前得到消息的林寺卿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慧王的尸体呢?”楚毓掩了掩口鼻,他不喜欢血腥味,也不喜欢尸体的味道。 “已经被抬到了外面,仵作正在进一步检查。”林寺卿带着楚毓出去。 出去之前,楚毓看了那被血染红的地方几眼,皱了皱眉。 如今已非夏日,太阳不算很大,是刚好的那种,慧王被剥光了衣服,身上只有一层白布。 楚毓不是很想走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尸体,他忍着胃部的恶心,好几次都想吐。 他看到了慧王的眼睛是睁着的,他强撑着与那双眼睛对上,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有些别扭。 “他死的时候,坐着轮椅吗?” “没有,是趴在床上。” “既然是见人,那为什么不下床?” “或许……他身体不舒服。” 楚毓冲着尸体嘲讽一笑,最终淡淡说了句,“或许吧!” 蠢货! 真是太蠢了! *** “崔尚书,下官也想去看一看慧王的案子,可否一起?”谢奕问道。 崔尚书哪里想凑那个热闹。 昨晚他把女儿骂了一通,夫人却跟他吵了起来,一晚上才睡了半宿,又天不亮就爬起来上朝,还好出了慧王一事,早朝结束得早,这会儿就想偷个懒睡一会儿,这个谢奕,明明和他无关,凑个什么热闹?! 他对谢奕客气笑着道:“员外郎若是感兴,自行前去便是,此案已经交给了大理寺,与刑部无关,我实在不好插啊!” 谢奕心轻笑一声,倒也没勉强,“那便罢了,是我考虑不周。” “哪里哪里,若是陛下得知员外郎如此关心案情,想必会很欣慰的。” 谢奕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崔尚书遇到谢相的时候,还恨铁不成钢地说:“瞧瞧瞧瞧,你养的什么好儿子,废你的人,夺你的权,如今更是什么都想插上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要辞官,他就要上位了呢!” 或许是在谢奕那里受到的刺激太多,如今的谢相已经能很平静地面对一切,对于崔尚书的话,他也只能道:“不会。” “不会什么?你该不会还觉得你那个儿子不会对谢家赶尽杀绝吧?”崔尚书简直想撬开谢相这榆木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了。 谢相这才解释道:“我不会辞官,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上位!” 他当然知道,还有一种更好的办法——杀了谢奕。 可即便杀了谢奕,他又能找到谁做继承人? 他的那些儿子,可没有谁能比得上谢奕一半,即便他将家主之位传给他们,也迟早是被败掉的份儿。 谢奕再不好,他也是谢家人,代表着谢家,只要他还在,谢家就不会倒。 谢相现在已经转变思路了。 他已经不在乎谢奕要不要结党营私,左右谢家的根本不在于此。 他只怕谢家在谢奕之后无人传承。 所以,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给谢奕娶妻,让他延续血脉。 有了儿子之后,他就不信谢奕会一点也不为儿子考虑。 只要谢家传承还在,那谢家就不会覆灭,甚至因为谢奕,谢家或许还能改头换面,从一个仅仅是家族传承的世家,脱胎换骨成为大楚之骨血,成为历史传奇,成为天下人心的招牌和信仰! 思及此,谢相对谢奕也就没那么恨了。 崔尚书还以为他是负隅顽抗,只能哀叹出声,无言相对,感慨时代变了,他们老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老臣,总有落幕的那天。 *** 回到宫,楚毓叫来暗卫道:“不用继续查了。” 暗卫一愣。 显然楚毓这命令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就不用查了?难道真是他动的。 或许是看出暗卫所想,楚毓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个蠢货,死就死了。” 为了给他制造麻烦,宁愿赔上自己的性命,这种愚蠢的家伙,有什么好查的! 第49章 楚毓其实本来也不确定,但是见过了慧王尸体后,心里已经确定了大半。 难怪他会“回心转意”,出现在众人面前,就为了刷一波存在感,然后在死得轰轰烈烈,天下皆知! 皆知什么? 他这个皇帝派人杀他一个落难王爷吗?! 别说他现在有祖先托梦一事的光环,便是之前没有的时候,这一招也并没有多大用处。 何况是现在…… 楚毓顿了顿,这才想起来,慧王托永乐公主向他求情的时候。可还没托梦这一出。 而慧王的计策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只能是提前计划好的,这个计划肯定在他制造托梦之前。 可那时便也罢了,如今怎么还继续用这计策?不知道它的作用微乎其微了吗? 慧王肯定是知道的,可他知道又如何? 他已经没什么能拿楚毓怎么样的办法了。 如今还拥有的,不过就是这条命罢了。 所以,他没有退路。 即便知道孤注一掷、以卵击石,他也只能这么做! 楚毓其实不太理解,那些愿意付出生命都要达成愿望的人是怎么想的。 难道不应该是有命才有一切可能吗? 不过,他虽然不理解,却也是知道这世上确实有这种人存在。 每个时代养育不同的人,就像现在,为了名声愿意去死的人很多,可是在后世,却极少有这样的人。 这是时代造成的思想差异,他不认同,却知道它的存在。 但是,仅仅是他知道慧王是自杀有什么用? 慧王的死,注定找不到凶,注定只能当成悬案,而他,也注定被这牵连上一点污名。 可是……凭什么呢? 他凭什么就要如了慧王的愿? 楚毓冷冷一笑。 吩咐暗卫道:“去,把上次琪嫔出宫见的那个道士给朕叫来,告诉他,若是他不来,朕就把他的道观给拆了!” “是!” *** 另一边,林寺卿那边的调查还在继续,在审问了王府每个人,却都没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后,他决定拉长时间线,从最近慧王动态开始查起,重点调查慧王出府时和谁见过,又说了什么话。 却不想,这一查,却查到个大鱼。 *** “林寺卿是在询问下官?”谢奕诧异抬头,“奕好心来看看有什么忙可以帮,却不想竟惹了林寺卿碍眼?您若是看不惯,大可以让下官滚出去。”谢奕淡淡道,面上还露出些受伤的神色,活像被负心人所伤的模样。 “还请员外郎不要回避本官的问题,必要如实回答,昨日宴会结束后,有下人看到你曾与慧王一起同行,你们为什么会走在一起?!走在一起的时候又说了什么?!”林寺卿不习惯谢奕这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实话,朝堂之上还喜欢谢奕的根本没几个,就冲着他对自己亲爹和家族都能下,他们就完全喜欢不起来好吗! 谁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对他们下?他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可偏偏,谢奕今日惹上了麻烦,当然,或许他并不觉得这是麻烦就是了。 “林寺卿,您问问其他人,难道就没和慧王走到同一条路上过吗?那路就建在那儿,别人能走,下官就不能了吗?”谢奕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 “别想混淆视听,本官听说了,慧王主动找你搭话,若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为何他一搭话,你就听了?”林寺卿步步紧逼,面对谢奕这样一个扶,他其实很兴奋,因为他已经很多年没再有过这种感觉了。 “寺卿这可折煞奕了,奕自认自己回答得很认真,绝无半点隐瞒。” “那你说说,慧王找你都说了什么?” “唉,有什么可说的呢?不过是他见我袖摆乱了,特意提醒了一句罢了。”他就那么淡定地坐在那里,完全不怕他们审问或者查,倒还真像是被冤枉了的样子。 可若真是被冤枉了,他又如何这么淡定? 双方对峙,活像林寺卿才是被审问的那个,而谢奕,则是审问人的那个。 真是见了鬼了! 林寺卿心里暗暗吐槽。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没证据就是没证据,他根本无法耐谢奕如何! 谢奕看见这一幕,也不着急,淡定地回应着对方的话,十分配合。 然而最终仍旧一无所获。 即便林寺卿能肯定慧王对谢奕说的绝对不是那些没用的内容,可就是不知道具体为何。 *** “竟是谢奕?”楚毓挑了挑眉,可仔细想想,其实也并不意外,这个人就是爱在他的事上插一脚,似乎只要看他不好,他就很好了。 就是不知道,慧王的死上,到底有没有、有多少他的? 连皇室人算计起来也毫不留情,可见那人是多么心狠辣。 真是白瞎那张脸了。 “陛下有何打算?”林寺卿问。 楚毓指尖敲了敲桌面,终于还是道:“算了,放过他,你问不出什么来的。” 林寺卿皱了皱眉还想争取,“可是……” “慧王一事朕自由安排。”楚毓开口道,“而且……朕可不觉得谢奕会明显插,他谨慎惯了,顶多也就是言语间诱导,慧王陷入绝境,只要语言得当,很容易就能上套,你把他扣再久都没用。” 林寺卿一想,还真是如此,便也不再多说了。 既然皇帝说他有解决的办法,那就随他去吧,左右他自己说受益的,省了不少麻烦。 *** 永乐公主从看见慧王死状后心情就十分低落又糟糕。 她是习武之人,很轻易就能看出那刀是怎么插的。 如果是别人动,应该是刀口向上捅,可她看见的伤口,分明是刀口向下。 她心里隐隐不愿意去想什么。 可她却又忍不住不去想。 思绪如飘絮般乱飞,纷乱如麻。 直到王则虞找到了她,她似乎才有些许清醒,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外部世界。 “殿下在伤心?”王则虞问。 永乐公主看了他一眼,没多少表情,“我不该伤心吗?” 王则虞从怀摸出一方帕,将永乐公主捏紧的拳头展开,放在了她的心。 “殿下还是不要这样了,会伤到自己的,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王则虞劝解道。 永乐公主怔怔地看着心的纯白帕,“那什么样的人,对你来说才是值得伤心的?” “我在意的,和在意我的。”认识有这么久,王则虞已经不在她面前太过客气了。 “你的意思是,二哥不在乎我?”永乐公主一针见血。 王则虞笑了笑,“公主心里清楚,这也明摆着,若是慧王心有半分在意,又何至于利用公主来达到目的?” 永乐公主不高兴了,被他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很蠢似得,虽然她承认自己不是很聪明,不是太懂很多弯弯绕绕的,但这么被人说,她还是不喜欢的。 她刚想生气,却忽然福至心灵问:“你说什么目的?” 王则虞挑了挑眉,“殿下还看不出来吗?” 永乐公主又想生气了,王则虞见状,笑了笑,他似乎很喜欢她生气的样子,很可爱,或者说,无论她什么样,在他眼里都很可爱。 “慧王为什么之前没被杀,偏偏在宫宴当晚被杀?他一个没什么用的罪人王爷,有什么值得被人杀的?我想,这些殿下都清楚。” 永乐公主不说话了。 王则虞看了看她后继续,“既然殿下明白这不过是慧王以死设下的遗计,那也应该能明白他向殿下的忏悔和求情是为了什么。” 没错,永乐公主明白,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她难受。 一个哥哥,利用她去陷害另一个更好的哥哥,她能不难受吗! “殿下其实不必内疚,陛下可不是刚登基时的时候了,如今的他,根本无所畏惧这点流言蜚语。”王则虞笑了笑又劝慰道。 这次永乐公主终于恼羞成怒了,“你这人是不是能听到别人的心什么的?知道也不要说出来行不行啊!” 王则虞愣了愣,才柔声道:“我、则虞也只对殿下如此,若是其他人,则虞半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永乐公主瞥了他一眼,“是吗?可我昨晚怎么听见某个和位小娘子有来有往说得愉快极了?” 她也不过是话赶话,说完才反应过来,刚想再说什么,却见王则虞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殿下昨晚听到了?” 永乐公主知道他问的什么,别扭地偏过头去,哼哼两声,“没有!” 王则虞微微红了脸,笑着道:“没关系,那则虞现在再说一遍。” “我不听……”永乐公主想走了。 王则虞却拉住了她,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则虞已有心爱之人,见她欢喜,则虞便欢喜,见她悲伤,便随她一起难过,此生有幸与卿相识,不求来世,只争朝夕,卿可应否?” *** 楚毓正听了暗卫告诉他的昨晚宫宴时发生了许多事。 听到王则虞与崔六娘时挑了挑眉,有些诧异道,“还有这一出?” “那崔六娘倒是胆大。”若是别家姑娘,被拒绝后肯定羞愤得恨不得再也不见,哪里像她,还亲自找上对方询问。 借着,他就听到了永乐公主也偷偷听见了这些,脸色就沉下来了。 “当时公主什么表情?” “回陛下,属下未曾看清。” 楚毓皱了皱眉,算了。 最近王则虞的动作确实有些明显了,可主动追求永乐公主却不止他一个,若是他单单不喜他,指不定要被怎么猜测。 左右永乐也还算听话,目前对王则虞也没有别的心思,若是他不同意王则虞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第50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 贵妃只愣了愣,随即眼罕见地露出一抹柔和。 淑妃刚让人将信送出去,就听说了这消息,眼皮跳了跳,眸历芒一闪而过,望向清心殿的目光晦暗不明。 至于德妃,翻看的账册已经许久未曾翻页了。 楚毓此举除了救下那些女人的命外,也未尝不是在挖墙脚。 挖四个世家的墙角。 若是宫里那几个不说站在他身边,就算是不偏不倚,不帮家族搞小动作,楚毓也能轻松不少。 更甚者将她们挖到自己队伍里,其助力不可小觑。 四人心知肚明,可她们也不可能仅仅为了这么点恩惠便偏向楚毓。 几人心里明白,只有背后站着家族,她们才能是名副其实的四妃,若是没了家族支撑,她们不过就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普通宫妃。 楚毓如今说不牵连出嫁女,可出嫁女也不可能继续曾经的荣耀,就算楚毓随便找个偏僻的地方把她们养着,世人也只会说陛下仁德。 昨日盛京街景她们可都是听说了的,楚毓此人,能力如何还不好说,可他对人心的把控,那绝对是炉火纯青。 楚毓当然也没痴心妄想一下子就能收服她们,挖墙脚,当然是要一点一点地撬,还要不着痕迹地撬,他等得起。 四妃,最自在的应当就数王茵了,她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争宠不夺权,若非她还顶着四妃之首的尊位,只怕其他人都要将她给忘了。 王茵此时正接待着一位罕见的客人。 后宫本不该有男客,即便是妃嫔亲族,也不容易。 这是身为世家的特权,以及,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并没有严格到兄妹无法私下见面的地步。 “姐姐,你宫怎么如此素雅,可是陛下待你不好?”王裕越观察越皱眉道。 王茵给他倒了杯茶,“没有,陛下待我很好,只是我自己不喜欢那些东西,就都让人收起来了。” “说吧,今日为何入宫?”王茵取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王裕显然习惯了王茵的态度,他这个姐姐,待人一向冷淡。 “我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王裕有些不满道,“从你进宫以来,我就没见过你,好不容求到了会,你竟然这般不欢迎。” 王茵里的书有点看不下去了,却也迟迟没有移开视线。 “我挺好的,不委屈,也不缺什么,你就不要担心了。”王茵轻叹口气道。 王裕却似乎没听见一般,从袖取出一个匣子,“宫里不比家里,里没银子根本不好办事,我听说陛下让你处理公务,那些阳奉阴违的,你能压就压,压不下的话,这里面的东西能帮你。” 王茵看着桌上的匣子不说话。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走了,你记得照顾好自己。”王裕起身离开。 王茵眯着眼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从清晰到模糊,最终消失不见,神色莫名,良久无言。 “喜鹊。” “娘娘?” “去帮本宫请陛下来一趟吧。” *** 临近初一,经由宫人提醒,众人才纷纷想起要去给贵妃请安一事。 “见过贵妃娘娘!” “都坐,不必拘礼。”王茵今日勉强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稍作点缀一番,比往日要精致的多,可在其他人面前,却显得格外简单了。 “今日陛下要来,贵妃姐姐为何不盛装打扮?难不成,是没有趁的首饰?姐姐大可和妹妹开口,前些日子陛下送了不少,家又置办了不少,倒是可以送姐姐一些。”淑妃笑着道,眉梢眼角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近日陛下常留宿淑妃宫之事并不是秘密,原因也多少传出来一些,据说是淑妃想要子嗣,陛下便答应了。 此消息一经传出,淑妃如何受宠的消息便如潮水般涌出,甚至影响到前朝,听说最近陈家继上次的打击之后,又回温不少。 后宫众人也无一不嫉妒淑妃。 如今看她显摆,心更是不爽。 可王茵不管事,德妃重礼节不随便起冲突,且今日请安一事她本就丢面子,出会显得更难看,琪嫔自从和楚毓说开后,也学着王茵佛系起来,原柳就算想插话,也只能被人吊打。 最终竟只有一个谢嘉容不想忍。 “听闻淑妃欲得皇嗣,近日陛下日日留宿,想必再过不久,两位公主也能和弟妹相伴玩耍了。” 淑妃面色一僵,她至今未有消息一事看来也成了宫的谈资。 可这最远也不足半月,太医也检查不出来,她又不是一定没怀。 这些人就是嫉妒她。 心里清楚归清楚,可她也有点不爽,她不爽,就直接怼了,“谢嘉容你嫉妒我就直说,说不定本宫或许还能看在你愉悦了我的份儿上在陛下面前提起你,怎么样?” 贤妃面色难看,楚毓近来不待见她并不是秘密,淑妃这是在踩她的痛脚。 正欲反驳,却听德妃先一步开口道:“身为宫妃,怎能如此粗莽,不知规矩。淑妃好歹也是出身陈家,如今陈家虽说式微,却也是传承百年的名门望族,却不想教出来的女子竟是如此做派,原来陈家家教只有这般?是光顾着赚银子了?本宫差点以为,陈家要转行做商户了。” 淑妃气恼,商户乃贱籍,萧湘竹是讽刺她是个贱人? “德妃姐姐说的可真好,姐姐最是重规矩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端着皇后的夹子让咱们请安呢,拿着凤印便将自己当皇后了,如今还一口一个规矩,某人的脸皮还真是够厚的!”淑妃嘲讽笑道。 德妃气得站了起来,却是眼前一阵晕眩,站立不稳,直直向前倒去。 淑妃惊讶地连忙让开,“你干什么?想陷害我啊?!” “参见陛下——!” 楚毓刚踏进宫门,就听见一道娇气的哭声,“陛下!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德妃那个小贱人竟然想陷害我!” “陛下,德妃娘娘晕过去了!” 楚毓:“……”不是……说好的和谐茶话会呢? 所以……他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吗? 各宫反应各不相同,贤妃闻言皱了皱眉,不赞同的同时又带了一丝茫然。 贵妃只愣了愣,随即眼罕见地露出一抹柔和。 淑妃刚让人将信送出去,就听说了这消息,眼皮跳了跳,眸历芒一闪而过,望向清心殿的目光晦暗不明。 至于德妃,翻看的账册已经许久未曾翻页了。 楚毓此举除了救下那些女人的命外,也未尝不是在挖墙脚。 挖四个世家的墙角。 若是宫里那几个不说站在他身边,就算是不偏不倚,不帮家族搞小动作,楚毓也能轻松不少。 更甚者将她们挖到自己队伍里,其助力不可小觑。 四人心知肚明,可她们也不可能仅仅为了这么点恩惠便偏向楚毓。 几人心里明白,只有背后站着家族,她们才能是名副其实的四妃,若是没了家族支撑,她们不过就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普通宫妃。 楚毓如今说不牵连出嫁女,可出嫁女也不可能继续曾经的荣耀,就算楚毓随便找个偏僻的地方把她们养着,世人也只会说陛下仁德。 昨日盛京街景她们可都是听说了的,楚毓此人,能力如何还不好说,可他对人心的把控,那绝对是炉火纯青。 楚毓当然也没痴心妄想一下子就能收服她们,挖墙脚,当然是要一点一点地撬,还要不着痕迹地撬,他等得起。 四妃,最自在的应当就数王茵了,她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争宠不夺权,若非她还顶着四妃之首的尊位,只怕其他人都要将她给忘了。 王茵此时正接待着一位罕见的客人。 后宫本不该有男客,即便是妃嫔亲族,也不容易。 这是身为世家的特权,以及,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并没有严格到兄妹无法私下见面的地步。 “姐姐,你宫怎么如此素雅,可是陛下待你不好?”王裕越观察越皱眉道。 王茵给他倒了杯茶,“没有,陛下待我很好,只是我自己不喜欢那些东西,就都让人收起来了。” “说吧,今日为何入宫?”王茵取过一本书看了起来。 王裕显然习惯了王茵的态度,他这个姐姐,待人一向冷淡。 “我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王裕有些不满道,“从你进宫以来,我就没见过你,好不容求到了会,你竟然这般不欢迎。” 王茵里的书有点看不下去了,却也迟迟没有移开视线。 “我挺好的,不委屈,也不缺什么,你就不要担心了。”王茵轻叹口气道。 王裕却似乎没听见一般,从袖取出一个匣子,“宫里不比家里,里没银子根本不好办事,我听说陛下让你处理公务,那些阳奉阴违的,你能压就压,压不下的话,这里面的东西能帮你。” 第51章 被这双冷漠无情的眼睛盯着,陈乐心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酝酿片刻,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容,“臣妾明白了……” 她伸去握楚毓的,“陛下,天色尚早……” 楚毓抽回,“你有孕在身,早点休息。” 陈乐心只好安安分分地上床睡了。 *** “娘娘,宫里已经有两位主子有孕了,您还端着架子做什么?陛下是个和善的,即便态度不算好,但该有的待遇从不克扣,您瞧瞧那陈淑妃,之前直接主动说想要孕育子嗣,陛下便肯了,您何不也如她那般?”宫女还在絮絮劝说。 谢嘉容心虽不喜,却也没打断,可见她也未必没有这意思。 如今这四妃,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她如何能不着急? 为此,即便宫女口的法子似乎一点也不自矜,她也心动了。 她怕啊,怕成了这宫里的隐形人,怕父亲和家族因此而厌弃她,那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想到这儿,她眼的决心更坚定了些。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不等她主动,谢相便抽空来空见她,叫她既惊喜又忐忑。 惊喜是为父亲的在意和重视,忐忑则是怕谢相因她的无用而责备于她。 “不知父亲来访是有何事?”谢嘉容问。 谢相还能为了什么? “我正欲给你大哥选妻子,想知道你有没有路子或者建议。”谢相直接道。 谢嘉容愣了愣,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谢奕与楚毓差不多大,然而楚毓的大女儿却已经有五岁了,而谢奕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这差距,确实有点大了。 只是谢奕一向有主见,不让人插他的事,弄得谢相一直也没觉得他这样有什么问题,这次也是突然想到这么个主意,这才想起这件事。 “父亲若说是这件事的话,女儿也暂时没有好的人选,倒是前两日的宫宴上,有好些女子展现才艺似乎还不错,想必那些人应当有合适的。”谢嘉容道。 谢相皱了皱眉,他熟悉的人都是朝堂官员,顶多再知道他们的家族势力构成,至于后院子女,那不是他擅长的范围,因而只能交给家女眷。 然而谢夫人说她资源有限,勉强能够家其他子弟选,至于能配谢奕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他这才来见谢嘉容。 谁知谢嘉容也只知道她见过的,连谢夫人还不如。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把这个女儿教得这般无能,除了表面好看,其余能力半点也无。 “那我让他来见你,你先把资料准备好。”谢相道。 少就少吧,总比一个都没有好。 在谢相走后,谢嘉容很是高兴了一阵。 因为她能帮到谢家人了! 这件事带给她的喜悦和成就感是用语言很难说清的。 宫女见状,只能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本来以为这位主子是个聪明的,谁知道不过是个表面光,内里迂腐又无能,似乎为家族献身便是她此生唯一的作用。 真真白白浪费了她那张端庄大气的脸。 没两日,谢奕便进了宫,“臣见过贤妃娘娘。” 谢嘉容对他来很高兴,直接道:“大哥何必如此客气,随意坐。” 谢奕看了她一眼,“礼不可废,娘娘也该多多注意才是。” 谢嘉容愣了愣,随后笑着道:“嘉容知道了,你快来看看,这些姑娘里你有没有看的?” 谢奕看了一眼谢嘉容拿出的画像和资料,倒是没拒绝,而是很客气的看了看。 而实际上,他其实并不需要,那天宫宴他也在,虽说他不在意,但善于观察周围环境的他也不可能漏过表演才艺的那些女子。 他对那些女子没有特别的感觉,如果不能勾起他的兴,那么无论她身份性格背景经历如何,他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甚至还不如楚毓和荆管彤带给他的影响大。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能娶一个能与他斗智斗勇的妻子,无论她是哪一派什么身份,那似乎都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们都很好,却并非奕想要之人,劳娘娘费心了。”看完后,谢奕说道。 “那大哥你想要什么样的?说出来吧,我可以尽力给你找。”谢嘉容有些失落,却没有气馁。 谢奕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认真地看着她,从她入宫后第一次喊出了她的名字,“嘉容。” 谢嘉容一愣,看着他。 谢奕接着道:“虽说你我并非一母同胞,可到底也是亲兄妹,作为兄长,我最后提醒你一次。” “大哥……?”谢嘉容怔愣着看着他。 “谢家以后不会再是以前的谢家,而这后宫,也不会是以前的后宫,如果可以,多用你的心和眼去看去观察,什么才是对你最好的。” “今后,无论是我还是谢家,都不需要你做什么,你的生活,你自己做主。” “话已至此,奕告退。”言毕,谢奕便离开了,只留下谢嘉容一个人愣在原地,久久未曾清醒。 谢奕的话不难明白,可在谢嘉容耳朵里,就令她既不敢置信,又惊慌失措。 她下意识强迫自己不去想谢奕的意思,不去品味其深意,只低下头,游离的目光显示着她一点也不平静的心情。 *** “陛下,慧王之事,已经有市井流言了。”荆管彤对楚毓道。 这是肯定的,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瞒得严严实实,谁都不知道。 何况,如今大理寺正在彻查这件事,动静也不算小,传出去也是很有可能的。 楚毓没有询问流言如何,因为猜也能猜到。 “严重吗?” “还好,就是小范围。” 楚毓轻笑一声,现在是小范围,若是有心人利用,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沸沸扬扬了。 看来这件事得尽快解决才行。 “那个道士呢?把他给朕带过来。”楚毓道,他顿了顿,犹豫片刻,继续说,“把琪嫔也叫过来。” 魏琪华的禁足早就解了,但是这么久了,她一直未曾找过楚毓,而楚毓也一直没去见她。 算算,这还是他们自上回清心殿后第一次见面。 楚毓下意识转动着上的白玉扳指,这是他穿来时原主便戴着的东西,他怕被人发现异样,所以即使戴着不习惯,也一直没摘,现在他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小心谨慎,可他也依旧留着它,因为这么久以来,他已经从不习惯变成了习惯。 他似乎已经能看见自己的未来了,不是原主,也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一个对曾经的他很陌生,而对此时的他能想象出来的帝王。 “陛下,琪嫔娘娘到了。” 楚毓回过神,“宣!” 魏琪华进来后,只沉默着向楚毓行了礼,并未再多说什么,甚至连称呼都未曾。 楚毓看着她越发消瘦的模样,压下心的歉意,“你这样下去,是不想管珍儿了吗?” 魏琪华的眸光动了动。 楚毓心无奈。 他弄出荒唐至极的托梦一事,他知道,很多人会半信半疑,魏琪华都不可能信。 还会因此倒推出他的几分来历。 是他在冒险,他在赌,赌魏琪华不会借此对他做什么。 所以他禁了她的足,也是为了让她冷静下来,不要因为冲动而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冷静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魏琪华解了禁足后,并没有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可她却日渐消沉,食不下咽。 “朕把那日你见的那个道士‘请’来了。”楚毓道。 魏琪华看向他。 “一个骗子如今的地位都比你女儿还重要了吗?魏琪华,你说你可不可笑?”楚毓轻嘲道。 “朕知道,他告诉你,‘龙位不正,真龙已亡’,可朕相信,你应该能认出来,我现在到底是不是‘楚毓’,对吗?” “陛下究竟想说什么呢?”魏琪华将“陛下”两个字咬得极重,这才是真正的嘲讽,就是不知,这嘲讽的究竟是谁了。 “朕想说,你被骗了。”楚毓看着她道。 “所以你想告诉我,你是真的,对吗?”魏琪华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却不带半分善意。 “这个你自己心里有判断。”楚毓并不接茬,指了指屏风后面,示意她进去,“去吧,朕让你看一场好戏。” 魏琪华没懂,她固执地看着楚毓半晌,最终,还是进去了。 而就在她进去后不久,一个年道士就被带了进来。 他头上的发髻已经因为惊慌失措挣扎时弄乱了。 如今到了楚毓面前,连忙慌张下跪,“草民、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安!陛下、陛下……草民就是个普通道士,平时顶多就骗……求点供奉,糊糊口,什么造反啊动乱啊,那可真是梦都没梦到过,想都不敢想啊!” 显然,那些人抓他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个理由。 刻意制造动乱,有反叛或者是奸细的嫌疑,将他给吓了个半死! 天知道,他顶多就骗骗钱,偶尔接些私活,哪里敢碰那些东西?! “几月前,有一年轻妇人,询问你她的丈夫如今为何,你告诉了她一句话,还记得吗?”楚毓询问道。 道士懵逼了一瞬,估计是他平时见这种人多了,一时没想起来。 “龙位不正,真龙已亡。”楚毓口四个字,直接把道士判了死刑,后者被吓得当即匍匐在地! “陛下!陛下饶命!草民……草民也是受人指使啊!那句话,不是我……不是我说的!”若非还记着以免侮辱圣颜,他只怕要被吓尿了! 楚毓轻轻笑了笑,“是吗?可朕就知道一个你啊,朕又找不到其他人,自然只能找你啊,嗯?怎么,诋毁朕诋毁得开心吗?” 第52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你如今也不小了,为父今日就给你上最后一课。”他说道。 王裕走上前,看见了王相写的字: 以不变应万变。 “今日之事,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过是偶然得知友人回归,特意前去相迎,藏人的不是你,发现人的也不是你,你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脱身。” 王相净了,“至于其他人如何,你且只需看着就罢了,这其的水,可深着呢。”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前来禀报,城门之事需要王裕过府陈情。 王相背着,微微一笑,“看,这不就来了!” 官府大堂 “谢奕,有人指认你强抢民女,你认是不认?”刘御史坐在上面都觉得自己屁股疼,前有谢家,后有皇帝,旁边还有王家虎视眈眈,他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御史罢了,为何要承受如此之重! 他提前告老还乡不行吗? 不过,这种事也就在心里想想罢了,他知道自己暂时肯定退不了。 “回刘御史,此话纯属污蔑,下官奉旨赈灾,路途奔波,绝无强抢民女之嫌。”谢奕不慌不忙道。 “至于堂下女子,亦并非良民,她乃当地知府师爷之女,而那师爷,亦是此次贪污案之罪首,至于这女子,亦是知情之人,下官暗将她带回京城,也是想避人耳目,盘问出幕后之人。” 王裕霍然抬头,只见谢奕的月白衣衫依旧那样清贵尊华,好似他本人,尊贵而不容污蔑。 王裕知道这其有问题,却没想到竟是有关贪污一事。 此次赈灾乃是去的凉州,凉州大旱,颗粒无收,所以谢奕带去的不只有银两,还有粮食。 凉州竟然有贪污?! 凉州啊,那里的知府,可是陈氏一党。 而今日那个揭露谢奕的傻小子是户部尚书的侄子,那可是萧氏一党。 仅仅一个女子,一次冲撞,便将盛京四大世家全都圈了进去。 王裕忍不住心惊,他已经感觉到了父亲口的黄雀究竟如何了。 这显然是针对世家的一场阴谋,而黄雀为何,当然也不作他想。 只是,他看着谢奕依旧淡定自若、游刃有余的模样,心忍不住想,谢奕看出来了吗?他能脱身吗? 清心殿 “陛下,刚进贡的葡萄已经到了,是否需要奴婢让人取来?”王伴伴献殷勤道。 自从楚毓头大方后,他也越来越殷勤周到了,颇得帝心。 “先拿去冰镇一会儿。”楚毓回道,心却忍不住哀叹,做皇帝真是太好了,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一句,就算再难,顶多隔天就能送到他面前。 “欸,等等!”楚毓喊道。 王伴伴:“陛下?” 楚毓想了想道:“吩咐下去,送一些给凝萃宫和思琪宫,让两位公主也尝尝,不宜贪凉多吃。” 王伴伴恭维道:“陛下如此惦记二位公主,真乃公主之福啊!” 什么鬼,送点东西就是她们的福分了?要知道,从穿来到现在,楚毓连那两个便宜女儿一面都没见过。 这倒不是他不喜欢她们,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谈不上喜欢与否。 只不过他前世死时也不过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年轻人,恋爱都没谈过,遑论孩子,如果让他一个自认也还是孩子的年轻人接受自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这一事实,还需要一点时间。 而让他见那两个女儿,也需要点心理准备。 楚毓其实是很喜欢孩子的,他以前就想过自己以后要多生几个,看着一个个孩子从婴儿成长到独当一面,那是一种无法匹敌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所以他没着急见那两个女儿,其实更多还是因为……紧张。 没错,天知道他发现自己穿成皇帝的时候不紧张,发现自己是史上末帝的时候不紧张,知道自己从单身青年变成后宫一堆小老婆的时候也没紧张,结果在得知自己还有两个女儿的时候却紧张了。 唉,你看那苍天饶过谁。 楚毓好笑地踢了王伴伴一脚,让他赶紧去办事。 然后就一个人苦恼地捉摸起来,见到女儿们的时候,他该送什么见面礼呢? 这可是他初次喜当爹,还真是期待呢。 可不能马虎。 闻言,楚毓眸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神色,指在桌上轻敲着,良久,才慢慢道:“既然贵妃也知道,朕是九五之尊,那也该知道,朕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不可收回。” 王茵顿了顿,才继续道:“下回娘娘们来臣妾宫,臣妾会推脱身体不适,届时陛下只需要顺应一二便可。” “贵妃想得真周到,可是……”楚毓故意顿了顿,将王茵的心提了起来,“朕又为何要答应呢?” 王茵抬头看向楚毓,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拒绝,毕竟,这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不是吗? 他能得到的好处,绝对超乎他的想象。 “陛下,您难道不想要……” 楚毓也不回避,与她对视道:“所以啊,朕现在重新与你谈判,你帮朕监督管理宫其他人,而朕……则配合你想做的。” 不过一个先后顺序,便将主客对调,自己占据的主动位置! 王茵心微动,她扯了扯唇角,“臣妾……不知陛下所言为何,既然陛下不愿意,那便罢了。” 楚毓倒是挑了挑眉,心一喜,不过是一句试探,却不想还真如此。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可既然贵妃不想承认,朕也不便强求,总之,朕的承诺永久有效,什么时候愿意了,就让人通知一声。” 言毕,楚毓也觉得自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这个王茵,看似简单易懂,实际上心防比谁都重,他暂且不知她执念为何,可既然能让她精心隐藏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会就在眼前却不抓住。 左右,他等得起。 王茵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眼都未再起波澜,仿佛之前那一瞬的心惊从未出现过。 “娘娘,陛下怎么走了?”宫女看着自家好不容易才肯主动请陛下来,却又让人轻易离开的娘娘,眼的恨铁不成钢几乎要化为实质。 “喜鹊,我问你。”王茵缓缓开口。 “嗯?” “如果现在有一个给你重来,亲为你弟弟报仇的会,你会答应吗?” 喜鹊自小被卖进王家,她弟弟比她小一岁,以前在家的时候感情就很好,否则她也不会自愿卖身为奴,只为给弟弟治病。 后来喜鹊攒了银子给自己赎了身,本来以为会有好日子,谁知回到家里,却是被她的娘卖给了一个鳏夫,只因她爹没了,家里没了进项,弟弟读书成亲都要银子。 喜鹊本不愿意,可为了弟弟,她也就忍了,因为那个鳏夫求亲的态度很好,她娘也以为是个好人家,她弟弟不愿意,可他的不愿意不足以说服她娘。 喜鹊就这么进了鳏夫家门。 本来鳏夫对她也挺好的,可谁知后来本性暴露,开始对她动拳脚,一开始不过是小打小闹,完了后他还会很诚恳地买礼物道歉,次数多了后,就再也不找理由了,想打就打,想骂便骂。 喜鹊和别人说,求别人帮忙,可鳏夫从不打她头脸,她说出去根本没人信。 除了她娘和弟弟。 可他们两人老的老小的小,又能做什么呢? 她娘更是因为害了女儿入狼窝,自责不已,一时竟病了,而她弟弟,在一次去探望她的时候碰巧看到鳏夫对她动,上前与那鳏夫动起来。 可他一个弱书生,又如何是一个健壮的成年汉子的对?被打成重伤,那鳏夫抓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撞,这一撞,竟是伤了脑袋,就去了。 她娘也大受打击,生无可恋,跟着也没了。 没了顾忌,喜鹊跑去衙门告状,可那鳏夫既然敢毫无顾忌地打人,又如何没有后。 没人接她的诉讼,反倒将她打了一顿丢了出去。 最后还是王茵得知此事,让王家出面摆平的。 可按照律法,那个鳏夫也罪不至死,还是王茵暗做了脚,才令那人赔上性命。 之后喜鹊无处可去,王茵又才让她回来。 可她还是不甘心,她没能看到那个男人被打得半死的模样,没能看到他痛哭流涕求饶的模样,更没能在他濒死之际亲送他上路,这些,全都是她的遗憾。 许是想起往事,喜鹊神色恍惚了片刻,才低声回道:“若真有此会,便是在完事后要了奴婢的命又何妨!” 闻言,王茵顿了顿,才缓缓笑了,“是啊,又何妨。” 她这辈子,什么都不怕,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事没成,她不吃亏,事成,她赚了。 清心殿 楚毓让夜影定下入编名单,以及十二司的少统领人选。 他不打算将暗影所有人都转到明处,总要留个后。 留在暗处的,基本都是暗影能力顶尖的,又或者是不愿意转明的。 第53章 今日之后,无论大臣们信还是不信,他们已经只能承认慧王是自杀的。 而这时候,一些更加科学的案情线索也被悄悄透露了出去,让原本还在怀疑这灵异段的人们下意识松了口气,原本不相信,可科学的线索出来,他们就愿意相信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满足,比起难以接受的灵异鬼神,这样看起来还挺勉强的科学线索也就没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了。 这让许多看得清楚的人忍不住在背后说楚毓这人很鬼。 然而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先前被迫爬到城楼之上念章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若是再招惹这个神经病,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对待呢。 宫的魏琪华听说了这件事后,也并没有意外什么。 她就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值得那人特地把人抓到她面前向她澄清。 原来有用才是真,至于她,不过是个顺带的赠品罢了。 “母妃,珍儿想找姐姐玩儿!”楚如珍抱住魏琪华的腿,双目期待道。 魏琪华曾经把原柳母女当做隐形人年多,如今见到女儿竟和楚如玉关系越来越好,倒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产生出来的感慨。 “去吧。”她答应道。 正准备叫如月把楚如珍送过去,却又听女儿继续道:“珍儿还想和姐姐去爹爹那里玩儿……”这话就说得犹豫多了,没有刚才那般勇气。 显然,即便她其实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这段时间她到底还是感受到了魏琪华对楚毓的态度,知道魏琪华不喜欢楚毓,只是她只当这是因为魏琪华不高兴楚毓禁足了她,不知道其他。 闻言,魏琪华目光顿了顿,良久,她问道:“为什么这么喜欢去他那儿?” 听见她的话,首先反应的不是楚如珍,而是如月,她看了魏琪华一眼,似乎惊讶于魏琪华对楚毓的称呼。 不是你爹,不是你父皇,不是陛下,而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他”,显得随意且不在意了许多。 “因为爹爹很好啊!在爹爹那里珍儿很开心!”楚如珍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有这种凭感觉的说法,却无端让人觉得信服许多。 或许是因为,小孩子都不会撒谎,却又心眼透亮,感觉敏锐。 谁对他们好,谁是表面好,他们都能感觉得到。 楚毓是否真心,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可偏偏,魏琪华不喜欢。 她看着女儿不知道想什么想了许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 “娘娘,夫人的话您不听吗?您到底都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夫人怎么会害您瞧瞧那陈淑妃,不声不响已经有孕个月,就比娘娘您小两个月,若此时不动,何时才动?难不成还得等那位将肚子里的生下来?” 一名模样虽美,说话却有些刻薄的宫女劝着萧湘竹,话里话外似乎尽是为她考虑。 “您之前不愿意拿皇嗣冒险也就罢了,夫人不勉强您,可现在是对陈淑妃下,还是对咱们小皇嗣有益的事,您何必不愿意?左右也不过是掉一级品级,少一个和咱们未来皇子争的竞争对不好吗?何况,将责任推给王贵妃,咱们又不会受太大的波及,您又何乐而不为呢?” 见萧湘竹不为所动,宫女还继续道。 这宫女是萧湘竹入宫前,萧夫人安排的,算是萧夫人放在她身边的眼线和帮。 说着好听,可下药是何等难的事,何况还要嫁祸给一个掌管宫务的宫妃,哪里有她嘴上说的那么容易。 萧夫人此举,不过是不在乎她,所以不曾为她考虑罢了。 可她不考虑,萧湘竹却不可能不在意。 萧夫人以为自己拿捏住了萧湘竹,却不知道,这世界上,并非所有的母亲都像她这样……应该说像她对待萧湘竹这样无情,对萧逸,她可是几乎予取予求,半点舍不得打骂。 对于萧湘竹来说,比起她的名声和地位,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当然是更重要不知道多少倍。 陛下不是无情之人,有他在,萧湘竹就是放心的。 不过……她目前还需要安抚住萧夫人。 “淑妃刚有孕,便出了事,宫只有本宫一人有孕,都不是傻子,谁与她的利益矛盾最大,不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如果母亲是只在乎萧家利益,却不顾本宫和腹孩子的死活的话,那本宫恕难从命。” 好歹在宫待了这么久,处理宫务也有段日子,气势这种东西远比在萧家时大多了,一个宫女而已,能拿她如何? 当然,之后她也毫不意外地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 “怎么德妃娘娘和萧夫人一点也不像啊?和萧相好像也差很多,看她长的那模样,该不会……” “小心你那张嘴!宫里是你能胡说的地方吗!” “这不是我和你关系好才说的嘛,欸我告诉你,我娘家兄弟是在萧家做事的,听说德妃娘娘一直在家里不受待见,地位还不如一些旁支家的小娘子,这其肯定有什么猫腻……” 毫无疑问,这就是专门说给萧湘竹听的,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她的脸色依然不好看。 即便知道那些人暗地里的意思不是真的,可从楚毓给她看的那些资料里,萧湘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并不比妓生子好,甚至更为不齿。 这时候都不需要演,她那难看的脸色就被周围人收入眼。 夜里,萧湘竹请来了楚毓,还打发走了其他人。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能轻松片刻。 可她到底还是受到了影响,有些心急了。 “不知陛下何时才处置萧家?” 楚毓看着她,挑了挑眉,“这可不像之前你还怕朕因为萧家而迁怒皇嗣的时候。” 萧湘竹正经道:“臣妾想明白了,萧家和臣妾的存在确实是污点,可正因如此,才更应该及早剔除,受了伤,腐肉若不早日剜去,只会对自身更加不利。” 楚毓听说了她宫最近的事,自然明白她为什么想明白了,“不要着急,萧家虽在几十年前元气大伤,却也不是轻易便能对付的,还需要仔细计划,花时间准备,不过你说的对,现在确实可以动起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件事需要做。 楚毓不知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 *** 很快,楚毓收到的弹劾奏折多了起来,每次这种奏折,楚毓总爱选几个典型,拿到朝堂念念奏折内容,说说这些人所犯的罪行。 虽然不说一句脏话,但就是能说得让他们这些没关系的人都觉得脸上无光、心上梗塞。 而最近,楚毓收到的那些奏折似乎……都是谢家的? 因为谢奕之前的一系列举动,谢党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剩下的那些要么就是淡化和谢家的关系,与谢党脱离,要么就是低调蛰伏,已经许久没闹事了。 而楚毓里的这些,弹劾的都是谢家族人。 不是随意能舍弃的外姓党羽,而是除非分支,否则就没办法撇清关系的族人。 “这几天送到朕上的证据,可不止这么点,不知谢相与谢卿有何说法?难不成……是觉得朕的眼睛不顶用了,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了吗?”楚毓说话轻飘飘的,面上似乎也带着些许笑意,然而这笑容根本不入眼底,甚至还泛着丝丝冷意。 谢相当即站出来道:“是老臣管教不严,没约束好族人,为陛下蒙羞了!” “可是陛下,为何送上去的仅仅只有谢家族人的罪状?其他家族就没有这类人吗?” 谢相沉稳道:“前些日子臣走在街上,恰巧看了一场好戏,张尚书的侄子在街上瞧上了一位投亲的小娘子,欲将人带回府,谁知那小娘子不肯,与她同行的兄长与张尚书的侄子争执之间被推倒在地,头破血流。” “臣以为张尚书得知此事应当自行请罪,可谁知臣派人将消息告知于他,却并未看见有任何请罪的行为,而陛下想必也未曾得到弹劾奏折,否则也不会没有念。” 楚毓心冷笑一声,合着这老东西是让他“拿不出来”弹劾张宿的奏折啊。 其实他收到了,不过因为他今日想办的是谢家,便暂时没拿出来。本来他还不清楚这其有没有别人的,如今看来,是谢相这个老家伙插。 估计原本是为了抨击张尚书,如今他搞了这么一出,那他也就随应变,让那本奏折烂在他里。 张尚书则是一口牙快咬碎了! 这个狗东西!他根本没收到所谓的告知消息!这狗东西在坑他! 果然,姓谢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陛下!臣、臣冤枉!臣已经让人赔了银子了!”他赶紧跪下请罪。 “可小臣怎么听说那少年郎重伤至今未醒?说不定哪天就会不治身亡,到时候,是赔点银子就能打发的吗?”谢奕笑眯眯道。 谢家这父子俩时隔这么久,再一次联对敌。 张尚书气得说不出话来。 楚毓收敛起笑意,静静地看着下面人的表演不说话。 “仅仅老臣偶然瞧见的就有这么一件。那那些没看见的又有多少?而在这么多事,为何陛下只收到了关于谢氏的证据?老臣有理由怀疑,这是一场针对谢氏的阴谋!”谢相有理有据道。 “还请陛下做主!”说着,谢相与谢奕便跪了下来。 谢家不干净,其他人也干净不到哪里去,陛下您不是要查吗?那就好好查,这么多世家贵族,希望您的腰板能一直这么硬。 楚毓静静看着,忽然就笑了。 第54章 毓哥穿越回去了,本完结。他就是想不通,历史上的那些个皇帝,到底是怎么能在这一群女人的地方玩儿得如鱼得水的?不怕被水溺死吗? 这才几个他就觉得头疼了,要是真有什么佳丽千,朝堂上那些个大臣可能就要欢庆佳节了,嗯,他的忌日。 吵闹的声音令他眉心蹙起,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声:“闭嘴!” 声音带着这段时间养成的威严,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楚毓扭头对周永良说:“快让人请太医!” “是。” 他走上前,看了看德妃似乎略有发白的脸色,伸将人抱了起来,冲王茵说了一句:“带路,去偏殿。” 王茵立马让喜鹊带路。 陈乐心看着楚毓抱着人离开的背影,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至极,却也犹豫了一下便紧随而去。 其余人也纷纷跟上。 仅仅留下了魏琪华和王茵。 二人都不怎么想掺和什么,不过一个是因为不关心,另一个则是因为怕太关心。 “娘娘,若是无事,琪华便先行离开了。”魏琪华请示道。 “何必如此着急,不尝尝我这里的茶吗?”王茵道,“也不用叫娘娘,我更喜欢别人直接叫我的名字。” 魏琪华淡淡一笑,心并不怎么相信,只当她在说好话刻意拉近距离,不过,想想自己竟然要叫一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人姐姐,她就觉得难受又难堪。 因此,她只称呼对方为娘娘。 “平日若是有空,不妨来我宫坐坐。”王茵为何对魏琪华另眼相待,自然是因为楚毓特意嘱咐,让她尽量照看一下魏琪华母女,“听闻二公主冰雪可爱,我也很想见见。” 楚毓不能时刻盯着后宫,这里又没有电话短信这样便捷的沟通方式,他只能吩咐后宫里的人多照看着些。 魏琪华笑了笑:“娘娘身份尊贵,哪里是臣妾这等小民能多叨扰的。” 她嘴上谦虚着,心里却瞬间提了起来,担心这是王茵想要抢她的女儿,心警戒大增。 王茵一顿,心苦笑,也知道自己这是适得其反了,叫她太紧张,便只好道:“等太医来了,咱们也去偏殿瞧瞧是个什么情况吧。” “听娘娘的。”魏琪华不再多说话,一直与王茵保持着距离。 没一会儿,太医便赶到了,王茵与魏琪华也跟着去了偏殿。 楚毓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楚官场,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守门士兵,都能闻楚毓而色变。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身份给他带来的效果,而是他以一己之力把自己变成了那些人眼的魔鬼。 被魔鬼呼叫了,太医敢不快点吗! 太医诊脉,楚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他的发话,几个女人都不敢坐下来,只能一边儿笑着。 在这好几双眼睛的炽热注视下,太医诊脉都诊得满头大汗。 好半天,才进入状态,这一诊,就不得了了。 他眼的紧张逐渐被惊喜取代,坏事变好事,别的不说,他的小命是保住了……哦不,应该说他的脸和名声是保住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已有近一月的身孕!” ……? 楚毓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整个人好似在云里雾里,明明只是几息时间,他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半晌,思绪和理智缓缓爬回脑子里,他余光瞥见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等回复的太医,忽然就清醒过来了。 “赏!” “谢陛下!”听到赏这个字,太医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高兴,而是松了口气。 他匆匆开好了安胎药,写好注意事项后,就向楚毓告退了。 而楚毓还坐在一旁,随意答应了一声,目光不算隐晦地打量着床上萧湘竹的腹部。 心口似乎还在激烈地跳动,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面上不动声色,余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在了一旁站着的几个人身上。 陈乐心眼的神色被他尽收眼底,其余几人他也没漏掉。 “现在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冷不丁听到楚毓开口问,陈乐心整个人都紧绷了一瞬,随后才放松下来,表情不甘地看向床上已经悠悠转醒的萧湘竹,勉强扯出一个笑道:“回陛下,都是误会,臣妾并不愿继续追究,今日宫终得喜讯,合该是个欢乐日子,不高兴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这话说得颇有深意,明里暗里说是萧湘竹的错,她大度原谅。 不过与今日之喜比起来,也确实算不上大事。 “那就罚你抄十遍《法华经》,算是向德妃腹的皇嗣赎罪,可有意见?”楚毓淡淡道。 陈乐心咬着牙道:“臣妾、并无意见!” 楚毓又道:“德妃身育皇嗣,有功,赏珊瑚珠两串、玉如意两柄、玉麒麟一尊……” 不等德妃谢恩,他又继续道:“另,宫务繁重,德妃有孕在身,不宜操劳,宫务一事,由贵妃与淑妃一同打理,凤印也转交于贵妃。” “陛下!”萧湘竹面色一白。 却只收到了楚毓投来的不容抗拒的目光,将她一肚子的不甘愿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最终,为了腹的孩儿,她也只能咬着牙认了。 王茵平静应下。 楚毓看了看屋内几人,忽而笑了笑,眸光深邃道:“正巧,今儿是个好日子,你们都在,那朕就再宣布一件事。”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疑惑又紧张。 楚毓喝了口茶,才不疾不徐道:“朕前些日子忽而感念先皇,朕自觉不如二哥,武不如哥,谋略不如四哥,为君之道更是不如太子,深感自己德不配位。” “陛下!” 楚如玉听着楚毓的话,乖巧地应道:“多谢爹爹,玉儿知道了。” 怡美人眉心微蹙,“母妃说了多少次了,要叫父皇,先前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转头就给忘了?” 她语气严厉,也是怕女儿惹了楚毓,天家父子无真情,何况是比儿子还要低贱一些的女儿,若是楚毓怪罪女儿冒犯了他的威严该如何是好! 楚如玉无助地看向楚毓,明明是爹爹让她这样喊的,为什么母妃不允许? 楚毓伸将小姑娘抱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笑笑道:“孩子还小,爹爹喜欢玉儿这样喊,不用听你母妃的。” 楚如玉柔柔地笑了。 小姑娘自小环境使然,直到如今,便是楚毓再宠,她也不会像楚如珍那般笑得自在开怀。 怡美人看着这一幕有些愣神。 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是否是错觉。 这样如寻常人家夫妻才会出现的场景竟然发生在她身上,不是梦又是什么。 正当她有些许沉沦是,楚毓口的一个“母妃”将她给唤醒了。 是母妃,不是娘。 叫爹,是楚毓给女儿的特权,而她,依旧不过是个低位妃嫔罢了。 她掩下心思,伺候两人吃饭。 只是比起以前的身份使然,这一次,她却是心甘情愿,只要楚毓对女儿好,她便愿意为他当牛做马。 “你如今只是个美人,本不该抚养玉儿。” 饭后,楚毓让人将楚如玉抱去睡觉,自己却对怡美人道。 怡美人一听,当即大惊失色! “陛下,臣妾服侍您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何至于如此残忍,竟要将臣妾唯一的盼望都夺走?!” 这一刻,先前的感激顿时化为怨恨,她就知道……楚毓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对玉儿那么好,原来……原来是要把她从她身边抢走! 是谁?! 到底是谁要抢她的玉儿?! 宫仅有的那几个女人的容貌在她脑子里走马观花闪了一遍,而她却已经没有理智和耐心来分析谁最有可能了。 “你似乎,也太着急了一点。”楚毓有些无奈,他可算是明白了,原柳心里,她的女儿就是她的逆鳞,算了,不逗她了,“朕的话还没说完。” 怡美人茫然又哀求地抬头,看得楚毓心郁闷,他就那么像抢孩子的大魔王吗? “怡美人抚养公主有功,特赐封为婕妤,你且安心着,没人和你抢玉儿,只要你不生事,朕也不会让别人抚养玉儿,只不过……”他特意停顿。 听到楚毓的保证,怡美人……怡婕妤连被赐封升位的欣喜都顾不上了,连忙保证答应道:“臣妾听话,臣妾绝不会惹是生非,只要陛下不要将臣妾的孩子送走,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她是真的被楚毓给吓怕了,因为她发现,只要楚毓想,那么即便她再想留下孩子也没办法。 就算……就算以后还有孩子,也都不是玉儿了啊! 楚毓心摇摇头,一个玉儿就令原柳差点丧失理智,可若是还有别的孩子呢? 一时间,他都想以后别再让原柳再有孩子算了,可仔细一想,他好像也掌握不好。 第55章 “四郎君,你终于回来了!”萧四郎揉了揉因为宿醉而发疼的脑袋,没好气推开迎上来的下人。 “叫什么叫?叫魂呢?”萧四郎皱着眉道,“去,让账房给暗香楼送一百两银子。” 下人面色发苦,“四郎君,你这个月已经花了快一千两了!” 萧四郎无所谓笑道:“怕什么,伯娘不是说了,随便我花?” 是随便你花没错,可会扣我们这些下人们的月钱啊!你花的越多,我们也扣的越多! 不过想想时不时能从萧四郎里得到的赏赐,他心里安慰了不少,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才不会在这里干呢。 想着萧四郎对他的好,他也就有心提醒一句,“四郎君,这两天最好还是别去夫人面前了,夫人最近心情很不好,谁犯点小错都会被重罚,你且别触怒了她才好。” 闻言,萧四郎来了些兴,“这是为何?伯娘怎么就心情不好了?难道是哥又做了什么事,传到伯娘耳了?” “那倒没有。”小厮说,“小的就是个下人,哪里能猜主人的意思,不过,大家都在传,应该和最近这盛京的动静有关。” 盛京的动静? 萧四郎漫不经心的模样凝滞了一瞬。 随即笑笑道:“四爷我这些天都在暗香楼和美人们欢乐,倒是没听说什么消息,来,跟爷说说,最近都有哪些热闹?” 小厮心翻了个白眼,心说四郎君哪里是最近不在家,分明是留宿暗香楼的时间都比在家的时间多,不过他也仔细和对方说了说最近的事。 什么谢小郎君铁面无私、谢小郎君心悦陛下情深义重、众大臣自行肃清家族、整饬朝堂…… 一直走到主院外,小厮才回过神来,恨铁不成钢地对萧四郎道:“小的不是说了让您不要去夫人面前碍眼吗!您怎么还是来了?!” 萧四郎收回心神,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这有什么,你见过伯娘什么时候生过我的气吗?” 小厮想了想,还真摇了摇头,萧夫人对家里子侄一直都很好,即便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在将他们养废,但到的利益和好处那是实打实的,对他们的态度也不错,或者说,除了不让他们认为学之外,其他都比普通的伯侄关系好到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想的话,那萧夫人也确实不会生四郎君的气,就算真生气,其实也没什么。 安抚好小厮,萧四郎就进了主院。 含着笑意的目光看向内院方向,大声道:“伯娘!我回来了!” “夫人,四郎君来了!”当即有下人回禀。 萧夫人与萧相的争执停了下来,二人同时看向外面的方向,随后,萧夫人瞪着萧相,“你最好给我管好你那张嘴!” 萧相气得吹胡子瞪眼,可谁让他地位比不上萧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夫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这也是他更喜欢在外面的原因,待在这个家里,他只觉得自己实在憋屈,半点地位也没有。 “伯娘,我刚到家就听到您又在生气,是伯父哪里惹您不高兴了吗?可别气了,免得伤了身子。”萧四郎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没等萧夫人说,自个儿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青青姑娘最近又想到了个保养皮肤的法子,侄儿想着伯娘您不是正需要吗?所以特地花了一百两从她里买了方子,专程回来献给伯娘!”萧四郎笑得讨好。 萧夫人面皮不着痕迹抽了抽,故作自然地让人从他里接过方子,“四郎有心了,比你那哥哥好多了,伯娘没白疼你。” “那是!”萧四郎得意道,“除了我,还有谁对伯娘这么好!哥一去江南之地就是半年,连封信都懒得写,伯娘生辰都不回来,伯娘您说,四郎我是不是比哥好多了?是不是比哥更像您亲生的?我对我亲娘都没对您好!” 萧夫人闭了闭眼,走过去坐下。 “所以伯娘才这么疼你,不是说买方子花了一百两?伯娘也不占你便宜,这一百两我给你出了。”萧夫人说完,嬷嬷就将银票给了萧四郎。 “谢谢伯娘!”萧四郎惊喜道,“既然伯娘这么喜欢,那四郎以后经常给您带!” 萧夫人笑了笑,“家里有府医研制,就不劳烦别人了,你最好也别再多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混在一起,这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万一让别人误会就不好了。” 萧四郎失落地叹了口气,“唉,这也没办法啊,谁让她们都是侄儿的心头好呢!割舍不下,不过,哥不是也这样吗,所以侄儿觉得自己应该也没问题。” 萧夫人嗔怒道:“我已经写信让你哥回来了,估计他正在回来的路上,等他回来我就安排他娶一房端庄大方的妻子,以后好好过日子,你也该想想以后了。” 闻言,萧四郎愣了愣,“哥要回来了啊?” “是啊。”萧夫人看了他一眼,“你二哥年初已经成亲了,可不就轮到你哥了?等你哥成了亲,就该你了,你们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让我享受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了吧?” 萧四郎顿了顿,“先给哥办吧,我还不急。” 萧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也对,八娘自小便与你亲近,若是你成了亲,她可就不能再常去你院子里了。” 听到萧夫人的话,萧四郎脸色微微泛白,藏在袖子里的指尖微微一僵。 “欸,对了,八娘昨儿个刚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儿你正好回来,估计得缠着你问你给她带礼物了没有。”萧夫人接着道,似乎是无意识提起,“一会儿你洗漱过后就去看看她吧,她可是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萧四郎笑了笑,“侄儿知道了,伯娘早点休息,别再生气了,侄儿听青青姑娘说,生气对人身体不好,还会让人老得快。” 萧夫人笑容收了起来,看着萧四郎离开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扯出个可怖的冷笑来! “几日不见,这张嘴倒是更利索了。” 嬷嬷沉默着不说话。 萧夫人也没想她说什么,“八姑娘那里通知了吗?” “已经通知了,夫人。”嬷嬷勉强说了一句,顿了顿,又艰难地道,“夫人,您又何苦呢……这么多年,也够了吧?” “够?”萧夫人似乎觉得很好笑,“这就够了?我这辈子都出不了这个恶心的地方,凭什么他们能独善其身?” 想从泥沼脱身?下辈子吧! *** 楚毓刚午睡醒来,到御书房后,便一边看奏折,一边对荆管彤问了起来。 “萧家那边有动静了吗?” 荆管彤知道楚毓的计划,也一直盯着萧家。 “萧四郎已经回去了,萧夫人也送信给了萧逸,应该不久便会回盛京。” 想了想,荆管彤还是有些迟疑道:“陛下真的觉得,仅凭他们,便能让萧家乱起来?” “朕不知道,也不确定。”楚毓直言不讳,“不过……你觉得,让他们俩几年前性情大变的原因是什么?” 荆管彤眼的光芒一闪而过,“陛下的意思是,他们是知情人!?” 楚毓摊,“朕不知道。” 荆管彤面上的惊喜一僵。 楚毓笑了笑,不逗了,“不过,有八/九分可能吧。” 荆管彤:“……” 陛下还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呢。 “如萧四郎,幼年时什么也不懂也就罢了,可随着慢慢长大,就不可能不懂了,他逐渐疏远萧家,肯定是因为这事,就是不知道……他对其他人又知道多少了。”楚毓缓缓道。 “那萧逸呢?”荆管彤问。 “萧逸啊……”楚毓语气悠悠,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或许……他是萧家看得最清的人也说不定。” 他勾了勾唇,“谁知道呢,在没见到人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荆管彤心犹疑,若萧逸真的知情,那当即主动离开萧家的他,也确实是个聪明人了,可前提是,他知情。 “陛下,永乐公主来了。”宫人传话。 楚毓抬头看向门口,“让她进来。” “皇兄!”永乐公主走了进来。 荆管彤:“参见公主殿下!” 看见她,永乐公主笑着打招呼,“荆姐姐也在啊?正好,我想去上次去的皇兄那个庄子,荆姐姐陪我吧?” 荆管彤看向楚毓。 楚毓看着永乐公主,“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那儿了?你不和你的小书生一起玩儿了?” 永乐公主摆摆,“那也不能天天腻在一起啊,正好,我听说最近不是正丰收吗?就想去看看咯,皇兄,你就答应我吧?” 楚毓看着她,无奈道:“总觉得让你回来是错的,成天给朕找事。” “嗯哼?那你现在难不成还想把我打发走?那我可告诉你,已经晚了!”永乐公主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楚毓笑了,“行吧。”他示意荆管彤,“你就和她一起去,让她多见见世面,别被一个小书生就给迷了眼睛。告诉她,这世上什么都缺,可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长得好看的男人也不少,” 荆管彤忍俊不禁! 永乐公主则是老羞成怒,气得跺脚,“你当谁都那么肤浅吗?” 楚毓挑眉看她,“好啊,那朕问你,如果王则虞长成王兴仁那样,你还会看上他吗?” 荆管彤:“……” 永乐公主:“……” 她试想了一下…… 呕! 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她当即怒道:“皇兄!你真的太毒了!” 第56章 王婉仪和新认识的小姐妹逛完街回来,就看到萧二郎又喝得醉醺醺的,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揪住萧二郎的耳朵,势必要将人叫醒! “瞧瞧你,瞧瞧你这窝囊样!我怎么就嫁给你了?!”王婉仪恨铁不成钢。 萧二郎推开她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扭头打算继续睡。 王婉仪气得咬牙,“有这么好的出身和条件,你就不能给我争点气吗!” 然而任凭她说什么,萧二郎都不回应,气得王婉仪又对他踢了几脚。 他们虽然都是世家旁支子女,然而因为王家的其他几房都在祖籍,并未搬到盛京,而在盛京的王相一家又对王婉仪态度并不是很重视,因而王婉仪地位其实比萧二郎低了一等。 原本王婉仪是不敢这么对萧二郎的,然而随着相处越久,王婉仪发现萧二郎也不知道是脾气好还是懒得计较,时常让着她,让着让着,她便越发得寸进尺。 “我可从别家夫人那里听说了,盛京官员都在清洗家族内部人员,陛下原本是让你和你弟弟协助咱们家相爷一起,可是夫人不让。”王婉仪将下人全都打发走,悄悄对萧二郎道。 “刚刚你弟弟可回来了,听说又得了什么东西去讨夫人开心,说不定他讨着讨着,就得了允许呢?那你怎么办?你总不能还这么窝着吧?”王婉仪推了推他。 萧二郎转过身不去理她。 王婉仪气结,怒道:“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不动作,我就……”她说着,却又拿不出威胁他的点,最后泄气般地憋屈道,“我还能做什么,只能帮你去向夫人求求情了,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不许去!”一直没说话也没反应的男人一开口,将王婉仪吓了一跳,可听清内容后,惊吓就变成了生气。 “我不去?那谁去?等你去吗?!”王婉仪新仇旧恨齐上来,气得口不择言,“瞧瞧你那窝囊样,对着她怂得跟什么似得,大声说话都不敢。我就想不通了,同是一个爹娘生的,怎么你弟弟就那么会说话,你就像摊扶不起的烂泥?!早知道……早知道我当初才不会嫁给你!” “那就和离。”萧二郎无所谓道。 王婉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平时吵吵也就罢了,可谁吵架会把和离这种事随便挂在嘴边的? 她虽嫌弃萧二郎不上进,可就冲着他身边没什么乱八糟的女人,她也没想过和对方和离。 她是有过后悔,不然也不会找王则虞说那番话,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没想过要和离再嫁。 可如今看看,她一心协助的男人说的什么话?!她忍着难堪跟在萧夫人身边到底是为了谁?!他不体谅不进取也就罢了,连和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你、你……好!好你个萧二郎!算你狠!和离就和离!”她红着眼睛转身就要走,谁知刚到门口,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恭喜夫人,恭喜二郎君,二娘子有孕了!”府医诊完脉后,屋内众人却没一个露出喜色。 尤其是萧二郎,他大惊失色站起来道:“不可能!” “二哥!”萧四郎皱着眉看着他,示意他这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萧夫人只看了室内的方向几眼,随后笑了笑道:“你们小夫妻两个年轻,没什么经验,二郎可要多体贴些,女子怀孕可辛苦着,婉仪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说完,她又对下人道:“若是婉仪想吃什么,直接去房拿就是了,可不能委屈了我的第一个侄孙。” 屋内两个男人脸色都很难看。 直到萧夫人带着人离开,萧二郎才赤红着眼睛,浑身似乎在蓄积着什么,“我要去杀了她……” “你去吧,让她将所有事捅出来。”萧四郎冷冷道。 只这一句,便令萧二郎浑身的力气都卸了下来,瘫软在地,神色惊惶! 是了,萧二郎一直都是萧二郎,那个只愿龟孙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敢做出任何打破行为的怂货。 就算没有萧四郎这话,他也根本没有勇气做什么。 “照顾好二嫂,忘掉那些,好好过日子吧。”萧四郎眸光有一瞬间的沉寂,随后又变成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勾了勾唇角,转眼又是一副风流恣意的模样。 萧四郎离开,萧二郎依然坐在地上没有起来,他满目凄楚地笑了起来,却又好似在哭。 忘掉? 怎么可能忘掉…… 他做梦都是那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样子,做梦都听见那娇俏的声音森冷地问:“二哥哥,为什么要杀小,你不是最喜欢小了吗?” 他怂了一辈子,碌碌无为了一辈子,唯一一次鼓起勇气拼尽全力,竟然还是那一次…… 萧二郎余光看见了床上还没醒的女人,心一个念头隐隐升起。 他大概,要再鼓起勇气一回了。 *** 萧四郎走出去,明明已经入秋,他却依然摇着折扇,掀起的风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吹得随风轻动。 然而没多久,他的扇子就摇不动了。 他的脚步僵硬在原地,目光看着前面的人,声音有些低沉,“是小八啊……” 萧八娘快步上前,笑着道:“早就听说四哥回来了,可四哥为什么一直不来见小八?” “哪能啊,这不在想要给你送什么礼物嘛。”萧四郎笑着道。 “四哥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萧八娘笑得纯粹。 萧四郎却忍得艰难。 “这都快深秋了,四哥怎么还摇扇子?”萧八娘笑着问,“我给四哥做了许多帕,一会儿去我院子里取吧!” “你让人送过来就行了。”萧四郎干脆道。 萧八娘笑容慢慢敛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她的声音。 “这些年,四哥越来越疏远小八了。” “可是……为什么呢?” “是四哥有了更喜欢的妹妹了吗?” 萧四郎不敢看她,却还是道:“没有……” “那是为什么?”萧八娘不明白。 “因为……我很忙,没时间再陪你玩儿了。”萧四郎犹豫着道。 “是这样吗?”萧八娘不知为何,悄悄松了口气,随后又笑道,“没关系啊,只要能看到四哥,我就很开心了,不用你迁就我。” 萧四郎心里堵得慌,却又什么都不敢多说,“知道了,等四哥不忙了,就去看你,你就乖乖的,最好不要出院子。” “八娘知道了!” 看着萧四郎走远,萧八娘有些失落地问身边的下人,“四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他似乎有些难受。” “八娘看错了,四郎君身体好着呢。” 萧八娘将信将疑地回去了。 直到走远了,再看不见萧八娘,看不见她身边的人,看不见府里任何一个人,萧四郎才趴在水池边吐了出来,似乎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 生理性眼泪挂在眼睫上,令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从水面上看见了自己狼狈的倒影。 他看着水面上的人,心里轻描淡写地说着:你可真恶心啊。 不远处的阁楼上,看见这一幕的萧夫人笑了出来,“还以为他真不在乎了呢。” “夫人,郎要回来了。”嬷嬷有意劝道。 萧夫人摆摆,“知道了,吩咐下去,让他们都仔细点儿。” “是。” *** 没几天,楚毓就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官员上呈的名单和内容。 他看了看就笑了,不出所料,都是些小虾米,仅有一两个算得上分量的,也都是有矛盾或者已经离心了的那种。 倒是有一样出乎了楚毓的意料。 他发现,这些名单里,有些人所牵扯的事件,其实是同一个。 所以……这是联了吗? 楚毓也不怕,左右这联也不过是暂时的,这事一过,便又会分崩离析。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结盟也是如此,利益这种东西,是最不能长久的。 不过,萧家似乎还没动静? 相较于萧家的安静,谢家那边却闹得轰轰烈烈。 后院那些个谢奕的兄弟姐妹,要么有心,要么有势力,要么毒,要么又蠢又毒,至于真正蠢的,早就重新投胎说不定比好些人都要大了。 谢奕之前剪除党羽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对谢家人下,他们可不会坐以待毙。 “谢奕没事吧?”楚毓忍不住问夜影,他还是不希望谢奕出事的,虽然那家伙热衷于给他找麻烦,可也确实做了不少事。 “避开了五次下毒、次美人计、次陷害、还有许多小段。”夜影直接道。 楚毓:“……” 他竟然都有些替谢奕心疼了。 “然后呢?他怎么做的?”他问。 夜影沉默了一瞬,才继续道:“谢小郎君用家法打断了其动作最大的两个人的腿……还不给医治。” 楚毓:“……” 突然就不心疼了。 “谢相就没管?” 不过想想,反正后院子女那么多,废掉两个好像也没什么,所有人加起来,说不定都比不过谢奕的分量。 “谢相最近正忙于为谢小郎君纳妾,其余诸事不管。” 楚毓这才想起还有这一出。 纳妾…… 他正在考虑给谢奕安排自己人这件事的可行性。 片刻后,他得出了结果——零。 接近谢奕,太容易被策反了,除非是荆管彤这样的。 可如果有这样的人,他为什么不自己用非要让对方做间谍? 何况,他没有。 说起来这事还真是一把辛酸泪,堂堂皇帝做了这么久,竟然连自己人都没几个。 思及此,他找来了荆管彤问:“庄子上那个人,到底能不能用?” 第57章 闻言,荆管彤面上有些为难。 楚毓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他不愿意?” “那倒不是……”荆管彤迟疑片刻,才继续道,“祝清说,他生于乡野,长于农田,不喜诗,不喜政事,不善俗物,只怕无法为陛下于此效力。” 楚毓听明白了,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他想做一辈子的庄稼汉?” 荆管彤无奈点头,她也无法赞同祝清的想法,但她也明白,人各有志,不可勉强,或许于她而言堪比蜜糖的权利,在人家眼里,不过是送到对方上人家都不想多看一眼的废物。 楚毓倒是有些想见见这个祝清了,原本他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有些见识的读书人,可谁知对方竟然做出了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认同的选择。 若是此事传出去,只怕祝清会被当选为天下第一笨蛋。 楚毓却觉得,对方通透又豁达。 很少人能在见过大海后还守着小溪,可祝清却能做到本心不为外物所动。 “他很不错。”楚毓笑了笑,“你告诉他,如果他能在农事上做出成就,该是他的绝对少不了。” 荆管彤没想到祝清此举竟更入了楚毓的眼,不过再一想,楚毓向来不按套路出牌,有这样的想法似乎也并不奇怪。 荆管彤了解楚毓,所以才会这样想,可祝清不了解楚毓,因此,当他从荆管彤这里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有些惊讶。 他怔愣片刻,才轻叹一声,有些意外地感慨道:“陛下还真是不同于常人啊!” 荆管彤心里翻了个白眼,笑着道:“祝先生这话可就谦虚了,您自己不也一样不同寻常吗?” 祝清愣了愣,随后笑道:“荆姑娘可别折煞小生,小生这人不过就是一个懒字,习惯了原来的生活,所以才不想改变,也不喜欢将生活变得复杂。” “如此通透,便已经很不容易了。”荆管彤说了句,随后问道,“对了,祝先生,近几日永乐殿下还有到这里来吗?” 从上次荆管彤又带着永乐公主来了一次后,后者就表示以后不用她带路了,她自个儿记得路,所以荆管彤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再来过。 闻言,祝清无语了一瞬,之前他第一次见永乐公主,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名门闺秀,谁知后来荆管彤才告诉他,这是公主殿下,陛下的妹妹。 若是她早说,他当初就不会在对方面前说那番话了。 倒不是祝清害怕权贵,而是他本人不喜麻烦,与权贵交集过深,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麻烦。 陛下是意外,荆管彤算是意外的必然,而永乐公主,则是原本就没什么必要,偏他主动招惹了。 还好那公主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来了几次也没怎么注意他,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殿下来过两次,说是等到庄子上收割的时候,她再来。” 他们来庄子不过几月,智能种植一些生长周期短的东西,也不喜欢这位殿下是怎么想的,竟想来看看收割的模样。 只希望到时候不会捣乱便好了。 荆管彤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头将之告诉了楚毓,楚毓也没说什么,“随她去,她就是无聊了心血来潮,不去管她,说不定她自个儿就给忘了。” 永乐公主不知楚毓所想,她正一边去找王则虞,一边在思考庄子上那些作物,等到王则虞得到消息,走到了她面前,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王则虞笑了笑道:“公主方才在想什么?” 永乐公主没回答,转而问他:“你头上伤好了没有?” 王则虞面露无奈,指了指脑袋原来受伤的地方道:“这么久了,早就好了,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 “那你当时还晕了?”永乐公主看着他道。 王则虞:“……” 明明永乐公主没说话,他却仿佛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你怎么这么弱”的字眼。 他故意咳了两声,“则虞身体弱,实在让殿下担心了,是则虞的不是。” 他这样一说,永乐公主倒还不好意思了起来,因为她好像……也没怎么担心,咳咳…… 于是她随意点头应了两声,便闭口不谈这件事了。 “刚刚我在想,粮食从播种开始到收获,究竟是怎么样一个过程?你知道吗?”永乐公主转移话题道。 她只说这么一句,王则虞便猜到与陛下现在开始开垦的庄子有关。 陛下几月前收编了一群难民,并将他们放到庄子上去开荒这件事不是个秘密,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所以二人聊起来没什么忌讳。 即使王则虞可以作为驸马候选人,但永乐公主也不会主动向对方透露什么消息,况且,她对皇兄的事也没有关注太多。 “农事上则虞虽不精通,却也略知一二,若殿下有什么想知道,不妨来问则虞。”王则虞道。 永乐公主瞪着眼睛看他,“你不是世家公子吗?” “世家公子,也不止学习六艺啊。”王则虞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他喜欢这样鲜活的的永乐公主,会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是彩色的、有的。 “就连圣人在每年祭天时也会与皇后一起事农桑,一来向上天祈福,而来是为百姓带头,所以则虞懂些农桑之事,倒也并不稀奇了。” 永乐公主想了想,这倒也是。 “皇兄还没有皇后呢,只怕明年祭天要一个人做了。”永乐公主随意说了句。 随后,二人相携将盛京城里热闹的地方逛了个遍。 走到暗香楼时,永乐公主本来还兴致勃勃很想进去的,却被王则虞给拉住了,那是永乐公主第一次看见面上没有半点笑意的王则虞,将她吓了一跳,伴随而来的还有隐隐的激动和喜悦。 其实她原本觉得王则虞笑的时候有点虚假,可见到不笑时候的他后,她就忽然觉得,不笑似乎也没什么了,只要别一天板着脸就行。 再好看的模样若是成天板着脸,也会让人不想看见的。 “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她真心实意道。 王则虞:“……?” “所以,笑一个吧?”永乐公主对他道。 王则虞:“……” 为什么有种良家女子被风流无赖给调戏的既视感? 这……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 “我给你挑了几个人选,你看看喜欢哪个?咱们就下定书。”谢夫人将一些闺秀名帖和画像交给谢奕。 她知道谢奕不需要这些人的详细资料,一是他不在乎,二则是他大多都了解。 “一个妾罢了,怎么还这么兴师动众?”谢奕微微皱眉,这还没纳进府呢,他却已经觉得有些烦躁了。 难以想象等人接进谢家后会产生多少麻烦。 谢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这还没定人呢,怎么就嫌弃成这样了?这可是以后要一直陪着你的人。” 谢奕反驳了她的话,“能一直陪着我的人,只有我自己。” 这不是谢夫人第一次听到谢奕这种话了,对此,她一边无奈的同时,竟又有些觉得这话其实挺有道理。 “多个人也是多点热闹不是?家里最近气氛低沉,你几个妹妹出嫁都没能热闹多少,如今你收房,虽说只是个妾,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随便你。”谢奕说着,目光忽然在某张名帖上停了下来。 “怎么了?看谁了?”谢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贺家的姑娘?”谢夫人微微挑眉。 谢奕将那张名帖单独拿了出来,一改刚才不耐烦的模样,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这可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难不成……是真的看了,动心了? 谢夫人心里正想着,指无意识紧了紧帕。 “我记得,贺家以前不过只是做丝绸的?”记忆有些久远,谢奕想了想。 “没错,后来他家两个姑娘都嫁进了萧家,其一个还握萧家大权,这才被扶持起来,如今已经涉及了丝绸、瓷器、首饰等领域,是皇商除了陈家外最大的一脉。” 谢夫人既然要了名帖,自然是将所有信息都查了清楚的。 “他们虽然是皇商,出嫁女也是萧家人,可到底还是商户,商籍低微,自然比不上你。” 一个妾绰绰有余了。 “贺家的姑娘,我可不敢要。”谢奕意味深长道。 闻言,谢夫人愣了愣,问道:“难道你是觉得贺家都是萧夫人那样强势,所以才不要?” 谢奕看了她一眼,“强势没问题,弱她性子太软,我反倒会担心她照顾不了自己,还要麻烦我。” “我只是不喜欢贺家姑娘段阴毒罢了。”他继续道。 谢夫人眼皮跳了跳,“……你是说萧夫人?” “难道……她除了段强势和打压庶支外,还有什么问题?你发现了什么?” 谢奕勾唇微笑,“那倒没有,只是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什么?” “萧家许多奴仆都是互相结亲,所生的家生子也只在萧家内部结亲,无一人流出,无一人赎身,就算老了,萧家也有专门给他们养老的地方,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谢奕眸闪着有兴致的亮光,兴致勃勃道:“萧家内部就像一张蛛丝网,表面上看起来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实际却很有章法规律,里面的人出不去,而外面的人若想一探究竟,就必定受到蛛丝网的捕捉、吞噬!” 谢夫人本来还不觉得,如今谢奕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后颈发凉! “还有,你没发现,萧家除了一个不得不嫁出去的萧德妃,其他女子,没有一个成功嫁出去吗?” 第58章 “你以为,这其是因为什么?”谢夫人问。 谢奕摊表示,“我也不知道,我对萧家后院没兴。”否则,多少都会想方设法打听打听。 “不过,从这么多年,都没见到萧家有什么事的流言传出去,可见其规矩森严。” 谢奕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森严不到哪里去,至少,若是陛下想知道,那一定是有办法知道的,还不如王家……” 话到嘴边顿住了。 谢夫人看他,“王家怎么了?” 谢奕扯了扯唇角,笑得意味深长,“没什么。” 谢夫人自然是不信的,可看他那样子,一看也知道他不想说,而谢奕不想说的,任凭谁问,他也不会说。 聊到最后,还是谢夫人转到了正事上,“所以,你到底挑谁了没有?” 谢奕随指了一张名帖,“就这个吧。” 谢夫人看过去,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还有些不知名的情绪,似好似坏,不好不坏。 “我觉得你的性子还挺合适的,你娘家旁系侄女,至少也能像你几分吧。”谢奕说道。 谢夫人抿了抿唇,其实她知道谢奕还有的想法,那就是既是她娘家侄女,她到底会多照看几分,这样的话,他也能少些麻烦。 思及此,谢夫人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生气,这个男人,还真如她记忆的无情。 她低头看着那张名帖,心也不知是怜悯多些,还是羡慕多些。 同人不同命,她早该知道这一点的。 没用多久,那位叫秦方仪的小娘子,便被一顶轿子抬进了谢府。 场面办的不算小,酒席也挺热闹,因为这虽是纳妾,但名分却是抬侧室,谢奕不喜欢麻烦,很可能日后身边人就这一个,到底不好太过委屈了对方。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想昭告天下、大肆宣扬,他,谢奕,没有心悦皇帝!没有守身如玉! 抬侧室的事最好热闹得全盛京人都知道! 他真的再也不想面对同僚那隐晦的眼神了,也不想再听到一句他心悦皇帝这种话,对于楚毓派人送来的贺礼,他也不过是让人随意收起来,看都懒得看一眼。 然而……事实并未向他所想的方向发展。 宴席上,他隐约能听到一些人的议论声。 “谢小郎君还真是对陛下一往情深,知道暗恋陛下却未得到回应这件事对陛下名声不好,还特地收了侧室,洗清流言,这等深情,世间少有。” “是啊,谢小郎君不娶妻,而是收侧室,是不是那个‘虽不能与你在一起,却也不愿意让旁人占了这名分’?好羡慕陛下啊!” “对啊对啊!谢小郎君可真是用心良苦,咱们以后就不要在外面再提了吧,自己悄悄知道就好,也好成全了谢小郎君一片良苦用心。” 谢奕:“…………” 他什么话也不想说,只默默喝着酒,然而等到有人来向他敬酒时,他那道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人的心神都给穿透,探寻别人的想法。 敬酒的客人被吓了一跳,便再也没人敢来了。 晚上,宴席散了,谢奕从前院走去后院,在经过一条回廊的时候,他在拐弯处,忽然瞧见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熟悉的身影令他脚步顿住,谢奕瞳孔微缩,望着那身影浑身颤抖了一瞬! 这是他进入戒备时的状态。 “……嘉云?” 此声一出,那身影顿了顿,片刻,才转过身来,谢嘉莹冲着谢奕笑着道:“哥这是喝醉了吗?竟将莹儿认成了别人?” “不过今日哥人逢喜事精神爽,醉一醉,倒也应该的。” 谢奕眯了眯眼,冰冷的目光宛如毒蛇般盯住了谢嘉莹。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而看着他的上前,谢嘉莹竟也没有后退或者避开。 谢奕忽然伸掐住了谢嘉莹的脖子! 谢嘉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突然被掐了个措不及!双眼惊恐地瞪大,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平静的男人。 “你……”她根本说不出话来,谢奕的越来越紧,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用。 “你以为,穿成她的样子,我就会怕了?”谢奕低声道。 “她活着的时候我都没怕过,更别说她死了!”谢奕的声音冰冷又无情。 眼见谢嘉莹快撑不下去了,他这才慢悠悠松开了掐着对方脖子的。 摸出帕擦了擦,随后扔在谢嘉莹身上,似乎那上面有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 “你!咳咳……咳咳咳……”好半天,谢嘉莹才缓过气来,稚嫩的身体简直像是谢奕体型的一半。 然而谢奕完全没有下留情。 这谢家,即便是个小孩子,也是不能大意心软的。 “不许我穿成这样,你是在心虚畏惧,不敢面对吗?”谢嘉莹轻嘲地看着他。 “哥啊,你和二姐姐可是一母同胞,双生姐弟,她以前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对她下!” 谢奕看着自己这双,漫不经心道:“双生子,本来就该只活一个。” “她生我死,她死我生,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谢奕的目光冷冷扫过谢嘉莹,“她该死!你若是想为她打抱不平,那你也没必要活着了。” 何况,谢嘉云死了吗? 他可不觉得。 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内心的弑杀冲动都告诉他,这世上那个该死的人根本就没死,她正藏在某个他找不到的角落,伺而动,杀了他! 就像谢奕时刻想杀了对方一样,对方也时刻想杀了他。 当初不过是因为他准备充分,加之身份便利,这才让对方棋差一招。 若是他当时没有这些,结果到底是谁消失都还说不定呢。 谢嘉莹知道什么,也敢跑到他面前指画脚?! 谢奕冷哼一声,当即转身离开。 徒留谢嘉莹愤恨地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 朝阳宫已经完工了,楚毓站在宫殿外,看着这焕然一新的宫殿,心情有些激动。 “陛下,您要的人也已经做好培训了,随时可以用。”王茵道。 除了照顾孩子们日常生活的,还有一些儿科御医、教导孩子们学识的老师,楚毓也已经定好了。 没用多久,命令就传了下去。 这些人对于楚毓的行为有些莫名,不就是教皇子们读书吗?陛下现在还没有皇子呢,就算后宫那两个有孕的都是皇子,等生下来再到能够入学的年纪,也应该要八年。 怎么陛下还要提前八年开始准备这些事吗? 然而,等他们了解到详情和楚毓的要求后,全都:“……” 什么?! 不止教导皇子?还有公主?!谁家公主要教导为君之道?!这岂不是牝鸡司晨?! 什么?! 还不止教导?还要照顾皇嗣们的日常饮食起居?!这难道不是后妃们的任务吗?你这样搞,让后妃们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出来,敏感的人齐齐一惊! 冷汗顿时遍布全身! 或许……这才是陛下的目的? 让皇嗣和他们的母妃关系疏远,不够亲近,也与母族势力不够亲近,重点培养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以及他们对皇家的感情。 所造成的后果他们就是用屁股也能想到。 楚毓早在半年之前便开始动建造这朝阳宫,他们当时还不以为意,只当是这陛下爱子心切,所以用心打造一个舒适的学习环境。 可现在看来,照着朝阳宫直接是常住的架势,这哪里单单是学习的地方。 宫不是没有专门给皇子公主们居住的地方,例如皇子所,可那都是要等皇子们长到岁才会搬过去的,且即便是大家都住在皇子所,也分别住的老远的院子,平时根本见不到面。 哪里像这朝阳宫,皇子们住一个院子,公主们住一个院子,陛下难道就不觉得这地方太小了吗? 来自现代的楚毓表示:这特么堪比一个别墅群的院子还叫小?现代人都要嫉妒得吐血了好吗! 又不是什么猩猩大象,还想住多大的地儿? 不管群臣怎么想,楚毓已经让人收拾两个女儿的东西,让她们搬到朝阳宫了。 这一幕又刺激到了朝臣们的心,他们原以为再如何,也应该要等到岁才开始搬过去上学,可楚毓这是在做什么? 大公主五岁也就罢了,勉强说得过去,二公主才岁啊! 其实他们家嫡系核心子嗣岁启蒙的也不少,可关键是……这是底线吗? 若是岁不是底线,那真正的底线又是多大? 这么短的时候,能让皇嗣与后妃有多少感情? 他们这些没有送人入宫的家族都这样担心了,何况有人在宫里的,更何况已经怀有身孕的…… 萧湘竹坐在窗前,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六个月的肚子,微微颤抖地抚摸着,举止间皆是小心翼翼。 “娘娘,陛下也太不讲情面了,娘娘怀孕这么辛苦,陛下竟忍心让您与皇嗣母子分离。”宫女挑拨道。 萧湘竹眸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沉了沉,“如果可以,我倒宁愿他不是我生的……” 宫女一愣。 另一边,陈乐心却完全做不到萧湘竹这么淡定了。 她听到朝阳宫的具体消息后,就大致猜到了楚毓的想法,一方面忍不住暗骂他奸诈! 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惊惧! 因为她发现,如果楚毓执意如此的话,她是完全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反抗的。 任凭世家们在前朝如何威风,可到了这后宫,自然是皇帝说了算。 这是他的妃嫔,是他的孩子,有谁有资格阻止他? 陈乐心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心底一凉——没有! 她当即坐不住了,忙给陈相写了封信。 第59章 陈相收到信后,心也各种迟疑不定。 暂时没有想法,他只能叫来府谋士询问。 谋士闻言沉思片刻,“陛下是对公主与皇子一视同仁?” 陈相闻言皱了皱眉,心想这怎么可能一视同仁,他顿了顿,试探问道:“你的意思是皇帝把公主与皇子看得同样重要?” “那又如何?将来继承皇位的只能是皇子,公主即便再受宠,也不过是给个府邸,嫁个好人家。” “相爷,小人的意思是,或许可以从这上面做章,陛下不是对公主与皇子一视同仁吗?这在我朝可是从未开过的先例,联合皇室宗族长辈,齐齐向陛下施压或者劝说,说不定能争上几分,延迟皇嗣入住朝阳宫的时间。”谋士解释道。 陈相一听就觉得这方法有些鸡肋。 合着连不搬去朝阳宫都做不到,所以做这样费时费力的事是为了什么? 谋士看出他的想法,出声解释道:“从陛下开始建造宫殿,到准备各种物品人员,相爷可见到有什么具体消息流出?有什么势力的人被安插进去?” 陈相踱步的动作停了下来,心恍然,“你是说,从陛下对此事的重视程度来看,陛下对于这件事势在必行,任何人来他都不可能妥协?” 谋士点头。 “子嗣乃传承之根,陛下此举,其实于国于民,皆有利,唯一不利的……”当然只有皇嗣的母妃以及母族。 若非他是陈家人,他也会很赞同陛下的决定,然而偏偏他是由陈家豢/养的,而陈家恰好便是皇嗣母族。 “所以咱们能做的,仅仅是将皇嗣与后妃的相处时间尽量拉长一些。” 陈相心对这方法还在迟疑,“再看看,不是还有个萧家吗?德妃正好可以成为我们的探路石。” 谋士心叹了口气,陈相还是不如淑妃娘娘果决,这探路石,只怕是没用的。 *** 原柳正心不在焉地收拾着楚如玉的东西。 因为楚毓早就说过了,以后是要常住在朝阳宫,所以平时常用的东西要带,不常用的东西也要带。 楚如玉对于搬去离爹爹近的地方还有些兴奋,然而兴奋了小半天后,也感觉到了原柳的不高兴。 她小心地走到原柳面前,抱住她的腿,“母妃是不是舍不得玉儿?那玉儿……玉儿就不过去住了,玉儿留下来陪母妃好了。” 原柳愣了愣,看着女儿小心翼翼地模样,她心便是一阵抽疼。 若非她的身份如此,她的女儿又怎么会养成这样唯唯诺诺的模样? 思及此,她心里的不舍与难受便被抛去,放下里的东西,认真地对着楚如玉道:“母妃没有不高兴,母妃是在想明天要给玉儿做什么好吃的,你父皇可没那么那么细心,万一他让人做的你都不喜欢怎么办。” 楚如玉笑了,“爹爹记得的哦,记得我和妹妹喜欢吃什么。” 原柳一噎,没好气地想,她这都是为了谁啊! “总之你得记住了,母妃才是对你最好的,你父皇有别的孩子,以后还会有更多孩子,可母妃只有你一个,只疼你一个,记住了吗?” 楚如玉点头,“玉儿知道的,母妃虽然平时常数落玉儿,但是也最爱玉儿了。” 原柳听着这话,眼眶忍不住发热,抱住她,低声在楚如玉耳边道:“不数落了……玉儿最乖了,母妃怎么舍得……” 楚如玉已经五岁了,离及笄还有多久?及笄之后便会嫁人,嫁人之后,玉儿就不是她的玉儿了。 所以生孩子是为了什么呢? 眼睁睁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然后有自己的家庭,她这个做娘的便会被抛诸脑后。 唉,所以还是不生了吧。 一个孩子就让她这般揪心,再来一个,她受不住。 最后她认真叮嘱楚如玉,“你且要记得,无论如何,你都是你父皇的长女,后面的那些,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要做一个温婉大气的大姐姐。” 这宫可还没有皇后,更没有什么嫡子嫡女,在有此之前,她的女儿便是宫最尊贵的。 楚如玉认真点头:“玉儿知道了。” *** 不同于原柳那边的虽然不舍,但还是坚定地将女儿送过去。 魏琪华这里,似乎僵住了。 宫人想收拾东西,然而魏琪华就是不下命令,她将楚如珍抱在怀里,冰冷的目光看着过来接人的宫人。 “娘娘,您这样,奴婢们也很难办,这是陛下的旨意,奴婢们做不了主啊!”宫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急得快跳脚了。 这不是说先前已经答应好了吗?怎么临了临了又变卦了? 可无论他们怎么劝说,魏琪华就是不动。 最后只能无奈地禀报了陛下。 闻言,楚毓皱了皱眉,魏琪华应该没有蠢到不知道如果楚如珍不来朝阳宫会发生什么吧? 所以……楚毓去见了魏琪华。 果然,见到他来,魏琪华便将楚如珍放了下来。 “爹爹!”看到楚毓,楚如珍像个小炮仗一样冲进楚毓怀里。 而楚毓也将她抱了起来,笑着道:“爹爹和珍儿母妃还有话说,珍儿去自己房间收拾想要带的东西好不好?一会儿爹爹就带你过去了。” “好!”楚如珍脆生生道。 楚毓便示意宫人接过楚如珍,将其他人打发下去,殿内只剩下他和魏琪华两人。 “说吧,想说什么?”楚毓问道。 魏琪华看着他,眼再无从前半分情意,有的不过是艰难忍耐的复杂。 “臣妾只想向陛下要一个承诺。” 楚毓扯了扯唇角,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值得朕的一个承诺?” “臣妾是不值得,可陛下其实还欠着珍儿,不是吗?” “若是以前,珍儿便是陛下最珍爱的孩子,可是现在……将来……陛下还会有许多孩子,珍儿再也不是特殊的,再也得不到独一无二的疼爱,陛下觉得,这并非亏欠吗?” 她没有用自己说事,只用楚如珍,不得不说,这很高明。 至少,楚毓被说动了。 确实,他的到来对楚如玉是好的,可对楚如珍来说,却是坏的,因为他取代了那个将她视若珍宝的爹,却无法再给她同等的疼爱。 “说吧,什么要求。” 他答应了。 “臣妾不会为难陛下,只是想让陛下同意,无论将来珍儿喜欢上谁,只要对方人品与家世没有问题,陛下就同意婚事让珍儿自行做主。”魏琪华道。 给楚如珍自由,这便是魏琪华的要求。 楚毓挑了挑眉,却也没多意外。 “没问题。”这不过是件小事。 然而此时的楚毓万万没想到,这个要求会坑了将来的自己,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 随着两位公主的入住,朝阳宫学则正式运转起来了。 楚毓制作了一个任务时间表,交给了里面所有人,这让他们纷纷松了口气。 实在是朝阳宫里面的东西太多了,加之这两位又是公主,而不是皇子,这让他们有些不知道如何对待。 可等他们仔细看了楚毓的任务时间表后,又齐齐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公主也要学习君子六艺、为君为臣之道?为什么公主也要习武健身? 难道不应该学习女红、内务、管账这些后宅之事吗? 习武就不怕把身体练得很难看吗?这样岂不是对于日后嫁人不利? 这让他们纷纷怀疑陛下是不是给错了表格,这其实是给皇子们的? 于是他们便托王伴伴去试探询问。 王伴伴当然没那么蠢直接开口问,他说的是:“陛下的计划可真详尽又周密,就是不知日后皇子们的日常已经定了吗?” 楚毓闻言,冲他露出个“你在说什么呢”的表情。 “什么皇子日常?朝阳宫的日常表就那一个,不分皇子和公主,现在还不确定合不合适,日后还会看情况调整。” 王伴伴:“……” 其他人还好,可教学的老师们却完全无法接受!直接闹到了朝堂上。 “陛下此举岂非纵容牝鸡司晨?!若是日后有人不甘于此,弄出乱子,又该怎么办?!” “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处理好内务,便是对男子最大的助力了,学习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日后还想越俎代庖?!” “学习一道千辛万苦,陛下若是真心疼爱公主,就不该让她们做如此辛苦之事。” 这些人就差没指着两个公主说,她们日后会祸乱朝纲了! 楚毓坐在上面看着他们在下面表演。 心里觉得很可笑。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很看重男女平等的人,甚至在骨子里,他也有着浅浅的大男子主义,如果他有女朋友,他估计也会想为对方遮风挡雨,让对方什么也不用操心,对于女儿,他也会想着娇养起来,将最好的东西送到她们面前。 然而,他心里理智告诉他,无论这是出于爱还是纯粹的大男子主义,都是不应该的。 对待爱人,真正的爱应该是和对方携并肩共同成长,而不是豢/养金丝雀。 对待女儿,也应该让对方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想要什么,教她如何争取。不是自以为是地将她关在安全屋,而是应该在她面对人生时,默默站在她身后,给予她无所畏惧的勇气。 理智,是人与其他动物最大的区别。 可楚毓知道,底下的这些人口口声声为了公主们好,实际上不过是维护千百年来以男子为尊的主导地位罢了。 他们一边看不起女子,一边又怕女子会胜过男子。 可笑至极。 任凭他们底下如何争吵,楚毓都不接话,渐渐的,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没了声音。 所有人后知后觉提起了心! 只听楚毓轻笑了一声,“诸位爱卿,终于说够了?” 第60章 沉默,压抑又忐忑的沉默,没人再出声,他们就是再蠢,也看得出来楚毓这是生气了。 “朕倒是第一回 知道,朕的爱卿们,竟是如此为朝堂秩序着想呢。”楚毓轻笑出声,只是那笑容里,满是嘲讽。 若真按规矩来办,自然是皇帝一人说了算,所以他们争个屁! “既然你们这么关心朕的子嗣教导问题,那朕怎么好平白无故接受,自当投桃报李,关心关心爱卿们的子嗣好了。”楚毓淡淡道。 群臣心皆是一凛!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毓很快回答了他们,“朕记得,许多爱卿孙辈也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朕怎么好让他们劳累呢?不如送进宫来,陪朕的公主一起玩耍,岂不美哉?” 言外之意,是要将他们养废! 众人心顿时发凉! 子嗣乃传承之根本,皇帝这是要断了他们的根吗?! 有人顿时坐不住了,当即道:“臣等后宅小事,哪敢劳烦陛下,且陛下随意插臣子家事,可是于理不合!” “哦。”楚毓看了他一眼,“原来爱卿们插朕的后宫便是体贴关心朕,朕关心关心爱卿们的子孙,便是于理不合啊?朕还以为,好的君臣关系便应该多多关心,为彼此分忧解难,原来不是吗?” 群臣:“……” 他们面面相觑,一些脸皮薄的已经在微微发红了。 楚毓是在指着他们鼻子骂,朕没管你们,你们凭什么管朕!脸皮这么厚?! “陛下是君,一举一动皆关系国之根本,臣等无法与陛下相提并论。”又有人道。 “陈相所言甚是!还请陛下明鉴!”众人齐齐附和道。 楚毓笑了笑道:“朕还以为,爱卿们又会拿男女有别来说呢。” 额…… 群臣一噎,纷纷继续沉默。 “你们既然拿君臣说事,那朕今日便下旨,命众爱卿各家必须送嫡子、嫡孙进宫伴读,这……总没问题了吧?”楚毓悠悠道。 群臣心上一凛! 若是陪皇子伴读,那还好,可如今皇子连个影子都没有,就算有了,长到启蒙也要好几年,难道要他们的子孙陪公主玩耍好几年吗?!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有人当即道。 “有何不可?”楚毓接了他的话头,然而这一句话,却让他们无言以对。 送臣子的子孙进宫伴读,本就是一直就有的规矩,楚毓所言有何不可? 有很大的不可! 公主的伴读应该送女子,宫还未有到了年纪的皇子啊! “此乃男女有别……”终于有人说到男女有别了。 楚毓听着笑了。 “确实有别。”他顺着话接了一句,“可有的不过是君臣之别,至于男女……众卿以为,朕的公主,比不上你们那些未有任何品级的子孙?” 群臣纷纷一噎,这话他们还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真不敢说。 “既然你们拎不清情况,那朕就让你们清醒清醒,朕是君,你们是臣!朕的公主是君,你们的子孙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众卿应该没忘吧?”楚毓看着他们。 “所以,朕下旨命你们的子孙入宫与公主陪玩,有问题?” 群臣心梗塞,想说当然有问题,可他们敢说吗? 皇帝这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想以男女之别压他,那他就用君臣之别命令他们,不动他们,只动他们的子孙。 天地君亲师,天地之下,再无谁敢与君王争锋! 比起以往绕圈子把他们都算计进去,这样明摆着用身份压人,更果断!更决绝!也更让他们无话可说! 他们还能如何?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两个无法继承大统的公主罢了。 他们就不信,在有皇子的情况下,楚毓会剑走偏锋扶持公主上位。 只希望宫两位娘娘能争气点,能够诞下皇子,如今陛下宠爱公主,难道不是因为宫只有公主? 若是有皇子,陛下一定会更加重视皇子,也算是报了今日之怨了。 *** 回到宫殿,楚毓只觉得爽,他为什么要和他们说那么多废话,有身份支撑、有大义在,直接碾压过去不就好了。 “陛下今日可是将他们气着了。”荆管彤道。 “不气他们,难道要让朕受气?”楚毓理所当然道。 “但其实陛下应该还有更温和的方式?今日这般逼迫,只怕不少人会怀恨在心。”荆管彤问道。 “平时逗逗也无妨,可在有些事上,需要一个强硬的态度,让他们不敢妄为。”楚毓道。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必然不服气,可之前他们就服气了?若真服气了,也不会暗地里搞那么多小动作。 反倒是今日这般,强硬的态度让他们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改变主意,别白费那个心思。 也确如楚毓所想,陈相回去后将此事告知了谋士,谋士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也只叹口气道:“看来陛下比我们想的还要还要坚决,只怕让宗室施压也不能成事。” “那就这么妥协?” “不如从娘娘那里入。” 陈乐心接到信后差点咬碎一口牙,让她示弱吹枕边风?做梦呢? 从上次两人心照不宣后,几乎就是撕破脸的状态好吗!如今让她低头,不说她多憋屈,楚毓也有很大可能不会接受。 她估计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凭什么白费心思。 她想了又想,最终咬了咬牙,对宫女道:“去请陛下来,就说本宫身体不适。” “是。” *** 楚毓闻言挑了挑眉,“身体不适就传御医,找朕有什么用,朕又不会医术。” 王伴伴:“……” 陛下这明显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也只好去回了。 谁知楚毓又叫住了他,说晚上过去。 传音的人松了口气,忙回去回禀。 *** 晚上,楚毓果真去了陈乐心宫里,陈乐心好生款待了一番,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低眉顺眼。 可楚毓却不觉得这是想对他用美人计。 多半是在试探什么。 “臣妾伺候陛下沐浴。” “不必了,朕自己来。”他可没有让人看他洗澡的爱好。 将楚毓送进浴房,陈乐心的笑脸就沉了下来,从宫女那里接过一张单子,翻了翻,越看脸色越沉。 想到要将这些交出去,她心里就是难受不舍。 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两相权衡,她还是懂得取舍的。 所以等楚毓洗完出来,看到的就是陈乐心将一张单子摆在他面前。 他挑了挑眉,“爱妃这是做什么?” 陈乐心笑着道:“臣妾深知陛下为国事操劳,无法为陛下分忧解难,愿意将自己一半嫁妆奉上,只希望能为陛下出一分利。” 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以利益换取。 她不觉得楚毓会做卸磨杀驴的事,只要他不蠢,就该知道,今后能继续从她得到的东西绝对要比现在多,因小失大,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楚毓目光落在了那张单子上。 陈家作为世家最有钱的,陈乐心的嫁妆可不少,而这一半……其实也足够他心动了。 但也仅仅是心动罢了。 国确实不够充裕,他也没有什么不受嗟来之食的高贵品质。 可就像陈乐心心权衡一般,楚毓心也有一杆秤。 “爱妃多虑了,朕暂时不缺钱财,只怕要辜负你的一片心意了。” 陈乐心咬着牙道:“陛下可是觉得少?那臣妾的全部嫁妆如何?” “此等俗物,不应让爱妃操心,如今你该做的,便是养好腹龙胎,这可比那些俗物重要多了。”楚毓油盐不进,态度坚决。 这下陈乐心明白了,楚毓是铁了心要这样做,如果她再执意纠缠下去,只怕会落得个腹孩子被楚毓放弃的后果。 她可以教养孩子,和孩子亲近,但同时,他也会被楚毓放弃,将来无缘帝位。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当然不是! 很好,她输了。 或许从知道楚毓可以有许多人为他生孩子,而她却只能生楚毓的孩子的时候,她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接受。 很好……陈乐心咬了咬牙,生就生,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她就不信,她不能笼络自己孩子的心。 她的孩子总会知道,到底谁对他才是最好的! 楚毓没去管陈乐心的想法,目前离出生还有好几个月,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都觉得陈家有些着急了,连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这就开始做打算了。 他去朝阳宫住了几天,眼看着里面步入正轨,这才没有天天都待在那儿。 倒是永乐公主,在听说楚毓准备让两个小侄女从小锻炼身体,学骑射甚至武艺的时候,十分兴奋地自告奋勇。 “皇兄你得相信我,我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 楚毓觉得她是真的太闲了,让她在两个女儿身上打发时间也不错,于是大一挥答应了。 “记得让她们量力而行,如果不喜欢,也可以不学。” 他并非要求她们一定要什么都会,不过是希望她们能在这宽阔的选择,找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如果她们只想学女红,那也没什么不好,左右他又不需要她们多有能耐,为国为民做出多大贡献。 而在一切都顺利进行的时候,城门口也迎来了一队十分吸引人眼球的队伍。 华丽的马车人们不是没见过,但能华丽成真的骚包的,还真只有这一位。 马车很大,足足四匹马拉车,华丽的白锦做车帘,外面却笼罩着一层大红的纱帐,车辕前后还分别坐着四个美貌侍女,就连骑马驾车的护卫都是一身骚包的纯白锦衣,瞧着与许多富家公子也不差多少。 “来者何人?”片刻的震惊后,城门守卫大喊道。 车内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哟,这才多久没回,就不认识我了?” 第61章 车帘稍稍掀开一些,一张精致的面容露了出来,眉眼含笑却又似乎笑意不达眼底。 城门官推开刚刚的小士兵,上前恭维道:“小的不知郎君今日回京,多有怠慢,这小子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郎君车和他一般见识。” 萧逸这才不笑了,“行吧,那就算了,快让开放我进去,没瞧见我这一车的美人都累了吗?” 士兵们:“……” 他们还真没瞧见。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是让开放人了,当萧逸的马车走过后,一包银子从车上扔了下来,“郎君说了,这是赏你们的!” “多谢郎君打赏!多谢郎君打赏!”城门官捡起银子笑得喜笑颜开,谄媚的模样令下面的人看了都皱眉。 “将军,您这也太……”话还没说完,就被听出什么意思的城门官敲了个暴栗! “你知道个什么?!” “你知道那是谁家的人吗?” “不知道。” “萧相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今后萧相的位置可就板上钉钉是那个人的。” “那又如何,这现在不还是个白丁吗?小的瞧他可不觉得他能有多厉害,千里迢迢还左拥右抱,比起其他家族,可不差远了去了?” “可他还有个很麻烦的娘,如果他只是下一任萧相,那老子也不用舔成这样,可他那个老娘……你们得亲自感受过一回,才能知道她的厉害,反正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一个疯女人对上,她疯了,我又没疯,对上当然是我吃亏,而且老子哪能比得过萧家,到时候这城门官就得换人了。”那人一脸一言难尽。 属下们纷纷将信将疑,不过即使如此,大家也没想去招惹萧逸什么,就像城门官说的,无论如何他们都比不过世家。 萧逸的队伍成了盛京城一道最醒目的风景,一些知道一些的,悄悄关注看起了好戏,不知道的人就一脸不明所以。 而当萧逸出现在萧家门外,还露了脸的时候,许多见到他模样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羞红了脸! 无他,萧逸长得太好看了! 再配合漫不经心的笑容、以及潇洒飘逸的装束,紫衣潋滟,令他看起来宛如神仙下凡的公子。 “郎君回来了!”这一笑意迅速传遍了萧家,还不等里面有人出来迎接,萧逸边已经领着自己的美人们,轻车熟路地进了萧家大门。 萧四郎听说的时候,眼皮跳了跳,却并没有什么动作。 而萧二郎的院子里,气氛这几天都沉浸在低沉。 无他,只因原本的喜讯成了悲剧,王婉仪腹的孩子没有过多久,某天醒来,便落了红,没了。 为此,王婉仪觉得有些愧对萧二郎,倒是没有再与他生气吵架,之前说的和离也不了了之。 如今王婉仪还躺在床上坐小月子,听着萧逸回来的笑意,心头一阵猛跳,她是年初嫁进来的,而萧逸在年后便离开了盛京,所以她并没有见过萧逸。 不过她常向下人们打听过,从她听说的里面显示萧逸其实就是个只是出身好的花花公子。 她当时还庆幸来着,自己嫁的人从不贪恋美色,萧家另外两位郎君却恨不能时时刻刻身处温柔窝。 只是后来证明,不贪恋美色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个好的,还不如嫁个身份高一点的呢。 不过这想法也就在她心里转转,她可从没认真想过,毕竟嫁都嫁了,她再如何,也不可能回到没嫁人之前。 可这样的想法,在她亲眼见到萧逸的样貌时,却再一次从她内心深处涌现了出来。 为什么她当初嫁的不是萧逸? 每天有这张脸看,他就是不思进取,就是想左拥右抱,她也能忍受啊! 她咬得牙都快碎了! “这便是二嫂吧?怎么瞧着像是生了病?这是寺庙里求来的玉佛,开过光的,不如就送给二嫂了。”萧逸话音刚落,一名美貌侍女便拿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王婉仪的丫鬟。 “你二嫂哪是病了,是这俩小年轻没有经验,有孕了还睡一起,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一觉醒来就落了红,婉仪可别伤心了,孩子嘛,只要身体还好,以后就还会再有的。”萧夫人笑着道, 王婉仪勉强笑笑,现在提起这个孩子,她心里都还不好受,“多谢伯娘。” 而萧二郎的脸色却有一瞬间的苍白。 萧逸将给每个人的礼物都发下去,连那些没出现的妹妹也让人送去了她们的院子,“二婶今日不在府里?”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住在寺庙里都比在家里多,我已经让人传话给她,你回来了,估计用不了一会儿就会到家门。”萧夫人笑容满面。 “哦,那给她的礼物四弟就顺道带过去吧。”萧逸道。 萧四郎不是很想代这个劳,可这个劳让他来代也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只能让下人先收着了。 他实在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便打算离开,正好趁着人还没回来,将东西送过去,也不用见萧二夫人了。 然而等他将礼物送去萧二夫人的院子,扭头正打算离开,便看到了一道身影正站在不远处。 他心一凛,身体微微一僵。 “母亲。” 萧二夫人走过来,“不进来坐坐就要走?” 萧四郎稍稍避开,“不必了吧,母亲也不见得欢迎我。” 闻言,萧二夫人的脚步顿住。 良久。 “你是在怨我?” 萧四郎连一句“不敢”都不想说。 他为什么不能怨? 他凭什么不能怨? 在他苦苦挣扎试图上岸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在他向她求救的时候,她说了什么? 为了萧家的脸面。 所以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过,装聋作哑,委曲求全,就是他这辈子应该做的了。 可是,凭什么呢? 他要维护萧家的脸面,就得压抑自己、牺牲自己? 谁又替他想过? 他曾想过分家,想过自裁,想过杀了别人……可通通都没有做,有的是后悔了,有的是没成功。 可无论他做什么,萧二夫人,他亲娘,都只有一句忍耐。 无法,他只好学她,尽量不待在萧家。 可如今的情况告诉他,即使他再如何避开,也不可能彻底斩断。 这种表面和谐是没有用的。 他或许,该去找另一种出路了。 *** 萧夫人正拉着萧逸私下说话,“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这样一直玩儿下去,你爹最近正好有正事处理,你跟在他身边露露脸,等到娘给你寻门好亲事,成了亲,就去朝廷谋一个官职。” “你看看谢家那个,如今的风头可是把他爹都给盖过了,娘相信你也可以。” 萧逸却不为所动,随意笑了笑,“娘,我这到底是跟着爹学还是跟着您学呢?我爹会做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吗?还有什么成亲……我可没那想法,我还年轻,多玩儿两年怎么了?你倒不如给四弟张罗张罗,需要的人可一直都是他啊……” 萧夫人心头一跳! 明明这话听着没有什么问题,可她怎么就感觉,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她从来都让下人们对萧逸瞒得死紧,按理说,他应该什么也不知道才对。 萧夫人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萧逸这话就是纯粹的字面意思。 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对她有讽刺的态度。 看着萧逸的笑容,萧夫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对,肯定没有。 *** 楚毓正在御书房看奏折,从他慢慢掌权后,下面敢扣押的奏折就少了许多,因为都知道他专门搞了个组织调查他们,若是暴露,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专门给他送把柄的事他们可不敢。 可是也因此,他每天要看的奏折多了起来,搞得他经常要从下早朝看到到傍晚吃饭前,这让他有些不耐烦。 楚毓正考虑着下令让奏折精简化的方法可不可行,就听到一阵着急的脚步声,王伴伴一边擦汗一边跑了过来,“陛下……” “怎么了?”楚毓皱着眉问。 王伴伴大喘着气,“小公主……公主她……” 楚毓等得不耐烦,直接起身离开去了朝阳宫。 他到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洪亮的哭声,是楚如珍的声音。 楚毓走进去,在楚如珍面前蹲下,“珍儿怎么了?” “爹爹……珍儿不要骑大马了,嗝……姐姐摔得好疼好疼啊!” 楚如玉摔伤了?! 楚毓心微紧,抱起楚如珍就往殿内走,进去后,他就看见永乐公主正着急地站在床边,楚如玉正一脸要哭不哭地躺在床上,御医正在给她看伤势。 “怎么回事?” 永乐公主见到他,十分内疚道:“对不起啊皇兄,是我没注意,让大侄女差点儿摔伤……” “差点儿是什么意思?”楚毓皱着眉问。 御医检查完了,“回陛下,公主殿下并无大碍,永乐公主及时出,这才能在小公主落地那一刻接住她,就是受到点惊吓。” “可是姐姐都快哭了……”楚如珍瘪着嘴道。 其他人:“……”分明是你刚刚哭得最大声好吧? 楚毓听到没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既是惊吓,吩咐下去做点安神汤端来。” 御医下去了,楚毓这才坐了下来,看着面前大小个公主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如果朕没记错,这个时候应该还是先讲理论知识,等到再大一点才会亲自上马吧?” “所以,你们是怎么做到差点摔伤的?” 两个小姑娘都没见过这样生气的楚毓,加上先前被吓到,不敢说话。 沉默了片刻后。 永乐公主刚要站出来,却听见床上的楚如玉小声道:“爹爹对不起,不要生气……是玉儿不听话,和姑姑说想骑马的……” 第62章 闻言,楚毓让永乐公主带着楚如珍出去。 殿内就剩他和楚如玉两个人。 楚毓走到床边,在楚如玉面前坐了下来,看着面前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着他的小姑娘。 “说说吧,为什么非要骑马?” 楚如玉小搓着衣摆,心的不安简直溢于言表。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毓才听到她小小的声音道:“爹爹……我和妹妹是不是真的没什么用啊?” 楚毓一愣。 “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是听人说的呀,他们说,我和妹妹长大了也是要嫁出去的,让我们学习是没用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根本不用浪费这么多。” 楚毓心涌出一股火气,只是因为面前没有对象,又怕吓着孩子,才生生憋着。 “他们都是胡说的,是嫉妒玉儿的身份,更嫉妒玉儿能做他们不能做的事,你要是信了,才会如了他们的意。” 楚毓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心忽觉一阵柔软,方才的火气并没有那么激烈了。 “玉儿是信他们,还是信爹爹?” 楚如玉仰头看着他,“信爹爹。” “可是,玉儿真的什么也不会呀,爹爹每天都好累,玉儿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爹爹以后会不会就不喜欢玉儿了?” 楚毓怔住。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错误,他从前想着没了特殊的疼宠会不会让楚如珍觉得不平衡,却没想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宠爱,也会让楚如玉患得患失。 她已经不是楚如珍那样想的很少的岁了,她今年五岁,过了年就六岁了,而且因为以前的经历,她想的会更多,心思会更深些。 这样的宠爱,若是一直没有拥有过也就罢了,若是拥有过却再失去,那才最伤人。 她对他的宠爱觉得莫名其妙,却又十分贪恋,所以才想把自己变得更“有用”一点,这样他就不会抛弃她了。 楚毓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只是心情复杂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一直以来,他对两个小姑娘其实并没有太爱,态度大概就是对好友家的孩子那样,好友不在了,所以他尽量把他们照顾好,若说有多爱,那是骗人的。 也就是他没有亲生女儿,所以感受不到亲生和非亲生的差距,但他能想象到,如果他有了亲生女儿,哪怕表面再如何一碗水端平,心里其实也会偏向亲生的一点。 这很正常,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圣人。 可是现在,他忽然明白过来,在他把她们当好友的女儿照顾时,她们是把他当亲爹敬爱的。 不是因为原主,仅仅是因为他是他。 楚毓忽然觉得心疼,又觉得愧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笑了笑道:“怎么会呢,我是你爹,你是我女儿,我宠爱你,不是应该的吗?” “是这样吗?”楚如玉到底还小,心思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可是、可是以前都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的爹爹虽然也对她笑,但从来只会抱妹妹,只会亲切地叫妹妹珍儿,对她就只是喊名字如玉。 可是后来,就变了,但是为什么会变呢? 她很喜欢现在的爹爹,不想再让他变回去。 楚毓:“……” 这让他怎么回答,难不成还说你爹其实已经换人了? 这当然不可能说。 “以前是爹爹的错,太忽视玉儿了,玉儿就忘了以前的爹爹,咱们可以现在重新认识一下。” “怎么重新认识啊?爹爹就是爹爹啊。”楚如玉问。 楚毓笑了笑,朝着她伸出,“跟着我学。” 楚如玉也就伸放进了他的大掌里,这一大一小,倒是相得益彰。 “你好,我是楚毓。” “你好,我是楚如玉。”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女儿了。” “从今天……真的要从今天吗?” “是的。” “那好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爹了。” 楚如玉觉得这很有,又觉得有些奇怪,但无论如何,她笑得很灿烂。 楚毓也是。 *** 萧家正准备给萧逸办的接风宴。 萧四郎想出府都没空,他正忙着指挥下人如何布置院子。 这本该是府里管事的任务,却被萧夫人指派给了他。 他并不高兴,因为…… “四哥,你累不累啊?要不要去我那儿休息一会儿?”萧八娘让人端着茶点给他送来。 萧四郎觉得很烦,在这个地方待的越久,他就越来越难以维持什么也不在意的假象。 可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萧八娘已经习惯了萧四郎这样,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只是为萧四郎做她觉得好的。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明明小时候她与四哥关系那么好,怎么长大反而不够亲近了呢? 连她几次说身体不舒服,他都不愿意来。 想到这儿,她有些伤心,也确实很想念四哥,不过今晚就是她和四哥约定好的日子,她晚上可以见到四哥了! “四哥,你饿了就记得吃东西,我去准备房间了,你可不要再偷溜了!” 萧八娘根本没注意萧四郎僵硬的状态,转身便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院子。 “姑娘,这是夫人送来的精油,说是点上再治疗会对身体更好。”嬷嬷面不改色将一个小瓷瓶交给了萧八娘。 萧八娘接了过来,闻了闻,确实有股淡淡的香味,“替我谢谢伯娘了!” 到了晚上,萧八娘院子里的人一如往常都走了,萧四郎走在路上,即便这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他就是觉得,自己正在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 盯着他一步一步朝着地狱靠近…… 进去后,一眼便能看见室内灯火通明。 萧四郎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里面的情景。 压下心越来越沸腾的逃跑的冲动,他迈步走了进去。 左右不过一月一次,以前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难不成现在还忍不住了吗? 他必须忍。 进去后,萧八娘身着一件薄衫,披散着头发,那双澄澈的双眼刺得萧四郎生疼! “四哥,我等了你好久。”萧八娘笑着迎上来。 她正想对他说精油的事,萧四郎却先一步道:“快一点吧,你的身体要紧。” 他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叫嚣着快走,可他却只能生生忍下。 四哥似乎不是很想说话,萧八娘有些失落,“那好吧。” “可是我不高兴,想要四哥抱我。” 萧四郎只想速战速决,也不跟她讨价还价,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上了床,萧八娘就很自觉地乖乖开始解自己本就不多的衣裳。 萧四郎的拳头紧了又紧,拿起萧八娘缠腰的丝带,伸就在她眼睛上围了一圈。 “四哥你怎么又要蒙我眼睛啊,我都看不见了。”萧八娘虽然嘴上不高兴,但也并没有阻止,毕竟,这又不是第一次。 忽然,她又感觉外面光线更暗了,撇了撇嘴道:“你又熄灯了?这样你都看不见我了,还怎么治病啊?” 萧四郎不想再听她说任何话,她的声音对他都是一种如同附骨之疽的折磨。 他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黑暗的夜里藏着无数见不得光的罪孽,有人走在前往深渊之境的路上。 区别不过是,一个清醒着,而另一个……却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前方是彼岸的山花幽谷,梦仙境。 一切结束后,萧八娘沉沉睡去,丝带早已经掉落,可黑暗,谁也看不清谁。 萧四郎半点睡意也无,他本该立马离开这儿,可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压抑地太过了,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感受着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本该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的人。 心的恶鬼悄悄冒了出来,令他的止不住颤抖。 他的在颤抖,是因为他在忍耐,忍耐着这双不放到身边人的脖子上。 他忍不住想,他为什么就不能像二哥那样,干脆利落地解决老呢? 只要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他再也不用受人挟制,再也不用小心翼翼隐藏着这袒露在阳光下却无人敢言的罪孽。 只要杀了她! 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将他内心压抑许久的想法给激发了出来,他已经努力克制,却依旧无法拒绝内心的冲动带来的诱惑。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见自己的已经悄无声息地放在了萧八娘的脖子上。 他骤然惊醒!慌忙松开! 他怎么了? 怎么会那样做?! 怎么会那么可怕?! 他怕自己再冲动,连忙下床收拾好自己,确认装扮没错,没有漏掉任何东西在这里后,便匆匆逃离了这里。 跑出来后,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他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容却又苦又恨!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自己院子外面。 却被前面的情景弄得愣了愣。 “郎君,四郎真的不在府上,估计是去暗香楼喝酒过夜了,您要找他就明早来吧。”萧四郎的小厮无奈解释,然而萧逸就是不走。 “我今晚还看见他了,他怎么可能不在,你是不是在骗我?难道是四弟不想见我?我可带了好酒来,他要是不来可就错过了!扬州二十年的梅花酿,这次回来,我就带了几坛,喝一点少一点啊!”萧逸冲着院内大声说道,仿佛里面真有人等着听似得。 “你们做什么呢?”萧四郎走近现身。 小厮看着他愣住了,“四郎君你不是不在家吗?” 萧逸大笑道:“哼!还想骗我,我就知道四弟在,走吧,咱俩喝一杯!” 美人即便是大笑起来也是美的。 然而萧四郎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看见美人而变好。 他心嗤笑,竟是忘了,这萧家还有这两个单纯的白痴呢。 第63章 萧逸带着萧四郎去了个观星阁楼上,或许因为夜已渐深,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下人。 二人来到阁楼上,倒是享受了片刻安宁。 “喝酒为何没酒杯?”萧四郎问。 “哈哈,四弟你何时变得如此雅了?在苏州扬州那些地方,可都是以坛对饮。”萧逸笑道,直接扔给对方一个不算大的酒瓶。 “这里是盛京,就该守着规矩。”萧四郎道,却一点也没犹豫地接过了那瓶酒。 “哈哈哈……”萧逸站起来走到阁楼边缘,撑着栏杆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的景象。 “规矩?这萧家难道有什么规矩值得我守的吗?”他仰头便倒了一口酒,爽快喝下,“你们啊,就是被这规矩两个字给囚禁了,何不睁开眼看看这世界之大、人间盛景,对酒当歌,岂不快哉!” 微醺的萧逸眼尾泛着些许红晕,为他昳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艳色,足以引得人惊心动魄! 而这落在萧四郎眼里,却不过是红颜枯骨,不值得在意。 “何人能不守规矩?若世间人皆如此,岂不是乱套了?” 萧逸回头,笑着看他,“四弟,你可听错了,我说的是,萧家的规矩。” 萧四郎眼皮一跳! 心一个咯噔! 萧逸这话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不、不可能,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向他透露半点,她巴不得让萧逸以为萧家一直都是兄友弟恭、姐妹情深的好假象,又怎么可能让他有半点知道暗地里那些龌龊事的可能。 “四弟,你这些年在盛京过得也不爽快吧?倒不如跟我去江南之地,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你何愁不能一展抱负。”萧逸罕见地认真到。 萧四郎心狠狠一跳!头脑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便是一阵被他死死压抑着的狂喜! “哥何出此言?我的抱负?”萧四郎轻嘲笑笑,他还能有什么抱负? 如果,想杀了萧夫人也算那还差不多。 思及此,萧四郎的眸光暗了暗。 萧逸的目光依然认真道:“四弟,你可要想清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他也没兴再问一遍,或者再等多久。 或许是听出他的认真,萧四郎怔愣的同时,却还是摇头道:“多谢,不必了。” 对此,萧逸也只能摊无奈道:“那好吧。” 左右,他会给了,要不要不关他的事。 他扯了扯唇角,含笑向下望去,一座座院落错落有致地排布着,巧妙精致,美轮美奂,可却无人知道其暗藏着的多少龌龊与罪恶。 可……那与他又有何干? 一个萧四郎他勉强认,至于其他人,他可不欠他们什么。 萧逸,从来只是萧逸,不是萧家郎。 “今夜月色真美啊!”他畅快地感慨道。 萧四郎看了一眼头顶漆黑的天空,哪里瞧见有半个月亮? 心道难不成他这哥何时学了千里眼这种本事?看的是江南的月亮? “啊——!救命啊——!” 正在二人享受着宁静的时候,一道凄厉又惊恐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萧家! 萧逸挑了挑眉,萧四郎皱着眉站起来,望着远处某个方向。 “是二嫂?出什么事了?”他一边怀疑又一边匆匆往楼下走。 萧逸却往那天上看了一眼,心一叹,唉,看来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一时半会儿是别想走了。 他正迈步下楼时,脚步忽然顿住,心骤然生出一个凛然的想法! 他的回来和萧家事,真是巧合吗? 片刻后,冷笑一声,原来早就冥冥之自有定数,他以为自己看得透彻,殊不知早已经有一只利爪,在幕后操控着他们,宛如执棋而下,他们不过是人家的棋子。 萧逸有些烦躁,他很讨厌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看来,要想真正摆脱掌控,处理萧家是必不可少的了。 *** 白天两个孩子受了惊吓,楚毓今晚特地来了朝阳宫陪两人睡,当然,她们睡里面,他在外间找了个地儿放自己。 “故事听完了,你们该睡了。”楚毓给她们盖上被子。 两个姑娘还小,不占地儿,而且单独睡也许会让她们害怕,楚毓就安排她们一起睡,也方便她们培养感情。 果然,姐妹俩如今的关系比之前更好,常常背着人说悄悄话。 “爹爹看着我们睡嘛~”两个姑娘齐齐用一双放着光的大眼睛看着他,很难令人不心动,然而……楚毓用书敲了敲她俩的小脑袋。 “想都不要想!”他明早还要早起上朝,怎么可能守着她们睡了才睡。 “那好吧。”两人有些失落。 楚毓盖好被子就出去了,宫女就守在宫殿另一边,轮班倒换,免得有什么事却来不及叫人。 楚毓走到外面,还能听到里面两个小姑娘自以为很小声的说话声,笑着摇摇头就去沐浴了。 “姐姐,今天爹爹不高兴了吗?”楚如珍小声问。 “没有,爹爹很好的。”楚如玉自以为是大姐姐,便故作照顾似得拍了拍妹妹的被子,“要早点睡哦。” “可是珍儿还不想睡嘛。”楚如珍撒娇道,“姐姐,骑马好玩儿吗?珍儿也想骑。” 这丫头,这才一天没到,就把白天哭着说不要骑马的事给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楚如玉对从马上摔出来那一刻还心有余悸,心害怕,面上却故作稳重,“不好玩儿,很危险,妹妹长大再学。” “嗯……好像是哦,姐姐都被吓哭了。” 闻言,楚如玉羞红了脸,“以后、以后就不会哭了。” “姐姐好厉害!”楚如珍崇拜地看着她。 楚如玉却觉得羞愧不已,她表现的确实很糟糕。 “睡了睡了。”楚如珍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楚如玉却看了楚如珍一会儿,她其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总觉得,爹爹对她的宠爱,是从楚如珍那里抢来的,这让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羞愧,更是心里暗暗想着,要对妹妹好一点,更好一点,谢谢她愿意把爹爹分享给她。 *** 楚毓今天都没睡,本来想好好泡个澡,然而暗卫送来的消息令他不得不迅速结束了这个澡。 “萧家出事了?”怎么这么快? 然而等他看完前因后果后,心情有些复杂,这还真和萧逸没什么关系。 王婉仪竟然成了突破口,这是他没想到的。 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将王家牵扯进去了? 哪怕王婉仪再不受宠,到底也是王家人,就算是为了脸面,王家也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更何况……王相那个老狐狸,难道看不出来现在是对萧家下,侵吞对方的好时吗?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这样一想,楚毓反倒觉得此时倒不好处置萧家了,说不定到时候这好处还是花落谁家呢。 而且萧家说到底也就是家务事,他有什么理由插上一呢? 萧相是个不顶事的,可不要小看蠢货,有时候,好好的计划就是毁在蠢货里的,所以能少用就少用。 至于萧夫人…… 楚毓完全不想给她任何好脸色。 这么一想,最合适的人选就只有…… *** 之后,萧家的二少夫人就“病了”,外人不知内情,但每每问起萧夫人,为何王婉仪没有跟着她的时候,就能看见萧夫人叹息着说王婉仪因为小产伤了身子,又过度思念未能出事的孩儿,精神也不怎么好,最近都在府里养着。 这种话听一时还行,可长时间都这样,就难免引起别人怀疑了。 没多久,萧家就迎来了一位客人。 初冬时节,王夫人便已经披上了狐皮大氅,那细软的皮毛,只需看一眼,便能知道其柔软与舒适。 “婉仪那丫头年初才嫁为新妇,只怕有许多地方做的都不够好,她在盛京也就我们几个亲人,前些日子听说她身体不适,原以为不是什么大病,谁知这般久了还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王夫人说话声音温柔又悦耳,很是动人,即使是同为女人的萧夫人听了,也觉得很是舒服。 “我也想着这孩子是怎么了,明明之前身体都好好的,结果一个小产……唉,估计还是太伤心了,伤心伤身。”萧夫人叹息道。 “这么久了,婉仪还没好,我便自作主张,去宫请了御医,想着,御医总是要比府医好些?否则这么久了怎么婉仪却没有丝毫起色?” 萧夫人皮笑肉不笑道:“本不该阻拦王夫人去见见婉仪丫头的,不过,王夫人久病缠身,不好再与病了的婉仪接触,不如这样,夫人就在外间等着,只让御医进去诊脉如何?” 王夫人愣了愣,想了想后便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御医看着病床上瘦削得不正常的王婉仪,也有点被吓到。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开始望闻问切。 片刻后,他出了外间。 王夫人问:“如何?” 御医回道:“并无大碍,夫人就是小产伤身,加之优思过重,又饮食过少,这才病了。” 王夫人不着痕迹蹙了蹙眉,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婉仪,伯娘来看你了,你真的没事吗?” 内间的王婉仪胆战心惊,可感受着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她被吓得落下泪来,却依旧只能强装镇定道:“我没事伯娘……” 萧夫人笑着看向王夫人,“婉仪可高兴夫人来关心她了,如此,夫人可放心了?” 半晌,王夫人才微微笑了笑,“给萧夫人添麻烦了。” 等她带着人走了,萧夫人让人关上门,这才走进内间。 便见王婉仪看见她就被吓得往后缩,而放在她脖子上的匕首也被人拿开了。 “你、你们……你们不能杀我……”王婉仪惊恐道。 第64章 萧夫人笑了笑:“婉仪你在说什么?伯娘怎么可能杀你呢?” 王婉仪一直往后缩,直到退无可退。 “你们、你们……” “你和二郎有什么误会,就夫妻俩自己说清楚,伯娘可不管你们的事,但你要是像之前那样污蔑萧家,给萧家抹黑,那就别怪伯娘教导教导你要如何听话了。”萧夫人冷冷道。 她连笑容都懒得掩饰了。 王婉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萧夫人怎么会这么做! “他要杀我!你们都看见了,他想杀我!”王婉仪惊恐万状,“你们怎么这样!” 萧夫人抖了抖衣袖,平静道:“二郎是想喂你喝药,你误会了,和他起了争执,他失才差点犯错,婉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和丈夫说话怎么不说清楚呢?这样冒冒失失的,可不就出事了?” 王婉仪艰难地露出个不敢置信的笑,“喂药?对!对!没错,是喂药,可那是碗再也不能让我生孩子的药……我、我明白了,我上次流产也不是意外对吧?是他做的?他怎么能这么狠心?!虎毒不食子啊!” 王婉仪现在都不敢置信,萧二郎那个窝囊样,竟然敢做出这么可怕的事,她到底嫁了个什么人!这又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萧夫人满不在意道:“你若是听话,那就还是萧家的二少夫人,如果不想听话,那我也不介意让你‘病逝’,反正,你已经‘病重’许久了,不是吗?” 王婉仪被她这话惊得浑身一个冷颤! 萧夫人见她听话,笑了笑道:“既然答应了,那我就把二郎叫来,你们夫妻两个,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 王婉仪惊恐地看着她,可那句不要却无法从嘴里说出来,她不敢。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 “萧爱卿,你家里都是属蜗牛的吗?”楚毓坐在大殿上,看着底下悠悠道,“其他人都交上来了,就只有你们家还没有,你告诉朕,难道要朕亲自去查,你才能把事办好?” 萧相面色涨红,他无言以对,他知道这会儿其他人全都在看他的笑话,萧家最近有什么事,大家都知道一些。 而关于萧家其实一直是萧夫人在管理这件事,在朝堂世家,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萧家子侄都在家,也不知道会闹出多少热闹来。 萧相自觉没脸,对萧夫人更是没有好脸色。 然而萧夫人也根本不搭理他,任凭他没什么好脸,她也没感觉。 “我今天告诉你,你要是再磨蹭着不干,到时候圣旨怪罪下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萧夫人慢悠悠喝完粥,看着萧相气冲冲地离开,才觉得有些舒心。 是的,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别人看萧相的笑话,如今看够了,也该动起来了。 然而,她想让萧逸跟在身边露露脸,可萧逸就是不配合,如今已经带着他那群美人,成了暗香楼的常客,整日在那里玩儿的好不快活。 不过,左右他身上又没有官职,再怎么爱玩儿也不会有人拿来做把柄。 对此,萧夫人也被气得没了脾气,就随他去了。 然而,对萧相来说,在暗香楼遇到自己儿子和侄子……就十分尴尬了。 好在他什么也没做,就是听听曲睡睡觉。 但即便如此,在碰到萧逸和萧四郎的时候,他也恨不得自己立马原地消失! “父亲?”萧逸也看到了他。 萧相:“……”完了。 这下兄弟组和单身组凑到了一起,成了临时人组。 这样的父子组合,就不好再让美人们进来了,萧逸直接花钱开了一个房间,让他的美人们都进去玩儿。 萧相皱着眉看他,不满道:“看看你,像什么样!” 萧逸看着他,忽然笑道:“那父亲你,又像什么样呢?” 他这一笑起来,萧相就看愣了。 怔愣了好半天,这时萧相才回过神来,他这个儿子,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长得也越来越好看了。 明明小时候看着更像萧夫人,如今看,怎么感觉有点像那个人…… 难道,逸儿也是他的? 不、应该不会,否则萧夫人不可能对萧逸这么好。 萧相心惊疑不定,连酒都喝着没意思了。 临走前,还匆匆嘱咐二人,不要将他来这儿的事告诉萧夫人,他只是来喝喝酒,从来都没做过什么。 萧逸看着他的背影,眸暗含嘲讽,轻笑出声,“这萧家,窝囊废可不止一个啊。” 萧四郎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他把自己也说进去了,但他什么也不想辩解。 没一会儿,房间的门又被敲开,妈妈对着二人陪笑,“真是不好意思,二位,有人想见你们。” 萧逸挑了挑眉,忽然风流恣意地笑道:“该不会是哪位姑娘看在下的美色了吧?” 不想一语成谶,要见他们的,还真是位姑娘。 *** 接近年关,宫也逐渐热闹了起来,如今这宫的主子算算其实很少,加之她们都懒得应付别人,所以乱子倒是没多少,矛盾的话,只要不见面,那基本就不会有。 看看历届后宫,想想如今的后宫还真是安宁呢。 可是再安静,再懒得应付别人,到了年节,都是要在一起的。 照规矩,宫宴之后还有家宴,无论哪个,都必须聚在一起。 陈乐心早就开始让人准备衣服首饰,她准备艳压群芳,不止要压过宫里那几个,她连大臣们带的姑娘都算上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在开头就无法进行。 “本宫要的那些胭脂水粉呢?内务府怎么办的事?” 宫女也十分为难,“娘娘,陛下吩咐了,您有孕在身,轻妆勉强可以,浓妆不许上,内务府那边也是听了陛下的命令。” 陈乐心要气死了,“他怎么什么都管啊?!” “娘娘别气,小心龙胎。” 想到自个儿肚子里还是那贱人的孩子,陈乐心心里简直日了狗了。 “您想想玉华宫那位,临近产期,陛下连宫宴都不许她去呢。”宫女劝慰道。 陈乐心想了想,还真被安慰到了,萧湘竹从怀这个孕开始好像就没好过,丢了凤印,没了宫务之权,回门还闹得似乎不愉快,虽说赏赐没有少,可她在宫几乎不出门,生生闷了好几个月。 这么想想,她竟然觉得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简直有毒。 “行了行了,也别弄什么艳压了,忒没意思。”都没人欣赏,搞这些有什么用。 想想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娘娘,哪个不是花枝招展就指望着能被皇帝多看一眼,怎么到她这儿,就变得这么奇怪了? 陈乐心想了好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她知道,问题肯定出在楚毓身上,她算是明白了,这个人有毒。 *** 没人闹幺蛾子,宫宴也就平平静静地开始了,只是与以往有些不一样的是,萧家多了位吸引了在场无数人目光的萧郎,而谢奕身边也多了位安安静静的侧夫人。 旧事不过年关,萧家也在面前彻底把楚毓交代的任务给完成了,上交了,其他官员的也早交了,只是这件事一直没有后续,众人心都提着心,在楚毓没发话前,谁也不敢真正放心。 因此这场宫宴,也吃得安安分分,谁也不想多事。 宴会后,陈相与陈乐心见了一面。 “闺女,你真决定要这么做了?”陈相还有些犹豫,“这事可说不准,万一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陈乐心坚定道:“富贵险求,虽然咱家不缺,可能再进一步,有何不可?” “爹你可别忘了,女儿从小锻炼身体好,又有有经验的嬷嬷御医在,不会出意外的。” 陈相皱着眉,“其实咱们也用不着争那个先字,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陈乐心有些不耐烦她爹这样胸无大志的模样,她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有时候看不惯陈相的“不争气”。 “爹,我心里有数,您就放心吧,到时候你就记得在前朝配合我就行,务必要将脏水泼到王茵身上,如果能把她那一半宫务之权夺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陈相想劝,却也知道他这个女儿不会听劝,但他心隐隐担忧,总觉得皇帝不会那么好糊弄。 “就算扳不倒王茵,只要我肚子里这个能先一步,那我就赢了。”陈乐心见他还在犹豫,接着道。 “可你得保证,这是个皇子。”若是公主,那就没什么用,宫难道还缺公主吗? “您就放心吧,我找靠谱的太医看过,人家告诉我了,多半是个皇子。”说起这个,陈乐心便笑了笑,难免有些高兴与得意。 一举得男,只要孩子好好长大,她这辈子都不用担心了。 最终,陈相拗不过她,答应了。 不过,他还得做两准备,若是事情并不如女儿所想,他还得替女儿谋划求情。 唉,这有什么办法,谁让他陈家生了那么多儿子,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呢,还是他的从小捧到大的嫡女。 家里人没人不宠她,可宠着宠着,就把这孩子宠任性了。 *** 楚毓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听荆管彤说从萧逸那边传来的消息。 “这么说,只要能开始,萧家就能自己闹起来?几十年的事就能这么突然爆发?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他说他能处理好,只需要陛下配合他。”荆管彤道。 楚毓笑了笑,也不知道谁给萧逸的勇气,让萧逸配合他,果然还是在生自己设计他回盛京的仇吧。 “行,那你告诉他,朕就等着看戏了,演的不好可不给赏钱。” 二人说话间,王伴伴慌慌忙忙进来禀报:“回陛下,淑妃娘娘受惊摔倒,动了胎气,瞧着像是要早产了!” 第65章 楚毓匆忙赶到长春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阖宫上下灯火通明,宫人们全都在紧张地忙碌着,他看见有人端着一盆血水出去,忽然眼前有些晕。 他站住停顿片刻,这才重新抬步进去。 他并没有贸然进宫殿,而是站在外面询问宫人,“情况如何?” 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回陛下……已经请了医女与太医为娘娘接生了!” 楚毓被气到极致,竟然怒极反笑,接生? 若是这孩子生不下来,那陈乐心就该担心担心这冷宫冷不冷了! “前因后果,从实招来!”楚毓让人搬了把椅子,他就坐在这院子里,静静看着先前伺候陈乐心的宫人。 他心里知道这多半是那个女人自导自演,可他却不想轻轻放过。 宫人们显然是先前就被□□过的,慌乱了一会儿后,便纷纷说起事情前因后果来。 据说是有个宫女到宫里传令,贵妃娘娘请他们家娘娘过宫一趟,有宫事务需要与他们娘娘商量。 可谁知刚走到一半,在一个必经之地,他们娘娘不小心踩到地上不知谁刻意倒的油渍,滑了一跤,这才导致早产。 “呵,那还真是巧啊,怎么你们都没摔,就她摔了呢?这油渍是不是太长眼睛了点儿?” 任谁都能听出来楚毓这话里泛出来的浓浓冷意,令在场跪着的人纷纷打了个哆嗦! “那那个传令的宫女人呢?找不到吗?”楚毓又问。 “回陛下,那人是个小宫女,宫并无人眼熟。”宫人硬着头皮道。 “呵,原来一个陌生的小宫女都能随意把你们家娘娘叫出去,你们可真是厉害厉害。”楚毓沉着脸道。 “不是她蠢就是你们玩忽职守,朕现在处置不了她,可处置你们,却只需要一句话的功夫。” 地上跪着的宫人们心猛跳! 陛下和他们预先设想过的反应大有不同,这令他们有些心慌,事情似乎并不在他们的掌控之。 楚毓其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宫斗宫斗剧里面的皇帝每次看见妃子受伤之内,便会毫不犹豫地将疑心放在妃子指证的人身上。 这种“报案人是作案人”的事情概率其实非常高。 不要觉得这样做的人很脑残,事实上,做这种事,只要把握得好,回报率很高。 就算没能成功,看在当事人本来就受伤受委屈的情况下,也不会太过怪罪,大多时候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楚毓看过的那些宫斗情节,皇帝对后宫心真的很大,或许在他们心里,无论后宫的人多好多不好,位份高还是低,都是他们的女人,想冷落还是想宠爱,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然而事实告诉他,后宫管不好,是真的要命。 楚毓还是很惜命的,否则他早就在穿来的时候自杀看看能不能回去了。 “求陛下恕罪——!” 宫人齐齐跪拜。 楚毓冷笑一声道:“能饶恕你们的不是朕,而是淑妃肚子里那位,若是他出半点事,你们就等着吧,朕保证让你们,想死都死不成!” 宫人们齐齐打了个冷颤! 他们忽然想起来从前听说的这位陛下在前朝的所为的传闻。 若那些是真的,那他真的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娘娘…… 他们也只能祈祷陈乐心没事,皇子也没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乐心一碗催产药下肚,阵痛令她浑身大汗淋漓,她到底还是个从未生产过的年轻女子,从来没想过生孩子竟然会这么疼!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过不生了。 然而这不是她说不生就能不生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况且,总要有这一遭的,早晚都一样。 “娘娘要坚持,小殿下还等着娘娘将他生出来呢!”嬷嬷一边给陈乐心擦汗,一边给她喂吃的,怕她待会儿生产没有力气。 医女看了看道:“才开了指,还得再等会儿才会生产。” 太医隔着帘子给陈乐心诊脉,眉心微蹙,“娘娘此胎或许不容易。” 嬷嬷心头一跳,“太医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娘娘身体一直好。” 太医叹口气道:“娘娘身体确实好,可先前龙胎本就有些偏,今日娘娘那一摔,更是将胎位摔得更偏了,此时臣摸到的脉象显示胎儿气息不如平常,且又逐渐减弱的趋势,只怕有脐带绕喉之嫌,若不早生,胎儿在腹憋久了,恐有性命之忧!” 不只是嬷嬷听到这话心直跳,就连被阵痛弄得无心关注其他的陈乐心,听了也十分惊慌! 她如此做全都是为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可如今这孩子却因她的行为而有性命之忧,如何令她不惊慌!她心甚至生出了无数后悔来…… 或许她不该故意摔那一跤,或许她不该选择今天,或许……她错了! 可事已至此,只能尽力找补,“快去……再给本宫一碗催产药来!快!” 嬷嬷面色发白,这催产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甚至有可能影响到今后孕育子嗣。 可娘娘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自然无力阻止。 不救小殿下,难道要等着一切谋划化为泡影吗?! 思及此,嬷嬷咬了咬牙,去端药了。 这里隔音并不好,可胜在宫殿很大,楚毓在外面也只能听到里面隐约的声音,听不清什么话,他当即叫人喊了里面伺候的宫女出来。 宫女战战兢兢把内室的事告诉了楚毓。 楚毓听了后面色难看至极。 陈乐心,或许你只能祈求你好运,否则,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而此时此刻,以往不怎么相信神佛的他竟然生出了求神拜佛的想法,只希望那个可怜的孩子能挺过这关…… 楚毓有些无助。 一个孩子若还只是一团血肉的话,失去后或许会没有多大的感觉,可放它已经长成了人形,有了自己的思维和生命迹象,那就万万不同了。 楚毓不敢想象若是没能保住他,看到小小的、没了生命迹象的身体时,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人都怜爱弱小,何况这还是他亲眼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亲骨肉。 这一瞬间,楚毓对陈乐心的恨意简直达到了顶峰! 又是一碗催产药下肚,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乐心终于开始生了。 而这时她才发现,比起生产时的疼痛,阵痛又算得了什么。 医女帮忙正胎位,殿内所有人忙脚乱了快两个时辰,从深夜到凌晨,这宫终于响起了一道细弱的哭声。 这个命途多舛的孩子,在新年第一天的最初,来到了这个世上。 听到哭声的那一刻,楚毓扶着椅子,才勉强撑住身体。 亲眼守候自己的孩子出生是什么感觉呢? 楚毓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即使这是在寒冬深夜,他也仿佛看见了春日晨光,天边一道晨曦之光晃了他的眼睛,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感动具体是什么味道。 很涩,很暖。 他沉静了片刻,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激动后,这才询问,“里面收拾好了吗?” “回陛下,已经收拾妥当,陛下可随时看小皇子。” 是的,因为太过激动,楚毓甚至没听到里面说的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皇子啊…… 楚毓走了进去,先去看了他本该第二个出生的大儿子。 很瘦,很小,还没长开,像只小猴子。 可是奇怪的,楚毓一点也不嫌弃,甚至不自觉露出了明显的笑容,他没上,因为他没洗沐浴,身上带着许多细菌。 “把太医叫过来。” “是。” 太医不得不停下给陈乐心写调养方子的动作,跟着宫人去了偏殿。 他一进去,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楚毓,心一紧,忙跪下行礼。 “给朕瞧瞧,皇子身体如何?”楚毓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太医其实刚才简单看过,心情微沉,再次查看一番后,还是硬着头皮对楚毓道:“这……大皇子乃早产,身体本就比足月的婴儿更弱,加之在娘娘腹受难……” 他不敢说明,只能隐隐道,但明显能让人明白,这孩子身体有问题。 楚毓:“继续说。” 太医敢怎么说,皇帝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可身体却弱得日后几乎无法劳累无法继承大统? 他简直想哭了,为什么他是昨日值班,若是别人,哪有他这些事?! “还请陛下放心,若是日后好生调养,大皇子还是能像寻常人一样生活,只是无法剧烈活动,且娶妻得彻底长成之后。” 在这个十六岁就能成亲的年纪,二十几岁才能成亲,确实很久了。 只是太医还没说,以大皇子的身体状况,就算是养好了,也多半无法承受日夜忙碌劳作,这一条件,便令他几乎与皇位无缘了。 他不说,楚毓就想不到吗? 楚毓心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替陈乐心嘲讽好笑。 费尽心,到头来却得到这么个结果,只怕她肠子都要悔青了。 而楚毓,就是要让她更加后悔。 他进了内室,把其他人都打发了下去,看着半昏迷的陈乐心,而陈乐心也看见了他,楚毓的目光令她心忐忑。 “陛下,皇儿……臣妾的皇儿如何了?”她到底还是关心在意的,自己的孩子,哪能不疼。 “刚才太医告诉朕了,孩子的身体太弱,日后只怕无缘帝位,你的算盘落空了,高兴吗?”楚毓面无表情道。 陈乐心面色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不!怎么可能!” “朕管你信不信,来见你,就是想告诉你,既然你这么不想孩子在肚子里待着,朕想你大概也是不想看见他的,那好,朕就满足你的心愿。” 楚毓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朕会带走他,往后的一年内,你休想见他一面!” 第66章 此时此刻,陈乐心已经没空去管没什么楚毓会知道这些事了,她的心完全被楚毓的话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不、不能!陛下你不能这样……” “那是我的孩子……” 楚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能?有你这样一个不顾他安危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的母亲,才是他的不幸。” 陈乐心动了动唇,想说她没有,可话到嘴边,她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她闭了闭眼睛,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求求你,他还那么小,他需要我……” 在听到那孩子微弱哭声时,她就彻底后悔了,可那时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直到楚毓说出太医的诊断。 若是早知道落得个这样的结果,那她还算计什么! 她后悔自己没听父亲的话。 如此争强好胜、急功近利,到头来,却是害了自己的孩子,本末倒置,一切成空。 楚毓后退两步,“朕不是来跟你商量的,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你就待在这宫里,好好做你的淑妃吧。” 言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任凭陈乐心在后面苦苦哀求都没用。 楚毓说到做到,他在长春宫偏殿守了天,除了陪两个小姑娘吃饭就没离开过,早朝也因为年假而取消,在太医说孩子情况已经稳定住了之后,才带着一行人回自己宫。 期间陈乐心有趁着楚毓不在时,想偷偷来看孩子,可都被人给挡住了。 陈乐心心下微沉,明白楚毓这是认真的,不是说说而已,顿时心慌不已。 她不顾身体虚弱,想要见楚毓,然而楚毓不肯见她。 陈乐心恍然发现,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成了雕虫小技,没有用的。 楚毓直接将她原先宫的人处置了,没丢命,可牢狱之灾是少不了的,且出来后是什么模样也没人说得定。 新来的宫人都是个顶个的老实本分,本本分分地帮楚毓看着她。 这偌大的宫,成了只能进不能出的牢笼。 陈乐心本就没好的身体变得更虚弱了。 临走之前,楚毓派人传了口信,禁足陈乐心半年,半年内,长春宫只准进,不准出。 这让陈乐心就算想偷偷去看孩子一眼都不行,而半年后,还有半年,她就是想见,楚毓也不会让她见。 可见楚毓是气狠了,甚至对于陈家送上来的求情的奏折一律视而不见,而其他人,也心知楚毓这是在气头上,不愿意触怒他,纷纷安静如鸡。 相比其他地方的沉寂,朝阳宫就热闹多了。 因为来了个小弟弟,楚如玉和楚如珍都非常兴奋。 “弟弟好小啊!”楚如珍伸出小想要摸摸,被楚如玉制止了。 “爹爹说要洗干净才能摸弟弟。” “哦。”楚如珍看了看自己还没洗的爪子,只能失望地放下。 “弟弟好乖啊,珍儿想要亲亲!” “爹爹说不可以,弟弟身体不好,会生病的。” “哦,那不亲了,弟弟好可怜啊。” “既然这么喜欢,那玉儿珍儿帮爹爹照看弟弟好不好?”楚毓一边看奏折,一边分心笑着道。 这孩子身体不好,他怕宫人照顾不尽心,便干脆暂时搬了过来,随时可以注意到他的情况。 “可是珍儿和姐姐还小,不会呀。”楚如珍歪着脑袋道。 “那就学着识字吧,等识字了,以后可以给弟弟念故事听,他会很喜欢玉儿和珍儿的,长大了会追着你们叫姐姐。” “好啊好啊!” 孩子总是很有活力的。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楚毓才会感到很放松。 只是放松过后,有些事也该处理起来了。 楚毓眸闪过一道历芒。 *** 这一天,摆在楚毓的御案上的奏折格外多,但并不是近期的,而是年前楚毓让那些人查证自家人所呈上来的那些。 “正好新年刚过,咱们就先来解决一下去年的旧事吧。” 楚毓翻了翻这些奏折,念了一些官员的名字,被念到的都胆战心惊,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人,你们交了一些什么上来,自己清楚,既然你们一个都不愿意舍弃,那朕就只好舍弃你们了。” 楚毓一点情面也不留,自查这件事,虽然都在敷衍,可这些人是连敷衍都懒得做的,随便送了些奴仆、门人犯错上来,这人选都不给他一个,那楚毓就只好把刀动在他们本人身上了。 “以上念到名字的,官职降一级,其官职由下官或副暂代,暂代者试用期月,若表现优异,则正式上任,若表现不好,那就跟着降级,后来者再上位,其具体官职与人员,早朝过后,命令自会下发到各部门。” “陛下!”有人不死心想要求情,然而楚毓态度坚决。 “谁再多说一句,就再降一级。” 此话一出,再无人敢言。 他们相信楚毓绝对能说到做到,宫的事他们也听说了,人家陈淑妃还时常求见皇帝而不得呢,对待枕边人都如此,可见他的心狠。 见他们乖乖装鹌鹑,就算有心思也不敢表露,还不能露出愤恨的模样,就怕被自己惦记上,楚毓这段时间压抑着的心情总算松快不少。 果然,让自己快乐的办法就是给别人制造痛苦,啧啧,这感觉让人有点上瘾。 他又念了一些人的名字,这回语气温和了不少,“这几位爱卿似乎有些失察,否则好些消息都传到朕耳朵里的事怎么没看到你们呈上来呢?” “好吧,看在你们年事已高,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朕就不跟你们计较了,按咱们之前说的,惩罚加倍,该抓的抓,该关的关,该打的打,切勿徇私枉法哦。” 楚毓都没动他们核心根系,不过是几个有些重要的核心之外的势力,已经下留情了。 肉要一点点的削,这样才不容易引起他们反扑,虽然他还是能坐稳这个位置,但他并不想面对太多没必要的麻烦。 群臣咬着牙暂时忍下了,不忍又能怎样?他们难道还真能辞官不成?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位置,谁都不愿意轻易放弃。 “最后,咱们再来说说萧家吧。”楚毓轻描淡写道。 他朝着萧相笑着问:“萧卿,年前你家没事吧?” 萧相心一颤,“谢陛下关心,无事。” “既然无事……”楚毓笑容变淡了,添了几分厉色,“那为何比别人迟了这么久才交上来呢?难道是没把朕的话放在眼里?” 萧相骤然跪下,“臣,不敢!” “不敢?朕瞧着你倒是敢得很啊。”楚毓冷笑道,“连朝廷政务都敢假于人,交于妇人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将萧家的奏折砸在萧相脑袋上,这玩意儿不算重,没砸出血,却成功地让萧相和殿上群臣懵了一瞬。 “陛下……”萧相做了这么多年,就把政务交给萧夫人处理这么多年,朝廷和皇室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国时扶持过太/祖皇帝的四大世家,几乎拥有免死金牌,无论如何,朝廷都不会下狠。 这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吗? 所以皇帝这是不想当瞎子,想要打破这个规则了?! 世家之人纷纷心思涌动,警惕尤甚。 难保楚毓下一个动刀的不是他们。 这时候,虽未说话,可世家之人的心已经报团了。 若是皇帝真的要对萧家下狠,他们也不得不防,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世家不同于皇朝,皇朝有更迭,世家却只要有传人,有传承,便能继续存在,哪怕本朝无法出头,可等到新朝出现,就是他们重振旗鼓的会,如今的四大世家就是这么来的。 谁知楚毓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他冲已经在发抖的萧相笑着道:“爱卿不必紧张,虽然你常假于妇人之,但政务处理的倒也没有多大错处,朕也暂时不追究你的罪责了。”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萧相一口气还没松下去,楚毓突然来了个转折,“但是吧……” “朕似乎还记得去年诸位爱卿说了个什么词来着?牝鸡司晨?对,就是这个,萧卿啊,你看看,你是不是犯了?” 群臣:“……” 完全无话可说。 他们也才反应过来,自己队伍里竟然有个明晃晃的叛徒! 众人纷纷瞪向萧相,盯得萧相冷汗直冒! “陛下恕罪——臣冤枉,臣不过是在处理之时让夫人参考且协助罢了,臣……臣并未假于人!”萧相当即求饶。 这也是侥幸心理下的试探,如果楚毓不肯放过,那无论他说什么,都会是一个结局,可如果楚毓有意看在萧家面子上放过,这便是一个台阶。 他们也不知道楚毓怎么想的,只听楚毓似乎还真的信了,“真的吗?那好吧,朕就再信爱卿一次,但是……爱卿如果不能担当大任,还是尽早退位让贤的好,免得耽误你,也耽误朝廷,萧卿觉得呢?” 萧相一愣。 也不知是因为楚毓真就放过了他,还是因为楚毓后面的话。 凭他那简单的头脑,猜不出来楚毓的意思,他只能回到萧家,将一切前因后果向萧夫人说清楚。 萧夫人听完后陷入了沉思,沉思之后,看向萧相笑着目光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夫君啊,妾身这么多年处处强势,让你受委屈了。” 对于萧夫人的示弱与讨好,萧相不觉得欣慰,只觉得毛骨悚然,直往后退。 萧夫人冲他笑容深深道:“如今咱们逸儿也大了,你说,不如让他彻底上位,如何?” 第67章 楚毓不知如今萧家正在发生什么,年初的祭天大典还需要他的监督,然而他又没经验,便找了两个钦天监的人互相监督。 去年年初先皇病逝,原身匆匆上位,按理,今年起就该行他的年号,然而年前他把这事给忘了,前段时间注意力又一直在大儿子身上,如今才得了空来想这些。 礼部倒是送了一些名字上来,楚毓看了看,感觉都差不多,然而都没能戳他。 他想了想,干脆写了几个字,分别在几张纸团里,让两个女儿一人抓一个,最后雀屏选的两个字是“元”、“熙”。 楚毓笑了笑,对两个姑娘说:“你们倒还挺有气的。” “爹爹,气是什么?珍儿和姐姐的味道香香的,气就是香气吗?” 楚毓忍俊不禁,还真是养崽欢乐多! “这么说吧,气,就是运气,我说你和你姐姐气好,就是说你们运气好。”楚毓解释道。 这俩姑娘现在连运气是啥都不太清楚,不过她们知道这是好事就对了,没一会儿,就开开心心跟着教导的老师继续读书去了。 是的,楚毓设置了相对宽松的劳逸结合制度,每上四分之一个时辰就休息一会儿,这个一会儿就是现代的十分钟。 虽然这里报时并没有那么精准,但也差不多。 楚毓把选好的名字交给了钦天监和礼部。 二者看见这名字,纷纷心暗道:“这陛下哪里是没看他们取的名字,分明就是嫌弃他们取的名字不好听嘛,早知道陛下喜欢的是这个调调,他们肯定才不会放过这个刷好感的会。” 定了年号,祭天大典也就准备得差不多了,由于楚毓没有皇后,所以只能他一个人走流程。 当他循礼上台,站在那高高的祭台上祭拜完上天和先祖后,转过身来接受百官跪拜时,他的心情毫无预兆地被下面的情景给震动了一瞬。 原来,万人之上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看着所有人对着自己俯首陈臣时心情会如此激动。 此时的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历史的那些皇帝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无他,权力这样东西,腐蚀人心的本事真的太厉害了。 就像他,仅仅是看着眼前万民称臣、俯首跪拜、高呼万岁的场景,心的激荡令他差点儿彻底沉浸在这种氛围,忘了原来的自己。 不过好在,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说完祝词与平身时,就清醒了过来。 “平身——” “谢万岁——” 新皇在位,改元元熙,今元熙一年。 整个祭典完成后,明明还是冬日,楚毓的后背却出了一身汗。 无他,实在太累了。 可他还不能休息,他得把先前就准备好的册封圣旨交给传旨太监。 因为登基太过匆忙,先前后宫那些女人也并没有正式册封,仅仅是暂时挂了名,如今他算是彻底登基,所以册封的圣旨也下去了。 各宫都没多少变动,只是一个,魏琪华封了昭仪,妃位以下最高。 没人知道原因。 除了楚毓。 这大概算是,他把楚如珍从对方身边带走的补偿?还是他取代了她爱人的补偿? 说不清。 他不会因为她的安分而放弃对她的监视,但他也不想她被苛待。 其实,只要她们愿意,完全可以在这宫里很舒适地养老,毕竟这宫里不缺养几个人的钱,只看她们的意愿。 而在这些事之后,大儿子终于满月了,他翻了不少书,想了不少名字,但依然没有特别意的那个。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又故技重施,写了几张纸条扔到桌上,把大儿子抱起来哄道:“儿砸,看见这些纸条了吗?喜欢哪个就指哪个,以后它就是你的名字了。” 然而刚一个月的大儿子根本什么都不懂,因为身体弱,连动作都很少,楚毓指挥了一阵,才忽然发现,大儿子的是包在襁褓里的,根本拿不出来。 楚毓:“……”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得了智商同化症,智商被自个儿儿子给拉低了。 他无奈笑了笑,分别把几张纸条拿到大儿子面前晃了晃,看看他的反应。 观察了一会儿后他发现,在写着“景”字时候,他眼睛会睁得稍微大一些,至于他为什么能看出这个“稍微”,楚毓自己也不知道。 景,日光也。 行吧,挺好的。 于是自个儿大儿子的名字就这么草率地定下了。 但是小名呢? 总儿子儿子地叫总不是那么回事。 俗话说贱名好养活,尤其是这孩子身体还这么弱。 不知不觉就有些迷信了,楚毓有些无奈,不过大家都这样,宁可信其有吧。 虽说要用个贱名,但楚毓想,如果他要是真给这孩子起一个狗蛋这类的名字……只怕等他长大了会想要弑父吧? 咳咳…… 所以还是好听一点的好了。 最后楚毓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九狸,觉得应该可以了。 猫有九条命,九个九条命,就是八十一条。 希望他能长长久久,岁岁平安。 算是楚毓对他最大的祝福与期盼了。 *** 萧家最近气氛紧张,即便有萧逸,也没能缓解。 萧相几乎要与萧夫人撕破脸了,然而他完全不是萧夫人的对,如今不过是负隅顽抗,萧夫人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母亲,您和父亲怎么了?有事不能好好说吗?”萧逸淡淡问。 萧夫人将他带进屋里,还将其他人打发了下去,当然不是为了和他讨论萧相的。 “别跟我提他,那个窝囊废有什么用,平时萧家哪里不是靠着我?如今不过是被陛下训斥,就将一切怪罪在我身上,逸儿,你瞧瞧,这就是你亲爹!”萧夫人指责道。 “父亲他一直都是这样,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又在气什么?”萧逸随意坐下道。 “就是因为忍了他这么多年,所以才不想忍了。”萧夫人将话题引了过来,认真地看着萧逸,低声道,“逸儿,如果娘说……娘说让你爹退下来,你取代他做家主,做‘萧相’,你觉得怎么样。” 萧逸愣了愣,挑眉问道:“娘你别胡说了,爹又不老,还能干很多年,您这样做让他情何以堪。” “你不知道,陛下先前与他说了一番话,我寻思着陛下的意思是,他既然无能,那就让有能的人顶上。” 萧夫人慈爱地看着萧逸,“你是娘的儿子,娘知道你生性洒脱,不爱这些凡尘俗世,但为了你的前程和地位,也为了娘,这次,你就听娘一次?只要把你爹拉下来,他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做他想做的,如今这样一直做自己不喜欢又不会做的事,那才是残忍。” 萧逸面上犹豫,心里却在嗤笑,什么做自己想做的? 他那个爹这辈子就这样了,还有什么事是他想做的? 也就他娘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头天把他爹拉下来,第二天他在府里说不定就举步维艰,不看他们脸色就活不下去。 萧相也是想到了自己下来后的未来,所以才拼着一切也不肯对萧夫人妥协。 无论如何,萧夫人都是个妇人,只这一点,这件事若是闹大,萧夫人就讨不了好。 因此,这件事,最好能在萧家内部解决。 而萧逸的态度就是至关重要的。 “娘,你知道的,我对那些没兴。”萧逸不为所动。 萧夫人以情动人无法,只好以利相诱。 “娘知道你不喜欢娘让你成亲,如果这回你能听娘的,娘保证,以后你想纳几个妾、纳谁为妾,哪怕是青楼女子,娘都不阻止,也不勉强你现在娶妻。” 萧逸动作顿住。 他心动了。 萧夫人笑了,又接着劝说了一会儿,萧逸才“犹犹豫豫”地答应了下来。 等从萧夫人那儿离开后,萧逸才摇着扇子悠悠离开。 回到房间,他叫来自己的一个护卫。 “爷。” “去把消息暗透露出去,切勿让人发现。” “是。” 萧逸这才笑了笑,“食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下锅炒了。” 他带的那些个美貌婢女笑着走了进来,“爷这是又在想吃什么了?奴婢们为您去做。” 萧逸笑容瞬间惑人许多,摸着说话的那个婢女的,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在对方肩上笑道:“美人的如此娇嫩,怎能做那些粗活?” 另一个婢女娇嗔道:“爷就会拿咱们姐妹开玩笑,平时叫您吃的也不少啊!” 萧逸:“咳咳……” 竟敢这么明目张胆拆他的台! 行吧,谁让他宠她们呢。 看这屋里的姑娘们养得这么好,每个都笑靥如花的模样,基本无人想象她们曾经遍体鳞伤、毫无生意。 是萧逸救了她们,把她们从深渊拉了出来,因此,对她们来说,世间无真神,萧逸就是她们的神。 心甘情愿为其生、为其死。 *** 佛堂里敲击木鱼的声音似乎与往常不一样,莫名急躁了许多。 听着这声音,敲木鱼的人也叹了口气,停下了动作。 “夫人觉得此事可信吗?” 萧二夫人波澜不惊的双眸静静看着的佛珠半晌,“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有什么能让拼尽全力与那个女人对上,之前我还有些想不通,如今算是明白了。” “那岂不是……”心腹不知想到什么,轻轻抽了一口气。 萧二夫人一向冷淡的脸上,竟是露出个有些像是忍到扭曲的笑容来,“对,这意味着,时到了!” 她闭了闭眼,飞快转动佛珠,低声念道:“二郎啊二郎,上天不负我,能在见到你之前等到这一刻,是你在天上保护着我吧?” 你放心,妾身必不会让你失望! 第68章 “陛下,快到琼林院选官时了,今年的这时候,您应该到场才是。”荆管彤一边研磨一边道,“如今朝廷之并没有多少是彻底忠于陛下之人。” 闻言,楚毓愣了愣,“其实吧,朕并不在意他们是否忠心于朕。” 荆管彤看着他。 楚毓笑着道:“有时候,忠心与否,真的不那么重要,只要他们是愿意做事,能做事的,朕就愿意留下他们。” 只要他里握有兵权,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世家也不会为此而拼个鱼死网破。 如今的兵权,一半是在边关将领里,一半则掌握在皇室里,就像京畿重地的守将们,其实是由他掌管的,凭他令就能随意调动。 若是调不动,那就可以以谋反罪名论处。 因此,别看那些将领多半各自有势力投靠,在他较真的时候,是谁也不敢违抗的。 若非如此,之前停了陈胤的职务时,也不会那么顺利。 毕竟,在不到万不得已时,没人愿意背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可陛下就不想换掉朝廷那些用的不趁的人吗?” “当然想了。” “……” “所以朕没说不去啊。” “……” 楚毓逗完后笑了,“不仅朕要去,你也要去。” 荆管彤挑眉意外道:“这是为何?” 楚毓不答。 他总不能说他要掀翻现在的选官模式,需要她做工具吧? 可是擂台这种东西,若是没有对,怎么能打的起来呢? *** 萧相最终敌不过萧夫人,心力交瘁地和对方见了面,“你非要这么绝情?” 萧夫人眸光一暗,扯了扯唇角,“你们待我无情,却还想着让我留情?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萧相心一震,抬头看向她,“你、你……当初、当初你不也同意了吗?” 萧夫人皮笑肉不笑道:“是啊,你们兄弟俩自己苟合,还骗我做你们的同妻?我是真的想知道,你亲眼看着他装作你爬上我的床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们不觉得脏,可我知道的时候,恨不得拉着你们同归于尽。” 萧相惊恐地后退:“你……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答应?” “我为什么不说?我怎么敢说,你是你娘的心头宝,我只要敢说,说不定就会‘病逝’,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们亏不亏心?先斩后奏无法挽回了,才问我答不答应?这有必要吗?” 萧夫人冷冷地看着他,“你就承认吧,若非是我自己发现了真相,你们一定会一直瞒下去,左右我不过是证明你们亲密无间、连女人都能共享的工具,至于这个工具有什么想法,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你们可真恶心,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也发现了吧?后来他成了亲,明面上与你我断了,实际上还在暗地里与我相会,觉得逸儿像谁?你这张脸,哪比得上逸儿半分风华,怎么样,替他养了二十几年儿子的感觉好受吗?” 萧相激动地红了眼眶,“不许你这么说他!” 萧夫人顿了顿,诧异地看着他,嘲讽笑道:“你到现在还这么维护他,果然啊,真心总是不一样的。” 萧相不想与她再说,“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位置吗?我给逸儿就是了,不想再和你争什么,但你也必须保证,日后我与你也就是表面夫妻,我不管你,你也不许管我。” 萧夫人扯了扯唇角,最终也没扯出来。 她原本是想看这个男人伤心悔恨的样子,可事实告诉她,她痴心妄想了。 在听到萧逸是那个人的儿子时,这个男人竟然没有愤恨和不堪,反而一反常态,心甘情愿为萧逸让出位置。 心激荡的情绪令萧夫人简直要控制不住心的暴动! 甚至隐隐压制不住心对萧逸的宠爱变成对萧逸的恨意。 她恨萧湘竹,是因为她是在她不知情的时候被那两人骗着生下的,她的身体里就躺着她恶心之人的血,所以她恶心萧湘竹,只是碍于当时掌权的不是她,所以她才不敢轻举妄动。 她只能私下虐待,没多久,她开始掌权,便勾引成了亲的那人,珠胎暗结,她把萧逸当做对她这个丈夫的报复,所以对萧逸很是宠爱。 然而此刻,事实告诉她,她所谓的报复人家根本不在意。 萧夫人浑身都在颤抖,她拼命压制下来,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好啊……” 萧相和她达成协议,就走了,片刻后,萧逸过来,“娘,你和爹和好了?” 萧夫人闭着眼睛揉额角。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眼里的愤恨。 她不能失去萧逸,萧逸就是她今后的依仗,可她又暂时无法压制住心头的恨意,只能不去看他。 “别管他,你安静待着,用不了多久,家主之位必定是你的。” 萧逸听着她的语气,挑了挑眉,面上带笑。 “那娘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四弟喝酒了!” 萧夫人无力回应,萧逸笑着就走了。 *** “用不了多久,萧家应该就不复存在了,你有何打算?”萧逸一边喝酒一边问。 萧四郎静静望着面前杯的酒,走神,发愣,这是他这几天最常见的状态。 一切仿佛在梦。 良久,他才闭了闭眼道:“我想带走八娘,请你帮我。” 萧逸意外挑了挑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她?我还以为,你不会想看到她。” “曾经有吧。”萧四郎缓缓露出个笑容,那笑容满是释然与轻松,“在你告诉我那一切之前,我也曾愤世嫉俗,怨天尤人,装作什么也不在意,实际上每每走在悬崖边缘,差点儿就撑不下去。” “然后?”萧逸饶有兴致地听着。 “听完你说的后,我忽然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因此,我为何要为了他人的过错而怨恨自己?错的都是那些疯了的人啊……” “八娘也与我一样,甚至比我更无辜,我为何要怕她,为何要抗拒她?” 他以前愿意为了八娘向萧夫人妥协,是因为在他的心,八娘就是另一个自己,未曾见过任何阴霾与污秽的自己。 保护她,让她不知罪与恶,仿佛就是在救赎自己。 如今也是如此。 他放过了自己,也不愿再与其他人多有纠葛,唯一的愿望,就是带走八娘,在一切风波掀起之前,将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不是他善良,亦不完全是歉意,他只是想救自己。 萧逸举坛对饮,“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如你所愿。” “只是,我想知道,你不恨我吗?毕竟我占用了你的身份,若非如此,你根本不必承受这些。”萧逸颇有兴地问。 “都是身不由己罢了。”萧四郎彻底看开了。 当一个人站在深渊面前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深渊之下的恶魔,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恶魔充斥。 可当他转身,看到一片绿水青山、柳暗花明,便会突然发现,恶魔它就在那里,出不来,他也可以不进去,世界很大,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让世界充斥着光明与希望。 他从前想过一死了之,可现在想想,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吗? 萧逸从来没有错,他找不到怪罪的理由。 “如果哪天混不下去,可以去将来投靠我哦,虽然我那里只收留美人,但你又不是我的人,所以长得次一点也无所谓。”萧逸笑容满面道。 萧四郎忽然觉得这人笑得有些欠揍。 “放心,不会有那个会的。”他语气坚定道。 萧逸无奈摊:“那好吧。” *** 没几天,楚毓就收到了萧相请求卸任,由儿子萧逸担任萧家新任家主兼“萧相”之位的奏折。 他挑了挑眉,心说这人也太没用了,怎么这么快就妥协了? “陛下觉得,可有不妥?” 楚毓摇摇头,“并无。” 只是这辞官卸任大概要请拒,当然,次数不一定,一般为表重视与脸面,都是越多越好,有一有二也有,也有一次请求就应允了的,那就表示辞官的人十分不受重视与待见。 楚毓想着自己这是要拒绝几次呢? 他倒是想一次都不拒绝的,可这也太不给人脸面了。 e 不过,按萧逸的说法,用不了多久,萧家就不需要脸面了,所以他是不是可以任性一点呢? 午膳时间到了,楚毓去了朝阳宫和孩子们一起吃饭,正巧永乐公主今天也在。 桌上倒是热闹不少。 “皇兄,那个什么,再过两个月,就是我生辰了……”永乐公主犹犹豫豫道。 楚毓停下筷子,挑眉看了她一眼,“怎么?待不住了?想成亲了?” 永乐公主不好意思笑笑,并未否认。 楚毓眸光暗了暗道:“那姓王的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这么想嫁给他?” 永乐公主撇撇嘴,“哪里是他灌的**汤啊,分明是我大侄子给我灌的。” 楚毓:“……” “他太可爱了,我也想有一个小娃娃来养,皇兄你就答应我吧……你看你孩子都有仨了,皇妹我一个都没有。”永乐公主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撒娇。 然而楚毓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停——!” “你……正常点,你这样子,朕都要以为你换人了呢。” 楚毓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令永乐公主十分不满,这可是嬷嬷教她的,嬷嬷说男人都吃这套,怎么她皇兄就这么嫌弃? 想到皇兄后宫似乎都没喜欢的妃子,永乐公主心想,她皇兄肯定不是正常男人。 得亏楚毓不知道她心所想,否则永乐公主这辈子都别想成亲了。 楚毓笑着看了她一眼,“要朕赐婚可以,但你得让王则虞来见朕,朕要好好看看,他要如何求朕将你嫁给他。” 第69章 王则虞放下书,问永乐公主:“所以殿下是说,陛下要见我,想看看我要如何向他求得殿下?” 永乐公主点头承认,“所以你呢?愿不愿意?” 王则虞看着她笑道:“殿下何出此言,则虞自然是愿意的。” 永乐公主笑着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王则虞忍俊不禁,却还是道:“不过,殿下得给我点时间准备,总不能什么也拿不出来,空着向陛下求情,则虞想要的,可是陛下宠爱的妹妹。” 永乐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心欢喜又担心,“那什么,你就是什么也没有,也没有关系,我会去求皇兄的,皇兄不会拒绝我,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轻轻放过你。” 在她眼里,王则虞还是那个连几个山匪都对付不了的弱书生,只负责美美美就好了,其他的她都能做。 王则虞笑不出来了,他认真地看着永乐公主,“殿下,你得明白,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无用。” 永乐公主能反驳吗,她只能无奈点头,“嗯嗯嗯,我知道,你可是王相的侄子呢,我可真有眼光!” 她一副你长得好看你说的都对的模样,令王则虞有些无奈。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是这副面皮太过无害了吗?还是殿下只对他如此? 永乐公主见他不说话,想了想还是道:“你放心吧,日后就算你叔父有事,凭我公主的身份,护住你一个,让你不受牵连还是可以的。” 她语气和神情都充满了认真,让王则虞明白,她是真的如此想的。 原来……如此吗? 护着他? 王则虞心好笑的同时,还有感动,还有一丝浅淡的不安。 他无法告诉她真相,但既然她想着护住他,那他也会护着她,尽他的所能,当然,仅仅是有生之年……之前。 *** 这是王则虞第一次一个人进入皇宫,之前他是跟着许多大臣及其家眷一起来参加宴会。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这象征着天下最尊贵之人所居住的地方。 富丽堂皇,至尊无上,也难怪有那么多人都想进来。 其实并不怎么合王则虞的心意,如果可以,他宁愿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给自足,闲时烹茶煮酒,忙时田野劳作。 可惜,这人啊,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的。 “草民拜见陛下。”王则虞认认真真行了跪礼。 楚毓故意不喊他起来。 他知道王则虞体弱,却不知对方究竟弱到何等地步,不过片刻后,看着对方依旧跪得端正的模样,楚毓也知道,从这看不出来。 便干脆让他起来了,“起来吧,若是永乐知道朕故意为难你,只怕要生朕的气。” “谢陛下。”王则虞起身时腿软了一瞬,楚毓看见了。 “殿下明事理,会明白陛下并非刻意为难于草民。”王则虞微笑道。 “你很懂她?”楚毓问。 “略知……八吧?”王则虞犹豫道。 “可朕并不想她嫁给一个很了解她的人,这容易让她被对方耍得团团转。”楚毓紧跟着又道。 王则虞:“……” “那草民就不懂殿下了。” 楚毓:“……” 明目张胆耍赖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不过,仅仅这几句,却让楚毓有些明白为什么永乐会喜欢和王则虞待在一起了。 绝对不止是因为王则虞长得不错。 他容貌虽然确实上乘,可这盛京明明还有萧逸这样一个天姿绝色,永乐却并没有多看他几眼。 她喜欢王则虞,更多是因为王则虞这个人聊天交往很舒服。 他懂分寸,不该接触的就不会碰。 他知情,简单的言语便能让人心情轻松愉悦。 加上那身病弱人风雅的气质,很能蛊惑人心。 “你胆子很大。”楚毓肯地说。 王则虞又笑了笑,“并非如此,只有无所畏惧,才算真的强大,草民心有牵绊,不如谢小郎君。” 说话就说话,突然扯上谢奕是想做什么? “你知道,朕并不意你。” “可是殿下意,不是吗?” 楚毓笑了:“你是想拿她做筹码威胁朕?” 王则虞摇摇头:“草民岂敢,并非如此,殿下并非草民的筹码,因为草民知晓,若是一定要选,殿下一定会选陛下,而非草民。” 楚毓微微挑眉,“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王则虞垂眸道:“并非如此,只是,若是殿下会为草民而放弃陛下,那便不是草民心目的殿下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就如同草民,亦不会因为殿下而放弃叔父一般。” 楚毓的微微一顿,自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你可知道,永乐跟朕求了什么?” 王则虞答:“知道。” “如此轻易放弃,你就不会后悔?若是将来王家出事,朕可饶你一人。”楚毓这话是实情也是试探。 “多谢殿下与陛下的好意。”这便是拒绝了。 楚毓看着他半晌,才道:“王则虞,你真是个有的人。” 王则虞反驳了:“非也,草民是个很无的寻常人。” 因为寻常,所以困于世俗,因为无,所以只能前进,无半点退路。 “可这都不是你今天来的目的。”楚毓敲了敲桌子。 只见王则虞从袖掏出一个信封,上前交给了王伴伴。 又由王伴伴交给了楚毓。 楚毓拆开后,看着上面的东西挑了挑眉。 “这东西你告诉你叔父了吗?” “则虞回府便告知于叔父。” 就是说王相现在还不知道。 “朕知道,世家藏着的本事不知凡几,这不过是其之一,可它能带来的利润也并非是个小数目,你确定王相会同意?”楚毓道。 王则虞笑了笑道:“这东西本就是草民的,草民以为,应当没有人能越过草民而决定它的去向才对。” 楚毓更惊讶了,世家公子,都是这般多才多艺吗? 这个王则虞,若是能真正做事,应当也是良才美玉,只可惜…… 可既然对方都已经把诚意拿出来了,他总不能出尔反尔。 赐婚的圣旨早已经准备好了,他所做的,便是在王则虞面前加盖玉玺。 “不日圣旨便会下发王家。” “谢陛下成全!”王则虞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离开前,楚毓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若是有可能,你可随永乐去边关。” 远离盛京,远离是非,未尝不是一种保全。 “则虞谢陛下好意。”这便是谢绝了。 人走后,永乐才从屏风后出来,“皇兄,怎么样,小书生给了你什么?” 楚毓将纸张往身后一藏,“既然这么喜欢他,那就问他去。” 永乐公主撇撇嘴,嫌弃道:“不看就不看,跟谁喜欢似得。” “新年已过,庄子上正是栽种时节,你怎么不去了?上回不是还想知道作物生长过程?” “我现在对那兴不高,就想陪陪我大侄子。”永乐公主理直气壮道。 反倒教楚毓无言以对。 “皇兄,以后也让大侄子跟我习武吧,正好强身健体。” “他若是想,有的是武师,你是女子,这不一样。” 永乐公主不高兴了,哼了一声就走了。 楚毓这才拿出王则虞的那张纸,将它交给了荆管彤,“把它复写一份送去庄子上,交给祝清研究,他不是喜欢乡间田野吗?真觉得他应该会喜欢。” 荆管彤一看有些无语。 一个新型造纸术,和种田耕地……差的是不是多了点儿? 是的,王则虞交给楚毓的是一个改良的造纸术,按这个做法,能制造出软硬、颜色、厚度、吸水与否都比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最好的那种还要好,且成本能降低分之一。 这可是暴利! 且纸张代表着什么?知识、化的传播、消息的流通,读书识字成本降低,识字率提高,培养更多的人才,他所想要的明盛世,便也不远了。 说起来,作为一个现代人外加穿越者,却对造纸知识一知半解,给穿越前辈们丢脸了,真是有些惭愧呢。 面上没有半分惭愧的楚毓如是想到。 *** “啪!” 王则虞的头微微一偏,面上传来些许刺痛,却并不严重。 “我看你是为公主昏了头了!”王相这巴掌收了力,他的因为克制而颤抖着,可王则虞的脸还是泛起了浅浅的红印,他向来很少被责罚,何况是今日这般。 但他依旧面不改色,不疾不徐道:“叔父,您答应过,侄儿自己的东西,便能自己处置。” “我若是知道你会这样做,根本不会说这话。”王相一噎,合着这小子还提前想好了,逮着他坑呢。 可他就不明白了,“永乐有什么好的?她任性粗心不成熟又不体贴,若是成了亲,还得你照顾她。” 王则虞也问了他一句话,“所以,那个位置又有什么好的呢?累死累活受人牵制,甚至不如您如今自在,您不也依旧不曾放弃吗?” 王相有片刻失神,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则虞,你是不是怨叔父?” “不曾。”王则虞认真道。 王相看着他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真诚,这是真话。 “可你不认同叔父。” 王则虞没否认。 “可今天,叔父要告诉你,那个位置,本就该我们王家的。”王相声音坚定道。 *** 萧相奏折被楚毓晾了几天后,终于被退了回去。 萧相松了口气,又再呈上一封,表示意欲坚决。 楚毓就笑眯眯道:“既然爱卿如此想法,那朕也不好强求,罢了,就依了爱卿之意吧!” 完了就收了奏折,表示他交接一下就可以回府养老了。 萧相气得心梗,皇帝连多点脸面都不愿给他! 可他能如何,只能灰溜溜回府说明萧逸接任家主之位后,圣旨下来,可以走马上任了。 前萧相的朝堂时期结束了,可萧家的好戏,才刚刚开场。 第70章 四相之位,本就是专门为四大世家设立的,且从开朝便定下,这四相之位由四个世家的家主担任,至于家主之位,则由他们内部自行定夺,相当于这四相之位便是白送给他们的,且给了四个世家足够的自主权, 若是想换,只需要上报朝廷,朝廷便会下旨。 所以在萧家开祠堂,萧逸彻底继承萧家后,朝廷的册封圣旨也就下来了。 接旨这一天,萧家每个人都穿戴得很隆重,因为这代表着萧家的一个新的开始。 每个人都很有精神,除了前任萧相。 当圣旨被放到萧逸时,一切才彻底尘埃落定。 “哈哈哈哈哈……” 送走了传旨太监后,萧家刚关上大门,一道略带疯狂的笑声响彻了整个院子,进入了所有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人的耳。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是向来寡言善行的萧二夫人。 “姐姐啊姐姐,我等这一天,可等了太久了!”萧二夫人看着萧夫人道。 “妹妹在此多谢你这么多年对逸儿的照顾了,只是如今,逸儿既然已经接管门庭,那也该认祖归宗了!” 萧夫人心一震!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心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人,将二夫人关起来,她神智不清,得了疯病!” “姐姐,究竟是我得了疯病,还是你不敢置信?”萧二夫人笑起来很美,两人本就是姐妹,看着竟有四分相似。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你设计四郎却别无他法,是真的因为姨娘受你钳制,而无法反抗?”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精神一震,萧二郎和萧四郎之事,可是全府上下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私底下都不敢提一句的那种,如今却摊开在阳光下,这样的行为令所有人感觉到了心慌,却又有激动。 他们心隐隐感觉到,这个萧家,似乎要变天了。 萧夫人又不蠢,如何听不出来萧二夫人口所言之意,但是她不敢相信,她也不能相信,不能承认。 萧逸已经成了家主,无论他是不是,他都只能是她的儿子。 至于萧四郎……这个人在她脑闪现了一瞬,停顿片刻后,便被她抛诸脑后。 “逸儿是我十月怀胎,他是不是我的孩子,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你若是见逸儿如今得势便想胡乱攀咬,那我只能告诉你,你痴心妄想。” 她看向周围人厉声呵斥道:“今日乃相爷大喜,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来人,还不快将二夫人带下去!” 仆从们犹豫着正要动,萧二夫人却忙道,“新相爷是我亲子,谁敢动我!” 这下他们还真不敢动了,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却见话题主人公正站在原地,含笑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丝毫没有被那两人口消息影响分毫,看着他们停了下来,还诧异道:“继续啊,我正听着呢。” 众人。 仆从们看明白了,纷纷安安分分不作为,而萧夫人与萧二夫人到底不过是两个女流,没了仆从的帮忙,就算是想要上掐架,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伤,不会有什么大事。 何况她们自诩知礼仪端方,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自己动。 萧二夫人注意到了萧逸的态度,心一顿,这出乎她的意料,却也不至于让她停下计划,她想做的,就是要将前萧相和萧夫人的丑事露于人前,让他们悔恨不已。 她笑了笑,“姐姐,你培养了逸儿这么多年,却不见他出言帮你,真是浪费你这么多年的心血了。” 萧夫人冷笑一声,并不让她得意,“彼此彼此,你不是说他是你亲子,怎么也不见他在意?” 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萧二夫人恶意笑道:“姐姐是不是很疑惑,为何你的儿子会被我换了?” 萧夫人心确实疑惑,却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冷哼一声。 “我一个人当然不行了,可我家郎君可以啊,他跟你说他想你们的儿子,而你为了吊着他,自然要给点甜头了,这才给了我们会。” 萧逸听得兴致盎然,以前他只能自己猜,能猜到结果,却无法窥探过程,如今一见,还真不枉费他这次回京之行。 萧夫人脸色微微一变。 萧二夫人笑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你自以为郎君爱你,为了你愿意娶我,愿意为你暗无名无分厮混,实际上啊,他一点都不喜欢你,装作被你勾上瘾的样子,就是为了那日啊!” 前任萧相完全听不明白了,“你、你胡说!阿衡喜欢的是我,他只爱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萧二夫人也笑着看他,她给萧夫人准备的报复就是让她失去一切,失去权势,至于这前萧相嘛…… “大哥,你可别自作多情了,郎君他如此品貌,如何能看上庸才如你?与你虚与委蛇,不过是因为受到了老夫人的威胁,你以为,郎君多在意你吗?怎么可能,床笫之间,男人怎么能比得上女人,他不爱你,他也不恨你,只是厌恶你,恶心你,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前萧相接受不了这个打击,顿时头晕眼花,将要晕厥。 萧逸见了,啧啧两声,“这才到哪儿,去让府医来给我爹看看。” 下人们:“……是。” 看着这场闹剧,他们心竟也隐隐畅快起来,这么多年了,一直被困在这萧家,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看着这些人恶心的一样一样的,可把他们憋坏了,如今瞧着萧逸也不像是看重那些人的样子,有人胆子就大了,直接一杯茶水泼到了前萧相的脸上,将人给泼醒了。 萧二夫人见事情差不多了,便走到萧逸面前来,双目含泪,泫然欲泣,“逸儿,娘为了给你爹报仇,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如今可算是见到了太阳,今后,在没有谁能将你我母子分开了!” “如今你也得到了一切,就该处置那两个害了你爹的人!” “他们一个强迫你爹兄弟乱/伦,一个引诱你爹叔嫂违禁,害得你爹年纪轻轻便心有郁结,英年早逝。如今,他们也都该受到惩罚!” “哦。”萧逸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并不怎么感兴的样子。 “可是……”他像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称呼,最终才定了道,“二婶啊。” “怎么还叫二婶,你该叫我娘。” “习惯了。”萧逸无所谓道,“二婶啊,你觉得我那个没见过几次的便宜爹能用这小小计谋报复我那叫了这么多年的爹和娘,怎么就想不到,他也会报复你这个他并非心甘情愿所娶之人呢?” 萧逸的目光明明含着笑,萧二夫人却只感觉到了冰冷,她动了动唇角,似乎试图扯出一抹笑容,却并没有成功,她双颤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咳咳……”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心神情绪波动太大,更是心悸又难受。 萧夫人也慢慢笑了,她没什么好下场,她这个自作聪明的妹妹也没有。 萧相还沉浸在“阿衡不喜欢他”的痛苦无法自拔。 萧逸看着萧二夫人一字一句道:“有我这样一个对你没有半点亲近和感情,却是你与心爱之人的儿子,就是对你最好的报复啊……” 一时间,萧逸的话与“郎君对她从未有过真心”的事实的双重冲击,萧二夫人直接咯血了! 戏看完了,萧逸的心情从有兴重新变成了无聊,他看着眼前完全没回过神来的萧家小辈们,以及萧夫人他们几个伤兵残将,他扯了扯唇角。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所以还是早点解决早点走人吧。 早在其他人都在院子里接旨的时候,萧四郎已经带着萧八娘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马车。 他回头看了看这座看了许多年的院子,忽而露出个这么多年最轻松的笑容。 萧八娘见了,“四哥很开心?是因为要和八娘一起单独游玩?” 萧四郎看着她那双无半点阴霾的双眼,含笑道:“对。” 萧八娘也笑了,“八娘也很开心!” 她又犹豫道:“可咱们什么时候回来呢?嬷嬷他们找不到人会着急的吧?” 萧四郎握着她的紧了紧,“不会,我让哥告诉他们了,放心,随便我们玩儿多久。”反正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还有,在外面就得改个称呼了,不要叫四哥。” “那要叫什么?”萧八娘问。 “叫名字吧。” 萧八娘很轻易接受了,开心地喊了声:“霖哥!” 萧奉轩笑了笑,“宁妹。” 马车前行的声音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盛京人眼。 心有一深渊,向阳花开遍。 世间仍有萧奉轩,盛京再无萧四郎。 *** 等到萧家人发现家里丢了两个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只是萧逸放不管,其他人也就没敢继续问。 总之,萧家都变天了,哪还管得着两个人,他们都忙着巴结新主子,只是碍于不知喜好,只能巴结萧逸带来的人,而那些人,纷纷收了钱不办事,反正他们又没承诺要办。 萧逸听了也只笑了一声,“爷的人,就是持家有方啊!” *** 翌日,楚毓到这大殿上坐下,底下似乎还没安静,众人纷纷看着殿上那个把官服都搞得十分骚包的新任萧相,简直不忍直视! 偏偏萧逸毫无自觉。 左右他这位置也坐不久,任性一下怎么了? 楚毓看了他一眼,还好,忍住了。 他昨日已经听说了萧家之事,自然知道今日便是萧逸兑现承诺的时候,可不能掉以轻心。 虽说他觉得萧逸不会反悔,可万一呢? 索性,萧逸并没有成为这万一,他干干脆脆递上了奏折。 于是今日这大殿上,又响起了一道惊雷! 第71章 “臣有罪!” “兰陵萧氏有罪——” 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顿时将在场所有人给震住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正在殿上跪下请罪之人。 此时他那身改良的官服依旧风骚无比,那副惑人的容貌依旧艳若桃李,却再无人敢轻视,无人敢鄙夷。 他们纷纷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位新上任的萧相,听着他口口声声称兰陵萧氏有罪。 兰陵萧氏! 不是萧家。 若是萧家,还能说是萧家嫡支,可他说的是整个兰陵萧氏! 这位新上任的萧相,第一次上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皇帝自首陈罪! 如今百官们听到这个“罪”字就牙疼,这个人难道就不知道有罪是会被记入《千古遗罪》,且世代流传的吗?! 可殿上的楚毓,却并不意外,只稍稍挑眉,随后问道:“兰陵萧氏,自太/祖时期便追随我大楚,相助良多,何罪之有?” 萧逸从广袖掏出一本看着便很厚的奏折,王伴伴被示意去讲它取了上来,递到了楚毓。 而随着楚毓的奏折被打开,萧逸的声音也继续响了起来。 “逐鹿时期,设计太/祖,强行施恩,其罪一也!” “开国时期,陷害忠良,侵吞利益,其罪二也!” “辅政时期,以权谋私,与民争利,其罪也!” “而今时期,牝鸡司晨,欺君罔上,其罪四也!” 整个大殿之上,只有萧逸一个人的声音,其余人都只敢瞪着这个疯子! 萧逸所说的罪名,除了最后一个,他们哪个没有做过? 萧逸如今将它们摆到明面上来,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萧逸如今身为大世家家主,为何要有此行为?自断后路,究竟是何目的? 这些他们通通都不知道,也通通都想知道。 然而,如今只是萧逸一人的表演时间。 “今,承蒙圣上隆恩,册封逸登相位。然,臣惶恐。先朝年间,萧氏因亡太子而败落,而后借太/祖之势起复。却枉负皇恩,愧于百姓,臣愧矣!” “臣是夜辗转反侧,亦不得心安,彻夜未眠,执陈罪,今特呈请罪书,但求立足于天地,无愧于自心,请圣上与天下百姓诚鉴!” 萧逸跪得端端正正,从他那脸上,群臣没有看到半分愧疚。 所以他们懵了,你是怎么顶着这副表情说出你很对皇帝很愧疚,对百姓很愧疚这种话来的?! 到底是他们眼睛瞎了,还是萧逸的表情匮乏得只剩下这一种了?! 所以……皇帝应该没那么眼瞎吧? 然而令他们失望了,楚毓还真就跟没看见萧逸什么模样似得。 他“咬牙切齿”,“怒火烧”道:“好啊,原来萧氏就是这样对待大楚对待大楚百姓的吗?你们可还记得太/祖在天有灵?在盯着你们?!” 群臣:“……” 不、陛下,您睁大眼看看,萧逸那个家伙一脸无聊的样子,像是在愧疚吗?像是在请罪吗? 不,这些话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们也全都看出来了,今天这场面,就是皇帝和萧逸早就勾搭好了的! 虽暂且不知目的为何,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心慌乱不已,心绪不宁。 谢奕往萧逸那儿看了一眼,想到萧家近日来的各种事,心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 群臣已经开始阴谋论了,难不成先前的萧相被撤,也是萧逸和皇帝的? 这两人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臣知罪,深感兰陵萧氏德不配位,甘心彻底放弃相位,远离朝堂!” “臣知罪,愿以萧家全部家产尽数上缴充公,以示赔罪之情!” 这两句话一出来,就把殿上群臣们给震懵了! 等等!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让出相位?!上缴家产?! 萧逸这不是在害兰陵萧氏,而是在彻底毁了兰陵萧氏啊! 就算他所说的不过是萧家的家产,可谁不知道,兰陵萧氏的大部分东西,都在萧家嫡系?!如今萧逸把这些东西全交了,那岂不是把兰陵萧氏给让出去大半?! 那些旁支庶支根本没多少东西能看的,他们寻常能做的,也不过是接着嫡系的名头作威作福,而如今嫡系什么也没了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嫡系没了,那他们也就没了。 整个兰陵萧氏,将成为一个只剩下名字的空壳。 而得到一个大世家大部分东西的皇帝,又将成为怎样的存在?! 他们自诩世家为傲,可皇帝,也将成为一个有实无名的世家了,且还没有各旁支庶出的拖累。 如虎添翼,雄狮渐成。 其余相的脸色都十足十的难看,在萧逸主动让出相位后,他们的地位又将如何尴尬? 先前他们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皇帝却令他们各种耳目一新,如今他们不把萧逸放在眼里,萧逸却明晃晃打了他们几个大耳瓜子! 他们很想今天没来上朝,很想萧逸没有来,可时间无法倒流,他们如今只能面色铁青地看着萧逸与皇帝“你来我往”、“你推我让”。 最终,在萧逸的态度坚决,与楚毓的“无可奈何”之下,楚毓“不得不”同意了萧逸的请求。 “写圣上隆恩,草民萧逸,铭记于心!” 萧逸就这样当庭摘了自己的乌纱帽,十分随意地提在心里,站起身,笑意盈盈地看着楚毓。 我记住你了! 楚毓并不接招,笑着回他,“朕亦感念郎知错就改、爱民如子之心,当得一闲王!” 萧逸:“……?” 闲王?什么东西? 等到册封圣旨下来,萧逸才明白,就是个好听的名头,有个王印,每年能领一些米粮银钱,本来应该还有府邸的,然而楚毓表示:你既然连萧家都不要了,想必也看不上这残破的未修缮的府邸,所以就省了吧。 萧逸:“……” 心里有许多骂人吐槽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算了,爷马上就要回江南了,懒得搭理你。 他回到萧家,将这件事告诉了萧家人,所有人都懵了! 你们见过第一天当家主就把自己全部家当都送出去的吗? 他们见到了! “逸儿!你怎么能!”萧二夫人气急攻心,差点晕厥。 萧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不能了?” 萧夫人和前萧相的状态也不比萧二夫人好到哪里去,他们纷纷捂着胸口吐不出来一句话。 萧逸先没管他们,反而看着下人们,“遣散费在这儿,每人领一份,你们的卖身契也可以自己赎出去,或者我让人卖给牙行。” 仆从们的心蠢蠢欲动,几十年都离不开的萧家啊,终于能解脱了! “但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们得清楚。”萧逸目光冷厉地扫过在场每个人的眼睛,第一次被这样的目光扫射到的人纷纷胆战心惊。 原来这位一直笑脸盈盈的郎君,竟然也会有这样迫人的目光吗?! “萧家无论曾经发生了何事,如今都将不复存在,都应随着萧家的名字沉于地下,如今没有让你们跟着殉葬,是我与陛下的仁慈。” 萧逸冷冷一笑,“可若是日后有一丝半点萧家的消息传了出去,你们谁都逃不了!” “小的们明白!”下人们慌忙答应道。 已经哑巴了这么多年,继续哑巴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 从今往后,他们就能做良民了! 萧逸淡淡收回视线。 这件事,其实是皇帝的意思。 之前萧逸拟定罪状的时候,其实还有一条罪名,内宅龃龉,家风不正。 然而这条被楚毓给否决了。 萧逸想了想,最终只能想到宫里那位不算了解的德妃以及她腹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 陛下这是不希望他的妃嫔与孩子染上污名呢。 想到这儿,萧逸就忍不住感慨宫的萧湘竹,他这个姐姐,自小看着不如何,运气倒是一等一的好。 幼年时因为萧夫人的刻意虐待,没有被她设计那些龌龊事,如今嫁入宫怀有身孕,还有一个如此为她着想的夫君,虽然是母凭子贵,却也十分不容易了。 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若是楚毓知道了,绝对要吐槽,兄弟,明明你是最有福气的那个好吗? 本该经历的罪恶被别人代替了,本该没有的恣意生活享受了,本该没有的自由也得到了,这都不是有福气那谁还能叫有福气? 当然,这些都并不重要。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萧家的一切过往已经落幕,朝廷之上也再无萧氏,再无萧党。 于是,群臣们暗地里又活动了起来,一些丢了靠山的要找靠山,一些想要势力的收拢势力,一些觉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想要独善其身,也在竭尽全力,倒是楚毓多了几个不那么坚定的立党,以及一些不那么明显的拥护者。 然而他都并未在意。 楚毓的心思都放到了月的琼林选官的事情上。 他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场,后宫便急急忙忙传来了消息。 “陛下,德妃娘娘发动了!” 楚毓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这么快?!” “回陛下,不快,娘娘本就进了九月份,发动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的事,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 宫人声音越来越小。 萧逸举家相送的事已经在盛京传开了,造成的影响不知凡几,宫自然也有人心浮动。 一些人觉得萧湘竹没了娘家后台,日后必定失宠几分。 而有的看出楚毓和萧逸有猫腻的人却觉得萧湘竹日后必定一番顺遂,即便不封后,也能荣宠一世。 楚毓不知道这些,知道也懒得管,他此时心里也开始紧张了,为即将出生的那个孩子。 第72章 不同于上次陈乐心生产时的艰难,萧湘竹这一胎生得还算稳,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这宫萧家的人已经被清除了出去,剩下的人都对楚毓毕恭毕敬,心怀畏惧。 他从下午等到晚间,终于等到孩子出生。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楚毓松了口气,里面的萧湘竹也是如此,等到孩子被洗干净放到她身边,她才撑着一张虚弱苍白的脸看着自己刚才拼命产下的孩子。 她想伸摸一摸,却又怕碰坏了他似得。 留恋地看了孩子好一会儿,萧湘竹便对宫人道:“去请陛下进来。” “是。” 宫人们走路都是带着风的,先前淑妃想抢先一步生下大皇子,结果害人害己,到头来美梦成空,他们宫的小殿下,可是目前宫唯一一个能够继承大统的,他们能不高兴才怪了。 “陛下,娘娘请陛下进去。” 楚毓愣了愣,便知道萧湘竹这是有话要跟他说,也就同意了。 直到楚毓进来,萧湘竹才将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孩子身上移开。 “陛下,您将他带走吧……” 楚毓有过猜想,却也仍不免有些意外。 “你舍得?” “不舍得。”萧湘竹理所当然道,“可这是对他最好的选择,跟臣妾太亲近,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楚毓确实打算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就养在一起,却也没想过刚出生就将他从生母身边带走。 “你大可不必如此,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知道的,就没有不知道的。”萧湘竹道,她看了安安静静的孩子一眼,“偶尔去见见他,已经很好了。” 楚毓知道她这是在说萧家之事,其实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的态度强硬,便没人敢用这两位做章,哪怕传了出来也一样。 可既然这是萧湘竹自己的选择,那他尊重她,不再劝了。 看着楚毓将孩子包得严严实实,确保不会受风再抱走时,萧湘竹忍着冲上去反悔的冲动,悄然落下泪来。 她安慰自己,不是见不到了,日后她想见的时候,自然能去看它。 可即便如此,她也明白,自己是不能多去的,否则这一番心思岂非白费? 她还想过让皇帝答应日后不要立这个孩子为储,可在宫只有他有可能继承大统的情况下,这个要求不可能被同意,这才被她打消了。 到了朝阳宫,楚毓才有空仔细看看这个孩子,有他与萧湘竹这样的爹娘,这孩子容貌也不能差,就是现在看不出什么,倒是那死死握着的小拳头显示着这孩子身体好,力气应该也大,倒是比已经出生一两个月的小九狸的还要壮实。 可已经张开的小九狸要比现在的弟弟好看许多。 这孩子已经认人了,每次他逗他都会很赏脸地冲他笑。 然而后来楚毓才发现,这小鬼头是见人就笑,尤其是对他两个姐姐,只要她们一逗,他就能对着人家笑。 一逗就笑,不逗就一脸冷漠。 弄得两个姐姐现在最喜欢的玩具就是弟弟了,最喜欢的游戏就是逗弟弟。 每次课间都要跑去看一眼弟弟才去玩儿。 *** 楚毓刚准备让人去叫荆管彤,后者便回宫了。 还带来了一样他没想到的东西。 “这就是按上次给的方法制作出来的纸?”楚毓认真接过看了看,却是比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好了不少,白了不少,也没那么容易浸了。 “所耗材料与纸上所写差不多,若是能流通普及,其利润不可估量。”荆管彤道。 “世家贵族也就罢了,他们自家有供给生产,所用之质只怕连朕这个都比不上,但是普通人就不一样了。” 他刚到一个萧家,还真大开眼界。 他本以为这个世界的发展也不过如此了,谁知人家已经发展了许多,只是被世家私藏,不曾推广。 比如就连他这个皇帝都只能使用铜镜,而萧家的东西里,却已经有银镜并且在使用了。 若是它流传出去,只怕也会有价无市,但萧家并没有推广制作。 只因这东西造价太高,制作也耗费人力物力,到头来所得的利润算算也并没有太高,所以萧家也就不想浪费时间将它推广。 物以稀为贵,自家用时就是奇珍异宝,日后推广开来,就没这么真奇稀罕了,世家们都愿意用少赚钱来给自己抬高身价地位。 世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是因为有传承,他们有自己的依仗,谢家藏书,陈家钱财,王家谋臣,萧家造物,还有其他世家各自拥有的不传之秘,因为有这些,他们才能屹立不倒。 而如今,萧家的造物之术都落到了楚毓里,可把他惊讶坏了。 原来改良的纺织已经有了,难怪布匹这一行很难抢过萧家。 看着眼前各种精致的玲珑灯,他觉得这可以拿去给孩子们当玩具。 接着他又看到了各种关暗器、十连弩…… 楚毓:“……” 对不起,是我见识太少了。 他想了想那些里的穿越者到了古代制作各种物品,是不是也有世家在背后窥探?说不定穿越前辈们做出来的还没人家的好呢。 汗…… 如果说这些东西都还在楚毓的承受范围内的话,那某样东西的出现,就令楚毓大吃一惊了! 烟花爆竹?! 他看了看扔出去会闪出亮光和转瞬即逝的烟花的弹丸,懵了。 这玩意儿不是要再过几个朝代才出现的吗? 竟然现在就有了!? 楚毓终于不淡定了。 这个东西看着是没什么用,可若是进一步研究改良,可是能造出□□炮弹的! 楚毓惊喜的同时,又感到了警惕。 一个萧家便有如此多的暗没露于人前。 那其他家族呢? 首先钱财,只怕他们任何一个家族的家产都超过了国,若真对上,楚毓就是砸钱都砸不过人家。 兵力…… 世家没有兵吗? 有的。 只是名字好听点,不叫私兵,叫护卫,因为朝廷不允许养私兵。 可朝廷没不许养护卫,也没不许养仆从,只要换个名分,怎么养不是养。 至于武器…… 朝廷也不允许民间大量购买。 可人家不买,人家自己做。 看看萧家就知道了,其他世家的武器就算比不过萧家,却也绝对比如今朝廷兵将所用的好。 朝廷的兵,也只能在人数上压制他们,或许连素质,都是比不上人家的。 楚毓:“……” 所以为什么要他穿越? 所以为什么要他做皇帝? 就是为了看他如何在世家的压制下艰难求生吗? 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实没看见有任何监控设备,这才在心里排除了自己这是在用悲惨经历给他人直播带来乐的可能性。 所以说,他就是单纯的倒霉蛋。 如今世家们并没有反扑,不过是在权衡利弊,他们又暂时没有想推翻政权做皇帝的,若真闹翻,那就只有造反一个选择。 造反可不是说说就能成功的。 楚毓沉了沉眼眸。 他让人把先前那个道士带来。 “草、草民参见陛下!” “会炼丹吗?” “啊?”道士一愣,心说这皇帝这么年轻就开始求长生不老了? “会。” “会炸炉吗?” 道士抹了把汗,“十、十之二吧?”实际上是五五开,但他怕楚毓觉得他没本事,便说少了些。 “朕交给你一个任务,去琢磨炸炉的方子,炸得越厉害,动静越大那种越好,若能成事,朕便封你个官身。” 说着,楚毓又交给他一小包萧家小弹丸的烟火,“这个给你做参考。” 当道士晕乎乎走出宫殿后,他脑子里还在懵着。 什么意思? 不是要丹药,而是要炸炉? 他仔细想了想炸炉是什么样子,心陡然一惊! 不可说不可说…… 除了这个,楚毓还挑选了其一些不打眼的东西交给工部研究推广,工部只觉得到的东西有些烫,明眼人谁都知道这些是从哪里来的,楚毓的行为,在世家眼犹如眼钉肉刺,不致命,却刺得人生疼。 就在这皇帝与朝臣关系僵硬的时候,今年的选官开始了,皇帝势必到场。至于其他官员,琼林院的都在场。 楚毓到的时候,在场数百人参差不齐地下跪行礼,楚毓看得皱眉,心道,原来参拜行礼也是需要训练的,否则像这些人这般,远不如早朝时的有声势。 “平身。” “谢陛下!” 接下来的时间,就令楚毓大开眼界! 这数百人,每人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籍贯家族生平等等,还有其他也能写,但必须简洁。 将这些纸张上交后,楚毓便看着琼林院的一群官员开始看。 先从字迹开始刷,写的不好不要,有错字不要。 这楚毓还能理解,毕竟做官之前会读书写字,这其明显有些滥竽充数的。 紧接着,从籍贯刷人。 地方太过贫瘠的不要,太不出名的不要,写都没写好的不要。 刷刷刷下去,一半人就没了。 楚毓:“……???” 再又是家族、生平、推荐信…… 哗啦啦又刷掉一半。 最后就剩下一百五十多人左右。 这才安排这些人填写试卷,进行问答考试。 楚毓看了一眼,这些试卷问的都是一些很笼统的大问题,也不知道是想让这些人各抒己见还是想让他们无从下。 试完了后,官员们再从推荐信的内容以及试回答开始进行挑选,前者为先,录用前五十名。 楚毓开始头疼。 他错了,什么循序渐进,什么逐渐改革,就这样的选官,他真得该庆幸,幸好没选到盲。 所以这朝廷那么多官员,都是这么来的吗? 那这个朝廷还没塌,还真是奇迹。 “小民斗胆,敢问为何没有草民的名字?”一道声音传入一众官员耳。 楚毓循声看去,似乎略眼熟? 第73章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身上就穿着一件简单的长袍,料子尚可,却明显洗濯多次。 模样倒是难掩风华,气度非凡,让人不自觉忽略了他的穿着。 “既无名,便落选,有何疑问?”有官员看了看楚毓的面色后说道。 “小民只是不解,为何小民身旁之人照抄小民之,却被选上,而小民却无名?”他身姿挺拔,如松如柏,明明是质问的话,却并不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 可他口所言却惊住了在场人。 因为试这一项在选拔的地位其实并不算重,所以过程也就略简略了些,所有人都坐在同一片院子,顶着青天白日同时作答。 可谁也不会想到,就是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有人抄他人之作?! 几个官员脸色不好看了,紧张地看了楚毓一眼,不敢让这位陛下第一次监督参与的选官就这样出现了污点。 “你有何证据是他人抄你?!”声音疾言厉色,想着若是这人拿不出证据来,他们便将这人押下大牢! “我卷上所言,有字与亡母同名,因而换了字作避讳,想必那人学识颇浅,竟是连这也一并抄去,若是不信,还请诸位明鉴。”男子缓缓道。 “小民亦能作证,却有其亡母之字。”另一位年轻男子也走上前,在先前那位身旁站定。 这…… 这…… 众臣将目光纷纷放到了楚毓身上。 今日若是楚毓不在,他们大可将二人随意处置,保证不透露半点风声,然而恰恰不巧,楚毓今日在此,他们摸不清楚毓的态度,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你叫什么?”楚毓看着先前那人问道。 “小民姓裴名颂,表字瑾瑜。”那人看了他一眼,似乎微微一愣道。 “妄见天颜,大胆!”侍卫呵斥道。 楚毓一个眼神扫了过去,侍卫顿时安静下来。 他这才继续看着那有些眼熟的年轻人,“朕……是否见过你?” “陛下记忆真好,去年夏日,酒楼楼上。”裴瑾瑜道。 楚毓想起来了,“你记忆才好。”他顿了顿道,“也难怪记得别人抄了你什么。” 裴瑾瑜心一跳,却不惊慌,甚至还有种隐约的欣喜和激动。 “陛下谬赞。” 柯襄悄悄看了好友一眼,放下心来,不再说话。 围观了这一切的群臣:“……???” 怎么回事? 好好的审问怎么突然就变成旧相识重逢了?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竟然和皇帝有旧? 而且看这样子双方印象还不错? 这是什么展开? “周卿,此人所言,可有此事?”楚毓开口问到。 这回问的不是一个小小刁民,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了,周学士都没敢抹汗,硬着头皮将两份答卷呈了上去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在几人交流时,两份答卷已经找出来了,并交给了楚毓。 证据当前,他们可不敢说不是。 楚毓翻了翻,发现两份答卷确有相同,大概占了一半。 可这两份答卷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写着“裴颂”的这张,字迹优雅大气,颇有大家风范,而另一份,却是拙劣、字形貌丑,完全一个天上的仙人,一个凡间的母猪。 楚毓一脸无语地问其他人,“朕就想知道,这两份答卷,你们是怎么看上了那个,而丢了这个的?” “朕想听听你们的原因。” 众臣们面面相觑,心里琢磨着难道皇帝是忘记了选官的顺序标准? 没人敢贸然回答,最后还是看热闹的谢奕给楚毓说了原因,“陛下,此二人相比,比的并非才华,而是推荐信。” “这位叫‘吴远’的人,所带来的是当地知府的推荐信,而这位……裴小郎君……”谢奕说着,还转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裴瑾瑜,笑了笑道,“带来的不过是当地县官的推荐信。” “且双方信上所言,分明是‘吴远’孝子之名广州府,而这裴小郎君,不过仅仅在乡野教导了几位孩童读书识字,名望远不如吴远也。” 意思就是人家带来的推荐信更高档,且人家名声地位比裴瑾瑜更好。 楚毓明白了,他心无语,原本他还觉得如今虽然乱归乱,但既然那些人有名声,那便是聪明人,暂时应当不必着急。 可是现在看看……简直比察举制还要不靠谱! 楚毓一边忍着头疼,一边琢磨着如何说。 他已经彻底下定决心要推翻如今的选官制度了,今日之选也自当作废,但他还在犹豫要怎么说。 然而不等他开口,便有人先出声了,“可小民认为,小民比那位吴先生更加合适这个名额。” “大胆!谁允许你在此地大放厥词!”有人当即呵斥,要趁此会解决了他。 楚毓刚要开口,却听谢奕阻止了,“慢着。” “员外郎有何指教?”那人板着脸道,这个谢奕,在早朝搞事也就行了,如今竟然还想在他们琼林院搞事?!看你如何吃不了兜着走? “臣也未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见这小郎说得理直气壮,倒是更想知道他的原因了。”完了他还看向楚毓,“想必陛下亦是如此?” 找不到人,就拿他来做筏子,谢奕还是那个谢奕,并没有因为任何事改变。 “谢卿所言,亦朕所想。”楚毓看向裴瑾瑜,“说说?” 裴瑾瑜微微一笑,“小民记上有一题,曰‘主之忧,何解’,小民回‘问其何,知其因,有无纠,通晓情,再思解’。” “若是陛下有困难,望解决,作为臣子,应当先问清是什么困难,再问造成此事的原因,再探谁是否有过错,知晓前因后果,再考虑解决。” “若是因孝而举官,如若此孝对君王,是否一味维护君王而忘民之权利?若此孝于百姓,是否一味向着百姓而枉顾皇威?若此孝向上官恩师,是否一味还恩为官争权夺利?” “为官者,有大情,有大爱,却不应偏执于一项,专其于一,此为忌,因而小民才说,小民比他更合适。” 裴瑾瑜行了个礼,接着又道:“可这并非小民所想知道的。” “哦?那你是想知道什么?”楚毓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人方才反驳吴远否定吴远的言论他竟觉得有些道理?但又觉得有些胡扯。 当然,或许这是因为他本身与这个时代人的思想就不一样。 “小民想知道,如今琼林选官,究竟是远才,还是选名?吴远此人小民认识,年近不惑,却只习得见到言词,卜算、诗书、骑射……无一习得,若是如此之人便能为官,那小民便不得不心惑于诸位郎君了,或许这朝堂社稷,不是由官员支撑,而是用来教人学习的?朝廷如此心善,小民心有惭愧。”裴瑾瑜面上温和,实际讽刺道。 楚毓没忍住露出个浅笑来,被裴瑾瑜注意到了,他眸光微微一闪,似乎意外,却又似乎在意料之。 这位陛下,当真如他先前所想一般。 “朝廷官制,几百年来便是如此,莫得你个毛头小儿还想推翻祖制?!”一个老臣怒道。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越发顽固不化,不愿意做出任何改变,哪怕改变的其实不是自己。 这话裴瑾瑜当然不能接,他若接了,立马就得被押下大牢。 谢奕倒是笑笑道:“年轻人总是有许多想法,倒是老大人为此生气反倒不值当,不如……问问陛下之意?” 原本还在置身事外的楚毓顿时被拉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实际上,他的存在从来没在这群人心消失,毕竟他是皇帝,单单这个身份,他的存在感就不可能低。 “既然诸位各执己见,朕倒是有个好办法。”楚毓笑着道。 “不知陛下意欲何为?”谢奕问。 楚毓诧异看了他一眼,“不是谢卿要朕说的吗?” 因为你让我说,所以我就说了啊。 谢奕唇角微微一动,这人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就为了对他一句让他回不了嘴。 幼稚。 “既然爱卿们觉得祖制不可改,且祖制存在有一定道理,而又有人觉得时移世易,祖制当变,那朕就想个法子,检验一下你们谁的说法更正确,更……适用。” 楚毓扫了他们一眼道。 “日后,今日之选作废,前来参选的,无论选没选上,都在此报道,朕再给你们知道会,是蛇是龙,能不能飞,全看你们自己了。” 言毕,楚毓看了微微垂头的裴瑾瑜一眼,起身道:“回宫。” 直到他离开,在场数百人才开始喧哗出声,声音越来越杂,越来越大,官员们也面色惊疑不定。 他们不傻,看皇帝这顺利就接受了的模样,自然能猜到对方心必定早有想法,今日之事,不过是顺水推舟。 祖制这种东西,其实并非不能改,若是皇帝态度强硬,他们就算不想改又如何? 可今日矛盾却是从下面爆发,看着反倒像是楚毓为平息民怨,不得不做出改革。 把一切能扣的黑锅都给推了,他倒是落了个清清白白的好名声。 若是改得好,百姓自然会说陛下才思敏捷、善识人用人,若是改得不好……额,他们忽然觉得,这是个不可能的答案。 如今,他们也没时间在这里耗,一些家又人参与今日选官的,赶紧请假回家商量,没有的便去找同僚交流探讨。 而谢奕却没急着走,反而是对裴瑾瑜很感兴的样子。 “这位裴兄,可否有空共饮一杯?” 裴瑾瑜冲他行礼笑笑,指了指身边的柯襄,“多谢厚爱,有事相商,便不多打扰了。” 说完便拉着柯襄离开了。 谢奕看着二人的背影,忽然笑了笑,有意思。 他召来一人吩咐道:“跟上去,看看他们见了谁,说了什么。” “是。” 第74章 裴瑾瑜自然知道有人跟着他们,所以他们并没有走本该走的路,而是去了一处小巷交错的区域。 而跟着他们的这个人又不是江湖上武艺高强的探子,本以为只不过是两个弱书生,结果却因轻视而跟丢了。 只是当他懊恼地回禀谢奕时,谢奕却更有兴味地笑了,怎么办,他似乎对那人更感兴了。 “去,查查吴远。” “是。” 裴瑾瑜与柯襄回到他们定的地方,那里已经早有人等候,赫然便是之前还在琼林院“备受瞩目”的吴远。 见到他,裴瑾瑜便递给他一个小包,“里面有新的户籍和一些银子,你的事已经办完了,尽早离开盛京。” “天后,我不需要再出现了吗?”吴远问。 “不用了。”裴瑾瑜道。 吴远这才跪下给两人磕了个头,“多谢二位小郎救了我娘,吴远、谢过二位了!” 柯襄笑笑,“你该谢的是瑾瑜,我可没帮上什么忙。” “有的、有的,我娘她吃的药是柯先生给的银子。”吴远连忙道。 “你该感谢你自己,你娘有你这么个愿意为她放弃前途的儿子,是她此生之幸。”裴瑾瑜道。 吴远不好意思道,“我、我什么也没做,推荐信是你们给的,那个试卷也是抄的,什么做官名额,都不是我的。” “行了,再这样下去,你就要走不成了。”裴瑾瑜说,“去吧,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娘吃的药,我给你那几个药方,按顺序,半个月换一次,吃完后,应该能再多个五年。” “谢、谢谢……谢谢……” 吴远走后,二人回到客栈,柯襄的面色就不那么好了,“瑾瑜,你今日行事太过莽撞,那里可不是你的私塾,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若是触怒了那些人,他们不管你想说什么,直接处置了你呢?” “有陛下在,他们不敢。”裴瑾瑜当然是观察过形势才做出的选择,在此之前,其实他有许多全身而退的方法。 “总不能浪费我一张推荐信吧,那可是我的‘卖身钱’。”裴瑾瑜略带嘲讽笑道。 裴瑾瑜原来与那写推荐信的知府之女有过婚约,然而从他出事后,知府就迫不及待来退婚,为此还不惜浪费一个推荐名额。 柯襄愣了一瞬,随后认真地看着裴瑾瑜道:“他们以后会后悔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那些欺辱过裴瑾瑜的人将来会后悔自己曾经为何没置他于死地,裴瑾瑜若是得势,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他的存在便是在啪啪打他们的脸。 裴瑾瑜的嘲讽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又恢复成平时一脸淡定的模样,“他们自然会后悔,可那与我没有关系,不过一群不需要再面对的旧人罢了。” “所以,你现在应该考虑考虑,以后几天我们的花费如何来了。”柯襄道。 对其他事淡定自若的裴瑾瑜闻言一脸惊愕,“咱们又没银子了?” “咱们之前挣的,都进了吴远的包袱里。”柯襄从怀里摸出一块大约二两的小碎银,“这,就是咱们仅存的口粮了。” 面对群臣都能面不改色侃侃而谈的裴小郎君,难倒在了这人间俗物上。 *** “查到了吗?”楚毓问夜影。 “回陛下,那二人去年与陛下相遇实属偶然,酒楼老板说,那二人确实在他那儿做了一个月,后来便走了。” “而那一个月里,二人所接触之人多世家勋贵,朝廷命官,并无刻意倾向。” 楚毓转了转里的扳指,他也觉得没有问题,毕竟,他当初出宫,可是一时兴起,绝对不会有宫外之人提前预知并且埋伏,当然,像世家那就有可能,可资料显示,这两人就是来了盛京无依无靠的外地人。 然而…… 太巧合了。 是的,太巧合了。 他想要一个契,契就自动送上门了? 这让他很难不认为这是人为。 然后夜影又说了吴远的事,并且说城门口已经有人看见一个形似吴远的人出城离开了。 这让楚毓心几乎断定了这是人为,并且是专门针对他的。 有人看出了他的想法? 裴瑾瑜? 他怎么看出来的? 这盛京才多少动静,那人又能听到多少,就能推测出这么多? 并且还针对他送上一份大礼? 即便这礼是投诚,楚毓也心生警惕。 楚毓并非历史党,对于所谓历史,他也不过是知道一些耳熟能详的大概,至于细节,那就一知半解了,至少,从他的有限知识里,并没有一个叫裴瑾瑜的知名历史人物。 倒是这个柯襄…… 他大概知道一点。 不过,就目前来看,这二人此前应当是在选择投靠对象,不知为何这个投靠对象成了他,且隐约得知了他的想法,便制造了这样一幕当做投诚。 楚毓想了一会儿便不想了,无论他们是有真才实学还是纸上谈兵,都是日后要考虑的事,目前他的任务是要人赶紧赶制一份内容齐全的试卷出来。 为此,他找来了荆管彤与几个琼林院的官员。 前者博闻强识,后者有出题经验。 然后就是他说意思,荆管彤说先例事件或者献,琼林院的人完善题目。 到最后,他们都不得不对这荆管彤刮目相看,古籍原信拈来,随便什么类型也能应对如流,引得琼林院有人甚至见猎心喜,想要人,却在看了楚毓后退缩了。 谁也不敢和陛下抢人。 最后只能恭维一句,“陛下慧眼识人。” 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现场来了几百人,众人却没再看到前几日的吴远,只当他事迹败露后暗逃跑了,便无人再管,他们今日有自己的事,哪有功夫关心其他。 倒是有官员觉得自己被骗恼羞成怒,想要抓人,却被楚毓轻飘飘挡了,“算了,不必再管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于是官员们把那给吴远推荐信的知府记住了,之后针对得那知府连降两级,可怜知府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才落得这个下场。 试卷发下去,众人纷纷冥思苦想。 一些本身没什么学识,甚至不认识几个字的,只是徒有名声的人看着试卷无从下。 他们心慌不已,心隐隐感觉到,朝廷这是要改革官制了,日后名声这种东西,说不定就没什么用了! 他们辛辛苦苦刷了这么久的名声,就是为了进入仕途,可就在这时候,朝廷突然说,我们不要有名声的了,我们要有学识的。 这让他们怎么办? 有的今天没有来了,有几个承受力低的,甚至当场晕厥,还有吐血的。 楚毓冷眼看着,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站在高处,一个小小的举动便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然而,这都是必要的,不可更改。 王则虞也参加了这次选官,本来按照之前的规定,他能很轻易便选上,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的名字在那五十个名额。 可谁知楚毓一句说作废便作废。 今日便只好参加这一场考试。 还好如今还是春日,太阳微暖,未有倒寒,否则下去后他怕是得吃上几副药。 他观察了题目,其涵盖领域之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似乎也是在情理之。 毕竟,若是陛下想要选人才,定然是想哪方面都要。 对于无从学习的寒门来说,这些或许很难回答,可王则虞出身世家,其书籍涉猎之广,怕是皇宫都远不如矣。 然而,即便如此,在看到最后一道题目时,他的瞳孔仍是忍不住微微一缩。 商暴利于民。 只是一个陈述,并没有询问什么,这回答的就可多了。 然而王则虞的心思却更远了些。 经商暴利,本就如此,世家之,无不经商者,这也是世家之财的重要来源之一。 然而,这道题绝对不是让人陈述经商有多好,鼓励其他人也入商籍经商,提高经济水平和百姓生活质量。 它后面跟了个“于民”。 王则虞挑了挑眉,看来陛下是想对商人下了。 不是才收了一个萧家,至于缺钱到如此地步? 王则虞一边思考如何作答,一边想着王家的产业是否有问题,几番思索之后,这才下。 结束之后,官员们把那些白卷挑了出来,又筛选了一番,便将剩下的一百多份试卷交给了楚毓。 楚毓:“……” 他敲了敲桌子,看着站在面前的人悠悠道:“周卿,你是觉得,朕很闲,所以用这么多来消耗朕的时间吗?” “陛下恕罪,臣等不知陛下标准,实在是怕耽误了陛下选才。”周学士道。 “那就一起讨论,你们一个人的脑袋不够用,就把所有人的脑袋都加在一起用,朕以为,这种事你们应该能办得很令朕满意才是。”楚毓道。 最后周学士只能重新抱着那摞试卷离开了。 “哦对了,你们选定后,记得把这几人的单独提出来给朕。”他说的赫然是裴瑾瑜二人,以及一个即将与永乐成亲的王则虞。 “臣遵旨。” 双方都没再提及之前比试打赌一事。 这早在那一摞白卷显而易见、昭然若揭了,之前定的五十人,其有大半,都在那白卷里,祖制惨败。 剩下那小半多是世家出身。 例如王则虞。 这可极大挽救了官员们的脸面,因而他们对这些人的态度格外好。 几天过后,他们选出来的最后五十名结果出来了,将之交给了楚毓。 楚毓翻了翻,难免有些失望。 还是太少了,这五十人,大概只有二十个能直接安排官职岗位,而其他人,都还差点儿。 翌日早朝,楚毓将那五十份试卷摆在案上。 “爱卿想必也听说了前些日子琼林院之事,有何想法?” 第75章 群臣沉默片刻,有人站出来道:“回陛下,祖制关系国之根本,此乃大事,不应随意更改。” 就是说如果想改,必须拿出让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 毕竟这件事也关系到他们家族子侄后辈将来是否能入仕途。 他们如今明白,皇帝想做的事想尽办法也会做到,如果不想节外生枝闹出更多难堪,就不能明着和他对着干。 以名望作为选官标准,也并非没有半点好处,否则也不会产生并且沿用如此之久。 天下有识之士,能做到一呼百应,百姓跟随。若是再有能耐些,还能引起反动,建国自立,改旧立新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这,便是名望被用到极致时能造成的后果。 当然,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若只一人,不能成事,且只在乱世时才有可能,太平盛世,百姓吃饱了撑得才闹造反。 可若是反过来,用一个颇具声望的人管理一方政务,百姓们也会因为信服他而安定,朝廷政策推广下去才能更容易实行。 用另一个词来说,这就是信仰之力,就好比现在某个产品被某个明星代言,他的粉丝们便会因为他而支持产品,一个道理。 而楚毓如今要做的,就是把标准从注重流量,开始转变成注重质量。 这个改变其实并不容易,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尤其是各方利益。 楚毓一张一张说他面前的答卷,“这个,连如今大楚共有多少种税都不清楚……这个,市价不清,一笼包子一两银子……这个,简单的算数都算不对……” 他一张张说了许多人,最后叹息道:“你们说说,这还是从那些人里选出来的比较好的,虽说不过是小错,可便是再小的错,放在一个国家里,也会变成大错。” “若是让那个不清楚市价的去申报赈灾银,朕的整个国都不够他用一次,若是让那个不会算数的去统计人口,那朕这辈子都别想知道我大楚有多少人,每年新增、减少多少了。” “这样的话……你们还觉得好吗?” “还不需要改变吗?” 楚毓淡淡看着下面人。 群臣面面相觑半晌,终究还是妥协道:“全凭陛下吩咐!” 楚毓勾了勾唇,将面前五十张分成了两份,“这二十人,可直接录用,这十人,朕仔细想了想,觉得他们还应该学习一段时间,就交给琼林院的人安排,总之,一个月后,朕要看到他们能够为朕所用,懂?” 等到下了朝,楚毓就把琼林院那些人全都叫到了御书房。 “这是朕制定的新的选官方式,如果没问题,就下发试行,今年就不必了,什么也没准备,从明年开始,朕要看到一个完整的、圆满的选官过程。” 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几个大臣将那所谓的计划拿过来一看,“科举?分科选举?” 学识分科,分科选人。 嗯……似乎没有多大毛病。 接着看了具体过程和内容,连他们都忍不住惊叹这囊括之广,选才之细。 这样一看,他们就完全明白楚毓为何看不上先前的选官方式了。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们看到能够参加科举的人选。 非罪籍、奴籍者。 这什么意思? 士农工商无一例外都能参加?! 这可戳了他们的肺管子了。 从前选官,可是不允许商人参与的。 且匠人虽能参与,却只能永远在品以下打转,晋升无望。 这些人,除非从军入军籍,再挣了军功,才能有可能晋升进入层。 上层官员,哪怕是从军的李将军这样的,那也是世家勋贵出身。 所以这朝堂上绝大多数都是世家勋贵出身,偶有一些不是的,那也是正正经经的书香门第。 商籍乃贱籍,若是这样都能做官,那可就伤了朝堂众人的颜面了! “还请陛下仔细斟酌,若真如此办,只怕要有大乱啊!”几人被他吓得跪地。 “怎么,难不成,你们还觉得士族比不过商人?”楚毓甩了他一个眼神,就把他们噎得说不出话了。 他们敢说比不上吗?那岂不是怕了人家? “臣等不屑与贱籍相提并论!”有人当即道。 “哦,说完了?那就下去办吧。”楚毓无动于衷,假装没听到。 “陛下……” 楚毓有些不耐烦了,瞪过去,“朕自有打算。”说着又笑道,“爱卿们不必担心自己的地位,在朕心里,商人哪比得上你们,你们永远不会失宠,朕最爱的永远都是你们啊!” 大臣们:“………………” 你说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大臣们被他最后那话给雷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顿时一刻也不想在这御书房待了,赶紧告辞走人。 楚毓摸了摸下巴,“我说什么了?也没说什么吧?那些人怎么一副被鬼缠上了似得?逗逗而已嘛,怎么这么较真?小气!” 几个大臣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似乎浑身都沾上了楚毓那恶心的话,恨不得洗个千八百遍。 明明也能说得通的话,可他们却觉得皇帝是在对宠妃说“朕宠她都是有原因的,朕最爱的一直都是你啊”。 想象了一下自己和同僚们扮成妃嫔的样子……呕…… 行了,晚上省了一顿饭。 楚毓大可不必开放商籍科举资格,可他如今要对付的就是商人,可不得给他们一点甜头? 不等琼林院那边把科举制完善并宣布宣传,楚毓另一条政令便颁布了下去。 设立征收商税,且税率一来便是十税一。 这可是明晃晃在虎口拔牙啊! 商人们背后没点势力能起来吗?他们的背后势力又是什么楚毓不知道吗?敢从全国的世家勋贵嘴里扣粮,这是谁借给楚毓的胆子?! *** “欺人太甚!相爷,您可要想想办法啊!” “对啊,想想办法啊!” “若是由着皇帝这样做,岂非当咱们是好欺负的!” 陈家背后产业众多,这个政策一出来,受到影响最大的自然是他们。 因为陈家需要保持士族的籍贯,不可能入商籍,因而底下产业都是挂靠在别人名下,这是世家勋贵惯用的方法。 实际上,他们里拥有着这些人的卖身契,只是没上报户籍处,若是底下人有了异心出了乱子,他们直接把卖身契往户部一报,这些人就得变成奴籍,奴籍名字的财产,主人是有资格收回的。 陈相急得也心头窝火,如今被这些人这样一逼,心更是气恼。 “着急有什么用?!我能马上让皇帝改变主意吗?你们还真当我无所不能不成?!” 他女儿如今还在禁足,外孙更是被养在朝阳宫他连一面都没见过,心情本就不好,如今楚毓成功地让他心情更不好了。 可偏偏他还没办法,除非联合朝堂所有势力,然而想想也知道,这不可能。 世家看着光鲜,可无论他们想做什么,不得到皇帝允许,他们就永远缺一个名正言顺。 从前或许还能用银钱、用人这些为难皇帝,可从楚毓接了一个萧家,又一主导了今年的新的选官后,这两样的作用也微乎其微了。 陈相已经选官这一系列事情看出了楚毓的目的,他这是要改变士族极其党羽对官职的垄断,扶持底层寒门,削弱世家在朝堂的势力。 虽然他还没看到楚毓所说的新的选官制度是什么样,但他大致已经想到了,对士族绝对不会太友好。 反而如今征收商税一事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如今也不缺钱,为何要在此时宣布商税政策? *** “叔父,则虞没说错吧?陛下这是看不下商户对财产的积聚垄断了。”王则虞一边喝补汤一边和王相说话。 钱财钱财,若是一直堆积而不用,不在市场流通,必然会使得人们囊羞涩、头拮据,百姓们的生活质量无法提高,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贫富分化越来越严重,整个社会呈现畸形。 商人暴利这是事实,若非地位底下,想必大家都宁愿经商。 “你觉得此事何解?”王相问。 王则虞喝完最后一点,用帕擦了擦嘴才道:“无解。” 当然有,那就是推翻皇帝。 可此时行吗? 当然不行。 完全不行。 所以无解。 “未必。”王相悠悠道,“若是联系盛京所有商户,联名上书,再制造一些皇帝贪恋钱财、与民争利的流言,舆论逼迫下,若是皇帝不收回成命,他的名声只怕要岌岌可危,就算他收回成命,先前给百姓留下的贪财印象也一时难以抹除。” 这方法确实可用。 “可是叔父,您认为陛下没有后吗?” 王则虞看着他笑了笑,“他不会的。” 一个对舆论制造的得心应的人,怎么会在这上面吃亏。 *** 琼林院的这群人,看着已经差不多完善好了的科举制度,心忍不住叹息佩服。 原来那位早就已经想好了,还真是什么都算计到了。 “你们说,这陛下怎么就这么懂人心呢?”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家里都得乱套了。” 其余人面面相觑,谁说不是呢。 果然不出楚毓所料,新的科举制度一经颁布,整个盛京都沸腾了! 先前蹦哒地最欢的那些商人们,纷纷噤了声。 陛下这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法子真是好啊! 他们虽然损失一些钱财,可他们的后人能出仕做官,入了仕途,就能真正的改换门庭,几代之后,跻身士族! 楚毓给商籍搭了一条去向士族的通天道,问他们:愿意吗? 第76章 他们愿意吗? 他们当然愿意啊! 金钱固然可贵,十税一固然不少,可他们真的缺钱吗? 他们最缺的是什么? 难道不就是地位吗? 有的并非属于世家勋贵的商人,仅仅是为了生存下去所以投靠了他们的人,看到这个消息,无疑是打开了一个光明前景。 就算他们不给朝廷纳税,平时孝敬靠山们的难道还少吗? 这样一想,十税一仿佛也就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多,不过是把平时孝敬靠山的交给朝廷,在朝廷方面合法,受朝廷庇护。 他们当时怎么会觉得十税一多呢?和一个有无限可能的未来比起来,明明这么少不是吗? 这下子,商人们开始抱团商量了,陈相再也没看到他的人成群结队来找他,心忍不住说皇帝这一招够厉害。 其实就算考科举,仍然有无数的不定因素,考了一定能考上吗?商人之后的资质能比得上自小受到教育的世家勋贵和书香门第? 还有考卷是由谁批改?人选由谁决定?一切都没有定数。 可改换门庭本就很难,科举再难,可能性再小,那也是一条路,从前可是无路可走,贱籍一辈子都是贱籍。 思及此,商人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不知足的只有其他非商户却有经营一些产业的人,他们本就有出仕资格,如今却要白白缴纳十之又一的利润,心肝都要气疼。 然而他们人微言轻,在大户闭嘴的情况下,他们根本闹不出什么动乱。 *** 谢奕刚回府,便去了谢相那里,他们都听说了这两日发生的事,他来却并非为此。 “陛下有心推广教育。” “你如何得知?仅凭科举?” 谢奕微微一笑,“不,还因为城北新开了一家造纸厂,和一家印刷厂,造纸技术比市面上的要好些,成本应当降低一半到分之一之间,印刷技术也比往日灵活经用,应当有萧家的技术助力。” 他们这些世家所用的纸张确实比市面上要好,成本也低,如今民间却出现了一个和他们所用技术差不多的工厂,其如何没有猫腻? 谢相微微皱眉,皇帝此举这是在削世家的利益,可人家拿到了就是他的,他们又不可能不许他用。 “科举制兴,将来必定会带动无数人识字习,以往咱们世家不是自诩学识渊博、藏书千万?如今连这点底蕴涵养,也要被拉近距离了。” 谢相眉头紧皱,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有办法解决?” “不。”谢奕笑了,“不解决。” “相反,我还要协助他。” “他不是想广开教育?教导寒门向学?那我就先他一步,建立教育构,以谢氏藏书,吸引天下万民!” 日后就算有人提起广开教育此事,第一想到的也是谢氏,是他谢奕,而非皇帝。 天下人所敬所尊也是谢氏,是他谢奕。 皇帝又如何?宫藏书有谢氏多吗?就算加上萧家的,也绝对比不上谢家一半,谢奕有这个信心。 科举制度即将推翻世家对官职的垄断,未来必将掀起科举浪潮。 而在科举之下,教育事业也会逐渐兴起,可这天下,有谁的藏书有谢氏多? 百姓们需要的是书,是书里的知识,那他就给他们,就算没有其他,只需这一样,他都能流芳千古。 他要做天下之师,不为教化万民,仅仅是为了在此领域胜过皇帝。 他相信自己能做到。 “你疯了!”谢相满目惊怒,此刻甚至看向谢奕的目光带有恨意。 “你到底知不知道藏书对谢氏的意义是什么?!若是将它对天下百姓开放,那谢氏又将变成什么?!有它才有世家谢氏,你这想法,是要让谢氏从百年世家逐渐泯然众人吗!谢奕,我当初怎么就没把你给掐死?!”谢相恨道。 谢奕不笑了,面上仿佛染了一层寒冰,“是啊,父亲您怎么就没把我掐死?毕竟,您还有个智慧并不输于我的女儿,再有了我,龙凤相争,总有一死,真是可惜了,死的怎么不是我呢?” 谢相不免想起那双与谢奕别无二致的眼睛,止不住颤抖! 他闭了闭眼,狠下心肠,“总之,我不允许你这样做。” “这几日,你就好好陪陪秦氏吧,朝廷那里,我会给你告假,什么时候打消了这个想法,你什么时候再出去。” 言毕,门外便有下人进来,“小郎君,请吧。” 谢奕挑了挑眉,“父亲,您可要想清楚了,到底是用它来换取名声地位划算,还是将它束之高阁,眼睁睁看着寒门也逐渐出并不属于自己的人才划算。” “若是由谢氏兴,将有多少学生、多少官员出自谢氏藏书,您就真的一点也不心动吗?” 说完,谢奕才离开。 而谢相因为他的话心一跳。 他控制自己不去想谢奕所说,可又真的忍不住不去想。 皇帝是铁了心要用寒门与世家打擂台,相信用不了几年,朝堂将不再是世家勋贵的一言堂,他们所自傲的百年传承,又究竟能维持他们的地位多久? 不不…… 不能被谢奕蛊惑,世家又并非一定要朝堂的地位支撑,传承,明明才是他们最重要的根基啊! 可没了名望和地位,这些传承,就真的能守住吗? 谢氏自诩世家清流,可清流,也是需要势力支撑的。 否则那就如岁孩童抱金砖,等着人来算计来抢。 *** “皇兄,你觉得哪件更好看?”永乐公主带着一本婚服样式来给楚毓看。 楚毓额头跳了跳,让他一个男人来选女装,也不知道这丫头究竟是对他的审美太有自信还是对自己太有自信。 他随翻了翻,最后还是说了句,“朕觉得都好看。”标准的直男回答。 永乐公主没能从亲哥身上得到一个选择,也有些苦恼,“我也觉得都好看。” 楚毓:“……”哦,差点忘了,这位也是个直女。 “那你怎么不干脆让王则虞替你选?”他问。 “他最近可忙了,都不在王家。” 王则虞从被选后就正式授官,新官上任,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虽说有背景,不至于沦为别人的跑腿小弟,可整日的事务也不算少,自然没时间与永乐公主见面。 楚毓顿了顿,“你说,朕当时是不是该把他刷下去?若是他与你成亲,便能立刻得个闲职。” 可走正经路子,做的便是实职,先前他还说让永乐的丈夫能是陪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如今看来,倒是无法实现了。 “皇兄你怎么会这么想?”永乐公主诧异道,“他想做官就做呗,咱们本朝的驸马又不是不能做官,他想做就做啰,就像我想去玩儿就去玩儿一样。” 楚毓:“……”好吧。 “那你干脆让你俩侄女帮你选。”他随口道。 谁知永乐公主还当真了,用完膳午睡前就抱着那本婚服样式图去了两个姑娘的房间,而楚毓则是去看刚刚被喂饱的儿子了。 二儿子这会儿睡了,大儿子倒是没睡,一双眼睛睁得滴溜圆,看到楚毓就笑开了。 楚毓被看得心软,便把他抱起来逗弄,这小子倒也赏脸,小嘴吧嗒吧嗒吐着水泡,像是在和楚毓玩游戏。 然而没多久,楚毓就感到上的襁褓传来一阵热意。 这小子拉了。 楚毓:“……” 他看着大儿子还在笑的模样,忽然觉得会笑的也不一定是天使,还可能是魔鬼。 这小破孩儿长大该不会是天魔星吧? 宫人们都被他遣到外面去了,楚毓想了想,干脆自己给他换了尿布。 真是奇怪,他以前见到邻居或者亲戚家给孩子换尿布什么的,都会觉得好脏,可是换成自己儿子,竟然就没有那种感觉。 完蛋了,他今后估计得被这些个小子治得死死的。 不行不行。 父纲要从小振,千万不能被小的爬到自个儿头上来,不然以后都管教不过来了。 然而看着被脱光光的小子还坚持不懈地冲着他笑着吐泡泡的臭小子,楚毓也忍不住会笑,根本严厉不起来。 太可爱了,简直让人毫无抵抗力! 成功将他重新包裹好后,楚毓便将他抱了回去。 他洗之后便要离开,谁知那小子看到他走还瘪起了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他走一步,他就越瘪,可就是不哭,就只用那委屈的小眼神看着你,看得楚毓莫名心虚。 他心虚个鬼啊! “你该睡觉了。”楚毓走回他身边,严肃道。 大儿子一脸无辜的模样,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看到楚毓没走还回来,他又笑了起来。 楚毓:“……” 合着他还走不成了? 这小子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精力这么旺盛? 他也该睡了,就这么点儿休息时间,他容易吗他? “小九狸,你该睡了。”他好声好气道,摇着婴儿床,然而摇了半天,他还学摇越清醒。 楚毓简直束无策,干脆把嬷嬷叫进来,“把它哄睡。” “是。”嬷嬷有些害怕,怕大皇子触怒了圣颜,便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将孩子哄睡了。 楚毓这才松口气离开。 而其他宫人也才松了口气。 有外人在时,楚毓还是很端着架子的,宫人们根本不敢看。 “嬷嬷,大殿下该换洗了吧?” “我看看……还不用,干净的。” “嬷嬷!这……这……”一个宫人指着脏衣篓像是新换下来的尿布。 嬷嬷看了也是心一惊! 她很清楚午没给殿下换过,其他宫人也没有,那还有可能接触到殿下的就是…… 她心猛跳,自己似乎发现了陛下的秘密。 第77章 且不说嬷嬷发现陛下竟然亲自动为皇子更换尿布如何的心情复杂,自此对大皇子的照顾更加上心了几分,不再因为他注定无缘皇位而有所懈怠。 楚毓离开后,便正巧碰到从公主院子里出来的永乐。 “皇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便快跑离开。 楚毓皱着眉,心说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自己又没追着她。 下午,朝阳宫的老师就来向楚毓汇报皇嗣们的教导情况。 两个小皇子就不用说了,根本没办法学,所以只说两个公主,话里话外的重点就是两位公主资质愚笨,不懂诗书,不通墨,听不懂他们讲的内容。 楚毓看着他们,目光沉沉,写到一半的奏折也停下了,一把将它拍在桌子上,“所以你们来,是想向朕说明你们是有多没用的吗?” 几个老师们面面相觑,显然楚毓这话出乎他们意料。 楚毓冷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听朕夸你们尽职尽责、劳累辛苦?” “搞清楚,他们就是再笨,也是朕的儿女,你们若是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若是没本事,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赶紧腾位置!” 几人涨红了脸,一时因为楚毓口那罕见的粗鄙之言,说得他们难堪,二是因为楚毓半点面子也不给他们,闹得他们没脸。 古人讲究尊师重道,按他们所想,就算他们说了什么不好听的,皇帝也应该谦虚两句,让他们管教的权利。 可在楚毓这里,老师就是请来教学生的,如果他连教书都不会,那干脆也别做了,这么赖孩子,给孩子上眼药算什么东西?! 看出楚毓的态度后,几人也就不敢再多说了,纷纷表示他们能教好,这才告退。 笑话,他们怎么可能教不好。 几人出去后,面色各异,有人低声道:“陛下可真是宠爱两位公主,竟是连尊师重道此等礼仪都不顾了。” 又一人道:“可你别忘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到底,咱们不过是陛下的臣子,而陛下乃真龙天子。” “若是皇子便也罢了,不过是公主……也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 “公主也是陛下的女儿,咱们不过是臣子,两相比较,自然很轻易就能选择。” “唉,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都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在老夫的课上明目张胆趴着睡觉,喊都喊不醒!” “额……那可能是你讲的太深奥了,小公主年纪还小,当然听不懂,下次你讲简单点。” “唉,只能如此了。” 不能还能如何? 要知道这授课一事看着不怎么样,可实际上简单又轻松,时常还有单独面见陛下的会,还能在皇子们面前刷好感,说不定就做了未来帝师呢? 傻子才想丢掉。 *** 楚毓把这事跟荆管彤一说,“你说说,这些人怎么总倚老卖老?难道是觉得朕很好说话?他们教都不用心教,还指望朕为他们斥责朕的公主?” 荆管彤一边研磨一边道;“陛下何必在意,若是用的不顺,换了便是,想必会有许多人非常愿意。” 楚毓也知道,但为这点小事就难得这么难看不值得。 如今他的动静已经够大了,若是再不低调收敛,只怕是要群起而攻之。 荆管彤想了想道:“不如陛下再安排人分掉他们的时间,公主们也不喜欢听他们的课不是吗?” 楚毓想了想,觉得这办法可行,“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臣瞧着,倒是可以从新选入的备员选,他们需要一个会,且陛下也能考察他们的能力,来能收拢人心,何乐而不为?”荆管彤慢慢道。 楚毓抚摸着下巴考虑了片刻,觉得这方法真妙! 第二天他便下令,让已经正式成为了备员的二十人来见他。 这备员便是备选官员,还不算正式官员,而是新入朝,却还没有正式品级官职的新人,要想真正成为正式官员,是需要朝廷各部门挑选,入了部门的眼,便能被正式收编。 若是一月过去还未正式收编,便平均分到六部最底层。 这二十人,已经有一半已经正式收编了。 楚毓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则故事简介。 例如乌鸦救了喜鹊。 “给朕讲述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一个来。” 成语故事大家都说腻了,没什么挑战性,楚毓干脆让他们看梗概编故事,从远处讲得最好听耐听吸引人的五位,给他们发了一个通行令牌,真是很巧,这五人,便有裴瑾瑜、柯襄、王则虞。 前两者因为闹了琼林院一事导致选官改革,至今未有部门要,他们很需要这个会。 而后者没有推脱,自然纯粹是为了永乐公主,有这会,他便能多与永乐见上几面,所以即便他如今很忙,他也答应了下来。 “自明日起,你们几人按顺序来朝阳宫为皇嗣们讲课。” 楚毓口所说的是皇嗣,而不是公主。 几人心一愣,等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 而下一刻,楚毓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只听他淡定道:“虽然两位皇子年纪尚小,但朕以为,自小便开始教育更能令他们聪慧,所以,就辛苦几位了,希望你们每日给他们讲的故事都不带重样。” 五人:“……” 行吧……难道他们还敢说不行吗? 无论他们心如何无语,第二天也还是乖乖上工了。 于是,楚如玉和楚如珍两姐妹,就发现今天来了一个长得年轻又好看的小哥哥。 楚如珍双眼睁得大大的,“你也是先生吗?” 柯襄笑着道:“是啊,臣参见公主殿下!” 他笑起来很温和,很有亲切感,加上又好看,小小年纪的楚如珍在经历过那些个老头摧残后,再看到一个好看的小哥哥,一下子就被对方给俘虏了! “你好看,我、我喜欢你做先生!”小姑娘星星眼道。 柯襄笑容更欢了。 还是楚如玉看不下去了,自觉拉了拉妹妹的小,“珍儿,乖乖做好,老师要上课了。” 柯襄并没有拿书本,而是直接道:“今日是臣第一次为殿下们讲课,便讲点简单的,不知公主们听说过‘孔融让梨’与否?” 姐妹俩齐齐摇头。 等柯襄将故事讲了一遍,楚如玉若有所思,楚如珍皱着小眉头,看着似乎很深沉的样子。 “二位殿下有何想法吗?” 楚如玉是姐姐,她便先说:“先生是想说长幼有序?可是我听母妃说过,还有尊老爱幼,孔融既然是弟弟,为什么不是父亲和哥哥爱护弟弟所以把大梨给弟弟吃?也不是兄弟给父亲吃呢?一个梨,既要给哥哥,还得给父亲和弟弟,所以它到底该给谁吃呢?” 柯襄:“……” 虽然很丢脸,但他似乎真的被一个六岁小孩儿给绕晕了。 有些成语和世俗本就矛盾,这似乎是随着逐渐长大便能人人都能明白的道理,可他眼前可是个六岁孩童,你跟她讲道理?她能用自己的逻辑绕晕你。 而你似乎……还完全找不出问题。 柯襄笑容微疆,正巧这时候楚如珍也举了,他忙顺着梯子转移注意力,看着楚如珍道:“不知二公主有何想法?” 楚如珍放下小胖,看了看柯襄,又看了看楚如珍。 “如果我有梨,也会给姐姐的。” 柯襄松了口气,心说这小公主真是太可爱了,竟然真的明白了道理,就算是为了这解围之恩,他也一定好好选有意思的故事给他们讲。 谁知接着就听见楚如珍继续道:“因为我不喜欢吃梨啊,可是姐姐喜欢,我觉得孔融弟弟应该也不喜欢吃梨吧?所以才只吃小的,咔嚓咔嚓,很快就能吃完了,大梨还要吃好久呀!” 柯襄:“……” 没想到此生做官的第一个任务,就遇到了滑铁卢。 求心理阴影面积。 总之,虽然有些小插曲,可这几个非正式讲官还是走马上任了。 这一消息令之前那些个老臣们很不爽,然而这事是他们先去皇帝面前给公主们上眼药的,说起来也是他们理亏,他们实在没脸去皇帝面前反对抱怨,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 古代信息流通很慢,征收商税一事传到全国各地,之前也需要一两个月,征收一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反正今年是不可能了,至少也要明年,而明年正好也要开始试行科举。 从征收商税的消息传下去,户部就开始忙得不可开交。 各商户店铺无论大小,一律要在户部等级,账册数目也得核实。 其真假账本各种段层出不穷,想要一一核实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现代偷税漏税也十分常见,根本管控不过来。 但楚毓也不可能任由他们做的太假了,有人心里有数,有人就钻牛角尖,想尽办法避税。 人头税这种东西不好躲,可商税还不容易吗?东西卖了多少钱难道还能每个都查清楚? 可是没多久,就有一群朝廷官差穿上便服,每家每户去问商品价格,还让他们每家都送一份价目表上交官府,否则你这店铺就不被朝廷承认,得封。 此话一出,各家老板们的小动作也少了不少,心里大概也知道朝廷的底线和要求了,双方各退让一步,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不作假做得太明显。 *** 谢奕还是没有打消自己的念头,他在府里清闲待着还挺舒适的。 秦氏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也有眼色,在入府当晚谢奕明确说了要求后,她便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谢奕自然也愿意给她份脸面,多让人照看她一分。 谢奕没服软,谢相却不能一直将人拒在府里,在谢奕连续小半个月都请假没上朝后,终于得到了楚毓的询问。 “谢卿身体如此不好吗?竟是一病病半月?谢相啊,不是朕说你,谢卿病了就进宫请太医啊,宫外的大夫哪有宫里的高明,你可不要因为舍不得那点脸面而耽误了谢卿的身体,谢卿虽年轻,可身体安好可是大事,怠慢不得。” 楚毓这话没明说,可谢相却知道,虽然应该不知道原因,但皇帝肯定是知道谢奕是被他关在府上的,他今日提醒,便是说这么久了,赶紧将人放出来吧。 谢相有些颓丧,他知道自己关不了谢奕多久,却也不想轻易妥协。 可如今楚毓发话,他不得不放人。 谢奕:“父亲。” 谢相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赢了,满意了?” 谢奕挑了挑眉,眨了眨眼,“父亲何出此言,儿子也是为了谢家,为了百姓。” 谢相面露嘲讽,懒得再看他一眼,甩袖离去,“不,你只是为了自己。” 就在各方都在暗准备的时候,宫也迎来了一件喜事——永乐公主的婚礼。 第78章 从年后下的圣旨赐婚,到如今也有两个月了,但在其他公主基本都是今年赐婚,第二年成婚的情况下,永乐公主这已经算很快了。 第一是因为她年龄并不小了,用不着再晚一年,第二则是因为公主府从去年开始修缮,已经完工,随时可以入住,第嘛,当然就是她想成亲了。 在这之,前两者都没有后者来的重要。 楚毓本就同意了这件婚事,也没想再在婚期上卡着不放人。 所以就让钦天监远了近期的吉日,等一切准备好,也就能成亲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古至今那么多人结婚都选的吉日吉时,也不见得都婚姻幸福美满。 说句实话,楚毓对这两人的未来如何,心里还是打着鼓,哪怕他日后愿意放过王则虞,他也不觉得这两人就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他看得清楚,王则虞对永乐的真心不假,却也不可能为他背离家族,而永乐……楚毓就更无语了。 这丫头对王则虞的心估计还没对方对她的多,如今想成亲,不过是向往成亲本身,以及成亲后的生活,就算没有王则虞,她估计也会选一个顺眼的嫁。 而且她心里也并没有嫁了人就和对方是一体的想法,在她眼里,就算成了亲,也能各做各的,王则虞喜欢做官,那就去做,她喜欢玩乐喜欢江湖喜欢边关,那谁也拦不住她,包括王则虞。 王则虞未必看不清这一点,可他还是不肯放弃。 总而言之,这两人双方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怨不得谁。 婚礼是在王家举办的,永乐公主不怎么计较,所以愿意给王家这个面子,但是婚后她要住在公主府,而王则虞自然也会随她一起搬过去。 “你真的要和我住公主府?”永乐公主问他。 王则虞抬头回看她,“殿下的意思是……难道公主府里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吗?” 永乐公主噗嗤笑了,“说什么鬼话呢,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王则虞也微微勾唇,“那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则虞既做了殿下的人,殿下也就不能轻易丢下才是。” 这人随随便便调侃自己“嫁”给她,闹得永乐公主一阵脸红,她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对对方似乎也并没有很好?既然是自己的夫君,那可不能怠慢了,以后就对他更好点好了。 王则虞看着她,缓缓笑了。 成亲之日,王家酒席摆了上百桌,公主的嫁妆也十分丰厚,楚毓里如今不算缺钱,自然也不会太吝啬,但他好歹也知道礼数,查看过前两位公主的嫁妆数量,这才在那个标准上稍稍添了点,不打眼,不会落人话柄。 而宾客们眼睁睁看着这嫁妆转了两圈后就被抬进了公主府,便也知道这永乐公主日后是要常住公主府的,就是不知道,这位新驸马会不会跟着她一起了。 从皇宫出嫁,在此之前,永乐公主并不觉得嫁了人有什么不同,可当即将与楚毓告别时,她竟然还是莫名觉得心酸。 大楚民风还算开放,礼仪也如此,成亲时新娘是不用蒙着盖头的,但是有却扇,不过永乐公主也不在乎那个,精美的扇子就被他随意拿在上,而她则上前饱了一下楚毓,“皇兄,我会经常回宫看你的。” 楚毓哭笑不得,“行了,成了亲你就得顾好自己的小家,你皇兄用不着你操心。” 这场告别,到底还是没哭出来,直到楚毓一直送亲送到宫门口,他并没有去参加婚礼的打算,他这身份,去了也只会喧宾夺主。 所以送送就好。 他看着成亲仪仗走远,这才转身回宫。 其实还是有些羡慕的,两辈子他都没成过亲,就许女人对成亲有憧憬,男人就没有吗? 不过他想着,自己大概是不会有这一天了,所以,能亲眼看着这个便宜妹妹成亲之景也是好的。 永乐公主回头掀开帘子看了会儿楚毓回宫的背影,心忽感惆怅。 只要她愿意,她就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自己想看的风景,可她五哥啊,似乎这辈子都要就在那座皇城里了。 王则虞今日作为新郎官,自然是格外丰神俊朗,本就出众的容貌今日更添了几分容色,玉冠束发,锦衣风华,连平日里略带的几分弱气都不见踪影,气色红润。 他在宫门外迎上了永乐公主的仪仗,一行人往王家走。 到了王家,王则虞才翻身下马将踢轿门,他想背永乐公主,而永乐却道:“不必了吧,你身体这么弱。” 王则虞:“……” “……背你还是行的。”已经被嫌弃成习惯的王则虞连反驳都懒得了。 他身体真没那么弱。 可永乐公主似乎从来看不到。 王则虞认真想了想,最终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原因,估计是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太根深蒂固了,之后便很难扭转。 不过,偶尔享受着被对方护着的感觉其实很不错。 可今天是成亲的日子,他还是想圆满点的。 永乐公主还是不肯,“真的不用,我们可以一起走进去啊。” 她在边关见过别人成亲,根本没这些繁缛节,所以也并不在乎这些。 说着,她直接下了轿。 王则虞想说什么都没来得及,对方都已经下来了,没办法,只好依她的,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看着他们是一起跨的火盆进的门,周围人都略有皱眉。 不过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是别人家的事,便也没人说什么。 而永乐公主,却在进了门之后顿住了脚步。 王则虞见她没跟上,便停下问她,“怎么了?” 永乐公主看了看他,摇摇头道:“没什么。” 她只是看到了宴席上的很多人。 她回盛京待得也不算短了,听过不少真真假假的消息。 比如谁家的女儿嫁给了谁,谁的父亲入了上官的眼,升了官,谁病逝,谁娶了谁家女儿做继室……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就她刚才那一眼看到的人,就有好几个人她听说过的。 这让她感觉到,这宴席上的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各怀心思。 令她不由得想到,这场在她眼很单纯的婚礼,是不是也被这些人打上了标签? 是不是他们也有人暗算计着将这门婚事也加了进去? 这样的想法令她今日的好心情打了个折扣。 因为她发现,有些事,似乎并不是自己不去接触,就不会找上门的。 她抿了抿唇,随王则虞一起去了前厅。 坐在上面的是王相与王夫人,王则虞父母不在盛京,便由他们二人充当父母长辈。 公主身份特殊,加之上面坐着的也不是公婆,于是不必行跪礼,二人是站着行礼的。 送入洞房后,王则虞提前便说了自己身体不好,不宜饮酒,敬酒便被王裕给接下来。 可怜这年轻人,自己都没成过亲,倒是先学会了敬酒。 新房是王则虞问了永乐公主的喜好后自己亲自布置的,还挺得她喜欢,可想到他们只在这里住一晚,便有些不舍。 “殿下若舍不得,便是让人将之搬去公主府也是一样的。”王则虞道。 永乐公主想了想也点头,“那好吧。” 喝完合卺酒,屋子里便只有他们二人,永乐公主也自在了许多,便想问什么就问了。 “其实我不懂。” “什么?” “你为什么会和我成亲呢?” 二人相处许久,永乐公主自然也知道王相其实不怎么赞同这门婚事,而她这位夫君,本来可是很听他的话的。 却在这件事上,即便忤逆对方,也要与她在一起。 “殿下觉得自己不够好吗?”王则虞问。 “当然不是。” “那就是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则虞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永乐公主黑线,虽然她不觉得自己不好,但她觉得自己大概也不算什么窈窕淑女。 可王则虞目光真诚,看不出半点掺假的成分。 永乐公主:“……”好吧好吧,我信了。 王则虞笑了笑,他当然没说谎,对于自己第一次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哪怕拥有的这个时间并不长久。 他也无怨无悔,与人无尤。 *** 灯光暗下,唯有那龙凤红烛摇曳了一夜,直至天明才将将熄灭。 有了肌肤之亲,二人的关系一日千里,骤然亲近了许多。 永乐公主很轻易地发现,自己在看到王则虞时,心情比以前更高兴了。 王则虞亦然,只要有永乐公主在,面上的笑容便没下去过。 到底只是初初尝欢的年轻人,岂能不被这世间之最所吸引。 不过好在还记得顾着身体,才没过度贪欢。 成婚第二日,两人便收拾了府为数不多的东西去了公主府。 因为休了婚假,王则虞这半个月都不用上班,在家与永乐公主新婚玩儿得很开心。 吟诗作对、对弈谈是不用想了,倒是能一个舞剑,一个弹琴伴奏。 婚后第天,两人进宫,一是谢恩,二是回门。 永乐公主直接去找侄子侄女们玩儿了,而王则虞却跟着楚毓进了御书房。 楚毓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有两个选择。” “第一,辞掉现有官职,安安分分做你的驸马都尉。” “第二,继续你现在的官。” 王则虞有过猜测,却没想到楚毓会说得这么直白。 “臣,选第二个。” 楚毓:“确定不改?” 王则虞:“不改。” 楚毓又问:“不会后悔?” 王则虞一愣,忽然就笑了,“陛下,这之后的事,如今怎能知道呢,可臣知道,选第一个,臣一定会后悔。” 楚毓轻笑一声,“随你。” 其实他也猜到了。 王则虞、王则虞…… 等等! 楚毓脑灵光一闪,似乎触碰到了什么。 ……公子虞!? 第79章 因为想到一些事,楚毓稍稍走了会儿神,好在王则虞并没有察觉。 王则虞走后,楚毓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为自己的猜想有些恍惚。 难怪他从未听说过王则虞这个名字,难怪没听过有这样一个人,按理说,那段混乱的历史,那个短暂的王朝里应该留有这样一个重要人物的足迹的,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想起来。 原来是被抹去了…… 楚毓仔细想了想原因,心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从来到这个时代后便一直为自己的事忙碌,并没有放多少心思在那些历史人物上。 站在几千年后,作为后人他会为古代历史人物们的事迹而崇敬向往,会想要看一看当时是什么样子。 然而真正穿越,再想到这些时,他感到的只有警惕和危感。 现代人真的没经历过什么大灾大难,大多都是人生被读书工作家庭充斥着的小老百姓。 猛然间穿越让他去指挥打仗、对着江山挥斥方遒,只怕他站都站不稳。 楚毓不觉得一次就比这些古人聪明,他的做法不过是投取巧,若是硬怼,绝对只有束就擒的份儿。 为此,他竟然有些感谢自己的身份是皇帝,至少权力大点儿,束缚少点儿。 所以,下次清明要不要给原主烧点儿纸? 思绪扯远了一会儿,又才想到王则虞,楚毓心里忍不住为这位同学抹了把辛酸泪。 行吧,看在你原本下场也不好的份儿上,如果你愿意,我就放你一马,至少,有条小命在。 *** 翌日早朝 楚毓一向不爱表露真正心情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震惊之色。 “咳咳……”他忍不住咳了两声,似乎不敢置信一般开口,“谢卿啊,你刚刚说了什么来着?朕方才似乎没听清啊!” 岂止是他,大殿上其他人都以为自己刚刚耳背了,他们像看傻子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奕,似乎对方是什么妖怪一般! 谢奕被众人目光灼灼而视,却依旧面不改色,他重复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 “陛下爱才之心感天动地,为天下教化之兴、风之广,臣也愿意尽一份绵薄之力,臣欲借出谢氏一半藏书,开设锦绣书院,邀天下向学者得以受教、进学,教育成材,为我大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听,听听! 这是世家人说的话吗?! 这是谢家人说的话吗?! 把谢氏藏书开放给天下百姓,这是在把谢氏传承往别人脑子里送啊! 有此不肖子孙,若是有谢氏祖宗听到这话,只怕都要被气得从地府爬起来了吧?! 难怪谢相今日没来,该不会被这家伙困在府里,出不来了吧?! 众人越想越觉得这是真相,谢相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允许谢奕这个混账儿子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一定是被控制起来了! 好啊谢奕,竟敢对亲爹都下,大逆不道!天理难容! 群臣们心里纷纷骂娘,面上却一个个的冷静了下来。 毕竟,说到底这只是谢家内部的事儿,不涉及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也就没什么立场指摘。 说真的,谢奕这件事说到底其实也是私事,用不着拿到早朝上来说,可他偏偏就说了,这是为了什么? 群臣们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难不成是为了让他们跟着他的步子走? 下一刻他们同时在心里反驳,这不可能,谢奕不可能这么蠢觉得他们会在这种事情上脑子不清楚。 这可是世家传承啊! 关系着家族的兴旺与未来! 前有萧逸举家送,后有谢奕赠藏书,这两个人都疯了吗? 他们自认自己这样的态度才是正确的,谢奕那样利用自己身边的一切,甚至不惜自毁家族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才是失心疯。 是的,他们已经觉得谢奕失心疯了,甚至还有下降头的。 等等……说不定还真的是被下了降头! 估计是皇帝给他下了什么情降,令楚毓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丧失所有,就为了给他铺路,扫清障碍。 这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去年时盛京里流传的谢奕心悦陛下的流言…… 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群臣们自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心各种思绪飞转。 可怕的是,楚毓有一瞬间想法竟然和群臣们一致了,难道流言传着传着,还真把当事人给洗脑了不成?谢奕这家伙,该不会真暗恋上他了吧?否则怎么会想瞌睡就给送枕头。 他本来就想着办学校这件事,结果还没开始,别人倒是先他一步为他分忧了! 哈、哈! 楚毓心里干笑两声,迅速将这个不靠谱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谢奕暗恋他? 做鬼都不可能。 不过其他人不清楚谢奕在这个场合说这件事的想法,楚毓大概能想到。 对方是想让他免费宣传,自己就相当于一个免费苦力。 不过看在谢奕做的是件大好事的份儿上,苦力就苦力吧。 “爱卿大义!朕在此替天下百姓谢过!” “想办尽管去办,若是有人敢使绊子,直接打入大牢!待到书院建成,朕必当一观!”这相当于给谢奕开了绿灯,无论他做什么,朝廷都无条件配合。 他大概知道谢奕是想做什么,可那又如何,无论目的为何,这是一件利国利民之事,毋庸置疑。 而谢奕,他先前说过了,只要他一直这样做下去,他并不介意他的极负盛名。 名声这东西,说实话楚毓现在还真不缺,不说先前的“梦未来”,还有前些日子的商税与科举。 如今,大概有人对他恨之入骨,却有更多人对他感恩戴德。 他并不介意。 “谢陛下!”谢奕很满意,因为他知道,皇帝会帮他免费宣传这件事。 有他的推,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大楚就都能听说这件事,而作为当事人,他将成为天下读书人的恩人,天下之师,指日可待。 *** 回到府,谢相还因为这件事不想见他。 可他的没阻止,就说明了他被谢奕说服了。 而他的要求也很简单,藏书只能动用一半,另一半更加核心的,只有男子才能看的书籍不许动。 他到底还是想着给谢家留条后路的。 对此,谢奕答应了,毕竟,就算是一半的书籍,也够他把书院开起来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听说他回来了的秦氏让人端了些茶水点心来到他的书房外。 咚咚! “谁?”谢奕皱眉。 “郎君,妾身为你准备了点心。”没有允许,秦氏是不能进谢奕书房的。 “进来。”嘴上应允,谢奕眉心的褶皱却并未松开。 秦方仪推门而入,自己接过下人端着的点心走了进去。 “这是今年庄子上新产出的茶,夫君不妨尝尝。”秦方仪笑着道。 谢奕接过她倒的那杯稍有些烫的茶,唇边刚刚触碰到杯壁,他的动作就停住了。 秦方仪愣住,“郎君怎么了?可是不喜?” 谢奕眸光深深地看着些清澈的茶水,还冒着袅袅青烟,香味四溢。 可谢奕却在这扑鼻的香味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涩味。 他伸将它往地上一泼,霎时冒出了许多泡沫。 “查!” 最终查到的结果也很简单,当他带着人闯入谢十郎的房间时,对方当即被吓得跳了起来。 身高只有谢奕胸前的小子凶狠地等着进来的下人以及那个高高在上的哥,“你们、你们干什么?!” 谢奕根本不废话,“绑起来。” “你们敢!” 他们还真的敢。 于是这小子仅仅说了这一句话,浑身就被绑起来了。 谢奕看着面前这个自作聪明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的蠢货,根本懒得和他废话。 “把十郎送到庄子上去。” 此话一锤定音,瞬间就给谢十郎的未来定下了。 若无可能,他这辈子都得待在庄子上,回不来了。 惊怒交加的他开始口不择言,什么话都往外说。 “谢奕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连谢氏传承都要拿去给自己换取利益!简直畜生不如!不配做谢家子孙!我杀你和替天行道,肃清家门!” 谢奕冷笑道:“我不配,难道你们配吗?” 他才不管他说没说完,也根本不想听他那些话,他们心里什么想法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冠冕堂皇,可笑至极。 然而谢家后院里的人耍各种小动作他随就能应对,可有个人番四次的传令就令他很烦了。 为了不想再被烦被打扰,他只好答应去见对方。 *** “子俊,这事我听说了,你做的实在不应该,藏书于谢家何等的重要?你怎能将此交于外人?父亲知道得多心痛?列祖列宗知道了你可还有颜见他们?快去找陛下说说,咱们就在市面上买书籍用,也能把书院开起来,何必非要用谢家藏书!” 谢嘉容苦苦劝道。 和别人一样,她在听到这件事时,也觉得谢奕疯了,否则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有损谢氏根基的事?! 然而冷静下来后,她觉得谢奕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只要好好劝,想必会听话的。 谢奕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嘉容,你进宫这么久了,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一直是一条对谢家最忠心的狗。 “你就没想过,为何如今宫如此安静吗?”谢奕忍不住问这个蠢妹妹。 后宫的几个妃嫔,要么自己被皇帝收拢,要么有把柄在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他这个蠢妹妹。 陛下大概也是看她蠢到无可救药,所以才直接放弃她的吧。 谢嘉容想到自己宫的处境,顿时羞愤,顾不上劝谢奕了。 谢奕看着她却忽然笑了笑。 “娘娘,想改变吗?奕有一法可助一臂之力。” 谢嘉容心一颤! “子嗣。” 真的很想看看,若是皇嗣有个这样的母妃,陛下又会如何做呢? 第80章 丝毫不知道谢奕这混蛋玩意儿正一时生气捅他后方的楚毓,还忙着给谢奕即将开设的书院加紧宣传。 以前可没有书院这种东西,顶多也就是有几个教人启蒙的小私塾,连名字都没有。 而很多的,其实是族学,宗族内部请人教导家族的子孙,几乎一个家族一个单位,有的宗族没什么底蕴和钱财,还开不起族学,只能自己教,可他们有在时代的发展还会多少祖宗的学识呢?长此以往,家族便会越来越落魄。 今天的云来楼很是热闹,这家酒楼已经被楚毓给买下来了,碍于他的身份,原本的幕后势力也没敢追究,甚至恨不得双奉上,然而楚毓还是按市场价给了钱,银货两讫,才不落人把柄。 “诸位客官、父老乡亲!鄙人收到消息,为响应陛下新推的科举制,谢小郎君不日将开设教导人读书识字的书院,愿意奉上家族藏书,不与藏私,教导天下贤才。家有适龄子侄者,大可互相宣传、广而告之,待到书院建立好时,积极参加,踊跃报名,这可是关系到出人头地的大事啊!” 云来楼的老板扬着笑脸,在酒楼里大肆宣传,没一会儿,整个酒楼都沸腾了,罕见的,寻常座无虚席、客似云来的酒楼竟是不消片刻就没了多少人影。 小二皱着眉头忧愁地看着自家老神在在的老板,“老板,好些人都还没结账呢,全都跑了,抓都抓不回来。” 老板敲了他一脑瓜,“肤浅!咱们缺那点钱吗?” 他乐呵呵笑了笑,“以后咱们酒楼肯定越赚越多啊!” 虽然这不是他的楼,可酒楼生意好,他的提成也就越多啊。 *** 谢奕要开书院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果然惊动了不少人,一些家里没有族学,或者来盛京打拼的外地人,没有族人在这里的,纷纷喜出望外。 “爹,娘,咱们佑儿是不是以后也能上学了?”女子口的佑儿是她儿子,今年已经十岁,算半个成人了,他们一家因为与族不合,便干脆离开家乡,来到这赚钱路子多的盛京城里。 可赚钱多,花钱也多,因此一年到头,根本存不下多少钱来,就算有也要留着买药看病。 一家人一直想教孩子读书识字,然而没钱买书,也没钱请好老师教,只能拖着,一拖就拖了这么久。 “八字还没一撇呢,说是要开书院,谁知道是真是假,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咱们先等等看,若是真的,再送佑儿去也不迟。” 公公想的多,毕竟活的久了见的也就多了,他是知道这盛京的事到处都是弯弯绕绕的,哪里是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惹得起的,所以打算稳妥点,观望观望再说。 这事确实闹得挺大,连庄子上不怎么外出的祝清都听说了。 祝爷爷吃早饭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跟他聊天,“二刘家的小子也大了,估计要被他爹娘送进去,就是不知道那什么书院收不收咱们这些外地来的。” 祝清安慰他,“您不是说了吗,人家要教化天下人,若是只收盛京本地的人,那怎么能算是天下人?” “清小子,你也是会读书识字的,我听说咱们这主人家有让你办事的打算,你怎么不答应啊?”祝爷爷问。 祝清无奈笑笑,“大爷爷,我也没不答应啊,我在这庄子上帮忙,不也一样吗?” “那怎么行,你可是读书人,当初那瘸了腿的老书生来咱们村定居的时候就收了两个弟子,一个你,还有一个小六子,唉,可惜小六子没立住,你可是被那老书生亲口夸赞过天资过人,前途无限的!” 祝爷爷没怎么读书,成语不怎么会,可他一直记得那老书生夸祝清的话。 “以前在乡下后来又逃难也就罢了,可现在有贵人要开书院,就是你的会啊!”祝爷爷依旧劝道。 “大爷爷,我都这么大了,再去跟一群半大孩子一起启蒙有什么意思。”况且他是真的志不在此。 “你不读书,你可以去教啊!”祝爷爷道,“人家开书院肯定缺人啊,你去毛遂自荐,之后也能做个教书先生,一直跟我们这些泥腿子混能有个什么出路?” 知道祝爷爷是为了他好,祝清也不能不识好歹可是他真的不需要啊。 这天下间人有千千万,有无数种人生和选择,他不过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那种,难道就要因为这条路没有其他路有未来而放弃吗? 他喜欢的只是这样的生活,而不是所谓虚无缥缈的未来,所以不愿改变,仅此而已。 “爷爷,咱们去看看主子给的新种长得怎么样了吧。”没办法,他只能转移话题。 一说到正事,祝爷爷也不含糊,烟也不抽了,拍拍屁股站起来,“也对,去看看,老头子我这辈子都没种过这种东西,要是给种坏了该如何是好。” 看着那苗上结出的小颗小颗的红粒,“清小子,你说这是啥啊,就这么大点儿,肚子肯定填不饱。” 祝清看了看,“应该是花椒一样的东西,用来做作料的。” 他倒是对这个真感兴,也不知道陛下从哪里得到的,想等它长成后看看是什么效果。 也不怪祝清不知道。 辣椒这东西被发现后,一直被分为香料类,且因为其味道刺鼻难闻,很少有人喜欢,一直也没推广,所以根本不得其用,楚毓知道这些的时候也是一脸窘迫。 他可是期盼着庄子上的辣椒长成很久了! 没有辣椒,连吃这么久的“素”,楚毓嘴巴早就淡出鸟来了,茱萸这东西根本没辣椒好吃,完全无法取代它的地位,之前在陈乐心那里吃的什么羊肉暖锅根本不对味。 午膳时分,楚毓对着卤鸭想象着它是烧烤、麻小、香辣鸡腿。 一边感叹着这个时代真是太令人辛酸了,要是他以前的朋友知道他在过这么苦的日子,一定……会放毒嘲笑他的。 “珍儿不许挑食,挑食会长不高哦。”楚毓看着正欲偷偷把碗里的萝卜挑给姐姐的楚如珍。 “姐姐、姐姐会长高的嘛,姐姐长高就是珍儿长高了!”楚如珍眨巴着大眼睛道。 楚毓心好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就开始歪理一大堆,可你偏偏还没办法跟她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什么叫你姐姐长高就是你长高?哪里学的?” “老师教的嘛!”楚如珍理直气壮道。 楚如玉红了脸,“老师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楚如珍反驳道:“才不是嘞,就是这个意思,老师说‘性相近,习/相远’,就是说人会受到环境影响,姐姐长得高,就会影响我也长得高啦!” 楚毓:“……” 他完全没想到,教导他两个女儿的人的生活竟是如此艰难,忽然就有些同情那些人了怎么办。 用完膳后,楚如珍精力充沛,还不想去睡,便抱着她的小玩具来到两个弟弟院子里玩儿。 “弟弟,看小鸟!鸟儿飞!鸟儿飞!”小丫头里拿着个木头小鸟,逗着两个弟弟玩儿。 大儿子眼睛随着姐姐的转动,而二儿子则一直盯着那只木头鸟,呆呆的,看着有点傻气。 楚毓走过去想抱抱他们,目光不经意落在了楚如珍里的木头鸟身上。 他依稀记得,自己给她准备的玩具里可没有这个,难道是魏琪华给的? “珍儿,你里的小鸟是哪里来的?” “老师送我的,姐姐也有哦!”楚如珍冲着自家老爹眨眼睛,表示自己没有吃独食。 “给爹爹看看。”楚毓冲着她道。 楚如珍最近可喜欢这个木头鸟了,因此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把它给了楚毓,“爹爹我没有贪玩,我有写大字的哦!”所以就不要没收我的鸟儿了吧? 楚毓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他笑了笑没回答,有意逗这小丫头。 他接过那木头鸟,看了看,发现这只鸟竟然还会扇翅膀,还会走路! 摆弄了一会儿,他发现这只鸟的雕工也很不错,外面还刷了一层薄薄的油皮,让它摸起来很平滑,完全没有寻常木头摆件那样刺的感觉,也难怪会如此得楚如珍的喜欢,它有那个资本。 “爹爹……”看着楚毓一直摆弄着木头小鸟,楚如珍有点着急了,忍不住出声提醒。 爹爹那是我的鸟儿啊,该还给我的吧? 楚毓笑了笑,将这小东西放到桌子上,让它走到楚如珍面前,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只鸟是会走没错,可他并不智能,简单的都没有,因而在一只脚踏出桌子边缘的时候,成功地掉落了下去! 啪嗒一声,翅膀断了一只。 楚毓:“……” 楚如珍:“……呜哇——!” 最终,还是楚如玉用她的那只鸟把楚如珍哄好的。 楚如珍自觉对不起老师,于是在第二天柯襄按时来上课的时候,她乖乖把坏了的木头鸟摆在柯襄面前,把它怎么坏了的经过告诉了他,最后还补了句,“老师是珍儿粗心没有看好它,它才摔坏的,不要怪爹爹。” 毕竟爹爹已经很笨了,唉,只能她这个做女儿的多多担待。 很笨的楚毓:“……???” 楚如珍还怕柯襄生气,不高兴她一点也不珍惜他送的礼物,殊不知柯襄此刻满脑子都是“陛下知道我送公主们玩具了?”、“陛下不会觉得我教公主们玩物丧志吧?”、“陛下不会觉得我做这个东西不务正业吧?”。 忐忑了一整天,在第二天听说陛下宣他时,他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完了。 第81章 如果再给柯襄一个会,他绝对不会在公主面前班门弄斧答应做小玩意儿给她们。 走进御书房的时候,他控制住面上不露出紧张的神色。 “臣参见陛下。” “平身。” 柯襄依言起身,余光悄悄瞧见了楚毓正在做什么,只见对方正把玩着他之前做的那只木头鸟,并且正在动把它拆开。 柯襄心惊疑不定,心说难道陛下是生气到要当着他的面把这小玩意儿“五马分尸”? 可看陛下的神情,似乎也并没有怒气啊? 这让柯襄心犹疑,可因为楚毓没发话,他也就不敢出声。 楚毓花了几分钟把这小玩意儿给拆开了,看见了里面的构造和设计,目光稍稍闪过一道亮光。 “这个东西,是你亲所做?”他终于再次说话了。 沉默了那么久,冷不丁听见声音,柯襄一愣,随即道:“是的,家父会些工活,臣自小耳濡目染,略知一二。” 这算是他从小的爱好,他家的家境并不算多好,家族曾经也辉煌过,可惜时移世易,几百年过去了,早已经落没得不成样子,最差的,养家糊口都难。 他爹曾经在一个木工那里学过一些活计,后来便想以它为主业,可族里坚决不允许他从良籍沦为匠人,他便只好放弃,继续种地,只是偶尔帮人做做家里的工具赚点外快。 前些日子他已经将此次选官结果写信传回了老家,想必此时家里人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楚毓看了看面前零八碎的木头鸟,这可不是略知一二的水平,“朕也是才发现,原来爱卿如此心灵巧。” 柯襄:“……” 他一时竟分不清陛下是生不生他的气,生气的话,又怎么会夸,不生气的话,又怎么会用心灵巧这样一般多是形容女子的词? “臣怂恿殿下们玩物丧志,是臣之过,还请陛下降罪。”柯襄跪下请罪。 楚毓不解地摸了摸下巴。 自己刚刚是夸了他吧? 是夸了他吧? 可他怎么反倒还请罪了? “起来吧,朕何时怪罪于你?”楚毓看了他一眼道。 柯襄这才起身,却没再多说话,只等待楚毓开口。 他并没有等多久,楚毓就继续道:“你既有此本事,也有兴致,那朕便将你分到工部,你可愿意?” 柯襄没想到自己被叫来是因为这件事,他愣了愣,回过神后当即道:“臣遵旨。” 他至今未被什么部门看上,倒也省了调换的麻烦。 直接走马上任即可。 可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是和什么重要官职,不过朝廷近来肃清了不少人,又还没人补上,他的位置应当也不会差到去当小吏。 果不其然,当命令下来时,给他的位置是工部下的主事,正好掌管器物制造。 楚毓得到了萧家,送了不少东西到了工部,这段时间工部比以前忙了不少,所以柯襄这个位置是另加的,虽说也是从品的官职,可对众人来说其实并不正规,只是临时的。 他们也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看柯襄表现,如果他表现不好,估计就不会管了,可如果他能入眼,已经被注意到的他将前途不可限量。 此时,大家也将目光落到了和柯襄一同的裴瑾瑜身上,心想着楚毓对他们态度,便动了挖人的心思。 最终还是吏部下最快,而裴瑾瑜对此也有兴。 等一个月的时间结束后,到了今年的新官回乡祭祖的时间,一共有两个月,而柯襄因为私事,还多请了半个月,上官问他有什么事。 柯襄笑着道:“家定有一门亲事……” 上官便笑道:“原来如此,回来记得请我们吃喜酒!” 柯襄可是皇帝亲自要的人,他们自然想打好关系,无论日后他飞不飞得起来,总是不亏的。 临行前一日,柯襄与裴瑾瑜在酒楼喝临行酒,他们本不是一地人,不过在来京的途遇到,又聊得来,这才打算一起同行,有事也一起商量。 如今不一直在一起,倒让两人一时有些不习惯,不过好在以前柯襄也是一个人,这样的日子也不陌生。 至于裴瑾瑜,这是个走到哪儿都有朋友的人。 “下次再见,益民可就为人夫了,为兄在此先恭喜!” “多谢。”柯襄微微一笑,“不过瑾瑜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吧,也应有长辈考虑。” 裴瑾瑜随意笑笑,“我如今既非裴家人,又有何人算我长辈?实话告诉你,那个地方我一个惦记的人都没有,也没有家族,本来不用回去的,不过我还挺想看看他们再次看到我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再者,我也想再给陛下送份礼物。” 裴瑾瑜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很好看,眉目含情。 然而听到他的话的柯襄忍不住沉默了,他想起了上次这位爷准备的“礼物”,总觉得这大概不是什么很好的礼物。 看在陛下对他这么好的份儿上,他就提前为陛下默哀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回到家,他要默哀的人却还有一个。 柯襄的未婚妻没了。 他听到这消息,一时还以为自己在梦。 待他听说完前因后果,心的茫然便化成了愤怒与愧疚! 事情还要从他那封信说起,原来家里确实收到了他的信,也知道了他做官的消息,然而族也因此对原先选定的未婚妻产生了不满。 只因她只是一家裁缝铺的女儿。 与已经做官进入仕途的柯襄产生了天壤之别。 族众人认为,作为他们柯家的未来,柯襄应该娶以为京官的女儿,为此,就算是晚点成亲也无所谓。 于是他们找到了柯襄未婚妻家,派人上门劝说,想要退掉这门亲事。 可对方哪肯啊! 柯襄未婚妻姓冯,冯家开了一间裁缝铺,也是商铺,上面要交商税的消息刚下来,冯父还等着柯襄这个未来女婿给他周旋周旋,眼看着柯襄就要飞黄腾达了,他又怎么可能愿意断了这门婚事。 何况柯襄一家和族关系也并不亲密,他认为柯襄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然而柯家族人却说他们若是用孝道和名声来要求,柯襄一定会听他们的话,他如今是官,更加要注重名声。 柯襄的爹是个软柿子,以前家里是他娘撑着,这个未婚妻也是他娘挑的,他娘没了后,他爹就成了随搓随圆的软柿子,即便心里并不同意族人的话,却也什么都不敢说。 见他这样,冯父就慌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柯襄的,但是柯家又步步紧逼,他就犹豫了。 “不对!你说做官要名声,要是他飞黄腾达后就抛弃糟糠这种流言传出去,想必你们也讨不着好吧?!”冯父双眼一亮道。 闻言,柯家族人也无言以对。 双方互相对峙,最终决定各退一步,让冯家姑娘给柯襄做妾,并且允许日后等柯襄娶了妻,便将她抬为侧室。 双方对此都很满意,殊不知冯家姑娘躲在门外从头听到尾。 听到最后,她愤怒地冲出来对他们道:“我就是死,也不做妾任由你们摆布!” 说完便跑了出去,悲愤之下,真就跳了河! 等人被打捞上来,身子都凉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柯家顿时没人说话了,而冯家却不依不饶,非要柯家给个交代,否则他们便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如今双方仍在僵持。 柯襄刚回来,迎接他的不是喜讯而是噩耗,可想而知他的心情如何。 没一会儿,冯家就找上了门来。 “柯家小子,你回来的正好,我闺女没了,你得给我一个交代!”冯父带着人上门,然而当他看到站在柯襄身后的几个官差时,腿顿时就软了,声音也立马弱了好几个度。 柯襄看着他,心想自己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对方竟然是这样一个自私凉薄又贪得无厌的人呢? 他面无表情地想,交代吗,他给就是了。 *** 处理完今天的奏折和宫务,楚毓就和夜十一约了演武场。 大概是之前大街上的那场“刺杀”给了楚毓提醒,有一个好的伸,或许不能救命,至少能不给人拖后腿。 自此他便把习武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然而他比较年纪摆在那里,习武得从小练起,而原身的身体也就少年时有那么点基础,可楚毓半点记忆也没有,他在现代也没有学过跆拳道、泰拳什么的,相当于完全不会。 如今想习武,谈何容易。 以至于这都大半年了,他也顶多就能砍点瓜切点菜,对上正经会武的,除了跑没有别的自救办法。 “十,你说朕这样练下去有用吗?”楚毓随口道。 夜十:“……” 楚毓看向他,心说这娃还真耿直啊,也就是他,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是要生气了。 其实夜十并不是觉得没效果,而是觉得楚毓一直在宫里,又有侍卫和暗卫们的保护,应该用不上亲自动才对。 “其实陛下现在可以学骑马射箭。”只要会这两样,自保能力就会大大提升,毕竟,会骑马逃跑就更容易了嘛。 楚毓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倒是想起这里的人似乎确实还挺注重骑马射箭,比如他两个女儿的课程。 君子六艺的礼乐射御书数,它们便占了两个,可见其重要性。 “再过不久将有春猎,届时陛下可亲眼见见别人的身。”十继续道。 楚毓疑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其实其他人也就一般水平,暗卫是顶尖的,所以让他不用和他们比? 不得不说,楚毓真相了。 然而这也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好吗。 “十啊,你老大把你放在朕身边,还真是深谋远虑啊!”除了朕,究竟还有谁能忍受你的得罪哦。 不过,春猎吗,或许也很热闹呢,他忽然有点兴了。 第82章 春猎总得来说就是一个秀场和交际场。 尤其武官,算是武官的一个表现会,至于官,大多是没这兴致拔得头筹的。 不过,有一道在各路官员们格外显眼的身影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有人似笑非笑地来和王则虞聊天,“王兄可真有气魄,竟能与永乐公主这等英武女子结成连理,在下实在佩服!” 听着别人看似夸赞实则讽刺的话,王则虞面不改色,“听闻兄台家有贤妻,治家有方,愚不足远矣。” 说话的这位家里的妻子家族地位比他高,因此在家里的话语权也被拿捏在人家里,他后院没有一个妾室,仅有成婚前就跟着他的两个通房,想去外面偷个香,都得担心包里银子不够。 这人许是看王则虞与永乐公主关系也如此,却似乎感情比他好,生活比他和谐,于是心忿忿不平,这才出言嘲讽两句,却不想被王则虞给嘲笑回来了,一时没脸,羞愤而去。 “大哥。”王裕穿着一身骑装,显然也是要上场的。 王则虞朝他点头示意:“小心点。” “放心吧,需要我照顾一下公主嫂子吗?” 王则虞笑笑,“不需要,去玩儿你的。” 王裕不太喜欢王则虞这样把他小孩子一样的态度,不过想想谢奕最近的表现,他心里又觉得自己和他相比,和小孩子差不多,心的不满又变成了憋屈。 这么想着,他就走到了谢奕身边,“听说子俊开设的书院正在招收先生?不如小弟推荐一番?” 谢奕正在拉弓试试感,闻言看了看他才道:“你推荐的人是什么水平?如果都是以你的水平,我怕教出来的都是精通诗的白痴。” 王裕一愣,随即顿时气结,“谢子俊,你拐弯抹角骂谁呢?!” 谢奕勾了勾唇,“我有拐弯抹角吗?明明是光明正大。” 王裕顿时更气了,完全不想看见他,转身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谢奕眸闪过一瞬间的复杂神色。 有人如此保护着,拥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下一刻他又笑笑,不过,谁又说了所有人都喜欢那样呢? 至少,他就更喜欢自己这样。 楚毓并不觉得自己武力值足以胜过场上其他人,所以他根本没打算下场,只说了些祝词以及结束后前几名的奖励。 永乐公主倒是信心十足地对他笑着说:“皇兄放心吧,我不会给咱们丢脸的。” 楚毓笑笑,心其实无所谓,一个无伤大雅的比赛罢了,无论结果如何,他作为皇帝都不会丢脸。 这个猎场并非是自然区,而是人工猎场,里面的猎物都是人工养殖的,所以真要计较,里面水分还不小。 一些不在乎这个会的自然觉得没意思,而一些想要借此出头的,也就不在乎这些。 不过,楚毓不下场比赛,却是要进猎场转转的,明面上活动活动,实际嘛…… 他看了看身边的十,眼神示意:都安排好了? 十点了点头。 楚毓也就稍稍安心了一点。 但也仅仅是一点。 任谁暴露在阳光下,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心情都不会轻松。 不过,做事情总不能半途而废。 二人逐渐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十随时注意着周围的风声,在时差不多的时候,楚毓停下马来,弯弓搭箭瞄准了远处一只兔子。 而在此时,暗处的箭也瞄准了他。 双方对峙,静等着发箭的那一刻。 然而就在蓄势待发之际,一道惊呼声传入了众人耳。 “啊!” “陛下!快闪开——!” 随着一道箭光闪过,一处利器刺入□□的声音,楚毓心下一惊的同时又有些莫名其妙。 他看了看十,十冲他摇了摇头,这是在说暗处的动静已经消失,大概已经放弃了。 楚毓心气结,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时,又酝酿好勇气,想看看究竟又哪些人已经等不及了,想要下的。 全都被刚刚那动静给毁了! 他这才看向坏了他事的人。 那是一个略微有些眼熟的女人,一身白衣,正躺在地上冷汗涔涔,看到他看过来,才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忍着疼痛却又终于放心的笑容。 “陛下……您没事就好……”说完,就晕了过去。 而她的后背还插着一支箭。 楚毓:“……”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碰瓷了。 那所谓的箭根本就不是射他的,否则不可能被这个女人给挡下,一个马上一个马下,这个高度差都能弄错的话,也不会派来“刺杀”他。 做皇帝真是个辛苦的高危职业。 不仅随时防着各方面的刺杀,还得防着各方面的碰瓷。 今儿他算是两个都碰上了。 该说幸好她的不是他射的箭,否则估计就得上演一场某剧经典场景。 他可没兴多一个只比他小几岁的女儿。 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任由这女人被丢在这儿,他只好让人将她抬回去治伤。 与此同时,皇帝遇刺的消息就传遍了猎场,众人心惊!纷纷赶回去探望。 “皇兄,你没事吧?”永乐公主紧张地问。 楚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然而太医很快就来了,永乐公主疑惑道:“没事怎么还请太医呢?”她担心楚毓是骗她的。 楚毓指了指里面,声音清冷,“去,把她给朕治好。”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那床上正趴着一个女人,而那女人的背上正插着一支箭,长长的箭翎映入众人眼帘。 这场景令众人很快就脑补出了一场美女为爱挡箭的大戏,心暗自看好戏的同时,又考虑着这其有什么门道。 “咦?这不是沈大娘子吗?”一道声音忽然想起。 其余人也看了看,发现确实是沈元娘。 此话一出,人群的一位妇人便忍不住了,不敢置信又满脸心疼地冲上前,“娘可怜的儿啊,你怎得这般命苦啊……陛下身边有护卫,你一个弱女子,充什么英雄啊……” 许是拔箭太疼了,床上的女子被疼醒了,她满头的汗水,苍白的脸色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尤其在看清面前人的时候,还强撑着露出个笑容,“娘……女儿没事,您别担心……能帮到陛下,便是女儿此生之愿……” 楚毓:“……” 他心里百分之百肯定,这是碰瓷加威逼一条龙,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出沈家大娘子心悦陛下,舍身相救的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只要他不回报,第二天流言就能变成沈元娘痴心错付,狗皇帝无情无义。 舆论这把刀,他可真是太熟了。 刚走了一个兰陵萧氏,又要来一个吴兴沈氏吗? 楚毓心冷笑,想要上位,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 楚毓打发走其他看好戏的人,对床上的沈元娘以及沈夫人丢下一句,“既然是为朕所伤,那便好生留在这里养伤吧,朕有空再来看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 还好他没把人带到自己帐篷里,不然他就得换地方睡了。 在他走后,沈元娘才收敛笑意,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娘,你们安排的什么人啊?怎么下这么狠?不是说只要射就行了吗?看看这都深入多少寸了?要是再进点儿。您就再也看不到女儿了!” 见不到她事小,关键还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夫人皱了皱眉,“我也不清楚,人是你爹安排的,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看看今日陛下的意思,也不是没有那个意思,让你爹再加把劲,一个副妃的位置总是有的。” 想到这儿,沈元娘的眉心也松开,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来。 “娘,您放心,等女儿入了宫,必定竭尽全力帮爹谋夺家主之位。” 沈元娘的父亲并非吴兴沈氏的家主,他一母同胞的哥哥才是,然而沈家的家主子嗣艰难,嫡出只有一个女儿,儿子也只有一个庶出,虽说这庶子一直养在嫡母跟前,但若是继承家主之位,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世家是很注重嫡庶之别的。 而这时,沈元娘的父亲就开始动了心思。 而沈元娘也有野心,二人一拍即合,决定来一场“救命之恩,不得不报”。 当年萧家对于太/祖皇帝所做的事不也如此吗? 凭什么人家做得,他们就做不得?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只是他们没想到,今天安排了计划的可不止是他们。 差点坏了楚毓的计划,他的心情能好才怪。 回到自己帐篷,十也回来了,“回陛下,人已经抓住了。” 楚毓挑了挑眉,“有哪些?” 十直接道:“卫、谢、王。” 卫指的是卫王,乃先帝的弟弟,也是楚毓的皇叔。 杀他是为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至于谢……他想应该是谢相。 谢相大概是终于清醒过来了,在家族和儿子都不想放弃的情况下,杀了他,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谢奕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压过他,只要楚毓不在了,谢奕的行为自然也就没有意义了。 先前的损失没办法拿回来,但是至少能及时止损,未来谢家还有谢奕,何愁不会更上一层楼。 至于王家,倒是有些出乎楚毓的意料了。 难道王家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对,如今永乐才刚与王则虞成婚,正是双方关系融洽的时候,若是动也不会选在这时候,至少……也会等到永乐生了孩子,届时还能争取一下她,就算争取不到,也能用孩子绊住她的脚。 所以…… 是试探。 第83章 “陛下,如何处置那名刺客。” 为了不打草惊蛇,楚毓并没有抓真正要刺杀他的,而只抓了沈家安排的那名刺客。 “先留着。”楚毓想了想又道,“去,派人传信给沈家家主,让他即刻进京见朕。” “是!” 沈氏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出了。 至于沈元娘……他自然会给她一个忠君报国的会。 “爹爹!”帐篷外冲进来两个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纷纷跑到楚毓面前,红着眼睛担忧地看着他,“爹爹你没事吧?姑姑说你受伤了?疼不疼啊?珍儿呼呼,痛痛飞走哦!” 楚如玉也眼满是担忧和惊吓。 楚毓示意十出去,这才抱起这两个小家伙哄,确定他真的没受伤后,她们才终于平静下来,但仍然不肯离开,就想守着他。 没办法,楚毓就让这姐妹两个一起睡床上,他则是睡榻上。 沈元娘的父亲目前官职为礼部侍郎。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礼部的地位在六部最低,却仍高于许多人,然而只看对方这礼部侍郎的位置已经坐了十年,便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德行,大约是无功无过,碌碌无为罢了。 可这样若是得过且过也还算好,偏偏他心有不甘,还想往上爬。 有本事想往上爬,那叫有志气,没本事却想往上爬,那叫愚蠢。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可就是有人不懂这个道理。 楚毓觉得,大概沈父觉得自己其实很厉害,很有能力,不过一直被打压,怀才不遇?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一闪而过,他对对方如何并不感兴。 他的目标是沈家。 *** 由于出了岔子,这场春猎结束得要早一些。 而在春猎结束之后,沈元娘也被送回家里养伤,这让沈父一家心惊疑不定。 按理说,若是陛下有意,在这时候就应该主动提出接沈元娘进宫养伤了,如今却不管不问,难不成是没那个意思? 这个男人难道就如此狠心?对一个痴心于他的女子都不多看一眼,也不在乎名声了吗? 无奈又心急之下,沈父开始让人散布春猎时的事情,并且将舆论往沈元娘的“痴情托付”上引。 这是无形的威胁,若是楚毓还不表态,他就会引导舆论往楚毓无情无义上引。 并且如今看来,这件事上沈元娘确实一片真心,她没有错,名声也随之水涨船高。 若是皇帝有心,自然不应该对此无动于衷,因此,在楚毓迟迟不采取行动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疑惑了。 而沈家家主一行人,就是在这时候到达的盛京。 听完了市井的流言,沈家主怒不可遏。 沈家从前朝便开始蛰伏不出,不愿意插朝堂权利争斗,然而他那个弟弟却不甘平凡,想要出仕为官。 当时族讨论了一番,觉得朝廷里有自己的人也好密切关注各方势力动向,他们也好早做准备,便同意了。 而如今沈家主才发现,让他那个蠢弟弟做官,还真是他做过的最蠢的一个决定。 “父亲,您喝口茶,消消气。”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但举止间亦然颇为稳重。 “姐姐也喝。”少年对对面的年轻少女道。 “循弟顾着自己便好。”少女微微一笑道。 随即看向沈家主,“父亲不必担心,二叔一家不会有事。” 沈家主冷笑道:“他们确实不会有事,有事是我们沈家!” 沈静姝依旧不疾不徐道:“可是父亲,您以为没有这一出,沈家就不会有事了吗?” 沈家主沉默了。 如今皇帝对世家的态度众人有目共睹,谢家一个谢奕就搞得元气大伤,可谢奕是为了谁呢? 陈家至今因为宫的陈淑妃而沉寂至今,萧家……已经没有萧家了,至于王家,看似与皇室联姻,可这其实是最可怕的。 就凭皇帝如今对世家的态度,他竟然会同意这门婚事,若非王家能为他所用,那必然有更大的图谋,如今的安静不过是为了安抚,好找准时,一击致命! “就该让你二叔退下来。” “可是,父亲,还有科举呢。”沈静姝缓缓道,“隐退也不过是减缓落没的速度罢了,若想一直繁荣,那不可能,可若想永续传承和清名,必然是要与那位打交道的。” 沈循也道:“姐姐说的是,父亲,陛下抓住了这个会,咱们也未必不需要这个会。” “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二叔他们做的还对了?”沈家主被他们这一带,听得皱起了眉。 “自然不是,若没有二叔,循弟也可以科举出仕,更加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可如今有了沈父沈元娘这一出,主动权和话语权都落在了皇帝里,他们就显得很是被动。 “就是不知陛下对元娘如何安排,若是真能入宫……”那也算一方助力。 这个念头一出来,沈家主立即摇了摇头,他这什么脑子,若是沈元娘是个聪明人,那当然是助力,可如今沈元娘明显是在自作聪明,若是这样的人进了宫,带给沈家的只怕不是助力,而是灾祸。 “此事陛下自由定夺,咱们只需要考虑如何与陛下谈条件便罢了。”沈静姝道。 她想了想,那想娴静的面容上忽而染上了一抹笑意,“若是有可能,女儿倒是想见一见这位陛下。” 她想知道,外面所传的他是天命之人,见过难以想象的未来这些消息是不是真的,她真的很想知道,未来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想着想着,她就有些痒,想要写字。 沈循看着她道:“姐姐莫非还惦记着外面关于陛下所传之事?” 沈家主闻言看了一眼沈静姝,在看到女儿的笑容时微微一顿,若是元娘不行,那静姝呢? “不过是些小小兴罢了,听这盛京的传言便知,传言不可当真。”沈静姝冷静道。 *** 楚毓是在宫的御书房接见的沈家主。 “草民参加陛下!” “沈先生轻起,想必你也知道,朕让你此行是所为何事了?”楚毓说完看了一眼十。 片刻后,一个狼狈至极的犯人被带到了沈家主面前。 见状,沈家主面色微微一变。 他是知道了自家那个蠢弟弟被陛下看破了计谋,却不知道这个蠢货竟然还被抓到了证据! 并且这蠢货似乎还不知道,否则也不会还在外面继续引导舆论,留下第二个把柄。 “草民代二弟知罪,还请陛下降罪!”沈家主当即道。 闻言,楚毓就笑了,他悠悠道:“沈家主,你以为朕让你来,就是为了认罪?沈侍郎自己就不能认?” 沈家主听到这儿,就知道皇帝这是想开门见山。 果不其然,楚毓直接道:“朕要沈家出仕,且为朕所用!” 他要沈家给他打工,至于年限,没有那玩意儿。 扶持寒门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且俗物有言,寒门贵子,寒门难出贵子,他们所拥有的知识和会就在那里,底蕴远远比不上世家,目前还不够为他所用。 在这种时候,为了分世家之权,自然是拉更多的世家一起入伙,每个人分一点,每个人拥有的自然也就相应少一点。 只要保证他们不会联合,那用起来便会很顺,因为他们的立场本就是对立了。 沈家主来面圣之前,也与一双儿女讨论了许久,心已然有了决断。 “回陛下,小儿暂未到出仕之龄。”这是在说他儿子还小,且今年选官已过。 这人,竟是将他自己撇开了。 不过他也早过了不惑之年,就算做官也应该做不了多少年,推荐自己子侄,自然是应该的。 然而二房被陛下厌弃,沈家拿得出的,也就只有被他当做嫡子养大准备让他继承家业的庶子沈循了。 然而正如他所说,沈循年纪尚小,并非十五不能做官,而是这样的年纪做官也很难有人信服他。 “这个不急,子俊办的书院要开了,到时候看他是去读书还是教书,朕都能给他留个位置。”这是在让他们不回吴兴,日后定居盛京。 不过,若是沈家真的要出仕,定居盛京那是一定的。 但是楚毓口的书院……还有读书教书这个选择,令沈家主心略微打鼓。 他们沈家主家已经太久没有与皇室朝政有接触了,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沈家主在楚毓面前落了下风。 这场所谓的谈判交换,可谓是对方予取予求。 不过,这大约也与楚毓所说正是他们所想有关。 听完沈家主的复述后,沈循微微睁大眼,“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我还能去教书吗?” 说起这个,他竟是连自称都忘记注意了。 “陛下应当是想锻炼你的心性与能力。”沈家主道。 读书应当是提升他的学识,若是学识足够,自然是教书来锻炼性情。 “父亲,不知女儿能否见陛下一面?”沈静姝真的很想见见传闻的陛下。 沈父想到楚毓那张足以迷惑小姑娘的面皮,当即拒绝道:“不行,元娘刚闹出这种事,陛下说不定对咱们沈家姑娘有偏见,你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他想了许久,认为女儿还是不入宫的好,看看宫那些个妃嫔的情况,就知道这后妃可不是好当的,他的女儿不需要用此换去利益。 沈静姝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那二叔与堂姐他们呢?陛下又说如何处置吗?” 闻言,沈家主也替自家弟弟叹了口气。 没多久,沈父被调去了鸿胪寺养老。 而沈元娘,被一道圣旨赐给了张尚书的侄子张宿。 话还说得很是好听。 沈氏元娘忠君爱国之心朕感念于心,却不忍她被宫墙所困,因而特地寻一如意郎君,还望张家好生善待。 听得沈元娘差点没当场吐血! 你感念于心!?真感念于心的话就不会把她赐婚给张宿! 她就是想被宫墙困住啊!完全不需要他的不忍。 还如意郎君!? 众人想了想张宿,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如意郎君这四个字了。 张家接到了这圣旨,就得按圣旨所说“善待”沈元娘。 一个心有所属的媳妇,还是全盛京都知道的那种,张家如何消受得起! 沈元娘看着圣旨,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她是陛下的救命恩人不是吗? 可为什么如今父亲被贬官,而她也被嫁给一个花花公子? 她后背的伤甚至都没好全,可她却顾不得了,这是她最后的会。 沈元娘咬咬牙准备进宫求见楚毓却在出门后见到了自己的堂妹,她面色不悦,“你……” “堂姐还是不要去的好。” 闻言,沈元娘骤然瞪大眼,“是你们搞的鬼!?” 第84章 沈静姝可不惯着她,自己蠢也就罢了,还连累家里,若非陛下无心计较,指不定还成个什么结果。 “堂姐以为,你们的计划陛下不知道吗?” 沈元娘心大震!浑身不自觉颤抖起来。 “你、你……你的意思是……” 被戳穿后,沈元娘那些心思再与隐藏的余地,一时间竟只觉得羞愤恼怒,可又想到沈静姝的话,顿时再顾不得其他,而是惊惧不已! 沈静姝并不解释,只道:“所以堂姐你还是乖乖遵从圣旨嫁了吧,等事情平息,陛下自然不会想起你,否则……堂姐你以为还有第二个沈家救你吗?” 沈元娘彻底崩溃,颓然地倒退几步,惶惶然落下泪来。 *** 柯家的祠堂里,正在举行分支仪式。 是的,柯襄要求要从柯家分支,不是分家,而是分支,日后柯襄自己便是子孙后辈们的老祖宗,他们与此地的柯家再与干系。 而至于柯家为什么会答应…… 自然是少不了威逼利诱四个字。 如今柯襄已然是官身,比起已经落没到温饱都成问题的柯家,自然是不能招惹的。 且这些年来,柯襄所学皆与柯家无关,就算闹上公堂,他顶多也就是名声有损,且这个偏远的地方的声音,如何能传到远在天边的盛京? 况且宗族之事宗族内部处理,朝廷一般不会多管这种事。 柯家本以为柯襄会带着他们飞黄腾达,却想不到等来的却是他的冷漠无情。 他豁出去不要名声,也要与他们分道扬镳。 柯襄不敢想象,若是有这些人拖后腿,他的未来会是个什么下场。 所以一定要断亲。 当地县太爷的品级也就比他高半级,且一个是皇帝面前露脸的京官,一个不过是偏远小县的地方官,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柯襄有所求,他也不能不答应。 柯家或许不怕柯襄这个天高皇帝远的京官,却怎么也不可能躲开地方官,若是不答应,他们整个族人都会被穿小鞋。 大家心知肚明。 况且冯家姑娘这事本就是柯家的责任,他们理亏在先,最终无奈之下,只得同意柯襄分支一事。 至于冯家…… “伯父这两日梦见冯姑娘了吗?她有说想入土为安吗?” 冯父顿时脸色尴尬涨红,是的,为了保留证据且威胁柯家,冯姑娘的尸骨一直没下葬。 最后还是柯襄亲自为她举行了葬礼,因为她未成亲,不算成人,按理说墓碑上不能刻姓名,是柯襄力排众议,以未婚夫的身份让人在墓碑上刻了她的名字。 冯窈娘。 柯襄与她没见过几次,婚事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因他而死,这令他无法不愧疚。 赔偿本就应该,可冯父的吃相太难看了,他先提出要将冯姑娘的名字写入族谱,以柯襄妻子的名义。 若是如此,日后无论柯襄再娶谁,都是继室,而他,永远都是柯襄的岳丈,冯家也永远是柯襄的岳家。 柯襄出事连累不到他,可若是他有福,他却能跟着沾光。 可看柯襄态度坚决地与柯家分支断亲后,他便知道这不可能了。 见此举不成后,他又提出要柯襄给他的儿子谋个官职。 柯襄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看着他,想知道对方怎么看出自己这么个小官竟然也有替别人求官的能力的。 最终柯襄也只用自己的身份,给冯父的儿子求了一个愿意收纳外人的家族族学里的一个名额。 在以前,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商户不可能出仕,而如今却可以了,可世情却跟不上变化,士族依旧歧视商人,这在短期之内不可能更改,原本人家也没有收商人之子的想法,能求得这个名额,柯襄出了不少力,又赔偿了一些银钱。 至此,他与这些人再无瓜葛。 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柯父不得不远离故土,跟着儿子一起去盛京。 一场原本为期两个半月的假期,就这样在一个月就匆匆结束了。 喜事变丧事,柯襄身上还背了一年的孝期。 他有些想笑,却如何也笑不出来。 柯父看着儿子,犹豫道:“益民啊,其实你与那姑娘还没成婚,这孝可以不用守的。” 况且这里本也没什么妻子死后,丈夫为妻子守孝的说法,多的是人死了妻子,几个月后又娶新妻进门。 柯襄没回他,只淡淡看他一眼。 柯父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无言以对。 这件事柯父就没错吗? 当然有错,他错在太没主见,被柯家牵着鼻子走。 以前为此而放弃做个木匠,如今却因此而害了一条人命。 柯襄守这孝是为了谁,其自然也有柯父的原因。 他觉得不行,柯父这样的人必须得有人压着。 *** 相比之下,裴瑾瑜的回乡之路就没柯襄那般悲催了。 裴瑾瑜本是建康裴家旁支的一个外室子。 他母亲本是一商户之女,可惜后来商户下了大狱,家产充公,他娘也从富家小姐变成了罪民之女。 被裴家一位公子看上,偏生这人家有一善妒的妻子,她不好不允许丈夫纳妾,只能以她乃罪民之女为由,身份不能入裴家大门。 这裴公子便只得将她养在外面,原来的富家千金只能做了外室。 可她不想自己的儿子一直就是个被人欺压的外室子,便一直让裴瑾瑜读书学习,而裴瑾瑜也确实不负她所望,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一点就通。 可他这样聪明就有人看不惯了。 裴公子不是个长情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逐渐只给些银子,不去看裴瑾瑜母子。 裴瑾瑜母子本来已经成了透明人,可因为裴瑾瑜的聪慧,他们又重新入了裴公子原配的眼。 这个女人想了个“好”主意,让裴瑾瑜代,做她那个平庸儿子的枪,写的诗作的章都冠上她儿子的名字,给她儿子刷名望,日后走仕途也容易些。 若是裴瑾瑜不肯,她还能用裴瑾瑜的亲娘来威胁。 母子两个求助无门,只能找上裴公子和裴家其他人。 然而他们是什么身份,裴公子的原配和嫡子又是什么身份。 这场对比早就注定了结局。 万般无奈之下,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儿子的拖累,裴瑾瑜的母亲当场撞死在了裴家大门上! 这场景被无数外人看见,裴家理亏在先,百口莫辩,无奈只能放走了裴瑾瑜。 至此,裴瑾瑜也不可能再在建康待下去了,裴家不会给他成长起来的会。 于是他只能隐瞒身份背景去了上一级的官府所在地,想办法进了一家族学学习,甚至还借此会被一官家小姐看。 然而好景不长…… 想到这些,裴瑾瑜嘲讽地笑笑,也不知是在嘲讽别人还是在自嘲。 “闻知州,好久不见!”裴瑾瑜看着来人,笑容温和道。 可在对方眼里,这笑容就不是温和,而是惊悚了。 短短时间内他从从四品被贬到从五品官,隐隐还有继续被贬的趋势,他可不相信,和眼前人没有半点关系。 可知道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得笑脸相迎。 “贤侄好久不见!伯父当年就看出你是人龙凤,早晚要一飞冲天,如今看我没说错吧?” *** 时隔一个多月,谢奕开办的书院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书院被他取名为惊鹭书院。 招收的先生皆是士族没有出仕之人。 这样的人并不少,就像有的人善,有的人善武,有的就是会做官、喜欢做官,而有的人却对此兴致缺缺,不如专心于章诗赋。 然而这种人也导致了他们许多都有一个无法忽视的缺点——他们不会做官,自然也教不了人如何做官。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没有谁生来就会做官,就算是以往那些人,也是在实践摸索出来的。 书院并非谢奕一人督办,也有其他人的想法,大概是为了效仿楚毓宫的朝阳宫,谢奕也在书院里开设了不少科目。 礼乐射御书数等君子六艺是必备,其他还有绘画、棋艺、农事、天地理一系列杂学。 “也不知道谢奕是想教出个什么出来,难不成他还真想培养出各种旷世奇才不成?这都快赶上咱们曾经的学习内容了。”王裕和王则虞聊着天说。 “他这个人,要做便要做到最好,按理说你不应该更了解他吗?”王则虞道。 王裕皱着眉,“他那人,我哪里能了解了?就是觉得和他好像不是一路人。” 如今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让他有些无措与失落。 就好像明明大家都是一个起跑线,一路争争抢抢,结果转头就忽然发现人家跑了另一条通道,不跟自己比了。 王则虞明白了,这小家伙就是被打击到了,也有些无聊了。 王裕年纪轻,做官也接不了真正的大事,只能跟在别人身后攒经验。 而谢奕却已经凭自己的力量推动了盛京学风,让他有些不服气。 “你若是闲了,倒是不妨去试试那书院的老师资格考试。” 教书,自然也是要有能教的资格的,因而谢奕也给各科准备了考试。 王裕闻言双眼微亮,似是有些兴。 然而到了考试这一天,王裕刚到惊鹭书院门口,就双眼瞪大看着面前的人,半晌才忙回过神低头行礼:“陛、陛下!?” 眼前的书生赫然是楚毓,他一身不打眼的便装,见了王裕微微一笑,指抵在唇上嘘声,示意他低调噤声。 等看着楚毓的身影消失在书院里,王裕才猛然一惊! 陛下来这里做什么?!还一副明显不想被人认出的模样。 这只是选老师,还没正式开门呢。 额……陛下该不会是来考试……的吧?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楚毓就是来考试的。 第85章 王裕自己也没打算真来这里教书,却也来凑热闹,他却不敢相信楚毓也会来凑热闹。 王裕一时连自己来这儿的目的都给抛到了脑后,他快步跟了上去,想去看看楚毓去了哪里。 他本以为楚毓会去里面找谢奕,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还真是来考试的,眼睁睁看着楚毓进了算数课的考试房间,他整个人都有点懵逼。 随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陛下为什么会去算数课?不应该去书画诗那里吗? 这可就为难楚毓了,他虽说把原主的各种作品看了不少,可那是人家写的,让他写的话,只怕连原主一半水平都达不到,破绽太大了。 所以他干脆去算数课凑凑热闹。 他当然不是真想考试教书,而是想看看谢奕所办的这个书院教学水平大概是个什么标准,且想看看他所定的考试内容。 试卷自然不是谢奕亲自发,或许是科类不同,以往的楚毓专注于书画诗,这个考场的人也并不认得楚毓,有人觉得眼熟,可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自然不可能认真去想一个陌生人是什么身份。 楚毓还真就在角落里安静了下来,等到试卷发了下来,他看了看内容,都不算太难,大概就是高数学的水平,对楚毓来说很简单,唯一比较麻烦一点是需要将他以前的计算过程以字的形式叙述出来,他做的不太熟练,但当他做完所有题目时,其他人也就才写到一半。 他就坐在座位上看了看周围人,一直坐到时间用完,交了卷,这才离开。 *** 谢奕正在翻看今日来这里的人的名单,就看见被他请来批改试卷的林大学士面露喜色地走了进来。 “子俊快来看看,我今日发现一个好苗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竟有此天赋!” 他们出题自然不是刚好按照那个标准来的,而是会把难度设置得高一点,这样才能更好地检测众人的水平。 按他的想法,算数科的题目,只要能答对一半就算合格,答对分之二则是水平不错。 可他今日看到了什么? 有人全都答对了! 全部! 答对了! 这消息,若是被那些个喜爱算数的人知道了,必定能拼着面皮不要上来抢人。 他都想好了,这个人一定得留在这书院里,让他们抢不到! 哈哈哈哈哈…… 然而看完他给的试卷后的谢奕则是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他将试卷重新摆在林学士面前,在姓名处点了点,示意对方看,“林大学士,你这眼睛,是不是该修一修了?好好看看,这里写着什么?” 林学士低头看了看,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楚、明、渊……?” 最后一个字音生生转了不知道多陡峭的弯。 虽然如今没人再敢对着圣人直呼其名,可他们都知道,这位新帝,姓楚名毓,字明渊。 林学士心痛地捂着自己的心口,正在为他刚刚得到又失去的人才而心痛。 “你说那位不好好待在宫,跑来这儿凑什么热闹?”浪费他感情,顿了顿又道,“你说那位现在走了没?咱们要不要去迎接?” 谢奕是不知道楚毓的目的是什么,可他大概有些相信,那人去年所说的“梦话”,或许真的……不是梦话。 否则要如何解释,从前对算数并不精通的人,一夜之间突然就成算学大师? “既然他没有主动暴露的意思,那应该就是想微服私访,咱们就当不知道就行了。”谢奕道。 林学士想了想也是,便不管了,只是拿着楚毓写的那张答卷,眼满是可惜。 明明可以靠才华吃饭,却偏偏要靠身份,连他都忍不住惋惜。 “那位若是不坐那个位置就好了。”话音未落,他心陡然一惊!他怎么就忽然把心所想给说出来了!?若是有人拿这个做章,他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里只有谢奕,谢奕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这让他稍稍放心了些。 “可他其实坐那个位置,也做的不错,不是吗?”这是谢奕不得不承认的点。 或许市井说得对,他合该是真龙天子,因此才有那般奇遇。 可是……那人做的越好,他心的野心便越盛怎么办。 谢奕轻笑了笑,眼满是被激起的斗志。 其实,论能力和名声地位,谢奕如今也不差了,至少,再无人拿他与他的同辈相比,因为已经没人能比得过他了。 朝许多人看他不顺眼,却又畏惧他,毕竟这可是个连自己家都能败得不眨眼的人。 他们一面忌惮谢奕,同情谢相,同时却也嫉妒谢相,竟然能生出这样能力出众的儿子。 只有每每想起谢相和谢家的遭遇,这种嫉妒才会消退。 可见养蛊也不是那么好养的,得随时防备着会被反噬。 *** 楚毓并没有逗留太久,他怕节外生枝,转了一圈,看着书院各方面办得似乎都有条不紊,便也离开了。 “陛下就不担心谢奕借此暗培养自己的势力,收拢人心?”荆管彤忍不住问。 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毕竟书院是谢奕开的,运营钱财也是他出的,教师是他选的,学生也是他做主收的,他甚至还贡献了谢家半数藏书。 方方面面,足以将他的地位抬到很高,用不了两年,别人见到他,绝对会恭敬地称呼他一句谢先生。 他甚至还未娶妻成婚,年纪轻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从他的书院里出来的学生人才,今后入了朝堂,哪怕他没有站队,至少也会看顾谢奕几分。 “放心吧,只要有人看出书院的好处,就不可能任由谢奕一家独大,这世上不可能只有谢奕一家书院。”楚毓道。 随后他又笑了笑,“况且,你也太小看他了,他既要走流芳千古、万人传颂之路,就不可能结党营私,只有孑然一身,才能体现他一切皆乃为国为民的正气。” 无论这正气是真是假。 闻言,荆管彤也就不再说了。 很快,荆管彤就明白楚毓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了,因为他也准备在教学插一脚。 “朕,欲开设太学,招揽各家人才,不知诸位爱卿有何想法?” 早朝上,楚毓突然说道。 大臣们没半点准备,有人当即就问:“不知陛下所言的‘太学’是指?” 所谓国子监,其实就官方教育培训构,国家最高学府。 楚毓当初在颁布科举制时,也给了朝廷官员、世家勋贵们一个恩典,那就是他们的子孙就算不考科举,也能走恩荫的路子,直接入朝为官。 当然,这种进来的人的官职就不可能是什么重要职位了,但晋升之路不会断,只要有能力,也有会走到高位。 并且,能有这个会的,只能是家嫡子嫡孙,庶出之流没有这个恩典,他们只能通过科举出仕。 而楚毓把太学的具体作用讲了之后,群臣们便明白,这是楚毓给他们的承诺要兑现了! 虽说太学也会招收其他学生,不过他们也明白,仅仅是他们家的嫡出子孙,人数上,就撑不起一个偌大的太学构。 且其他学生是需要考试才能进去的,而他们的子孙不需要考试就能直接进,读几年书出来就能直接做官,这样不用如何努力付出就能得到以往很是辛苦才能得到的回报,让他们如何不高兴?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 楚毓看着下面一个个喜不自胜的人,缓缓笑了。 “众卿平身。” 王裕听说后,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明明确实是好事不是吗? 他回去后没有回王家,而是直接去了公主府。 王则虞的假期还没过完,最近都在家里没去上班。 待听完王裕的话后,王则虞沉默了良久。 最终只悠悠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王裕从这口气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与……悲哀。 他感觉错了吧?大哥怎么会有这种情绪? “博,若是有会,你还是辞官吧,教书也挺好的,我看你上次在惊鹭书院的考试结果也挺不错的。”王则虞忽然对王裕道。 他是真的为了王裕好,因为朝廷这浑水,太不好蹚了。 王裕却觉得王则虞这是在拐着弯说他傻,不懂政务和人心。 他皱着眉道:“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乃我父亲唯一的儿子,若是我走了,王家由何人接?” 他并非贪恋权势,而是认为这本就是他的责任,所以他需要承担。 这是标准的世家子,他们自小受家族教育,以家族为己任,自律严苛,努力学习,提高自身的学识和能力,进入朝堂为国为民为家族效力。 如今而言,这样的世家子每家都有不少。 而等再过一两代,这样的世家子估计就会所剩无几了。 陛下这一招看似恩典,实则掺杂着慢性毒/药的蜜糖。 给世家勋贵们恩典,让他们的嫡出子孙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的大好前程,这样下去,还有多少人会努力? 而那些只能自己努力才有未来的庶出子孙们,却会为了抓住科举这个会而加倍努力。 嫡庶之争,后宅之乱,哪一个都在拖世家勋贵们的后腿。 继承家业的嫡出子孙越来越平庸无能,而庶出却会拼命努力,双方又生来便利益对立,最终导致的结果,要么乱了嫡庶尊卑,要么家族渐渐沉寂,成长起来的庶出也会因为隔阂而不与他们同一条心。 根本不需要出多少力,世家勋贵之流,就能被腐蚀瓦解。 日后他们依然存在,却远远比不上如今的地位。 当然,不乏有聪明人看出其端倪,可这样的人又有多少? 听完之后,王裕浑身冷汗! “陛下真是……太狠了!” 第86章 如王则虞一般猜出这些的人并不算少,可他们即使知道其有毒,也舍不得放弃这唾可得的利益。 楚毓做错了吗? 恩荫制一向都有,否则也不会有四相由四家现任家主继承的规定,只是将恩荫推广成普遍,且不设半点门槛,这还是头一遭。 官员们正五品极其以上就能将子孙送进太学,而世家勋贵则没有其他要求了。 这样算下来,人数其实也并不算太少。 科举设置了几道门槛,而只有在至少考取了秀才之后,才有会进太学学习,且只有年时限。 不过要等到这时候,至少还得等上一年,而在这期间内,太学有的仅仅是权贵之子。 至于老师,楚毓直接安排的清闲的官员和一些学识渊博的学者。 这个地方,不仅仅是学习知识,还学习做官,结交人脉,而后两者在许多人眼看来要比前者重要许多。 而就在太学正准备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楚毓终于吃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辣椒。 他让御膳房的人用它做了好几个菜,这在他来这儿后罕见的一回奢侈。 看着桌上摆放着的菜品,两个丫头已经馋得口水四溢了,纷纷看着门外的方向,“姑姑怎么还不来啊?”她们都好想开吃了。 奇怪,明明平时也没有这么馋的,怎么今天的这些菜闻起来就更香了,那个味道真好闻啊! “我在外面就听到有人念叨我了,让我来看看,是哪个小馋猫?这么迫不及待?” 永乐公主走了进来,然而她刚走进,便顾不得刚刚听到的话,只惊奇地看着楚毓问:“皇兄,这菜里加了什么?我怎么问道一股朱粉的味儿?” 是的,辣椒被磨成粉后,多被人叫做朱粉。 “这叫辣椒。”楚毓解释了一句,便不等了,直接动了筷子。 香辣鸡丁、麻辣鱼、香辣烧鸡…… 只要有了辣椒,就连一道普普通通的炒肉丝,都能改头换面,焕发出从前无法比拟的魅力。 最后,这里人硬是将这一桌菜给吃完了。 当然,贡献最多的还是楚毓,毕竟其他几个都没怎么吃过辣,虽然也很喜欢,可身体原因不能让他们肆无忌惮。 而楚毓就不一样了,他馋这玩意儿都一年了,如今终于再次吃到,简直要感谢天感谢地! “原来……辣椒是这么用的吗?”一顿饭后,永乐公主非常顺利地接受了这一情况,并且已经对它爱得深沉。 “是啊,还有在许多其他菜品里的作用,如果想吃,就让你府上厨房学着做就是了。”楚毓道。 他起身要去外面走走,消消食。 两个姑娘去玩儿游戏,稍后会午休。 而永乐公主则是跟着楚毓出去了。 “皇兄,你不是最近正在准备太学的吗?你觉得,有没有我合适的位置啊?”永乐公主不好意思地问道。 楚毓看向她,有些意外,“你?” “对啊。”永乐公主有些郁闷地说,“本来我去参加谢表哥书院的招聘,可谁知他直接说不收女子。” 不过也确实该如此,倒不是身份问题,而是书院里又没有女学生,招收了她进去难道给那群男人们指点武术吗? “朕这里也没有合适的啊……”太学也没有女学生啊。 闻言,永乐公主很是失望,整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楚毓觉得,让对方情绪如此低落的或许不仅仅是不收女老师的事。 果然,没一会儿,永乐公主就主动开口了。 “皇兄,你有你有觉得我挺招人烦的的?” 楚毓:“……”这让他怎么回答呢?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永乐公主:“……”这话出来,根本不用再问真话假话是什么了啊! “是王则虞对你不好了?”楚毓微微皱眉,心道难道对方真的感情消退了?这才多久? 永乐公主摇头道:“不是。” 相反,是太好了。 好到让她忽然发现,其实她享受了对方许多付出和妥协,自己却没有为对方付出什么,这让她觉得别扭又愧疚。 她有试图想要融入对方的生活,而对方隐隐抗拒的姿态让她明白,这并不需要,对方也并不愿意。 他有许多自己并不知道的事,过往她从不关心,如今想要关心了,却发现对方根本不需要,或许……也不愿意。 听完,楚毓就明白了,她这是终于发现这婚姻,有点不那么像婚姻了。 “所以你想如何?”他问。 永乐公主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不想如何,其实这样挺好的。” 他做他,她是她,倒也不错? 可是他有事可做,她却整日无所事事,所以想找点事情做罢了。 楚毓想了想道:“不如,你去郊外军营练兵?” 这回是永乐公主惊讶地看着他了。 楚毓问:“怎么了这是?不愿意?” 永乐公主忽然笑了,“我以为皇兄不会做这种决定,别人会说你荒唐的。” 无论是让她的女子身份,还是她参入军政的行为,都会受到许多人的指摘,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楚毓这个同意永乐公主去的皇帝。 “协助练兵罢了,又不是真让你带兵打仗做将军元帅,他们就算不同意又能如何?”楚毓道,“只要你做得好,不要丢朕和你外祖父的脸就好。” “那我可就听皇兄的了?”永乐公主高兴道,比起什么舞弄墨,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军营一些。 *** 太学开设在即,今年那批官员也陆续回京。 柯襄是在路上遇到的裴瑾瑜,他见到对方并不奇怪,可裴瑾瑜看见他却有些吃惊。 柯襄苦笑一声,将自己的事告诉了他。 裴瑾瑜在唏嘘同情之余,还不忘安慰他,“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们没成,只能说明你们没这缘分。” 柯襄却摇摇头道:“我不是遗憾。” 他沉思片刻,忽而一笑,“不过是觉得人性本贪婪,而贪婪生祸端,生而为人,出生时本是一样的,如今却变化差距如此之大,是不是有一天,我们自己也可能会变得如那些人一般?” 感受到裴瑾瑜搭在自己肩上的微微顿住,他回过神道:“这次我回去后发现,其实我也并没有很期待和对方成亲生子,一切不过是按部就班,理应如此罢了,所以当发现不能成亲时,我也没有多少遗憾。” 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说:“如今我倒是羡慕起了谢小郎君,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真的很好。” 裴瑾瑜心思没他细腻,也无法与他感同身受,他便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对方,说起别人对他的讨好与谄媚时,他眼已经没了讥讽,只是平铺直叙诉说着事实,别人如何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几日后的早朝上,楚毓含笑拿出了一本奏折,那笑容笑得意味深长,似乎兴颇浓。 “宣裴颂进来。” 官职不足六品者,都在殿外,不足以进殿。 不多时,裴瑾瑜便走了进来,“臣参见陛下。” “朕这里有一份,据上所述,是你送来的?”楚毓问道。 裴瑾瑜当场承认,“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闻知州有事相求,微臣又正好要回京,便顺便带了来。” “哦。”楚毓漫不经心道,似乎刚刚那一问就是随便问的。 奏折的上奏有严格的规程,裴瑾瑜所为本不合规矩,他却并未追究,众臣们皆在思考,那奏折上究竟写了什么。 “那你是亲眼所见这上面所写之事?”他又问。 “回陛下,微臣未曾见到,可闻知州将此交给臣时,亦是痛哭流涕,感动不已,想来应当所言属实。”裴瑾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哦,那此事既是由你带来,那便由你去办吧。”楚毓也不追究这是真是假了,既然别人把肉都放到他面前了,不吃白不吃。 “诸位爱卿,建康裴家听闻谢卿愿以半数藏书为贡献建设书院,为大楚培养人才,深受感动,愿效仿之贡献出半数家产,充入国,有此义举,大善!特赐‘世家清流’匾额,授予裴家家主县男之位。” 说完,楚毓又看向裴瑾瑜:“裴爱卿,押运裴家家产一事,就拜托你了,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微臣遵旨。”裴瑾瑜眸含笑,明白这是楚毓给他的会,他自然会抓紧。 在场就只有满朝武一脸懵逼,等他们回过神来,这一个下旨一个接旨的就完了,完全没给他们说话的会。 然后他们回过神,刚刚他们听到了什么? 裴家送了一半家产给国? 怎么可能! 裴瑾瑜什么来历他们早就打探清楚了,这件事是谁搞的他们心也有数,可是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裴家就算已经落没不少,可那也是世家,更是裴瑾瑜父族,这家伙这么算计,就不怕被搞得死无葬身之地吗?他是要真的众叛亲离,做个孤臣!? 他们以为裴瑾瑜会选择重回裴家,借助裴家之力往上爬,过往恩怨一勾销,毕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所有人在权衡之下都知道了的道理。 可谁知道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竟敢如此狂妄!反其道而行之,不借裴家之力,而是让裴家成为他的踏板。 他整这么一出,谁看不出端倪? 裴瑾瑜这得罪的可不只是裴家啊,而是所有世家! 这个人怎么敢?! 他们恍惚抬头,忽然就看见了站在那上面的楚毓,骤然明白过来。 是因为有皇帝啊。 裴瑾瑜此举是在向皇帝表忠心,此生不与世家为伍。 他是想做楚毓的那把刀,无惧无畏,所向披靡。 第87章 裴瑾瑜领着一群人,跟在闻知州的身后来到了裴家大门。 闻知州小心地看了他几眼,眼颇多畏惧,对下道:“去敲门。” “是。” 当裴家大门被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见到闻知州时,笑着行了一礼,“见过知州,不知知州到访有何要事?” 他的目光往后面一行人看了看,在看到裴瑾瑜时面色微凝,心升起警惕。 “裴小郎快快带路,告知你父亲祖父,本官此次前来,可是有大喜事啊!” 闻知州笑容和煦,心却在冷笑,他被连累官降几级,凭什么裴家就能好好的,本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啊。 待裴家众人接到圣旨时,心骤然大惊,裴小郎君更是没能忍住,站起身怒道:“不可能!这是阴谋!我们裴家绝没有说过这种话!” 自然是阴谋,可你敢不承认吗? 若是抵死不认,获罪尚且事小,毁了裴家百年清名事大! 裴瑾瑜之事本就令裴家名声受损,若是这件事闹出去,裴家的基业保不住,名声更是要荡然无存。 裴家主比儿子冷静些,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最终还是忍着无奈与心痛咬牙认下了这道圣旨。 “草民……接旨,吾皇万岁!” “父亲!”裴小郎君惊愕道。 “闭嘴!” 从裴瑾瑜接过圣旨,裴家主看了看眼前曾经的裴家子孙,又看了看曾经与裴家交好的友人,他咽下心头那口血,对着裴瑾瑜道:“瑾瑜在外面也待够了?是不是也该回家了?你父亲可念叨过你许多次。” 裴瑾瑜不接受他的示好,笑着道:“裴家主忘性还真是大啊,也不知道我母亲在这门口的血洗干净了没有。” “对了,本官还要留在这里日,希望裴家能在这日内将所需家产送到驿站,懂了吗?” 闻言,裴家主算是明白,裴瑾瑜这是铁了心要和裴家为敌了。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倒也不算失望。 他撑着送走了闻知州一行人,关上裴家大门,心头那口血这才吐了出来。 “父亲!” “郎君!” “家主!” 裴家主摆摆,示意自己无碍,“去,让人把你堂叔一家叫来。” 这个堂叔,自然就是裴瑾瑜的亲生父亲。 仆人派出去了,裴小郎君才对着裴家主道:“父亲,您为什么要接受那道圣旨!?这本来就是凭空捏造,若是查起来,一定能还我们清白!竟敢张口就要咱们一半家产!他怎么不去抢?不对,这本来就是在抢!” 裴家主何尝不明白,可他能拒绝吗?已经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的事,相当于这一半家产已经进了国了,他们若是不给,结果绝对讨不了好! 况且,皇帝好歹还会粉饰太平,未免脸上不好看,也给出了一些利益,此番下来,虽然有亏损,但也不算动摇了裴家的根基,只需过些年头,裴家也能恢复过来。 思绪万千间,裴家主已经想好了日后裴家的发展。 不能再固步自封下去了,若是再不争取,裴家就真的要泯然众人了! “怀钦,为父要你出仕。” “爹!?”裴霄一惊,裴家可是已经不出山许多年了! 裴家主冷哼一声,“咬了咱们一口,总要从他身上讨回本才行!” 这里说的他,自然是指高高在上的那位。 区区一个男爵就够了?那想的也太美了。 裴家绝对不能在他里没落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改变了。 至于裴瑾瑜? 裴家主并不担心。 如今裴瑾瑜能做皇帝砍向世家的刀,可刀啊,是能换的,等到世家势力大减,再无法与皇室抗衡之时,便是这把刀失去作用的时候。 届时,世家就算对付不了皇帝,也绝对会先对裴瑾瑜下,等到他们群起而攻之的时候,这把刀所剩的最后的作用,就是让世家们消气,裴家主可不相信,皇帝会冒着被所有世家针对的风险而保他。 他已经预见了裴瑾瑜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心口的气总算消下去些许。 这时,仆人们来报:“家主,郎君一家到了。” 裴家主沉下脸来,在为裴家讨回利益之前,他还需要收拾这家子蠢货! *** 裴家之事声音不算小,因为楚毓本来就有借此试探其他世家的意思,因而并未隐瞒什么。 各家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裴瑾瑜做事也不算隐蔽,因此前因后果早就被他们扒得半点都不剩。 他们一边感叹裴瑾瑜胆大包天,一边又暗恨皇帝贪得无厌,他们摸不清皇帝是什么想法,可他们却不想落得和裴家那样的下场,于是商议过后,许多世家纷纷决定破财消灾。 他们以裴瑾瑜坑裴家所用的名义,同样贡献出了百万两银子,希望楚毓日后不会再对他们下。 看在他们这么乖觉的份儿上,楚毓也无心为难他们,毕竟,世家之力注定是要逐渐削弱的,已经不需要他再多做些什么了。 倒是回到自己宫后,王伴伴传来的一个消息令他挑了挑眉。 “淑妃?她想做什么?”他问道。 从陈乐心被禁足至今,也有小半年了,他算了算时间,大约再有一个月左右,她就能出来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让她连这一个月都不愿意等了? “传话的人没有说,奴婢也不敢妄言。”王伴伴跟在楚毓身边日久,眼睁睁看着楚毓积威日渐尤甚,已经不敢多说多做什么,乖乖做好他的本职工作,想必陛下也不屑于和他一个老家伙计较。 他看得出来,陛下不是个记仇的,有仇一般当场就报。 只要他本本分分,日后也能安度余生。 楚毓想了想,到底还是去答应去见陈乐心一面。 这也是他从禁足陈乐心后,第一次见到她,只一眼,他便有些吃惊。 陈乐心瘦得厉害,气色也不太好。 他明明没有苛待这宫的饮食,她却好似从没吃得好过。 楚毓看着她微微皱眉。 陈乐心侧了侧脸,有些不自在,“臣妾薄颜,惊扰陛下了。” 很不一样。 不只是样貌,更有气质,都与印象的她相差甚大。 或许是这几个月的禁足真的磨砺了她的性子和心智,如今的她似乎成熟了许多,也沉静了许多。 “朕似乎记得,朕并没有下令苛待你宫的饮食?”楚毓冷声问。 周围其他宫人纷纷心一震!害怕楚毓要降罪于他们。 陈乐心解释道:“不管他们的事,是臣妾自己吃不下,心有牵挂,日夜忧思。” “所以,你今日请朕来,只是为了向朕诉说你心有牵挂?”是在明着说怨他不让她去见九狸? 陈乐心知他所想,当即道:“臣妾并非这个意思,不过随口一说……” 她示意周围人下去,楚毓点头后,其他人才离开,陈乐心见状只得心苦笑。 “今日请陛下来,是臣妾听说了裴家之事。” 楚毓看着她,忽然就笑了,只是笑容带着些森冷,“朕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这么神通广大,被禁足期间都能打听到前朝之事?” “陛下何必出言嘲讽,世家根基之深,您已经见识过了,不是吗?”陈乐心已经不愿意再与他虚与委蛇了,直接开门见山道。 楚毓想到从萧家得到的东西,不得不承认,陈乐心说的是真的。 “臣妾今日求见,也并非是向陛下炫耀陈家的能耐,只是想与陛下达成一个交易。”陈乐心说。 “继续说。” “臣妾已经与父亲通过消息,达成一致意见,陈家愿意助陛下一臂之力,钱财、势力,皆愿为陛下所用!” 楚毓瞳孔微缩,陈乐心的话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陈家愿意投诚。 诚然,就算不如此,他也能做到自己想做的,可若是有陈家相助,到底是要轻松许多。 “既是交易,便有取舍。”他在问,你想要什么。 陈乐心也直言不讳道:“臣妾要陛下为臣妾的孩子封王,封地汶州,享一世尊容,及其子孙后代非谋反不夺爵,且赐陈家丹书铁券,罪不及稚童妇孺!” 儿子注定无法继位,陈乐心就得想尽办法为他求安稳与地位。 这个王位,一来是保护儿子,二来也是用儿子保护娘家,防止楚毓死后新皇登基卸磨杀驴。 至于丹书铁券则是给陈家留的希望,只要有它,无论发生何事,陈家都不至于绝后绝了传承。 平心而论,陈乐心的要求不算高,毕竟其实楚毓要付出的也就只有那块丹书铁券,至于给孩子的王位…… 笑话,那难道就不是他的儿子了吗?他会不给他准备后路?! 当然,前提是陈家真的能为他所用,若只是个假把式,那就很鸡肋了。 不过看陈乐心这架势,倒不像是假的。 “朕如何能信你?” 陈乐心从怀取出一枚印鉴,“这是家主副印,凭借它,能随意从陈家商铺取钱,一月一次,每次最高限额两百万两。” 也就是说,只要有它,每个月都能白得两百万两,这确实是个很大也很有利的好处。 若是哪天楚毓想兔死狗烹,陈家也随时能废掉副印,及时止损。 至于势力……就需要看陈家在朝堂上的表现了。 楚毓信了,所以他答应了。 “你要的,朕都能答应你。”楚毓道。 不等陈乐心高兴,他又继续道:“只是你得确定,九狸能安安稳稳活一辈子。” 陈乐心心大恸! 她知道楚毓这还是在怪她,所以想要她的心痛,让她的心在儿子与家族之间更偏向于儿子。 可无论如何,她成功了。 不日后,大皇子册封瑞王,封地汶州的圣旨就下来了,朝哗然。 第88章 皇子封王本不是什么罕见的大事,可一个还不到周岁的皇子被封王,可就是足以惊动朝野的大事了。 好在大皇子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也都清楚,倒是没有觉得皇帝此举是想要立大皇子的储君,更多是觉得皇帝怜惜这个儿子作为长子却无缘大宝,所以想要给予补偿。 可这太突然了。 有消息灵通的人听说前些日子皇帝去了被禁足的淑妃娘娘宫里,便猜到与此事有关,多半是淑妃用什么换取了这个结果。 可她是用什么换的呢? 众人一头雾水之时,又一道圣旨颁布到了陈家里。 陈家忠君爱国、贡献颇多,特赐丹书铁券一块! 众人大惊,纷纷明白过来,陈家投靠了皇帝! 无论是大皇子封王还是这丹书铁券,都是陈家以此换来的。 他们已经站在了皇帝那边,有陈家的财力支持,皇帝完全不需要担心钱财的问题。 朝廷的四相,仅仅一年时间,就已经只剩下两个还没被收拢,而这两位,其一个已经自顾不暇,而另一个,则是以低调不搞事为准则的人。 王相从前不冒头,如今呢?他还能沉得住气吗? *** 事实上,王相确实紧张了。 可他还算沉得住气,让自己的人最近都低调安分,不要冒进。 皇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如今的份儿上,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甚至有些后悔。 当初为什么没能在对方刚登基地位还不稳的时候动。 不过仔细想想,那时候也确实不可能。 盯着的人太多了,且他也没准备好。 不过,如今他曾经想过的以帝王平庸无能的名义将对方赶下台的办法是没用了,就目前来看,这个皇帝哪里是平庸无能,他就是太有能耐了,所以才搞得自己如今这么被动。 “则虞,本家那里传来的消息如何?” “一切正常。” 王相松了口气,这说明皇帝应该还没发现。 “你有没有打听清楚,陛下那所谓的梦境究竟是真是假,梦看到了哪些内容?”王相又问。 王则虞眉心不自觉蹙了一下,随后散开。 “侄儿无法确定。” “公主呢?” “殿下以为是真的。” 这说明皇帝的变化确实很大,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并非错觉。 然而这些都并非他想知道的重点。 “叔父,何必执着于此,即便再如何探究,咱们也不可能得到肯定的答案。”王则虞所说是大实话。 除非他们能穿越到楚毓做梦的时候,并且进入那所谓的梦里,否则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王相心一沉,也只好将之放下,并决定无论是真是假,无论是否看到,他都得当做对方知道来处理。 很快,传令让人转移地点的信就被送去了王家老巢。 他是打算先蛰伏了。 若是楚毓知道却不说,定是怕打草惊蛇,那天就按兵不动。 暗箭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你无法预测它射出去的时间,无法判定方向并加以躲避。 而王相要做的,就是一支暗箭,静候时,射他一个措不及! *** 今年年初,楚毓降低了农业税收,从原先的十税降到了十税一,因此,各地农户们里比平时多留了些余钱。 这也给他们想送孩子上学添加了动力。 然而,想要读书的人那么多,书院却不是那么好进的。 惊鹭书院的招生,需要一定的知识经验,否则不可能通过开学时的招生考试。 而更多的人家,家里人连字都不认识。 这就足以令他们望而却步,看着那些通过了考试而穿着书院发的衣服的年轻人走进去的时候,围观的许多人不是不遗憾感叹。 寒门难出贵子,就是因为这第一步太难了。 沈循顺利考入了惊鹭书院,却不是以学生的身份,而是做了老师。 今天是新生开学的日子,因为人本就不多,他也跟着接待新生,自然也就把围观的那些人的神态记在了心,犹豫着似乎有些想法,不过碍于头有活,不好多想。 他记下报道的学生名单,又给他们发放了一个腰牌,凭借这个才能进入书院,否则要是谁穿了和书院统一服装一样的衣服,也想混进来该怎么办,根本不好管理。 谢奕把这个书院办得有模有样,许多地方都安排得很方便,还设置了住宿区,若是有家在外地远方,不好回家的,便可以花费一些银子,住宿在那里,只是就不提供伙食了,毕竟住宿的人员多少也不确定,根本不好统一。 班级一共根据入学考试的成绩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个等级根据人数又分别划分了几个班级。 甲班最好,丁最末。 开学第一天,大家还比较收敛,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许多人也不敢放肆,然而当一些事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做他们的老师的时候,还是不淡定了。 “大家好,我叫沈循,是教乙班历史课的老师,接下来的时间,请多多指教。”沈循笑着道。 他其实考了不少课程,并且都通过了,然而等看到他本人的时候,那群老头就懵了, 谁能告诉他们,这样一个人才竟然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小少年?! 这下子,众人原本打算好好重用他的心思就给打消了。 让这少年去给一些年龄甚至可以做他父辈的人上课,岂不是很儿戏? 可考试是他们考的,人也是他们选的,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也未免太儿戏了。 最后还是谢奕拍板,让沈循先去教乙班。 以他的学识,教甲班都绰绰有余,可就是年龄太小了,怕他镇不住学生,也怕学生因为不信任他而耽误课堂。 况且,会读书和会教书是两回事,有的人读书很厉害,可就是不会教人,要想看见沈循的本事,还需要时间验证。 于是,沈循就这样被分到了乙班,并且还是个看着似乎并不那么重要的历史一课。 一些学生已经认出了他就是在门口记录的那个人,他们原以为不过是个书院人员来帮忙的小辈,谁知道他竟然是个老师?! 有些人心里就不怎么服气了,你说都是这么大,甚至有的人年龄是沈循的两倍,凭什么就他们是学生,而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少年却已然成了老师? 想要教他们,至少也得让他们看看有没有那个资格。 “老师,请问您多大年龄?该不会吃了什么返老还童的仙丹吧?” “就是,老师读过多少书?即使教我们历史,也不知道《太上本纪》、《庚年》这些读过没有。” “还有《初年史》、《青历年传》,老师,你的身高好似都没这些书堆起来高吧?” 课堂顿时一片哄笑! 沈循年纪虽小,可因为他的身份以及自小的教导,心态却很成熟,对于这些人明目张胆的刁难嘲讽也面不改色。 只淡淡道:“你们说的我都读过,但是你们好像没有读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也忘记了‘不以貌取人’,若是年龄便代表一切,你们何必来书院,直接找一老农学不就好了?” 这番话把在场众人讽刺得无话可说。 他们就是想怼,都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沈循说的没错,他们只有年龄这一天能够攻讦他的点,至于其他……还真不知道。 “好了,既然安静下来,那咱们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在学习历史这门课之前,首先要知道,何为历史……” 谢奕与林学士在外面看了一会儿,见沈循似乎是有教书的经验,讲课生动有、引经据典信拈来,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沈家这是要出山了?”沈家主一家已经搬到了盛京并不是秘密,并且因为沈元娘那点事被皇帝捏住把柄也早就被他们所知。 “动物临死之前,总是要挣扎一下的。”谢奕淡淡道。 林学士心上一噎,“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你口‘动物’的一员?” 谢奕并未否认,“我与他们的区别,就是不会跟着他们一起殉葬。” 林学士话里有话说了句,“就怕到时候殉不殉葬不是你说了算的。” 林学士的家族算不上世家,背景不算深厚,所以他并不担心这把给世家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但是谢奕……他可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谢相! 他叹了口气,“行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自己多保重吧。” 然而没用多久,朝堂发生了一件大事,让谢奕这位板上钉钉的下一任谢相,成了立马接任的准谢相——谢相上书奏请,卸任退休,由谢奕接任。 听到消息后,谢奕面色很是难看,显然对于谢相这一出没有任何防备。 这位一直以来似乎都没谢奕压迫的谢相,到底还是在他任职期间,摆了谢奕一道。 *** 楚毓刚拿着书给几个孩子讲完故事,两个姑娘听得津津有味,小九狸时不时看他几眼,表示他有在听,只有二儿子,睡得跟头猪似得,雷打不动,更别提他这点讲故事的声音了。 楚如珍趴在二弟小床前,时不时戳一戳他的脸。 “爹爹,爹爹,小弟怎么还不醒啊?他整天都在睡,睡好久哦,都不跟我们玩儿。” 楚毓笑着解释了一句,“他还小,要睡久一点,等长大了就能跟你们玩儿了。” 楚如珍看着这个弟弟,“这么爱睡,干脆就叫瞌睡虫好了,瞌睡虫弟弟,瞌睡虫弟弟,哈哈……” 闻言楚毓刚想说什么,随即一愣,然后又一囧。 是的,他好像忘了给这二儿子起名了。 第89章 被某人忘记起名的崽儿一点儿“没名没分”的自觉都没有,依然在自己窝里睡得昏天黑地。 楚毓只好随拿了本游记翻看,打算找到个顺眼的字就拿来用。 没错,就是这么随便。 不过即便再随便,楚毓也没有给他取一个很难听的名义。 晏,天晴也。 就这个吧。 至于小名,楚毓忽然有些恶味,都说贱名好养活,不过也有说法是男孩儿取女名也容易养活。 他决定满足一下二女儿的要求,给二儿子取了个小名叫眠眠。 “爹爹,名字好听!”楚如珍尚且不明白这名字有点女气,她就是觉得它好听,便一个劲儿地喊着,“眠眠,眠眠弟弟!” 楚如玉识字也不多,因而也没看出来什么,就是觉得身体一直很强壮,哭闹也很大声的弟弟取了个这个名字,都莫名变可爱了许多呢。 小九狸也笑得很开心,只有被取名的当事人还在梦,尚且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有了一个即将伴随他一辈子的小名。 *** 云来楼一直都客似云来,热闹非凡,但今日似乎格外不同些。 酒楼里的客人们都闻着那一阵阵勾得人馋虫不断叫唤的香味,恨不得抓着老板的衣领问到底是什么菜这么香,可惜老板根本不给他们这个会。 “小二,你们这儿换了新大厨了?原来的师傅呢?该不会走了吧?我的云蒸鸡还能做吗?”一个人着急问。 “回客官的话,咱们小店没换大厨,还是原来那位,您放心,云蒸鸡肯定有!”小二陪笑道。 “那你们这今儿是做什么呢?怎么这么香?和以往完全不一样啊!”又有人忍不住问了。 “这就是咱们今日的重头戏了!”老板上来,“各位客官,咱们云来楼今儿推出了新菜品,其味道保证您尝过一次就回味无穷!今儿新菜一律有优惠!不过还是提前说好啊,若是有客人肠胃不行,吃不了茱萸之类的,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卖了许久的关子,老板把新菜的牌子摆了上来,众人一看,嚯!好家伙,几乎将云来楼原来就有的菜的数量翻了倍! 众人纷纷猜测云来楼这是从哪儿弄到新菜的配方了,不少人都喊了菜打算尝试。 有的还在观望,然而当那些菜的成品摆了出来,四溢的香味沁人心脾,他们顿时坐不住了! “老板,来份麻辣带鱼!” “小二,我这里要一个辣子鸡!” “一楼要一份麻婆豆腐!” “我要一个酸辣粉!” …… 喊叫的声音响遍整个酒楼,里面的小二们差点儿忙不过来,好在老板有远见,提前招了几个临时工,否则这会儿肯定忙不过来。 一整天老板都笑开了眼,数钱数到抽筋倒是不至于,可看着这酒楼里热火朝天的样子,他竟有些苦尽甘来的欣慰感,主子总算记起来咱们这儿还是个酒楼了! 有今日这现状,何愁不能财源滚滚来啊! 要是主子早日把这东西拿出来,那他们酒楼的生意绝对能成为盛京第一! 不过,想起祝先生送东西时说的话,他心里又忍不住叹口气。 这样能勾人的食物,按他的想法就该好好藏着,谁家还不藏着几个宝贝秘方了?可主子竟然还要主动拿出去卖?这是有多想不开?谁会跟钱过不去? 虽说暴露也是迟早的事,可迟一点怎么也比早一点好啊,能多赚不少呢。 不过,或许这就是大人物们的想法吧,不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明白的,而他一个干活的,也没办法去影响主子们的想法,做好自己的就好。 于是,不消两日,盛京云来楼加了新菜式,堪比人间至美的消息便在盛京传开了。 在云来楼财源广进的同时,不乏一些聪明人发现了这些菜的秘密,而与此同时,杂货铺的调味区也上架了一种并不陌生的东西。 众人一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叫辣椒,原来这是这么用的! 一时间,辣椒作为调味品风靡了全盛京,甚至开始往外面流传。 而楚毓的皇庄,赚了一个钵满盆满,连带着给那些收编的农民也发了不少赏钱。 至少,等荆管彤再看到祝清的时候,对方罕见地换了一件新衣裳。 “最近心情不错?”认识久了,两人也就没有以前那般客气了。 “还可以。”祝清看着她,“不知是什么风,把姑娘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小生受宠若惊啊!” 荆管彤确实挺忙的,不过今日来见祝清,也是有要事。 “陛下说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不是硬性任务,但是希望你务必做到,并且你应该挺有兴。”她说。 祝清一脸茫然,等等,你不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是矛盾吗? 不是硬性要求,但又要他一定做到? 祝清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信件,并没有当场打开,而是回去休息,一个人的时候才拆开看。 然而他越看越皱眉,这上面写的,他怎么看不懂呢? 什么叫使稻种亩产上百锺?谁家农田能产这么多? 祝清见过最多的也不过是20锺出头,可这上面所写的用互补良种杂交改良稻种品种,令产量提高的方法写得这么真实,这让他有种这是真的,真的能做成的冲动。 他疯了吗? *** 谢奕是沉着脸回到家的,谢相一如既往不肯见他,他却不想听话了,于是干脆直接找上门。 “小郎君,相爷已经歇下了。”下人们尽职尽责地守着门,不让他进去。 谢奕就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吗?父亲已经上书奏请卸任,很快这个家做主的就是我了,如今你们确定还要为了一个前任主子得罪现任主子?” 见那两人迟疑,他继续道:“放心,我与父亲终究是父子,怎么可能真的闹起来,可若是你们挡着不让我进去,我却会很快迁怒你们,父亲可不会为了区区下人与我作对。” 这是大实话,所以他们妥协了。 当谢奕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相悠哉悠哉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情景。 谢奕冷笑出声:“父亲倒是悠闲自在,也难怪要主动请辞退位让贤了。” 谢相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露出个笑容,“你不必拿话激我。” “能看到你这模样,说明我真的成功了。” 谢奕扯了扯唇角,“是啊,您成功地激怒了我,可那又如何,您同样也失去了许多,就比如,今后谢家的主人是我,而不是父亲您,您能继续住在这里,得感谢一下律法规定的孝道,否则,我想您可能会更喜欢城南的破庙,那里或许更适合您。” 可见谢奕是真的被气到了,否则不会如此口不择言说出这种话,就为了刺伤对方,扳回一局。 谢相并不气恼,相反他还很高兴,“就像你说的,那又如何,总之,这个相位是我让给你的,这个事实将伴随第你一辈子,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永远都是你无法超越的父亲!” 谢奕眸光微沉。 他早就说过了,他想要的自己会去争取,不需要别人让。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行了。 明明是他想要的位置,可以这个方式得到,令他反感作呕,恨不得从来没得到过。 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被人相让”这个名头。 他知道,这就是谢相想要的,故意恶心他,让他无法忘记,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 几日后,即便谢奕再如何不愿,谢相也固执地在谢家举行了改换家主的仪式,在祠堂礼成后,谢奕便正式从谢相结果了家主之位。 然而他大概是,最不受家族欢迎的家主了。 鉴于他曾经做过的一系列事,谢氏族很是不满,谢相原本是可以帮忙压制一番,可他却并没有出,而是眼睁睁看着谢奕花费更多的时间将其解决。 当夜,谢相站在窗前观望星空许久,终究还是送了两封信出去。 谢家的希望不能只放在谢奕一个人身上,希望他留的后,永远都不会用到吧。 翌日,册封谢奕为新任谢相的圣旨就下来了。 又过了一天,众人眼睁睁看着谢奕从殿内最末尾,一路目不斜视地走到了百官最前面的位置,对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今天这个早朝大家都提心吊胆实在是上次萧逸接任相位后第一天直接在朝堂上炸了个大雷,他们至今心有余悸,今日又是一个新相继任,他们竟有些担心历史重演。 无他,实在是如今这位年轻的谢相,也是个混不吝的啊。 不过他们注定是白担心了,谢奕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除了做了一上午免费制冷以外…… *** “哈哈哈哈哈……”楚毓一个人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 说真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谢奕这么憋屈,以往他在自己这里憋屈还能找回来,可谢相这一招他可毫无办法,令楚毓一时有些忍不住幸灾乐祸。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谢相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谢相,怎么可能真就一直被儿子压。 由此可见,可不能因为他不在朝堂了就对他掉以轻心。 以前他看的许多反派都是偷偷摸摸搞事,如今谢相转成了幕后,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午膳过后,永乐公主就双眼发亮地看着他。 “皇兄……” 楚毓看了看她,到底还是无奈勾了勾唇,“今天收拾收拾,徐将军明日就会带你去北大营。” “谢谢皇兄!”永乐公主当即高兴道。 她高兴了,然而收到消息的徐将军却一点也不高兴。 第90章 对于让一个女子去练兵,要问徐将军是什么想法,那就是两个字:荒唐! 一介女流,就算有点拳脚功夫又如何?何况永乐公主还成了亲嫁了人,整日和一群汉子们待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然而发话的是皇帝,当事人是公主,他一个四品将军,除了乖乖听从,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两位大佬发话,小弟就只有服从命令的份儿,徐将军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背景深厚的硬茬子,没看见世家们都被坑得不敢随意出招了吗。 于是,北大营今日来了一位很特殊的客人。 一群满是糙汉子们的地方,突然来了一位美娇娘,可不把这群大老爷们儿给兴奋坏了吗?! 一群人纷纷前仆后继想看美人长什么样,可惜美人正在跟他们总教头说话,他们就只能悄悄躲在远处偷看。 好不容易两人说完了,眼看着往人群这里走了,众人纷纷立正站好,好似刚刚偷看的人不是他们似得。 总教头站在这群士兵面前,郑重向所有人介绍,“诸位,这位姑娘乃是咱们营新来的临时教头,将暂时接管针对咱们营的训练任务,今后大家务必要听从她的指挥。” 众人齐齐懵了。 他们面面相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服从命令。 若是美人大驾光临,他们自然热烈欢迎,愿意捧着,可当美人成了要训练他们的教头的时候,这感觉就不一样了。 众人们看向永乐公主的目光充满着不服气和藏都藏不住的轻蔑。 一些沉不住气的当即就轻笑道:“女娃娃,想要玩儿就回家找你老爹和老哥,咱们哥们儿可没时间陪你过家家。” 这话委实有些不客气了,就在总教头都想说出永乐公主身份的时候,永乐公主却制止了他。 她上前两步,视线在这群人身上扫了几眼,随后问道:“要怎么样你们才不觉得小儿科?” 她仔细看了看这群人,忽然笑了一下道:“我倒是觉得你们太过小儿科。” 有人瞪大了眼。 等等……这个小娘们儿是在嫌弃他们?! 要知道,他们可是这北大营里的精英队!每次考核都是头名! 凭什么就任由一个女人对着他们指画脚看不起? “听小姑娘你这话,是个有真本事的?要不比划比划?”人群里站出来一个人,正活动着身体。 那身高那块头,都有两个永乐公主了。 然而永乐公主也并不畏惧,她笑着道:“比试没问题啊,可比试总得有点彩头才有,你们觉得呢?” “没问题!”刘力可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正考虑着一会儿得怎么防水才好看,不被人看出来。 好歹是个小姑娘呢,总不能让人说他老刘以大欺小,仗着自己这年纪就倚老卖老。 于是他热身过后,现在正站在演武台上,“小姑娘说吧,想讨个什么彩头?要是想要哥哥们教你拳脚功夫,那也不是不可以啊!” “哈哈哈哈哈……”众人顿时哄笑出声。 总教头面色铁青,倒是永乐公主面不改色,这种话她在以前又不是没听过,如今再次听到,竟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令她的心情反而好了许多。 她看着台上的人微微一笑道:“我也不要你们做什么,今后就叫我一声姑奶奶就行了,相反,我若是输了,就叫你们哥哥。”就是不知道这声哥哥你们受不受得起了。 远在皇宫的楚毓:“阿嚏!” “没问题!”刘力当即拍胸脯爽快答应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永乐公主要是还客气,那就真的太对不起他们的热情欢迎了。 永乐公主本来在宫教两个侄女练武,然而两个侄女身娇肉嫩,她就算想下决心好好硬下来教都不行,更不用说让她们和自己对打练习了。 可对于军营里的男人,那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因此永乐公主毫不客气地和对方对打起来。 没用一会儿她就发现。 这根本不是对打,这是虐菜啊! 嗯?等等,这是哪里学的词? 算了,想不起来了了。 她本以为这里的人就是没经历过严苛的系统训练,所以看着效果差,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这些人是根本没怎么系统训练。 拥有的不过是一身蛮力,该怎么使用都不会,更不用说什么武功招式。 军营的训练,大多都是练的外家功夫,还有体能素质,至于内家功夫,可就不可能特地教每个人学,一般而言,也就江湖人以及暗卫护卫什么的会练。 最后当永乐公主用脚踩着对方后背,对方挣扎都挣扎不动的时候,这才缓缓叹了口气道:“愿赌服输?” “姑奶奶!” “欸~” 永乐公主笑得很开心,这样不用管是谁家人谁的势力是为了做什么的日子真是太美好了,让她想到了在外祖父那里的时候。 这个盛京城啊,到底还是有一方纯粹的乐土的。 *** 沈静姝正在看书,却见沈循走了过来,她随口一问:“书院的事忙完了?” 沈循明显刚从外面回来,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到这儿坐下后,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 “姐姐,小弟有一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他说道。 “嗯?你说说看。”沈静姝来了兴,也不看书了,就看着沈循。 沈循将那日书院开学时所看见的场景告诉了沈静姝。 “小弟想着,这世上尚且有无数人未曾启蒙,未启蒙者更无法去书院上学,若是咱们能开一个专门教导人启蒙的书院,岂非能在盛京站稳脚跟?”沈循双眼发亮道。 在外面受人尊敬的小老师,在面对自己姐姐时,竟是一副求表扬的模样,若是被那些学生叫了,指不定要被人笑话呢。 沈静姝想了想,双目也微微一亮,“你说的也未尝不可,只是开书院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若是没打算好,可不能轻易开动。” 二人将此时告知沈家主,沈静姝还道:“父亲,咱们初到盛京,毫无根基,若是有这样一家书院为咱们站稳脚跟,日后倒也不必提心吊胆,担心被谁针对了。” 沈家主犹豫了一瞬,沈静姝忙接着道:“如今书院的好处已经被人看出,若是咱们不抢先一步,只怕用不了多久,其他书院便要开起来了。” 沈家主面色微沉,当即道:“那好,银子我出,至于老师和学生,算是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希望他们不会令他失望。 *** 这件事还被特地告知给了楚毓,楚毓闻言毫不在意道:“开就开呗。”难道他还能不许吗?正常商业竞争而已,且因为受众不同,也算不上完全的竞争。 这两天见他的神色,不像是假话,便心知这流言有误,楚毓这模样,肯定和那谢奕没有半点不妥,真是奇怪,也不知那流言是怎么传成这个样子的,竟然也没有人阻止? “多谢陛下恩典。” 楚毓心说这算什么恩典,他不阻止沈家,也意味着他也不会阻止其他家族,偌大一个盛京,总不至于书院就这么两个,势必会有其他书院开设,届时可就是真正的商业竞争了,至于能不能竞争过其他书院,那他可不能保证。 *** 几日后,裴瑾瑜终于回了盛京,而这一路上,他碰上了次刺杀,五次暗杀,至于出的人是谁,除了裴家不作他想。 也是因为朝廷理亏,不会对这些动作追查下去,裴家才敢做得这么肆无忌惮、明目张胆。 而裴瑾瑜,竟然也真的从这些段保下了财物,以及他那条小命,虽说受了伤,却也没有什么大碍。 而楚毓自然也得兑现承诺,将裴瑾瑜的位置提了提,让他接了谢奕之前的位置——吏部考功员外郎。 下朝后,谢奕竟然主动与裴瑾瑜搭了话,“员外郎,倒是格外有缘?” 裴瑾瑜笑了笑道:“相爷身高贵重,微臣可不敢妄攀关系。” 谢奕对他有点兴,“裴兄似乎格外有骨气,竟是宁愿被当成出气的靶子,也不愿意和谁扯上关系吗?啧啧,真是可惜,只怕要不了多久,我就在这朝堂上看不见你的身影了。” “不敢劳谢相费心。”裴瑾瑜依旧轻飘飘一句话。 却是成功让谢奕变了脸。 他现在还有些没适应谢相叫的是他这个情况,因此听到这称呼,都不由得想到了谢父,这个令他如今很是烦心的存在。 因此连逗裴瑾瑜的事都不想做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在他走后,柯襄才上前来,关心裴瑾瑜道:“他找你说什么?你如今可是个移动活靶,若是再与他这样令人不讨喜的存在走得近,只怕得吸引更多仇恨,前途坎坷,小命都不好保。” 裴瑾瑜当然也知道,示意二人私下再说。 *** 转眼,九狸已经半岁了,楚毓却听说乳娘们还在给他喂奶,他皱了皱眉,问了问,才知道一般喂奶要喂到孩子岁,差点儿没惊呆他。 闻言,他当即让人告诉乳娘,喂奶最多周岁就得戒断,现在可以给孩子吃一些辅食。 乳娘们虽然不明所以,不过既然陛下发话,她们听从便是。 给孩子喂饭真的很费时间,所以楚毓并没有亲自上,只是在一旁看着,倒是这个儿子吃着吃着,时不时就要看看他才继续吃。 惹得楚毓目光都不自觉温柔了许多。 而这份温柔,在看见徘徊在殿外的一道身影后,就沉了下来。 第91章 “你来这里做什么?”楚毓明明心知肚明,却还要多此一举,噎得对方说不出话来。 陈乐心对他行了个礼,声音微沉道:“臣妾不过是随意转转……” 见楚毓这样子,明显是不同意她见孩子了,陈乐心的骄傲让她尽量想维护自己的面子,至少在楚毓面前。 “以后还是少转为好,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楚毓直接道。 此时,里面匆忙走出来一个嬷嬷,看模样应该是乳娘,只见她慌慌张张道:“陛下,小王爷方才吐了,您快进去瞧瞧吧!” 九狸生来便先天不足,加之出生时又遭了罪,尽管平时看着除了比寻常孩子弱一些,其他并无异样,可他很容易生病,小孩子抵抗力又弱,这事楚毓也毫无办法,只能请足够好的太医随时准备着,尽量在对方生病的时候陪着他,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眼见楚毓不管自己径直要回去,陈乐心慌忙喊道:“陛下!” 楚毓脚步一顿。 陈乐心见状,略有些许希望浮上心头,便咬了咬唇开口道:“能不能……能不能让臣妾看一看他?一眼……一眼就好!”那个孩子,还病着,正是需要她的时候不是吗? 楚毓侧身看向她,“淑妃,你是不是忘了,君无戏言。” 说好的一年,便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能差。 陈乐心心一震!方才升起的希望骤然被打散,一种极度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令她向来强硬的心神都忍不住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后悔了。 真的…… 早就后悔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世上没有人卖后悔药呢? 她从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忽然不自觉想起上回楚毓对她说的话:确定九狸还能一直好好活着。 原来,连活下去都变得这么难了吗? 可他还那么小。 有那么一刻,陈乐心甚至想着什么也不管不顾,只要他能好好长命百岁就好。 可是不行啊。 她不可能抛下疼她爱她的父兄,她做了半辈子的陈家女,便一直都是陈家女。 而她的孩子,却是地地道道的大楚皇室人。 身为母子,却不是一家人。 这太可笑了。 可她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 楚毓回去后,九狸已经折腾累了,没了精力,睡了过去。 “爹爹,外面是谁啊?”楚如珍问。 楚毓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是你陈母妃。” “哦哦,陈母妃是来看大弟的吗?怎么不进来啊?” 楚如珍不知道,楚如玉心思细腻,加上有原柳时常提点,倒是知道不少消息,听妹妹傻傻地问出口,便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了。 然而楚如珍完全没领悟到姐姐的良苦用心,还傻傻地问:“姐姐,你喊我做什么呀?” 楚如玉:“……” 妹妹好蠢,没救了。 楚毓看完了两个姑娘之间的锋,笑了笑,也并不避讳她们,解释道:“因为她做错了事,所以爹爹不许她现在见九狸。” 楚如珍觉得自己听懂了,点头应道:“哦。” 片刻后却又随口说道:“可是弟弟好可怜哦,我们都能和母妃见面、吃饭、一起玩儿,可是他不可以。” 楚毓笑容顿了顿,随后收敛了几分,神色带着几分认真道:“也只是暂时罢了,只有这暂时的不能见,才能让你们九狸弟弟日后得到更多的疼爱。” 当愧疚日益渐深,逐渐累积,到了得到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这来之不易,进而令人更加珍惜。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孩子亲缘淡薄,都说皇家无亲情,可每个孩子出生时明明都是一样的白纸一张,不一样的不过是后天的教导与环境影响。 楚毓始终认为,被人爱着是一种幸福,而他也希望他的孩子们都能得到这种幸福。 *** 回到家,柯襄帮裴瑾瑜在他的伤口上上好药,才坐下来说话。 “裴家胆子倒是大,竟敢一路追杀到盛京城外。” 柯襄可是听见了,昨日盛京城外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发抖,而其的一方,便是裴瑾瑜这位奉命押运裴家财产的半个钦差。 裴瑾瑜笑笑,“他们也只会如此了,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甘心。” 他已经听说裴家将他那个“父亲”给赶出家门,除出去宗族了,加上任务圆满完成还升了官,他的心情自然很好。 对于好友升官,柯襄也是高兴的,“今日不如去外面下馆子?” 裴瑾瑜顿时耳聋,“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方才没听到。” 柯襄:“……我请你。” 裴瑾瑜当即笑着拍板:“一言为定!” 柯襄笑着摇摇头,“至于吗你?” 裴瑾瑜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感叹道:“你不懂,银子这玩意儿,那就是闲时的石头,贫时的命,你会木工,画画也不错,平时能赚点外快,我就不行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正是在下也!” 柯襄被他逗得直乐,可心里却是并不同意对方的话的。 因为二人无论如何比较,都是裴瑾瑜比他优秀许多。 而他柯襄,不过是个读过书的普通人,顶多就是运气好点儿,在人生的岔口遇到了裴瑾瑜,又顺路同行。 若是没有裴瑾瑜,他如今应当在某个人家家当个混日子的门客罢了,或许等到那家人败在了权力角逐时,还会顺便被一起清算。 那才是他原本应该有的人生,而裴瑾瑜,是改变了这一切的人。 感激是感激,可是有的时候,他也会忍不住羡慕嫉妒对方呢。 *** 自从惊鹭书院开设后,盛京又陆陆续续开设了其他书院,不过无论哪一个,都没有惊鹭书院成功。 着实是因为,谢氏那半数的藏书实在太吸引人了。 令人无法不心动。 而在一些启蒙类的书院,沈家算是做的最好的那几个。 或许沈家是传承底蕴的原因,他们家的人都很会读书,也很会教书。 就连沈循这个十几岁的小少年,也在惊鹭书院学生的恭敬目光,成为了一个优秀的老师。 他讲课深入浅出,引经据典,还能带动学生思维,引导他们自己去思考。 至少乙班的学生们就从来没想过,一个看起来并不如何重要的历史,其实有着意义非凡的地位和用处。 若是没有历史积累,他们或许永远都在茹毛饮血,永远不会成长成真正的人。 历史,才是人类最重要的老师和引导者。 而沈循在他们心目的地位也如同坐了火箭般蹭蹭蹭往上涨。 只要有人看见沈循,都会毕恭毕敬地喊一声沈老师。 只是有的人会疑惑,明明沈家也开了书院,沈循却还是留在惊鹭书院任教,这有些奇怪。 然而这对于沈循沈家人以及谢奕来说,一点也不奇怪好吗。 沈循明显就是冲着惊鹭书院藏书楼的谢氏藏书来的,他若是不看完,只怕他爹让他去出仕做官他都不愿意。 是的,谢氏藏书对书迷们的影响力就是这么大。 不止是盛京各私人的各大书院开设得如火如荼,还有随着太学开展,各地方政府也收到了将要开设官方书院的命令。 有人便苦着脸上书奏请:“启禀陛下,此举耗资巨大,只怕国无力负担。” 没错,这个人就是户部的张尚书。 他家的侄子之前被迫娶了一个明目张胆表示爱慕陛下的沈元娘,如今正不得意,对楚毓很是不满。 当初萧逸毫不留情得抽身离去,却没带走其他萧家人,只给前萧相、萧夫人等人堪堪足够余生花费的银两以及一处宅院,几个人整日为了银钱扯皮。 谁能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这些人竟然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呢? 充分证明了一句话——钱是王八蛋,没了它就得完蛋。 尤其张家作为萧氏一党,没少被萧夫人等人骚扰,真是弄得张尚书后悔不已,若是早知如此,他必定不会与萧氏扯上关系。 可世上难买早知道。 随着萧逸的离开,萧氏一党被清算了不少人,或许是因为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还很重要,楚毓才没贸然下,否则他这个户部尚书早就被撸了。 国情况如何,楚毓还是知道的,看着似乎很不错,可若是想在全国各地州府以及其下各个县城全都建设一个书院,不是说出不起,可出了之后剩下的也不多,若是今后又有什么天灾**,难道就只能袖旁观? 所以这个钱肯定不能全出。 楚毓想了许久,最终才暂时敲定了一个办法——公私合资。 顾名思义,就是国家和地方私人一起出资建设,书院建设之后,管理权属于国家,而出资的私人则得到各方面的特级优待,若是家有何需要,或者官方有什么措施要拉人入伙,他们会被优先考虑。 且有一个免费免考入太学学习的名额。 想必这些好处发布下去,应该会有人答应,全国各地开设书院的总投资金额很大,可若单单算每个地方,那钱财其实也不算太多,至少许多人家都能出得起。 “谢卿,开设书院一事你有经验,此事便交由你来办,可不要让朕失望。”楚毓道。 谢奕挑了挑眉,微微一愣,随即答应道:“臣遵旨。” 他有些不明白楚毓为什么把这件事交给他,明明,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扬名立功的会。 若是交给自己人,那必然得利不少。 可楚毓却偏偏交给了自己? 这个人,是真的不怕他声望过盛,威胁到他的权力统治吗? 他微微皱眉。 第92章 其实谢奕想多了,楚毓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最合适。 作为一个刚贡献家族半数藏书建立了一所书院的谢奕,他的名声已经随着科举制的推广而广而告之于天下,在许多人、渴望出仕、乃至不识字的人其,他的知名度非常广,且受人尊敬爱戴,只要把他的名字放在那儿,就是块活招牌,相信能吸引投资或者读书的人会更多。 楚毓从来不怕什么功高盖主,因为只有无能平庸的君主才会陷于这种困境,而他……就凭那些骚操作,也不至于沦为这种地步吧? 他其实真的很想看看作为一个光明正大的穿越帝,后世人对他的态度和评价是什么呢。 只是可惜,看不到了。 虽说这件事落到了谢奕头上,可仅仅他一个人,也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他要了一个助,而这个助,赫然便是裴瑾瑜。 在许多人的目光,他们越来越觉得这两人是一丘之貉了,都是世家应该重点打击的对象。 萧逸那个傻逼跑到了江南,山高皇帝远,他们管不着,这两人可是在眼皮子底下,且裴瑾瑜不过是个六品小官,这还不好下吗? 为此,裴瑾瑜看向谢奕时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可奈何对方官职地位都比他高出不知道多少倍,他完全拿对方没办法。 这件差事,二人差不多要将全国各州府都跑遍,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好,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大半年,他们几乎都要形影不离,若是关系太尴尬,那可就太难受了。 更重要的是,因为谢奕身份高,所以难受的只会是裴瑾瑜自己。 为此,他忍不住问谢奕:“不知谢相为何要针对下官?” 他记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做过和对方作对的事? 所以这个谢奕,真的脑子没问题吗? “针对?瑾瑜何出此言?”谢奕挑了挑眉,似乎很意外,诧异道,“这难道不是件好差事吗?” 是的,这确实是个好差事,不算难,且回报颇丰,除了麻烦一点、耗时长点以外,几乎没什么缺点。 且就算出事,也有谢奕这个大头顶着,无论如何看,他都是被人带着蹭功绩的那个。 然而他这个蹭功绩的人却完全不想要这点功绩,他若是想要,不能自己挣吗?非要蹭别人的、在别人身后吃剩下的? 谢奕此举,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会千恩万谢,而对于裴瑾瑜,就有些恶心了。 由于自小天资聪颖裴瑾瑜的骄傲并不比其他人少,他根本不屑于这种行为。 然而谢奕偏偏装傻,什么也不肯说。 裴瑾瑜气得不顾礼仪,转身就走。 回去后,得知此事的谢夫人忍不住道:“不是说想收拢人?你这样做,岂不是将人越推越远?” 是的,谢奕想做的,不过是把这只还未成长起来的雏凤率先盘进自己的地盘而已,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就是不想让楚毓得到,仅此而已。 “没用的,人不是猫猫狗狗,给点好处就对着你亲近,何况,那可是个再骄傲又谨慎不过的人,讨好不过是让对方更加警惕的同时又疏远。”谢奕道。 “所以你打算?”谢夫人想了想问。 谢奕微微勾唇:“对于这种人,若想驯养,自然只能打败他,令他折服,只有当他对你心悦诚服的时候,才会听话地待在你身边。” 谢夫人扯了扯唇,想说你弄得这么麻烦,又是何必呢?一个裴瑾瑜,六品小官,真的值得你考虑这么多吗? 不过仔细想想,这人针对的可不是一个裴瑾瑜,便将话又收了回去。 谢父与谢夫人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很冷淡,若非为了府之事,一般不会凑到一起,连住的院子都是分开的。 也是因此,直到谢父从谢相上退位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位妻子,和他最重视的儿子关系如此之好。 他本以为二人之间有什么,可仔细观察后,却又觉得他们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可继母与继子,年龄相差也不大,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吗? 为此,他特意找到谢奕问他。 而谢奕闻言后,露出了一个轻嘲的笑意,“只怕父亲是忘了,最初是如何注意到您如今的这位妻子的。” 谢父这才回想起来,似乎是秦家人来送礼,说是谢家人帮了他们的谁,而他也才因此注意到秦家,打听到家世清白,便选了一位适龄的女子提亲。 说起来,谢夫人当时情况也不算好,她本来有未婚夫,却因为父母双双病故,她要守孝好几年,而她那位未婚夫又是一脉单传,家想要早日成亲生子,传宗接代。 矛盾冲突,最终双方解除了婚约,谢夫人当时刚出孝,偏偏年纪在小姑娘不算年轻了,家又没父母张罗,只有一群隔着肚皮饿亲戚,处境很是尴尬,当时谢父想着自己此举还是救了她呢。 “所以那次送礼是因为……”谢父迟疑道。 谢奕点头承认了他所想,“我外出应邀游湖,恰巧救了不小心落水的她,对方道谢时不说身份和姓名是为了双方的名声。” 谢父骤然发现,以及可能误了以及儿子的一段姻缘?不对,就算没有他,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和年龄差距,也不可能在一起。 谢父莫名松了口气。 “所以你喜欢她?”否则为什么要选秦家人做侧室。 谢奕却摇头:“没有。” 谢父灵光一闪,“她喜欢你?” 谢奕沉默着,没否认。 谢父不说话了。 随时有些不舒服,但谢父明白,这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尊严有被冒犯到。 不过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本就是不看重什么情情爱爱,谢奕也是如此。 所以就算要苦,苦的也只会是有情的人。 何况谢夫人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她不会成为感情的俘虏。 这也是谢奕会与对方成为比朋友还亲密的存在。 他喜欢聪明人。 *** “柯主事,不知先前分派下去的那批纺织做好了没有?”工部员外郎问柯襄。 柯襄却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这件事不是归孙主事管吗?” 这位工部员外郎挑了挑眉,“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先前我不是说了让你来接吗?” 柯襄面色不太好,这分明是找茬的,他根本没听过这话。 对方微微一笑道:“你不是与裴员外郎关系好吗?人家如今好歹也是谢相身边的红人,若是有他相助,你何愁不能爬到我的位置。” 这人话里有话,全是嘲讽,以及些许不甚明显的酸意。 柯襄大概是明白,以及是因为裴瑾瑜而被连累针对了。 且对方还有在挑拨离间的嫌疑。 官场并没有那么简单,柯襄一直都知道,只是大概他这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不简单。 而到了制造坊,他才发现,那些人给的图纸还是错的,他看了看后,连夜和其他工匠赶制正确的转轴,一连几天都没怎么睡,这才勉强赶工完成。 回去办公地点的时候,还无意听到别人的谈话。 “依我看,那个柯襄根本不值得咱们针对,他才华有限,和裴瑾瑜关系也并没有那么亲近,没看见这些天裴瑾瑜都没为他做什么吗?咱们这步棋可以不用走了。” 柯襄心里一时难以分辨是什么情绪,他自以为还是挺冷静的,竟然觉得,对方说的还有那么点道理。 他本来就并不是那种优秀到足以令人嫉妒针对的人。 这是事实,不是吗? 然而话虽如此,心里却还是难免失落。 这种颓丧的心情,也只有在见到两位小公主的时候有所缓解。 “柯先生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楚如珍问姐姐。 楚如玉看了看,想了想道:“好像是这样。” 楚如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在自己小矮桌上看了看,最终忍痛下定决心,摸出了一张上面似乎有涂鸦的纸,然后噔噔噔跑到了正在查看稍后讲课内容有没有遗漏或者补充的柯襄面前。 “小殿下?”柯襄诧异地看着她。 “老师老师,我把我今天画的画送给你,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呀?” 平时她画画送给爹爹,爹爹就会很高兴,老师肯定也一样。 柯襄被一个小孩子戳破了心情,有些尴尬惭愧,却又觉得暖心。 “臣谢谢小殿下。”他将那副所谓的画接了过来,决定就算画的不好看也多夸几句。 然后他看了看,半晌才道:“这个桌子……造型奇特,小殿下画得真好。” 谁知刚刚还高高兴兴有空安慰他的楚如珍闻言愣了愣,随后顿时就哭了,“呜哇……” 柯襄一时懵逼,当即想哄人,谁知就听到对方抽噎着的话:“我画的小马驹啊……嗝!而且、而且你都拿倒了……呜哇——!” 柯襄僵在了原地,一脸尴尬。 最后还是楚如玉上了解围加哄人。 然而楚如珍还是不高兴,不高兴的表现就是,不和柯襄说话了,任凭柯襄怎么哄,她都不肯和对方说话。 楚如玉把这件事告诉楚毓的时候,楚毓没良心地在心里笑出了声,不过面上还是维持得很好,他哄着楚如珍道:“没认出来没关系,以后珍儿画得更好了,才叫他刮目相看,不是珍儿画的不好,是你柯老师太笨了,你看爹爹不是每次都能认出来吗?” 楚如珍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明明爹爹都认出来了,哼,一定是柯老师太笨了。 楚如玉这个暗地里的小翻译官深藏功与名。 楚毓笑了笑道:“所以不要生你柯老师的气了,瞧瞧你今儿都把他给吓到了。” 楚如珍奶奶地小声哼了一声,自己的画被人侧面说不好,她不要面子的吗?不过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她下次就和他说话好了。 她楚如珍,可是个大度的公主殿下。 不和笨蛋计较。 实际只是因为丢了脸而有些不好意思的公主殿下悄悄给自己着补,默默红了脸。 因为暂时没有要紧的大事,楚毓难得有点空闲,特地带着两个姑娘去了跑马场。 因为之前差点摔马的事,两个小姑娘本来对骑马还很害怕的,所以楚毓想消除二人的心理阴影,有空就会带她们来这里看别人骑马。 时间久了,看着那些马在别人里乖顺地模样,姐妹俩果然慢慢就没那么怕的,现在还敢摸小马驹,并且一人认养了一匹,和她们一起长大。 然而楚毓刚有了这么点空闲,老天爷却好像看不下去他好过似得,没几天,就有一件大事惊动了整个朝堂。 说起来,还与谢奕裴瑾瑜有关。 第93章 谢奕此行去的第一站是屿川,屿川并非是离盛京最近的地方,可它却是风最鼎盛的地方。 在那里,有许多名家大儒,他们的居住影响了当地得民风,那里出了不少名声不小的才子,并且许多人还为了表示自己淡泊名利而放弃了出仕,甘心就在乡野做一个声名远播的才子,等到年龄越来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稳固的时候,便能从才子过度到大儒。 许多时候,世人对他们的崇敬更甚于在朝掌权的世家。 因而若是能够先搞定屿川,让那里的人们都知道朝廷要开设官方书院的消息,说服并且动员他们,那谢奕此行便能简单许多。 所以他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屿川。 然而当他们即将到达屿川城外时,却到了晚上,城门不开。 没办法,一行人只能暂居附近的农家。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户农家,他们甚至热情地招待了谢奕一行人。 裴瑾瑜是个很健谈地人,便顺利与他们交谈了起来。 农户不知道他们是官员,只当是哪里的走商或者游玩的富家公子,说话也就没那么多忌讳和距离感。 用自家上好的饭菜招待谢奕一行人,裴瑾瑜看着桌上的鸡肉、猪肉和鱼肉,笑着对农户打道:“看不出来,老伯你们一年收成不错?家里生活还挺好啊!” 老伯笑呵呵道:“也是这新皇宽和,降低了一成税收,今年家家户户都多少有些余钱,前些日子孩子们都回来看我和老伴儿,可不就带了不少肉吗。”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裴瑾瑜也就顺口那么一问,因而这话也就顺耳那么一听,然而听了片刻后,他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抬起头来,正巧也看到了停下了吃饭动作地谢奕。 二人对视一眼,心纷纷一个咯噔。 第二天,密信就连夜加急被送到了盛京,交到了楚毓里。 *** “啪!” 楚毓一巴掌将密信拍在御案上,沉着脸看下面纷纷紧张忐忑地官员们,冷着声音开口道:“屿川知府是谁?” 王相站出来回复道:“回陛下,乃范阳卢氏的卢渊。” 楚毓被气笑了,咬牙切齿道:“好……好一个范阳卢氏!真是好啊!连朕明令发下去的命令都能欺上瞒下、阳奉阴违,怎么,是看不下去朕这个皇帝了,要在屿川建立自己的国家政权,做你的土皇帝吗?!” 楚毓这话说得实在是重了,朝堂众臣全都被吓得心颤抖! 可他说错了什么吗? 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皇帝明明下令全国各地农业赋税今年只十税一,降低了两成。 可屿川的税收竟然只降低了一成,那多收的一成也没有上报朝廷,是被收到哪里去了?! 若不是将屿川看成是自己的地盘,那卢渊敢这么做!? 他们许多人都不敢置信,那卢渊一个地方知府,竟敢就做出这种欺君罔上的罪行来,若非有卢家在他背后周旋支持,他敢冒这么大的险!?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事真的就是卢渊一个人干的,可在皇帝将帽子扣给范阳卢氏的情况下,谁敢为卢氏开脱、打皇帝得脸吗?! 没有人。 然而他们心也有些不是滋味,若说之前好些个世家们的下场都有皇帝得算计以及背后各种巧合在,可这次范阳卢氏却是真正的自取灭亡。 他们不禁在心发出了一个小声的疑问:世家真的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难道等待他们的结局就只有被皇帝灭亡……亦或者是自取灭亡? 他们在心里问历史,更是在问自己。 “赵予安听令!”楚毓冷声开口。 站在队伍里的赵予安只得站了出来,“臣在。” “朕命令你,率领一千精兵,去屿川把屿川犯了事的官员们都给抓回来!若是有人敢反抗……”他顿了顿,才冷笑一声,眸闪过一道历芒,“就地格杀!” 赵予安心头一跳,当即跪下行礼,“臣,遵旨!” 楚毓不想杀人性命,无论对方有罪与否。 无罪自然不该杀,可若是有罪,那死了也是便宜他们,只有活着受罪才是对他们真正的也是最好的惩罚。 可这范阳卢氏是真的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屿川那么大个地方,竟然都敢无视他的命令,明目张胆饱私囊,这还是查出来的,其他没查出来的还有多少?还有其他地方,有像屿川这样欺上瞒下的行为还有多少? 所以他需要震慑。 大概对于这些人来说,只有听着死了多少人,怎么死的人,他们才会觉得害怕,继而收敛。 既然讲道理说不通,好好说话也不听,那就只有这种以献血造成的震慑会影响到他们了吧? 就这样,赵予安这个五品将军领着兵就匆匆走了。 他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次虽然是让他去办,可实际上是去协助谢相,否则朝廷那么多官职品级比他高的,怎么不派他们去? 不说别的,就屿川那个知府卢渊,官职都比他高一级呢,对于这种身份,用就地格杀着实有些不妥。 可若是动得人是正一品的谢相,那就完全没有不妥了。 可赵予安也不气馁,至少因为这件事,皇帝已经注意到他了,此次行动若是顺利,他自然也能有好处,日后继续往上爬没有问题。 官或许更多人还能靠着熬资历,可武官若是想升官,那就只能凭功绩军功,他镇守盛京晋升困难,这次差事,也是他的会。 *** “皇兄消消气,他们做错了事,你可不要为了那些人而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永乐公主听到这件事,又得知楚毓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的消息,便抽空赶回宫来劝慰他。 只可惜收效甚微,楚毓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理智上他当然知道这种事不值得自己生气,然而感性上他却无法随心所欲地掌控自己的心情。 一个人若是能完全把控自己的情绪,那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了,大概只有器人才能做到。 永乐公主以前陪在许老将军身边,没少哄过老爷子,有过经验,便自以为熟练地安慰道:“皇兄别气了,要是谁不听话,抓起来打一顿就是了。” 以前在边关,她也常这样说。 那个小子不听话,就抓起来揍一顿,没有什么矛盾是揍一顿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就揍两顿,什么时候听话什么时候停下来。 闻言,楚毓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怒一喜之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丫头一副哄小孩儿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比她还大。 “醒了,朕知道了,你最近很闲?”他问道。 “哪有!”永乐公主一脸控诉,“我明明都有好感帮你训练军队,我可是用我外祖父在边关训练军队的方法做的,保证给你练出一批精兵来!” 不过话虽如此,但对将士们来说,最好的洗礼还是战争,盛京的这些人再怎么训练,也不可能达到边关那些久经沙场浴血奋战过的人的程度。 不过比起其他养尊处优的军队来说,绝对已经很不错了。 楚毓点点头,看似毫不在意,实则语气认真道:“若是你真能做到,以后北大营的人都交给你。” 这个交给你可就不仅仅是让她帮忙训练的意思了,而是让她真正的领兵,接他们的管理权和调兵遣将的权力。 永乐公主心口一跳,“皇兄?!” 一时间,无数疑问和紧张都涌上她心头,她敢保证,上次她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是成亲那天。 楚毓看着她,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语气略带疲惫道:“永乐啊,你也看到了,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认真服从我的,他们私底下还藏着多少事、多少人、多少东西……我完全不知道,你说皇兄如今还能信谁?” “你是皇兄最亲的妹妹了,我把这些人交给你,也是希望将来若是有一天出了事,也不至于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永乐你会一直站在皇兄身边的,对不对?” 永乐公主哪里见过楚毓这样脆弱的模样,甚至他还一口一个皇兄,连自称都变成了我,这无法不令永乐公主动容。 她想,她和皇兄本就是亲兄妹,且皇兄一直都对她很好,她想要什么,对方都没有拒绝过,哪怕是嫁给一个与他并非一路人的男人,楚毓从来都没有用皇帝得权利或者兄长的身份而阻止。 哪怕……他并不喜欢王则虞。 是的,永乐公主一直都知道楚毓不喜欢王则虞,她却还是任性地选了后者。 说到底,她对楚毓不是不愧疚的。 而此时,这些愧疚齐齐涌上心头,令她当即便对楚毓道:“皇兄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做你的后盾。” 楚毓微微一笑,认真道:“皇兄谢谢你,永乐。” 自认肩负着保护皇兄任务的永乐公主觉得自己不能懈怠了。 随后她便告辞去北大营继续练兵了,不把那些士兵锻炼好,怎么能保护皇兄呢! 而在她走后,楚毓先前的表情便收敛地干干净净,荆管彤走了过来,语气略带不忍,“陛下这般哄骗公主,真的好吗?” 楚毓的处境当然没有他说得那么艰难。 “你以为,她还能单纯多久?”楚毓冷冷一声,“早晚有一天,她得做出选择,如今朕不过是让她早做个心理准备罢了。” 他只是想让永乐自己有个倚仗。 况且,他说的话也不算是假的,说不定有一天,他真的需要永乐的助力。 第94章 说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卢渊和谢奕到底谁更倒霉一点,但凡谢奕来屿川时早一点,这件事都很有可能不会暴露,但凡谢奕一行人有准备一点,也不至于如今如此被动。 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巧,好似你多不希望一件事发生,那件事就越会发生一般,道理没人明白,可结果却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谢奕不知道屿川税收一时暴露的消息有没有传到卢渊耳,但他不能冒险进城,因此他们只能暂住在农家里,且必须小心翼翼不能暴露身份和行踪。 然而他们到底人不少,不可能藏着不让人看到,总有看到的村民进城的时候将消息带进去,哪怕他们只不过是说有外地的富家公子带着一行人暂住,谢奕也不能冒这个险。 人到了狗急跳墙的时候,真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他可不希望自己就折在了这里。 裴瑾瑜不解问:“为何不向邻州求援?” 谢奕微微一笑道:“除非你能保证那些人没有和屿川高层沆瀣一气。”反正他是信不过的,屿川又不是一个偏远村落,税收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封闭得这么严? 若说其没有半点猫腻,那是不可能的。 正如他们所想,卢渊做出这种事,就不可能不去注意外来人员,城里城外每天都有人盯着,谢奕一行人根本就没藏多久,就被卢渊得知了消息。 乍一听消息,他心大惊,当即问来人:“你确定吗?!谢奕怎么会到这儿来?!” “回知府,按那人所说,应当没错。”主簿也心紧张,忍不住问,“渊,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卢渊惊怒交加。 不、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主簿想了想忽然道:“要不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卢渊怒道:“你疯了?!那可是谢奕,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小小的员外郎,而是谢相!” 若是杀了他,那就要与谋反一起论处了。 “那怎么办?不如将他请到官府来,我们与他‘协商’一番?”这里的协商,自然就是威逼利诱了,且利诱多于威逼。 卢渊想了想,乍一听觉得这法子可行,然而他又突然想到了谢奕为什么来了屿川而不进城里? 只怕是他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进城,是因为想暂时隐藏,等待时。 而这个时究竟是什么呢? 卢渊想了又想,最终也只能想到谢奕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而他等的,就是收到消息的那一方即将派遣过来的人。 可他传消息是传到了哪里?若是相邻的州府他或许还有会,怕只怕…… 无论如何,他如今都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必须做好结果最差的心理准备。 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能跑去哪儿? 何况一辈子隐姓埋名也不是他想过的生活。 如今……也只能放一搏了。 他叫来主簿,“你去,把衙门里的师爷还有先生们都请来。” 主簿:“是!” *** 楚毓正在看范阳卢氏和卢渊的资料,看完后他挑了挑眉,却并没有收回之前下的命令。 荆管彤便明白了他的想法,也就不再多言。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求见。”传话的宫人跪着道。 “让她进来。”楚毓放下的资料,荆管彤也默默退下。 王茵依旧是那身朴素的衣服,好似这个贵妃身份与她无关一般。 “臣妾参见陛下。” “平身,有何事?”楚毓开门见山问。 二人都不是绕圈子的人,王茵当即道:“如今淑妃禁足已解,那宫务之事,是否也要归还她的部分?” 楚毓挑了挑眉,“朕还以为,你会很讨厌她,为什么还帮她说话?” 毕竟当初陈乐心想要算计的人可是王茵,就算没有成功,可其用心可见一斑,不过是为宫务之事。 王茵微微一笑,“这可不是帮她,规矩如此,臣妾也不希望自己这权掌得名不正言不顺。” 听她这话,是宫里有什么流言蜚语了? 楚毓对这些不感兴,左右小鱼小虾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所以你是想名正言顺地掌管一应宫务?” 相反,王茵摇头,“臣妾素来不喜这些俗世,若是可以,陛下还是交给淑妃的好,好歹,她也是瑞王的亲生母亲。” 楚毓当然明白,王茵的意思是既然已经与陈家合作,自然也该给对方点甜头,淑妃因为禁足一事在宫地位直降,都快比不上比她品级还低的魏琪华了。 长久下去,未必不会再生别的心思,倒不如此事安抚她。 说起来,这宫务本来其实是由萧湘竹在掌管,可对方如今有子万事足,对其他丧失了兴,且对此也不再执着,陈乐心还有陈家,而她却什么也没有,她也半点不着急。 楚毓想了想,还是道:“就按你说的办。” “是。” 另一边,陈乐心却看着王茵,满脸不敢置信。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明明她以前陷害过的人,为什么会主动帮她? “你、确定不是陷阱?”她忽然吐出这么一句话。 陈乐心算是被楚毓吓怕了,至今对对方心有余悸,何况来的人还是以往有仇的王茵。 以己度人,她可不觉得对方会有什么好心。 王茵看了她一眼,“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陛下吗?” “陛下其实是个很宽和的人,否则你如今就不该还在长春宫,而是在冷宫了。” 陈乐心撇开眼,也不知是不愿意听还是不愿意承认。 王茵不是什么滥好心,但人都有同类相怜的情绪,她也不想宫里再有什么麻烦而扰了她的清净。 “陛下不是那种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之人,只要你们都安安分分的,哪怕没权利没地位,也不会过得差。”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陈家也是如此。” 陈乐心骤然抬头看向她。 世家渐微是必然的趋势,可若是世家就真的安安分分当个清流,楚毓又怎么会斩尽杀绝。 可若是有人找死,那就不怪他了。 只希望陈家能聪明些,不要自讨苦吃。 *** 永乐公主傍晚才回到公主府,宫女上前迎上,“殿下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永乐公主将马丢给下人,径直走了进去,“驸马呢?” “回公主,驸马正在房里等您回来一起用膳呢。” 闻言,永乐公主原本要去浴房的脚步一顿,转而去了卧房。 她推门进去,果然正见王则虞坐在桌边,一边看书一边等她,看见她进来,笑了笑,放下书,“回来了?用过膳了吗?” 永乐公主快步走到桌边,“不是说我会回来得很晚,不用等吗?” 王则虞淡淡道:“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等你。” 很普通的话,可永乐公主听着却觉得很舒服,有点开心。 “可你也不能饿着肚子等我啊,以后你先吃着,我会尽快回来的。” 总不能一直是王则虞迁就她,她也想学着为别人考虑。 “好。”王则虞笑着道。 “皇兄最近心情不好,你们若是碰上,可别顶撞他。”永乐公主随口道。 然而王则虞听到这话,却把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扭头看着永乐公主,眸光深深,却又只是寻常。 “殿下……为何会觉得我会顶撞陛下?” 永乐公主停下动作,看着他,“不是这样吗?你与皇兄本就不是一队的,不是吗?” 王则虞看着她简简单单便将这件似乎令人讳莫如深的话给说了出来,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忽而一笑道:“对,殿下说的没错,不过我的意思是,陛下是陛下,我一个小臣子,可不敢顶撞。” 永乐公主笑了笑,也没继续说了,认真吃饭。 饭后,沐浴过后二人一起入睡,王则虞给她盖好被子,黑暗之静静看着她,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如果……有朝一日,我与你皇兄对立,你会选谁呢?” 永乐公主还没有睡,她听着王则虞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倒不是因为他话的内容,而是为他会问。 她想了想,觉得怎么回答好像都不对,所以她就同样问他:“那我与你叔父之间,你选谁?” 这样问,他就该知道她的想法了吧。 果不其然,王则虞没再说话。 两个互为阵营的人在一起,说实在的,有些可笑,可世上又哪里有完全重合的利益方呢?谁家不是各自为政?就算是合作友好的关系,也会担心有破灭的一天。 若是王家一直无事,那他们便也就是寻常夫妻一般。 可偏偏…… 原本王则虞想要的也不过是拥有,可他发现,人都是贪心的,没有的时候想要有,有了之后又觉得不够。 他竟然开始希望对方能在自己与皇帝之间选择他。 这不应该,因为她从不曾让他在王家与她之间选择她。 可他控制不住。 原来,越陷越深的只是他啊…… 自以为掌控全局,实际早成了俘虏却不自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几天后,奉旨援助的赵予安终于紧赶慢赶到达了屿川外,未免打草惊蛇,也为了加快速度,他只率领了一百人作为先行部队率先前去,而其余人则在后面赶上。 等他到达屿川城外,按照谢奕送去的信上所写的位置,终于找到了谢奕一行人。 官兵可是个吓人的人物,村子里被赵予安一行人给惊得全部围了过来,怕这群官兵要劫他们村子。 “你们、你们是谁?军爷,我们可是良民!”村民战战兢兢。 赵予安却不理会他们,径直来到谢奕面前,“下官参见的谢相!” 谢、谢相?! 村民们震惊! 而此时的屿川城,也有人动起来了。 第95章 卢渊不可能蠢到以为自己能杀了所有知情的人,更没有蠢到觉得自己能躲过朝廷抓捕,还有范阳卢氏……也不可能愿意让他一个人而毁了家族基业。 即便这件事背后与范阳卢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也不会为卢渊做什么,关键时刻,甚至能做出将卢渊推出去“大义灭亲”为卢家挽尊这种事来。 而卢渊自己心里其实呢清楚,所以他当然不敢把希望寄托于范阳卢氏上。 他走了步偏棋。 运气好,能过此关。 运气不好……那也只能认命,不过,能拖别人下水他好歹收回了一些利益。 一座清幽安宁的郊外宅院里,小童将人领了进来,“先生,客人到了。” 片刻后,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便走了出来。 而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卢渊当即跪下叩拜,带着哭腔道:“老师,学生请您救命啊——!” 老人姓严,乃卢渊的授业恩师,亦是屿川数一数二的大儒,他一生收徒无数,其教出了不少官员、学者、才子、名家,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 然而学生们大了,都出去打拼,倒是离的最近的关系才越来越好。 卢渊,便是其佼佼者。 因为二人都在屿川,平日里也会见面聊天,因而关系堪比父子。 对于这个学生,严大儒是骄傲的。 而此时,这位骄傲的学生却以这副姿态跪在自己面前求救,令他茫然的同时又觉得心疼。 “你先起来,和我说说,出什么事了?”他将人扶起来。 卢渊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严大儒双目瞪得老圆,对着他怒道:“糊涂!” 卢渊双目通红,“学生、学生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如今即将大难临头,不敢求老师舍身相救,只希望老师能帮学生一把!” 严大儒怎么也不敢想到,自己的学生胆子竟然这么大,他心惊怒交加,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然而就像卢渊说的,他若是真的不帮忙,这个学生就得废了,而他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思及此,他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却又咬着牙对卢渊道:“你让人去把屿川各个说得出姓名得名人大家都请来,我会尽力帮你。” 卢渊当即落下泪来,“多谢老师!” 末了,临走前还拜了一拜,“学生如此年龄,却还惹出时段让老师烦心,学生……有愧!” 完了,才离开。 严大儒看着他的背影,所说心先前还有对这个学生的怨气,如今也只化成了无奈。 他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愚孝了。 一个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给严大儒倒了杯水,“祖父,师叔他怎么了?” “他啊……触犯了圣人的逆鳞,律己,你以后可不要学你卢师叔,成大事者,就不能有足够阻碍自己的力量存在,无论是父母、友人、子女……亦或是家族。” 严律己眉心微微一蹙,一板一眼道:“孙儿明白了。” 严大儒说到做到,他这张老脸还算好用,且卢渊在屿川的所作所为也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否则他就是想帮他,也没地方帮。 *** 谢奕接过赵予安递过来的天子剑,持此剑,上斩奸臣,下斩罪民。 “陛下真的说了可就地处决?”谢奕一边欣赏着的剑,一边看似随意地问。 “回相爷,是这样没错。”赵予安若说先前对听别人吩咐或许还有些不爽,可方他真正面对谢奕,却又觉得这真是再好不过,他这个脑子,根本没资本也没想对着谢奕,所以只要他乖乖听谢奕地话就好了。 有功劳蹭,不用承担责任,这一趟,真的值了。 谢奕看着的剑,忽而轻笑一声。 裴瑾瑜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出声说话。 “行吧,进城。” 一行人来到了城门口,而城门口的人们显然是被招待过的,今日,此时,一个进出城门的人都没有。 赵予安顿时心生警惕,而裴瑾瑜也皱起了眉。 屿川这副姿态,是打算一开始就撕破脸皮吗? 谢奕挑了挑眉,倒是一副颇有兴味的模样。 他问赵予安,“你的人还有多久才能到?” 赵予安回答道:“最多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那也行了。 “谢相是否要等待?只怕这屿川城内有陷阱,不可贸然进去。”赵予安见谢奕竟然有想要直接进去的想法,忙出声劝道。 裴瑾瑜没有开口,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且他认识谢奕虽不久,可无论是从先前的传言还是如今所见里看来,谢奕都是个很自我的人,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就很少有人能改变。 此时他打算进城,那就必定会进城,天王老子来劝都没用。 当然,若是皇帝亲自下旨,那肯定还是有用的。 可现在天高皇帝远,楚毓又怎么可能知道此时此景呢。 因而当谢奕指使人推开那道城门时,无人敢上前阻止。 赵予安也只能默默听令。 “吱呀——!” 城门大开,而门内之景也呈现在众人面前。 门后的整条街道,纷纷乌压压跪满了人! 或青衫白衣,或长袖短打,或青年学者,或少年稚童…… 见到推门而进却惊在原地的谢奕等人,他们纷纷躬身跪拜行礼:“草民拜见谢相——!” 宏大的声势响彻了整个屿川城。 谢奕他们没动,更没进去,甚至连反应都没多几个,他们纷纷面露震惊地看着这跪满了屿川城的人。 裴瑾瑜心吃惊的同时,却又警惕起来,他想过里面等待的或许是严阵以待的官兵,或许是屿川高官大户,然而万万没有想到,面对的会是这样寻常百姓。 其绝大多数都是书生学子,他们长衫束冠,即便是跪着、拜着,也挺直着腰背,颇有一股人风骨在其。 他只思索了片刻,便想到了这些人想做什么,心忽然生出一股怒气来。 可这种怒气,却在看到谢奕那冷淡的表情时逐渐冷静了下来。 青天白日,风高日朗。繁盛屿川,万人跪拜。高呼谢相,声声彻响。 若是他们此举的目的不是为了一个罪臣的话,那就更好了。 一个明显领头的人跪行上前,从袖掏出一张厚厚的纸张,递到头顶。 “草民听闻谢相乃捉拿卢知府而来,亦听闻卢知府所犯何事,草民等人不欲为其狡辩脱罪,却亦不愿令朝廷损失一良臣,遂联合屿川百姓,所上万民书,还请谢相了解内情,酌情处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其他跪着的全城人也纷纷高呼:“求陛下酌情处理,饶卢知府一命!” 谢奕看着眼前之景,忽然有些想笑。 他所想要的,自己还没得到,倒是别人如今便已经有了呢。 “我家乡闹饥荒,是卢知府开仓放粮才令我们撑过了那个冬季,那可是我们那儿闹饥荒的时候里,唯一一次没死人的啊!” “隔壁山上以前经常有土匪出没,抢劫钱财,是卢知府派人把他们收服了,我这些年运货才能安安稳稳。” “我们县常年穷苦,以前从来没人管,也是卢知府下令修路,又教会我们养活的营生,这些年才有点钱买些肉吃。” “我……” “还有我……” 一个一个的,几乎是争先恐后地想要诉说卢渊对他们的好。 甚至在这些人里,裴瑾瑜还看到了收留他们的那户人家,他们也一边抹泪一边说:“卢知府是个好人,就算他今年多收了点税,就当是借的都不行吗?要不是他,我们也赚不了这么多啊!”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有时候把一些事物看得无比重要,可有的时候,却也能毫不犹豫舍弃这最重要的东西。 谢奕却觉得有些可笑。 真是单纯又愚蠢啊。 他的视线一个个扫视过眼前这些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这条街最后,那里站着几位年长得老人,而在他们身前,面对着谢奕得方向跪着的,赫然便是这屿川知府卢渊。 官帽官服已经被他自觉脱下,端正叠好摆放在身前。 他远远看了谢奕一眼,随即跪拜道:“罪人卢渊,拜见谢相!” 明明隔着很远,根本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可谢奕却似乎从那个方向感受到了挑衅与对峙。 他在向自己挑衅。 他在向自己宣战。 以屿川百姓,对上他谢奕一人。 自己似乎是必输的结局呢,谢奕漫不经心地想道。 忽而,他又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 可是谢奕他偏偏……最讨厌认输。 *** “阿嚏!”楚毓揉了揉鼻尖,他右眼皮一直跳,这让他有些心绪不宁。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这好端端坐在宫里,总不能哪里跑出来个刺客想杀他吧? 他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这灾究竟应在何处,干脆不想了,他去陪两个儿子,教他们说话,教他们翻身、爬动。 一个时辰后,他累得不想再看那两个小子一眼,正打算回去休息一会儿,却又听到宫人通报,说是范阳卢氏家主求见。 闻言,楚毓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消息够灵通啊……” 消息一来一回也要好几天,这几乎是谢奕的书信刚送到盛京,便有人向卢家通风报信。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有人出仕,可不像裴家固步自封,朝无人。 楚毓刻意晾了对方一会儿,等到对方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心理战也是一种战术,双方对战,得看谁先沉得住气。 而在这一点上,卢家主注定输了。 “草民参见陛下!” 楚毓不想听他废话,直接让他有事说事。 于是,他便从对方里,收到了一封给一个陌生女人的休书,以及将卢渊逐出卢家的证明。 楚毓忽然就笑了。 第96章 楚毓将那两样东西随意扔在地上,也没让卢家主起来,轻笑出声道:“卢家主这是什么意思?” 卢家主一派镇定道:“屿川一事草民已经查得内情,乃族妇人温氏下放印子钱,亏空族财物数百万两,不敢暴露,这才向自己儿子求助,那卢渊敢做出这种事,虽说情有可原,却罪不容赦,草民不求陛下赦免,家已将温氏捉拿,温氏心惊胆战,畏惧刑罚受辱,已然自尽与祠堂,卢家已知卢渊所犯之罪,愿以全额赔偿屿川税款,望陛下定夺。” 说着定夺,实则话里将卢家给撇清了所有干系,他想要的,就是楚毓放过卢家,只诛首恶。 因为欺君犯上这条罪名下来,卢家只怕全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只有将一切推到温氏与卢渊身上,卢家才有一条活路。 至于事实真相是否如此,谁在意呢? 而卢家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两个人,以及屿川的税款。 卢家虽不比鼎盛的几个家族,却也在世家有名有姓,其家产支付屿川所损税款也绰绰有余。 若是皇帝不追究,此事过后,卢家依然还是范阳卢氏,就算名声有损又如何,时间会带走一切。 可是楚毓很不高兴。 一个卢渊就想让他放过所有人?凭什么? 至于那些银子,他目前不缺。 “此事待卢渊被带回来后再议,既然卢家主来了,那就暂时住几天,等等也不迟。” 说罢,楚毓冲外面道:“来人!” 王伴伴赶忙进来,“陛下?” “去给卢家主安排个住处,派人好生伺候着。”楚毓悠悠道。 在场两人都听出来了,这就是让人监视着他,不让他乱跑或者与谁联系的意思。 王伴伴对着面色不好看的卢家主笑着道:“先生请吧!” *** 日头不算大,却也并不小,在下面跪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而由于谢奕迟迟不发话,全城人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有的还能撑住,而有些体弱的却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此时的队伍已然没有之前整齐,动作姿势也没有先前的整齐划一,人心也逐渐有些涣散。 行军打仗也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而竭,而他跟对方耗的,就是这股士气。 他端坐于马上,即便顶着日光,也丝毫没有半点紧张,甚至面上还带着些许惬意。 可底下的人就不行了。 他们等得几乎心力交瘁。 就连裴瑾瑜都忍不住往谢奕的方向看,眼见对方还没有半点动作。 卢渊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了。 根本不用等到谢奕做什么,他们自己就能承受不住而倒下。 严大儒遥遥看着谢奕,心忍不住叹口气,这场仗,他们注定要输。 江上代有人才出,他们这些老家伙已经比不上现在得年轻人了。 卢渊不能让谢奕再这么继续沉默下去,他只好再次跪拜,将自己的请罪书再念了一遍。 他已经想好了,要是谢奕还不动,那他就继续念,一直念到谢奕有所行动为止。 不料他刚念完这一遍,谢奕就趋势着身下的马匹向他走来。 “卢渊?”谢奕出声。 卢渊匍匐在地,“罪人,在此!” 谢奕确认了他的身份,便轻轻笑道,“我瞧着,你也不像是没读过书的人,这请罪书也写得不错。” 卢渊不敢搭话,只能静静听着谢奕说,见招拆招。 谢奕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倾身向他道:“可你怎么就……看不懂《大楚律》呢?” 卢渊心微沉。 “律令第一册 第一卷第二十条,欺君罔上者,按律,该当如何?”谢奕一字一句道,“瑾瑜,你来告诉他。” 裴瑾瑜当即道:“按律……抄家问斩。” “听清楚了吗?”谢奕看着卢渊,也看着这全城百姓,“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卢知府虽有罪,可他亦有功,功过相抵……”那领头的书生道。 “嗤——”谢奕嗤笑一声,“功过相抵?从来就没有什么功过相抵,他既身为屿川知府,那他为屿川所做的事,本就是他职责所在,是他为了配得上这头上这顶乌纱帽所应该做的,他的功,亦是他的责任。” “而他所触犯的律法,证据确凿,罪不容赦!”谢奕冷声道。 “你们在我面前替他求情?” 谢奕轻笑一声,“可你们知不知道,陛下下旨,给了本官将人就地正法的权力?” “看见本官这把天子剑了吗?”谢奕拔出剑柄,剑光映在他的脸上,更衬得他那张俊美的面容冷酷无情! 谢奕抽出剑身,将它抵在了卢渊的脖子上,“卢渊,卢知府,你觉得,本官此时就算是把你杀了,你又能奈我何呢?” 他甚至是笑着的,说出的话也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可那话里的内容,却足以让卢渊浑身的血液凝固,面色发白。 “谢相!”裴瑾瑜出声喊道。 他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谢奕,不知道谢奕是不是真的会对人下。 当场杀了卢渊固然解气,却不是什么好办法,必定会激起民怨。 此时的在场的全城人里,已经有对谢奕不满,且想要发声的人了,若是谢奕真的当场杀了卢渊,这些暂时还安定地人必定会引发暴动,他们虽带了人,可若是应付这些不该杀的百姓,还是会畏首畏尾。 谢奕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可他心里就是有股冲动,这股冲动驱使着他,驱使着他用这把剑刺入对方的脖子里,血肉里! 他压抑住自己嗜血的冲动,双目微微泛红,对着地上的卢渊道:“卢渊,你可知罪?!” 卢渊感受到剑上与面前人带来的杀气,心虽不甘,不是不甘自己认罪伏法,而是不甘谢奕完全没有被他的计策影响,他输得太难看了,可此时他却也只能沉声道:“罪人……知罪!” 谢奕轻笑出声,“不,你不知道。” “抬起头来,看看他们。”他用剑尖顶着卢渊的下巴,令对方被迫抬起头来,强迫他看着面前姿态各异跪着的屿川百姓。 他们有的人已经身体不适,开始冒冷汗,有的甚至需要身边人搀扶着才没有倒下,有的已经开始低声哭泣。 可是同样的是,他们都还坚持跪着。 这一跪便是几个时辰。 而他们为了什么跪? 没有人比卢渊更清楚的了。 谢奕:“现在,对着他们说,你今天犯了什么罪。” 一滴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从卢渊脸颊划过。 *** 午膳时分,永乐公主最近都没有来蹭饭,饭桌上说话的声音少了些,可因为还有两个话多的小姑娘,倒是不算冷清。 而就在用完膳后,外面有人通报。 “启禀陛下,是昭仪娘娘派来的人。” 楚毓一愣,挑了挑眉,“可是找二公主的?” 这个时间,可不是他规定的探望时间。 “回陛下,并非如此,昭仪娘娘派来的人说,娘娘问陛下,今年冬日一起看雪吗?” 回话的人也一脸莫名其妙,如今才正进入夏日,怎么就来问冬日的事情了? 这个昭仪娘娘至于这么着急吗? 楚毓愣了愣,对于这“看雪”也领悟不到半分。 可他仔细想了想,或许……魏琪华也不需要他领悟到什么。 他垂下眸声音淡淡道:“不了,回绝了她吧。” 见皇帝没生气,传话的宫人松了口气,可他出去对外面等候的宫女就没那么客气了,“陛下说了,不去,回了你们娘娘吧。” 如月见这小太监这副态度,心也略有不爽,不过她不爽的不全是对方的态度,而是从这其看出来的陛下的态度。 如月怎么也想不通,以往情同夫妻的二人为何会落到此时境地。 如今魏琪华是见都不见楚毓了,除非必要的宫宴之类的,她都不再出现在其他人面前,若非偶尔还会看望楚如珍,接送楚如珍,这宫里怕是都要传她失踪了。 然而楚毓却不在意,魏琪华同样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他们就像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当对方不存在。 可是这看雪…… 楚毓想了想,还是朝着在那里和楚如玉一起给弟弟们磕磕绊绊念书讲故事的楚如珍喊道:“珍儿,过来。” 楚如珍放下书本,朝着楚毓走去,“爹爹?” 楚毓顿了顿,蹲下身看着她,出声问道:“爹爹以前答应了陪你和你母妃看雪吗?” 楚如珍还是个孩子,记住的更小的事并没有太多,可这个她还是记得的。 “有啊有啊,爹爹有说哦,说要堆一个雪人珍儿,再堆个雪人母妃和雪人爹爹,一家人团团圆圆嘛。” 闻言,楚毓便明白了。 然后这丫头挠了挠脑袋,有些奇怪得愣了愣,“不对啊爹爹,一家人还有姐姐和弟弟,怎么不堆呢?” 楚毓笑着道:“行了,知道你想玩儿雪了,现在还早着呢,想玩儿也没有。” 楚如珍失望地叹了口气。 “爹爹,你那么厉害,怎么就不会下雪呢?挥挥太阳就消失了,再挥挥,雪就下来了,这样不行吗?” 楚毓一脸黑线:“你说的是神,你爹就是个人。” 心里也有些郁闷,这丫头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可比那些要星星要月亮的厉害多了,人家一张嘴直接就是让老天爷下雪。 能凭空令夏天正热时下雪的人物,古往今来,他也就认识一个窦娥。 行了,改天给这丫头将窦娥的故事,让这两人做朋友去吧,别祸害他这个笨蛋爹。 第97章 如月迟疑着回到宫,却见魏琪华正在作画,那纸上所绘之人,赫然便是陛下。 她忍不住心微酸,是为魏琪华,也是为二人的感情。 “回来了,话带到了吗?他怎么说?”魏琪华看了她一眼,也没停下的动作,仿佛问的不过是一句寻常话。 如月迟疑得模样便令她想到了什么,不过,本来也在意料之,她也不失望,只是对如月道:“以后每个月都去问一次吧。” “娘娘……” “他若是没答应,就不用告诉我,若是答应……才尽快告诉我。” *** 楚毓一个人在殿内,将原主私人物品都翻了出来,就连每幅画他都解开看了看,终于看出了一点端倪。 似乎有原主、魏琪华和楚如珍同时在一幅画上的画作,春夏秋他都找到了,独独缺了冬季。 他拍了拍上的灰尘,又将这些东西全都放了回去。 很明显,魏琪华是在等她的冬雪之约,可这么久了,楚毓从来没感觉到原主有存在在这儿,除非意外再穿回去,否则只怕她的愿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 面对着全城百姓,卢渊心不可能没有任何波动,他从前的所作所为,也并非仅仅只是为了任务而任务,若非真的心系百姓,又怎么可能主动做好那些本可以勉强做一做的任务。 他从前也没想过要用百姓的税银,可母亲求到他面前,他总不能撒不管。 所以他想,就是借的,等他有钱了,立马还回去。 然而还没到这一天,这件事就暴露了。 他悔吗?自然是悔的。 可那又如何?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他朝着众人的方向嗑了几个响亮的头,有才对着谢奕道:“罪人卢渊,贪污税银、欺君罔上在先,煽动百姓、阻碍办案在后,其罪不容赦,还请谢相……奉旨捉拿!” 谢奕看着他认罪得这么乖觉,眼闪过一丝失望,他本想令这把天子剑在今日见血的,看来是他高估了卢渊。 他没好气把剑收回剑鞘,“来人,带走!” 要抓的人自然不知一个卢渊。 一个罪首卢渊自觉跑不了,便干脆不跑,可有些觉得自己能跑得了得,却早已经收拾包袱暗地里潜逃了。 为了把这些人全都抓回来,他们一行人还特地多留了几日。 最后走的时候,还有许多人来城门口送,当然不是送他们的。 卢渊听着一些人的告别声、安慰声、甚至是哭声,却一直没回头。 他没脸,也不堪。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自尽”的消息,然而从小生长在世家,他不可能不清楚这其所谓的“自杀”是怎么回事。 可他又能如何呢? 他现在只知道,母亲被人所害,也是为被她的印子钱所害的人赎罪,他被捕,是为被他亏欠过的屿川百姓赎罪。 而那些害了他母亲的人,却不知何时才能赎罪。 他对此无能为力,可他知道,那一天终究会到来,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屿川官员被押送回京,这里的政务一时没人处理,只能暂时又下面的官吏顶上,等到朝廷下旨分派官员过来再交给新任官员。 回到盛京,谢奕去见了楚毓,从而得知了卢家家主也在皇宫,他面上扬起一抹笑意,饶有兴致地将屿川发生的事告诉了楚毓。 后者微微挑眉,看着谢奕的目光有些意外。 “陛下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臣?”谢奕扯了扯唇角。 “没什么,就是有些意外,朕还以为,你应该会更冲动点。”楚毓道。 他的印象里,谢奕可是个极其讨厌受人威胁的人,对谢父下留情,是因为他是他的亲生父亲,孝字当前,他只能忍下这口气。 可是卢渊……楚毓可不觉得这人有什么能值得谢奕放他一马的地方。 还能有什么原因,真以为谢奕是铁打的,风吹日晒都不怕吗? 别人晒太阳,他就没有晒吗? 还有什么原因,当然因为他不想搞那么麻烦,想尽早解决回去休息。 有时候,真相就是这么简单到令人无言以对。 是人心太复杂了。 谢奕懒得解释,便沉默不语。 “卢家的事朕自会处置,谢卿,你可不要忘了自己本来的任务,去吧,尽快完成然后回来。”楚毓道。 谢奕知道楚毓说的开设地方官方书院一事,这也是件大事,且要耗费许多时间,谢奕也想尽快完成,行礼道:“是,臣告退。” 待谢奕走后,楚毓便让人将卢渊带了上来,看着面前这个有些颓废的年人,楚毓面不改色,也不拐弯抹角,上来便直接说了一句,“卢家家主就在宫。” 卢渊缓缓抬头看向楚毓,他摸不清楚毓的意思,但仔细想想,不外乎就是那几种,而其最有可能的便是…… “陛下要罪臣……指证卢家?” 他双眼微亮,似乎看见了,那让卢家也赎罪的会就在眼前,且,如今正被送到了他自己上。 楚毓微微勾唇,“不,朕只是要你,实话实说而已。” 卢渊想着这句话,便已经明白了皇帝得意思,他说出口的事,不是无凭无据凭空捏造,而是真实。 将卢家钉在这罪桩上,扯都扯不下来! 于是几天后,被关了这么久得卢家主终于重见天日,只是他这个天,一点也不风和日丽、春和景明。 看着卢渊在堂上细数卢家的罪状,卢家主的心受不了这个刺激,当即晕了过去。 然而即使他晕倒,也无法改变卢家的下场。 卢渊作为卢家嫡系二房,自然知道不少卢家内幕,而卢家主以为他会心甘情愿牺牲自己? 或许他娘还在的时候还有些许可能吧。 只是可惜,卢家自己亲自把这点可能给掐灭了。 卢渊的娘就算再蠢、再贪,那也是他娘,就像他当初愿意用自己的前途帮他娘一般,如今的卢渊,也能用他这残余的生命,为他娘报仇。 两一起被关进刑部大牢,甚至就住在对方隔壁,说话毫无障碍。 已经浑身狼狈,丝毫没有刚来盛京面见圣上时的尊贵端庄,却依旧撑着身体试图保持那不堪折辱的世家风骨。 他冷眼看着卢渊,沉声道:“你也是卢家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卢渊睁开眼,缓缓看了他一眼,“是啊,我也是卢家人,所以你们怎么忍心将一切推到我身上?” 卢家主目光闪躲,“我们……没有。” 卢渊笑了,“是啊,你们没有,你们还送了一个我娘来和我作伴,我在这里问你,我娘的印子钱,究竟是替谁做的?我可不信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放。” “这么多年,她一直贴着卢家,为此把自己的嫁妆都搭进去了,可你们还嫌不够,经营不善,却还要死撑着世家的颜面,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出行最体面,宴请最华丽……这些,都是哪来的钱啊?你们敢说吗?” 这是卢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们的钱确实不少,可那些钱几乎都是用放印子钱挣来的,至于商业经营……也就面子上好看,实际那些挣的根本不足以维持世家的体面。 包括卢家主此次带到盛京的钱,也是那样的来历。 如今人家吃饱了,就想一把将养猪的人踢开顶罪,哪有这么好的事! 而此时的楚毓,里也得到了卢家的财政状况信息,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没办法,论谁以为自己宰了头肥羊,实际不过是披着羊皮的小羊羔,谁都会生气。 “那陛下,这卢家咱们还要动吗?”这一口咬下去,都用不着再做什么,卢家就得自己死了。 “动,为什么不动!”楚毓没好气道,“敢送上门来,就要做好被咬的准备!” 想必卢家也没想过,不过是一件隐秘点就能瞒过去的小事,如今却发展成了燎原大火,将卢家烧了个精光,半点东西都不剩。 没有钱财和势力的支撑,世家也不过是个如同的宗族,与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不,他们比寻常人更糟,毕竟……寻常人可不会像他们一般不能提肩不能抗。 从前的大家风范也没了用处,有用的就只有那股子力气。 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 为追求温饱而汲汲经营,再过几代,他们所学的学识也忘得差不多了,泯然众人,再不见曾经风光。 至于卢渊,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死亡。 指证并没有给他带来生,仅仅是给了他一个亲自报仇的会。 而随着屿川之事,全国开设公私合资的官方书院的活动也火热开展。 第一站并没有因为先前的动乱而收到影响,仍然是屿川。 而屿川的书院,也是整个大楚唯一一个完全由官方建立,没有接受任何私人资本的地方官方书院。 而建立它的钱,便是卢家那钱财。 原本是准备发还给百姓们的,但是许多人都不愿意收,至于原因,那就有很多,不一一论述了。 于是楚毓干脆拍板,把那钱用来建立书院。 且书院内完整记录了屿川之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建书院这钱的来历。 没有对此事发表评价,只是希望后来知道的人能引以为戒。 随着官方书院开设逐渐兴起,楚毓也迎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二个生日。 月二十五。 去年的这时候,楚毓正在忙着设计并解决有人散布他被狸猫换太子的流言,之后又处理他闹出来的动静引发的各种后续,操控盛京舆论,根本没心思放在寿辰上。 只是今年不一样了。 他不想大办,有人却想为他大办。 第98章 “启禀陛下,东胡派人传信说,待到陛下寿辰,将派使团前来贺寿。” 这是鸿胪寺那边收到的消息,本来早就到了,但是因为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着急,便一直搁置没上报,结果一听皇帝不打算办寿宴,他们这才想起来,连忙把这消息递了上来,就怕皇帝真不打算办,结果人家来了,一脸懵逼。 不说以后了,这会儿楚毓的脸色都没好多少。 这些人怎么回事啊?他又不是老八十了没几年好活了所以要贺寿,年纪轻轻的,整天把大寿大寿挂在嘴边,弄得他都觉得自己平白老了好几岁。 想想,若是他还在现代,这个时候也该大学毕业了,正是人生之路刚开始的时候,前途无量。 啧,想想还是有些意难平,他可没忘记,这个时代医疗水平不高,人均年龄四五十,能活到这个时候都算好的了,夭折的无数,英年早逝的也无数。 在现代他觉得自己至少能活到八十岁吧,在这里,他都只求自己能活到五六十,这就满足了。 再说小国前来贺寿,打的什么主意楚毓能不知道吗? 去年大楚境内多处灾害,今年就轮到其他国家了,没办法,只得向邻国求援。 而这个冤大头,非大楚莫属。 “既然是贺寿,总得有寿礼吧?”楚毓淡淡开口。 群臣一时哑口无言。 什么时候那些小国为大楚贺寿带了多少寿礼来了? 带的最多的也就是一些土特产,还是大楚吃不惯那种。 至于其他的,大概就是美人? 以往有国家送了些异域风情的美人过来,还挺受欢迎的。 可他们知道皇帝是个雁过拔毛的家伙,他口得寿礼肯定不是这样虚的。 那可就没有了。 “回陛下,我大楚乃泱泱大国,何必在意那些贫瘠之地的寿礼?岂非显得咱们没有大国姿态,斤斤计较?”有人站出来道。 “哦,照爱卿们这么说,朕还应该热情地招待他们,送他们丰厚的礼物以显示大国风范?”楚毓似笑非笑。 那人觉得正应如此,可他的下意识让他止住了即将说出来的话。 “既然爱卿如此为我大楚着想,那为别国准备礼物一事也就交由你去办吧,国空虚,朕实在拿不出东西,想必爱卿应该很乐意为朕分忧,是吗?”楚毓笑着道。 慷他人之慨,可当这慷慨地对象放到自己身上,他倒是要看看,这人究竟会如何做。 那人的脸色瞬间就僵硬了。 感受着周围人时不时投来的“你是不是傻”的看笑话的视线,他的脸上越来越热,最终还是没说出来那个是字。 楚毓面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已经开始调查东胡的具体情况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不能别人到自个儿家里来,自己却什么准备都没有。 “陛下,历年来的东胡消息都在这里了。”荆管彤将资料找了来,楚毓就把她打发下去,自己开始看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才终于看到目前东胡的状况。 目前东胡王叫宇烈,十五岁,正是盛年,但他这个盛年王做得却并不得意。 他二十岁就战胜了当时的部落首领,成为新的首领,之后又花了十年时间才勉强把其他部落收服,也仅仅是勉强,其还有不少人有其他心思,加之内乱消耗太大,东胡需要休养生息,宇烈也要平复内部争斗,便安定了几年。 等到他有心南下时,大楚边境又安定了下来,有了支撑,士气十足。 当他想暗给大楚制造动乱时,自己国家又开始闹天灾,这下他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算计大楚。 这样一来二去,双方也就阴差阳错安定到了现在。 如今宇烈的身体没有前几年英勇了,甚至因为平复内乱劳心劳力,精力差了许多。 东胡原本是勇者为王,若是有人愿意挑战,想必他这个王也做不了多久,可他不甘心。 他想将自己的国家变成父死子承的世袭制,他不甘心自己花费了半生心血收服的东胡拱让给别人。 想必此次来大楚,也有这一层意思在里面。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不是来找茬的,且对方还有求于他们,这就足以让楚毓暂时松口气了。 至于真的非要对方送什么礼? 不说人家还有什么拿得出的,就说如今距离他的生辰不足半月,提前启程得东胡王肯定已经在路上了,总不能让人家回去带了东西再来吧? 为此,楚毓也只能暂时吃下这个亏,他想着以后他再办什么寿宴,就把周围其他国家全都请过来,人多一点,送的礼至少也多点。 暂且将此事放下,楚毓叫来了柯襄,“那批纺织做好了没有?” “回陛下,已经准备完毕。”柯襄道。 皇帝要的一百架批量生产的纺织,毕竟是人工,太慢了,一直到现在才终于做完。 之前工部的人故意排挤,将这种辛苦活推给柯襄,等到楚毓闻起来,竟然只有柯襄一个人能把纺织的制造工程给说得清楚明白,他也就不去问别人了,直接和柯襄对接。 这让工部那些人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 若是早知道陛下如此看重那些东西,他们怎么可能把它往一个小小的柯襄身上推?! 现在倒好了,柯襄给陛下留下了个好印象,且还有日后时常面圣刷存在感的会,而他们却只留下了惫懒的印象,悔得他们肠子都青了! 办好这件事没几天,楚毓就提了柯襄做工部员外郎,之前那个被调到了别的地方,柯襄没有问过,他只是知道,现在周围的人没有再针对他了,而这一切,都是皇帝和权势带来的。 心感慨的同时也忍不住怅然。 他只能拼命把陛下安排下来的任务做好。 没过多久,盛京就开了一家纺织厂,挂牌明写着:招收一百名会纺织技术的人,不限男女,但年龄有要求,十八岁到四十岁。 不少人看见了后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女子也能外出做工了?” “谁家老板啊?该不会是借着这什么纺织厂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这个不限男女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男子会纺织的?” 事实上,还真有,虽然不多。 东街有一户人家,一个年轻妇人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大郎,大郎!我回来了!” 一名男子走了出来,浑身透着一股常年不见日光的白,见妻子回来,里还提着许多东西,也不去迎接,只站在这儿笑着等对方。 等妇人进屋,男子才拿着帕子给妻子擦汗。 “我今天在外面看到招工的,不需要晒太阳,我就给你报名了,你不是平时总觉得自己不能出去挣银子很内疚吗?现在可以了!”妇人笑着道。 男子双眼一亮,“真的吗?是什么工作?” 他从出生就有一怪病,见不得太阳,若是晒了太阳,皮肤就会红肿,甚至缺氧窒息,因此爹娘一直把他当闺女那样养在深闺,之后给他娶了个能干的妻子,好在妻子也不嫌弃他,生活倒是和美,就是他总觉得自己没用而愧疚。 如今能够做事,即使是做本该是女子做的事,他也很开心了,毕竟他在家里也是常做这些的。 开始那天妻子和他一起去了纺织厂外,却没见到这里来了几个人,二人还有些疑惑,心道难不成这是假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里面有人出来了,是个年轻公子,穿着一身青衫,浑身气度不凡。 “是来上工的?那就快进来吧。”柯襄看着来人是个男子,略有些意外,不过也不稀奇,他只是意外于有男子会愿意和女子一起做工。 “今天刚开始,还没多少人来,不过可以放心,过两天就有了,以后也会一直有,不过,在上工之前,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需要提醒。”柯襄一边带路一边说。 招一百个人,今天才来了十几个,而在这十几个人,作为唯一一个男人,于大郎就有些显眼了,不过看着柯襄也不在意的模样,众人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等柯襄把长期纺织的危害给众人一说,众人纷纷有些害怕。 他们从来没想过,简简单单的纺织也会让人得病,而且似乎还挺严重? “我娘就是,现在腰不行,躺在床上下不来。” “我奶奶以前也是,现在眼睛也不行了。” “我……我感觉我脖子也不舒服,我是不是也病了?!” 柯襄见众人吓成这样,心也疑惑陛下为何要将这些事说出来,岂不是在明摆着劝众人不要干了吗? 可他看众人虽然慌张,却没有一个人说要走,心忽然有些明白,大概是因为,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有人愿意放弃这个会吧。 “任何工作都是有风险和危害的,捕鱼的人怕风浪,打猎的人怕猛兽,种地的人怕天灾,其实织布已经很好了,至少不用害怕有什么天灾或者意外。”柯襄解释道。 而他的这番话,也彻底让众人的心安定了下来。 是啊,这世上哪有不需要付出便能回报的?至少只要他们愿意做,就能得到收获,比一些靠老天爷吃饭的好多了,何况,他们平时在家里不也做这些吗?赚的还不如这里答应给的报酬多。 这么想着,他们竟然也就不再害怕了。 第一天来的人并不多,可等这纺织厂得待遇传出去,看着那些在里面做工的每天都能领一百个钱,喜滋滋地回家,众人不是不羡慕嫉妒。 终于,其他人也忍不住了,纷纷说服了家里人同意。 最后等那些终于愿意抛头露面的人去时,一百个名额早就满了,她们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家。 既然有了生产,就要有固定的产业链和销售渠道,盛京是吃不下这么多的,可还有别的地方啊,周边县城小镇、边关塞外、甚至……东胡一类的邻国。 这时候楚毓也就不嫌弃人家来打秋风了。 随着纺织厂的建设与运行,准备多日的鸿胪寺官员,终于在盛京城门口迎接到了东胡使团。 令他们吃惊地是,这次贺寿,东胡王竟然亲自来了! 这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而是关系到两国安危的大事。 当即有人进宫通报给了皇帝。 楚毓面上只露出些许意外,内心却是满满的不敢置信,什么玩意儿?难不成这东胡是要带着整个国家来打秋风?!这么不要脸的吗?! 不过下一刻又知道这不可能,还是先看看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 第99章 东胡王宇烈年仅十五,身材高大魁梧,面上的胡须已经到了胸口,威武霸气,颇有王者之风,不愧是曾经收服了东胡各个部落的王。 而跟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子,女子面上蒙着一层轻薄的红纱,颇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 还有一位年轻的小少年,看着约莫八岁的模样,却已经独自一人骑马,不需要别人的协助。 这是这位东胡王的嫡次子,至于嫡长子,早在几年前东胡王收服部落的时候死了,之后东胡王将害死他儿子的部落灭了个干净,却也换不回来他的儿子,伤心之余,好在发现妻子又怀了身孕,两人这才挺了过来。 因而东胡王与王后最是疼爱这个唯一的孩子,也正因为如此,东胡王想给这个儿子最好的。 包括王位。 *** “久闻大王英勇不凡,如今一看,倒是人如其名,百闻不如一见!”迎接的官员笑道。 有会东胡语的翻译官员站在一边,正要开始翻译的时候,却听见东胡王用一种并不流利的汉语对他们回礼,“能见到这样繁盛的景象,是我们的荣幸。” 官员们一愣,合着这位东胡王是会汉语的。 就在他们怔愣得的片刻,东胡王继续向他们介绍到:“这位是我的妹妹宇霜,这边是我的儿子宇安。” “见过公主、王子。”众官员互相行了礼,便领着使团去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地方了。 东胡使团被安排在皇室的一处避暑庄园里,那里环境清幽且优美,雕梁画栋,无一不精致华贵。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离街上有些远,离皇宫也有些距离。 然而这些缺点在东胡使团看来没有半点问题,能住在这样豪华的庄园里,他们就已经感觉很荣幸了。 即便是东胡的王都王庭,都没有这样华美的住处。 可东胡王看着这些环境,心却并不知足,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哥哥!若是能一辈子住在这里,那该有多好!”宇霜还年轻,并没有她哥哥这般沉稳得气场。 “那你就一辈子住在这儿。”宇烈说。 “哥哥!”宇霜瞪大了眼睛。 宇烈看着她,“妹妹,你该清楚,我这次带你来是为了什么?” 宇霜咬唇不语,干脆转身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宇霜比宇烈小十多岁,几乎是被当做女儿一样养大的,宇烈对这个妹妹也是非常疼爱,可是他不仅仅是宇霜的哥哥。 宇霜见他不说话,便委屈道:“我刚刚说的话都是假的,这里再好,都不是咱们家乡,我不想留在这儿。” “我想我们的骆驼、马儿、草原、还有漫山遍野的珈蓝花……哥哥,你不要丢下我!”宇霜握着宇烈得哀求道。 一直躲在外面听了不知道多久的宇安终于走了出来,“阿父,你带姑姑回去吧,安儿留下来,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宇烈怒道:“你在说什么话!谁让你留在这儿了!” “难道不是阿父要把人质留在大楚吗?阿父,安儿更有用,不要留姑姑了,安儿比姑姑聪明,不会被那个凶恶的大夜叉给弄死的。” 宇烈:“……” 他教儿子的是不是还太少了?总感觉儿子有点笨是怎么回事? 楚毓尚且不知道自己在某个还未见面的小人眼里已经成了夜叉一般的存在,他这会儿正在跟几个大臣商量要拿东胡使团怎么办。 “陛下,他们送来的礼单在这儿了。”荆管彤将一张纸递到了楚毓上。 楚毓翻了翻,果不其然,就是些东胡常见的东西,金银珠宝也有,就是比较少。 看来看去,楚毓就得出一个结论——他碰上个比他还抠门得家伙了。 “宇烈有没有说他们此行的目的?”楚毓问了一句,不过答案他已经想到了。 “回陛下,尚未透露,不过,臣正在打听。”一个人道。 楚毓摆摆,“算了,不必多问了。”左右等到对方沉不住气的时候,自己就会说。 不过,即使不说,可能性也就只有几样,楚毓仔细想了想,都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烦。 “去拟一份回礼名单,他们怎么送,就怎么回,若是谁觉得东胡可怜,想要帮助,朕也不阻止,只是他得自掏腰包。” 有这话,谁还会有那想法,纷纷道:“臣等明白。” “行了,下去吧。” “是。” 打发走其他人,楚毓才开始看刚刚暗卫给他送来的消息。 自东胡使团进了城门开始,楚毓便一直派人跟着这些人,并且在暗监视。 然而楚毓越看越有些皱眉,这些人的行为……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像想和亲? 和谁? 总不能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儿吧? 想了半晌,楚毓才后知后觉想到了自己。 “……” 令人无语的操作。 不过,无语归无语,在这种时代,和亲好似确实是一种普遍的、通用的维和方式。 不少国家之间的和平合约签订都是因为和亲。 从古至今,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等等,不能太发散思维,八字还没一撇,他就想了这么多,万一只是自作多情呢? 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思及此,楚毓便暂时放下了这件事,去朝阳宫看孩子了。 不怪他太过心喜,主要是因为九狸似乎会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说似乎? 当然是因为楚毓从来没听说过。 然而奶娘却信誓旦旦地说小王爷真的会说话了。 但等楚毓再问孩子说了什么,她们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要让楚毓怎么相信。 为了验证九狸是不是真的会说话,他最近去朝阳宫地时间肉眼可见的增多。 之前待得这么久,还是在九狸没满月,身体不好,怕夭折,他才天天守着。 好在,在守了几天后,楚毓终于真的听见了大儿子说话的声音。 然而那个字是……笨。 看着九狸笑嘻嘻地说着发音为“呗”的笨字,楚毓额头青筋直跳。 楚如珍更是此地无银百两,慌忙摇着小脑袋说:“爹爹,不关珍儿的事!珍儿没有说弟弟笨,也没有说爹爹笨!” 楚如玉:“……” 楚毓:“……”好了,破案了。 就在这儿子终于回说话却只会说笨的事情,楚毓终于接见了东胡使团。 宇烈看着楚毓,眼满是羡慕。 既羡慕对方拥有着大楚这样地广物博的国家,还羡慕对方如今年轻的身体,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可他不行了,他年纪不小了,打算给儿子的路却还没铺好。 第一次见面,双方并没有深交,楚毓仅仅作为东道主代表大楚表示对东胡的欢迎,并且询问对方在这里的生活如何,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或许是因为有求于人,居于弱势,宇烈态度很好,并没有表现出对朝廷的安排有任何不爽的地方。 对此,楚毓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无论所为何事,他看到了对方的态度。 至此,他也见到了那位东胡公主,今日面圣,宇霜并没有戴面纱。 她的容貌堪称上等,且因为一股异域风情,颇有盛京闺秀所没有的气质,灵动的双眸散发着自由的气息,是位极品美人,否则宇烈也根本不会带她来。 可楚毓匆匆看了两眼便没再多看,毕竟,被现代娱乐圈还有各种整容技术所洗脑的楚毓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 在现代,各种类型的美人、别说少数民族,就是外国美人都一抓一大把。 所以楚毓至今还没见到过令他吃惊的绝色容貌。 额……萧逸算一个吧?大概……咳咳! 半晌,楚毓回神,继续和宇烈交谈着,而他也注意到,期间屋里那个叫宇安的小崽子是不是往他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动作太明显,令楚毓不想注意到都不行。 终于他没忍住,转过视线与那小孩儿对视,后者慌张了一瞬随后又理直气壮了起来,竟然还继续看。 楚毓:“……???” “大王,您这位小王子是扭到脖子了吗?怎么这么久脑袋都不转一下的?”他不客气地开口道。 宇烈威严地看向宇安,“吾儿若是没事,就出去玩儿,不要在这里打扰父王与陛下。” 宇安抿唇不满地看向宇烈,却又无法违抗他的命令,最终只能很是憋屈地看了宇烈和楚毓一眼,“是,儿子知道了。” 知道他出去,心里还在不服气,他不过是想看看那要抢人的夜叉长什么模样,怎么那夜叉这么凶,连他看几眼都不许。 还有父王,竟然也听对方的话,这令宇安心很是不爽。 不过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得学会顾全大局。 顾全大局是他父王教的,他不能丢父王的脸。 等他心情平静下来,一抬头却发现…… ??? 这是哪儿? 他看着周围都是高高的宫墙和走廊,他连方向都有些分不清楚,急得额头冒汗。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和那夜叉对上,竟然就遇到了一个大难题——他迷路了。 不过宇安很委屈,他觉得这不能怪他,明明是因为这里的房子都修得一模一样,路和门也一模一样。 这他哪儿能分得清? 倒是能向宫人求助,但是这岂不是暴露了自己迷路的事实?给他父王丢脸了吗? 小王子觉得在别人家里绝不能丢自己家的脸。 于是他装作一脸若无其事地开始乱走。 最终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他都快向宫人求助了,却忽然听到了一道疑惑的女声:“你是谁?为何在这儿?” 第100章 听了一会儿,楚毓总算听到了宇烈来大楚的第一个目的,果然不出所料,和亲。 条件是,东胡与大楚签订十年和平条约,互不犯境。 呵,说起来有些可笑,之前番两次有野心的是东胡,如今想要和平条约的也是东胡。 可是凭什么,他就得答应呢? 他冷淡的模样令宇烈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只是宇烈也分辨不出来,楚毓究竟是欲擒故纵,还是真的不愿意。 他有心再问几句,对方却开始和他打太极,询问起东胡的风土人情来,宇烈面上不显,心里却开始嘀咕起来。 然而两人的太极并没有打多久,外面就有宫人慌慌张张进来通报。 “启禀陛下,公主和小王子……打、打起来了!” 这俩到底谁吃亏,他们宫人们都得倒霉啊! 楚毓霍然起身,一边出去一边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宇烈倒是不觉得自己儿子会吃亏,因此他没有楚毓那么着急,但是他想到与大楚的和谈,若是因为自个儿子而没能谈成,那可就不好了,于是也赶忙跟上去。 几人被宫人领着到了那地儿,就看到一个小丫头一边哭一边正对宇安拳打脚踢,虽然她那小胳膊小腿根本没多少力气,可还是看得宇烈青筋直跳。 还有个姑娘正在劝正在动打人的那个,但是却收效甚微。 而他儿子却只乖乖站着,不说还,躲都不躲一下。 “珍儿,还不快住。”楚毓喊道。 听到楚毓的声音,楚如珍总算睁开那被眼泪糊住的眼睛。 “爹爹,这个是坏蛋,他还推姐姐!” 楚毓看了看楚如玉,果然她裙子脏了些,眼睛也有些红,像是哭过。 那一直被动挨打的小王子闻言涨红了脸,“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们那里,谁家孩子没磕磕绊绊打过架,哪里知道这里的人一推就倒了,大的摔倒了,小的就开始哭,然后大的也哭了。 他被吓到了,觉得自己可能闯了祸,所以才一动不动任由这小的打,反正……反正他也不怎么痛。 宇烈本想发作,可一听还是自个儿儿子先动的,一下子就找不到话了。 他可是知道这大楚的人有多身娇肉贵,要是这皇帝非要追究,他可没理。 于是开始和稀泥,“小孩子难免磕磕绊绊,好在也没什么大事,安儿,还不快给两个妹妹道歉。” 宇安也听话地对两人说了对不起。 楚如珍不哭了,可是不理他,还是楚如玉说了没关系,才没让对方下不来台。 “这个坏蛋,他还要跟爹爹道歉才对,他刚刚还说爹爹是抢人的夜叉!”楚如珍又口出惊人。 宇烈脸色当即一沉,看着楚毓似笑非笑的那张脸,心里简直想骂娘,他最讨厌和这大楚的人打交道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宇烈将宇安拉过来,先看了看他受没受伤,发现没事后才拉到楚毓面前,“跟皇帝叔叔道歉。” 这才多久,就喊叔叔了,他们很熟吗?楚毓心里吐槽,面上不露分毫。 “皇帝叔叔对不起。”宇安垂着头。 楚毓能追究吗,都叫叔叔了,他再追究就显得小题大做的。 于是只能扯了扯唇角,“没事,以后眼神好点儿。” 还夜叉呢,有他这么好看的夜叉吗? 经此一事,双方再坐在一起吃饭就有点不自在,宇烈就干脆领着人走了,走之前宇霜还回头看了看楚毓。 *** 回到住处,宇烈看着儿子,“你怎么在人家面前说人家爹的坏话?” 宇安捏着小拳头,“我以为她们是被抓进去的嘛。” 所以还说要带着她们走来着,结果…… 宇烈简直无语。 宇霜蹲下身看着小侄子,笑着道:“这不没什么事吗,我倒是觉得侄子有拐漂亮姑娘的天赋,刚刚那两个,你想不想娶谁当媳妇儿啊?就算那两个不行,咱们家乡那么多小美人,看谁就早点预定下来,免得被人给抢走了。” 宇安被说得双颊通红。 宇烈见了,心里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把儿子养娇气了,他们东胡的男儿哪一个不是英勇善战,哪里像他这儿子,被个小姑娘揍还不敢还。 不行,以后回去了得好好锻炼他。 *** 楚毓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得知后才放下心,确实只是普通的闹矛盾,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若是有人刻意挑拨大楚与东胡的关系,那才真正让人头疼。 安抚好两个小姑娘,楚毓这才和大臣们商议宇烈所说的事。 结果果不其然,几乎全票同意。 楚毓笑了笑,淡淡开口道:“是不是大楚这么多年没和谁打过长期仗了,诸位的骨头都软了?” 虽说谁都喜欢和平本就如此,可看着一个反对的都没有,楚毓还是心不爽。 他当然也不喜欢战争,毕竟生长在和平年代,他从未见过真正的战争,也没经历过。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国家永远安宁和平,互不侵犯。 可他知道,这样的想法放在这个时代根本不现实。 不是你不想跟别人打,别人就不会跟你大的。 就像东胡王,如今是来和谈,可之前呢?不一直暗戳戳想搞事?谁知道他此次和谈究竟是真的还是为了麻痹他们。 “陛下所想开战,必然要考虑军队士兵人数,涉及征兵、军饷、武器、粮草、将领、战略、以及周边其他国家的态度与动向,恕臣直言,去年的损失尚且未回笼,若是坚持开战,对大楚绝对是个巨大的负担,就算赢了,也需要好几年才能恢复战前的水平。”陈相开口道。 他是做生意的,对于经济水平几乎信拈来。 王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可若是能夺得东胡,这些损失相信能补回一半。” “王相的意思是赞同开战?”陈相看向他。 “臣并非此意,不过是给陛下一个建议罢了。”不论王相心如何想,在全部人都赞同和谈的时候,若是他反对,必然会被其他人给注意到。 楚毓抬眸看了他一眼,对此没说什么,只吩咐户部,把假设开战会消耗的人力物力以及战后恢复数据都计算出来。 听到这消息,众臣们心里暗暗认定皇帝是个好战的。 不过话说回来,战争确实是个非常能积累功绩的方式。 若是新帝想借此攒功,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战争无论输与赢,苦的都是百姓,这样消耗民众对自己的好感,这位皇帝是否有些得不偿失? 而王相在出宫之后,就直接回府了。 他们走后,楚毓才叫来暗卫,吩咐他们密切关注朝众人的动向,事无巨细,据实禀报。 “陛下真要开战?”荆管彤问。 说真的,若真的开战,那再没有比如今更合适的时了。 毕竟东胡王以及王子都在大楚,只要抓住他们,就占了先。 或许用不着他们做什么,东胡自己就乱起来了,战胜几率很大。 “谁说朕要开战了?” 楚毓反问一句,便不再多说了。 就像陈相所说,若是此时开战,对大楚百害而无一利,他是脑子抽了才会这样做。 不过他瞧着,倒是有些人挺希望他开战的? 虽然他们躲着不出来,但楚毓却不想和他们玩儿躲猫猫。 借着这次会看看到底是哪些人也好。 *** “叔父希望陛下与东胡开战?”王则虞皱着眉。 “你觉得呢?”王相问他。 “陛下不会的。”楚毓不是好大喜功之人,不会贪图那点功绩。 王相也不多说,“想让双方开战很容易。” 楚毓不想,那就让他不得不战。 “如今东胡王和王子可都在盛京。”要动岂不是很容易? 王则虞心跳了跳,目光不赞同地看向王相,“叔父……此举乃陷大楚于不义。” “大楚大楚,你这还真把自己当大楚人了?”王相面色不悦道。 王则虞顿了顿,“……可这百姓,总是一样的。” 王相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但王则虞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也不免有些紧张。 叔父似乎……变得有些多了。 变得越来越不在意天下人,只想着要那个至尊之位,至于其他……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 楚毓正在演武场,却有宫人前来通报,“陛下,东胡公主求见。” 楚毓挑了挑眉,“她一个人?” “是。” “放她进来。” 宇霜来见楚毓,目的很明确,“陛下看不上我吗?为什么不答应哥哥的条件?” 楚毓觉得这姑娘有些好笑,他必须得看得上她吗? 况且,这看不看得上,和答不答应和亲,没有什么关系。 “若是公主是为你王兄来做说客,大可不必。”他会答应和谈,这是肯定的,毕竟,又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且能换得表面的安稳,若是将来东胡撕毁合约,那占据大义的也是他。 虽然……这大义其实没什么卵用。 宇霜不知他所想,她见他不继续说,还以为他不信,便道:“我哥哥很疼我的,若是我在你里,他不会出兵的,你可以放心。” 楚毓皱了皱眉,“你王兄不过是要十年合约,你的意思是,你只能活这十年?” 宇霜:“……” 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楚毓不去看她,抽了一把剑出来,用帕擦了擦后,毫无预兆地将它指着宇霜的胸口,“既然你说你很受你王兄疼爱,你说,若是朕在这儿伤了你,或者……杀了你,你王兄会为了你向大楚开战吗?” 宇霜:“……” 她愣了半晌,明知道答案,却又不想认输,憋了一会儿吐出一句:“你打不过我。” 楚毓:“……” 第101章 寿宴举办得很隆重,只是落在楚毓眼里,哪儿哪儿都是钱,自然也就没了高兴的心情。 宴席上,宇烈当众表明了想与大楚签订和平合约的意思,且楚毓并未再像之前那样拒绝。 没多久,朝廷就拟定了合约与条款内容。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楚毓并没有同意和亲,他同意把宇霜留下,不过是以做客的名义,收留对方十年。 这意味着,宇霜最美好的十年,将白白浪费在异国他乡,且以半囚禁的形式。 宇烈心憋着气,他不明白楚毓为什么不答应和亲,反而要以这种方式,岂不是更折磨人吗? 若是和亲,若是宇霜生育大楚皇室子嗣,岂不是更能加固东胡与大楚的感情? 对此,楚毓只冷冷道:“东胡王,朕可还没忘之前东胡对大楚的虎视眈眈,你觉得,仅仅凭你几句话,和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便能让人忘记一切?” 宇烈双目赤红,眼隐约含有些许愤怒与恨意。 他明白了,这大楚皇帝是要宇霜一直做她的东胡公主,要他记得,这位东胡公主所付出的这十年是为了什么。 即使将来一方撕毁合约,那这如今的痛恨,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楚毓并不觉得和亲、嫁一个女人就能真正让两个国家亲密无间。 和亲最大的作用还是促进化的发展与融合,不过那也是对更落后的一方来说,大楚与东胡,到底谁更占便宜,一目了然。 若是宇霜真进了后宫,那她就成了大楚的人,无论日后如何,她的归宿更大可能还是大楚。 可若是她一直只是东胡公主,那就不一样了。 宇烈本想着若是妹妹能嫁到更富庶的大楚,时候的生活或许更好,却没想到皇帝偏偏不愿意接受,反倒让妹妹的生活更加苦寂,如今他就是想带妹妹回去也不可能了。 只是,既然没有了和亲一时,那宇霜的嫁妆也不可能有了,这可是一利益。 楚毓表示不在意,他只是在和谈金的数额上加了一点,而宇烈也不得不接受。 倒是楚毓没想到,本以为这东胡使团不过是穷亲戚打秋风,如今竟然也能拿出这么多钱出来,也不知道他们一路放哪儿了。 有了这钱,边关这两年的军饷都不用愁了,楚毓心情颇好。 唯一不怎么高兴的是,宇霜又找过他一回,问题与上次差别不大。 弄得楚毓无奈叹气,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做皇帝明明很累却还是令人前仆后继了。 因为好处和乐太多了。 喜欢干实事的可以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喜欢玩弄权势的可是看底下官员明争暗斗,喜欢金银珠宝的那更不用说,喜欢美色的不用主动出,便有无数会主动送到自己面前。 简直就是吃喝玩乐集于一身的万能苏爽人生。 楚毓又不是圣人,普通人有的劣根性他当然也有,美色送上门会不动心? 可只要想到这美色接受后会带来的各方面的麻烦,什么兴就都被打消了。 真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忙了,又没学□□术,真不能再分精力了。 还不如专心搞事业。 于是楚毓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工部。 工部尚书听着皇帝得话,脑子里有些没转过来,“陛下是说需要造巨型船?可是要出海?” “怎么样?能做出来吗?” 工部尚书想了想道:“若是有人设计图纸的话,那应该没问题,只是陛下要的船型要比目前朝廷拥有的最大型号还要大,只怕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出来。” “朕可以等,但是必须保证质量。” “是。” 说起出海,那海上的海盗都没有派人剿灭,不过因为目前的造船技术本就不发达,海盗也非常少,且只偶尔在海域附近出没,想要剿灭也不难。 目前离出海还早,楚毓便把重心都暂时放到了内陆。 之前与东胡的和谈有一条是关于贸易往来的,目前朝廷与东胡允许贸易往来,道也仅仅限于朝廷,且每年有固定次数与数量。 这一方面是因为东胡内部还不稳定,贸然开放可能会导致边境百姓安危受损,二来……也是从物资方面限制东胡,让对方摆脱不了对大楚的依赖,这更有利于双方和平关系的稳定。 要知道,就这条,都还有不少官员反对呢,他们凭什么要把粮食给那些野蛮人?! 可当楚毓从那边要来了羊毛做成了衣裳,这些人穿着,也就不再说这种话了。 地域化不同,东胡土地虽贫瘠,却也有许多大楚没有的东西。 比如那边的服饰和妆容,来了大楚还是能被人多看几眼的稀罕物。 楚毓可是听说了,暗香楼那里来了两位东胡美人,顿时就成了盛京有钱人们的香饽饽,迅速出了名。 比起大楚女子的含蓄内敛,东胡的开放与热情令人耳目一新。 一时间,锦衣卫那里搜罗了不少人狎妓的证据。 一转眼,又到了秋,可刚刚经过了寿宴不久,楚毓并不想办宫宴了,干脆给所有人放了假,当天不用上朝,晚上的宫宴自然也取消了。 这一消息可是令盛京城的好些成衣店和首饰店痛心疾首!他们可是损失了不少呢! 可是宫宴取消了,还有家宴呢。 只是这家宴,永乐公主却犯了难,她这是要和王则虞去王家还是去皇宫呢? 想了想还是和王则虞一起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他们分别先去这两个地方,最后才会公主府一起过节。 当永乐公主进宫和楚毓说起这事的时候,楚毓很是无奈,“至于吗,你们这样都不觉得累?” 永乐公主皱着眉道:“还好啊,刚开始是有点奇怪,可是次数多了也就很寻常了嘛。” 楚毓摇摇头,他还是有些无法认同这两人的做法,如果一段婚姻过成这样,那他觉得这根本没有继续过下去的必要,可时代不同,他的观念不能用在这儿。 秋过后,初初入冬,楚毓终于接到了谢奕与裴瑾瑜即将回京的消息,又在今年的第一场大雪这天,见到了终于回来的二人。 “爱卿们辛苦了!”楚毓放二人进御书房,带着热气的暖茶被送到他们。 楚毓也从谢奕接过了他们这一路的成果。 “书院建设人员以及老师、运行、招生等等结果都在这里了,请陛下过目。”谢奕将东西一交给他,就迫不及待喝茶暖胃。 裴瑾瑜坐着安静当他的小透明。 他可没有出头抢风头的想法。 而且,在这几个月里,他见到了谢奕的能力与段,心既感叹真不愧是正统世家培养出来的人,和人家真凤凰一比,自己忽然就很像野鸡。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喜欢谢奕。 不过这种话,就不用说了。 楚毓接过资料,上面写着全国一共建立的十多个官方书院,且因为官方书院的开办,一些人也效仿着开了民间的书院。 公立学校与私立学校的竞争果然古今外都无法幸免啊。 楚毓一边感叹着,一边又欣喜于谢奕的办事效率。 他本以为这件事要半年,毕竟这么多地方,都要跑,且还都要留下等到招生工作展开。 谁知道不到半年就被搞定了。 “爱卿真是朕不可或缺的得力干将!有你朕便如同如虎添翼!”楚毓一时高兴,便忍不住说点夸奖的话,不过……如果对象是谢奕,这大概就是令对方恶心的话了。 果不其然,谢奕面上原本还隐约有些得意与无形的炫耀,在这句话出口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冰。 裴瑾瑜看了二人几眼,也没开口说话。 “不敢当,分内之事而已,陛下谬赞。”谢奕淡淡说了一句,言毕,又道,“臣刚回京,风尘仆仆,便先下去了。” 楚毓也不在意他的不客气,挥挥便道:“你忙你的,放心,给你们的奖励不会少的。” 谁稀罕! 谢奕转身告退,心里却莫名有些烦躁。 看着自己拼命想要和对方争什么,对方却始终没有放在心上,这种感觉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一般像这种,要么是人越来越偏执固执钻牛角尖,要么是泄气之后一蹶不振。 能像谢奕这般一直坚持下去的,似乎是反派标配啊。 然而因为楚毓的态度,这反派都反不起来。 “我之前说的,可一直有效,你随时可以反悔找我。”出了宫,谢奕对裴瑾瑜道。 后者却依然婉言拒绝,“谢相爷厚爱,瑾瑜何德何能,不敢当。” 让他拜一个同龄人为师,他才不愿意。 虽说拜师以才为先,可毕竟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裴瑾瑜不可能觉得很自在。 或许他如今被贴了谢奕的标签,可等时间久了,也会逐渐消退,可若是成了师徒,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裴瑾瑜刚回来,提前收到消息的柯襄就已经来接他一起去吃饭了。 “今天就不去外面了吧,去我家,我请了个做饭的厨娘,艺还不错。”柯襄道。 裴瑾瑜一口答应,“好啊!” 两人吃饭,边吃裴瑾瑜还跟柯襄讲他此行的经历,然而不知不觉,竟然说了一半都是谢奕。 回过神来的裴瑾瑜愣了愣,闷了一口酒,闷闷不乐地说了句:“有毒啊……” 而作为他口有毒的当事人,回到家里后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洗漱过后,谢奕沉着脸坐在书房,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 呵! 第102章 秦方仪战战兢兢,面对谢奕,她总感觉到无限的压力,何况是这么大的事。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谢奕倒是放松了下来,左右事情也发生了,他就算再愤怒也无法改变。 “说说吧。” 秦方仪看了看谢奕,到底没能抗住心的恐惧,不顾大着肚子,缓缓跪了下来,“自郎君离去后的一月,妾身被诊断出喜讯,因……郎君不在,这才去求了父亲,父亲让妾身留下……” 谢奕直直看着她,“不要耍花腔,你知道的,我问的到底是什么。” 秦方仪被他的冷脸吓得落泪,这才期期艾艾说了起来,“是父亲让人来说……说……” “说你生育了子嗣便能被扶正?”谢奕轻笑出声,可以那笑容里却是满满的嘲讽和冷意。 “那我现在告诉你,不可能。” 秦方仪惊慌地看了他一眼,却被他赤/裸的目光逼得不敢对视。 “这孩子你要生便生,我无所谓,但你要明白,以后你就只能乖乖做你的侧夫人,其他一切都不要妄想了,懂?” 秦方仪心惊慌的同时又有些后悔,或许她真的……做错了?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证实,当天就有人来找她要房钥匙,先前那点管家权就这样没了。 她顿时就明白了谢奕的意思。 既然是侧夫人,那就不要再想着能掌权。 且这次后,谢奕就没再看她一眼,任凭她腹怀着他的子嗣,也没有令他生出一丝怜惜之情。 这时的秦方仪才恍然想了起来,曾经谢夫人跟她说的话,“你若想过得好,就得听话,听谢奕的话。” 事到如今,秦方仪才明白谢奕的无情。 亲人、妻妾、子嗣……都不会绊住他的心一星半点! 她后悔了。 可后悔也无济于事。 腹的孩子已然与她有了感情,且这么大的月份,再过一两月便会出生,不可能打掉,她也只能擦干眼泪替自己和孩子想想未来。 *** 临近年关,祝清那里传来了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杂交水稻初见成效,虽说产量应该没有楚毓所说的那么高,但应该能在原来的基础上翻倍。 翻倍啊! 仅仅如此,便能多养活多少人! 楚毓甚至忍不住亲自去皇庄上看了成果。 原来一株能结八粒,最多也不过十一二粒,可楚毓看到的,却是一株结了约二十粒的稻穗。 “你真厉害!”激动之下楚毓竟张口夸赞道。 祝清受宠若惊,对于这位如今第一次见面的主子,他心里还是恭敬的。 原来的警惕早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欣赏,如今被夸赞,也有些不好意思,“是陛下的奇思妙想。” 楚毓却笑着摇摇头,他自己清楚,想法再多,若不实践,那也只是空想,是祝清让这种空想变成了现实。 他对着这人笑着道:“之前你不肯做官,如今呢?若是你不做官,那朕都不知道该如何赏你才好了。” 祝清:“……” 他还是原来的想法,可若是说出来,倒像是为难对方一样。 楚毓看出他所想,便笑着道:“你放心,你可以就待在这儿。” 祝清松了口气,还以为皇帝是放弃了,谁知第二天,封他为司农的圣旨就传了下来。 祝清:“……” 虽然他后来了解到,他不需要像其他官员那样天天点卯,只需要像以前一样就好,这个身份也是为他行事更方便些,可这种似乎加了一身衣服的感觉还是令他觉得有些重。 荆管彤笑他,“别人都是想做官还做不成,你这人还把官位往外推,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祝清这才想到,这位荆姑娘作为女儿身,想必在为官一事上磨难颇多,至今陛下似乎都没有赐她一个正经官职?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荆管彤却没说什么。 名分虽然有时候也挺重要,可和实际的权力比起来,就显得格外微不足道了。 临近年关,要说最高兴的可不是楚毓,而是陈乐心,因为过年了也就意味着,一年期限将至,她终于能见自己的孩子一面。 她就是依靠着这个信念,安排宫准备过年的。 “也不知道九狸会不会喜欢我给他准备的衣服鞋子,你们说,他会喜欢吗?他、他会认得我吗?”陈乐心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 答案显而易见,谁能认得一个从未睁眼见过的人呢? 可宫人们实在不忍心再打击这位淑妃娘娘。 这一年里,淑妃真的变了很多,她不再如以前那样装,却也没有了以前的精气神,想想一年前那样自傲的自己,真的恍如隔世,她像是凭空多长了十岁,一下子成熟稳重了,却也……心生迟暮了。 “娘娘与小王爷是亲生母子,小王爷可是在娘娘腹生长了好几个月呢,怎么会不记得娘娘。”有宫人安慰道。 而淑妃听着这话,却忽然落下泪来,因为她突然想起了当时楚毓所说的“既然你这么不想让他在你的肚子里”。 是啊,他曾经可以多在她的腹待上月,是她不要他的…… 是她不要他的…… 这样的她,又怎么敢奢望孩子能认她呢? 宫人们见淑妃又哭了,一脸莫名,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他们知道,只要她哭一会儿,自己就会停下了,便也安安静静不再打扰。 *** 内务府送了许多过年的东西上来,其楚毓最喜欢,是衣服。 过年穿新衣,还真是千古不变的习俗,几乎融入到民族人们的血液里了。 两个小姑娘几乎一天换一身衣服,不过想想这些衣服以后也会穿,楚毓也就不在乎她们的浪费了。 倒是两个儿子,他们的衣服只能穿一时。 小孩子长得快,合身的衣服用不了半个月就不能穿了,因而做的都稍大一点。 并且内务府按照楚毓的图纸和要求,做了几件小动物的衣服,很是可爱,两个姑娘都舍不得穿,说是要等到过年那天才穿。 倒是楚毓有些忍不住,先把儿子的衣服给他们换上了。 九狸是一只小狸猫,衣服带着帽子,帽子上带着两只猫耳朵和猫眼睛还有胡须。 至于眠眠……则是一头小猪,只是这猪是卡通,所以很可爱。 楚毓并不知道,他的这个衣服已经被内务府流传了出去,在盛京掀起了一股动物潮流!盛京的服装店全都开始设计制作这种衣服,而盛京人也非常喜欢这衣服,商家卖得脱销,一时供不应求,于是许多家里也开始自己做。 整个年节,盛京都沉浸在动物衣服的浪潮。 不过,也仅限于小孩子穿了,若是大人穿了,只怕不是让别人羡慕,而是让别人嘲笑。 孩子们的衣服多姿多彩,可楚毓对自己的衣服却不怎么满意。 作为皇帝,他的衣服几乎都是黑色,虽然也很好看很华贵啦,可每件都黑就会让人审美疲劳,新年有些不同,也不过是把金丝绣线换成了红的,彰显喜庆。 *** “母妃,您不跟珍儿一起去吗?”宫宴之前,魏琪华却依然没有要准备的意思,楚如珍有些不解。 魏琪华看了看她,笑着摸了摸楚如珍秀白娇嫩的小脸。 看得出来,她被楚毓养得很好,也没吃过什么苦。 “那里人多,母妃不想去,到时候母妃就把你送过去,坐一会儿就离开,珍儿自己好好玩儿好不好?” 楚如珍听到魏琪华说会送她去,也就不觉得不开心了,“好啊!” 魏琪华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心翻涌起无数情绪。 她既高兴于女儿对那个人的喜欢,因为这代表着他对她很好,可她又悲愤于女儿对那人的喜欢,因为这代表着……在她的心里,楚毓已经代替了她亲爹的位置,日后她只会认楚毓,忘记了曾经也疼她爱她的亲爹。 魏琪华很不高兴,却又不知道这种不高兴是该对着谁。 对楚毓吗? 怪他把楚如珍当亲生女儿对待? 对楚如珍吗? 可在她心里,楚毓本就是她亲爹。 魏琪华心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爱人被女儿遗忘的那一天。 *** 楚毓不喜欢在这宫宴上和别人虚与委蛇,不过倒是个趁观察一下大臣家人员变动的好会。 所以他只愿做看戏的,不想掺和什么事端。 而看完众人虚假的表演之后,一场宫宴也就结束了。 永乐公主和王则虞一起回公主府,可永乐公主的面色却不怎么好。 王则虞关心道:“怎么不高兴?今晚可是除夕,若是到了明天还不高兴,那岂不是接下来一年都得不高兴?” 永乐公主露出个笑来,“你还信这个?” 王则虞无奈笑笑,“偶尔也可以信一下,看你这不就笑了?” 永乐公主傲娇地哼了一声,等回去,两人一起躺在床上,她忽然开口道:“你觉不觉得,咱们缺了点什么?” 王则虞一愣,“嗯?” “孩子啊!”永乐公主想到今晚有几个女人明里暗里说她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孕,心里就很是不爽。 她也想要啊,可这又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黑暗,王则虞眸光闪了闪,“不用着急,也不用管别人怎么说,随缘吧,还没有,就说明缘分还没到。” 永乐公主叹气,也不知道这缘分什么时候才到。 翌日,楚毓刚起床,便听到宫人传话,淑妃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 楚毓愣了愣,穿好衣服走了出去,看了陈乐心一眼,便径直去了朝阳宫。 陈乐心咬牙跟上。 楚毓进去,将还在睡的九狸抱了起来,“生辰快乐,今天要跟你母妃见面,高不高兴?” 大儿子没搭理他。 陈乐心等了许久,才看到终于走来的身影,以及对方怀的小包袱,顿时落下泪来! 时隔一年,她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第103章 回去后,陈乐心哭了一整天,可哭过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似乎从前消磨掉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围观的宫人们不得不感叹感情的神奇的同时又为陈乐心的苦尽甘来而欣慰。 在这之后,陈乐心似乎真的变成了慈母,不再过问其他事,整日都在为九狸忙这忙那,可宫有的是人,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她只好每天都守着能去看孩子的时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九狸已经一岁了,抓周的时候抓了本书,众人纷纷祝贺楚毓的才学后继有人。 楚毓:“……” 他能说什么呢,当然只能回以微笑表示他很欣慰……个屁。 他可不觉得这小子抓了本书就是爱读书写字作画了,那应该抓才对。 书籍更多是代表了智慧,他看了看刚学会爬却也只能爬几步就躺下不动的九狸,心说这小子长大不会成了个混世魔王吧?把人买了人家还替他数钱的那种? 不行,还是得好好观察。 “锅锅……”眠眠又跑到九狸身边玩儿,他也就比九狸小那么一个月,如今已经能爬得很利索了,整天他那小床就跟打了仗似得,一股子力气。 兄弟俩平时在的时候,若是九狸不想动,眠眠就会拖着他。 每次楚毓看见这情况就青筋直跳,他几乎已经看到这二儿子将来被大儿子奴役的日子了。 可偏偏这俩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且他们年纪还小,根本听不懂人讲道理。 楚毓有试过把这俩孩子分开两个房间住,谁知道当晚大儿子睡了,二儿子却一直嚎,直到楚毓把他俩放一起才逐渐停了下来。 楚毓这个奶爸当得心累。 算了,他们还小,就先这么着吧,等到以后长大了再慢慢教。 *** 开年,楚毓派人将皇庄上培育出来的新稻种发放到各个衙门,命令当地农户可到衙门购买新稻种,还标明了这稻种的习性、栽种环境、生长周期、以及最关键的……收成。 别说百姓们了,就连官员们都以为皇帝是在说假大空,开玩笑的,可当楚毓将之前他皇庄上收获的稻穗拿出来,才堵住了悠悠众口。 可更多的人还是不信。 张家村去年的收成并不好,今年大家也没多少余钱购买上好的良种,大家聚在一起商议。 张老二刚从镇上回来,给大家带来了新消息,“衙门那里在卖据说是圣人让人研究出来的新良种,说是收成高,且价格优惠,只优惠这一年,明年的新种就不会优惠了,咱们村就这么点银子买种子,要不咱们就去买衙门的吧?” “便宜没好货,老二,你怎么就能确定那种子就是良种?万一是坏了的生不出苗的又怎么办?”有人谨慎道。 张老二摸了摸脑袋,“那可是衙门,总不至于骗人吧?” “谁说官府不会骗人了,你当那些当官的是什么好东西?!”说话的人沉着一张脸,他以前在街上摆过小摊,被人收取保护费,他上衙门求助,谁知人家和收保护费的是一伙的,他的小摊摆不成了不说,还挨了十板子,药钱又是一。 闻言,众人也纷纷不说话了。 老百姓们对官府几乎都是畏大于敬,一些人不出声,可他们心里的想法其实和刚刚的人差不多。 “那你们说,咱们买什么种子。”村长终于开口了,“隔壁向家村都已经采买回来了,咱们还要磨蹭多久!” 村里人面面相觑,农户就靠着土地过日子,总这么耽误下去也不是什么事,他们的银子确实不多,家里还要花用,总不能全都拿去买种子。 最终大家决定一起去镇上看看,如果那官府的种子确实可以的话,那就买官府的。 总归又不是他们一家买,若是出了事,打不了他们还能联合起来找官府,毕竟官府又不是私人,跑不了。 这样想着,一群人就去衙门看了看,谁知刚到门口,就看见里面挤满了人? 村长问了队伍里的一个人,“老哥,这是在做什么呢?” 那人看了看他们,“你们刚来是吧?衙门里面可有好稻穗,据说那上面的稻粒一个个的有黄豆大呢!还多!大家都在看呢。” 众人瞪大了眼睛,比黄豆还大?!真的假的?! 张老二也摸不着头脑,他来镇上的时候,可还没听见这消息呢。 等到他们挤了进去,黄豆大的稻粒是没看到,但是看见了比他们稻粒几乎是他们平时所见到的两倍的稻穗! 这是真的吗?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的下意识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该不会是用什么粘上去的吧?! 可直到真正上一摸,才发现这竟然是真的! 村长当即拍板决定,“买!” 若这是真的,那他们未来一年的粮食都不用愁了,还能每天每顿都吃饱那种。 若是假的……最差也不过就是和往年差不多,他们差这一年时间吗? 许多人也和他们同样的想法,因此没过几天,这新种就销售一空。 所得银两都被送到了楚毓里,楚毓并不差这点银子,便把它交给了祝清,让他若是需要用银子,可以拿这些用,毕竟本就是他们让人弄出来的。 *** 春日还有一件大事需要楚毓忙碌,那便是第一届科举。 说是科举,但其实并非正式的,因为一来书院授课还没多少效果,不可以短短几个月就培养出一堆人才来。 二来,朝廷需要招收新官员,否则人不够用。 所以今年这一次考试,楚毓定了前五十名可以直接进太学上一个月课,然后直接授官,而五十一名到两百名,才是这次科举真正的第一批学子。 当然,这只是盛京的这样做。 地方上的考试就没有前面五十名这个名额,直接是取两百人为童生,而这两百人,可在下半年继续参加考试,考后便是秀才。 虽然人数少,可录取的比例却是不低,毕竟如今书院教学才刚刚开始,能参加考试的人并不多。 因而此次直接录取的官员,世家人还是占据了绝大多数。 并且或许是看到了未来世家的趋势,许多世家不愿意再蛰伏休养生息,派了家子弟去参加考试。 这样一来,留给别人的余地就更少了。 好比这次,楚毓就看到了一些有些交集的人员。 他去年便定下的沈循就不用多说了,这次他的成绩很不错,裴家竟然也有人,裴霄,裴怀钦。 这不禁让楚毓想起了去年裴瑾瑜送上来的半个裴家……咳咳。 到底是觉得心有愧疚……?所以楚毓并没有因为有旧怨就故意把他刷下去。 且他也不觉得,一个刚入朝堂的小官能对他做什么。 只是和裴家仇怨更大的裴瑾瑜……只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思及此,楚毓笑了笑,特地把裴瑾瑜叫了过来。 “微臣参见陛下。” “裴卿过来瞧瞧。”楚毓将人叫到跟前。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你帮朕看看这份考卷。”楚毓交给他一份考卷,裴瑾瑜接过一观,却未看出什么端倪。 他以为楚毓是要他看这答的题是否有何不妥,他没看出来有多少不妥之处,便有些莫名其妙。 然后指一划,碰到了密封的部分。 裴瑾瑜微微一顿,随即将它交还给楚毓,“回陛下,臣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所以你是让朕录取?”楚毓看了看他。 “此等大事,陛下不应与微臣商议才是。” 裴瑾瑜怕别人找麻烦吗? 阴谋诡计这种东西,他也会啊,别说是来一个裴怀钦,即便是裴家主亲自下场,他又有何惧?左右他孤身一人,无所畏惧。 既然裴瑾瑜这样说,楚毓也就没多此一举。 比起他从未见过且有怨的裴怀钦,自然是裴瑾瑜更受他重视,可既然对方都不在意,他也就不管了。 五十人选好后,就被带到了太学入学,不过他们与其他学生不一样,作为官员预备役,他们所学的更多是朝廷各个部门以及其下的职位职能,朝廷的各项规定,以及在朝官员等等。 而教导他们的,便是去年选官出来的人。 真是不巧,裴瑾瑜竟然也被安排了进去。 很显然,有人看不惯他,并且打算出了。 裴瑾瑜嗤笑一声,却并不在意。 因为他刚来就闹出了选官制度被改革,之后又打击报复了裴家,世家之人难免感到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对他的感官自然不好,再之后他与谢奕混在一起,染上了对方的气息,更令别人厌恶。 偏偏他还不愿意投靠谁家的势力,结党营私,可不就被人盯上了吗? 毕竟官位权势这种东西可是僧多粥少,少了他一个裴瑾瑜,那他的权力便成了无主之肉,自己人拿到不好吗? 为此,裴瑾瑜不以为意,可那些人却换了策略,找上了柯襄。 柯襄:“……???” 他好好在工部待着,招谁惹谁了? 由于楚毓要一艘体型是以往最大的两倍的船,应该不只是一艘。 可他们现在连一艘都没制造出来,正忙碌着,柯襄不愿意搭理别的事。 可他不找事,却不代表事情不找上他。 几天后,他回到家却没看到家的柯父,邻居赶忙过来告诉他,“柯小郎,今儿衙门来了几个官差,把你爹给带走了!还让我告诉你,想要你爹被放出来,就去衙门找人。” 柯襄有一瞬间的懵逼,回过神来后,他如梦初醒般清醒过来,快步离开了家门。 邻居在他后面大喊:“你家门还没关呢!” 第104章 柯父所犯之事其实也并不大,认真算算也不过是关押几天就能被放出来,可谁知道在被关押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柯襄就算再觉得柯父无能,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受难而无动于衷。 何况,这本就是受到他的连累。 他去了衙门,却被告知他要找的人不在。 他又去了两次,依然只得到这个回答,这时他便明白,那人哪里是要见他,而是要让他去请裴瑾瑜。 柯襄不明白,一个裴瑾瑜而已,值得这些人花这么多心思吗?还用这么迂回的方式。 后来他认真想了想,才明白,并不是因为值不值得,仅仅是因为对付他比对付裴瑾瑜容易。 他轻嘲地笑了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可他还是找到了裴瑾瑜,告知了对方这件事,希望他能帮忙。 裴瑾瑜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他走得近的人已经被针对了。 他既愤怒又愧疚,在解决好柯父的事情后,便更加忙碌起来,他变得越来越忙,因为他想走到其他人无法轻易动他的位置,也是他有能力护着其他人的位置。 也因为他的忙碌,因而并未发现柯襄对他的刻意疏远,等到偶有察觉,也当即被别的事情填满空档,没有时间深究其他。 裴瑾瑜身在吏部,却抢了御史台的任务,每天上奏弹劾官员,搜集罪状,没用多久,在这大殿内站着的人就被他弹劾了一小半。 不过他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弹劾的人都是低位官员,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让朝堂乱了一阵子。 直到楚毓终于看不下去了,下朝后将他留了下来。 “消气了?” 裴瑾瑜:“……” “这段时间累了吧?歇一歇。”楚毓道。 裴瑾瑜犹豫了一瞬道:“陛下,微臣所奏皆属实。” 楚毓笑了笑:“朕知道啊。” 直到却还是不处理,这其缘由,裴瑾瑜心知肚明,却依然忿忿不平。 可不平又有什么用? 最终还不是会妥协? “戾气重了,或许你该清醒清醒。”楚毓丢下这句话,没多久就把他丢去了户部,把统计人口的任务交给了他。 这一举动不仅让裴瑾瑜神经放松了下来,也让朝臣们的心放松了些。 虽说这个家伙做的事没对他们造成多大影响,可他们知道这也是皇帝暂时还需要他们,若是哪天不需要了,裴瑾瑜再来这么一出,那多半皇帝就会顺水推舟。 思及此,许多人做事都认真了许多,这倒是一出阴差阳错了。 埋头工作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沉默了许多的柯襄,在他没日没夜的研究下,轮船的进度又加快了一大截。 这个一大截的结果就是——图纸出来了。 且是符合楚毓要求的,也是真实能用的。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这船造了出来,楚毓的海贸计划就能开始了。 其实就连楚毓自己,都有去海外看看的想法。 可目前的他暂时是不可能的。 将来也未必可以。 “制造几艘船需要多久?” “大约需要几月,不知陛下何时要用?” 楚毓扯了扯唇角,“不用着急,最重要还是安全和质量。” 有他这话,工部众人都轻松了许多。 几天后,楚毓便在早朝上说起了海盗的问题,“据说沿海一带有海盗出没,为何没人上报?” “回陛下,海域境内极难剿灭,其耗时费力,且回报颇少,劳民伤财。”有人答道 “尚书大人此言差矣,微臣查询过,海盗出没的次数抢夺的财物,这损失算下来足以建立一支海上军队了,这还只到去年,长此以往,只怕海盗会越来越猖獗。”出声的是裴瑾瑜。 自从之前以后,他确实不弹劾别人了,但早朝上却谁的话都要插上一脚,让人弄得下不来台。 楚毓看着这样的裴瑾瑜,忽然就想到了一个词——杠精。 可偏偏每次都能杠到他心上去。 有裴瑾瑜的助攻,这次发布剿灭海盗的任务非常顺利。 且楚毓下了明令,若是真的剿灭了海盗,那么缴获财物的十分之一,便归剿灭海盗的军队所有。 有这条命令,那些人可不花费了全力去完成吗。 沿海一带的军队哪里能不知道海盗有多富有,即便只是十分之一,也足够抵他们几年的俸禄了。 在这样的鼓励下,等到工部的船造好的时候,剿灭海盗的任务也进行地差不多了。 海上贸易其实如今也有,但并没有很大规模,毕竟这确实是一件危险活儿,十出归,惜命的人都不愿意去。 所以当楚毓提出让人出海一事后,有不少人反对,楚毓被烦得不行,懒得看这些人模样,干脆放弃了让官方人员去办这件事,他干脆找来了陈家,以私人名义。 楚毓也不说别的,只给了一个条件,“出海所得,陈家可分两成。” 陈相不可能不心动,他们对出海的利润心知肚明。 可这样大的事不可能随意交给一个人,必然要陈家人出马,为了这些利润而可能牺牲一个陈家人,到底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也不是陈相一个人说了算,他干脆叫来了陈家众人,当众说明了这件事。 陈家别的没有,就是兄弟多,也正因为如此,陈乐心这个唯一的女儿才会受到如此的宠爱。 “父亲觉得陛下的话可信?”陈胤皱着眉。 他可是见过那人如何耍赖的。 陈相沉吟道:“别的不说,在君无戏言这件事上,还是可信的。” 毕竟从陈乐心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了,说一年就一年,无论如何也不肯妥协一天。 何况双方之间还存在合作,楚毓并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仅仅为了一个海上贸易便和陈家撕破脸,这不划算。 几番商议之后,陈家决定答应这件事。 一切敲定之后,双方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楚毓找来了擅长航海的人,在了解到这时候的出海情况和资料后,又以自己了解的一些知识告诉了对方,随后便将人送给了陈家。 陈家此行派出了两个人,是水性最好的两个,也是为了相互照应。 陈乐心得知此事后,向楚毓求了回陈家的会,因为这一走,很有可能会是永别。 “五哥、六哥,就不能让别人去吗?为什么要你们亲自去?”陈乐心不希望他们出事。 “利益重大,只派底下人我们不放心,放心吧小妹,我们会好好回来的,家里就拜托你多照顾照顾。” 陈乐心双目含泪,可纵然心万分不舍,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希望天公作美,海上不要遇到什么大风浪。 家宴上,陈乐心的几个嫂子也在,因为陈家兄弟们对陈乐心的疼爱,几个嫂子心难免不平衡,与陈乐心的关系向来一般。 不过到底是一家人,利益共同体,此时也不会说什么风凉话。 可有些话,陈乐心却是避无可避。 “娘娘生下小王爷已经有一年了,如今理性调养身子,将来或许还能再给小王爷添一个弟弟妹妹。” “我娘家是善医药岐黄之术,其交往也多与此有关,若是娘娘愿意,我明儿就写信给家里人,让他们帮忙联系。” 上次生九狸,陈乐心的身体受了重创,连御医都说再难有孕,可世事也并非如此绝对,若是好生调理个几年,或许能再度开怀也说不定。 几个嫂子的话也确实是为陈乐心想,毕竟九狸在所有人看来几乎与皇位无缘了,除非……陛下只有九狸一个儿子。 这个念头比再生一个更疯狂。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这样一来,就是再生一个更好些。 毕竟……皇位啊,谁不想要呢?一个王爷能护着陈家多少年?若是将来登基的新皇是个心胸狭隘的,等待陈家与九狸的结局就只有一个——同亡。 寄希望于别人放自己一马,不如主动出击坐上那个位置。 再说,若是再生一个,日后也能护着九狸,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可陈乐心听了,却当即将筷子扣在桌上。 “够了!” “用不着你们操心我,九狸也不用,再怎么样,他也是皇子,用得着你们嫌弃?” 说完,陈乐心便起身离开了。 几个嫂子撇了撇她离开的方向,“什么人啊这是,不识好人心!” “就是,让她再生一个就是嫌弃小王爷了?可别忘了,若不是她自己,大皇子如今身体肯定好好的,这会儿倒是冲着我们发火了。” 陈胤的夫人出声道:“行了,都别说了。” 谁心里都不好受,加上家里又有人要走,还是个苦难活,大家心情都不好。 陈乐心匆匆离开回宫,又到了朝阳宫外,只是此时并非是探望的时间,因此她不能进去。 可隔得老远,她也能听见一道洪亮的声音喊着“咯咯……叽叽……”。 那是二皇子,而她的儿子,却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似乎连说话都是他的负担。 只是和她不一样,楚毓却觉得,九狸不说话仅仅是因为他不想说。 就像现在,他把这小家伙抱起来,“叫爹爹——” 九狸偏开小脑袋,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倒是一旁的眠眠替他哥叫了:“耶耶!” 楚毓无奈看了看二儿子,“没让你替你哥喊。” 他举着大儿子,认真地说:“今天必须喊,不喊就不放你下来了哦?” 然后这小子看了他一眼,就闭上眼睛开始睡了…… 睡了…… 楚毓:“……” 他还真拿他没办法。 无奈将他放下,他却又睁开了眼睛,冲着楚毓开口道:“嘀、爹……” 喊得竟是比眠眠更清楚。 楚毓一笑,“鬼精灵!” 第105章 暑节之时,楚毓打算带着人去避暑山庄,大人们其实还行,但是孩子们却受不了这样干燥又炎热的天气,也不能长时间用冰,多半会生病,尤其九狸身体本就不好。 于是,去避暑山庄这件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那地方上次被用来接待东胡使团,如今又过了这么久,只怕又荒废了些,估计什么都缺,只能等准备好了再去。 且要去的人员和所要携带的东西也需要时间准备。 避暑山庄其实是可以带看重的臣子一起去的,然而楚毓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带谁,便直接在早朝结束的时候招呼了一声,若是有人愿意来的,就上报给他。 这下有些为难他们了,他们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呢? 去当然是有好处的,比如有更多面圣的会,且那里的规矩并没有宫里严格。 至于不好之处……那也不是没有。 一些官职低微的,自行就放弃了,还有一些实在与皇帝看不顺眼合不来的,也不打算凑到人家面前找罪受,只留下一些想要出头的,或者本就有其他心思的。 永乐公主自然是要一起的,而王则虞,几乎是公主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根本没有分开的可能,即便不少人在他背后说吃软饭一类的话。 还说永乐公主是个悍妇,毕竟她如今统领北大营的军队是众所周知的事,且二人成亲这么久,却还没传来喜讯,并且还不让王则虞纳妾。 要知道,王则虞可是他父母的独子,虽说如今二老不在盛京,那也改变不了王则虞身负传宗接代责任的事实。 说实话,给王家传宗接代还真轮不到他,可谁让他父母就他一个呢。 这个时代,若是公主允许,是可以让驸马纳妾的,不想前朝,只要是驸马,就不能纳妾。 楚毓并不觉得没有怀孕怎么样,毕竟这也才一年,可永乐公主好像不这么想的。 “皇兄,你说我要不要找御医看一看啊?”永乐公主是真的想生个孩子,毕竟当初她就是因为受到了侄子侄女们的诱惑,这才打算成的亲。 楚毓想了想道,“你若真是想,就拉着王则虞一起去看。”怀孕又不是一个人的事。 永乐公主想了想,还真就这么做了。 楚毓:“……” 太医院那里来了两位客人可将一群太医给吓了一跳。 在听说了永乐公主和王则虞的来意后,众人纷纷有些无语。 公主来看太医也便罢了,这位王驸马是做什么呢?这样大大咧咧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可能子嗣有碍?男人的面子这么不值钱? 不过仔细想想,这位似乎也不是那么在乎面子的人。 既然他们不在乎,那他们做太医的也就不多说,直接诊脉。 “公主殿下与驸马身体康健,驸马体质稍虚,却于子嗣无碍,如今还未有喜讯,只是缘分未到。”太医开了几份滋补的药膳,便将两人打发走了。 永乐公主心里还想着缘分那词,心说难不成还真的是缘分浅薄? 而王则虞见她有些心神不宁,忍不住出声道:“殿下真的想要子嗣吗?” 永乐公主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废话,你不想?” 王则虞无奈一笑,“自然,可……若是有了子嗣,也许事情会变得有些麻烦。” 永乐公主看着他,忽然笑着道,“怕什么?你们不会有事的。” 她口的你们,指的自然是王则虞与还没影子的孩子。 明明应该由王则虞说的话,被她这样说出来,王则虞无奈的同时却也习惯了。 *** 两个闺女也到了年纪,可以选伴读陪她们一起读书了。 楚毓有一边相看人选,一边也让王茵留意着。 不过最终定人选的还是要两个姑娘当事人,毕竟是给她们选的玩伴。 最终选的是安平侯府的嫡小姐,以及李将军的小女儿。 就要了这两个。 “伴读可以选两个,你们怎么就选了一个?”楚毓不解问。 “一个……两个……是两个啊!”楚如珍指着这两个人的名帖道。 还是楚如玉解释道,“爹爹,女儿和妹妹整日一起玩儿,几乎是一体的,所以要两个伴读就可以了,她们都是我和妹妹的伴读。” 楚毓听明白了,是说不分谁是谁的,两个都是她们的。 他想着这样也好,毕竟能让这姐妹俩的感情更好些,便也准了。 “那好吧,这次去避暑爹爹就把她们叫上,你们可以提前跟她们一起玩儿。”算是培养感情。 没多久,宫众人便往避暑山庄出发了。 楚毓对后宫里的人都算宽和,一般不会刻意苛待谁,即便是被禁足的陈乐心,这从未在待遇上吃过苦。 他也不爱勉强谁,谁愿意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然后不出意外的,魏琪华又回绝了,和她一起留下来的还有要处理宫务的王茵。 在其他人走后,魏琪华罕见地去了王茵宫,王茵行做完早课出来。 “久等了吧?” “没有。”魏琪华淡淡回道。 二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最终还是魏琪华先忍不住,开口问了王茵:“娘娘信佛吗?” 王茵顿了顿,看了看她,最终垂下眼眸,“不信。” “那……” “但求心安。” 明明不信,却还是希望有来世有因果有功德与罪孽之说。 而王茵所做的,既为死者积德,也为生者恕罪,更为自己恕罪。 闻言,魏琪华心不知是意料之还是灰心丧气地松了口气。 “若是心不静,倒不如念念经,也能让自己静下心来。”王茵送了她一串佛珠。 魏琪华接了过来,回去之后,也开始学着念经,抄写经书。 虽然她心上不说,但实际上,她还是希望有来世一说的。 “如月,以后每月去城外布施一天吧。” 她能做的不多,可为了那么一点希望,她却依旧想拼尽全力。 就像当初她无论如何都想要一个答案一样。 “是。” 却不想,这一布施,还惹出了事端。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 位高权重深得楚毓心的一个好处就是,无论多麻烦的事,都不需要楚毓亲自做。比如这次暂住避暑山庄,楚毓只需要带上自己就够了。 至于孩子们,则由他们母妃带着,其魏琪华没有来,楚如珍就跟着楚如玉一起和原柳一起。 住处是提前就安排好的,这里不比宫,到底没有宫准备齐全,比如朝阳宫,就不可能照搬过来,未免宫人照顾有所疏忽,孩子们都是和他们母妃住一起,也由她们照顾。 也就每日午会去楚毓那里一起用膳。 本来也不算太远,至少比宫得距离近多了,可这途到底是有距离,且其有一条水上回廊。 问题便出在这条回廊上。 嬷嬷抱着二皇子去楚毓的居所,结果路上碰到一队宫女刚送完菜品离开,为了避让,她便稍稍往旁边移了两步,谁知那领头的宫女走过她身边时,却忽然滑倒,眼看着身体就要往嬷嬷身上倒。 还是嬷嬷情急之下踹了她一脚,语气有股劫后余生的惊慌,“快!把人抓起来!” 嬷嬷身后的宫人也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立马上前将送餐的人给按住。 嬷嬷这才紧张地看了看二皇子,见他还睁着眼睛到处看,似乎没被刚刚的那一幕给吓到,这才骤然松了口气,身体瞬间一软! 当这群人被带到楚毓面前的时候,楚毓的神色从刚开始的一脸莫名变成了之后的隐隐怒气。 “陛下冤枉,奴婢、奴婢绝不是故意的!还请陛下明察……”那被压着的宫女慌忙道。 楚毓觉得还真是……好久不见。 这是实话,从后宫几个人都安定下来后,他真是好久没看到这种宫闱争斗了。 好啊…… 真是好! 这才多久,就敢对他的子嗣下?! 楚毓想了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 想来想去也只有让陈家出海? “待下去,严刑拷打,记得把人看好,没问出什么之前,不许她死了。”楚毓话音一落,外面的侍卫便将人堵住嘴,带了下去。 他从嬷嬷怀里接过眠眠,这小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得,还冲着他笑了笑,张嘴喊道:“嘀、噎……” 没心没肺的傻样,令楚毓安心不少。 方才后知后觉的慌乱褪去大半,双也才停止了颤抖。 稍后,送九狸过来的宫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忙回去告诉了陈乐心。 听得陈乐心皱眉。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似乎并不简单。 有宫人想到了什么,犹豫着看向她,迟疑着开口道:“娘娘觉不觉得……这一招有点像?” 陈乐心想了想,霎时面色一白,她当初意图陷害王茵,也是用的摔倒这一招。 如今又有人用这一招对付的还是她的潜在敌人,很难让人不将这件事联系到她身上去。 陈乐心心一紧,差点没吐血,她咬牙切齿道:“本宫没有!” “娘娘,只有陛下相信您的话才有用啊!” 陈乐心心暗恨,却也是真的怕楚毓会怀疑她,她半点都不敢耽搁,连忙出门去找楚毓。 她到的时候,楚毓正守着两个儿子,听到外面通报陈乐心来了,他愣了愣,才让人放她进来。 刚一进门,陈乐心的视线先落在了自己孩子身上一瞬,余光里看到了好好的二皇子,她心一松。 既然没事,楚毓应该没有太动怒。 她上前对着楚毓跪下。 楚毓眯了眯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听闻二殿下方才差点出事,臣妾特地前来以证清白。” 楚毓开始沉默。 第106章 楚毓看了她一眼缓缓才道:“人都还没招供,你这样跑来,岂不是此地无银百两?” 陈乐心一噎,“无论陛下信与不信,臣妾都没有那些想法,反正……”反正她的儿子又不能做皇帝,她杀其他人,岂不是给别人做嫁衣? 再说,除非宫再无皇子出生,否则她儿子都没有做皇帝的可能。 “行了,下去吧,没什么必要就减少外出。”楚毓说道。 他对陈乐心的话还是信几分的,在想到出海时他便想到了陈乐心。 若是幕后之人想对孩子下,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这样做无非是为了离间他与陈家的关系。 或许是从这出海一事上看出了他与陈家的关系似乎比想象的还要亲密,且陈家似乎也得他重用,便有些坐不住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侍卫就来报,那宫女招供了,说是陈乐心宫的一个不起眼的太监指使她的。 楚毓便把那太监送去跟她作伴了,至于陈乐心,他却连斥责都没有。 萧湘竹听说此事,将眠眠抱走了好些天,不让孩子离她半步,就连楚毓,都只能去她那里才能看到。 他知道对方既害怕又生气,害怕于眠眠差点出事,生气则是因为他没有追究这件事。 哪怕萧湘竹也知道可能不是陈乐心,可心里依旧有怨愤与不满。 也就眠眠这孩子才能没心没肺地继续玩儿,除了每天看不到哥哥要照例哭嚎几次,这一天天的,竟然也待下来了。 小孩子长得快,眠眠长得比九狸还要快,现在光看外型,倒是眠眠更像哥哥,九狸才是弟弟。 楚毓好说歹说,才从萧湘竹这里把孩子接过去,只是平时看顾他们的人员增加了了一倍。 又过了几天,终于有大臣入住进来,毕竟楚毓也要处理宫务,来避暑山庄不代表这要休假,一休休个月,这怎么可能。 楚毓没管那些人,他先去看了两个闺女的伴读。 安平侯府的那位姑娘叫宁昕莞,年龄要稍大一些,今年已经八岁了,人长得秀美端庄,是个知礼仪的雅姑娘,在家已经启蒙了。 至于李将军的女儿李妙容,倒是与楚如玉一般大,许是因为将门虎女,身体明显要比其他姑娘强壮,只是这强壮不太符合时下审美,因而看起来不怎么好看,她读书尚未启蒙,却从小就跟家里人锻炼身体,应当是要习武的。 一一武,楚毓看得很满意,他私下里问两个闺女,“喜欢她们吗?不喜欢还可以换。” 两个姑娘都说喜欢,尤其是楚如珍,双眼发亮地跟他说:“李姐姐好厉害啊,她还会武功!” 楚毓失笑,小孩子不懂,这根本算不上武功,仅仅是身体好动作也利索,会点拳脚罢了。 然而他没把这个放在眼里的下场就是,几个小姑娘一起玩儿了没多久,楚如珍就学会了爬树。 楚毓:“……” 他看到对方的时候,楚如珍还因为害怕而卡在树上下不去了,急得直哭。 楚毓将她抱下来,“以后还皮吗?” “都是爹爹不好,珍儿明明能下去的,被爹爹吓到就不敢下去了。”楚如珍还顶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冲着他强词夺理。 楚毓好笑,当即又把她放回了树上,“行啊,那你慢慢下来,爹爹看着,不用着急。” 楚如珍瞪大眼看着他,双眼充满了不敢置信。 ***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大臣们不由得感叹,“陛下还真是宠着公主。” 公主罢了,何德何能呢? 见此,又有些人升起了送家女子入宫的想法,更多的还是自己想要入宫的闺秀们。 只要生下一儿半女,便能安然无忧一辈子,可不比嫁给什么小郎操劳家务容易? 若是能得陛下宠爱,也不是没可能更进一步。 要知道,宫至今无后。 然而一些清楚楚毓性情的人却不觉得这有可能,没看到送上门来的东胡公主都被拒绝了吗?可见陛下就不是个贪图美色之人,更没有什么专宠,连宠都算不上。 入宫也没那么好。 可对于一些躲灾或者生活处境本就不好的人来说,入宫却是一条通天道,而这次避暑,倒是一个会。 然后楚毓就发现,他似乎经常能偶遇一些人?看见一些人被欺负的场景? 刚开始他没回过神来,可几次之后就明白了。 合着是把他后宫当避难所了。 无语。 他看起来那么像冤大头吗? *** “启禀陛下,今年收取商税一共九百八十万两,已经全部充入国了。”张尚书道。 这个数字虽然看着多,可实际上用起来却很不经用。 楚毓微微皱眉,虽说十税一是在毛利的基础上,可这也并没有他想像的多。 今年边关的军饷都还没送,虽说他不缺钱,可钱也总有花完的一天,若是长久入不敷出,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时候他就无比庆幸陈家的投诚与合作了,若非陈家的协助,他早晚都得穷。 嗯……? 等等…… 难道这就是有人离间他与陈家的原因? 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新粮食作物的普及率多少?” 张尚书一噎,“额,大约十之又。” 他本以为皇帝会生气,却不想楚毓已经满意了,他知道这里信息不发达,经济也不发达。 许多人甚至是自己留种,他想要的只是一个逐渐开始的改变,没想一蹴而就。 而且即便只有这十分之的人种,今年粮食产量也能增多不少,等到看到了好处,不愁没人种。 如今就只等着秋收时了。 将正事放一边,楚毓有点想去盛京街上逛逛。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程并不严密,很有可能像之前那样出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谢奕竟然也来了这避暑山庄,但是他却只带了身边的随侍? “爱卿怎得不将小郎君带来?” 他说的小郎君,表示秦方仪几个月前生下的男孩儿。 谢奕没有不待见他,却也没有待见他,基本就是当他们母子不存在的状态,钱照给,衣食住行都有,可就是不去见他们。 连孩子的名字都是谢父起的,可见谢奕这个爹做的有多不上心。 “麻烦。”这话说得可真是不客气。 似乎离开了朝堂,谢奕就没那么注重尊卑,不习惯的反倒是楚毓。 谢奕向他禀报了今年各地的书院一共招收了多少学生,这数字听得楚毓眼皮直跳,而且这还是没算上私人书院的人数。 楚毓一时没忍住,出声问道:“银子够吗?” 他开设的官方书院收费不高,一年一两银子,而这一两银子,就得包含了墨纸砚、教学器材、每天一顿午饭,还有老师的薪水。 本来就有些倒贴钱,这样倒贴下去,每年的亏损只怕都成了个天数字。 不过谢奕给他算了算,虽有亏损,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 在这避暑山庄待了一段时间,整个人都有些惫懒了,然而没等楚毓轻松多久,一个消息传到了他耳。 张宿死了,此事还牵扯到了魏琪华。 *** “陛下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侄儿虽顽劣,却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孩子!却被人光天化日之下给杀了啊!教老臣……教老臣如何去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啊!”户部张尚书哭喊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楚毓听到这消息本就脑仁疼,如今被他这么一哭,脑袋就更疼了。 “张爱卿,你先安静……” “我那可怜的侄儿啊……” “你先安静。” “侄儿你死得好冤啊……” “朕让你安静!”楚毓忍无可忍怒道。 张尚书当即停下了哭嚎声,却依旧顶着那张哭红的脸对着楚毓道:“陛下,老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用不着他说,楚毓当即让人去查了。 张宿是被一刀穿心的。 死因简单,死状茫然又简单,凶也当场被抓了。 本来是件很简单的案子,可就是因为这种简单,将它变成了不简单。 首先,张宿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外施粥的地方。 其次,为什么恰好是施粥这天。 再然后,凶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杀张宿,又为什么要伪装成乞丐混入领粥的队伍里。 一系列问题,似乎都显示着这是个阴谋。 可针对的是谁呢? 一个小小的张宿罢了,会惹到谁? 张尚书从萧家消失后就低调蛰伏了,平时只默默做事,什么也不管,虽说楚毓有将他换下来的打算,可也不是现在。 发生这种事,施粥进行不下去了,凶当场被捕,至于施粥的人也被楚毓命令带到了他面前。 “奴婢参加陛下!”如月的声音还有些恍惚和颤抖,她好似还没从今日那一幕上回过神来。 楚毓知道这个如月是谁,也知道对方是原来王府里的人。 “事情经过如何,从实说来。” 听见他的声音,如月才稍稍镇定了些。 她口的经过也很简单,和之前楚毓想的差不多。 就是普通的施粥,结果不知为何张宿去了那儿,还对如月口花花,如月正要让人将他赶走,人群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一刀就杀了张宿。 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 张尚书却跳起来道:“我侄儿要什么美人没有?为何就偏偏找你?难道不是你刻意引诱他去的?!” 如月惊慌道:“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你怎么不敢?有人撑腰有什么不敢的?!” 楚毓沉了沉眼眸,这话看似是说魏琪华,可她有什么本事撑腰?最后落到的人,不还是他? 第107章 无数思绪在楚毓脑回旋,他面上却不显分毫,望向张尚书的目光带着些认真与探究。 张尚书面上的悲痛不似假的,当初张宿被他拿来做筏子,张尚书都没怎么处置这个侄子,可见是有真心疼爱的。 好吧,楚毓暂且放下了心的想法。 “凶拷问出来了吗?”他问。 侍卫回道:“回陛下,那人……已经自尽了。” 很好,死无对证。 再一问,也没从凶身上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个人仿佛就是凭空冒出来的。 楚毓只能先让人差张宿最近的行程与人际来往。 然而始终一无所获。 然而张尚书却依旧每天跑到他面前问进度,还哭诉求做主。 给他做主,谁来给楚毓做主?楚毓已经百分百肯定这事是有预谋的针对了,且目标应该是他。 他始终无法给张尚书一个交代,这件事也就只能这么过去了,对于张尚书说的要处置如月的话…… 楚毓冷笑一声,“张爱卿,你这是当朕不存在了吗?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想处置朕的人?谁给你的胆子?!” 张尚书无话可说,可那一脸不服的模样却始终不肯认输。 楚毓也无奈,这人是打不得骂不得,毕竟人家才没了侄子。 楚毓干脆丢下一句话,“要么拿出证据,朕就按律处置,若拿不出证据,朕也也不能无缘无故冤枉人。” 最终张尚书拿不出证据,他也必须拿不出证据,这件事明摆着是针对楚毓,挑拨他与朝臣的关系,若真的有证据,楚毓名声必定受损,并且张尚书也讨不了好。 不如这样,楚毓隐隐欠着他的,张尚书夫人的诰命被升了一级,而如月的宫女品级也被削了一级。 不过这都是私下的事,大家都知道这根本没什么影响。 楚毓本以为魏琪华经此一事会放弃施粥一事,谁知一个月后,她照样让人施粥。 不过想想也对,楚毓倒是没想到魏琪华是在积攒功德,他只是觉得,施粥一次就不去了,才显得心有鬼,事有蹊跷,反倒这般,更像是巧合。 只是出于有些苦恼,到了年底算业绩分调官员的时候,这个张尚书怕是不好动了。 很快,时间便入了秋,而此时正是收获的季节。 往年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仔仔细细算着家收获粮食多少,计算着交了税后家里还能剩多少,能不能撑到明年收获。 而今年却似乎与往常大不相同。 “老大,你们快看看,这穗子沉甸甸的,咱们这一年能吃个饱饭啊!”地里的人一边收获一边像捧着稀罕宝贝似得捧着里的稻穗。 “爹,您这些天都说了好几次了。”说话的人这么说着,可脸上却是和刚刚那人如出一辙的喜悦笑容,连面上的汗珠都不顾。 “哈哈哈哈哈……你爹我这是还没醒嘛,当初衙门说能收获多少多少,咱们还不信,就算看了真的稻穗,也以为是假的,这会儿看见真的和衙门说的一模一样,心里高兴啊!” “可不是!” “唉,也不知道这是谁弄出来的稻子,是不是那天上的神仙啊?看咱们太没用了,种个稻子都种的不好,特地显灵帮我们?”老人问。 “爹,别信什么神神怪怪的,朝廷不是说了吗?这是陛下让一位能人官员给研究出来的,就算真有神仙,他们做的也是把陛下和那位祝先生投生到咱们这个世界了。” “哈哈哈哈哈,我儿说得对!照这个收成,咱们明年开年就能送大孙子上学了!以后也跟着那祝先生研究这个去,无论如何也不会饿肚子!” 初代杂交水稻做到了它的誓言,火遍了全国,甚至比辣椒的火热程度还高。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两个物种分类就不一样,一个是关系到人们生存需求的粮食作物,而另一个则是给吃食增添花样的调味品。 从前没有辣椒人们也能活,可若是没有粮食,那人们早就没了。 经统计,今年盛京所产的粮食就比去年盛京产量翻了一倍,若非有些人没有种,只怕会更多。 说到这儿,今年没有种新粮食的人们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今年天气不错,他们的收获不少,本来他们已经很满意了,结果一打听,别的人家都是自个儿的两倍,这可怎么搞得?! 众人被吓了一跳,赶忙去打听,这才得知别人种的是朝廷分派下来的新粮食,想想当初自己还在听说有什么能增产的新良种的时候,语气不屑地说肯定是假的骗人的,让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给锤死! 一时间,祝清火了! 百姓们最关心的是什么,当然就是能不能吃饱饭,填不填得饱肚子。 百姓们基本都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可有人能让他们一直端着碗,他们心里自然只有对那人的感激。 不少人想登门拜访,结果却得知祝清一直住在皇庄上,连自己的房产都没置办,众人纷纷扼腕叹息。 你说这么好的人才,陛下怎么就如此怠慢呢? 楚毓:“……???” 楚毓表示冤枉,明明他赏赐并不少,祝清名利双收,只是他自个儿不想搬而已,因为他觉得住这儿方便。 不过楚毓也不能真让他连自个儿的房子都没有,便让荆管彤把这个皇庄的房契交给了祝清,这样一来这个皇庄的房子就是祝清的了,他自个儿便是这儿的主人,住起来也没那么拘谨。 只是这里的地仍是属于楚毓的,土地上的作物也是。 楚毓不只有一处庄子,他把原来收编的那些难民分了几批,分别派到其他庄子上开垦,还多招收了一些工人供他们使唤,也好让他们不用这么累。 今年是个丰收年,秋的时候一起吃饭,众人似乎都更喜庆些。 至少楚毓是这样的,面上竟是鲜少地挂上了真心的喜悦笑容,而不是平时的假笑。 “一起吃顿饭不容易,都别客气。”楚毓有些随意地招呼后宫里的几人吃饭。 “爹爹,珍儿想吃虾虾,夹不到。”这语气,似乎说的对象不是九五之尊一般。 魏琪华心一紧,就怕女儿颐指气使的语气会惹怒楚毓,“珍儿乖,母妃给你夹。” 平时有宫人,可是楚毓不喜欢宫人伺候,因此这里没有,想吃只能自己动。 楚毓却毫不在意道:“朕来吧,这里更近些。” 好歹他还记得自称朕,不过皇帝私底下也是可以自称我的,不过是楚毓习惯在除了子女外的人面前端着架子,私下也一样。 但是今天,即便他自称着朕,其他人也真看到了他随和的一面,像个普通人,更甚至,许多普通人家的父亲都不会像他一般毫无架子。 这样的楚毓不仅令人咋舌。 “玉儿喜欢这个雪团,给她端过去。” 一时间,在座众人心如何复杂,楚毓不清楚。 但有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心慢慢滋生泛开。 不是因为她们喜欢楚毓,而是因为羡慕有人被别人如此在意地对待。 这是人之本性,而理智的作用便是教会她们如何适当地处理这些情绪。 这顿家宴,似乎将众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甚至陈乐心忍不住想,也许陛下……真的想的很简单,什么阴谋论,没有什么必要。 而魏琪华走在最后,离开之前,她特地向楚毓道了一声谢。 楚毓其实并没有义务保住如月,当时的情况若是把如月交出去,是能最快解决的办法。 可楚毓还是留下了如月。 以利益换之。 “施粥不是什么好活。”楚毓说。 魏琪华面上染上一分淡淡的无奈,“我能为……做的,也仅仅如此了,这世上若真有陛下所说奇异之事,说不定也真有因果轮回,也未可知。” 楚毓便不再劝。 她说的对,连穿越都有了,那有地府投胎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 他知道,人生在世,是需要信念支撑的,若这便是魏琪华的信念,也未尝不可。 过了秋,时间似乎越来越快,没多久便入了冬。 而这个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虽说瑞雪兆丰年,可当瑞雪成了雪灾,那可就不是兆丰年了,而是灾年。 大雪一连下了半个月,地上积雪足足深厚一尺,朝臣们上朝上班的时间都推迟了半个时辰,因为路上不好走。 扫雪的速度比不上下雪的速度。 前两天,还有一个已经天命之年的老臣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家里人担心他的身体,怎么也不肯他再入朝上班,没办法,只好提前乞休。 有了他的例子,其他人再来上班就更注意多了,至少再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陛下,江北告急!” “许州告急!” “青州告急!” …… 各地雪灾告急的折子纷纷递了上来,摆在了楚毓的御案上,弄得他几天都没好好休息。 首先还是得赈灾,赈灾必然要用到银子。 国里的银子一下子就被掏出了大半,看得楚毓一阵心疼。 不过想想每个月陈家那边给的银子,他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可雪灾不仅仅需要银子,还有粮食、种子、御寒物资,只能去南方采买后运往北方。 这些定下来了,所以赈灾要派谁去呢? 楚毓在朝堂上看了一会儿,还在犹豫的时候,裴瑾瑜主动站出来道:“陛下,臣愿前往!” 闻言,不少人心心思微动。 在盛京不好下,可出了京,那下的会可就多了,裴瑾瑜凭一己之力得罪了朝堂上大半官员,尤其还有个恨他至深的裴家。 在盛京好歹还有皇帝护着他,可去了其他地方,就山高皇帝远了。 即便如此,他也要去? 第108章 裴瑾瑜官职并不高,不过好在还算对口,奉旨出京赈灾,便是钦差,既是钦差,那也不在乎什么官职品级了。 最后楚毓扫了一圈,到底还是定了裴瑾瑜。 不过想着这人只怕是不安宁,除了钦差队伍外,楚毓又派了一支军队,人不多,但传令都听裴瑾瑜差遣。 可别这人赈灾把自己给赈没了。 裴瑾瑜家里没别人,又无亲无故,离开的时候他也只想到了柯襄,只是往日必定会来送他的柯襄这次却并未前来,仅仅是让人送了他一句“祝君平安”。 裴瑾瑜空等片刻,最终还是勒马调头前行,“有吧。” *** 这场大雪整整下了一个月,这个冬日盛京大街上都没几个人。 最后的那些天,楚毓干脆连早朝都停了,下令只要完成每天的任务就可以随时回家,不用待到固定的时间。 “郎君,秦夫人那边传来话,说是小郎君病了。”谢奕刚回来,便有下人上前禀报。 谢奕神色淡淡:“病了就去请府医,我又不会医术。” 下人欲言又止。 实在是谢奕对那两人的态度就在这里,即便是见多了谢家后宅阴私的下人们也觉得谢奕实在冷血无情。 以往对兄弟姐妹也就罢了,毕竟好多人又不是一母同胞,秦夫人也不过是侧室,可小郎君可是实打实他的亲生骨肉,连对亲生骨肉都如此,还指望他能有什么情义。 “郎君,王家小郎君来了!”门口的人前来说道。 “快快,有没有碳火,冷死了。”王裕将自己缩在狐裘里,脸上似乎都有了冰碴子。 谢奕微微皱眉,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和王裕的关系好到这么熟了? 不过来者是客,谢家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两人都进了暖房。 进去之后,王裕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你来做什么?” 这么大雪天,这人还往外跑,脑子没病吧? 王裕冲他笑着道:“我可是来跟你通风报信的。” “就保护那个裴瑾瑜的随行军队,你知不知道那领头的是什么人?” 叫谢奕完全没有兴的模样,王裕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说道:“那可是姓刘的底下的,前段时间我可是看见了裴怀钦和那姓刘的走在一起,你说说这万一一不小心,裴瑾瑜的脑袋就从脖子上掉下来了,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谢奕依旧那副死人脸,半点不在意的模样。 王裕更气了,“你之前不还挺看重那姓裴的小子吗?这才多久,就对人家没兴了?” 他就是想知道,谢奕到底有没有真正在意的人,可现在看来,别说真的了,就连假在意的都没有一个。 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谢奕这种人了。 若是市井的那些只顾自己的自私自利之人也就罢了。 偏偏谢奕这人还位高权重,将自己伪装得大义凛然,好似是个真正的圣人。 谁知这圣人连自己儿子病了都不愿意看一眼呢? 太可怕了。 *** 沈循刚回到家,就被灌了姐姐的姜汤,从他们打算定居盛京后,他们一家也都搬到了这里,有了沈母的照顾,几人的日子过的更加舒心了。 “多谢母亲、姐姐。”沈循的生母是个妾室,他的身份也不过是庶出,说实话,若非沈母生沈静姝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生,沈循也根本不会出生。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世家清流,是很注重嫡庶的。 因而即便沈循作为沈父的唯一的儿子,在家的地位也比不过注定会被嫁出去的沈静姝。 不过沈循的生母生下他后,便拿了沈父沈夫人给的银钱,拿了卖身契,回老家嫁人去了,而沈循也自小被放在嫡母身边养大,感情深厚。 “你们说着,我去给你们准备些吃食。”沈母笑着下去了。 沈父询问了沈循在朝累不累、忙不忙,沈循一一答了。 由于年龄问题,沈父并没有出仕,而是在他们开的启蒙书院里教书,就连沈静姝,也和他一样。 沈静姝放下的书,“堂姐又来找过我了,说她想要回家,希望我们去求陛下和张家。” 沈元娘嫁到张家一年多,因为丈夫是个花花公子,两人感情也不好,直到几个月前张宿意外身亡,她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如今丈夫都没了,她自然是想回家再嫁的。 “可当初是陛下赐婚,如今……”沈循迟疑问。 “陛下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不过元娘当初惹恼了他,这事也说不定。”沈父道。 沈静姝想了想,“还是有办法的,我瞧着陛下应当是想改变一些习俗风气,对于女子不再苛刻,若是以‘教化鼓励天下寡妇再嫁’为名,堂姐应该能放回归家。” 虽说如今并没有非要寡妇为丈夫守节的习俗,可这种事,向来都是大家所推崇赞扬的,若是寡妇再嫁,多少还会受到别人的鄙夷。 在一些地方,甚至还有专门以寡妇守节而扬名的村镇,被人赞颂高洁。 可在真正的世家,这其实是不入流的。 毕竟世家之女可没有替谁守节的想法,若真有,那也是为了两家家族利益。 别说无子的了,就是生育了子嗣,也有不少人回家再嫁的。 沈循双眼微亮,“姐姐说的不错。” 可沈父其实并不觉得沈元娘再嫁会更好。 即便她再嫁,也不能嫁到比张家更好的家族了。 如果她是个聪明的,就应该抱养一个妾生的儿子,然后好好做她的张家娘子,张家还会因此而善待她,不会给她气受,将来孩子长大了也能有个依靠。 再嫁一次都未必比这样的生活更好。 可偏偏沈元娘不愿意。 “那等有合适的时间我就去跟陛下提一提。”沈父道。 “静姝,开年后便是年,这宫怕是要选秀,你是怎么想的?” 若是要进宫,那对沈家自然好,且陛下的后宫一向清净,应该也没什么麻烦,可这都要看沈静姝自己的意愿。 沈静姝的目光落到了书上。 人都有慕强心理,何况陛下还是那般的年轻俊美,所说没什么心思那是骗人的。 可她仔细想了想,值得吗? 一旦进了宫,就代表她如今的生活会被打破,会和其他妃嫔一样无法随意出宫,只能待在一座宫殿里,很难才能见一次亲人。 更因为后宫的清净,平时应该会很闲,闲到人发慌,即便有了子嗣,也不能时常见面。 那样便是她想要的生活了吗? 沈静姝扪心自问。 得到的答案都是同一个——不是的。 虽然她喜静喜好看书,可这不代表她不喜欢和人交流往来。 虽然年轻英俊的陛下确实很有吸引力,可事实上,她还是更在意自己,她无法做到全身心围绕别人转,即便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这样一想,答案简直显而易见。 沈静姝无声笑了笑,“父亲,一会儿咱们还是去商量一下教案吧,等雪停干净后开春,学生们就该来上课了。” *** 停了早朝加上年节,楚毓最近也闲下来了,他这一闲下来,身边人觉得正好他能休息,倒是他自己,反倒觉得无所事事,整个人都有些颓。 朝阳宫停了课,可孩子们依旧住在这儿,这里才是他们的主要住所,至于他们母妃宫,不过是休假时暂住的地方。 两个儿子从小也没怎么和亲娘相处,如今在这儿待着开心极了,倒是两个姑娘有点不适,可她们也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又不是不能去母妃那里,何况还有楚毓天天陪着她们,便也安安心心住了下来。 楚毓让人搜罗来了话本打发时间。 他观察了如今的话本,看了没多久就有点打瞌睡,果然还是言用的太多了,白话也有,可占比很少,看起来累人。 不过他还是发现了些有的东西。 比如…… 这一本的主角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他少年为官,鲜衣怒马,得明君赏识,一路躲过了周围人设下的明枪暗箭,辅佐明君,君臣相和,最终功德圆满,共同飞升成仙。 是的,前半部分就是君臣心心相印共度磨难的故事。 而后半部分…… 则是二人飞升以后一路从小仙慢慢修炼往上爬,最终成为仙界至尊的逆袭升级流。 情节惊心动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看得人欲罢不能。 等到二人成为仙界至尊之后,楚毓本来以为这就完了,结果作者告诉他,他错了。 之后那位陛下说:“元明,到了如今,我还是觉得当初我们过得太难了。” 楚毓:“……???” 你特么在逗我? 这就难了?他看得一点也不难啊,还很爽,咳咳……如果是站在主角视角的话,那打完一个ss又来一个,好像确实……有点难? 抱歉,我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地觉得难了…… 接着看下去,那臣子笑着答道:“陛下宽心,如今已经苦尽甘来了。” 皇帝继续说:“可我还是觉得,我们错过太多了。” 楚毓:“…………” 什么鬼? 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继续看了下去。 便见那皇帝说:“不如我们回一次我们当初的时候,提前告知那时的我们许多事,避开磨难?” 臣子笑道:“听陛下的。” 然后楚毓就看到,令人窒息的托梦环节…… 楚毓:“………………” 他翻看了前面,从头翻到尾,忽然发现了里面一些惊人的相似情节,先前没回过神来的他彻底福至心灵。 等等等等…… 我特么没看错吧? 我没穿回去吧? 为什么会看到这种东西?! 楚毓认真看了看这本话本的作者,将他深深记在了脑子里。 第109章 不过这件事也提醒了他,信息通信行业可以开办起来了,毕竟现在纸张的价格在逐渐下降,虽说不到家家户户都买得起的地步,但一个村子总能凑钱买。 楚毓想到了这个,新年过后,便让人叫来了柯襄。 听完了他的话的柯襄:“???” 他不就是个搞工程的吗?怎么还接办这种事了? 楚毓考虑他,也是因为他因为纺织厂在市井待的时间比较多,一些情况也更了解些。 不过他并没有只交给他一个人,还派了荆管彤一起。 如果说这个世界最了解楚毓的是谁,那应该还得说一直以来跟在楚毓身边办事的荆管彤。 有她监督协助,要把这报社办成什么样子,也能掌控不少。 “陛下是要将报纸开遍哪些地方?”以及报纸的受众是哪些人?内容是关于哪些方面的? 荆管彤一一问了个遍,才开始去干。 柯襄看着她,眼竟也露出些佩服。 其实这时候已经有邸报了,但是它价格贵,且非寻常人能得到,只有官宦人家和各地政府书局才能入,其他平民百姓,只能从这些人购买。 不过这玩意儿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报纸新闻的时效性很高,月刊的话,或许还能做到全国统一,可那样的话时效性就没那么高,且发行规律便和邸报相差无几了。 敲定了内容收录、板块面积……等等后,荆管彤便开始找写内容的人了。 时事这些好写,朝廷大事也好办,但是其他娱乐性的、丰富人们生活的东西就没那么容易了。 荆管彤最先还是找了一些朝廷官员,谁不知道荆管彤是陛下的大红人,谁敢得罪? 他们说得好听又委婉,可话里话外都是他们乃堂堂一介官员,岂能写那些俗物? 闻言,荆管彤也懒得为难他们了,干脆去找了太学的学子们,另外还去外面抓了一个御钦点的壮丁,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位壮丁竟然是庆国公的嫡幼子,当荆管彤上门拜(找)访(人)时,不止是庆国公一家,连荆管彤自己都惊呆了。 那名叫容章的庆国公嫡幼子在见到荆管彤的时候还一脸莫名,而在听说了荆管彤的身份后,当即脸色大变,藏在庆国公身后跪着求饶道:“救命啊救命啊不关我的事,是他们说想看我才写的!老爹老爹救我!” 荆管彤:“……” 而庆国公在听完事情经过后老脸都挂不住了。 他的儿子竟然敢写皇帝和谢相!这臭小子,是嫌他老子活得太久了啊?! 不用说,在被送给荆管彤之前,这位嫡幼子首先挨了一顿竹笋炒肉。 另一边,柯襄则开始做市场调研,以及民间逸事、时事的搜集。 两人的火热开展下,报社竟也慢慢有模有样地开办起来了。 然而楚毓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分到那上面上了,他如今正被朝臣们烦得不行。 年后开朝,他猝不及防迎来了一个难题——该选秀了。 朝臣们一个个挂着为你好的笑容说着:“陛下理应广纳后宫、为大楚皇室开枝散叶。” 楚毓心说,你们先收敛一下自己脸上期待好吗,知道的是让他选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些人自个儿想做新郎了呢。 不仅仅是选秀,还有立后。 两年前闹腾地欢,后来被他压下去的事,再次被朝臣们翻了出来。 听着底下人心口一个“国不可一日无后”,楚毓就冷笑了。 他将请求立后的折子朝这些人仍了下去,“可朕看着这些年大楚没皇后,也还没亡国嘛,怎么听你们的意思,皇后还比朕重要了?” 群臣一噎。 当即有人站出来道:“启禀陛下,皇后乃一国之母,若有一贤后辅佐陛下、辅佐大楚,为大楚女子做表率典范,想必大楚百姓素质会更上一层楼。” 完了他还继续,“且如今陛下公主皇子皆有,却仍缺一贤后教导,臣等拳拳之心,皆是为了陛下与大楚,还请陛下明鉴!” 群臣:说得好啊! 他们当即也道:“请陛下明鉴!” 楚毓被气笑了。 他看着下面的这些人,一个个各怀心思,却都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倒是衬托得他这个当事人不知好歹了。 楚毓心知立后一事拖了这么久,继续拖下去有些麻烦,可他不能随意妥协。 只是也并非因为怕外戚专权。 而是因为皇后不是妃嫔,说废就废,说杀就杀。 若是他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的对,他到时候找谁哭去? 况且,若是有了皇后,日后皇后有了子嗣,哪怕只是公主,那它的存在也会将他的其他儿女给压到地里去。 想想那几个他陪伴了这么久的孩子。 楚毓舍不得。 哪怕皇后所出也是他的子女。 *** 这个年过得太长了,导致还出了一些闻,比如驸马被永乐公主赶出公主府了,且还是在雪没化完的情况下。 一些人看到驸马敲门,里面却不放他进去,看着驸马咳嗽的样子,不少人更觉得公主刁蛮了,要知道,驸马的身体了不好啊,这天寒地冻的,却被赶出去,公主也太任性了。 这一关,便是好几天。 听闻驸马每天都来公主府外等,可公主依然不为所动。 时间久了,竟也有人猜测是否是驸马做了什么对不起公主的事,毕竟以前可没看见公主这么不客气啊。 难不成是驸马想纳妾公主却不许? 想想驸马也情有可原,可以理解,毕竟他是父母独子,且与公主成亲快两年都没有身孕,他身体本也不如寻常人康健,有些着急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时候便有人看不惯公主,开始说道四了,不过到底还顾忌着公主的身份,也只暗地里说。 永乐这个不混贵妇圈的人也就不知道。 她最近就爱往宫里跑,似乎只要在她皇兄这里,就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怕。 “你还要晾着他多久?这么久都不见,是终于想开了,想和离了?”楚毓问。 “没有。”永乐公主忙道,完了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显得自己傻了,便又低低说了句,“没有想和离。” 她就是有些想不通,也有些不敢问。 一直以来,他都告诉自己没有身孕是缘分未到,她也就一直这么信的。 可过年那段时间她待在府里的时间久了,有一回看他偷偷喝药,她有些担心,却又怕王则虞知道她知道了反而担心,便瞒着他偷偷让人捡了些药渣,拿去问大夫这是治什么病的。 结果得到的结果令她瞠目结舌。 据那大夫说,每月喝一次这药,当月行房便不会令人有孕。 避孕,还是男子,永乐公主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种事。 可偏偏,这样的事就是发生了。 可她查过,并没有大夫给王则虞开这种方子,倒是有王则虞让人买各种药材的记录。 这时她想了起来,那人曾说过他略懂岐黄之术。 永乐公主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的医术就是为了给自己开避孕药的吗? 她一怒之下直接与王则虞对峙,对方哑口无言,她这才在气头上将人给赶了出去。 当时她在气头上,所以不想见他,后来冷静下来,便是不敢见他。 因为她忽然有些怕,怕对方说后悔了,他们的结合就是一个错误。 又不想见对方一副孱弱却坚持等她的样子,这才来宫里躲几天。 楚毓觉得他俩还真是难兄难妹,烦心事都凑到一起了。 永乐这个还好解决,原不原谅也就她一句话的事儿,可他怎么办?跟这种人硬杠? 累,且作用有多大还不好说。 妥协? 绝无可能。 他不是没想过找个不能生的,可即便不能生,也能抱养,皇家玉碟上只要记上是她的儿子,那就是嫡子。 再说,有一位嫡母存在,本就是对那些孩子身份上的彻底压制。 楚毓想了又想,发现这件事完全没有妥协的可能。 没办法,那就只能杠下去了。 可不立后能杠,若是连选秀纳妃也杠,那就说不过去了。 想想从“楚毓”做皇帝之后,可从没选过秀呢。 一次都不选,一点甜头也不给,只怕那些人耐心也没这么好。 可想想选秀后会引发的各种可能的情况,他就一阵脑仁疼。 “啊——好烦啊!” 楚毓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人们梦想的宫六院竟然会令人这么头疼,恨不得避之唯恐不及。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可无论他如何不愿意,这选秀只怕躲不开了,毕竟,比起立后,还是选妃更能令他接受。 于是一天早朝,他终于松口愿意选秀,至于立后,他是这样说的:“既然要立贤后,若朕仅凭传闻便轻信何人贤惠,选错了该如何是好?只有日久相处,才能了解真性情。” 言外之意便是他只会先选妃,至于立后,得看谁有本事往上爬了。 这样也好,这样就够了,朝臣们觉得他们的要求真的很低,竟然连立后都不逼迫皇帝了。 实际上…… 当然是因为若是正经选后,那必定是要选门第高嫡女,而一些门第不那么高的便半点会都没有。 可若是从宫妃开始往上爬,至少他们也还有会。 谁还没那个野心呢? 就这样,热热闹闹的选秀便就此展开了。 今年还算好,由于宫宫人们的人数并没有减少很多,便取消了小选,不用选宫女,只选一些宫妃。 如此这般,也算不上劳民伤财了。 皇帝开始选秀一事吩咐了下去后,整个盛京便忙碌了起来。 街上人也多了,买卖也多了,热闹起来的速度堪称惊人,大雪过去,这个盛京苏醒得比以往早多了。 这误打误撞的效果,令楚毓颇为无奈。 第110章 盛京冬季虽然收成也不好,可好歹去年秋天不错,这个年好歹是安安稳稳过来了,而开春过后,朝廷又发放了新出的稻种,这次都不用人吆喝,衙门大门都快被踏烂了,不消几日,便销售一空,惹得后来的人连连后悔。 其实今年留的种已经不少了,可是总有人想多买点,加之买的人多,这才卖得这么快。 不过也有人因为粮食多了,便把地空出来种其他的。 看着这大雪没对盛京造成太大的损失,楚毓这才松了口气。 他把目光放到了那些闹了雪灾的地方上,由于信息传递很慢,楚毓到现在也没法收到当地准确的消息,裴瑾瑜那里也就十天一封信,或许是怕消息走漏,信上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这下楚毓就真的只能慢慢等他回来了。 不过很快楚毓就没空想这些了,由于没有皇后,选秀一事许多都要他亲自敲定,弄得他烦不胜烦,最后他干脆把这件事放给了王茵。 这一举动有点挑拨人的神经,一个王茵,便代掌凤印,握宫务大权,如今还主持选秀事宜,这是要把皇后的所有任务都承包了吗? 不过碍于王茵和王相一样,都是低调且滴水不漏的性子,让人就算想找把柄和麻烦都不行,且她后面还有个至今未倒,地位反而还逐渐稳固的靠山背景,倒也没人敢没事找事。 明摆着皇帝已经这么相信她了,他们就算找麻烦,也只会找到自己头上,便也只能作罢。 “陛下真的不去看看吗?臣看过了,可都是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荆管彤见皇帝这头疼的模样,语气上忍不住带上了几分调侃。 楚毓默默看了她一眼,心觉得她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对此荆管彤表示冤枉,她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有这么个空,要真的再安排事情,她估计真的会忍不住不干了。 楚毓这才收回视线,对于选秀,他怎么可能半点关注都没有。 然而他有一回特地路过储秀宫附近,正巧瞧见了一群小娘子们在一起谈天说地。 他躲在隐秘出听了一会儿,就听出了个不知真假的白莲花,两个婊里婊气的绿茶,还有几个说话绵里藏针的,两个傻白甜。 搞得他恨不得没听到。 一选的人是只要没什么身体问题便都能入选,之后的二选是看才艺,好歹有一样合格才能入选,第次便是最后的一个个展示且面试。 而楚毓直接拿出了一份名单,“把它交给贵妃,说是朕选出来的,最后就只留这几个。” 楚毓先是看家世选的,一些没必要拉拢或者不可能拉拢的首先排除,再从这些人里面挑性情勉强过得去的,是的,他早就让人时刻观察她们的行为与言语,暗卫记录下来,要一字不差,连语气都很清楚的那种。 至于如果是有人从进宫就开始装,那没关系,楚毓觉得能装一辈子的话,那也是种本事,假的都能变成真的,若是装不下去,也没关系,反正冷宫那么空,正缺人进去住呢。 左右,他给了她们会。 没多久,这份名单就被送到了王茵里,王茵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楚毓对此这么重视,她还以为他是不重视这个才愿意把它交给她呢,如今看来,不过是虚晃一招。 可能当他旁观的时候,才是看得最清楚的。 “告诉陛下,臣妾知道了。” 一个月后,终选开始。 楚毓坐在上面,其他有兴的妃嫔也能旁观,除了魏琪华,其他都来了,这在他的意料之。 不过被选的人早就定下了,所以楚毓来在这儿其实有更重要的目的。 没错,他今儿是来做月老的。 每年选秀的人不止能入后宫,还能被指婚给皇亲或者重臣之子。 宫里没适龄的皇子皇孙,宗师近亲也没剩几个,也就一些远一点的亲戚,楚毓秉承着好瓜配好瓜、歪瓜裂枣就凑一起的原则,给一些看重的或者看不顺眼的人家指婚了。 到了最后,竟是他给人指婚的人数比他自个儿留在后宫的还要多。 咳咳…… 好多人遭受了无妄之灾,比如刚得罪了皇帝陛下的容章,就被皇帝赐婚了一个武力值高且家里哥哥很多的傻白甜。 楚毓表示他可没有乱牵红线,两个傻白甜凑一起,很配嘛,一个怂包一个女汉子,很互补啊,连家世都差不多,这不是绝配是什么。 他绝对没有公报私仇,绝对没有。 他还想给谢奕指婚的,可他想了想,惹毛了那个家伙自己可能会有点麻烦,也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弃了。 至于王裕…… e…… 楚毓觉得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姑娘了,便没动他。 当然,这些人他都是仔细查过,毕竟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一些人有情人无法成眷属,虽说没什么大影响,可是万一呢? 最终宫里留下的人他一律封了宝林,至于住处,他交给王茵安排了。 虽然早有预料,可今儿看到那些表现得各种温婉贤良的面孔时,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果然这古代人人都是演技派,穿到现代怕都是要在娱乐圈大火的命。 他忍住了,真的忍住了,简直佩服他自己,楚毓心想。 搞定完这些,他当即让人准备圣旨,仅仅一天的功夫,赐婚的圣旨便发放到了各家,好的自然高兴,不好的自然又一阵鸡飞狗跳。 作为一个吃瓜群众,楚毓简直是没瓜自己都要制造了吃。 他太难了,真的。 不过他吃得挺高兴就是了。 或许是选秀真的有用,楚毓明显感觉的到朝堂上的变化。 比如一些平时总爱挑刺找茬的开始不安静了,一些总要故意制造些麻烦让他多绕些圈子的也收敛了,还有一些原本和谁谁谁走得近的,如今也逐渐疏远了。 这就是姻亲的力量啊。 令人咋舌。 不过令他最舒心的还是那几个言官,最近终于不跳上跳下说他如何如何了,让他的耳朵无与伦比的清净。 这个妃选得值啊。 他琢磨着,以后就算不选人入宫,专门给人赐婚也成啊。 他可真是太棒了。 *** 然而楚毓高兴了,有人却开始闷闷不乐。 楚毓每天都会和两个闺女相处,自然能很轻易地发现她们的变化。 这几天就连最跳脱的楚如珍都安静了不少,她已经六岁了,自然不是岁时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儿。 而楚如玉也八岁了,比她懂的更多,姐妹两个待在一起,不止楚如珍会影响楚如玉,楚如玉也会影响楚如珍,令她的懂事的速度加快。 “爹爹以后会有很多喜欢的姨姨,她们还会给爹爹生好多弟弟妹妹,爹爹还会喜欢我们吗?” 楚如珍就不是个能憋着的性子,尤其楚毓还主动问了,她干脆直接说了。 楚毓刚想伸抚摸她的脑袋,却想到之前楚如珍硬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被摸头了,便又放了下来,将她与楚如玉的握在里,认真道:“当然。” 有了这保证,她们似乎放心了许多,纷纷露出个腼腆的笑脸。 “其实我和姐姐已经得到爹爹很多很多爱了,弟弟妹妹比我们晚来好多年,爹爹可以稍微多关心他们一点,我们不会介意的。”楚如珍悄悄说。 楚毓只觉得心上一暖。 孩子这样说,他却当不得真,因为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人心只有这么大,时间和精力都有这么多,怎么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一视同仁。 就像两个儿子,因为九狸早出生一些,且出生时又受了苦,今后这辈子都注定继续受难,他心里虽然两个孩子都爱,可到底还是对九狸的关注更多一些。 仅仅两个儿子便是如此,若是再来几个,他就是有□□术也爱不过来。 所以控制子女数量是一定的。 若非这古代没结扎技术,他都想做一个了。 果然宫里多了人,就是要热闹些,可楚毓并不想凑这些热闹,于是在第次偶遇谁谁谁后,他就不怎么踏足御花园了,反正宫里有小花园也一样。 又过了几天,王茵得了楚毓的吩咐,特地将新人老人叫到一起,也没说什么,就是让她们低调点,少搞些幺蛾子,就能过得舒心。 若是闹得陛下不高兴了,陛下也不会让她们高兴的。 毕竟楚毓虽然仁慈宽和,却绝不是个觉得你是女人我就该忍让你的性子。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男人总把“我不打女人”挂在嘴边。 若真惹着了,管你是不是女人,都得直接上。 哦,就你是小公主,我就不是小王子了? 就自我认知来说,楚毓觉得自己报复心还挺强的,既然都是同事,那咱们就先礼后兵。 可即使有王茵的劝说,却还是有人将信将疑,不过碍于她的话而暂时安静不敢试探罢了。 楚毓不想管其他,让人给赐婚的几家送了礼后,就安静坐看这些人家成亲。 而其动作最快的就是庆国公嫡幼子容章。 这个倒霉蛋,被荆管彤拉去做了壮丁后,好不容易有点空闲逃了出来找朋友喝酒,还跟碰朋友们诉苦。 他就是委屈了,明明是他们想看,所以他才写的,因为他平时就爱写点话本什么的做兴,已经在业内有点小名气了。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就这样一本书,竟然火了! 还火出了新高度! 他写了两年都没大火,这回就写了个这个结果竟然火了。 火了也就算了,还被陛下给看到,怕自己小命丢掉的容章,不得不委曲求全做了荆管彤的壮丁。 结果朋友们听到后纷纷躲回了家里,就怕被连带着惹祸上身。 容章:“……” 这还不算,没几天,他竟然收到了赐婚圣旨?! 救命……他不想娶那个单就能把他拎起来的大力怪啊! 第111章 无论在哪个时代,流行的东西总是一阵一阵变,就好比现在,楚毓已经看见了许多与去年不一样的衣服首饰,就连荆管彤都在跟着换。 他叫对方今日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忽然想到对方似乎这些年都没有成亲的打算? 关心下属才能让对方更愉快地为他工作,于是楚毓就问了,“有看谁吗?只要对方也愿意,可以直接告诉朕请求赐婚。” 荆管彤愣住了,她认真地看了楚毓片刻,才稍稍低头垂下眸。 “臣以为陛下不会愿意臣嫁人。”若是成了亲,那她便是别家媳妇,说话做事总是没有如今方便。 这回换楚毓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不成亲的原因竟然和自己有关,“你为何会这样想?” 此话一出,他脑子也慢半拍地想到了荆管彤所想。 在这个家族凝聚力和影响力很重的古代,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甚至这确实也是正确的。 不过楚毓也不觉得对方就得一直不成亲,想了想便道:“你可以不嫁人,不是还能招赘?家里养个照顾你的小娇夫,岂不是比你什么事都得自己准备来的好?或者你找个和你一样无亲无故孤身一人的。” 荆管彤:“……” 她被陛下口的“小娇夫”给惊呆了,原来陛下是这样的陛下吗?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这个……还是得看缘分吧,臣至今未遇到,再等等也无妨。” 楚毓本就是一时兴起,见她自己有想法了,便也不再多说。 然而不知道怎么的,两人的这番对话被传了出去,有人感叹荆管彤的受重用程度的同时,心也悄悄生出了一些心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荆管彤便开始了花样“偶遇”之旅,评平均两天就能遇到一个新美男。 荆管彤被弄得烦不胜烦,于是干脆放出话去,自己决定招赘,且对方必须是亲缘断绝之人。 这话一放出去,扑上来的美男们顿时就消停了,荆管彤如释重负。 祝清听说此事后打她,“若是你将来真遇到个喜欢的,难不成还真要因为如今说的条件而退却?” 荆管彤觉得他最近太闲了,“大哥不说二哥,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瞧着你再不娶妻,也要成大龄剩男了。” 祝清表示无所畏惧,反正他家里有没有催他的亲戚。 咦,这么一想,忽然发现自己还挺适合荆管彤的要求的? 不过他也想过,若是他们真有那想法,这么多年也不会半点迹象也没有,看来他们就只适合做朋友。 *** 楚毓还心心念念等着裴瑾瑜早点办完事后回京,却不知此时的裴瑾瑜已经陷入了危险之,命悬一线! 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表示他们一行人押送的物资和银两太多了,吸引了一批走投无路的难民。 这难民的来处已经不清楚了,可他们那副拼命的模样还真将人给吓了一跳,用他们的话来说,他们已经等不到赈灾下来了,抢了是死,不抢也是死,不如用命拼一把,反正不亏。 就这样,原本好好走在山道上的押送部队被一群疯了般冲出来的难民给堵住了。 山路狭窄陡峭,难民死伤无数,双方争执不下,军队为了保护物资而不惜一切,对扑上来的难民也毫不软,可裴瑾瑜却不行,他心里隐隐知道,这些人也是他这次应该赈灾救济的人,便没有下死。 然而正因为如此,他被一个装晕的人给偷袭了,那人挟持了他,要求军队给他们物资银两。 当然给是不可能给的,不说军队那些人,裴瑾瑜自己也不同意,他趁着对方说话的空挡,直接趁挣脱,对方见人要跑了,心不甘,便想着死也要拉他垫背,二人缠斗起来,最终以那人拼命拽着裴瑾瑜滚下山崖而告终。 等到难民们被军队擒的擒,杀的杀,跑的跑,裴瑾瑜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士兵们只能问领队的将士,“程千户,钦差都丢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程千户咬牙,心说你问我我问谁,本来他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为难一下裴瑾瑜,给对方找点麻烦,顺便再分担一下对方的功劳。 可结果如今人都没了,他这次也必定会受到斥责,立功是没戏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找人啊!” 那山崖分为两段,上面那段还不算太高,他们的人去找了,却只找到了有人滚下去的痕迹,这下他们明白,裴瑾瑜是滚到更下面去了。 可他们如今还有押送赈灾物资的任务,不可能舍生下悬崖找人,于是程千户咬咬牙,干脆命人先押送物资,留了一小队人从别的路下去找人。 然而仍然一无所获。 他们心隐隐猜测,只怕裴瑾瑜已经被野兽给吃了,或者顺着下面的水流给冲到了下游,很难再生还。 程千户头疼得要死。 可他还不能。 他只能按照先前裴瑾瑜提前制定好的计划将物资送过去,并且安排好当地官府发放,同时一封奏折加急被送到了盛京。 而收到奏折的楚毓就郁闷了。 还真是一语成谶,赈个灾把自个儿给赈没了,楚毓心里担心的同时又觉得裴瑾瑜不像是这么短命的,暗暗觉得他不会有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念头的来源,知道看到先前自己看过的话本,才恍然惊觉,这不就是里面主角们的经典桥段吗? 滚下山崖必有奇遇,不是金指老爷子,就是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种情节,再来个失忆又恢复记忆,妥妥的虐恋情深路线。 咳咳…… 到底是自己的臣子,还是不要调侃了。 这种话自己脑子里想想算了,找人的动作还是得加紧,无论如何,也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 一座边境的村落里,整洁的房屋里唯一的那张床上,昏迷好几天的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给刺痛了双眼。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穿异族衣服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看见他醒了,忙高兴地走到床边,双眼发亮地看着他,“你醒了?” 陌生的语言令裴瑾瑜明白自己可能流落到了个偏远又陌生的地方。 是不是大楚境内都不能确定。 “这是哪儿?”他声音嘶哑道。 听见他说话,女子也愣了愣,她明显是听不懂的,两个语言不通的人无法交流。 女子将的药碗给放下,指了指他的嘴,是让他喝的意思,裴瑾瑜看出来了,他端起药碗闻了闻,陌生难辨的味道令他心生警惕。 可女子在这儿,他便也只好在碗沿抿了抿,女子见他喝了,便笑着跑出去了。 裴瑾瑜身体还弱,床都下不来,能端起碗已经是他逞强的结果了,在女子走后,他一软,药碗就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药当然也洒了一地。 女子领着一位老人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女子着急上前,语气着急又担忧道:“这药怎么洒了呢,你还没喝啊。” 老人双眼眯了眯,看向裴瑾瑜的目光晦暗不明。 “明珠,你去再给这小子煎碗药。”他用裴瑾瑜听不懂的话说。 叫做明珠的女孩儿应声出去了,这里只剩下了老人和裴瑾瑜两个人。 裴瑾瑜心觉这老人不是好应付的,心警惕。 老人见他这样,出声道:“楚人?” 他说的是汉语,虽然语气发音不是那么标准,但裴瑾瑜能听懂。 裴瑾瑜眸警惕更甚,“你们这是哪里?” 老人回答:“北陵。” 不是楚国。 “是你们救了我?”裴瑾瑜犹豫片刻道。 “明珠救了你。” 明珠就是刚才那个姑娘。 裴瑾瑜:“多谢,麻烦能问一下我多久能离开吗?等我回家后会报答你们的。” “走?”老人看着他,“就别走了。” 裴瑾瑜瞳孔微缩。 “你是楚国的官吧?我怎么知道你回去后不会向楚国朝廷告诉我们这里的事?北陵和楚国可没有议和。” “不会的。” 老人却不信他,“我本来不想救你,是明珠喜欢你才救的你,你就留下来和她成亲,做我们北陵的人,以后别回去了,若是你非要回……” 裴瑾瑜的拳头一紧,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本来是想杀了他这个异族人,是那姑娘救了他,可他要想活着,就必须留下来不能走,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无情的屠刀。 裴瑾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沦落到靠着一个陌生女人才能活下来的地步。 *** 裴瑾瑜的消息传到盛京,柯襄自然也知道了,他找了皇帝询问这消息的真伪。 楚毓却是看着他道:“朕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了呢。” 柯襄微微垂下头,却并未回答这话,只继续道:“陛下别取笑臣了。” 于是楚毓遗憾地告诉了他这就是事实。 柯襄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便告退了。 若是他早知道上次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那离京那日,他一定会去的。 可不知为何,冥冥之,他觉得对方不该如此短命,他还没位极人臣,还没做他想做的呢,怎么可能这么就没了? 是的,肯定不会。 又过了一个月,程千户一行人终于回来负荆请罪了,楚毓心知裴瑾瑜出事也有他们故意疏忽对裴瑾瑜的保护的缘故。 可他不能为了裴瑾瑜一人而惩治他们,毕竟这些人也妥当地做好了赈灾各项事宜。 于是他只罚了程千户降职,并安排他们继续去找人。 希望裴瑾瑜福大命大吧。 第112章 然而不等裴瑾瑜被找到,报纸便已经刊印出来了。 印刷厂和造纸厂都是楚毓自己的,自己做自己的生意,虽然有些亏,但胜在方便又迅速,还没有什么扯皮的地方。 没几天,一家名叫“朝阳报刊”的报社就建立了起来,报纸是半月刊,第一个月没敢印多少,就怕卖不出去,打算先试水。 报社坐落于繁华地段,因而这门一开,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一个个对着这家报社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报社是什么?这里面卖什么的?” “是不是和邸报差不多?但是谁都能去买?” “那这得卖得多贵,有没有人买来看看?” 盛京有钱人还是很多的,至少有闲钱买报纸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可大家对新事物总是心存警惕,没有人愿意贸然尝试。 最终,报社里迎来的第一位客人竟然是容章和他的一群损友们。 可以说是容章拖着这些人来的。 “我给你们背了这么久黑锅,老爹打我不说,陛下那边还记住了我,我都没有把你们吐露出来,让你们出点钱支持一下我的新事业你们都不愿意?还是不是兄弟了?!” 这几个人也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便也没有拒绝。 “当然当然,前段时间只是我爹加紧让我读书,不许我出门,容弟勿怪勿怪啊!” 容章心里冷哼一声,信你才有鬼,真以为我还是之前的傻小子吗? 士别日,当刮目相看,他容章,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傻瓜,不把这些人的钱扣到他们肉疼,他就不叫容章。 “买!” 几人进了报社,容章迫不及待地上前看那些崭新的报纸,虽然他先前已经看过了,可如今再看,他自然有一股无与伦比的自豪感。 很快,整个盛京都会知道他容章了!哈哈哈哈哈…… 对一个人,且还是致力于写话本的人,他想要的当然名气,当然要让人帮报社打广告了啊。 “老板,报纸他们一人一百份!” 几个损友:“……” 要不要这么狠? 钱他们当然不至于出不起,可之前容章就说了,这些报纸他们必须分发的各种亲朋好友家里,确保每家都有那么几份,这一百份,是要他们发多少家啊?! 可他们提前答应好了,如今也不能出尔反尔,便也只能憋屈地认下,带着报纸跑了。 而在他们走后,见到有人买后,便也有其他客人光顾,渐渐的,报社里的报纸也逐渐卖了起来。 众人看了看,这确实是和邸报一类的东西,但是它似乎比邸报更加全面。 分为许多板块,例如政事、时事、生活、娱乐、招工、学……等等。 其政事一类在最上面,最明显,且语气用词最为严肃,内容多是朝廷制定了什么政策,今年税收,与邻国外交……等等。 而时事则是写的最近盛京或者全国发生了什么大事,例如各地雪灾,选秀赐婚,裴瑾瑜失踪之类。 生活便是一些科普类,生活妙招这类东西。 至于其他也十分有意思,而在边角夹缝里,众人们还看到了一些广告信息,例如什么店有了新品,或者节假日折扣这类的。 而无一例外,这些店都是楚毓的。 其他人又没给他钱,当然是自己推自己啊。 不过,若是有人想出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然而楚毓知道,没有那么快,在这朝阳报刊还没遍布四分之个盛京之前,是不会有人会想来买广告位的。 午膳时分,楚毓又去了朝阳宫,却只看到了两个女儿,他看了看才问,“九狸和眠眠呢?” “二弟带着大弟去玩儿了。” 楚毓去游戏区找了找,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钻地洞的二儿子,以及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弟弟的大儿子。 眠眠一边钻还一边说:“咯、哥……你会了、会了没有?跟喔、我一几来嘛!” 九狸:“还不会……我、再看看,你……不要停。” 眠眠:“好——” 一个说话口齿不清,一个说话大喘气,楚毓听着就累。 更令他无语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明显大儿子这是在捉弄弟弟,看着人家钻上钻下小汗涔涔,自个儿却坐在那儿悠哉悠哉欣赏,而眠眠那个傻小子明显没看出来。 这俩人令楚毓明白了,太聪明和太笨都不好,有时候他都在想,这俩和一下就好了。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九狸,糖豆吃了吗?”他走过来出声问。 自从九狸两岁了,能吃不少东西,他便让太医院的人将原本每天喝的药制作成药丸,让他随身携带,一日餐吃一颗,有时候他记不住,身边伺候的人也会帮他记住。 每天喝药太苦了,药丸吃得快些,且方便携带,若是在外面不方便煎药,有药丸就够了。 “爹……”九狸看到他,拍拍屁股就慢慢颤巍巍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明显没眠眠好,至少眠眠爬上爬下这么久,还能飞快走到楚毓年轻抱住他的小腿,兴奋地喊了一声爹。 “药、吃了……”九狸回答道。 “该吃饭了。”楚毓一一个,将两人抱了回去。 饭上桌后,楚毓给两个小的分好餐,便让他们自己吃了。 虽然一碗饭只有四五分能被他们吃进肚子里,但这也算是锻炼身体了。 果然,没吃一会儿,眠眠就叹了口气,“嗨呀,好、累啊……” 楚毓忍俊不禁,他刚刚爬了那么久,体力当然消耗快了。 九狸看了一眼弟弟,用银勺子舀了一块他最不喜欢的萝卜颤颤巍巍递到弟弟碗里,“多吃……有力气。” 楚毓:“……” “九狸,不许挑食。” 九狸看了他爹一眼:“哦……” 两个姐姐偷笑,饭后,姐妹两个就出去放风筝了,如今春日渐浓,正是春和景明、风和日丽的时候。 两人一人一只蝴蝶,一只蜻蜓,就在御花园放了起来。 然而这并不是只有她们才能来的地方,碰到其他人,简直太容易了。 “二位公主有如此兴致,臣妾等也有些心痒了呢。”两个年轻女子笑着上前。 经过了楚毓的劝慰,以及母妃的解释教导后,两个姑娘也不对这些新入宫的人反感了。 可这并不代表她们愿意被人打扰。 见状,两人打了个招呼,便要转移地点了。 然而那两个新人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拉近关系的会,想要留住她们。 姐妹两个到底年纪不大,有些不知道如何拒绝,一时竟真的被缠住了。 没一会儿,便有一名宫女上前道:“二位公主殿下,陛下说你们该休息了。” 她的视线落在那两个新妃嫔身上,将二人看得讪讪笑了笑。 “倒是不知道打扰到公主休息了,臣妾这就离开。”她们的品级可比不上公主,更不敢端什么庶母的架子,若是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何况那可是陛下发话,她们敢当没听见吗? 楚如玉姐妹两个这才离开回去。 听说了这件事的楚毓也没说什么,只是让那两人抄了几遍宫规,亲抄,不许代的那种。 既然有那个时间,那就写写字吧,写字静心。 至于那两人心如何想,那就不知道了。 而这时候,去找裴瑾瑜的人也传话回来,在裴瑾瑜失踪的地方并没有找到人,他们沿着河流向下寻找,直到走到了边界,也没有找到人。 这种情况,要么裴瑾瑜就是沉河里了,要么被野兽吃了,要么……就是流落到了异国他乡。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当然,比起前两个,最后那个也勉强算是好消息了,至少还活着。 然而这又如何。 大楚与北陵之间虽暂时没有开战,可此次也并非友邦,暂时处于你不惹我我不动你的心照不宣的暧昧状态。 偶有争斗,也只是小规模的,上升不到全面开战的范围。 可这样,却更说明二者关系紧张。 未免让北陵误会,楚毓并没有让人大张旗鼓去找人,也为了不让这件事暴露给北陵政府,他只让人乔装改扮偷偷打听了一下,却并未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不过,或许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而此时,裴瑾瑜刚刚能下床走动,他这段时间一直努力学习北陵的语言,如今已经逐渐能明白一些日常用语,至少和那个叫明珠的姑娘说话时,已经能听懂一半猜另一半了。 他从对方口听到的情况与那老人告诉他的一般无二,只是他并没有看出来明珠有要和他成亲的想法,她其实是想让他离开的,但是她也明白他的存在甚至离开对他们这里是件危险的事,所以一直没有想好,便暂时听从那老人,也就是他们村子村长的话,把他暂时留在这儿。 裴瑾瑜也明白,自己这伤还没好的身体,想要离开这里简直天方夜谭,便暂时也不去想离开,毕竟都这么久了,赈灾之事估计已经解决完了,他也不用着急。 静下心来的他开始打听他们这里的情况,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一副颇有兴的模样。 村长见状,以为他是想通了,打算留下来,便也暂时放下了处理掉他的想法,想着或许等对方身体好了,就让他和明珠成亲,等有了孩子,他多半也不会再想离开了。 比起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哪怕他长得再好看,那也还是比不过村子在明珠心里的地位,所以她愿意听村长的话看着裴瑾瑜。 “你们这里都靠什么生活?”裴瑾瑜似乎丝毫没有另类阶下囚的自觉,甚至和对方聊起了天,还关心这里人怎么生活。 第113章 说来裴瑾瑜也是幸运,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靠在山上采集草药,回家将草药制作成药材,再拿到镇上去卖而过活的,大家都是从小起就要学着辨认草药,以至于到如今,即便他们没学过医,却也已经能简单治疗常见的病症,这才没让裴瑾瑜因为来不及救治而身亡。 裴瑾瑜心警惕归警惕,可这恩情却是实打实的,他赖不掉,也没想赖。 然而时至今日,村里的人都还不怎么信他,平时他若是想和他们一起上山采药都不被允许,也只有明珠不忍见他失落,时不时教他一点辨认草药的知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相处来的。 裴瑾瑜从来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更因为母亲,他对对他好的女性天然便抱有好感。 从某些方面来说,自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明珠与他的母亲有不少相似之处。 这样一来,从戒备到欣赏,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为何你们如此防备楚国?据我所知,北陵虽未曾与大楚签订和平协议,可在几十年前,北陵还有公主被送到楚国和亲,虽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双方仍然有这么一层亲缘关系在,不看僧面看佛面,边境也相对安稳。” 这是裴瑾瑜想不通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他了解的比较少,可在他印象,楚国与北陵的边境情况确实如此。 “还能因为什么,不都是粮食闹的。”明珠见他问,便顺口说了起来,毕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却是说这两年灾害不断,边境收成都不好,而他们又不像是驻守边境的军队,有朝廷派粮,当然只能把粮食的事打到别人头上,邻国之境便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 然而对方也是和他们同样的想法,双方你来我往,抢来抢去,便宜没占到多少,倒是把矛盾给闹出来了,甚至闹到了军营上。 这样一来,原本放在暗地里的矛盾,就被摊到了明面上。 可这件事上夜分不清谁更错,毕竟都是同样的想法和行为,因此双方都不理亏,硬是有些和对方杠上了的架势。 人家做官的都这样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当然也得跟着这些人走。 可想而知,若是他们将裴瑾瑜交出去,能得到多少好处。 可他们没有。 一时之间,裴瑾瑜竟然还有些感激? 不过一想到他们的想法,浓浓的无奈便涌上心头,他该如何才能安抚住这村子里的人,离开这儿呢? 难不成…… 他余光悄悄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的珍珠。 不行不行,不能会这样做。 *** 春日回暖,各家书院也纷纷开门,继续招收学生开学。 若是先前在读的不打算读了,也要来报备一下原因,至于新学生的话,则会同样参加考试。 不过与去年的学生们这次要参加的入学分班考试内容不一样罢了。 犹豫事务繁多,谢奕这个书院院长也前去搭把,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出现在那儿,所有学生们便会乖乖站好,减少了其他人的许多麻烦,更是节省了不少时间。 “谢院长似乎一点儿也没变啊,还是那样年轻英俊,也不知哪家的好女儿才能得到他的青睐。” “院长才不是庸俗的世人,人家志不在此,有那时间和精力,必定更愿意花费在咱们大楚的建设上。” “听兄台你的意思是院长他就不能有自己的私人生活了?非得每时每刻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别曲解我的话……” 一些人甚至因为谢奕而争论了起来。 而谢奕却完全没心思管其他的。 他收到了助教告诉他的一个消息:“院长,今年咱们盛京的几个书院打算联合开启一场比试,寓教于乐,既提高书院知名度,还促进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更是考校学生们的学习成果的好会。” 闻言,谢奕想了想,便道:“可有定下各项章程?” “还需要几个书院的院长和老师一起商议。” 闻言,谢奕便点头道:“可以,你们安排时间就好。” 按理说,他身份贵重,不应当出现在这种不正式的场合,历史上死于意外的官员也不少,何况他本就招人恨。 可今年毕竟是第一次,就算要隐于幕后,那也得让一切进入正轨再说。 聚会很快召开,就在茶馆的雅间,除了谢奕的惊鹭书院外,盛京还开了四五家书院,其沈家占了一个名额。 来的都是院长副院长这样的领导,至于老师们,只有个别人能来,毕竟地方不算太大,容纳不下那几十人。 虽说书院有这么多,可其招收的学生受众其实有一些区别。 有的是为了科举,有的是为了启蒙扫盲,因此若是以同样的标准来要求他们,根本不现实。 于是他们商量了一下,便打算将原本定下的考试该为切磋和展示。 相当于一个展示自己能力的平台,当然,也是一个校方挖人的平台。 等他们商议好后,几个书院将联合开办一次集体交流展会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不只是学校的学生们开始兴奋,整个盛京不少人家闻言都有了兴,打算前去一观,毕竟这书院开设也有这么段时间了,他们得看看这些书院办得如何,好再放心地将孩子们放在里面学习。 得知了此事,太学里面生了一些骚动,比起那些多姿多彩的民间私人书院,他们太学虽然什么也教,各方面都有涉猎,可气氛却没有那些地方活跃,如今听说了这件事,便有人开口要不他们也办一个。 然而也有人说他们都是要朝着做官发展的,不应与民间书院为伍。 这两种观念争论不休,闹了好一出热闹。 不过楚毓并没有插,这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有争论,才有思考与进步,这样下去,这些人总会明白自己的路。 这时,楚毓托人去西北找的东西终于被找到了,看着眼前还没长开的团状植物,楚毓心有些激动。 他亲自去皇庄找上了祝清,将这东西递到他面前。 祝清一愣,出声问道:“陛下如今是想要种花了?” 楚毓将棉花的作用一说,祝清听得双眼发亮,完全无法想象这小小的植株会有那样大的作用。 由此,祝清便明白了楚毓的意思,恭敬答道:“臣必定全力以赴。” “有爱卿们相助,乃大楚之幸!应当是明渊替天下百姓谢过才是。” 他这话说得诚心诚意,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少,更多其实是下面的人费尽心力所做,而他不过是个捡现成的,自觉心有愧。 若没有这些人的实践,他就是有再多的想法也实现不了。 可祝清却觉得陛下真是太谦虚了,既谦虚却又谦虚得十分真诚,弄得他真是不知如何是好,有些小小的不自在。 等到楚毓走了,才终于缓过来。 接着便赶忙拿着楚毓让人从西北那里带来的棉花生长养殖的资料开始研究,势必在今年年前种出第一批量产棉花来。 这样,即便有年初那般的雪灾,人们也能挺得过来。 回到宫,楚毓有些兴奋地写了好几张大字。 他如今已经想着有了棉花以后的美好生活了。 丝绸虽贵重,且穿着顺滑,却到底不如棉花舒适柔软,更没它暖和,有了它,日后秋冬时节,寝宫里也不用整夜都摆放着碳火了,天知道,每每这时候,楚毓都有多担心里面的人会一氧化碳毒。 孩子们的房间里更是晚上不许放碳火,就怕伺候的人粗心,没来得及通风。 每到这时候,楚毓都干脆自个儿搬到两个儿子的房间陪他们一起睡,既是暖床,也是照看他们,两个女儿则是搬到一张床上一起睡。 等有了棉花,这些问题就基本都能解决。 而他,也再也不用担心每天早上醒来迎接他的都是两个儿子在床上画的地图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楚毓这个皇帝真的不怎么像。 他的许多行为简直刷新了宫里的人对于“宠”这个字的认识。 对于以前的他们来说,帝王宠爱,大约就是更多的赏赐,更多的探望,加之若是与别人对上,他言行举止间都向着你。 这便是他们印象的无上宠爱了。 若是提现到皇嗣身上,也与之差不多。 可楚毓却恰恰相反。 他对孩子的宠不仅体现在表面的各种大事上,更体现在许多很少人注意到的细节。 或许这就是父亲,而非父皇吧。 许多人如是想。 而楚毓这样的表现,也更让许多无子女的宫妃心难免生出想要生育子嗣的想法。 只是令她们失望的是,陛下明显不热衷于去后宫,如此,即使没有特殊宠爱之人,每人分到的次数也很少。 且她们不知道的是,楚毓还根据她们生理期而专门挑每个人不易受孕的时间去。 这样若是还能有孕,那就真的天选之子了,活该出生。 为了少生优生,楚毓觉得自己也真是艰难,毕竟在这个多子多福的古代,何况还是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皇室,在只有两个儿子,其一个还不能做皇帝的情况下,他要是敢透露出不想生孩子想避孕的想法,百官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即便是向着他的人,在这件事上也不会赞同他。 这种情况下,楚毓简直觉得自己在跟未来有可能出生的孩子打游击战。 然而由于在楚毓眼的不易受孕期是这时候人们眼的易孕期,楚毓的行为落在别人眼就变了味道。 陛下欲求子而不得的消息悄悄在所有人心照不宣地传开了。 连陈乐心嫂子都问她:“要不要我让娘家人介绍这方面的杏林高为陛下看诊?保证不外传。” 陈乐心:“……” 第114章 又过了半个月,书院联合比试快要开始了,这大概要持续好几天,不少人都想去凑热闹,因为是开放式的,即便不是书院学生也能去围观。 宁昕莞进宫的时候就说起了这件事,主要是她哥哥也在参加,这姑娘是个兄控,日常夸哥哥,还把那比试说得多热闹,惹得楚如玉姐妹两个都有些心痒。 她们找到了楚毓,“爹爹,我们能不能出宫去玩儿?” “宁姐姐说那里好热闹,我们也想看看。” 楚毓微微皱眉,他并没有不许儿女们出宫的想法,只是宫外不比宫里守卫森严,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哭都没地儿去。 “可是,不过得有人跟着你们,保护你们。”他无奈说道。 “谢谢爹!” 楚毓给两人安排了几个侍卫,又把谢奕叫来,殷切地将两个女儿交到了他上,用他的话说:“爱卿既是朝廷重臣,又是书院之首,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你会帮朕照顾好公主的对吗?” 谢奕:“……” 他是臣子,不是专业带娃的。 他有心拒绝,却又见楚毓一副你拒绝我就敢哭的模样,算了,他怕了。 然而他没想到,这只是他带娃生涯的开始。 楚如玉姐妹两个和小伙伴在书院那里玩儿了好半天,被引得乐不思蜀,若非还想着宫门会关,只怕都忘记要回宫了。 没有出什么意外,可两人身后的侍卫还是派上了用场,等到回宫的时候,这几个侍卫里的东西都要拿不下了。 姐妹两个回到宫里就一直叽叽喳喳跟楚毓说着那外面的热闹情景,谁谁谁画的画好漂亮,谁谁谁弹琴真好听,谁长得好看…… 楚毓笑了笑道:“还想出宫?” 两人对视一眼,才犹豫道:“爹爹,我们是不是不该出宫?” “不是。”楚毓道,“只是怕你们在宫外遇到危险。” “以后你们如果想出去,必须带上人,且尽快回来。” 两姐妹都没想到楚毓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她们还以为他会不允许呢。 “爹你太好了!” 楚毓无奈笑笑,不是他太好了,是她们太容易满足了。 两个小的如今也两岁多了,放在现代,也是上托儿所的年纪,可以开始一些早教课程了。 他让人做了一些寓教于乐的小玩具,然而眠眠玩儿得倒是高兴,九狸却兴致缺缺,还不如他看弟弟玩儿的兴致高。 楚毓郁闷的同时,又觉得这小子是不是想上天,将他抱起来,“不想玩这些,是不是想上课读书了?” 九狸看着他,虽然没说话,但那明显就是可以考虑的意思。 楚毓:“……” 行吧,他满足他。 随后,楚毓就选了几个人封为太傅、少傅,给他们说了要求和注意事项,让他们开始给公主皇子一起上课。 之前虽然有老师教导公主,可这些人一直没什么正式的名分和教导官职,如今楚毓算是一并封了。 然而这其有个人,脸色不是很好看。 “陛下,臣很忙。”谢奕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他对小孩子这种生物不感兴,连家里的亲儿子都不能打动他,他愿意对皇帝的这几个小崽子们和颜悦色才怪了。 “爱卿啊,你这就狭隘了不是?皇嗣乃国之未来,朕将皇嗣交给你,自然就是将大楚的未来交给你,这怎么能是小事呢。”楚毓声音缓缓道。 谢奕双唇紧抿,看着楚毓的目光压抑着情绪,片刻,他才轻哼一声道:“既然陛下如此坚持,那臣便恭敬不如从命,只希望陛下不会后悔的好。” 楚毓有什么好后悔的。 毕竟教导的人又不止他一个,就算他能有什么影响,那影响也有限。 而且,楚毓还觉得他这样的性子或许还真适合做储君呢,要是能给他教出个合格的储君来,他感谢他。 可由于两个儿子实在还小,所以上课的时间只有两个姐姐的一半,这让那些准备了好多为君之道的老师们有些懵,这……总不能让他们给公主教这些吧? 于是无奈之下,还是只能从读书识字上教起,两个公主已经学会不少了,而两位皇子,在课堂上一个明目张胆地偷懒,另一个则是偷偷摸摸偷懒。 让教他们的无可奈何。 早知如此,他们绝不会轻易接下这个任务。 他们的想法是要教导出一个明君,而不是奶孩子啊! 这样看来,还是谢奕聪明,上课直接就是弹琴吟诗唱歌,什么正事也不做,两个皇子的认真程度反而最高。 众人一边暗暗骂谢奕奸诈,一边又不得不学习对方的策略。 *** 公主府最近一直很安静,永乐公主让王则虞回来了,两人却始终没有就之前的事谈论什么。 可这事到底不可能随意推脱便能过去,不解决,它就会一直在那里,横亘在两人间。 两人之间,到底还是王则虞的耐性更胜一筹,最终没有坚持住的还是永乐公主。 “你究竟怎么想的?是不想要孩子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而是要自作主张?” 王则虞今日休沐,正巧在家,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 永乐公主也不是之前头脑简单,没有深思便做决定的样子了,她明白王则虞心的顾虑,可她却不认同。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们的结合是件不好的事,那如今及时止损还来得及,以你我的身份,即便和离,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对你而言,说不定还是好事。” 她看着他道。 闻言,王则虞眸闪过一道暗芒,而永乐公主却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选择权在王则虞里。 她转身去了北营,接下来几天估计都不会回来了,希望王则虞能想清楚。 而王则虞的想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王家书房 “叔父,侄儿不明白,您为何要让裴瑾瑜落到北陵境。” 别人不知道,可王则虞是知道,那些难民其实是王相安排的,而让裴瑾瑜落下山崖也是他的决定。 落下去后便有人接应,将人救起,又用河流送至北陵境。 因此,裴瑾瑜从那样的地方落下去都没死,甚至还幸运地被北陵人救起,一半原因是他命大,另一半则是王相的安排。 王相也没想到,流落到北陵的裴瑾瑜竟然没死。 是的,他这样做不过是想让裴瑾瑜被北陵人杀死,以此挑起争端,然而偏偏事与愿违。 他也没有预料到,一张好的皮相竟然救了裴瑾瑜一命,难不成以前误入被北陵人杀死的人都是因为长得丑吗? 王相拒绝这个原因。 这样可笑的理由只会显得他更加可笑。 若早知道,他可能就让人杀了再嫁祸了。 一个小官的死亡,自然不会引起两国之争,可这能算是一根引子,只等一个契,便能彻底引爆。 不过,裴瑾瑜不成,总有人能成,他做事怎么可能不做几准备。 那姓裴的算是废了,王相也不想管他,能活着回来算他命大,不能他也只能认命。 “你与公主和好没有?”王相避开话题,他不太想提起衬得他很蠢的事。 王则虞没回答,这也便是回答了。 王相看着侄子这样子,心摇了摇头,暗暗有些后悔,为何当初就会答应王则虞娶永乐公主,如今看来,简直是弊大于利。 “如果可以,叔父还是希望你能自己想清楚。” 其实想要解决一切,何其简单,却又何其不简单。 应该想清楚的,从来不是王则虞。 *** “吃饭不喜欢放药,明明药很香的,还对身体好,可你们却觉得苦,你们这些楚人,还真是难伺候。” 明珠嘴上说着难伺候,却还是重新给裴瑾瑜煮了一锅没有放药材的粥,可见是个嘴硬心软的。 裴瑾瑜笑了笑,却又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们楚人……你们这里还来过其他楚人?” 他只是随意一问,毕竟这里在边境,即便有来其他楚人,那也不算意外。 可谁知明珠却跟猫被踩了尾巴似得,面色霎时白了一个度,“没有,你听错了!” 说完匆匆进了屋。 裴瑾瑜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明珠这样的反应告诉他,这其必然有什么,反倒令他无法放心。 他沉思片刻,心知这件事只能去问村长,其他人是不会告诉他的。 而村长对他的态度他也无法把握,若是碰触到什么不能问的,对方出,他还真的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然而从明珠那里得知了此事的村长却主动来找他,令他十分意外。 村长见状,面上露出个笑容淡淡道:“你也不必胡思乱想,我可以告诉你,这里确实来过楚人没错,和你一样,也是被我们救过来的。” “那他们呢?”裴瑾瑜心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事实告诉他,他的预感没有错。 “死了。”村长看向他,“被我们杀的。” “尸体被扔回山上喂野兽了。” 裴瑾瑜浑身紧绷,他觉得村长这话是威胁他,或者,是在提前告知他的结局。 村长见他这样,有心安慰,“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白眼狼,你,看着不像。” 这段时间村长当然也在时刻关注着裴瑾瑜。 以前那些人不仅打他们山上药材的注意,还对村子里的妇孺动动脚,那他们自然也不客气。 可裴瑾瑜来这里这么久,却一直安安分分,即便住在明珠家里,也从未做过什么过界的事。 “我之前给你的选择,想好了吗?” 第115章 裴瑾瑜心不愿,可如今寄人篱下,备受钳制,生与死,其实很好选。 “您没问过明姑娘本人吗?我并不觉得她是想嫁给我的,且我是楚国人,在北陵并没有户籍身份,即便是成亲,也是没名没分。”裴瑾瑜说得认真,他还是想着劝对方打消这个想法。 然而村长并没有将他这话放在心上。“户籍你不必担心,咱们这种地方,只要给钱,什么都办。” “至于明珠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她当然知道怎样是最好的,既能保住你的命,又能将你留在这里并且与你成亲,一举两得,他怎么会不答应。”村长缓缓道。 裴瑾瑜心微沉。 他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村长了。 可他依然不想留在这里,他的家乡一直都是楚国,即便哪里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也没有几个牵挂的朋友,可那里确确实实是他的家乡没错,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想亲自问问明姑娘再说。”裴瑾瑜道。 村长也不担心他做什么,何况裴瑾瑜本就和明珠住在一起,想说话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于是他轻易便点头答应了,“可以,明天再给我答复。” 裴瑾瑜回屋后想了又想,竟觉得自己毫无出路? 若是在楚国,他尚且能以身份压制,可在这里,身份反而成了他的劣势。 想传消息出去,却没有人会帮他,何况,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看着他。 裴瑾瑜抬头通过窗子看了看这屋后的山。 山上有猛虎野兽,一不小心就得死无全尸,而他若想翻过这座山,必然得进去。 深夜路难行,何况他还得时刻注意是否有野兽,细算下来,他成功离开并生还的几率不足十之又一。 可比起隐姓埋名窝囊地或者,他更愿意拼一把。 活着,算他走运。 死了,那也是他的命。 与人无尤。 明珠很快回来了,她放下背上的草药,先去舀水洗,“等久了吧?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裴瑾瑜却道:“先等等,明姑娘,我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二人进了屋,面对裴瑾瑜,明珠有些局促,她不自在地擦了擦上的水渍,“你、你想说什么?” 裴瑾瑜给她倒了杯水,“先喝水,今日村长来找我。” 明珠不自在地放下水杯,她是知道村长以及村子里的想法的。 从以前那回之后,他们村便在没有收留过什么外族人,大家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且他们曾经做的事,本就是与楚国结了怨,没人知道便罢了,可偏偏有人知道,还是个楚国官员。 他们实在不放心让这样的人活着离开。 大家也只是想安安稳稳活着而已,就像裴瑾瑜,能活着,谁想死。 “你是真的想要与我成亲?”裴瑾瑜我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这么个地方,就是想防都防不起来。 明珠看了他一眼,最后抱歉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走。” 所以,他当然可以选择不留下来成亲,只是他们也不会放他平安离开。 “如果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来打扰你们的安宁呢?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立下字据。”裴瑾瑜皱着眉道。 明珠没说话,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他的保证没什么用,谁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一张字据又能算什么,说不认那也是可以的,何况还能销毁。 裴瑾瑜看着她,有些失望,“我明白了。” 明珠有些愧疚,便匆匆去做饭了,她不能为裴瑾瑜做什么,也只能在日常生活上多照顾对方一些。 而裴瑾瑜却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晚饭还是明珠送进去的,而她进去的时候,便见对方躺在床上睡觉,并未搭理她。 明珠有些失落地歇下了。 半夜,裴瑾瑜小心翼翼开门,提着一个装着几个馒头和一些药粉的小包袱,悄悄上了山。 他之前有听明珠说一些关于药材的知识,于是悄悄留了一些可以治伤以及驱赶野兽的药材,此行前去,他也不知道前路如何,可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这样想着,他一边往山上走,然而没等他走到多久,便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他前面不远处,村长坐在一块石头上,也没看他,只悠悠道:“看来也不用等到明天,你现在已经做了选择了。” 他话音一落,周围便出现了好几个成年男人,都是村子里的人。 “你一早就知道我会偷偷走?”裴瑾瑜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失败了,等待他的只怕是只有一个死字。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紧张担忧的了。 “不知道啊,所以才早做准备。”村长说道,又继续说,“把他抓起来。” “等等!”明珠的声音慌忙传来,她快步走来,看了一眼裴瑾瑜,便到村长面前说道,“村长爷爷,以前杀人是为了自卫,可这个人,从来没有做什么对村里不好的事,若是咱们杀了他,岂不是真成了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村长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还没找你这丫头算账,你倒是自己跑出来了。” “明珠啊,你可是吃村子里的饭长大的,怎么能帮外人害村子呢?明知道他要跑,却不告诉我们,还暗暗帮他,你这是要置咱们于死地啊!” “看看这几个人,哪个你不是喊一声叔伯兄长?你就是为了一个陌生男人,要害死我们吗!” 明珠心哀痛,却无言以对。 裴瑾瑜见状,轻嘲一笑。 “不必在我面前演苦肉计,左右我都是一死,不用费那么多心思。” 明珠的心一凉,冷意顺着夜风吹进了她的心窍里。 村长看向他的目光隐约露出些许挣扎,无人发现,方才他让人动时双在后背暗暗颤抖。 他双眸微眯,沉吟片刻道:“我再给你一次会,如果你娶明珠好好在这里过日子,今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珠忽然抬头。 裴瑾瑜微微一愣,面上的轻嘲却并未削减分毫,反而勾了勾唇角,讽意更浓,却也更复杂。 “好啊,我娶。” *** 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臣子在国外已经被“强取豪夺”的楚毓正在看户部搜集上来的资料。 没了裴瑾瑜,加之张尚书因为张宿一事与他有隔阂,户部这边总有些不得劲儿。 如今落在楚毓的是全国近年来寡妇数量以及寡妇再嫁数量。 难以想象,一个州府就有上千名寡妇,且其百分之八十都在为亡夫守节,不曾再嫁。 可以想象,若是这些人再嫁,全国人口将增加多少。 难怪人口上不去,除了吃不饱,医疗条件差,夭折数量多外,还有这么个不小的原因在这儿。 沈家主之前便来找过他,说是想接沈元娘回沈家,来试探他的意思。 听到沈元娘这个名字,楚毓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不许。 一个小人物罢了,若是能以此向沈家施恩,何乐而不为。 见他这般态度,然后沈家主才开始说他的计划,令楚毓挑了挑眉。 刚想着施恩,沈家就要还恩了,就像当初一样,不想欠他。 不过楚毓倒是挺欣赏这样的人,也不排斥他们的行为。 听完沈家主的话后,他也觉得可行,便先让人搜集资料,此时资料才被送到他里。 他当然没指望这么多寡妇都非要嫁人,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给予更多的嫁娶自由,而非被迫守寡。 翌日,他便在朝堂上提起了此事。 朝堂上的官员们反应并不是很大,毕竟他们许多人也并非认为妇人为夫守寡这种行为便是高洁称颂的。 脸色最难看的还是张尚书。 皇帝将他侄子这件事当做典型,看着就像是批评他们让沈元娘为张宿守节一样。 他的儿子刚没了才一年,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便嚷嚷着要回娘家。 张宿死了,可张尚书对张宿的感情和愧疚之心还没消退,甚至因为时间的积累而变得更甚。 如此这般,对沈元娘就更不喜了。 本以为不放人便是,却不想沈家搭上了皇帝,且还给了这样的理由,令他有理也成了无理。 “据朕所知,近几年的人口新增越来越少,长此以往,岂非大楚将变成无人之国?” 群臣们心嘀咕,即使这样,你也不能强硬插别人嫁不嫁人啊? 主要也是因为现在嫁娶之事乃民间自主,朝廷基本不会插这种事,所以楚毓的想法看起来就有点越界。 然而经历过现代宏观调控的楚毓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见没多少人反对,当然反对也没用,楚毓便直接下令:守寡之人若想再嫁,其夫家娘家皆不得阻拦,若与亡夫育有子女,儿子归夫家,女儿可带走,且可以带走嫁过来时的一半嫁妆。 这条命令颁布下去,确确实实有许多女子逃脱牢笼,然而楚毓也确确实实触动了许多宗族的权利,惹来不少记恨。 可有人恨,自然也有人感激,一时间民间针对皇帝这一命令的争论越来越多,也更加沸腾。 就连楚毓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情况。 可在很多时候,民间的声音根本无法影响上面的决策分毫。 何况楚毓的做法并没有错。 在这个做什么都需要人工的时代,劳动力和人口是很非常缺乏的东西。 比如周边小国,他们不敢单独攻打楚国,很大原因就是人少,毕竟楚**队人数说不定都能抵得上他们总人数的大半,这种情况还怎么打? 全民送死吗? 永乐公主进宫告诉楚毓民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皇兄你真有先见之明,那朝阳报刊开得正是时候,上面把你的用意一解释,还真有不少人转移阵营。” 她笑容满面,可见心情很好。 楚毓问:“你和王则虞和好了?” 第116章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显然是达成了共识,总有一方妥协了。 永乐公主笑了笑,却没怎么和楚毓聊起这事,不过,她问楚毓要了两个专攻此道的太医,显然是打算备孕,所以妥协的应该是王则虞没错了。 楚毓至今不知道,王则虞有没有后悔,他如今的不放弃,究竟是因为永乐,还是为了曾经付出的沉没成本。 不过,无论如何,他多看着也就是了。 夏日渐进,楚毓让人从西北找来的棉花种子早已被祝清种下,只待这个夏日能够生产更多些。 庄子上的人也摸不着那是什么东西,可既然是上面让人种的,那他们也就种吧,左右现在粮食已经越来越多,他们也开始空出其他土地而种各种蔬菜或者一些经济作物。 祝爷爷最近办事虎虎生风,气势恢宏,然而祝清的婚事还是他心头一件事。 虽说祝清已经说过,缘分未到,不想成亲,可这样一直待在庄子上,能有什么缘分? 他想尽办法让祝清与外界接触,然而对方一直都兴致缺缺,弄得他也没什么精神头。 “你现在都已经是个官儿了,哪能没有个贤内助帮你打理家?你现在没成亲是不懂,等到成了亲,就知道家里有个媳妇儿的好处了。”祝爷爷苦口婆心。 奈何祝清便是郎心如铁,怎么也不肯妥协。 可即使如此,一些必要的场合他偶尔还是要去一下的。 好歹是个官,虽说陛下恩准他不用上朝点卯,可每月总有向上面报告述职的时候,这种情况也难免遇到一些人,收到一些邀请。 祝清基本能推就推,可推不掉的也有许多。 如今众人对他的新鲜感也淡了不少,放在他刚封官那会儿,一天都能收到几封拜帖或者请柬。 他把许多都推了,却没有推商会的邀请,今年也是。 皇帝交给他地种东西,自然是要卖出去的,这般,若是能与商会的人打好招呼,办事就会方便很多。 陈管事是陈家人,来找祝清也是陈家的意思。 “我家郎君久闻先生大名,敢问先生能否一见?” 堂堂陈相找他,祝清能拒绝吗? 当然不能。 他有些忐忑地去了陈家,却没想到,陈相找他并非是为了朝堂之事,而是打听皇帝给了他什么作物,他们也想种,如果不能种,也想问问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祝清抿唇,心微微挑眉,如果说陈家不知道皇帝让他种了什么,他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这件事根本没有保密过。 所以陈相这样说,不过是想在皇帝的农业生意上插一脚,就凭他们现在种什么就火什么趋势,谁还敢看轻他们。 “此事需臣禀报陛下后再行定夺。” 如果说合作,那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毕竟陈家在商业销售这一块儿确实很厉害。 至少,若是有他们的帮助,那全国市场基本都是任意选择。 就是不知道陛下是个什么想法。 不过,既然陛下能派陈家人出海。那双方的关系应该没那么僵硬才对。 事实确实如此,他问了皇帝后,楚毓当即就同意了,不过也嘱咐了,棉织品的价格不能太高,以免民间买不起,若是被人恶意积囤,或者买的太多,倒是可以限量,规定每家只能买多少。 限量? 这个新词惊令祝清愣了愣,随后醍醐灌顶。 不说祝清,就连陈相都在为这个新的销售方式而茅塞顿开,兴奋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第二天更是迫不及待和人讨论起来。 物以稀为贵,当你对某样东西唾可得,那你对它多半也是不屑一顾,只有当人想买却买不到时,才会得知它的珍稀。 用这法子,陈家便用一些商品试了试水。 结果,原本束之高阁的东西脱销了,而且他们把价格稍微调高了点,还多赚了不少。 陈家人有些兴奋,纷纷将精力放在了生意上。 如今皇帝每月都要从陈家账上拿走两百万两,陈家也只能积极生财,才能填上这个缺口。 这样一想,占皇帝这个点子的便宜也就十分理直气壮了。 *** “喜欢吃什么?母妃给你夹来。”今日九狸去了陈乐心宫里,并且要在这里住一天两天。 九狸看了看殷切看着自己的陈乐心,又看了看周围站着的宫女嬷嬷们,伸摸出挂在脖子上的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喂进嘴里。 这才对陈乐心说:“母妃,九狸要、自己……吃。” 对于楚毓让这么小的孩子就自己吃饭的行为,陈乐心表示十分不满,楚毓觉得这是锻炼,而她却觉得这是虐待。 于是她没同意,坚持要给九狸喂,而九狸也争不过她,只能乖乖同意。 然而一顿饭他被喂了不少,陈乐心还说他没吃饱。 九狸很心累,觉得在母妃这里吃饭真是个艰难的任务。 他十分怀念在楚毓那儿吃饭的情景,哪怕是萝卜,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晚上睡觉,陈乐心怕他冷着,便给他盖了两层被子。 可如今已经不是冷天,虽然也没热,可也不至于要盖两层被子。 这被子虽然不厚,可两层也是很有重量的,将九狸的小身板给压得不舒服。 在陈乐心走后,他才艰难地把上面那层被子给掀掉。 就算是冬天,楚毓也没给他们盖两床被子,而是用自己的身体给他们暖被窝。 九狸的想法还没有那么清晰和复杂,他只是想朝阳宫了。 那里有父皇有弟弟有玩具,那才是他的住处。 *** 时隔几月,北陵那边终于有消息传来,裴瑾瑜确实没有死,可他似乎也出了什么事,否则也不可能这么久也没回来。 楚毓不由得胡思乱想一通,什么失忆、重伤、不良于行纷纷在他脑子里闪过。 然而既然人还在,无论如何,也得接回来的。 却不知柯襄从哪里得知了此事,前来见他,提出要去北陵边境接人。 楚毓失笑:“你不也是个书生?能吃的了长途跋涉的苦?那可是边境,出了什么事都是不可控的,若是真的有事,朕可没办法立即救你们。” 柯襄朝着他一拜,却是坚持道:“还请陛下恩准。” 见状,楚毓也知道他这是打定主意了,罢了,左□□去接人的又不止柯襄一人,主力当然还是兵,柯襄就是个顺带的,便也同意了。 *** 荆管彤将一些奏折呈给楚毓,楚毓拿过来翻了翻,越看越皱眉。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大楚找不到什么好男人了吗?” 之前楚毓颁布不许禁止寡妇再嫁的命令,可事实上,要不要再嫁,不能只看自己意愿,还得考虑许多因素。 因此他这举动帮助到的也只是一些有心再嫁却不被允许的女人,其他人,更多的是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只要不是很差,谁也不愿意改变。 因而便有人表示,此举没多少用处,反而有降低皇帝民心之嫌。 他只道总有人不想守寡,想要再嫁。 结果没多久,就有人上书表明了近期数据,以此说明许多人觉得守寡比再嫁合适,那语气和用词,说得很是难听。 楚毓将这玩意儿一扔,也懒得再多看一眼。 翌日早朝,他便声音冷冷道:“最近的奏折,朕看了,倒是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关心全国的寡妇?看着她们没有渠道接触到外男,还特地上书说明了。” 那几个上奏的人心暗骂皇帝无耻,竟然曲解他们的意思! “既然爱卿们如此热心,朕也不好辜负了诸位的希望,朕已经定好了,无论如何也得帮她们一把,朕准备开设一个姻缘署,隶属于户部,各州府设立分部,专门掌管适龄未婚男女姻缘之事,当地十五以上男女皆可此处登记信息,若是成婚,便可消除,若是有那有意愿却没渠道接触其他男女之人,便可上禀姻缘署,对方将在同样有意愿的适龄人筛选,安排牵线。” 说这么多,其实很简单。 简而言之,这就是官方月老,抢媒婆的饭碗。 可媒婆也可以去那里工作啊,毕竟新构都需要人,媒婆这个专业非常对口,只要人品没问题,官方就收。 而这个构的用处就是所拥有的人员信息范围广,公信力足,比民间媒婆可靠。 他可是听说过一些媒婆谁家都说好话,结果一成亲,才发现对方和自己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可亲都成了,想哭都没地儿哭去。 而姻缘署这个构,第一要求便是要信息真实可靠,且给双方介绍时也不会只说好话吹得天花乱坠。 当然,这东西刚开始肯定会出乱子,所以需要让当地可靠的人监督,这就需要当地自己怎么做了。 不过问题应该不大,毕竟又不是强买强卖,如果不愿意或者不满意,还能拒绝或者更换。 朝臣一脸懵逼,皇帝这是要改行做月老了?怎么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要管? 他们觉得楚毓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却因为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更没有侵犯到谁的利益,所以除了言官日常找茬挑刺以外,没什么人反驳。 而楚毓也借拿到了各地驻军的户籍信息,发现确实扎堆严重。 无论是士兵还是将领,长期不更换都是会出问题的。 哪些什么x家军就是这样来的,实际上他们都应该是国家的军队,吃的国家的公粮,却为守将卖命,甚至有些反过来对付给他们发粮的人,可悲又可笑。 改革军制,势在必行。 第117章 大楚与北陵以山脉为界,也正因如此,双方的界限其实没有那么明确,这座山究竟属于哪一方也没有明确定论。 因而时常有些纠纷也就不足为奇了。 先前那些寻找裴瑾瑜的人在这里明察暗访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得到点模糊的消息,以此推断裴瑾瑜没死。 可再多的信息,也得不到了。 柯襄到这儿也是如此,不过也不算一筹莫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突破口,便有办法查探。 听闻对面的村子是以卖草药为生的,柯襄当即决定找几个人假扮成想要购买药材的商人,只要出阔绰,就不怕对方不心动。 果然,这方法确实有用,而借着这方法,柯襄也与村子里的人见上了面。 犹豫扮演的是一个背景有点不可说,但又急需药材的商人,他们表现得很是急切,而也因为如此,对方并未起疑。 他当然没看到裴瑾瑜,但偶尔从一些人口能听到一些隐晦的言语。 明明没指明,可他的下意识觉得,他们说的就是裴瑾瑜。 至今柯襄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扣住裴瑾瑜不放,而从调查过他们的人那里了解到一些事后,大概就有些猜测,只怕是不敢。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杀了他,这真是不幸的万幸了。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好友经历了什么的柯襄心暗暗想到。 裴瑾瑜的也很谨慎,感觉到村子里一些异动,便猜测也许是村里来了外人。 而这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外人? 村里的人都不与外界交往太多,更不可能主动带外人进来,那些人能进来,只怕费劲了心,而什么原因值得那些人非要进来?这令他不由得多想。 作为尚未彻底融入这个村子的成员,裴瑾瑜是不可能出现在外人面前的,可他知道,若是那些人的目的是自己,他们应该会主动想办法找到他,所以他不急。 想想自己可能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他心生出一抹难以压抑的喜悦,以及想到这段日子经历的一些怅然。 明珠做好了饭,让他洗吃饭了。 裴瑾瑜看着干干净净的饭菜,没有加什么奇奇怪怪的草药,犹豫片刻开口道:“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做,不用照顾我。” 可明珠却似乎对他仍心存愧疚,所以在其他方面十分照顾他。 这让裴瑾瑜心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注定要离开的,而作为一个被人抛弃的女子,明珠将来的生活会如何简直一目了然。 可这并不足以裴瑾瑜为了她而留下来,别说是一个明珠,哪怕他们真有了子嗣,把他们一起接走可以,可若想让他为了他们留下来,简直天方夜谭。 而让对方为了自己而抛弃养育自己长大的村子和这些长辈,明珠也不可能答应。 夜晚降临,村子里的鸟叫虫鸣落在耳格外清晰,裴瑾瑜并未回房,只对明珠道:“我待会儿,你去休息吧。” 明珠看了看他,这也不是第一次,她便道:“好,你……早点进屋。” 心只当是对方对自己的排斥,而她自觉是逼迫了对方,心有愧,便多有宽容,并未多想。 裴瑾瑜看着她进屋,又独自在院子里坐等到半夜,当全村的人和动物都陷入梦乡的时候,才终于有点别的动静。 他循着信号声走去,路途还怕惊醒村子里的狗,谁知一个也没醒,便猜到只怕有人提前将它们都迷晕了。 他来到闪腰,终于看见了几个穿着便服的身影,以及一些穿着大楚衣服的士兵。 “裴郎君,真是您!咱们快走吧!柯郎君正在山背面等您!” 裴瑾瑜见到他们,心也松了口气,却还是道:“你们先等等,我还有些东西要取,马上就回来。” 这些人不知道裴瑾瑜这段时间的经历,也不知道对方其实根本没什么东西可取,还当他是与什么人关系好,想要留什么话。 不过,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错。 “那就快去快回,那迷药只有两个时辰的药效。” 裴瑾瑜点头,脚下的脚步加快。 可他知道,在还没成功离开之前,一切都不能大意,途依旧小心谨慎。 直到回了他这段时间的住处,也就是明珠的家,是的,即便与对方成亲,他也并未将这里当成自己家。 他找来纸正要写字,却听一道平静的声音传入耳:“你要走了吗?” 裴瑾瑜的一紧,墨汁滴落在纸张上,顷刻之间便将这张并不便宜的纸给浸染了。 他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明珠,并未探究对方为何醒来,只回答道:“是,我要走了。” “你是要告诉其他人吗?”裴瑾瑜其实不怕,毕竟这些村民对上真正的军人,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 不过毕竟是两国,若是将争端闹大,总是不好。 明珠没回答,继续问:“你、能不能不要对付我们?其实、其实村长爷爷不是真的想杀你……” 裴瑾瑜明白,立场不同,即便说得天花乱坠对方也不见得相信半分。 他不信任他们,同样,他们也不信任他。 可他还是再次解释道:“无论你们信不信,你们救我一命,我从未想过会对你们动,这个可以放心。” 闻言,明珠缓缓笑了,苍白的面颊上似乎也有了些许血色。 其实她信的,一直都信。 看了看她,裴瑾瑜犹豫片刻,却还是问出口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离开。” 虽然那婚礼不能再简陋,也没有任何律法约束,可两人到底是真真切切做了夫妻没错。 然而如他意料的一样,明珠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裴瑾瑜也没有再问什么的必要了。 他将一枚圆形的玉佩交给对方,“所你后悔了,或者出了什么事,可以去楚国盛京找我。” 顿了顿,他又微微一笑道:“裴瑾瑜是真名,没骗你。” 说完,他便离开了,未再回头。 而明珠却拿着玉佩望向对方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见对方了为止。 她知道,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且真当它到来的时候,还是怅然若失。 别人对裴瑾瑜了解不多,可她却整日都与对方相处在一起,当然知道对方心志坚定,不是轻易妥协之人,别说成亲,哪怕生了孩子,他都依然会走,所以有些事,也没有什么说的必要。 她抚了抚小腹,心半酸半甜半后悔。 其实刚成亲是对方没有与她圆房的打算,然而架不住她被村里人逼问。 或许是生气,又或许是为了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麻烦,他们当晚便圆了房。 即便如此,也没什么用。 该排斥还是排斥,该冷淡依旧冷淡。 唉,为何这世上之事都这般复杂。 裴瑾瑜翻过山,便见到了近半年未见的柯襄,柯襄并未与他来一场热情的互诉衷肠的场面,只是对他笑着说了句:“欢迎回来。” 裴瑾瑜也笑了,“谢谢。” 一行人连夜离开了,并且让当地驻军加重了对这一片的守卫监管。 然而第二天一早,村长看到家里突然多出来了许多银两,当即感到大事不好,连忙跑去明珠家里,却得到了一个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答案。 气得他当即打了明珠一个耳光。 要知道,明珠虽然无父无母,却是很受村里人喜爱的,从她一个孤女却取名明珠便能看得出来,村长这一巴掌,打的岂止是明珠。 “村长爷爷,他说过的,不会找我们麻烦。” “他说你就信?!你脑子被狗吃了吗?!”村长怒道,他可不觉得还有被他们如此对待却不记仇的男人。 可人已经走了,再说这么多也没用。 他只能祈祷着对方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 然而半月后,村里来了一队人,彻底打破了他的期望。 直到最后,他也只能对明珠含恨道:“你信错人了!” 火焰是最能摧毁一切的东西。 *** 这一切裴瑾瑜都不知道,他回到盛京后,第一时间便去面圣。 楚毓见他不像重伤又没有失忆,一时好奇对方为何没回来。 裴瑾瑜也不觉得这件事对皇帝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将一切据实相告,并在最后特地强调,希望皇帝能不追究此事,好歹他如今已经回来了。 而听完的楚毓心情复杂,神情奇怪地盯着这位年轻人,重点完全跑偏。 他真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个儿臣子竟然还有这么曲折又凄惨的经历,心忍不住生出万分同情。 对于对方要求他放过那些人的希望有些许不爽,可毕竟当事人是裴瑾瑜自己,对方都说不追究了,他要是再不放过,那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只是由于同情,作为一个关心下属的好老板,他有心问了一句:“那什么,你想再成一次亲吗?” 都说失恋后最好的走出失恋的方式就是进入一段新的恋情,这娶妻……应该也差不多吧? 为了帮助下属走出心理阴影,楚毓也是拼了,甚至已经想好让可靠的人给裴瑾瑜挑一个非常好的妻子了。 看皇帝那模样,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恼羞成怒的裴瑾瑜有些咬牙切齿,坚定拒绝道:“多谢陛下关心,只怕微臣要辜负陛下厚爱了。”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成亲好吗! 一个明珠迫不得已便也罢了,既然能自己选,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个麻烦。 楚毓摸了摸鼻尖,心说不就是个玩笑,至于吗? 离开皇宫,裴瑾瑜在宫门口看到了柯襄,对方似乎刻意等他,见他来,微微一笑道:“一起吃顿饭吧。” “有话想跟你说。” 第118章 二人去了他们曾经常去的酒楼,点的菜上来后,便一边吃一边聊。 裴瑾瑜一边说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一边询问他走后发生的事,气氛一时其乐融融。 最后,饭吃完了,话也聊完了,二人便只剩下相顾无言。 良久,柯襄才顶着微醺的醉意笑着道:“对不起瑾瑜。” 裴瑾瑜拿着酒杯的微微一顿,心以为对方说的是之前的冷待。 其实早在昨夜看见对方的那一刻,那心的些许不满与怨怼便尽数消散,何况之前也事出有因,全然埋怨柯襄的冷待实在没有道理。 他笑了,“没事,都过去了。” 却不想柯襄摇摇头,“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曾经在心无数次嫉妒你。” 裴瑾瑜一愣。 柯襄继续道:“之前我父亲一事后的刻意疏远,并非是因为怕你给我带来麻烦,只是因为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什么?” “被嫉妒所侵蚀。” 他看着裴瑾瑜,面上笑容浅浅,却又似乎泛着些许苦涩,“瑾瑜,你可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耀眼。” “绝大多数人站在你身边,都会被你的光芒遮掩得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知道这样不应该,可是你要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很庸俗很常见的普通人,没有一颗宽容广博的圣心,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远离你,减少你对我的影响。” “对不起,我是这样卑劣的一个人,让你失望了。” 一口气将自己曾经深藏在心,从未整理过的情绪说出口,柯襄竟骤然感觉心上一松,对着裴瑾瑜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他说这些,当然不是为了希望对方的接纳与原谅,而是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这样一个会,向对方剖析自己,也是向自己剖析。 人的情绪和感情真的很复杂,没有谁是纯粹的,喜、怒、哀、惧、爱、恶、欲,无时无刻不存在于人的脑海。 区别不同的是,有的人压制能力强,而有的人则是弱。 那些阴暗的情绪和想法曾经在他脑不断滋生,令他很是困扰,一边想放任,一边又畏惧放任的后果。 裴瑾瑜消失的那段时间,给了他喘息的时间,令他逐渐清醒。 而直到如今,将心的想法向对方摊开,似乎才是彻底放开。 他依然会控制不住地产生那些令人厌恶的情绪和想法,却不再被蛊惑沉沦,也不会再厌恶自己。 裴瑾瑜静静听完对方的话,面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他也确实无法理解对方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因为他从未觉得柯襄不配做他的朋友。 他交友虽广,可其关系最好他觉得相处最舒服的只有柯襄一个。 他想,人或许都是盲目的,就像柯襄无法清晰地看到自己身上的优点一般,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柯襄说的那样好,好到让亲近他的朋友的会产生嫉妒之心。 可他也知道,柯襄想要听的并不是这些,他甚至没什么想听的,只是单纯想要说出来,不再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情绪隐藏在心里。 将它彻底暴露在阳光下,如此,即便它依旧存在,却不会再如何影响他了。 他笑了笑,故意打道:“我这刚回来,你就给了我这么大个‘惊喜’,真不够意思!” “你这样说,难道是不想再要我这个朋友了吗?”他问。 柯襄摇头笑道:“不,相反,我很想继续和你做朋友,否则也不会说这些。” 正因为想做朋友,所以才想坦诚,他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表面好兄弟背后暗自嫉恨的伪君子。 “你若愿意,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他把选择权交给裴瑾瑜。 而裴瑾瑜什么也没说,只是举起酒杯敬了他一杯。 虽然觉得柯襄的眼光太过狭隘,竟然看不到他自己的光芒,可他依旧因对方的坦诚而欣喜。 这代表着对方对自己的重视与在意。 “所以你还想与我保持距离吗?”他问。 柯襄叹了口气,“我能说在我说出方才那番话之前,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裴瑾瑜:“那现在呢?” 柯襄笑着道:“但愿与君共醉月,同赏山河岁月长。” 二人对视一笑,酒不醉,人自醉,皓日当空,万里无云。 *** 宫的夜晚其实没什么看头,一眼望到的不是天尽头,而是宫墙之上。 楚毓站在城楼之上,悠悠看着这当空明月,心思考着着到底是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一个,这个世界究竟是同世界的不同历史线,还是一个平行世界。 不过这问题注定没有答案,他也只能无奈收回视线。 “陛下,该歇息了。”王伴伴开口道。 楚毓没有去后宫的想法,比起在别人面前演戏,他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点灯,去藏书阁。” 有时候,任性一点才是最好的哄自己开心的方式。 于是楚毓独自进了藏书阁,却在里面看到了趴在案上睡着了的荆管彤。 他微微皱了皱眉,片刻后移开视线,只当自己没看到。 藏书阁是真的高,也是真的冷,等到了顶上,还有一个小亭台。 楚毓随带了一本书上来,便坐在这儿看了起来。 真不巧,他拿到的竟然是一本世家录,并且似乎还很古老。 至少那上面的家族好些他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这让他有些疑惑,这本书难道不是史书? 毕竟这上面记载的家族极其传承实在闻所未闻。 什么占卜、风水、地脉、龙气、气运…… 不好意思,这些东西他只在里看到过。 虽然经历过了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可骨子里,他还是和生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者。 不过它写得还挺有意思的,楚毓便也没有把它放回去。 一夜醒来,他浑身酸痛地躺在地上,隐约还有些着凉的趋势。好歹如今已经是夏日,并不严重,不吃药过几天也能好,只是这早朝只能作罢了。 不过又不是大朝会,旷工一天也无碍,毕竟若是有重要的事,朝臣也会主动找他。 然而他没想到的事,九狸也和他一起病了。 只是和他着凉相反,九狸得的热伤风。 这一冷一热的,令楚毓都有些无语。 他特地让人将此事告诉陈乐心,并让她不会照顾孩子的话那就别照顾了。 陈乐心闻言,也顾不上楚毓的话,就要来看儿子,然而她却没能见到对方,气得她又在心暗骂了楚毓无数句。 “哥咯,又,药!”眠眠想挨着他哥,却被楚毓阻止了,免得两人挨一起病还加重了。 “是哦,你哥又要吃药,你可别跟他学。” 眠眠听不懂,就愣愣哦了一声,惹得楚毓微微一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何况九狸又是这样的身体,一场病过了一个月才彻底好利索。 而此时,庄子上的棉花都长开了。 柔软的白絮摸起来就令人爱不释,楚毓去看了看,忽然想到这个可以用来做几个玩偶抱枕,这样以后孩子们分开睡,也会更适应一些。 得知棉花就快要收获后,他又确认了一下确实有能制作棉织品的工艺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朕再给你几个庄子,你让人先把地开垦翻一翻,年底的时候可能要种东西。” 祝清问了一句:“又是新作物吗?” “不出意外的话。”不出意外的话,年底陈家人就该回来了。 而他让他们找的东西应该也会被带回来,希望他们没出什么事吧。 楚毓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毕竟这么长时间。 不过,对于出海来说,这时间还算短的,也是因为第一次,所以楚毓让他们去的近处,至于更远的地方,等到几次过后,航海技术和航海路线都成熟后再去。 这样安全性也会高不少。 回宫后,楚毓才得知永乐公主在宫里,似乎还是来找他的,见他不在,便去看几个侄子侄女玩儿了。 楚毓过去和他们一起用膳,饭后,两个姑娘去找她们的玩伴了。 从选了伴读后,那两个伴读午也在宫用膳,只是身份有别,没有和楚如玉楚如珍在一起。 等孩子们走后,永乐公主就迫不及待道:“皇兄,你又要做舅舅了,高不高兴!?” 楚毓的姐妹不止永乐一个,先前嫁出去的那两个早已经成亲生子,他这个舅舅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当了。 “你有孕了?”楚毓挑挑眉,一时竟觉得有些头疼。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天会来的这么快,王则虞那家伙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怎么,你不高兴啊?”永乐公主不悦道。 楚毓呵呵干笑两声,“当然不是,朕只是在想,是不是该去给许老将军送一封信,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哼!要你说,我已经写了。”永乐公主轻哼道,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可见是真的很高兴了。 见状,楚毓也心无奈,心难免多为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想几分。 生在这样的家庭,也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爹娘都不怎么靠谱,看来只能他以后注意着点了。 工部那边头的任务做完了,楚毓又安排了新的活计,制作新农具。 民间虽也有人制作农具,可长久以来都未曾创新,楚毓给出的设计是根据萧家的技术结合现代一些他还记得的东西构思的。 当然,这只是粗略部分,具体细节还需要工部研究。 农具若是上市,必然又是官府代售,怎么看怎么不方便,楚毓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开一个官方商铺,把朝廷出品的东西都放到那里卖,简单便捷易管理。 似乎可行? 第119章 等入了秋,东胡派来和楚国交易的人来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东胡王子宇安请求在楚国暂住一段时日。 “不知令尊近来可好?” 站在楚毓面前的,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有些幼稚的小王子了,如今的他长高了不少,且或许是宇烈感觉到自己将人保护地实在太好,回去后锻炼了对方,如今的他看起来成熟多了。 “多谢皇帝叔叔关心,父亲一切都好。”当然,就算不好也不能说,哪怕如今两国算是友邦,也不过是暂时的,总要防备一筹。 “你如果真想留下的话,也不是不行,总得给朕一个理由,朕这里可不是想来就来,想留就留的。”楚毓喝茶缓缓道。 宇安犹豫了一会儿,才将一封信交给楚毓,“这是父王给皇帝叔叔的信。” 楚毓:“……” 合着这小子原本不打算拿出来吗? 他心暗暗嗤笑一声,骂了句小屁孩儿,却还是将信接了过来。 信上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这段日子宇烈会很忙,无暇顾及宇安,所以将宇安暂时放到他这里,也有许久不见宇霜了,正好让宇安陪陪她。 楚毓十分无语。 这个宇烈是傻的吗? 明显宇安都是他的软肋了,竟然还敢将人放到楚国,若是他是个奸诈的,将人给挟持了,那家伙岂不是只有干瞪眼? 就算他不会怎么样,可这世上总是有人想要看到楚国与东胡翻脸的,他们做起事来可没楚毓这样温和。 不过楚毓哪里知道,宇烈此时也不怎么好,他要将王位改成世袭制,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向来都是以勇武至上的东胡人怎么可能轻易答应,甚至有人想到了,如果宇烈没有儿子了,那他世袭给谁。 于是,无数针对宇烈子嗣的段就开始了。 宇烈除了王后,还有其他女人,自然也有其他儿子,而就这段时间,他的儿子已经没了两个。 宇安纯粹是他保护得好,这才暂时还没出事。 可随着斗争越来越激烈,越来越不加掩饰,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得彻底翻脸,到时候,宇烈可就没那么多精力去保护宇安,于是这才想着将宇安放去楚国。 毕竟,他也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可托付。 也是因为来楚一趟,觉得楚毓这人不会因此而破坏两国十年和平,这才不得不愿意将人送过去。 而且他也不是没有给宇安安排人。 宇安来京,其实也带了一千人,这些人当然不可能对大楚造成多大威胁,他们只是用来若是宇安出事,负责救他并且互送他回国而已。 在从宇安那里听说了后,楚毓便将下令不允许这些人进城,违令者杀无赦,所以,如果他们想留下,就必须在城外驻扎,且一应花费都是自己掏钱。 毕竟楚毓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义务和善心负责养这些人。 对此,东胡人虽然有些争议,可谁让他们寄人篱下,还理亏在先,有求于人,如今自然也只能没有异议。 而宇安,自然则是和他姑姑一起住在宫里,不过好歹他来了后,二人的自由度高了一点,毕竟宇安的到来又不是交易,算是客居,对于客人,自然是要客气一些,这点面子是要给的。 而最高兴的应该莫过于宇霜了,她本以为下次见面应该是十年期限到的时候,谁知这才不到两年,便又见到了侄子。 然而从他那里得知哥哥处境不好后,她高兴的情绪就又低落了下来。 看着侄子少年人的面孔,她面露失望,“安儿,你若是已经成人就好了。” 其实她更想说,若是大侄子还活着就好了,但怕宇安心里不高兴,便换了说法。 “为什么姑姑?”宇安不解问。 自从住在楚国,宇霜哪里也不能去,还好楚毓也不愿意将人给憋病了,便让人给她找书看,这么久以来,她看了不少,汉语水平也从认识简单的字和会说一些日常语变成了如今能与人对答如流。 “你若是长大了,就能与楚国和亲了。” 或许是因为和亲这件事给宇安的印象并不好,所以闻言他微微皱眉。 “姑姑,为什么大家都要和亲?难道和亲不是只有那些无能的国家才会用的求饶段?我们虽比不过楚国,却也不至于非要放低姿态求和亲。” 年轻得尚且稚嫩的小王子拥有着王族之尊,贵气逼人,始终以自己的国家种族而荣耀。 他不高兴地坐了下来,觉得姑姑这话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宇霜笑着揉了把他的脑袋,惹得小少年不耐烦躲开。 “你懂什么,谁说提出和亲就只是为了求饶了,这是为了和平和发展。” 读了不少书的宇霜眼界开阔不少。 曾经的她还为了楚毓看不上她而恼羞成怒,而如今的她却已经看到了更深更远的东西。 “没有谁是喜欢战争的,就算是我们的人更骁勇善战也不喜欢,如果你能娶个公主媳妇儿,帮助咱们部落群发展生产、传递知识和化,咱们生活好了,也就不会惦记着去抢其他国家。” 当然,一些志在疆土的人依然会想,可那样的人总归是少数,绝大多数就是每日为了生活而忙碌的普通百姓。 有和平,谁想要战争呢。 此时的小王子心不解,并暗暗在心里一句一句反驳宇霜,若是楚毓知道了,定然说一句“就是青春期到了,多打几顿”。 说起来,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楚毓竟然还真一次都没打过? 楚毓提前了两年准备好的大小几个号的戒尺,至今未曾发挥它的作用,这令楚毓有些心痒且痒。 深秋,棉被棉衣这些东西终于做好了! 楚毓迫不及待让人做了几个玩偶,兔子、猫、狗、猪……颜色形态各异,弄出来后,内务府又向楚毓提出了想要将这业务展开的要求,然而楚毓不允许。 理由很简单,棉花太少。 用来做棉被棉衣之类的都还极度缺货,还用来做玩偶?这怕不是想挨打。 别问为什么楚毓自己就可以,问就是他是皇帝,有权任性。 见状,内务府也只能痛惜地放弃了。 不过,虽然不能售卖,可私底下用边角料做些小玩偶留在家里用还是可以的,只要小心一点不被发现就行。 不出所料,棉织品一出来,经过短暂的发酵期后,迅速风靡了整个盛京! 想半夜不用加炭盆吗?! 想不用时刻担心炭火毒吗?! 想衣服穿上身就暖和柔软贴身吗?! 想就快来买吧! “这是什么材质啊?摸着还挺舒服的!” “我的天,竟然比纯麻还贵,这是要抢钱吗?” “老板,再给我来几匹棉布,那几个色的都要……什么?!没人每次最多只能买两匹?!这怎么够!你们不想做生意了是吧?!” “我要那个棉絮!快给我拿五床!” 真是不好意思呢,每人每次最多只能买床哦。 老板已经被挤得没办法说话了,好在他前两天有先见之明,提前从牙行里雇佣了几个人,否则现在店里肯定忙不过来。 不过说实话,看着生意这么好,他们的提成也会多,他心情自然没有不高兴的。 至于定量为什么这么少? 当然是因为今年棉花产量本来就少,且棉花若是想做成棉被,起码也要十几斤才能做成一床。 为了提高数量,楚毓先前建议了布匹可以做成几种,一种纯棉,其他的还能用棉麻混杂在一起,这样做出来的布匹虽不如纯棉保暖,可比麻布却是要好很多。 从来都用绸缎丝绸的世家勋贵们当然也买了,并且还用上了,晚上吃了红油暖锅,秋天睡在棉被里,许多人都忍不住想,他们以前真的是在过人上人的日子吗?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这么些变化,他们却觉得这样的日子比以前好了很多? 一想到许多平民也能和他们一样穿棉衣盖棉被,他们忽然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一想到这样的变化是谁带来的,他们便忍不住心情复杂,并且想到了已经许久未有人提起的那个预知梦。 如今的他们,真是越来越相信了。 大概只有见过未来的盛世景象,才能得到这些知识,并创造出这么多变化吧? 只是不知为何,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想在那个狗皇帝面前低头呢。 时至今日,他们竟也变成了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典范,真是可喜可贺。 而此时的楚毓,也正在和几个孩子们聊天。 “爹爹,好多人都说您见过以后的世界,是不是真的?”楚如珍问道。 这里没有伺候的宫人,因此他们也没会在这里露出惊恐的表情,这样令许多人讳莫如深的话竟然就被楚如珍轻描淡写问了出来,真是不要命了。 “我说是真的,你们信吗?”楚毓笑着道。 “信!”眠眠大声喊道,然而他根本就没听懂楚毓在说什么,就是日常附和。 九狸给蠢弟弟一个眼神,他其实也没听懂,但是他不说,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信啊,那那个世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吗?”楚如珍兴致勃勃道,和眠眠那个傻小子不一样,楚如珍可是真的信。 楚毓被问到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因为……简直太多了。 然而他仔细想了想,在他心排在首位的…… “。” 作为一个从不离身的现代年轻人,天知道这么久没玩儿他是怎么过来的。 “是什么?拿在里吃的鸡吗?和我们现在吃的鸡有什么不一样吗?” 楚毓:“………………” 第120章 临近年底,陈家人终于回来了,刚得知消息,楚毓便准备便装去陈家,陈乐心找了来,想要和他一道去,楚毓想了想便答应了。 二人低调出宫,却并非无人知晓,想知道的人还是能知道。 只是他们并没有动作,全都等着看陈家出海一次的收获,然而再如何打听,也只能听到一个模糊的消息,具体数字根本出不来,这就让人很心痒了。 当初皇帝提出出海,他们认为此事过于危险,纷纷拒绝阻止,然而如今陈家人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令他们不自觉去想,难道出海真变得安全了? 楚毓也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他如今就看着陈家人上交上来的收获,不禁瞠目结舌,啧啧称奇。 难怪史上那么多人想出海,海禁之后还有人甘心冒着危险偷渡。 原来是真的这么赚。 离开的时候,陈家人只带了几千斤茶叶香料和半船瓷器布匹丝绸,可回来时这些东西全都变成了各种金银珠宝,瓷器放在内地内销,利润足足得翻几十上百倍不止。 不过,谁让都是物以稀为贵呢,也就没谁占谁便宜的说法。 然而楚毓关注的重点却不在此,“朕让你们找的作物呢?” 陈五郎道:“臣也不知是否是陛下想要的那种,都在房里,还请陛下移驾。” 楚毓点点头道:“把这些财物分一分,按之前的约定来。” 今天过后,陈家这两位没有出仕的也要入朝了。 这也算是他额外给的利益。 陈家很快就能发现,和皇帝合作,绝对是他们做过最明智的选择。 陈乐心跟着父兄们说话,而楚毓则是跟着陈五郎去了房。 进去后便能看到,里面摆放了不少东西,都是出海带来的。 楚毓看到了红薯,虽然形状和他印象的不是很像,并且个头也要比他印象的偏小一些,可那味道以及质感,确实是红薯没错。 至于土豆,那就更小了,他一便能握住一颗并且不露出来。 虽然有些不同于预期,但也值得他高兴了。 而在翻了又翻后,楚毓还看到了一些其他作物,肉椒、玉米、西红柿…… 看得他当着外人的面都没忍住露出了笑容,显然心情十分好了。 “不错,辛苦了!” “不敢。” “找人帮朕搬到庄子上去吧。” “遵旨。” 于是,庄子上刚从地里回来的祝清就看到一群人往这里搬东西,他走上前正要问,却看到了楚毓。 “见过陛下!” “免礼,不必客气。”楚毓笑着上前,对着这些搬进来的东西对祝清一个个解释,听得祝清双眼越来越亮。 “这就是陛下说的今年冬天要种的吗?这些作物真的耐寒?” 其他楚毓不是特别了解,不过红薯是肯定的,若是其他不行,那就开展大棚养殖,绝对没问题。 祝清愣了愣问:“何为大棚养殖?” “类似于温室暖房,给一些不耐寒的作物一个较为温暖的环境,模拟它生长所需的适宜温度。” 祝清听了怔愣半晌,还能这样? 不过仔细想了想,这样似乎还挺可行的,毕竟,现如今也有不少富贵人家会用暖房养花。 所以养花能行,种植作物为何不行? *** 永乐公主从军营回来,刚进门就看到了不知道站在那儿多久的王则虞,见她回来,王则虞扯了扯唇角道:“殿下,您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体了?” 永乐公主有些心虚,“那什么……也没有啦,我都好久没有和人动了。” 王则虞盯着她,那表情明显是在说原来你竟然还想着和别人动? 受不住他的眼神,永乐公主轻咳了两声,便打算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回屋。 “走吧走吧,用膳用膳,皇兄又得了一些新鲜的食物,可是太少了,似乎还要留种,就不能吃,唉。”瞧她这模样,明显就是想吃的。 “那就再等等,左右不过几月便能收获。”王则虞安慰道。 “我想吃西街的那家烤鸭了。”永乐公主揉着肚子道。 “让人去买。” 永乐公主也不想折腾他,便点头答应。 用完膳后,王则虞便劝道:“你身体不适,要不就把陛下给的任务辞了吧?” 永乐公主皱眉,“为什么?又没出什么事。” “等真有事,你后悔都来不及。”王则虞继续道。 “不会的,我都有好好注意的,你要相信我啊,我怎么可能不认真护着他。” 闻言,王则虞也无奈,他说服不了对方,便也只能妥协,心却不怎么高兴。 偏偏永乐还没发现。 她正兴致勃勃地畅想着,“等到咱们的孩子长大一点,就送进宫让皇兄帮忙养,和我侄子侄女们一起玩儿。” 王则虞挑了挑眉,抿着唇角也不说好还是不好。 让陛下养吗? 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 “爹爹说,鸡可好吃了,好吃又好玩儿,唉,就是可惜我们吃不到。”说话的声音赫然是楚如珍。 魏琪华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想到楚毓竟然会和他们说那不知真假的未来之事。 她以为的秘密,不能与人言说的东西,对方却似乎毫不在意,跟讲故事似得随口便告诉了孩子们。 到底是他觉得这不重要,还是孩子在他心的地位很高? 或许都有吧。 她看了看楚如珍,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什么话都管不住的四岁小孩子了。 虽然也不是很大,可等过了年,也该进岁了。 如今的她已经被楚毓笼络,若是再等,她只怕都要忘记儿时的记忆了。 她眸光暗了暗,朝着楚如珍招了招:“珍儿,过来。” 楚如珍抱着里的小狗玩偶,仰着头问魏琪华:“母妃?” 魏琪华目光落在了她怀里抱着的玩偶,眸光深了深。 “珍儿很喜欢现在的爹爹吗?” “是啊!” “那珍儿还记得,你小时候抱着你教你读书绘画的爹爹吗?” 对不起,就让她自私这么一回,整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他的感觉,仿佛一个人行走在只有前方亮着些许星火的路上,你往前走得再久,也触碰不到那一簇星火微光,这条路无边无际,行久不知时。 可等她没了呢?等她不在了,这世上还有人会记得他吗? 她怕啊…… 任何人都可以忘记他,只有珍儿不可以。 绝不可以。 楚毓很快就发现,周围似乎都安静了许多,他一边怔愣一边想原因,似乎就是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安静下来了。 等到发现之后,找原因也很容易,他看着两个女儿一起玩游戏,而一向活泼好动的楚如珍却情绪低落,兴致缺缺,任凭楚如玉再怎么哄都没办法。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家的珍儿不高兴了?” “爹。”楚如玉喊道。 楚如珍抬头看了看楚毓,又垂下头,闷闷地说了句:“没有。” “那是怎么了?病了?还是你母妃病了?”楚毓问道。 “都没有……”楚如珍说道。 “那怎么不高兴?嘴边都能挂油壶了,那可不好看了。”他诱供道。 楚如珍当即小捂住脸,还悄悄摸了摸,才没有! 还想着爱美,看来没什么大事。 楚毓笑了笑,楚如珍当即喊道:“爹爹骗人!” 说完她又好似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面露懊恼之色。 “这样都能被骗到,笨。” “才不是!珍儿不笨!珍儿很聪明!”楚如珍红着脸愤愤不平道。 “是吗?聪明的小孩儿可不会让自己不高兴,那是愚蠢的小孩儿才会做的事。” “才没有,我、我才没有不高兴……” “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事。” “我……”她双眼一亮,“珍儿马上要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岁的小朋友,我来考考你最近学的怎么样。”□□小孩子,有什么事是用考试解决不了的吗?没有,有就继续考。 考着考着,烦恼就忘了。 “啊……”还没开始考呢,楚如珍已经颓了,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写字啊。 *** 由于此次出海的顺利完成,陈家两兄弟直接被楚毓收进了鸿胪寺,并且专门负责日后出海与海外外交事宜,并且直接压了不少人,成了他们下的人。 这种情况当然有人不服,给二人找茬,楚毓对此也没有管,他不觉得陈家人连这么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 他们回来后的首要任务,便是写下他们出海的经历,航线、气候、应对方法、遇到的人、当地风土人情……事无巨细,全都要写下来。 而楚毓将他们写下来的详细本收录进了皇宫里的藏书阁,删减过后的简洁本被印刷成册,传播售卖。 这一举动大大提高了人们对海外的兴,甚至还有人学着也想出海。 毕竟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然而风险也很大,所以付诸行动的人也并不多,毕竟大家还是惜命的,在粮食产量提高,大家都能吃饱的情况下,大家对海外市场的渴求并不高。 所以想去的更多还是有人有钱可以雇佣人去的世家权贵。 可他们之前那样阻止皇帝出海,如今自己却想去,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要打脸还是要钱,这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而在他们还在纠结的时候,已经有人付诸行动了。 王相暗安排了王家的人准备船队,也准备好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王则虞却不知他这一举动是为何。 毕竟王家并不缺钱。 王家虽然低调,实际上,一句富可敌国可不是夸大其词。 “无事,左右不需要亲自去,没有风险。” 他只是想借此看看皇帝的态度。 第121章 王则虞不明白,然而在王相得知皇帝并未对此说什么的时候,沉默了良久,最后什么也没说。 楚毓确实不在意,哪怕去海外有许多无主之地等着人侵占。 他没有去海外扩张的想法,若是其他人想去,他也不会阻止,但若是执着于楚地,那就不一样了。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王家能想明白。 进入年节,举国上下热闹一片,而宇安热闹不起来。 因为宇霜病了。 他要去找太医,然而宇霜却阻止了他,说道:“小风寒罢了,睡一觉也就好了,用不着兴师动众。” 到底是寄人篱下,宇霜不希望太麻烦别人,何况这点风寒也不严重,他们在东胡时没看医吃药也过来了。 然而宇安却只当是楚人态度不好,对宇霜也不好,心气恼,却又毫无办法。 可他却不打算听宇霜的话,想去太医院找人帮忙,然而皇宫这么大,没有地图的他根本摸不清太医院在哪儿。 “欺人太甚!”他气恼地跺脚道。 “背后说人坏话,你也不是什么君子。”楚如玉不知何时路过这儿,见他如此才道。 说坏话被听到了,宇安的气恼变成了恼羞成怒,他嘴硬道:“我本来也不是你们楚人,用不着君子。” 好歹住了几个月,总能碰到几回,两人可是认识的。 楚如玉懒得理他,轻哼一声,她可不喜欢这个没礼貌的家伙。 可当她要走出这道宫巷时,却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道不情不愿的声音:“喂……” “你能不能……让人带我去太医院?我姑姑病了……”他不得不示弱道。 楚如玉勾了勾唇,她转过身看着那道僵硬在原地的身影,“说话吞吞吐吐,可见你心不情不愿。” 宇安微微鼓了鼓腮帮,到底还是说了句:“求你!” “小安子,带他去。” “是。”一个太监恭敬道。 宇安听见这称呼,脸色顿时又一阵青一阵红,可偏偏还不能说什么,一直盯着那人消失在宫巷,他才气得跺了跺脚,像是要将刚刚她对他的加倍还过去一般,朝着楚如玉离开的方向哼了两声。 完了才揉了揉自己有些烫的脸,跟着那小太监走了。 楚如玉回到原柳宫里,后者当即高兴地上前与她说话聊天,“去把我做的衣裳拿来,给公主试试合不合身。” “是。” “母妃,您又做衣裳做什么?这宫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了。”楚如玉不想她娘太累。 “我现在能做的,不就只有这些?何况别人哪有我给你做的贴身。”原柳接着又道,“内务府送来的那点棉布哪里够,我让人去采买了一些,给你做了贴身的里衣,穿着可舒服了。” 衣服很快就被送来了,不出意外的是红色,还是很鲜艳的红。 或许做了这么多年的妾,原柳对于正室才能穿的大红色颇为执着。 她自己是穿不了了,可她女儿能穿啊。 给楚如玉换上后,正好合适,楚如玉正想捧捧原柳,却见后者低着眸看着那裙摆轻轻叹了口气。 “母妃,怎么了?不是挺合适的吗?”她不解问。 原柳看着她道:“可我原本是做的稍稍长一些的,想着你若是喜欢还可以多穿一段时间。” 谁知道孩子长得这么快,一眨眼,便长这么大了。 “今年宫宴,我就穿这个好了。”楚如玉哄原柳说。 原柳却笑了,她是知道自己的艺,再如何也比不上这宫的御用绣娘,女儿这样做纯粹就是哄她开心,她自然是领情的。 “不用,穿你父皇让内务府做的就行。” 现在原柳早就没有刻意让楚如玉和弟弟妹妹们相处得好了,因为他们本就感情很好,用不着刻意。 可最主要的,还是楚毓的好感,其他就是与弟妹们关系不好又能如何? 说完,母女两个又聊起了闲话,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楚毓身上。 再楚如玉再表示父皇对她对弟弟妹妹都很好,没有刻意偏向谁后,原柳才犹豫着停下询问。 待楚如玉去休息,原柳这才和她的心腹说起话来,“你说这陛下是不是真的病了?或者受了什么伤一类的?” 主仆二人说这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此也没有不妥。 毕竟,这种谈话,在宫她也不是独一份。 要知道,二皇子过完年都岁了。 也就是说,在他之后的这近四年的时间里,宫里没有任何人传出半点消息,以前人少便也罢了,可就是进了新人,也没任何人有孕。 前朝和陛下都不知道,这宫都暗地里有了流言,各种各样,但万变不离其宗,心意思还是说皇帝可能不育。 毕竟不少人私底下可没少请太医看身体有没有问题,她们都没问题,那有问题不就是皇帝吗? 可她们又不敢说,毕竟这么久以来,皇帝对她们可都是淡淡的,她们自然也不敢有人行那“恃宠而骄”之事,毕竟无宠何谈恃。 也就是楚毓还不知道,若是知道她们私底下是这么说他的,绝对要让御膳房给这些人做一个月的全素宴,吃到她们脸绿。 可她们不敢说,有人敢说啊。 楚毓已经收到好几份让他多去后宫勤勉,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奏折了,看得他面色既无语又铁青。 “这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管天管地还管他睡觉生孩子了,怎么不去管管自己后院? 荆管彤偷笑,没敢搭话。 她可不想被迁怒。 楚毓把这些扔下便不管了,然而他放过别人,别人却不放过他。 不仅早朝时大臣们明目张胆地请求,下了早朝,还有皇室长辈前来暗访。 来的是一位老亲王,已经过了古稀之年的那种。 对于老者,无论如何后人都是会多尊敬几分的,何况人家辈分还比楚毓高,既然是长辈,那有些话就能理直气壮地说了。 “陛下这两年政务处理得不错,将国家治理得挺好,我都听说了,前儿孙子送上来的棉被也是你弄的?有了它,冬天过得舒服不少。” 人家一上来就夸,说好话,让你想摆脸色都不行,楚毓心想着果然老奸巨猾这话总是不错的,表面上还得笑着应对,言语之间流露出几分尊敬。 然而双方互相恭维一阵后,这老头儿总算切入正题了,“可是陛下啊,您不能光顾着前朝,还得多看看后院啊,这都好几年了,皇子还是只有两个,而这其能够继承大统的,可就只有一个,要是小二有什么事,你后继无人,又该如何是好?” 楚毓还能怎么办,当然只能一脸“受教”地听着,人家言辞恳切,全然一副关心他关心国家的态度,他能说什么? 什么都不能说。 好不容易将人给送走,他竟然觉得比每天工作还累。 一个人就这样了,要是再多来几个这样的,那他还能不能行了? 如此这般,他竟然庆幸当初没有取消选秀一事,否则他估计这几年自己都消停不了。 然而如今,子嗣不丰一事可比选秀什么重要多了。 想想自己明明过了年才二十五,有四个孩子都还被嫌少,他就一阵牙疼。 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到什么切实有效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索性他就不管了,任凭他们每天上奏折,一律丢到一边不管,至于长辈说教,一次两次他受了,后面再来他人都不肯见,推脱身体不适正在休息。 可就是这样一副无奈的模样,才弄得别人无可奈何。 谢奕闻言笑眯了眼。 没多久,坊间就流传起了皇帝身体有问题,或许不育的流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这人可是很记仇的,当初楚毓让人弄的好南风的流言困扰他许久,如今不过是曾经楚毓所做的事还给他。 谢奕甚至十分感叹,自己真是善良,竟然只是以牙还牙便罢了,都没多加几分利息,这可一点都不像他。 想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于时间太久,令他都忘了曾经的恼怒,这才下留情。 然而在谢奕看来的下留情,传到楚毓那儿,他只觉得这人真是记仇,都这么久了,竟然还不放过当初的事,非要报复过来才行。 “陛下,要派人清除流言吗?”夜影问道。 他说话都没敢正眼看楚毓,就怕自己看到对方难看的表情而被迁怒。 谁知却听到对方说了句:“算了,如果没人添油加醋、火上浇油,那就不用管。” 他想明白了,与其推阻四,倒不如有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原因,能替他解释这一切。 这样一来,他的“子嗣不丰”、他的避而不谈,全都有了理由! 楚毓越想眼睛越亮,甚至觉得谢奕简直是神助攻,他这样一搞,帮他解决了多少麻烦啊! 于是他当即拍板道:“对,不用管了,只要找找有没有人浑水摸鱼。” 夜影心不解,却没有多问,他只需要听命行事便行。 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猜测两分。 陛下这是不想管,还是不能管? 难不成……那流言是真的? 何止是他一个人这么想。 当看楚毓对那外面隐晦的流言的态度,不少人也心犯嘀咕。 该不会正因为如此,皇帝才故意冷待后宫,想借此暂时他身体的问题吧? 那他们这样逼迫,岂不是在戳皇帝的肺管子? 一些闹腾地挺厉害人顿时就消停了,若这是真的,难保皇帝不会恼羞成怒而记仇。 就连宗室人也没再来了,他们或许是真关心皇帝和江山,又或许只是想借皇帝来显示他们还有些分量,这都不重要了。 皇帝到底是皇帝,无论是为了皇室与国家的脸面还是其他,他们都不应该再咄咄逼人。 终于消停了,楚毓忍不住在心里夸自己:我真是个天才! 第122章 第一批红薯土豆等种植成熟得很快,而在收获之后,他们也终于第一次尝到了它们的味道,不是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而是很耐吃,百吃不厌说的就是这样了。 这样的结果也不奇怪,毕竟土豆在现代也是最日常的菜品之一。 倒是西红柿,这东西酸酸甜甜味道,有的人特别喜欢,而有的人却吃不惯。 随着作物种类的增多,各种各样的做法和菜式都被创造了出来,不过最为火爆以及多样化的还得属云来楼,也不看看人家背后是谁,可就是它背后的主人,让人将这些东西给从海外给带回来的。 为此,众人对皇帝的议论又多了起来,大楚不兴什么字狱,也对言论把控没有那么严格,提不上什么以言犯禁。 因此大家说话聊天很是轻松。 “哎,陛下就是见过后世的生活,所以才知道这么多,这还有什么可辩驳的,不然我们怎么没人发现这些?”有人就忍不住道。 “这可不一定,万一还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东西存在呢?他们知道我们所不知道的,了解我们所不了解的,还不一样会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你这意思是咱们陛下是什么妖魔鬼怪?!”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说的。” “哼,就算陛下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对咱们好,那他就是好的,我宁愿他做皇帝,也不愿意让一些酒囊饭袋来。”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对方,他们现在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可都是皇帝带来的,有人说皇帝不好,岂不是想让他们继续过以前的生活? 很快,先前说话难听的人就被群起而攻之,灰溜溜离开了。 而他在离开后,便面色不怎么好看地进了一处院子。 里面有个人正在等他。 “见过先生,小人已经按先生说的做了,只是那些愚民太过蠢笨,只看得到眼前,根本不觉得我说的是对的。” “没关系,你辛苦了,暂时先不要动了。” “是。” *** 今年有些特殊,每年一考,一年一度的科举终于迎来了最后一考。 而在此次录取后,便会按照成绩排列甲,一甲前还会带领二甲众人一通游街。 在此之前,众人从未见过这等情况,楚毓也并不觉得如今的科举已经成熟,可这第一轮的结束好歹代表着它已经初步完成了,后面所需要的只是完善。 由于前几年是迫切需要新鲜的血液来填充朝廷官员不足的情况,所以每年一考,可在这次,录取的人数会有两百左右,所以目前几年,只要吃紧一点,便不需要官员来补充,这也能让科举从一年一考变成年一考,由粗选改为精选。 所以楚毓还挺看重这次考试的。 毕竟,随着年时间,这其的人已经有不少是出生贫瘠的寒门或者商贾之家,有了他们的加入,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多于的,世家们的朝政之权便会逐渐削弱。 这样的慢性自杀,兵不血刃。 试卷是官员们批改的,楚毓知道这其难免会被动脚,只要不太过分,这就是他默许的。 而二甲的十几份试卷被送到他面前来,他需要从挑选出前作为一甲。 楚毓选了又选,最终才在其挑了份出来。 其一为世家,二为勋贵,为寒门。 虽说早就知道皇帝要扶持寒门,可看见皇帝这般重视,甚至钦点其一名为一甲,他们还是吃惊的。 寒门虽也有贵子人才,可到底底蕴不足,其能力自然也逊色于世家子,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一众世家子踩着他们上位,成了贵子,自然令许多人不爽。 可楚毓选的那人也并非是庸才,若非他确实有些本事,他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抬举对方。 打马游街时,许多城的百姓纷纷看热闹。 “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多人?好像还是官儿?!” “那边告示说了,今儿是科举选官结果出来的日子,据说是什么一甲二甲,我也不懂。” “喔喔我知道,我看了那个,什么状元榜眼探花是不是?!” “啊啊啊好热闹,可惜我姐姐没出门,不能一起欣赏。” “那些人在做什么?!怎么往底下人身上丢东西啊?” “笨!掷果盈车没听过吗?” “可人家扔果子,怎么这些人丢花丢帕荷包的?” “当然是果子太大太重了,若是砸伤了人该怎么办?!” “哼!身为女子,竟如此不矜持。” “滚一边去,这可是陛下允许的。” 果然,一说陛下允许的,就没人再敢说什么了。 此次科举之后,不少人见到了今日盛状,心后悔为何自己当时没有去考试,之后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要想再见到这日盛景,就只能再等好几年后了,心的后悔这才彻底沸腾起来。 这些人心情如何楚毓并不知道,在新官入朝后,楚毓趁制定了一些规则,比如政务的分类,以及政务的处理、交接、变更、转移等等,全都直接落实到人头上,这样一来若是哪里出了事,就基本不会再有找不到责任人的情况了。 还制定了更加详细的官员考核制度,精确到每日出勤时间、过政务的数量和类型。 试行了一个月后,众人竟然发现,现在工作都轻松了不少,什么党派之争的会减少了许多,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里的事务,尽力做好并完善,还要小心留证据,这样即便后面出了事,也不会算到自己头上。 因为之前就有人吃过这样的亏,明明自己把这件事交接到对方上时还好好的,结果后面这件事被延误了时间,他是个没有后台的新人,自然最容易被推出来顶包,而他又拿不出证据,若非楚毓见他着实冤枉,只罚了他的俸禄,还不知道他的未来还如何呢。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这人后来成了楚毓的忠实拥护,年轻人,总是做事随心。 自此之后,所有人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在交接时,必须让后者留下签名和日期,否则日后出了事可不好办。 *** “陛下这也是从后世学的?”谢奕上午给皇子公主们上完课,罕见地被楚毓留饭了。 二人说起话来也直接,谢奕似乎一直就对处于口的后世很是好奇。 正巧有这个会,便提了起来。 “你真信?”楚毓看他。 “陛下敢说,臣就敢信。”谢奕淡淡道,他就是想听罢了,管它是真是假。 楚毓抽了抽唇角。 “真的真的,父皇说了,以后大家都只能娶一个妻子。”又大了一岁,眠眠说话总算不再口齿不清了,就是那小模样,还是一样的傻乎乎的,不过他还记得在外人面前喊父皇,也算不错了。 九狸看了弟弟一眼,都懒得说什么了,聪明的他早就感觉到,这位谢老师和他们爹可不是什么好朋友,气氛怪怪的,也就这傻弟弟感觉不出来。 谢奕闻言挑了挑眉,“二殿下知道的真多。” 眠眠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他很棒棒哦! “太傅你也可以哦,父皇经常跟我们讲故事,你要是和我们做兄弟,也可以听父皇讲故事哦!” 噗! 楚毓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整个人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以袖掩面,谢奕还能看到他不断耸动的肩头。 他看向眠眠的目光深深,其包含了无数似乎要喷薄而出的情绪,寻常人看不出来他此时口的牙齿正在紧咬着,半晌,才被他松开。 “二殿下真聪明。”想必课业也可以加重点了。 他和他们做兄弟,那他成了皇帝的什么? 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的眠眠十分高兴道:“太傅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楚毓更乐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儿子还有白切黑的潜质,日后加以培养,绝对能成为许多人心的魔鬼,有望接班啊! 一顿饭吃得楚毓心花怒放,而谢奕却食不知味,等到谢奕走后,楚毓才大笑着夸自己儿子:“爹的眠眠可真厉害,连你谢老师都能被噎到。” 眠眠听不懂,但他知道他爹夸他了,于是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眠眠很棒,眠眠不是小傻子,哥哥快看,眠眠是个小聪明蛋。 九狸:“……” 他拒绝和这小傻瓜亲近,以免被太傅迁怒。 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他还是自个儿飞吧。 回到家,谢奕地气也消散不少,至少没那么堵心了。 他路过走廊回屋,却在路上看到了一道藏着掖着的身影。 谢奕微微皱眉,正想不悦出声,却看到了那身影的全貌。 一个走路都磕磕绊绊的两头身。 他脚步一顿,未再上前。 这时,一个丫鬟才慌慌忙忙地找上来,“小公子你走错了,咱们该走那边!” 说完才抱起那孩子,战战兢兢对着谢奕行礼,“相爷,小公子不是故意打扰您的,奴婢这就将他抱回去。” 谢奕没发话,丫鬟便试探着离开,真就离开了,然而这路上,那小孩儿还往谢奕那儿看了又看。 不知为何,或许是受到宫里那两位皇子的影响,谢奕竟然没觉得不耐烦,他轻嘲地扯了扯唇角,转身离开,未再多言。 又过了一月,永乐公主产下一子,楚毓特地赏赐了许多东西,算是表示他对永乐和这孩子的重视。 王则虞得知后抿了抿唇,心不知是何想法。 由于是第一次生产,永乐公主生得艰难,疼得她恨不得自己没生,可生下来过后,先前的想法通通忘了,只觉得这果然是自己的孩子,继承了他爹娘的好样貌,猴子都能看成潘安。 相比之下,王则虞要冷静多了,他微微笑了笑,“若是个女儿就更好了。” 第123章 话虽如此王则虞却还是认真翻了许多书,想给这孩子取个好名字。 永乐公主就没他那么磨叽,迅速定下了小名叫壮壮,因为这小子从在她肚子里时就翻腾得要命,折腾得她整晚都睡不好。 而这大名,则是在王则虞找了许久后,才定下的韫字。 王韫。 永乐公主只觉得这名字听着还不错,便同意了。 而在这孩子长到岁后,他也确实如先前与永乐公主商量那般,将他送进了宫里交给了楚毓。 楚毓:“……” 合着这两人是真的管生不管养,小孩儿嘛,平时乖乖巧巧的时候逗逗也就行了,等到他什么时候魔音贯耳、哭声震天,只会让他的父母恨不得没生过。 尤其永乐公主还不是个耐心很好之人。 而王则虞却是温和许多,可他这人也不太容易亲近,即便是对亲生儿子也是如此。 这样一来,这孩子后来最喜欢的,竟然还是楚毓这个带娃经验丰富的舅舅,没用一个月,便将这小子的心给俘获了。 这让楚毓忍不住怀疑他穿来这个时代可能就是为了教育事业做出贡献的。 “舅舅舅舅!雪人雪人!”壮壮果然人如其名,身体倍儿棒,大冬天也嚷嚷着要去外面堆雪人。 可楚毓不想啊。 这大冷天的,待在屋里做什么不好,是暖炉不够热,还是糕点不好吃,又或者是事务不够忙。 “舅舅很忙,舅舅没空,乖,自己玩儿去。” 小家伙邀请不到舅舅,就跑去找他大表哥,然而大表哥闻言当即西子捧心,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才满脸艰难道,“大表哥有病,大表哥陪不了你。” 然而小家伙还是没有放弃,他又去找他二表哥,然而二表哥正在对着太傅留下来的课业奋疾书,今晚又是要熬夜的架势,更没时间了。 壮壮很累,壮壮很孤单。 为什么表哥这么少。 于是他又跑到楚毓面前,“舅舅舅舅,你再多给壮壮生几个表哥吧。” 楚毓:“……”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被外甥催生的一天。 然而他就算眼通天,也没办法再给这小子生表哥啊。 还是读书吧,这小子精力这么旺盛,都是给闲出来的。 然而这孩子的嘴可能还真的挺灵,在这之后没多久,宫便传出来了点消息。 两位妃嫔有孕。 竟然这么巧。 时隔六年啊,可真不容易。 大臣们也觉得不容易,一些关心皇室传承的老家伙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 其他人不至于喜极而泣,却也高兴不已,他们陛下的身体暗疾终于好了?! 楚毓:“……” 一言难尽。 可对某些人来说,这却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这么多年大家都以为皇位板上钉钉是二皇子的,结果皇帝突然好了,这让已经站队二皇子的人该如何是好? 他们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 二皇子楚晏:“???” 你们争权就争权,夺利就夺利,扯上我做大旗做什么?我还是个宝宝,拒绝背锅! 不说楚晏,楚毓都觉得不可理喻,这些人只怕是……吃饱了撑得。 估计是现在粮食太多,已经开始出口了,所以才让他们每天吃饱了没事干才会想东想西。 所以干脆让他们忙起来吧。 于是楚毓原本打算一步一步来的一些举措都被他迅速安排了下去。 收留无依无靠的老弱病残的福利院、走遍全城的公共马车队、遍布全城的快递运输……许多东西被安排了下去,果然,忙起来就没人说了。 在责任分派到人头上后,偷奸耍滑的人急剧减少,这也正好让他们没敢犯什么大事被撤职,减少了官员的空缺,总算挺过了没有选官的这几年。 “姐姐,今天有灯会,咱们一起去不?”楚如珍问楚如玉。 不等楚如玉回答,楚晏当即举,强烈要求:“我我我,我要去!二姐你带上我嘛!” 两个姑娘年纪大一点了,出宫比以前还轻松,而与她们相反,两个儿子由于身份和身体的原因,楚毓都不怎么敢让他们随便出宫。 可偏偏楚晏天天看着两个姐姐能出宫特别眼馋,每回都要求楚毓好几次,才能被允许出去一次,而且只能玩儿两个时辰就必须回来。 “父皇不许,你别想了,去做梦,梦里什么都有。”楚如珍严词拒绝了弟弟的要求。 “你看看大弟,人家可从没像你这样不听话。” 好好看书的楚景:“……”能不能不要扯上他? 楚晏不服,明明哥哥也喜欢宫外,上次在外面买的小玩意儿到现在都还没玩腻。 “哥哥,你跟我一起去求父皇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带哦!”楚晏诱惑道。 自从有一回有言官特地针对他们一直喊楚毓爹,而上奏谏言,说他们没大没小不分尊卑后,几个孩子就学会了日常称呼楚毓为父皇,反而爹这个称呼已经很少叫了。 “你这可错了。”楚景日常开始忽悠。 “什么?”楚晏挠挠头问。 “因为你是目前唯一能够做太子的人,所以父皇担心你被仇人针对,才不许你出去。” “而我是因为身体太弱,父皇怕我在外面发生意外,来不及救治,你知道吧,以前也有个体弱多病的美男子就是因为长得太美了被人围观,然后就死了,你哥我长得这么好,说不定让人想抢回去养,热闹的地方最容易丢孩子了,所以父皇不许我常出宫。” 刚走到宫门口听见了全程的楚毓:“……” 说小二就几句话,说自己却花了大段来侧面反映自己长得好。 楚毓都在想是不是孩子长着长着就会基因突变了。 然后下面的话,就让他觉得,嗯,没错,这还是他儿子。 只见楚景继续道:“你看,如果你一个人去求父皇,父皇就只会担心你的安危,而如果我和你一起去,父皇就会既担心你,又担心我,担心的事情更多了,放我们出宫的可能性就更小了,是不是这样?” 楚晏仔细想了想,忍不住点头,好像没错啊。 楚毓:“……” 于是楚景最后说了句:“所以你自己去吧。” 不要打扰他看书。 同样围观了全程的两个姑娘纷纷掩面而笑。 果然啊,如果说谁的食物链还在楚晏的后面,那就只有比他还小岁的壮壮了,然而壮壮在慢慢长大,人也似乎越来越聪明,可楚晏却好似几年如一日的傻,都不带半点变化的。 说不定用不了两年,壮壮都能在智商上压制楚晏了。 偏偏楚晏还丝毫不觉得自己傻,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 或许是他的生活太快乐太美好了吧。 楚如玉有幼年时不被重视的经历,而楚如珍更是经历过难以言说之事,楚景终生与这病秧子身体为伴。 只有楚晏,爹疼娘爱兄弟姐妹又是最小的,除了平时先生们要求严格,以及课业多一点,几乎就没什么烦恼,这样的他,很难不纯粹不快乐。 何况现在他唯一的烦恼似乎也要解决了,毕竟如果有了别的弟弟,那些老师们也就不会对他太严格了吧? 他就是怀着这样的期待,盼望着那两个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孩子出生的。 若是被人知道了,都得被人暗骂一句傻。 可这其实不是傻,只是真。 而且他有真的资本。 表面嘲笑讽刺他的人,说不定还在没人的地方心里暗暗羡慕甚至嫉妒他。 天之骄子、上天宠儿也不为过了。 可今天上天宠儿不高兴,因为他爹拒绝他出宫了,在姐姐们出去玩儿的时候,他却只能在宫里苦逼地完成课业。 这时候小表弟又来日常感叹为什么自己表哥这么少,殊不知表哥自己心里也这么想的,为何他兄弟这么少。 然而他并不知道,以及课业格外多,有一部分原因是当年年少无知犯的错,这么多年,某人都还记着仇呢。 主要是隔两天就见到一次,谢奕就是想忘记,楚晏也不给他这个会啊。 他觉得自己尽力了,真的。 楚如玉和楚如珍相携出宫,二人一起在街上猜字谜放河灯,最后看到有个地方人头攒动,“那里是在做什么?” “姑娘,那里在选美。” “选美?”两个少女正是对这些感兴的时候,对视一眼,当即决定围观。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站在台上被选的几个姑娘,纷纷觉得人不如名,有些失望。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在人群看到了一个头顶帷帽的郎君,一个男子,却戴着女子用的帷帽,且半点不违和,二人从那侧面看了看,从那缝隙窥探了几分那人的样貌,纷纷瞪大了双眼。 什么选美,天下第一美分明在那里啊! 咦,说一个男子天下第一美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可她们认真想了想,觉得这完全是实话,反驳这话的才有问题。 正巧,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们的视线,向她们看了过来,就在她们觉得不太礼貌想要收回视线时,却听她们身后跟着的人对着那人拱行礼,称道:“见过王爷。” 楚如玉、楚如珍:“???” 什么王爷?她们怎么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对方也对着她们道:“见过二位殿下。” 咦,这人怎么长得有点眼熟? 萧逸回京了。 当年走得那样干脆,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 结果…… 唉,萧逸一如既往摇着折扇,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美貌又潇洒。 如果忽略这时还下着雪的话…… 第124章 楚毓见到萧逸的时候忍不住啧啧称奇,“你这张脸,怎么就半点变化也没有?”一如既往的俊美无俦。 当然也不能说半点变化也没有,就是轮廓更加鲜明了,若说原先还带着些婴儿肥,如今可就是个彻彻底底青年人的模样,其容貌比以往还更胜一筹。 “陛下也不遑多让。”萧逸行礼称道。 二人虽久未见,可人的感觉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双方都觉得对方与多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因而态度便也如多年前一般不客气。 “不是说江南风光无限好?又怎的回来了?”楚毓问。 说起这事,萧逸就郁闷,为什么回来?除了有事还能为什么回来? 至于有什么事必须他亲自回盛京一趟,那就不能与外人说了。 说来萧逸也是倒霉,好好的江南都容不下他了,在江南待了几年后,开始带着他的一众美人们周游天下,每到一个地方就留一段时间,玩儿够了就继续走,虽说萧家没了,可他好歹也有个闲王名头在身,别人轻易不敢招惹他,因此倒也过得自在。 美食、美酒、美人,人生大事齐全了,便是人间天堂。 之后他又收到了萧霖,也就是萧四郎的信,说他与萧八娘已经安顿好了,请他前去一叙。 看着没什么问题,可收到信的萧逸却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与萧霖关系这么好了吗?虽说他们确实是有血缘的兄弟没错,可他还记得当初对方选择离开的时候可没说日后再见的。 况且……这都过了几年了才安顿好?这安顿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然而就是这样一封奇怪的信,被送到了他。 萧逸想了想,反正自己没事,不如就去一趟,反正越城他还没去过,游玩一番也不错。 然而当他们到达越城,却发现城门紧闭,不许进出,再怎么样都不能进。 当时萧逸已经隐约感觉到问题,便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若是真的有事,那些人不会因为一个普通百姓打草惊蛇,可若这人身份不同,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当即带人离开,随后却派人半夜溜进去暗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萧逸讲得跌宕起伏,悬念四起。都快令楚毓觉得这不是什么经历,而是一个编造的故事了。 然而听到后面他脸色便彻底变了。 若萧逸说的是真的…… 不,萧逸没必要撒这种谎,对他没好处,而且对方并不在意这些,若非此事,他绝对不会再回来。 “此事关系重大,你先不要吭声,最近留在宫里别出去了。”最后楚毓沉着脸道。 当然这沉着脸不是对着萧逸去的。 于是,萧逸就这样在皇宫住了下来,为了掩饰,若是有人问,便说是回来看望二皇子的。 正巧如今二皇子势力渐成,萧逸这个做舅舅的回来想要扶持外甥,再也没比这个更好的理由了。 于是,楚晏小朋友人生第一次看见了他这位被他两个姐姐说了好久“长得好美好美”的舅舅。 “姐姐们说错了,我和你才不像嘞!”楚晏不高兴道。 萧逸笑了,看呆了楚晏,“是啊,确实不像,毕竟臣可没有二殿下这么……壮硕。”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然而楚晏又没笨到这种地步,这人不就是明摆着说他胖吗?! 他胖吗?他胖吗? 楚晏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怀疑人生。 萧逸逗完小外甥,心情总算好了点,在楚毓的安排下住在了宫,却整日不改他平日里的习惯,他那一群美人都和他住在同一所宫殿。 有人上奏弹劾他霍乱宫闱,放浪形骸,萧逸觉得他可真是太冤了,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好不好,怎么就霍乱宫闱了? 楚毓此时被其他事情牵绊住了心神,也没空管他,便让他去陪两个儿子玩儿。 可看着看着,却发现两个女儿对萧逸的兴更大,便不许他乱跑了。 萧逸:“……” 皇宫是座牢笼,这可真是,名不虚传。 *** 萧逸此行带来的消息太过惊世骇俗。 越城作为边城,虽说人不算多,却也有好几万,而据萧逸所说,这些人此刻全都躲藏在避难的地洞、山洞。 正在城里大肆猖狂的,是北陵边境兵。 楚毓初闻消息只觉得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犯这种滔天大罪! 可万一呢。 万一为真。 而这个万一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他只得写信给了许老将军,让他就近派人去查探,若是事实,便将城敌军剿灭,即便打破北陵与大楚如今的表面和平也在所不惜。 他甚至不敢把信交给别人,“夜影,你快马加鞭,务必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亲自把它交到许老将军上。” “臣遵旨。” 密信被蜡封,连夜影都不能看,相信他能明白它的重要性。 人走之后,楚毓坐着想了又想,心说难道那北陵是公然想要挑起争端了吗? 可是……为什么? 做任何一件事,总要有理由,他不觉得北陵皇帝是个想到什么做什么的任性昏君,他们既然出,必然有利可图。 而其次,为何要封锁城门封锁消息? 既是挑起争端,难道不应该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开战?这样躲躲藏藏,倒是好比一个时不时来敌人家里偷东西的小偷。 可既如此,又为何要派那么多人出动? 还有那些山洞里的百姓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真不知道城里被敌军占了?竟也能安静躲着不出来。 可若真的不知道,又为何要躲。 这一切仿佛都笼罩着一层迷雾,莫名其妙,却又令人解不开。 目前看来越城守军只怕与北陵军是一伙的,说不定朝也有人与他们是一伙的,因而楚毓不能暴露他已经知道的消息。 这令他想到了之前对军制的改革,不允许有品级的军士在原籍任职,原先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军政勾结,可目前看来,越城之景竟也有此事的影响。 凡事有利有弊,他这回倒是自己被自己给坑了。 楚毓苦笑摇头。 *** 夜影的动作很快,果然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信送到了许老将军,而许老将军看完信后皱起眉。 “荒唐!” 他不觉得皇帝会用假消息骗他,可这信上所写却是只配得上这两个字。 他一把把信拍在桌子上。 “将军!”军师在外面听到动静,出声询问。 许老将军摆摆:“无事。” 又扭头对夜影道:“还请回禀陛下,老臣知道了。” 夜影不知信的内容,可他能把这话给带到。 在他走后,许老将军安排人暗去越城查探。 虽然都在边境,可他所在的地方却并非越城,两地大约相距上百里。 他派去的都是军的精英,一共点了几十人,交给他们的任务是查探虚实,查探之后便立刻回来汇报。 而这些人的动作也很快,他们去了越城,发现那里果然街上不见半个楚人,反倒是有不少北陵军出没,便当即汇报给了许老将军。 许老将军得知此消息,气得拍案而起,他镇守边疆这么多年,还真没看见过像那群北陵军一样猖狂之人。 他强压下心的怒气,当即给皇帝写了信,派人加急送上。 另一边也集结人员,整合军队,打算杀北陵人一个措不及! *** 楚毓收到回信,正想下旨增援,让许老将军放处理。 然而没多久,他却收到了北陵下达的战书。 书上写楚国无缘无故,屡次侵犯他们的疆土与军队,他们忍无可忍,决定回应他们的挑衅,开战吧! 楚毓:“……???” 这些人真的脑子没病?! 到底是谁侵犯谁?!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北陵要开战了。 而楚国自然不能不回应。 投降求饶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能应战。 可问题来了,越城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那里的守军真的能应战,而不是大开城门欢迎敌军?! 楚毓不敢想象。 可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许老将军能顶住。 早朝上,楚毓便将这战书告诉了朝臣,本是想让他们安排开战各项事宜,谁知第一个跳出来的却是户部那个张尚书。 是的,没错,这人竟然还没被他给撸掉。 或许是因为这几年他都安安静静低调行事,把事情也处理得挺好,楚毓想着便干脆没换,一直让他干着。 谁知如今要开战,他却第一个跳出来唱反调。 “陛下,现如今国虽然充裕,可能和便不战,咱们为何不先请和?” 楚毓气笑了,“哦?不如张卿你说说,该如何请和啊?” 人家明摆着是主动挑事,甚至为了不背负无故开战的名头,还设计了这么一出想让楚国背这个锅,这时候还求和,与求饶无异。 “北陵不是战书上也说了,是有人故意挑衅,他们忍无可忍才决定开战,若是陛下将这挑衅之人擒了送上,那他们便也没了开战的理由,若是他们还是非要战,咱们好歹也能洗脱几分污名。” 听着倒像是有几分意思。 如果他口的挑衅之人说的不是收了楚毓命令而去处理越城之事的许老将军的话。 他这话,是在离间军心,也是在削弱大楚。 这一刻,楚毓想了许多。 从几年前的张宿之死,想到了前段时间的越城之乱。 脑海将这许多事走马观花过了一遍。 忽然之间,头脑就清醒了许多。 他冲着张尚书冷笑一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广袖一挥,冷眼看着张尚书道:“来人!张尚书通敌叛国,拖出去,就地格杀!” 第125章 “陛下息怒!” “请陛下息怒!” 群臣纷纷跪地求情,除了几个全心忠心于楚毓的,以及几个完全不用担心的,其他基本都跪下了。 然而面对这么多人跪下求情,楚毓也视若无睹。 “朕的话,已经不管用了是吗。” 他轻笑一声,眼却不带半分笑意,唇边那抹弧度好似还在嘲笑着在场众人,锐利的目光扫过跪着的所有人,眸的冷厉令人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楚毓太冷静了。 也正是因为这冷静,令他们能完美地感觉到,他所说的都是认真的。 认真地想要杀了张尚书! 众人纷纷心一颤,浑身一抖! “陛下如此任性妄为,难道不怕传遍天下,被天下人称一句暴君?!”张尚书强忍着心的颤抖说道。 “臣之言虽不合陛下心意,却切切实实在为了我大楚和平着想,古往今来和与战的纠纷争执不下,却从未有过心言不对圣心而随意给臣子扣帽子的说法,难道到了陛下这里,就只许别人赞同您的决定,而不能反驳?” “那这个天下,究竟是天下人之天下,是大楚之天下,还是你楚毓一人之天下!” 他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和以往圆滑世俗的模样判若两人,好似头一次有了这般风骨,对上皇帝,似乎也不怵分毫。 至此,似乎也有人终于想起来了,这位张尚书,当年也是这京的风云人物,即使跟在四大家族子弟身边,也不会被遮掩住风采。 也曾有过鲜衣怒马,也曾有过烈焰繁花。 如今逐渐苍老的面孔上,依稀似乎也能看出年轻时的模样。 楚毓冷眼看着他,听着对方张口便扣来的帽子,也并无半点反应。 “朕再说一次,来人,将这个逆贼,拉出去,就地格杀!” “陛下!” “陛下思啊!” …… 群臣们继续求情,可殿外的守卫们却无法再当做没听到了。 他们迟疑着走了进来,在看到楚毓表情的第一眼便当即迅速上前将张尚书抓了出去。 “楚毓,你就不怕吗!不怕你的暴君之名遗臭万年?!”张尚书心既怒又怕,被吓得只能大声吼道。 “陛下,张尚书说的话不无道理,如此残暴的段,只会让天下人畏惧。” 不少人仍然出声劝阻着楚毓,然而后者就是直直看着张尚书的方向,对于这些话置若罔闻。 王相眸光深深看着楚毓,眼涌起无数情绪,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的拳头被捏得咔咔作响! 谢奕也未说话,因为他大概想到,楚毓应当是想到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才做的决定,既然有他的理由,那就别想让他改变想法了。 张尚书被拖到了殿外空地间,为首的将领看了看正直直看着这边的皇帝,又看了看面前还在挣扎的张尚书,的剑出鞘,露出了剑光。 张尚书睁大了眼,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不——!” 剑光一闪,血色溅落在这片雪地上! 滚烫的血液还带着人体沸腾的温度,却在接触到冰雪的那一刻,瞬间冷却凝固,只落了这一地的残红,在这片银装素裹,分外耀眼。 张尚书的人头落在地上,双眼睁得老大,眼满是惊恐与不敢置信,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楚毓会这般果决,也没想到竟无人出相救,更加没想到,自己会落得一个这样的结局。 一般斩首,也是要被推出宫外,可楚毓却下令直接在这里格杀,自然是为了震慑。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见一个刚刚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尸首分离的场面更加能震慑人心了。 生死。 或许有人觉得它比不上大义、比不上名利、比不上荣耀。 可当它就发生在眼前,就不会有人觉得这不重要。 看着张尚书的人头落地,本就置身于冬季的众臣们顿时觉得自己来到了冰窟。 而再看着那依旧冷冷站在原地,连表情都不动分毫的身影时,心的畏惧几乎压过了一切。 这一刻,再无人敢开口。 “老规矩,抄家,流放,户部尚书一职由裴瑾瑜暂代,朕命令你,立马将这几年户部的账差个清清楚楚!” 两年前便被升为户部郎的裴瑾瑜当即跪地,面上丝毫没有升职的喜悦,反而满是凝重。 “臣,遵旨!” 楚毓这才望了望天边,那是北陵的方向,“既然他们要战,那便战,不是说屡次犯禁吗?那朕就让他们看看,真正的侵犯是什么样!” “此事若还有谁劝阻。”楚毓淡淡往身后那群血液都还没暖回来的人看了一眼,“按张党论处!” 按张党论处是什么意思? 就是张尚书是什么下场,他们就是同样的下场的意思。 此话一出,还有谁敢开口说议和? “臣、臣等……遵旨……” 楚毓这才收回目光,伸抖了抖衣袍上肉眼不可见的灰尘,抬步走出了宫殿,朝着外面走去。 张尚书的尸首已经被人抬走,归宿注定是乱葬岗,曾经再有何风光,如今也不过如今结局。 而楚毓径直抬步从那一地的残红上走过,便是鞋上染上了殷红,他好似也毫不在意一般。 平静。 淡然。 才更渗人。 *** 张家被抄家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翻遍了家里,也没抄出来多少财物,众人可不觉得这姓张的是个两袖清风的,只能说明这姓张的却是有猫腻,竟也有人信了皇帝的话,认为这姓张的有谋逆之嫌。 即便一个人无法谋逆,可通敌却是可以的,一些人纷纷后怕,还好皇帝没追究他们为那姓张的求情一事,更是暗恨这老东西竟然坑了他们。 于是为了挽救也为了讨好皇帝,许多人让人不遗余力地在市井诉说那姓张的干的坏事。 误打误撞,倒是让楚毓先前殿外杀臣的名声洗白了一些。 只是,楚毓也并非很在意那些名声罢了。 暴君又如何,很多时候,暴君可比仁君有用多了。 然而无人知道,今夜楚毓一晚都没睡,每每他闭上眼睛,眼前便会浮现出那金銮殿外的一幕。 四溅的鲜血、滚落的人头、了无生的尸首、那双可怖的眼睛…… 回殿后他便让人将今日穿的那身给烧了,又在浴池泡了足足一个时辰,然而即便如此,他却好似还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挥之不去。 宛如附骨之疽。 翌日,罢朝一天。 户部忙得所有人都在加班,时不时就会有人被士兵给带下去,任凭他们如何求饶都没用。 裴瑾瑜把自己忙成了个陀螺,整个户部人人自危,更是无人敢找这位新上任的上司的麻烦。 他们都在担心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 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 而这样的行为也是有效果的,日后,户部的情况便被裴瑾瑜查了个一清二楚。 而在他正要去面圣上禀之时,一个不起眼的太监不小心冲撞了他,二人接触的那一刻,一个纸团被塞进了裴瑾瑜的衣袖里。 接着,那模样都没被看清的小太监便快步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瑾瑜想追,却没追上,只好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将那纸团展开,而那上面的内容,只一眼,裴瑾瑜便瞪大了眼睛。 眸满是震惊与怒火! 那纸上只写了几个字: 药山明珠,裴尚书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子嗣的下落了吗。 几年未被提及的事,又被摊开在他面前,甚至还带着无数的疑团和一道惊雷。 裴瑾瑜实在无法控制心情平静。 从回来后,他便没有再去过那个村子,也没有派人去过,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将那个地方遗忘。 而今日之事告诉了他,那个村子多半出事了。 而且,明珠……有他的孩子? 多半还生下来了。 女人和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只是明珠的时候,他可以留下对方,可若当时他得知对方有孕,必然不会任由那孩子留在这儿,只怕即便明珠不愿,也会将她带走,最多等她生产后若还不愿留下,再送她回去。 可若因此而以为他为了子嗣会不顾一切,那可就错了。 裴瑾瑜花了半晌让自己平复心情,将那纸张撕碎,他明白此举的后果,可,那又如何。 当他拿着资料进御书房的时候,楚毓正在拆开看许老将军送来的信。 信上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那日许老将军派的人确实查探到了城被北陵人占领,他们当即回去禀报许老将军,后者也迅速派兵出征讨伐。 然而当他们回去后,却发现城里一个北陵人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刚刚从山洞地洞里出来的城民百姓。 许老将军心莫名,问他们为何躲起来,他们回答说,官府公告说北陵人有意攻城,让我们先躲着,等到打完再出来。 刚刚却又告诉他们,这是个错误的消息,所以让他们各回各家。 许老将军去问城官员,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说这消息是北陵一个线人告诉他的。 许老将军不想挑起争端,便派人对北陵送上求见书信,不想对方竟真的应了,许老将军不放心,便多带了几个人,到了人家军营门口,对方也没阻止,竟让他们都进去了。 然而当他进去后,才发现北陵将领死在了屋里,而这时便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们杀了人。 双方气氛紧张,一度动起来,好在他们的人带的也不算少,才能突围回去。 然后,便是楚毓先前收到的那份战书了。 看完后,楚毓面露嘲讽。 他不齿于北陵来的这一招,无非是想将开战之因推卸给楚国。 若换了楚毓,便是主动开战没有缘由又如何? 野心,真的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的东西。 第126章 “陛下,这是臣整理好的资料,以及先前户部存放的账目。”裴瑾瑜将两份东西都交给了楚毓。 后者将心思收回来,目光落在眼前这两份东西上。 他一边翻看一边又压抑不住心的怒火,直接被气笑了。 一个户部尚书,竟然就敢私藏国之银?! 且这还不是小数目! “先前的账本所记载的数目是对的,但其一些银钱却不翼而飞,而在抄家之后,也没从张家抄出什么银两,想必这些银两被张潜藏了起来,又或者已经转移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裴瑾瑜说道。 楚毓一把将账本合上,“传令下去,就算挖地尺,也要把这些银两的去向找到,且要将罪臣张潜如何将那些银两运出宫的方法找出来!” 裴瑾瑜当即应道:“臣遵旨。” 他犹豫片刻,还是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楚毓的回应就被送到了北陵,要战便战,绝不妥协。 这令北陵守将变了脸色,当即快马加鞭回到王都,入宫拜见北陵皇帝。 “快,本官有事求见陛下!” 北陵帝听着宫人的传话,揉了揉额角,身边的年轻美人见状当即十分有眼色地为他揉捏了起来。 “陛下龙体为重,不如歇息片刻?” 北陵帝睁开眼看着她。 美人当即心一抖,跪了下来,“妾有罪!” “下去。” 逃过一劫的美人当即感恩戴德,“谢陛下!” 随后忙不迭滚了。 北陵帝这才对宫人道:“去,把人叫进来。” 他衣衫不整,却也不打理,直接这般接见了臣子,其他人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启禀陛下,楚国应战了!”守将在心抹了把汗。 在他们的心里,楚国应该是不会应的,结果如今的结果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然而北陵帝没有丝毫意外。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楚皇不开战他才会奇怪,奇怪于楚国竟如此没魄力。 然而他并不担心,只对那战战兢兢的守将说:“放心,打不起来。” 就算打了,也不会是大规模,不会至死方休。 既如此,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陛下,臣觉得楚人奸诈,不可信!”守将劝北陵帝不要误信楚人,对方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北陵帝轻笑一声,“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他既收了银子,那么装模作样打一打演演戏也是可以的。 闻言,那守将总算稍稍放心一些。 “不过,这戏嘛,总要演的真一些,传令下去,命吴将军领五万大军前往边城。” “是。” 待到守将走后,北陵帝准备沐浴,却听身边的宫人提醒道:“陛下,那被送进宫来的那对母子,您打算如何处置?” 北陵帝年近四十,却未曾蓄须,又因为养尊处优,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岁。 闻言,他好似来了点兴,“人在哪儿?” “在偏殿侯着呢。” “一会儿带他们来见朕。” “是。” 偏殿,面带面纱的女子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没有带给她安全感,相反,只让她觉得害怕。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姑娘安心待着吧,这得陛下发话。”宫女直接道。 女子更担心了。 她怀里的孩子却没有感觉到母亲的紧张和忧虑,小扯着女子的面纱,只觉得有,正呵呵笑得正欢。 偏偏女子还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算不上怒地轻生道:“宝儿别闹。” “姑娘,陛下宣您觐见。” 女子的一颗心骤然紧绷! 面纱也任由孩子扯动着,面纱下的伤痕若隐若现。 女子低着头,一步步走到殿内,跪下行礼道:“民女……拜见陛下!” 她的孩子硬是不许她放开,一放他就声嘶力竭地嚎叫,于是,当听到孩子也要代去的时候,她当即就同意了。 头上迟迟没有动静,女子也不敢抬头看,良久之后,她才听到一句:“平身。” 她站起来后打算将放在地上的孩子抱起来,谁知就听见方才那道声音说:“放着吧。” 女子的一顿,生怕惹怒了贵人,也就不敢再动,然而心思却无一不在注意着地上正玩儿地开心的儿子。 小孩儿见母亲也不抱他,当即又要哭。 然而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却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刚两岁半,却已经听得懂简单的话,“宝、宝儿……凉……” 北陵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这小孩儿吃指的模样都很吸引人。 “有大名吗?”他问。 从进来后一直被忽视的女子闻言终于出声道:“没、没有。” “那以后就跟朕姓,叫什么呢,就叫齐琅。” “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义子。” 这情况发展,令女子惊忧不已,可她再如何不愿,也无法违抗圣旨。 而一旁伺候的御侍却挑了挑眉,强制压下心翻腾的情绪,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陛下如此年岁,宫却一无所出,如今收的这个义子,到底是义子,还是亲子? 又到底是刀,还是…… *** “瑾瑜,陛下那里怎么说?”柯襄问。 二人一边出宫一边聊。 “彻查此事。” “那你们可有的忙了,户部钱财够吗?” 裴瑾瑜闻言也皱了皱眉,面上有些忧虑。 见状,柯襄便知道,这损失的钱财定然不少。 否则也不会令裴瑾瑜这般头疼。 不过他其实也不是很担心,因为即便国钱财不足,真正打起来,他们也绝不会输。 这几年他还是在工部打转,却也知道了一些陛下暗的动作。 那杀伤力极强的炮弹,他可是亲眼见过效果的。 不过,这件事即使对工部都是保密,他自然也不能告诉裴瑾瑜。 而裴瑾瑜此事却想到了那被他撕成碎渣的纸条。 心便有些平静不下来。 当时决定做得那般果决,然而事到如今想了想,才逐渐生出了些得知此事的喜悦来,可只要想到自己的选择,那点还未生长的喜悦便迅速变成了苦涩与愧疚。 或许,到底是没缘分吧。 或许是这两人做朋友太久,竟也染上了对方的习性。 一个不愿成亲,另一个也懒得成亲,如今已然是将近而立的年纪,家却仍未有半个女人,令许多人都扼腕叹息。 大好青年,不成亲简直太浪费了! *** 由于需要调遣军队与将领派往与北陵交界的边境,年节时期,许多人却无法在家过年,盛京城,演绎了无数场离别。 楚毓却觉得有些不安,无他,太安静了。 他总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 思及此,他还叫来了永乐公主。 “皇兄找我有何事?” 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这几年下来,永乐公主整个人都稳重成熟了不少。 楚毓问了问最近京畿大营的情况,永乐公主想了想,“并未有什么异常,皇兄是怀疑会有什么乱子吗?” “无事就好,你帮朕看着点,其他人朕不放心。”楚毓道。 他看了看永乐公主,又微微垂下眸。 “过些天一起进宫吃顿年夜饭吧,叫上王则虞一起。” 永乐公主当然说好。 来时她什么都没带,回府的时候却从宫离开却带上了个拖油瓶。 永乐公主抱着这越来越有分量的儿子,没好气拍了拍他的屁股:“怎么越来越胖了?再这样下去,你表哥表姐都不跟你玩儿了,小胖墩。” 壮壮很生气。 “娘亲你骗人!表哥表姐可喜欢壮壮了,每次看到壮壮他们都很高兴!舅舅也高兴!壮壮、壮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永乐被逗笑了,“这是跟谁学的话?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哼,当然是壮壮很受人喜欢的意思。 不要以为他还小就不懂了,表姐可是天天夸他的。 二人回到公主府,却没看到王则虞,永乐公主问下人,“驸马呢?” “驸马似乎在王相家,还未回来,殿下要上晚宴吗?还是等驸马回来再上?”下人回答道。 永乐摆摆道:“不必了,我和小公子在宫里用过了,给驸马留着吧。” 然而这一留,便留到了半夜才等到它的主人。 而王则虞回来后,却也并未吃饭,最终,那些饭菜也只能归于泔水桶。 如今这盛京城,连乞丐都见不着几个,这些剩饭剩菜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翌日,王则虞从永乐公主口得知陛下让他一起吃年夜饭,垂了垂眸,应下了。 年节之前即将放假,各部门都在尽力完成头的事,不过,其他部门或许能休假几日,可户部却没那个时间。 因为那些丢窃的银两始终没有下落,即便找出了它们被运出宫的方法,也无法追回不知落到何处的窃银。 加之边境战事将起,众人实在没有过年的喜悦之情。 虽然裴瑾瑜依旧没有放松对那批银子的追查,可他心却也隐隐有些预感,那些银子只怕追不回来了。 已知的知情人全部死亡,没有线索,又从何查起? 可只要楚毓没有说停,他们的动作便不能停。 哪怕明知无望也要继续追查。 柯襄见好友这么没日没夜地忙碌,甚至没时间休息,他心不忍,便开口道:“或许,不用查得那么认真。” 裴瑾瑜一愣,最近因为缺少休息而不是很灵光的脑袋骤然得以休息,似乎轻松了不少。 柯襄说得对。 或许。陛下要的,从来就不是将那些银子找回来。 而是要“找”这个动作。 想明白后,裴瑾瑜便放松了许多,见楚毓未说什么,便明白自己所想是对的。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能休假放松的时候,一个消息的传来,却又让所有人的假期泡汤了。 西南反了。 第127章 西南境,云州群,反了。 这消息来的那样突如其来,却又那样的理所应当。 至于为什么理所应当,就得从很多年前说起。 当年楚毓借着贪污案颁布了《千古》,将所有人流放西南。 之后又陆陆续续流放了不少人。 而这些人的名字罪行全都留在了《千古》,他们的名字和罪行将伴随着这本书流传到后世,受万人唾弃,甚至子子孙孙都不能幸免。 楚毓看似给他们留了一条命,却是让他们面对这样令人难以承受的未来,谁都不会甘心。 其实若是当初,楚毓杀了他们,斩草除根,或许还会更好。 可偏偏楚毓没有那样做,如今便遭到了反噬,似乎也不是那样难以理解。 “西南百姓如何?”楚毓皱着眉问,他可以不在乎那些罪民如今反了他,毕竟他们注定蹦跶不了几天。 可他不能不顾忌云州百姓。 那些人可不是罪民。 “回禀陛下,罪民们举起义旗,用的名义是陛下不仁,为了显示他们的仁慈,应当不会对西南百姓如何。”有朝臣分析道。 可话虽如此,谁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即便那些人不会对百姓们下,可云州百姓总要提心吊胆,说不定还得被逼着一起反。 楚毓也不再耽搁,连忙下令给京将领,点了几万兵派去镇压,他可不觉得,一群罪民说反就能反。 其必定还有其他人的加入,西南可不是什么安定富庶的地方,收留罪民的地方,可想而知那里最多的是什么样的人。 这次造反,说不定就是有那些人的加入。 楚毓想的是对的,西南境贫瘠,百姓们的日子并不好过,虽说如今生活质量提高了些不少,可西南偏远,即便有多少福利也会被削减一部分。 为此,心怀不忿的人总有许多,再被人刻意煽动蛊惑一下,对造反心动的只怕也不在少数。 并且他们既然能反,那必然已经动了云州军政,否则根本算不上反,只能是匪。 派几万人去镇压,才较为保险。 然而这样一来,这盛京城便不剩多少兵了。 连将领也没几个。 若是出点什么乱子,说不定还真不好弄。 不过盛京离各边境也还有些距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被波及到。 至于其他…… 楚毓眯了眯眼,私下叫来了暗卫,吩咐他们盯着这盛京城的动静,尤其是城门的进出人数。 暗卫不明所以,却始终听命行事,每日都将盛京的变化观察得仔仔细细。 有了这么一出,原本的半月假期只缩短到了短短五日,初就得开始上班。 不少人心不愿,而更多的人,却是从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凭借这,他们十分安分地做着自己的事,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放假的前几天,裴瑾瑜还在忙着处理户部的事务,顺便跟进一下那批银子的去向。 他本来都只是日常询问一下,结果却不想,倒还真收到点消息。 下面的人来上报,说是有段时间,城外的破庙里夜晚似乎闹鬼。 虽说皇帝曾散播过鬼魂之说,可这世上,不信鬼神的却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有的人就想去一探究竟,探寻神秘。 结果到底还是害怕,于是邀请了自己的朋友一起。 然而相约一起的当天晚上,他因为临时有事绊住了,没能赴约,第二天慌忙赶过去,却没见到人,他以为自己友人回家了,或者昨晚和他一样没有来。 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没过几天,友人的妻子便找上了他,询问他最近有没有见过友人。 那人一愣,询问过后才知道,原来友人自他们相约的那天便失踪了。 他当时心大惊,慌乱以为是鬼魂动的,便再也没敢去那破庙,友人的妻子得知此事,去破庙找了许久,却没找到丈夫。 此事只能不了了之,只以为是丈夫是哪里玩乐了。 然而又过了几日,衙门来了人,说是发现了一具不明尸体,让他们去认认尸。 在看到那尸体的第一眼,友人的妻子就晕了过去。 因为那尸体,赫然便是她失踪好几天的丈夫。 那人见了友人凄惨的死状,也大受打击,受惊生病。 病好后他清醒了些,感觉到了不对劲,衙门说他友人是在一座山里发现的,应当是被野兽咬死。 然而那地方却与他们约定的破庙南辕北辙。 况且他友人最不喜欢运动,又如何可能去爬山? 整件事情都透露着许多不对劲。 可他也只隐约感觉到那破庙似乎有问题。 谁知过了一段时间,那破庙晚上再也没传来声音,他更疑惑了。 走去查看了一番,发现那里似乎有许多人走过的痕迹。 之后便不敢去了。 官府的人找到他时,他本来还不想说,是被他们给诈出来的。 裴瑾瑜闻言,心生出些许猜测来。 他特地亲自带人暗去了那破庙,在彻底搜寻了一番之后,才终于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的关,只听一阵巨响之后,佛像开始移动,露出了底座,打开后,赫然是一条能够允许单人通过的密道! 裴瑾瑜心一惊,小心翼翼带人下去查探,然而他们刚进去,就觉到了不对劲,走了一会儿后,火折子熄灭了。 “郎君,前面路被堵住了。”开路的人道。 路被堵住了,自然也就不能循着通道找到这通道通往的地方了。 裴瑾瑜皱了皱眉,还是将此事报告给了陛下。 楚毓听完也微微蹙眉。 只是出乎裴瑾瑜意料,楚毓听完却开口道:“此事不必再查下去了。” “陛下?” “查不到的,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楚毓接着道。 裴瑾瑜心一叹,只得应道:“是。” “去吧,把户部的事处理好,人都处理干净,至少要把购置粮草的银子准备好。” “是。” 裴瑾瑜下去了。 楚毓却露出个轻笑来,笑容充斥着嘲讽,也不知是对着谁。 然而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面露无奈,悄悄叹了口气。 *** 王家灯火通明,王相询问王则虞,“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王则虞垂眸应道:“回叔父,都已经好了。” 不等王相夸赞,他又继续道:“可是叔父,真的非要如此不可吗?您觉得咱们能有多少胜算?” 王则虞心自有定论,却还是想听王相说。 “则虞,你又动摇了。”王相看着这个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侄子。 王则虞心苦笑,他难道不该动摇吗?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动摇了。 王相见状,眸光渐深,低沉着声音道:“你读过王家族谱与史书,那就应该知道,曾经的王家,本就是王族血脉,比如今的任何皇室都要贵重!” “数百年前,世家之势如何强大,便是改朝换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如今皇室势大,却忘恩负义,卸磨杀驴,你以为,他们做的就对吗?” 王则虞沉默不语。 “既然这个天下能者居之,为何我们王家不可以?比起这泥腿子出身的楚皇室,我王家岂不是比他们高贵百倍千倍?!” 王相此时卸去了平时伪装出来的淡然与低调,整个人宛如一把出鞘之剑,即便剑已锈,鞘已旧,也依旧见血封喉! 王则虞微微垂着头,不曾让王相看见他唇角那抹带着嘲弄的笑意。 他有时候真的很想问一句,既然如此,您又为何不曾将一切告知王裕?不曾让对方沾上这事一星半点? 然而他心也明白,这话问了没意义。 因为答案他们心照不宣。 王则虞对王相躬身行了一礼,“侄儿知道了。” 王则虞是自小就被他带在身边学习的,二人如何能没有感情,见状,王相喉头滚动了一下,到底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对着正走到门口的王则虞说了声:“则虞!” 王则虞脚步顿住,却并未转身。 王相看着他,犹豫片刻才道:“你放心,叔父不会亏待于你的,若你真的放不下,事成以后,就算是要留下永乐公主,叔父也可以答应你。” 王则虞垂着眸道:“侄儿知道了。” 然而这句知道了,他却并未放在心上。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 甚至或许比遇到永乐更久。 他便隐约预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缓缓露出个轻嘲的笑容,却不知是在嘲笑谁。 王则虞离开后,没过多久,王相也离开了书房,他去了王家的藏书阁,又将那不知翻看过多少遍的王家族史拿出来重新翻看。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也是在这藏书阁里,看着她担忧又惊恐地向他走来。 而他,却因为首次被人发现秘密而惊慌失措,争执之间动起来,等他清醒过来,女子已经没了呼吸。 “王恪,你就不怕吗?” 半梦半醒间,王相应道:“怕什么?” “午夜梦回时,你都不愧疚吗?” “不愧。” “哈哈哈哈……我走了,可我们的女儿会替我看着,看着你失去一切,看着你跌落谷底!你,永远都不会成功!” “滚!” 而此时的他却不知道,在他与王则虞都离开书房后,一个浑身颤抖的身影从内间走了出来。 他双眼还充满着毫不掩饰的震惊与错愕,继而转化为惊恐,不知过了多久,才将颤抖的身体稍稍控制两分。 无人知道王裕从何时起待在的屋里。 一切都不重要了。 此时他脑海划过的,竟是王则虞时不时对着他流露出来的同情与羡慕,还有一些更复杂的情绪。 一切已然明了。 他宛如身在梦一般离开了这里。 浑浑噩噩,不知何处去。 第128章 “咳咳……” 低沉的咳嗽声隐隐约约传到屋外,惊醒了浑浑噩噩的王裕。 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母亲的院子。 母亲…… 对了!母亲! 母亲知不知道这些!? 如果母亲知道了会如何!? 一时间,他脑子里想了许多。 王相从未叫王裕接触过那些大逆不道之事,因此王裕是作为一个真正的世家子成长的,若是以往,或许他也能在纠结过后,便理解并且接受父亲的行为。 因为这能让他们王家更加兴旺。 然而在真正接触到皇帝后,在这些年潜移默化的影响下,王裕变了许多。 变得更加钦佩这位陛下。 因为他做的真的很好。 而这个天下,也在他的变了许多。 他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臣子,心甘情愿为这个天下添砖加瓦。 更重要的是,他万分明白,父亲此举极大可能不会成功。 不! 不是极大可能,而是绝对不会成功! 因为那位陛下绝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所以王裕想要阻止父亲,然而他又明白,要想父亲放下这么多年的执念,是何其的艰难。 他想了许久,都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劝阻父亲。 但是…… 或许……或许母亲可以呢? 父亲和母亲那般恩爱,若是母亲劝说,说不定父亲他会同意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王裕敲响了王夫人的房门。 “母亲?您休息了吗?” “夫人,是小郎君。”嬷嬷说道。 王夫人抬眼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让他进来吧。” 王裕走了进来,却见王夫人刚喝完药。 “天气这么冷,母亲为何不多穿点儿?”王裕首先问。 然而这话他却说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王夫人也确实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她对嬷嬷道:“你先下去吧。” “是。” 母子二人坐在一起,王夫人给心神不宁的王裕倒了杯茶,“说说吧,怎么了?为何这般走神?” 王裕清醒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王夫人。 他忽然想起来了,他父亲母亲整日同一而居,作为枕边人,母亲难道就丝毫没有发现父亲的行为吗? 王裕觉得这不可能。 因为他们一起住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他可不信父亲半点破绽都不露。 所以……如果母亲一直都知道,但是却一直也没说,父亲也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这样的话,母亲会和他一样劝说父亲吗? 王裕觉得这不可能。 所以…… 母亲或许和父亲是一伙的。 这样的念头一出来,当即打消了王裕要问王夫人的想法。 但是,不告诉母亲,他还有谁能说? *** “陛下,这段日子城确实多了不少人,不过都还在正常范围内。”暗卫回道。 楚毓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继续盯着,这回盯着货物,街上蔬菜米粮这些的生意如何。” 不过他没抱什么希望,毕竟王家有自己的产业,虽然大头都在琅琊,可盛京的也不少,用自己的东西养活那些人,一时半会儿也能撑着。 楚毓摸了摸下巴,心暗暗想着,那些人到底如今被藏在哪里。 一共又有多少人。 他只记得史上王相反了楚国,不过那会儿有余地,还能美化一下名声,是逼迫皇帝退位,而不是自己直接去抢的。 而且时间也比现在晚上许多。 至于为何王相如今速度这么快,楚毓想着估计是他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今的楚国蒸蒸日上,百姓们安居乐业丝毫没有反心,缺少民心助力,王相若想登基便十分艰难。 且世家之力不断削弱,若是还不动,只怕将来时间越久。便越没有胜算。 或许王相早就后悔了,没有在他登基之初就废了他。 想要名正言顺,却偏偏失了先。 不过,这也正好是楚毓的会。 若非如此,楚毓绝对不会做到如今这地步,也没有这样的底气与王家抗衡。 王家虽低调,可实际上却能富可敌国,这是楚毓花了好长时间让人查探出来的。 世家力量之,以王家为首,也是毋庸置疑的。 这也是为何楚毓在动了许多家族后,却没有被他们群起而攻之彻底搞垮的原因。 因为真正的大头,他还没动呢。 不过这回,只怕是要动了。 “爹!父皇!”老远便传来楚晏大喊的声音。 楚毓看过去,便见楚晏领着人进来了。 而跟在他身后的,赫然便是萧逸。 “臣参见陛下!” 楚晏可以不守规矩,可萧逸却不能。 “免礼。”楚毓开口道,又扭头问楚晏,“怎么了?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写你的字?” 楚晏好不容易有会玩儿会儿,又被他提醒要做事,顿时苦着一张脸。 不过他还没忘记正事。 “是舅舅!是漂亮舅舅要来见你,我……儿臣觉得有儿臣带路会快一些,就带他来了。” 实际就是想趁溜走,不用做课业。 左右老师也停课了,他如今也不过是完成日常,什么时候写都行。 楚毓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让他快去写完这种话。 孩子都是好动爱玩的,平时这小子确实挺忙,这都过年了,让他放松些也行。 然而萧逸的注意力全在这便宜侄子刚刚的称呼里,漂亮舅舅是个什么鬼?他听得牙疼,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心里憋屈着。 如此看来,还是赶紧滚出盛京比较好。 于是不等楚毓开口,他便主动道:“臣在京逗留时日已长,如今想要回江南过年,还望陛下恩准。” 他来京不过就是告诉楚毓一个消息,如今这件事已经被解决了,他自然也该离开。 可楚毓却看了看他才道:“只怕这个年你还真必须在宫里过了,再多留些时日吧。” 又叫萧逸一脸的懵逼加不情愿,楚毓不好明说,只能要求他不能离开皇宫。 在将楚晏和其他人打发下去后,楚毓才对萧逸开口道:“你留在宫,朕有个任务交给你。” 萧逸不明所以,事后他得知自己任务的具体内容,才恍然明白自己就不该亲自回京。 人生啊,真的处处都是坑。 而他面前这位皇帝,显然是个挖坑好。 *** 众臣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假,纷纷想请辞不愿意参加宫宴。 然而这宫宴是他们想不参加就可以不参加的吗? 皇帝告诉你,不可能,该来的都必须来。 永乐公主将儿子抱上马车,夫妻俩都坐了进去,永乐公主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儿子放在软垫上让他睡得更舒服点。 随后又转头对王则虞道:“壮壮身体怎么还没好?一个风寒,怎么拖了这么多天?以前都不这样的。” 以前连风寒都很少得。 王则虞深沉的眼眸看了儿子一眼,对永乐公主解释道:“有的人就是如此,常年不生病,一生病就要花许久时间才好,你也不用担心。” 永乐公主怎么可能不担心,风寒也是能从小病变成大病,最后重病不治,这样的例子实在不在少数。 而且儿子还这么小,身体自然没有成年人好,很容易夭折,她如何能不担心。 相比之下,王则虞就显得冷静多了,令永乐公主觉得不舒服。 可她又想到,王则虞从小便经常吃药,或许风寒这点小病,在他看来确实不算什么。 毕竟,壮壮的药方都是王则虞开的,自然知道儿子病情如何。 “你不去王家,你叔父会不会不高兴?”她关心问道。 以往他们都各回各家,只是今年却不一样。 闻言,王则虞神色不着痕迹动了动,看向永乐公主的目光很是深邃。 他勾了勾唇,“叔父会理解的。” 他垂下眼,眸色微沉。 是啊,他会理解的,理解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 看啊,时至今日,自己还在为他考虑,而他,却好似将自己这个亲侄子给忘了。 不过王则虞也并不在意。 无论如何,都会有人彻底记着他,不是吗? 一进宫,永乐公主便将儿子交给时常照顾儿子的宫人了,让他们好生照顾儿子去睡觉。 “娘、娘!壮壮……壮壮要去找哥哥姐姐玩儿!”刚刚还睡着的壮壮此时悠悠转醒。 “乖啊,他们没空,你自个儿睡觉吧,等一会儿结束了,娘再带你去找他们。” 闻言,这小家伙才终于勉强同意了这个要求。 他跳下永乐公主的怀抱,朝着那宫殿走去,谁知忽然胸口一阵刺痛,令小家伙踩错了脚步,猝不及防摔倒了。 “哎哟!”这下身上的疼痛更占据了他的注意力。 宫人们忙将他抱起来,永乐公主也忙上前说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壮壮摸了摸胸口,刚刚的刺痛感又没有了,这让原本想说的他又闭上了嘴,忘性大的他拍拍小,小大人似得对永乐公主说:“娘,壮壮没事。” 见他是真的没事,永乐公主这才真的离开。 王则虞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 “走吧,宫宴都快开始了。” 永乐公主从前不耐烦这个,不过如今也能为了装装样子而准时到场了。 王则虞抿唇不语。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即便为了消除这凝重的气氛,宫宴办得格外热闹,认真沉浸其的人还是很少。 好不容易有点假期,甚至为了早点回自己家,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更没人闹什么幺蛾子,简直超出以往的平静。 弄得楚毓还有些不习惯。 匆匆结束后,便是家宴。 而王则虞作为驸马,这些年来,却还是第一次参加。 他低头垂眸,甚少说话。 “舅舅舅舅,今晚我要跟表哥一起住!”壮壮跑过来说。 楚毓笑着答应:“好啊。” 结束后,他还问王则虞要不要也留下来。 王则虞看了看楚毓,躬身行礼道:“谢陛下厚爱。” 楚毓心一叹,有些失望。 第129章 冬日的夜晚凉意透骨,楚毓站在摘星台上,感受着彻骨寒风侵入骨髓。 只觉得这个冬天,太冷了。 夜影站在他身后,二人望着这无星的天空,久久无言。 壮壮跟在表哥们身后一起回房间,“大表哥,壮壮要跟你睡。” 楚晏却想拉着小表弟说话,“壮壮跟我睡吧。” 壮壮看了看二表哥几乎有他两个大的身材,想象了一下自己被他压着睡的画面,拒绝泰山压顶,十分坚定地摇摇头道:“不要,壮壮要跟大表哥睡,大表哥身上香香的。” 楚景:“……” 楚晏反驳道:“哥哥身上都是药味,药苦苦的。” 这小子显然彻底忘记了,谁在小时候被哥哥骗着吃了一颗又一颗的“苦味糖豆”,还大言不惭拍着胸脯说:“哥哥喜欢眠眠,还给眠眠吃糖,只是这个糖豆为什么是苦苦的味道呢?” 因为这药本就有固本培元的作用,且药效温和,因而即便是身体健康的人吃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楚毓对于大儿子这种行为也没阻止,他知道大儿子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壮壮这会儿与当年的眠眠相差无二,区别只是壮壮觉得这个药味很香,一点也不苦,或许是因为他爹一直也是身上带着药味,这孩子非凡不讨厌这味道,反而还很喜欢。 楚景不想听这两个智商差不多的幼稚鬼说幼稚话,直接干脆利落地将壮壮领回了自己屋。 “醒了,就睡一晚。” 壮壮扑到楚景身上,“大表哥好棒!” 二人睡一张床,然而楚景觉浅,有另一个人在,入睡便有些晚。 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好似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不过因为这声音不太清楚,他也就没有特地去看,只当自己听错了,便继续睡。 谁知身边这人却不安分,一直翻身,好似不舒服,却又没醒过来,等到他安静下来,楚景这才慢慢睡着。 永乐公主回府之后,洗漱过后便见王则虞坐在床边,冲着她笑了笑。 “怎么还不歇下?”她问。 “今天年夜,咱们守守岁吧。” 此时也确实快到子时了,守守也无妨。 永乐公主便欣然同意,不过,这时她又想到,“若是壮壮回来就好了。” 这样便是他们一家一起守岁。 王则虞笑笑不说话。 二人一同望着窗外黑夜,却见不到多少亮光。 “你冷不冷?”王则虞问。 “该问的是你吧?”永乐公主笑道,“你身体可比我不耐寒。” “可你不一样看上了?”王则虞反问。 永乐公主故意逗他,装作想了想道:“也对,也不知道当初我怎么就挑你了呢?” “货已出售,概不退款。” 二人相视而笑。 王则虞端起一盏漂亮的酒壶,给他们倒了两杯酒,眸光带着永乐公主未曾发觉的深邃与复杂。 “好歹是大年夜,咱们也许久未曾喝一杯了。” “这是什么酒?好香!”永乐公主看了看问。 “我自己酿的,好几年的陈酒,今日特地让人挖出来的。”王则虞回答道。 “还有吗?”她又问。 “没有多少了。” “那下回再多酿点儿。” “好。” 王则虞将其一杯端给她,眼睁睁看着她将那杯酒端了起来,正要碰杯饮下。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莫名冲动,令他一把将酒杯给抢了过来,在永乐公主迷茫的目光,他两两杯都一饮而尽。 下一刻,他狠狠吻上了永乐公主。 二人交缠片刻后,才逐渐停下平复喘息。 永乐公主从对方口尝到了那酒味,不禁对于王则虞的酿酒技术产生了怀疑。 心想着,还是算了吧,以后别酿酒了,这味道似乎有些苦。 *** 宫宴回家,一些敏锐的人已经加强了自家的守卫,打算开始闭门不出,并安排了人将家子嗣们保护起来,切勿陷入危险。 而有些事,并不是闭门不出便能解决问题的。 深夜,一些人暗潜入了一些人家,泛着寒光的利刃抵在他们的命脉上,甚至令一些人露出了从前从未流露出的丑态。 “你们……你们……” “乱臣贼子!” “哪里,不过顺应天命罢了。” *** 萧逸半夜未睡,正带着皇帝给的人保护着宫的皇嗣妃嫔。 他实在想不通,这种事皇帝为什么要找他。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因为他王爷的身份和令牌。 即便这不过是个名头,可它是王便是王,凭着令牌,便能使得这些人暂时听从他的命令,楚毓不在的情况下,这便是最短最便捷的调动方式。 两个公主玩儿到很晚才打算休息,然而等她们正要歇下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一同点灯出门,却见是二弟的舅舅正带着一群人在这宫外,她们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却也心怀警惕地问:“萧叔叔,您这是要做什么?” 萧逸折扇翩翩,好似今晚即将面对的,并不是刀光剑影,洪水猛兽一般,悠闲自在地道:“无事,二位公主不必担心,臣是奉陛下之命,来保护你们与殿下们安全的,还请二位公主随臣走一趟。” 这看起来像是反派的词,便让姐妹两个更加无语,然而对方还真的带来了楚毓的书,令她们不得不信。 不多是,刚刚才睡下的楚景也被吵了起来,他目光不善地看着吵醒他睡觉的人,却在其看到了姐姐们,他一愣,当即下床,并且试图叫醒小表弟。 然而小表弟似乎睡得太死了,怎么都叫不醒,好不容易叫醒了,对方还揉着眼睛来了一句:“表哥……已经起床了吗?壮壮想吃小奶包。” 楚景黑线,吃吃吃,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等到隔壁睡着的楚晏都被叫了起来,壮壮才勉强下床。 他最近身体一直不舒服,但是今天似乎更加不舒服了,小眉头紧紧皱着,正犹豫着要不要与表哥表姐们说。 可看着这些人全都一副面色凝重,满含担忧的模样,他就放弃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直觉得自己这时候不应该添麻烦。 只是被萧逸抱在怀里时,忍不住哼哼两声,萧逸只当他被吵醒了不高兴,也没太在意。 萧逸将所有人,包括后宫的妃嫔们,全都带到了冷宫。 她们本来还不明所以,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惹了什么麻烦,然而看着所有人都来了后,便不这么觉得了。 “母妃!”楚晏走到萧湘竹面前,兴奋道,“母妃怎么也来了?” 他至今不知道是有何事,只当是要集体做游戏什么的,毕竟今夜是年夜,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 像楚景这般心隐隐不安,并已经猜测到有何事的小孩儿,才更奇怪。 陈乐心也想到了什么,紧紧抱着楚景,就怕他出事,反倒还要楚景安慰她:“母妃,您放松些,儿臣喘不过气来了。” 陈乐心这才控制自己放松下来。 萧湘竹看向萧逸。 二人许多年未曾见面,再次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以往的复杂心绪通通被抛诸脑后,只直奔主题问道:“这是陛下的命令?” 萧逸点了点头:“你们好生待着便是,外面有许多人保护你们。” 这其还有两个怀有身孕的贤妃与齐美人,若是有什么差错,他这江南怕是永远也别想回去了,得被皇帝压在这京干活。 那样的日子,他还不如早日投胎,下辈子再继续潇洒。 不过,也不需要他多说什么,贤妃与齐美人自然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贤妃,她在这四妃,她最透明,也最没什么地位,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能打个翻身仗,她也不想一朝化为乌有。 然而下一刻,只听一道惊恐的尖叫声响起! “啊——!”出声的是齐美人,她胆子本来就小,有孕之后胆子更小了,可大家从未听见过她这般惊恐的声音。 纷纷看去,只见她瞪大着眼睛看着某个方向,“他、他……” 众人看去,却见壮壮小小的身子倒在了地上,嘴角缓缓流着血,极度虚弱地小声说着:“壮壮……壮壮好痛哦……” 几个孩子慌忙上前:“壮壮你怎么了!” 萧逸当即迅速对身后的人道:“快去叫太医!抓也得给本王抓来一个!” “是!” *** 永乐公主正准备睡下,谁知外面下人传来消息,说是有个人来找她,永乐公主便吩咐王则虞先睡,不用等她,自己则起身去见人。 而在她走后,王则虞也从房间里暗格取出一个小箱子,上面还有一把精致的锁。 他将这木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随后,他沉默良久,感受着心口缓缓传来的疼痛,轻轻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只有不到一个时辰,可他已经将一切想做的都做了,这一个时辰的等死时间,未免也太漫长了。 趴在桌上,他闭上双眼,心想着永乐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他还能见她最后一面吗? 因为,他真的很想看一看,她得知一切后的样子,得知自己真面目的样子,是会后悔、会痛恨、还是会毫不留情地恩断情绝? 无论是什么,他都很想看一眼。 毕竟,他都放弃拉她陪自己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总要满足一下他吧? 真的很期待呢。 王则虞笑容玩味又和煦。 生命的尽头,他放下了一切,做回了真正的自己。 这样的他,无畏亦无惧,无悲亦无喜,有的只是对于自己所做安排的满意。 相信,无论是叔父还是永乐,亦或是儿子,都会很感谢他所做的一切吧? 第130章 永乐公主来到前厅,才知道来找自己的是北营教头。 见到她出现,便当即站起来直接道:“殿下,军营里出乱子了,需要您亲自去解决!” 永乐公主皱着眉,一边与他快速离开,一边问:“怎么回事?” 二人骑着马,一路上边走边说。 然而当永乐公主真正到达北大营时,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她看着面前的几人,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到底怎么了?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几人纷纷跪在她面前,“还请殿下恕罪!” 永乐公主满脸呆滞,良久,才轻笑出声,到底是兄妹,它与楚毓还是有一两分相似的,而此时,这一两分相似却好似被无限放大了一般。 *** 萧逸让人匆匆去太医院将当值太医给提溜了过来,这太医见状也明白只怕出了事,知道自己若是多嘴,只怕这条命就留不住了。 于是当即战战兢兢地装起了鹌鹑,到了冷宫后一个屁都不敢放。 好不容易开始诊脉,他心一惊,坏了! 可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不可能胡说,“这位小郎君是毒了……臣、臣学艺不精,无法解毒,只能暂时压制……” 萧逸心一颤! 毒?! 王韫今天一天都在宫,到底怎么的毒?! 他毒了,是不是其他人也有可能毒?! 时间来不及他想许多,直接吩咐道:“那就先压制,快!让人去抓药熬药,你再给其他人也看看。” 这太医还能说什么呢,当然只能忙不迭道:“是……是……” “姐姐!”楚如珍抓住楚如玉的,似乎这样她才能感觉不到害怕。 楚如玉也是如此。 楚景皱着小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楚晏则是一直在壮壮身边喊着表弟,就怕表弟年纪太小撑不住。 太医先给针灸了一番,果然壮壮就不吐血了,也让众人松了口气。 太医这才又道:“这位小郎君的毒应该是一点一点积累的,时至今日才彻底爆发,所想找毒的源头,只怕有点难。” 闻言,众人大惊! 长期下毒?! 这可比下一次毒困难多了,而且这多半是与公主府有关,宫众人悄悄松了口气。 但是几个孩子却提起了心。 长期下毒? 这让他们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逸也皱起了眉,不过许久不回京,对一些情况不太了解,因而也并未想到什么。 倒是楚景他们,是知道表弟家里看诊吃药开药只需要一个姑父。 很难说这件事和姑父没有关系。 只要想到这儿,便能隐约明白今日这情况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姑父竟然这么狠心吗?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这样的话,那他们姑姑又会如何?他们不敢想象。 王茵作为壮壮的堂姑,也不能无动于衷,这样的情景令她想到了王相。 那个名义上是她父亲的人。 或许,当年他解决掉自己母亲,也是这般的干脆? 王家人,可真是如出一辙的心狠辣啊。 而她的冷心冷肺,大概也是继承了王家血脉的缘故,她自嘲轻笑。 不过,这一切也应当要结束了。 *** “则虞呢?”王相问心腹道。 心腹恭敬回道:“公子应该已经控制住公主了,咱们的人已经将那些大臣们控制住,主公,咱们可以进宫了。” 王相沉了沉眸子,终于下定决心,“不用管则虞了,咱们先走。” 守卫皇城的禁卫军们听见周围的动静,纷纷警觉起来,只觉得情况不对,却也只来得及喊一声,“你们什么人?!” 突然涌入的军队却不给他们多嘴的会,刀光一闪,再无声息。 双方顿时陷入交战。 然而交战的也仅仅是目前正在守卫的这些人,而其他人却早就被他们的上官给命令住制度了。 “将军!他们这是在造反啊!”有人惊慌道。 将军严厉道:“今晚咱们什么也没听到,无论谁来,都不回应,待明早尘埃落定,咱们再出来,就说睡着了,没听到,你们明白了吗?” 他谁也不想帮,因为在这个节骨眼,帮谁都有可能失败,倒不如这样怂一怂,好歹还能保住性命。 “将军!” “将军……” 不少人迟疑着,因为严格来说皇帝一直对他们还不错,这样干下去也挺好,他们并不想别人取代皇帝得位置,谁知道对方取代了之后会不会比得上以前的待遇?! 因此他们许多人还是想要增援皇帝的,然而就像将军说的,对方有备而来,只怕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们出去,多半也是送死,可若是加入逆贼,若今夜未成,日后必定会被清算。 如此考虑,还真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万全。 然而……他们心里就是不得劲。 太怂了! 既不敢维护君主,也不敢为前途拼命。 这样,他们还算是将士吗? 谁家将士有他们这么窝囊?! 俗话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如今看来,竟是如此真理。 这让他们看向将军的目光都带上了其他意味。 *** 永乐公主将刀架在面前人的脖子上,“真的还不说吗?” 面前围着她的几人早已经纷纷倒地,被她刚刚洒的毒粉折磨地连连惨叫! 只有她架着刀的这人,即便再痛苦,他也始终咬着牙不肯说,很明显,他就是带头的那个,至于其他人,不过是被他蛊惑的。 “殿下!只要成了事,您将来的身份可是贵不可言!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当为小公子考虑,若是成事,将来何愁拿不到至尊之位?”那人努力劝说。 永乐公主却更想笑了。 “你的意思是,本殿下如今的身份不够贵重?作为本殿下的儿子,他的身份不够高贵?” 她自己不想再跟这些人废话了,即便问不出王相……哦不,逆贼王恪安排军队的位置又如何?那就一个个打过去吧! 于是她上一个用力,对方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四溅,双目瞪大,整个人彻底倒地! 其他几人见状,惊恐万分! 他们虽然在永乐公主底下□□了这么多年,也是诚心佩服对方,然而因为一直没什么动乱,他们也就从未见过永乐公主真正动过。 谁知道对方竟如此剽悍,说杀就杀!半点余地也不留,甚至面上因为看见尸体的出神也仅仅一瞬间,下一刻便恢复如常。 这时他们才恍然明白,这位公主是真的生活在边关多年,见过打仗也见过鲜血。 “现在,也不愿意说吗?” 几人一边忍着痛苦一边后悔,“回、回殿下……我们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于是永乐公主也不废话了,开门叫来人将他们绑起来,看好,日后处置。 而这时,营其他人才知道出事了。 永乐公主面若寒霜,看着自己带过的士兵,他们一个个刚穿好衣服并自觉拿好武器,“殿下!咱们都挺您的!您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 “就是!” 永乐公主勉强勾了勾唇,恍惚间,她似乎回想起了当初皇兄将这些人交给她时的情景。 如今想来,对方似乎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好,诸位将士,随本殿下诛杀逆贼!” 她这样说着,实则脑一片混乱,她强迫自己清醒,却又无法彻底清醒。 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画面在她脑子里纷至沓来。 真实与假象,她已然彻底分不清了,只有耳边一阵阵“捉拿逆贼”、“诛杀逆贼”的声音格外响亮,勉强撑着她前进。 而直到路过公主府,她的意识才彻底清醒! 王家谋逆、密谋逼宫、还有王则虞……王则虞…… 忽然腹一痛! 永乐公主皱着眉,胸腔沸腾翻涌,一股腥甜涌上喉! “殿下!”担忧惊呼声在耳边响起,永乐公主这才发现,自己口流了血。 这分明……是毒! 不,晚饭已经有段时间,要毒发早就毒发了,那就只有…… 她微微瞪大了眼,当即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翻身下马,“你们先去,我稍后跟上。” “是!” 永乐公主走回房的这一路,无数思绪令她不敢深思,然而等走到院外,她却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冷静,问下人:“驸马呢?” “回殿下,在里面。” 永乐公主当即快步走了进去,在推门时迟疑了一瞬,随后立刻推开…… 只一眼,她便看到了王则虞。 他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太过醒目,令她无法不注意到。 比他更醒目的是,从他嘴里涌出来的鲜血。 她此时腹扔在疼痛,这毒实在难受,可她仅仅是尝了那么点味道便是如此,王则虞可是喝了两杯,他却还能忍着疼痛一声不吭,恍惚间见人进来,模糊地看见人是她后,还缓缓露出个笑容,像个做成了坏事后十分满足的孩子。 “你来了……”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你、到底为什么?!”永乐公主满心疑惑,原本在得知王家谋反时的震惊,和得知王则虞也参与其的愤怒此时都已经消散了不少。 有的更多的是困惑和无措。 为什么? 既然谋反为什么要下毒自杀?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王则虞,却发现眼前的他竟然如此陌生。 或许……自己从未看清过他。 从前的病弱小书生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王则虞。 王则虞:“过来……” 永乐公主脚步控制不住地上前。 王则虞艰难地伸出,永乐公主配合他离得近些。 他的摸上她唇边的血,轻声问:“疼吗?” 不过他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他自己调的毒,怎么会不知道效果,王则虞缓缓露出个满足的笑容,“知道你疼,我就放心了……” 第131章 灯火通明的金銮殿,周围早已经没有了别人,楚毓坐在上面,看着那缓缓前来的人,眼并没有丝毫意外。 “陛下,似乎早就猜到了臣要来。”王相缓缓道。 “既然都站到这儿了,就不必再这么虚伪了。”楚毓起身走下来。 “让朕想想,你今日进宫,到底是想弑君,还是想逼宫?”他问。 王相面不改色,“有区别吗?” “看来是弑君了。”楚毓笑了笑道,“朕还以为,一直不出的你,是想要一个好名声,来一个名正言顺。” 王相又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原本不是这么想的?” 楚毓看了看他,才故作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怪朕没给你会。” 王相知道楚毓是在嘲讽他,可他不在意,左右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又何必在意那些虚的。 “陛下看起来胸有成竹?是在等什么?若是公主的话,那陛下大可不必再等了。” 楚毓眸光沉了沉,看着他的神色很是不虞,“你们当真如此不留情?永乐可是与王则虞成亲这么多年。” 在此之前,他还从未对永乐说过王家之事,其最大的原因,固然是觉得永乐公主藏不住事,若是她知道了,必定会暴露他也知道。 其二,未必没有想让永乐自己选择的原因。 哥哥,丈夫儿子,她总要自己选一个。 不过,即便她选了后者,楚毓也不会走到绝路,这人,总不能全寄希望于一个人身上,担子太重,负担不起。 不过,今日正巧有空,他倒是想看看,今日的发展。 王家不过是让王则虞牵制永乐,可永乐会被他牵制住吗?他也很想知道。 “不如,朕与你打个赌?” 王相在等他的人全部入宫,且他还没抓住那些皇子公主,单单对上楚毓一个人,他这年纪与身体,如何能拼得过,如今前来,也是想知道对方为何早就知道,也想知道为何如此自信。 “就赌永乐与王则虞,谁会先到这里吧。” 楚毓轻轻一笑,笑容很平静,却又似乎平静得太过诡异,“你输了,朕不要什么,你赢了,朕就……让你死得干脆点儿。” *** 听着王则虞的那句话,永乐公主竟不觉得意外,似乎眼前的人再做什么,她都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恼怒生气,在此时此刻,生死之前,一切都都成了浮云。 哪怕王则虞不是她想象的模样,那也是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夫君,即使知道他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她也依旧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何况,她才仅仅知道一个时辰,这就想要让她从妻子无缝切换到敌人,她做不到,也不觉得有人能做到。 “为什么?” 事到如今,她还是想要知道个答案,谋反结果未出,他便干脆自尽,要知道,哪怕真的谋反失败,若是看在自己与孩子的份儿上,王则虞或许也能保住一命,可是他却这么早,也这么干脆地去死。 “自然是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成功啊……呵呵……”王则虞笑着。 “可是……谁说死亡就不是另一种成功呢,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可是……无论谋反成功与否……我都得不到的东西……” “永乐,其实我是真的想让你陪我的……” 否则也不会倒那两杯酒。 可是事到临头,他想到了一个似乎更为好的注意。 一起死有什么好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得让永乐一直记着他念着他,这辈子都别想摆脱! 他强撑着用指了指桌上的木盒,“看见了吗?”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最后的礼物,也是给陛下和叔父准备的礼物……” “你可一定得……亲自将他交给陛下,想必……叔父会很喜欢的……” 王则虞露出了永乐公主刚进门时看到的那种笑容,“毕竟……我可是在救他的命啊……” 死亡那么可怕,活着不好吗? 永乐公主忽然不寒而栗! 到了此刻,她也并不担心宫的形势了,因为王则虞告诉了她,王相绝不可能成功,他也不会允许王相成功。 她被王则虞说的礼物所吸引,目光落在了那木盒上,伸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叠纸张。 她翻开第一份,是今夜王家兵力部署图,也是刚刚她如何逼问,也没有得到的东西。 第二份,是王家拥有明面上的财产,以及一些暗地里别人,甚至许多家族成员都不知道的财产,仅仅金矿便有两处。 而第份……则是一封认罪书! 上面所写了王则虞所知道的有关王家密谋谋逆的一切事情!并且干脆认罪,表示自己以死谢罪,并愿意将王家的一切奉上,只为换取王相一命。 密谋造反,一旦失败,作为主谋的王相绝对逃不过一个死字。 而王则虞要他活。 以罪人的身份活着。 既是还恩,也是报复。 他是真的想救王相,却也是真的不想让他好过。 这盒子里,还有一个药瓶,永乐公主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处,便暂时没管,想着这或许是王则虞准备的毒药。 王则虞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最后关头,他努力想抓住永乐的衣袖,艰难地说了一句话:“永乐……看在我快死的份儿上,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他俊美却又因为毒而发青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笑容,“我想看看,亲眼看看……叔父看见我死了是什么样子……” 永乐公主心一颤,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更加不敢置信。 面上一凉,她伸一摸,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落下泪来,然而可笑的是,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写泪是为何而落。 酸意席卷心头,她闭了闭眼,颤着声音说了一句:“好……” 多谢。 王则虞想说,却再也没有力气了,他双目未曾闭上,却已经没了呼吸。 上一刻还在说话的人,下一刻,却成了再也无法回应的尸体! 永乐公主颤抖着身体,腹依旧疼痛,却好似没有先前那般强烈,也许是药性不够。 可她的心,却比方才的身体还痛。 哪怕王则虞再不好,哪怕他再如何极端。 他曾经对她的好确实真真切切存在的,他对她的感情也未曾掺假,况且相处这么多年,她又不是铁打的心,如何会没有感情? 一天……哦不,短短一个时辰,便让她接受丈夫谋反且服毒自杀,实在太为难她了。 她死死咬着衣袖,就怕自己的哭声太大,那很难看。 她颤抖着伸出,正准备让他双目闭上,然而她忽然想起王则虞说的话,便停止了动作。 她缓缓抽出腰间的刀,却无论如何也拿不稳,酝酿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拿起刀,可看着眼前的人,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 又过了片刻,她坚决闭上眼,的刀高高抬起,下一刻,又重重落下。 血染红了她的刀,也染红了她的一身。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再次簌簌而下,她却未再沉迷,收回刀,提着两样东西,转身离开。 外面的下人们听到动静,正准备上前:“殿下……啊——!” 众人看着永乐公主提着的东西,当即被吓得慌不择路,私下逃窜! “啊——!杀人了!” “救命啊——!” *** 王裕早有防备,因而先前屏住呼吸,没有被迷晕,等到府人走了大半后,他才悄悄骑马飞奔向皇宫。 他知道父亲不想让他参与任何事,赢了,自然最好,可若是输了,也会有人偷偷将他送走隐姓埋名。 可他不想。 他虽未曾经历过大事,有些幼稚,可他却知如何为人臣,如何为人子。 作为人臣,他做不到陛下有难却无动于衷。 作为人子,他也做不到看见父亲犯错却不去劝阻,更做不到危险关头独自逃生。 生死面前无大事,可有些东西,却超越了生死。 “小郎君,您不能进去!”守在城门口的王家豢养的军人阻止王裕进去。 王裕却态度强硬,“让开!” “小郎君,郎君吩咐了……”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然而这些人从未接触过王裕,即便王裕是主公的儿子,他们也没有多信服,见王裕要进宫,只觉得他在添乱。 王裕见说了不听,便挥鞭策马硬闯,见他们还想追,便扔下话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去,你们若是非要拦着,我倒要看看父亲是护着我还是护着你们。” 这样一句话,彻底将他们还想阻拦的念头给打消了。 但心对王裕更加不满,只觉得王则虞比他好百倍千倍。 然而就在他想着这些时,一支军队逐渐靠近,他们正准备严阵以待时,却看清了最前面的来人。 永乐公主?! 她怎么会来?! 而更近一步,他们便看到了永乐公主的东西…… 瞬间丢了魂魄! *** “陛下不会是在拖时间吧?你不会以为还会有人来救援?实不相瞒,我已经提前让人去各家控制住那些人了,因此,陛下就不要再磨蹭了,束就擒不好吗?或许我也愿意网开一面,留陛下的儿女们一命。”王相悠悠道。 楚毓却看向他问:“你心急了,是因为到现在还没人前来,所以怕了吗?” 王相扯出一抹笑容,他怕? 写可真是个新鲜的说法。 他王恪从出生至今,都未曾怕过什么,哪怕今夜输了,他也不会怕,不过一死罢了。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死了又如何? 然而下一刻,他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本最疼爱的声音,出现在此时此刻,却宛如噩梦。 “父亲!” 王裕来了。 第132章 “父亲,停吧!”王裕就站在殿外,正一步步走进来。 王恪一时竟下意识偏过头,没敢去看儿子,也是这一刻,他才恍然惊觉,原来在他得心里,其实竟也是觉得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好事吗? 人的想法可以欺骗自己,可身体却会下意识反应出他的真实想法,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可王相不肯承认,他做的都是为了家族兴荣,他怎么会错,他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皇室……又算得上什么?! “父亲,您别执迷不悟了,若是此时收,或许陛下还能留您一命,放过王家一马,你这样,是要送王家去陪葬啊!”王裕双目通红,眼前的父亲双眼充斥着疯狂令他胆战心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相,一时间,竟是不敢上前。 “你懂什么!谁让你来的?!”王相怒斥道。 王裕垂下眸,不去看陌生的父亲,“是儿子听到您和大哥的对话,所以才知道的。” “原来,连亲生儿子都被蒙在鼓里,王恪,你可还真是……理直气壮啊。”楚毓悠悠开口,却是满满的嘲讽。 王相被嘲得恼怒,先前他还能控制住情绪,可如今儿子就在面前,他却觉得自己在全世界无所遁形,所有人都看着他,所有人都觉得他贪得无厌,都觉得他丑陋不堪! 他彻底被激怒,对着楚毓怒斥道:“你们懂什么!” “你们以为皇室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你爹,你爷爷,你曾祖,还有那许许多多的皇帝,就真的很好吗?!他们也贪婪、好美色、骄奢淫逸、残害忠良哪个没做过?!” “永康元年,武帝为了登基立威,积攒功绩,便一主导了堇族之乱,诬陷堇族造反,将堇族杀了个一干二净!可笑的是他死后竟因此而获得武帝之名!” “开平十六年,庆帝下扬州收了百四十八位宫妃!” “建宁九年,帝坑杀了数千名道士!” “而我们呢?安和之乱由我们王家人平定,几十年前的□□也是我王家出钱赈灾,前朝古书靠谢家拼死保留,前朝大半官吏是由许家教出,各地安宁也有各个世家的维护……” “可是你们呢?” “说杀就杀,说抄家就抄家,可笑的是竟然世人真的忘记了世家之功绩,将一切记在皇室头上?!可见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有站在最高处,所做之功才能被天下人看见!” 王相一番慷慨激昂,激动地通红的面上却满是悲愤,他看向楚毓的眼含有浓浓的不甘。 “明明……明明大楚这一代皆是无能之辈,明明大楚就要亡了……只是因为出了一个你……为什么偏偏会有你!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王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他浑身颤抖着,想要上前扶住王相,却被后者一把推开:“滚开!” “父亲……” 楚毓神色复杂,他不否认世家之功,若没有他们,前朝末年不会那么快结束,天下也不会这么快安定下来,国家运转也不会维持到如今这么多年。 他也未曾想过要对世家赶尽杀绝,他要的不过是还利于民,促进社会发展。 随着时间的推移,世家已经越来越积累壮大,却只想着私藏,不肯用,也不肯流通于世,使得百姓的生活毫无起色,甚至越来越贫瘠。 若想解决这种畸形的社会发展趋势,就必须将世家的地位往下压,缩小与普通人的距离。 像陈谢两家,他就没有对他们如何。 只要科举制存在且发展,世家地位下降就是必然趋势,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依然比普通人好无数倍。 且若是后辈有才有德,未必不能延续兴旺。 凡事盛极必衰,水满则溢,从另一种角度看,被打压,也是一种另类的延长存在时间的方式。 可王恪既然非要这么想,非要钻牛角尖,他也没有办法。 这本就是历史必然,他的存在不过是加快了这种发展而已。 至于他的存在阻止了楚国之衰亡? 这不过是失败者不甘心的怨怼而已,不值得放在心上。 何况,世家确实有功,可他们就没有罪吗?王恪说得话实在有失偏颇。 不过他如今的心理早就偏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王相心悲愤,心情无法抑制,他发泄般地怒吼道:“为什么还没有人来?!他们人呢!” 他推了一把王裕,“你去找找你大哥,看看他到底在哪里!” 王裕没动,他低着头,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无法自拔。 就在今天,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可怕的父亲,一时间竟无法接受,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接受。 “他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几人见去,只见殿外站着浑身是血的永乐公主。 楚毓挑了挑眉,正想着方才与王恪的打赌赢了,下一刻,却瞧见了永乐里的东西,顿时瞳孔猛缩,浑身血液凝滞! 王裕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颤抖着双唇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音节! 而王相…… “啊——!你个毒妇!竟然杀了则虞?!” 王相目眦欲裂! 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教导多年的侄儿竟然死了! 还以这样的方式被带到自己面前! “毒妇!毒妇!” 他拼命怒吼着,双目充血,几欲杀人! 楚毓动了动唇,也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后悔,或许他不该一直瞒着永乐,如今事发,对她来说绝对是个重大的打击!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带着王则虞的人头踏入这宫殿? 人心,是极难测的。 而比人心还难测的,便是命运。 曾几何时,他还曾想过留王则虞一命,甚至几个时辰前他还曾劝过对方,如今却看到对方的尸首! 楚毓心震动,久久无言。 永乐公主看了看王相,知道自己就算是说人不是她杀的也没有什么用。 于是她也不解释,只是提着人头走向王相,王相退无可退,而人头也被放在了他面前,对上那双不曾闭上的眼睛,王相竟然发现,自己心的恐惧竟大过了悲痛。 他甚至不敢看那双眼睛,他也说不出是为什么,究竟是愧疚还是害怕,亦或是心无法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疼爱这么多年的侄子如今就落到这般地步! “他求我,想亲眼看看,你看到他死后是什么模样。”永乐公主染着鲜血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我想,他应该没失望吧。” 王则虞,这个自杀都想拉她一起死的人,看到王相看到他死后竟是如此害怕,想必会在阴间偷偷笑出声吧? 直到他死前,她才隐约触摸到他的真实面目,感受到他的想法。 闻言,楚毓愣了愣,却还是上前,摸出帕给永乐擦脸上的血迹,可永乐公主却偏过了头,她双目还有些红肿,心显然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不用了皇兄,免得弄脏了你。”她垂着眸,退开了两步。 楚毓的顿在半空。 片刻后,永乐公主才将的盒子交给楚毓,“这是王则虞留给皇兄的,里面是王家的具体财产情况,以及……”她看了看还在激动的王相,“王家的认罪书。” 王相忽然抬起头看向她,怒斥道:“这不可能!” 认罪书是什么? 有了这认罪书,相当于他们王家向天下人承认,他们就是乱臣贼子,他们就是谋朝篡位,洗都洗不干净的那种。 则虞……则虞怎么可能写那种东西?!还是代表王家?! 永乐公主没管他口口声声的不可能,直接对楚毓道:“王则虞说愿意将王家拱奉上,只希望皇兄能留王恪一命。” 王相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永乐公主交给楚毓的盒子,又缓缓地将目光移到了面前地上的人头上。 看着他唇边的弧度,王相心头一震! 楚毓看着这木盒半晌,心的震惊并不比王相少。 只要稍稍一想,便能想到王则虞此举的目的,他怔愣半晌,才缓缓走向王相。 “你不是一直拐弯抹角想知道那个梦是不是真的,想知道朕……知不知道你们的密谋和后续吗?” 人纷纷看向他,眼或诧异或不敢置信。 楚毓勾了勾唇,“朕今日满足你。” “你确实赢了,确实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然后迫不及待立他为太子。”他伸指着王裕,后者下意识一退,想要避开那指向,不过好在楚毓很快收回了。 “可是你忘了,你忘了这一切是谁陪着你做到的,王则虞一直为你做事,你的人也只认王则虞,而王裕?你觉得他配得上坐那个位置吗?你的人会在二者选谁,岂非一目了然?” “可他们越是站在王则虞那边,你与王则虞的关系就越来越疏远,从亲密到疏远,再到猜忌,仅仅只需要一瞬间。” “你的其他好侄子,见王则虞都能争,他们自然也能,于是想了个好主意,杀了你儿子,嫁祸给你侄子,一次性解决两个,岂非妙计?” “噗——!”王相心口一震,吐出一口血来。 “父亲!”王裕惊呼。 之后的事还需要说吗?震怒之下的王恪必定恨死了王则虞,将他打入大牢,而王则虞,也是选择了自杀,自杀前还送了封信给王恪,不知内容,只知他看过后后悔不已。 所有人只当王则虞因为冤屈含恨自尽,可如今认识了真正的王则虞,楚毓忽然明白,绝非如此。 两次自杀,有些目的都是一样,一是还恩,而是报复。 或许王则虞,早在很多年前,或者说上了王恪这条船时,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无论王恪是输是赢,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才什么都不在乎,只想用这么极端的段让人想忘都忘不掉他。 王恪一边怕儿子出事,所以从不让他接触谋反之事,一边又想让继承自己的一切。 而被他一教导培养出来的王则虞,就注定是成为炮灰的命。 甚至史上的王恪似乎不愿意承认或者面对这一切,还将王则虞的存在抹去,史书上只有一个不知身份的公子虞。 连个全名都没留下。 几人震惊于楚毓所说的话,或许是不相信楚毓真去过后世,又或许是不相信他所说便是真。 楚毓却不管他们信不信,只对着王恪道:“你说皇室不堪,可你自己做了皇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因为年老智昏,让谋来的国家落得一世而亡,后继无人的结局,导致天下崩乱,分崩离析。” “这样,你还觉得自己适合做皇帝吗?” 第133章 玩笑一般的话,落在几人耳,却似乎真的那般。 明明王恪不愿意相信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在告诉他,这些都是真的。 因为一切是那样的合情合理。 直到此时此刻,他通红的双目才不禁落下泪来。 可他却不知这是为什么而落。 嘴上还在负隅顽抗,“不……你、你这是在胡言乱语,想要蒙骗于我……” 楚毓轻轻扯动着唇角,“既然如此,那就随便吧,随你信与不信。” “你也不必再等了,你的人已经进不来了。”永乐公主道。 王恪依然沉默,事实上,当永乐公主进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这似乎是他早就有预感的结局,因为他没有丝毫意外。 可他却不后悔,因为他努力过了。 所以他不…… 他看着王则虞那张脸,老泪纵横。 他后悔了…… 他从不知道,原来他一教导长大的侄子其实暗暗如此恨他,甚至不惜一切想要报复他。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 不,他还是会走上这条路,而无论他成功与否,这个他花费了心血培养长大的侄子,都只有一个结局——不得善终。 下辈子别再投生王家了吧……不,今日过后,天下哪里还会有王家。 宫门外 “相爷,咱们还要进去吗?” 谢奕以袖掩面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这将亮的天色,“不必了,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相爷,禁卫军那边有人将统领绑了起来送了过来。” 谢奕嘲讽地扯了扯唇角,“还以为要一直做龟孙呢,去告诉他们,既然爱缩在龟壳,那就继续缩着。” “是!” 谢奕看了看宫里的方向,有些无地给了个嫌弃的眼神,还以为自己能看场好戏,结果竟然是来做苦力的。 以后要是再听陛下吹,他就不用信谢了。 一切处理得很干净,王家想要擒贼先擒王的想法固然干脆,可在人家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也无疑是送死,以卵击石。 甚至连多少血都没见,这些人就集体投降了。 因为早在永乐公主领着王则虞的人头闯宫的那一刻,王家的人便崩得溃不成军。 王则虞在王家的作用,可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大房之子,可以说,王相负责吩咐,而王则虞负责指挥并监督下面的人,他们与王则虞的相处时间比和王相还多。 因而见到王则虞已死,顿时溃不成军。 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被永乐公主和谢奕的人降服。 王家所有人被押送地牢,看关起来,除了永乐公主和王韫。 也是直到这时候,楚毓和永乐公主才知道,壮壮毒了! 楚毓将一切后续事宜交给谢奕,原本不想进宫的谢奕还是进去了,扫清里面的造反余孽,还有一些楚毓想要趁除掉的人,也一并交给了谢奕去办。 谢奕:“……” 永乐公主几乎半刻都不敢耽误,飞快去了壮壮在的地方。 而这时候,壮壮已经从冷宫被直接送到了太医院。 其他人也被送回了各自的宫殿,一些想要陪着自己孩子的,倒是想留下来,可她们也不敢耽误太医给壮壮治病,便只得被孩子们劝回去了。 而楚毓走到太医院门口,却见动作比他快的永乐公主站在门外没有进去,“怎么了?” 永乐公主转身,“皇兄,你先帮我看着孩子吧,我……我去换身衣服。” 她不敢面对壮壮。 楚毓喉头微动,心叹息,却也明白永乐这一身确实不适合见孩子。 “去吧。” 永乐公主快步离开。 楚毓站在太医院外,却并未急着走进去。 其实岂止是永乐不敢进去见壮壮,他心也生出退意。 王则虞本可以不用死的。 更不用永乐面对这一切。 说到底,若是当初他未曾用永乐安抚王家,这一切都不用发生。 让一个岁孩子面对父亲是逆贼并且自杀,母亲亲毁掉父亲的尸身,甚至将背负刃丈夫的污名,作为他们的孩子,他又将如何自处? “陛下!”身后的夜影提醒道。 “走吧。”楚毓不再迟疑,脚步沉稳地走了进去。 “爹!” “爹爹!” 几个孩子见到他,当即飞奔到他身边,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有了安全感。 而有了安全感后,先前一直紧绷的情绪骤然放松下来,两个姑娘和楚晏都开始哭了,而楚景也骤然晕厥,楚毓当即摸出他随身携带的药,喂了他一颗,又将他放到床上让他休息。 壮壮也在这个房间。 “爹爹,你快看看壮壮弟弟,他刚刚吐了好多血!”从未见过血的孩子们被吓得不轻。 而楚毓也来到了壮壮床边,看着还在昏迷的孩子,皱着眉问太医和萧逸:“怎么回事?为什么孩子会毒?” 萧逸诚恳道:“回陛下,事发突然,臣也不知其原因。” 太医将他先前诊断的结果和楚毓说了一遍。 后者听到“长期下毒”这话,心陡然一震! 一个不可思议却又合情合理的念头忽然袭上心头…… 他从怀摸出了方才永乐公主交给他的盒子里装着的药瓶,将其交给太医,“你看看这个。” 那太医接了过来,揭开后闻了闻,忽然双眼一亮,“这这……似乎是解药?!” 楚毓身形微颤,袖子里的在微微颤抖,他想控制,却控制不住。 是他错了…… 王则虞给壮壮下毒,却又暂时不致命,原因究竟为何,实在太简单不过。 将药交给他,便是将壮壮的命交给他,他让他生便能生,想他死他便只有死,一切都由他做决定。 这是觉得他可能因为王家而容不下这个岁稚儿。 可王则虞想错了吗? 没有。 若是换一个心胸狭隘的,又或者是性情多疑之人,这种想法再合情合理不过,而这也算是他对仅剩的纯粹的仁慈之心了。 可王则虞也是真的……太残忍了…… 他似乎将一切都想好了,无论如何永乐都不会有事,可是壮壮这个流着王家血的王姓孩子,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一直以来,壮壮都是王家子孙,正正经经的王家人,哪怕有永乐公主护着,他也确实应该在被清算之列。 除非楚毓保他。 也只有楚毓能保他。 若是楚毓不保,那不如干脆死了,毒死也比砍头强。 然而楚毓还是低估了王则虞的心狠程度。 太医很快来报:“启禀陛下,毒素已经进入了小郎君的五脏六腑,这解药并不能彻底解毒,只能缓解并压制,且必须时常吃这药,否则长久被压制的毒素没了压制,将彻底席卷而来,小郎君也会毒发身亡。” 他还说了,哪怕有这药压制,这孩子身体也已经被毁,身体健康有损,此生寿数难长。 楚毓闻言沉默了许久,最终闭了闭眼才道:“尽全力,救他,全力研制解药。” 见楚毓是真的想要救这个孩子,太医才松了口气,“是,陛下。” 而门外刚刚赶来的永乐公主也听了这一番对话,今夜麻木了许久的心彻底宛如刀绞! 她想恨王则虞,却也知道对方这样做其实是想保住儿子一命,哪怕皇兄会护着儿子,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若是皇兄执意如此,必然要与所有人作对,很难说他会不会因此而对儿子产生怨气。 而一个身剧毒、寿命有损的无知小儿就不一样了。 她想恨楚毓,却又清楚地知道皇兄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最初,他是劝过自己不要与王则虞走得太近的。 如今儿子有事,皇兄也让人尽全力救治,还能要求他做什么呢? 她想了许久,终于想通了,她最该恨的,是自己。 若非她一意孤行要与王则虞在一起,就不会有这一切。 若非她执意要生孩子,也不用发生这一切。 要知道,王则虞最开始可是不想生的。 千金难买早知道。 世间难寻后悔药。 *** 这一夜,许多人家都没睡,先有王家人上门挟持,后有锦衣卫出相救,再傻的人也知道这是出事了。 然而还不等他们猜测是什么事,各种消息就传到了他们耳。 王相逼宫谋逆?! 王则虞请罪书陈情?! 永乐公主大义灭亲杀夫砍头?! 永乐公主的儿子身剧毒?! 谢奕带兵平乱?! 等等……我们只是过了几个时辰,不是过了几个月吧? 怎么这觉还没睡,世界就变了样?! 他们到底错过了多少?! 一夜之间,数百年传承的大世家,轰然倒塌! 这可比什么八卦重要多了。 众人身上衣服都没换,纷纷入宫等待上朝。 而在这路上,他们也眼尖地发现,有许多人没有来,是还没收到消息,还是……就是昨夜之乱的参与者? 他们围在一堆窃窃私语,互相交流着自己的情报。 而在此时,一道身影的出现彻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谢奕又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走到众人面前,勾了勾唇道:“诸位今日来的可真早啊!” 众人纷纷殷勤上前,想要打探些消息。 “不如谢相,大家只是上朝早了些,可谢相却是辛勤了一夜未睡,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咱们一把老骨头可就不行了。” 谢奕含笑不语,不动如山,他就喜欢看着这人想知道只能求他的样子。 若是他被逗得开心了,真会为他们解惑也说不定。 众人纷纷打听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具体细节如何,如今情势如何。 谢奕笑着道:“诸位想知道,何不等陛下来了亲自问?” 众人一噎,知道谢奕这是想看他们笑话。 “怎么没看到裴尚书?”众人纷纷换目标。 谢奕这回十分好心地告诉他们了,“你们裴尚书啊,这会儿正在王家呢。” “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 “抄家啊。”他淡淡道。 众人心一震! 所以……王家真的倒了? 第134章 这样的怀疑,直到早朝上圣旨颁布下来才彻底被确定。 曾经地位超群的王家,倒了。 一夕之间,王恪便从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相,沦落为谋反逆贼,正关押在大牢等候处置。 朝堂上的许多王党之臣也一一被清算。 昨夜的动荡就在他们还不知道的时候便已经尘埃落定。 裴瑾瑜奉旨抄家。 先带着人抄了京城的王家,一些人甚至叫嚣着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这话有用吗? 谋反,本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与他们参没参与没有关系,既然生在王家,在享受了身份带来的优越的同时,也得承担落难时会有的一切后果。 王夫人在得知这一消息的同时,便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 如果要问她心里有没有后悔没有劝阻住王恪,说没有,那是骗人的,可这世上从没有后悔药。 她就像是菟丝花,一切都得依附于别人,否则将无法生存。 而当依附的对象枯萎时,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等到抓人的官差踹开门时,看到的便是一具服毒自杀的尸体。 “郎君!”他们向裴瑾瑜请示。 裴瑾瑜看了王夫人的尸体一眼,“找个地方葬了吧。” 不让她曝尸荒野,已经是仁慈了。 “是。”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别抓我!我和他们没有关系……”远远传来的反抗声令人听着刺耳,于是官差干脆堵住了那人的嘴。 王婉仪说不出话,只能默默流泪。 她后悔了。 若是在萧家落没后,她没有害怕嫁人,没有贪图王家优渥的生活,若是找个人嫁了。 以罪不及出嫁女的命令,她顶多也只是被休弃,绝不会丢了命!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忍不住想,若是当初她没有贪图盛京富贵,留在家乡嫁人,对方那么爱她,即使王家出事,他也一定不会抛弃她的…… 王家的奴仆早就跑得一干二净,王家财物也被洗劫了不少,然而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王家之财何止如此。 王则虞给的那份单子,上面所加起来,比国还多好多倍,曾经暗开采的金矿也收入了国,古玩古书字画更是不计其数,岂止一个国能够比拟的。 将盛京的王家抄了之后,就是去王家大本营了。 谋反并非一蹴而就,王恪密谋许多年,盛京的脚固然多,可更多的还是在老家。 琅琊王氏一夕覆灭,数百人被下狱,刑部几乎都要快关不下了。 只能一批一个牢房。 而其能拥有单间特权的,也只有王裕和王恪两个人。 “父亲……” 王裕看着一蹶不振的王恪,目光担忧。 自从得知王夫人的死讯后,王恪就一直这个状态,而王裕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对母亲的悲痛而关心仅剩的父亲。 他受到的打击比任何人都大。 短短时间经历了无数巨变。 可难得的是,他并未被这些巨变给压垮,也没有自暴自弃。 可是,那又如何,他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现在最好的程度,也只是活着。 仅仅只是活着,便已然如此艰难。 *** 不出楚毓所料,在王家之事出来后,众人纷纷上书要求抄家灭族,斩尽杀绝。 言语之间,是连王韫都不愿意放过。 楚毓心烦不已,根本不想跟这些人扯皮。 直接道:“如今朝堂上无数空缺尚未补齐,诸位就这么闲,执意要干涉朕对王家的处置吗?” 言外之意,若是再有人说,那这次职位之变,绝对捞不到好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面面相觑,不得不说,他们被拿住了把柄。 几个注定要亡的人而已,和眼前的利益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全凭陛下做主——!” 楚毓满意了,他先表明王家谋逆不可赦免,全族流放,又说王则虞自杀谢罪,死前投诚有功,自己愿意按他的要求,饶王相一命。 王裕未曾参与谋反一事,且事发时曾竭力劝阻,因而特赦,只革除官职,其本人及其后世子孙,本朝以内永不录用。 至于王则虞之妻永乐公主,救驾有功,封长公主,并特赐与王则虞和离,其子改随母姓。 前面几个大家还勉强能接受,毕竟王家再也不可能起来了,一个废了的王恪而已,不用在意。 但是最后这一条…… “陛下万万不可啊!” “那王韫乃王则虞亲子,将来未必不会想为父报仇,陛下此举,实乃养虎为患!留不得啊!”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收回成命!” 饶了那孩子一命也并非不可,可若是令其改为母姓,那可就不行了。 他的母亲是谁? 永乐公主。 他的母亲姓什么? 楚。 楚为国姓,若王韫改为母姓,那他便成了皇室人,甚至还有一定可能继承皇位!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种可能性几近于无,可既然它有可能,那他们便不允许这种可能存在! 何况,俗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谁知道将来王韫会不会想报仇? 一个罪臣之子,总不能在父族出事后,换了个身份,反而比以前还高了? 公主之子,若是受宠,甚至还能封郡王。 他们不能任由一个罪臣之子享受这一切! 面对这么多人的反对,楚毓也不能一意孤行,以前他能力排众议,一意孤行,是因为仇恨都会拉到他自己身上,而他作为皇帝,一般而言很难动得了。 可这回的仇恨却会落在王韫一个岁小孩儿身上。 要对付一个小孩子,那实在太容易了。 “此事容后再议。” 见他没有执意这样做,群臣也纷纷松了口气,他们针对王韫,还真没有太多私心,因为一个小孩儿而已,不值得他们戒备。 他们所说的话其至少有分为真心话。 王韫的存在,本就不应该,哪怕他父亲已经死了,哪怕他是无辜的,可只要他有危险,那就该扼杀在摇篮里。 他们能容忍他继续或者,却不能容忍他拥有更高的地位。 公主之子,上皇家玉碟,那太荒唐了。 *** 楚毓来到朝阳宫,几个孩子们都回了这儿,由于昨晚根本没休息好,这会儿累了都在睡觉。 他走到给壮壮准备的房间,推开门,见到壮壮还没醒,心竟不自觉松了口气。 回过神后,他无言片刻,轻嘲而笑。 “皇兄。”永乐公主过来,见到她,楚毓更不自在了几分,甚至有些刻意避开对方的目光。 “太医怎么说?”他没话找话。 永乐公主坐到床边,淡淡道:“还能怎么说。” 楚毓垂眸,视线落在壮壮脸上,沉默良久,才道:“对不起……” 永乐公主给壮壮擦脸的一顿。 她看了楚毓一眼。 看不出什么情绪。 将帕子扔进脸盆里,溅起些许水花,“没什么对不起,皇兄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人无尤。” 话虽如此,楚毓却能听出她还是有怨的,只是这怨气无处发泄,更无目标可以发泄,只能压在心底。 “我听到早朝上的消息了。” 她接着道。 “谢谢皇兄,不过不必如此。” 楚毓看着她,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 永乐长公主请命去边境。 这一消息,楚毓竟然是最后知道的。 在其他人都知道并且接受的情况下,他最后才收到永乐的上书。 “谁让你这么做的!”他面上难掩怒色,语气也不甚好听。 然而永乐公主却并未着急,她冷静道:“没有王则虞,没有我,壮壮就只能依靠皇兄,一个寿数难长的孤儿,总不至于再碍谁的眼了。” 楚毓知道她的想法,可她有没有想过,短短几天之内,父母相继离开,这对一个岁孩子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日后没有父母陪伴的他,又能成长为何种模样? 楚毓曾经见过且听说过无数留守儿童的经历,这样成长出来的孩子心理多少有些问题。 孤僻、自闭、抑郁……屡见不鲜。 他曾见过壮壮开心活泼的样子,并不希望看到最后他会变成那样的人。 哪怕他能对他再好,哪怕有几个孩子陪着他。 对他来说,皇宫也不是家,他也只是寄人篱下。 这和有永乐存在区别很大。 可永乐公主执意如此,楚毓怎么说也不听劝。 见她平静的面容上透着的坚决,楚毓神色有些恍惚,他忽然开口,“你怨我。”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陈述着一个事实。 因为她怨他,所以才不想见到他,除去为了壮壮以外,这也是她要离开的原因之一。 永乐公主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没有。” 她只是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地方。 曾经的她什么也能轻易放下,她以为自己豁达,可事实告诉她,只是因为那些不重要。 一旦碰到重要的,她也没那么轻易放下。 她敬爱的皇兄知道她选的丈夫一直参与谋逆却未提醒。 她能接受。 可当这一切导致她最爱的儿子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却难以忍受。 无论是丈夫还是兄长,她都不想面对,不想去想,甚至儿子都不敢多看,就怕越看心的情绪变了质。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楚毓也不可能不答应她了。 但是在此之前,他态度坚决地为壮壮改了姓,并将名字写在永乐名下,由王韫成了楚韫。 而他也收到了变故之后永乐第一个真心诚意的笑容,“多谢皇兄。” 下午,宫人们前来禀报:“陛下,贵妃娘娘正在外面跪着。” 第135章 贵妃…… 王茵? 楚毓想了想也大致对她的来意有了些推测,“让她进来吧。” 王伴伴迈着他那已经不如以往灵活的老腿去了外面传令。 不多时,王茵便走了进来,跟在其身后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宫女,分别拿着东西。 “臣妾拜见陛下!” “有何事?”虽然已经猜到,但亲眼看看,还是有些心不悦。 并非是不悦王茵的行为,而是不喜欢改变。 “王家如今乃谋反逆贼,多谢陛下宽恕,不曾降罪于臣妾,臣妾却深知自己身份卑微,不配再执掌凤印,今日特来归还于陛下。” 末了,她顿了顿继续说:“另,臣妾自愿前往青城山带发修行,为陛下祈福。” 是了,王家事了,她心愿已了,尘缘已尽,便不愿再继续做她的后妃,只想做王茵,哪怕她自己的前半辈子一心向佛,后半辈子也是如此,清贫一生,她也不愿再掺和任何事。 这也是他们当初说好的。 只是时间有点久,他一时给忘了,如今人到了面上才想起来。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之前他便说过,罪不及出嫁女,哪怕王家没了,王茵成了罪臣之女,她也依旧能做她的贵妃,左右楚毓也不在乎这一个位置。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年王茵将后宫打理得挺好的,他也不想再换人那么麻烦。 王茵看了楚毓一眼,而只这一眼,他便从她眼看出了坚定的决心。 “还请陛下成全。” 话已至此,楚毓能不成全吗。 “将你的事务……交给萧湘竹吧,等到交接完,就可以走了。” 王茵露出个笑容,或许是因为她一直没多少追求,心无欲,气悠长,这些年过去了,她也仅仅只是看着比以前成熟了些,其他竟没多少变化。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他们时常见面的错觉。 “这些年来,多谢陛下的照顾。”临走前,王茵真心诚意地对楚毓道,“可惜日后茵无法再帮助陛下了。” 完了,她冲楚毓笑了笑道:“茵会为陛下祈福,愿陛下洪福齐天,百岁无忧!” 楚毓回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到底认识这么些年,多少有点战友之谊。 贵妃娘娘自请去寺修行祈福。 这一消息传出来,说实话,根本没溅起多少水花。 王家之事已经在收尾阶段,作为王家女的王茵,自然不可能像往日那般风光,只是有人意外与她会放得这么干脆,甚至连皇宫也不留。 却无人知道,王茵是特地挑的王家审判结果出来,该流放的流放,该放的放的那一天走的。 路上,她还特地让人绕路去了刑部大牢出来的方向,果不其然,见到了王裕……以及除了一条命和一个儿子,什么也没有了的王恪。 王裕见到她有些惊讶,也有些欣喜。 “姐姐……” 王恪也只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神色似乎恍惚了一下,其余没半点反应。 也不知这是他的真实反正还是他受到刺激精神出了问题。 王茵让喜鹊给王裕送了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些银钱,不多,却也足够王裕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她的仇人一直是王恪,王裕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他不欠她,所以她愿意有这一回,算是还对方曾经之情。 最后,她冷冷看着王恪,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才开口道:“从我小时起便一直幻想过会有这一天,我会看着你一无所有,你所在乎的,爱人、亲人、权势、地位……全都弃你而去,我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我却恍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半点感觉。” “因为你永远不会反省,也永远不会后悔,你认为自己永远没有错,就算错了,也不是你的错。” “我也不想让你觉得内疚然后恕罪,到了此时此刻,我只有一句话想与你说。” “我可怜你,父亲。” 王恪眼闪过一道茫然,似乎在想着自己竟然到了被人可怜的地步了吗。 王裕望着眼前这一切,虽不知其缘由,可从前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原因,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马车逐渐远去,若非的荷包存在感极强,他恐怕都会觉得方才的一切不过是错觉。 他看着王恪,轻叹一声道:“父亲,咱们走吧。” 找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安稳地过完这下半生,这便是他们的归宿了。 王恪心凄然而笑! 可怜? 不,他不需要可怜。 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 朝阳宫,楚晏和楚景将书拿到壮壮的房间看,等壮壮什么时候醒过来。 昏迷了这么久,兄弟两个心里就一直放心不下。 楚毓又忙,不可能随时来看着,而永乐公主正在准备离京的事,她甚至想不等孩子醒来就离开,免得更心不舍,走不掉。 还是楚毓坚决不同意,这才没让她走成。 “哥,你说壮壮醒了咱们该跟他说什么啊?” 楚晏眉头紧皱,满脸苦色,他自己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了,心惊恐过后便是担心。 小表弟了毒不说,醒来若是发现自己家成了现在这样,该多伤心。 楚景但是更淡定些,他不淡定也不行,身体不允许。 上次受惊之后昏睡了一整天,至今心力都没恢复过来,只能继续慢慢养着。 他倒了颗药丸喂进嘴里,“实话实说。” 不然还能说谎骗人吗? 这种事总要知道的,躲也躲不过。 或许,因为小表弟年纪还小,所以对有些事还不懂,听听也就过了,等到日后明白过来,也不会有刚知道那样震惊和悲痛。 “唔……”小小的声音从床上响起,二人忙起身去床边,见壮壮确实要醒了,楚景便在这儿看着,楚晏则是去外面喊太医,并让人叫永乐公主和楚毓来。 “大、大表哥……”壮壮迷迷糊糊睁开眼,抱歉才看清床边的人。 阳光有些刺眼,这是他睡了好几天的缘故。 “醒了?要不要喝水?”楚景压下高兴的情绪问道。 壮壮小幅度点了点头,“壮壮想喝水……壮壮、壮壮好饿……” 这几天他都没能吃东西,只能被喂些汤水,能不饿吗。 楚景给他倒了杯水。 “大表哥,我、我怎么睡着了?” 他想了想,似乎想起来了,“啊,我想起来了,有血!还有、还有肚肚好痛!我怎么了呀?是不是生病了?很严重很严重?” 这一连串的询问,楚景还真不知怎么回答。 别看刚刚他说得那么淡定,实话实说,说得好。 可这事还真不是轻易能说出口的,他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好在,不等他纠结多久,楚晏便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楚毓和永乐公主。 太医战战兢兢跟在后面,因为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被皇帝给解决了。 毕竟陛下似乎还很看重这位外甥。 诊完脉后,他松了口气,“启禀陛下,公主殿下,小郎君的身体已经暂时稳住了,毒发已经过去,日后只要一直能稳住,轻易便不会毒发。” 也就是还会有毒发的可能。 而且还必须有药。 “娘……”壮壮看到自家娘亲,下意识伸出要抱抱。 永乐公主还未到床边,一直压抑着的泪水便涌了出来。 这一刻她才发现,若是自己不告而别,一走了之,将来必定会后悔的。 太医去了外间回话,这里留给了母子两个。 “陛下,我们已经研究过解药配制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研制出来,但若是想研究出彻底的解药,只怕还需要……额,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那王则虞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儿子下毒还下亲自配制的这么复杂的毒,弄得他们太医院忙前忙后,熬夜的时候,他们甚至想把那姓王的拖出来鞭尸,叫你折腾人,叫你折腾人! 听太医这话,并不是没有研究出解药的可能,楚毓稍微轻松了些,让他开了药后就将人打发走了。 “爹。”两个儿子到他跟前。 楚毓摸了摸他们脑袋,关心了几句后,叮嘱他们有时间就来陪表弟玩儿,以后表弟也会常住皇宫,他们可以一起玩儿了。 “爹您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表弟,让他开开心心的!”楚晏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楚景:“……” 刚刚谁还在担心怎么和表弟说话的? 就这记性,他觉得开开心心的不会是小表弟,而是二弟他自己。 楚毓听见却有些高兴,“那你打算怎么让弟弟高兴?” “做功课!我就是,只要做功课,就什么不高兴都给忘了!”楚晏理所当然道。 楚毓:“……” 算了,这傻小子不能指望。 楚景摸出一颗“糖豆”喂进弟弟嘴里,“多吃点儿。”补脑。 楚晏丝毫不知自己大哥心所想,只将他当做大哥和他的兄弟情深,笑嘻嘻地吃了下去。 楚毓:“……” 还是得让谢奕抓紧教学,就这脑子,若是那天被拐卖了说不定都得给人数钱呢。 当然,后来事实证明,楚毓完全是瞎操心,楚晏也就是对亲近的人没什么戒心,对其他人时,智商虽然偶尔也掉线,但戒心从不缺席,极强的运气和敏锐的第六感也让他所向披靡。 不知道永乐和壮壮说了什么,他竟然没哭没闹还被哄睡了。 而他这一睡之后,永乐公主当即便向楚毓请辞。 这回楚毓准了。 只是临送别时说了句:“记得经常写信,还有,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吧。” 永乐公主浅浅勾唇:“我记着了。” 却也没说答应或不答应。 时间却已悄悄流逝。 第136章 随着王家的覆灭,世家重创,势力大减,不得不沉寂下来,有的学了陈家,投靠了皇帝,而有的则是联合起来,毕竟人多力量大,也不容易翻车。 然而同样的是,他们都更加惧怕皇帝。 谁也不知道王家从何时开始谋反,这些年来,王恪一直安安静静做他的王相,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因此大家也就从来没想过那方面。 可是皇帝却能提前知道,且早就防着这一日,若非如此,王恪也不会输得那么惨。 可皇帝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在永乐公主与王则虞成婚前还是成婚后? 他们通通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皇帝或许有特殊的渠道打探消息。 说不定自己家里有什么也被人家查了个一清二楚。 想想当年风光无限的四相,如今却只剩谢陈两家。 陈家投靠了皇帝,而谢家……虽未投靠皇帝,却是在认认真真做事。 大家也都想到了,或许这样才是他们的出路。 无论世家还是寒门,楚毓都不介意用,但前提是要能做事的。 这样一来,大家竟然空前老实了许多。 由于许多官员下马,职位空出之后,后面的人依次往上升,而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他们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充满干劲。 一时间,朝野上下竟然朝气蓬勃。 而这朝气之下掩盖的各路心思,那就无人得知了。 不过,有了王家的财力支持,国充实许多,至少,近几年的财政都不需要担心了。 而几年前所推广的土豆红薯棉花等产物,如今已经遍布全国,吃饭的问题目前来看是解决了。 生活有了保障,大家就开始考虑生活质量,消费水平提高了不少,随处可见一些繁荣景象。 可楚毓却并没有很高兴。 因为边境和北陵的关系还在僵持着。 从上次说了要开战后,对方却根本没什么动静,这让他不得不猜测这是不是对方的计谋,企图让他们麻痹大意,然后再打一个措不及。 因此他并没有让边境松懈下来。 可一直这样僵持着谁也不动也不是个办法。 究竟是战是和,也得给个准话。 后来还是谢奕提醒道:“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打。” 楚毓不解,那他们做这样子…… 他忽然回过神来,想到了王家。 北陵当时的行为,或许只是为了帮王家引出一些兵力。 就像西南云州之乱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北陵意图开战是假,西南之乱却是真,要知道,那些派去处理西南之乱的人至今都还没回来。 想明白后,楚毓不由得生出一股怒意,冷笑出声:“原来,在他们眼里,开战就是想开就开,不想打就不打的吗?” 这将大楚的颜面置于何地! “陛下想战?”谢奕问。 楚毓到嗓子眼的话又顿时被堵了回去。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打仗。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能和平,谁想要战争? 可就这样被北陵摆了一道,戏耍一通,他又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大概对方就是知道打不起来,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挑衅? 时至今日,甚至许多人都忘记了先前与北陵的矛盾,只记得最近的王家覆灭一事。 大家也没空关心北陵什么事。 加上最近朝堂变故太大,还没彻底稳定下来,也不适合贸然开战。 合着这口气他还非得咽下去不可了? 楚毓越想发现还越是这么回事。 有人为了讨好楚毓,提出个注意道:“听说那北陵帝子嗣艰难,不如陛下可送一些女子去北陵……”嘲讽一下他? 楚毓默默看了这人几眼,心当即决定了下次升迁没有他。 送女人?让不明所以的人知道了,说不定还以为他这是在向北陵求和呢。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竟然出这么个馊主意? 不过他倒是提醒自己了。 北陵帝子嗣有碍,年近不惑,膝下却未有一子,那等将来他大行以后,北陵的帝位又会传给谁呢? 要知道,那几个亲王兄弟子侄,可都不是什么好应付的。 说不定他还有会看到一场夺位厮杀的大戏? 略微想了想,这件事就被他给放下了,那还太早,不在目前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他也并不知道,一直无子的北陵帝如今竟收了一个两岁小儿为义子。 这在北陵可掀起了好一阵风浪!几乎皇室所有有意于皇位的人都被惊动了。 他们盼着那个唯一这么久,如今却发现北陵帝似乎可能有别的意思,他们怎么可能不着急。 然而着急又怎么样? 一个义子,两岁小儿,还没上族谱,他们若是去问北陵帝,岂不是明摆着说自己对他屁股底下那个位置有意思吗? 因此明面上他们谁也没动,倒是暗地里的动作却不少,比如,就有人打听起了那义子的亲生母亲。 据说是被人送进宫来的,是北陵人,容颜有损,北陵帝对她没什么意思,人家只想要这个孩子。 “陛下是真的想让这楚人的儿子做皇嗣吗?”北陵丞相问道。 他是北陵帝的恩师,从小教导北陵帝长大,幼年时北陵帝不过是皇室一个小透明,是丞相一教导他,且协助他登上帝位,因而二人关系是君臣,是师徒,亦是父子。 “老师,朕不甘心啊……” 也只有在丞相面前,北陵帝才有这示弱的一面。 “朕抢到的江山,为什么要便宜了别人?还是害我此生无子之人!” 他的身体,就是被毁于后宫争斗,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根本找不到罪魁祸首,所以他将所有人都记恨上了。 在他眼里,那些人不是亲人,而是仇人。 他原本拥有雄才大略,有心逐鹿原,然而这一切,都在他得知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的那一刻给毁了。 从此他便对开疆扩土、治理国家失去了兴。 他治理好了,然后让他的仇人们继承吗? 可笑! “可是陛下,那孩子的生父是个楚人。”丞相无奈道。 北陵帝轻蔑一笑,面含嘲讽,“那又如何,管他生父是谁,他如今都是朕的儿子。” 他未必就打算将皇位传给一个陌生的小孩儿,可他不想便宜了那些觊觎他皇位的仇人们。 所以才推了这个小孩儿出来,想看着那些人坐不住,引导他们争斗并自相残杀。 毁了他的一辈子,他总得先收点利息,再送他们去死。 至于皇位? 他就算是白送给陌生人,也不会让他们占到半点便宜。 情同父子不是句玩笑话,哪怕北陵帝的想法很疯狂,丞相心也只是对他更加心疼,非但不会阻止,还会帮助他。 于是,在北陵帝的要求下,他做起了这位义子的老师。 而这位叫齐琅的小儿,至今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现在住的地方好舒服。 *** “二表哥,为什么我要写这么多——字?”壮壮苦恼地看着面前的书本和墨纸砚。 那一页书是专门教人启蒙识字和书法的。 为了让孩子看得清楚,字印得很大。 看着满满一页,实际也不过几十个字,而且画都相对简单那种。 然而落在这小孩儿眼里,却是好多好多字。 感觉自己的小得写断。 “二表哥太忙了,没空写,壮壮就当帮帮二表哥好不好?” “骗人!”壮壮大喊道,“明明这些字你都认识!” 哼,让你欺骗小孩子,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楚晏头疼,他本来想得好好的,让小表弟上课读书做课业,就没空想其他的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一切想法都在源头被掐断了可能。 这小子竟然不喜欢写字,也不知做课业。 平时上课见他听得挺认真,结果下课了就什么也不做了,整天就想着玩儿。 “壮壮不要写,壮壮去开车车了!”他说的车车是楚毓让人给他们做的玩具。 他溜出去后,楚景才放下书,悠悠对弟弟道:“就说了,你这根本没用。” “那哥你……?”楚晏求助地看向他。 楚景默默移开了视线,他也没什么正经办法,想着还不如就陪他玩儿算了,父皇不是讲过许多故事吗?把他们听过的玩儿过的给这小子过一遍,估计能撑一段时间。 然而这样的念头也只想过片刻,便被他因为深知不是长久之计给放弃了。 话也不多说,还是赶紧把人给追回来吧,这小子身体还没好,若是玩儿得太激动,怕是得出事,还是得看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结果两人找了几圈都没找到人,着急得不行,才终于有人上前说,那小子玩儿了一会儿就累了,跑去离他最近的表姐们的院子休息去了。 男女岁不同席,可他才岁呢,当然也没什么顾忌。 结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如今的精力和身体已经不能支持他像以前那样肆意玩闹。 楚景二人过来,却看到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姐妹两个,问道:“这是哪儿来的衣服?” 楚如玉笑着道:“是宇公主让人送来的,她说她无事可做,便要了工具材料,自己做了些他们那里的衣服,也顺便给我们做了一件。” 宇霜只是不能出宫,在宫的行动并未太限制,这么多年她也待得确实无聊,便只能自己找事情做。 要知道,在几年前,她是连衣服破了都不会缝的,如今却会自己做了,变化不可谓不大。 闻言,楚晏没放进心上,可楚景却皱了皱眉,只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却又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第137章 这个年大家过得没滋没味,因为大年初一大家就匆匆上朝,完全忘了新年放假一事,等到他们想起来,一切却已经开始运作,就是想继续假期都不行了。 看着皇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众人心头又是纷纷一堵,好在还有官职利益做安慰,否则只怕第二天大家就得集体请假。 而在处理好王家的一切事宜之后,裴瑾瑜却向楚毓提出了请假。 “你要去边境?这是为何?”楚毓问道。 裴瑾瑜想了想,便将自己先前收到的那纸团的事告诉了楚毓。 而楚毓也是这是才知道,原来这其还有这一茬。 然而听完后他首先想到的,不是为自己这位臣子而同情和担心。 而是……怎么越来越有狗血小言的既视感?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裴瑾瑜一眼,是对方看不出的表情。 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还有一位狗血言情主角,想想裴瑾瑜的经历,竟然真的有种主角的既视感? 幼年艰苦,后奋斗崛起打脸。 男频爽和女频古早言情的结合,竟也完全不违和。 “去吧,记得多带些人,否则若是再被抓了,可没人能及时救你。”楚毓口头打道。 裴瑾瑜:“……”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位陛下,相处这么些年,他大概也了解了这位陛下的一些性格,知道这是在打他,他也只能默默受了。 心说陛下似乎有些无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对比,楚毓只能表示,古今代沟宛如银河迢迢千里,就是来一百个裴瑾瑜也跨不过去。 而裴瑾瑜走后没多久,柯襄就来了。 是楚毓叫他来的。 “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有何事?” 柯襄如今已经是工部侍郎,其实,按他的资历是没可能升这么快的,短短几年便跨越了低位官员与高位官员的门槛,其他人知道了,眼珠子都要嫉妒得瞪出来。 然而楚毓用他用的顺,又恰巧现如今出了空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楚毓便干脆把柯襄推了上去。 有他做二把,想必工部会更能将精力放在正经工作而不是争权夺利上。 不过,今日楚毓叫他来,却不是为了这件事。 过了年,两个皇子也已经进入了岁里,该正经上课教学,并且安排伴读了。 而用了许多年的朝阳宫,却一直没有翻修过,如今许多物件都有些老旧,不好用了。 他让柯襄来,是想让他找人修缮一下。 本来这其实是该内务府办,然而内务府的官员刚被撸,一时群龙无首,内部还有点乱,楚毓便把注意打到了工部上。 闻言,柯襄并未犹豫,便接下了这个任务,他也在朝阳宫教过两年学,之后越来越忙,又有新人入朝顶替他的位置,楚毓这才让他们退下去。 不过,即使过了这么久,柯襄依然记得那朝阳宫的内部构造,时常佩服皇帝的奇思妙想和慈父心肠。 如今能再看见,并且亲自修缮,他自然再高兴不过。 —— 用午膳时,楚毓却没有看见楚如玉姐妹两个,不禁问大儿子:“你两个姐姐呢?” “姐姐和宁小娘子她们一去出宫了。” 楚毓闻言皱了皱眉,虽说有侍卫应该不会出事,可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这时他忽然体会到了养儿常怀忧这话,哪怕孩子们长得再大,在父母眼里依旧是需要保护的孩子。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皇帝舅舅,壮壮想吃绿豆糕。”壮壮找了一圈,却没看见他喜欢的绿豆糕,耷拉着小脑袋说。 绿豆糕性寒,与壮壮吃的药相冲,当然不能吃。 楚毓揉着他的小脑袋,“壮壮乖,你病还没好,不能吃它。” 岂止是绿豆糕,许多东西他都不能吃。 “那它什么时候才好啊,壮壮又不是大表哥,壮壮不想喝药。”他晃着小短腿,不高兴道。 莫名被提的楚景:“……” 楚毓能说什么呢,他心下微叹:“快点长大吧。” 哪怕是恨是怨,也比眼前这个什么也不懂的模样强,起码他也不用回答这些不知怎么回答的问题。 然而壮壮心却是在想,舅舅怎么突然想要他长大,难道是想让他帮二表哥写字? 那他才不要嘞! 哼,休想让他做苦力。 他最近都好累哦,一直想睡觉,二表哥还压榨他,太可怕了。 下午,楚毓正在处理奏折,萧逸却前来此行。 他早就想走了,可他要走必然得给皇帝打招呼,而楚毓这几天一直非常忙,今天他才终于等到会。 “真的不愿意留下?这会儿可正是谋个官职的好会,这次你也有功,朕都没来得及奖赏你。”楚毓向他确认道。 “多谢陛下厚爱。”算了算了吧,就你上次的奖励——一个闲王爵位,就令他不得不蹚了这趟浑水,还奖励呢,劳力还差不多。 见状,楚毓也不便再多挽留,只是道:“日后若是想回来,也可以随时回来。” 这话萧逸心领了,至于其他,就敬谢不敏了。 萧逸走得很快,等到楚晏听到消息的时候,人都已经出城了。 “我没有送舅舅,他会不会不高兴?”他不由得问。 楚景默默看了他一眼,“若是真想让你送,也就不用走得这么匆忙了。” 楚晏想想,也是哈。 于是他就放心了。 楚如珍姐妹两个正在街上逛街。 看似逛街,实则在跟踪偶遇。 宁昕莞今日进宫,可带了一个大消息给她们——她定亲了! 对象是刑部年轻的郎,出身书香门第,家祖父、父亲皆为当世大儒,而他本人则姓严,名律己。 严律己是几年前出的仕,他们一家本都走的大儒之路,可他却与长辈们不同。 他不愿闲云野鹤,反而志在仕途,并在科举刚出来时,便参与了选拔,最终成功出仕。 直到他已经选,家里人才得知这一消息,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没办法,只能依了他。 然而严家虽门生故旧众多,却也并未有族人在朝为官,而家族又不在盛京,所以不太了解盛京的情况。 于是严大儒只能拜托了曾经的好友,安平侯。 可安平侯也不过是一个流勋贵,并无实权,否则当初宁昕莞也不会被选为伴读。 楚毓并不想给孩子们选择地位过高的伴读,因为那些人背后牵扯的利益过多,保不齐就会因为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就被牵扯进去,还连累几个孩子。 所以他要么就是选的没什么权力的,要么就是权力重心不在盛京的。 而宁昕莞,便是前者。 安平侯府无实权,自然想与有实权的人拉近关系,而此时凑上来的严律己,就是个合适的对象。 于是,在两家的默许下,双方定了亲。 噗! 听到这儿,楚如珍一口茶水差点儿喷了出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昕莞,双目瞪得老大,满脸惊愕道:“几年前就定亲?几年前你才多大啊?!” 要知道,宁昕莞去年才及笄啊! 结果几年前就定亲了?! 那时候她才十岁??? 宁昕莞双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有些惊慌失措,这才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 “不是、不是与我!” 还是李妙容给她倒了杯水,给她顺气并压惊,她这才冷静下来,继续说:“原本……原本不是与我定亲。” “是我堂姐。” 宁昕莞有个堂姐,是她二叔唯一的女儿,也是嫡女。 她二叔年纪轻轻就没了,妻子不愿意守寡,便回了娘家改嫁,女儿也不要了,于是这个堂姐就一直被养在宁昕莞家里,自小乖巧懂事,且因为年纪比宁昕莞大一点,所以很是照顾她,二人感情普通亲姐妹。 而宁昕莞的父母待她也如同亲女。 哪怕是这门亲事,他们也是真心将她当女儿才定的。 虽然,其也有宁昕莞年龄与对方不合适的缘故,那严律己,大宁昕莞可不是一点半点。 “那怎么现在就成你了?”几人都很想知道。 闻言,宁昕莞面色就不太好了。 犹豫了许久,她才小声道:“因为……我姐姐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虽然她们没喊出来,可眼皆写满了震惊。 这种事情,她们可从来只有在话本里见到过! 原来现实竟然真的有这种事吗?! 宁昕莞用事实告诉她们,是真的。 宁昕莞的堂姐本来与严律己定了亲,然而不久后两家便接连有长辈去世,因而这些年一直在守孝,而严律己忙于仕途,也不觉得这么大年纪还不成亲有什么。 像他这样的,朝不是有好几个吗? 于是也没人发现,宁昕莞的堂姐起了别的心思。 去年孝期终于过了,两家也准备办亲事,结果宁昕莞的堂姐却留书一封,直接没了人影。 信上说她想要寻求真正的感情,她不喜欢严律己,严律己也不喜欢她,两人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闻言,个姑娘纷纷对视一眼,皆在另外两人的眼看到了无语凝噎。 这位宁堂姐……是话本看多了吗? 只有话本才会追求所谓的爱情,现实怎么还这么天真。 而且她不知道,两家已经定亲了这么多年,许多利益早就分不开了吗,她一走倒是洒脱,丢下的烂摊子谁来管? 这个问题一出现在脑子里,几人就纷纷看向宁昕莞。 哦,这位来管。 所以,即便宁昕莞与严律己年龄差许多,也只能定亲了。 并且因为严律己年纪不小,还得尽早成亲,也就是说,日后宁昕莞甚至不能进宫做伴读了,因为她要在家待嫁。 “欸!那边有人来,是不是那姓严的?”李妙容提醒道。 宁昕莞害羞的表情告诉了她们答案。 李妙容:“那咱们现在做什么?上前打招呼?” 楚如珍眯了眯眼,低声对宁昕莞道:“走,去碰瓷他!” 第138章 宁昕莞红着脸摇摇头,她向来循规蹈矩,哪里做过这般出格之事,敢偷偷看看对方已经是同行几人给她的理由和勇气了。 见她确实不敢,无奈之下,楚如珍也只好放弃了。 然而就在几人说话之间,那边的人已经逐渐走近,几人此时再躲就显得有些刻意了,不如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只是严律己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几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最后楚如玉才道:“是以前在宫教导过我们的老师,姓柯,珍儿以前还可喜欢他了。” 楚如珍年纪太小,印象没楚如玉深,但也依稀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但她如今都这么大了,自然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以前还因为人哭了这种事,便没应话。 柯襄二人走来,果然看到了他们,便上前行礼,“见过二位殿下。” 严律己自然是认得宁昕莞的,几人为了给他们腾出位置,楚如玉便道:“许久不见先生,可否请先生喝杯茶?” 柯襄自然欣然应允。 只有楚如珍不怎么高兴,她可不喜欢喝外面的茶水,味道奇怪又难喝。 这自然也是受了楚毓的影响。 “二姑娘不高兴?”柯襄询问。 既然有人问,楚如珍便直接道:“不去喝茶,咱们去看戏吧!” 楚如玉见妹妹确实不喜欢,便同意了,于是几人一同进了戏院。 然而这场戏注定是没办法好好看的。 就在几人刚落座后,戏开场不久,便有一道寒光晃过了柯襄的眼睛。 劲风扫过,他甚至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情景,便有一道身影从人群窜出。 他心一紧,却下意识护着楚如玉他们,忙将还来不及震惊的几人推开。 紧接着只感到一阵剧痛,片刻后,便失去了意识。 *** “遇刺?!人呢?!情况如何?!” 楚毓收到暗卫送来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他惊得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飞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问。 “回陛下,二位公主并无大碍,就是收到点惊吓,李姑娘也没事,倒是柯侍郎受了伤,现在还昏迷不醒。” 楚毓闻言,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去,严刑拷打,问不出来就不许死。”他沉着声音道,语气满满的森冷。 “是!” 柯襄伤到了腹部,似乎伤到了内脏,外面的大夫不敢轻易接,只好送进宫来赶紧让太医诊治,如今人正在太医院。 楚毓赶过去的时候,两个姑娘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不敢说话,她们都不敢说,李妙容就更不敢了。 不多时,李家便有人来接李妙容回去,楚毓便放人离开了。 此时,太医们去诊治柯襄,而其他人也不敢在这里留下,纷纷离开,不一会儿,这儿就剩下父女人。 “说说,怎么一直不说话?”楚毓面色平静道。 见他如此,姐妹两个更不敢说了。 她们都知道楚毓这是生气了,还是很生气的那种,哪里还敢狡辩,只能乖乖认错。 “对不起父皇,是我和妹妹说不让侍卫近身保护的,您不要生气。”楚如玉站出来道。 楚如珍见状忙道:“爹您不要怪姐姐,是我提议的,姐姐不愿意拒绝我所有才同意的。” “行了,还姐妹情深,一个都跑不了!”楚毓怒道,“你,提议出宫却拒绝侍卫近身保护,导致事发时他们来不及相救,让柯襄受伤。” “而你,明知道这样危险却不劝阻妹妹,两个都给朕回去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抄完宫规什么时候出来!” 都称朕了,可见真是气得不轻。 姐妹两个当即更加安静,宛如鹌鹑。 给柯襄治伤的太医们出来了,说是血暂时止住了,现在得看着让伤口不要发炎感染,等伤口开始愈合,就没什么问题了。 而柯襄被喂了麻沸散,暂时也醒不过来。 楚毓也不好让人就这样被送回去,便特许了柯襄在这儿养伤,让这太医院的人好生照料着,等人醒了就来告诉他。 说完,这才带着两个犯了错的姑娘离开。 而直到回到自己院子,并且被言明不抄完不许出来后,屋里就姐妹两人,楚如珍这才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哀怨着:“父皇也太狠了吧,宫规那么多,而且分明他自己都根本不看也不重视,好多也没遵从,却要咱们抄,这什么道理。” 宫规很多也很长,基本都是约束宫其他人的规矩,而作为宫第一人,乃至天下第一人,对楚毓的约束少之又少。 而它能被楚毓拿来做抄写惩罚的原因,自然只是因为——字多。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且庸俗。 楚如玉劝道:“你就庆幸吧,若不是抄宫规,那就是抄法典了。” 宫规字再多,也比不上法典十分之一。 楚如珍:“……” 还真是,竟无言以对。 太真实了。 这样比起来,宫规竟然都很温和了。 “姐姐,你说那个柯老师会不会出事啊?”她心里到底还是于心不安,毕竟这事确实有她的错,而且柯襄还是为了护着她们,哪怕这其绝大部分是因为她们的身份,可看一个人的行为,一般而言,更重要的都是这种行为导致的结果,而并非他这样做的原因。 柯襄为了保护她们而受伤是事实。 无法改变,也不可磨灭。 楚如玉知道她心所想,安慰道:“放心,你不是也听到太医说了吗?只要不感染,就不会有事的。” 可万一感染了呢? 虽说如今的太医们已经很注重对伤口的保护,对卫生环境的防控,可到底做不到万全,毕竟这里又不是父皇所说的后世,许多东西都没有,也没有那个生产技术。 楚如珍的担心再合理不过。 *** 没多久,那边的人就已经招了,是之前王党残余。 因为王家覆灭而一起被清算,没有了未来,便想干脆找会报复。 哪怕最终的结果难逃一死,可只要能随便杀一个,他们也算回本了,有楚毓的子女作陪,死了也不亏。 这些话被传入楚毓耳,惹得他竟然怒极反笑,“是吗,原来连死都不怕。” 他语气平静道:“去,既然都不怕死了,那就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比死更可怕。” 这是要他们生不如死呢。 夜影面不改色,“是。” 而在他走后,楚毓才坐了下来,闭着眼揉了揉眉心。 在这个地方,死一个人太容易了,今天的事情提醒了他,千万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以及,盛京的治安还需要加强。 于是,城巡逻的人又增加的一倍,并且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看守,维护秩序和治安。 不过,经过这几年的严格管控,如今的官兵再没有仗势欺人、收保护费孝敬这种情况了,一旦有人被发现收了这些东西,当即被革职,长此以往,也就没人敢犯禁了。 且为了让他们乖乖听话,楚毓将所有官员的薪水都提高了数倍,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贫寒之人,也能养得起家,不至于非要做贪官。 也正因为如此,如今若是再查出有人贪腐,其下场可比以前严重的多。 比如,同样是流放,有的人流放也有一定的自由,可以种地养家禽,除了不能离开流放之地,平时就不会怎么管。 而有的人则是直接被压着去采矿干活,从早到晚,偷懒就挨鞭子,吃不饱睡不好。 这样的政策之下,贪腐现象也确实少了许多。 效果也是显著的,如今的朝廷和官员官差们的公信力高了不少,再没有以前那样既要躲地痞流氓还要躲官差的情况了。 “怎么回事?怎么街上突然多了这么多官差?” “我看朝阳日报上面说,是前几天街上出事了,有人当街杀人,所以才加了这么多人。” “杀人?!真的假的?!” “不信你自己去看!” 朝阳报刊如今已经有半月刊和日刊两种,是为了适应两种人群,家里不那么富裕的可以买半月刊,家里富裕不差钱,就想看新鲜的,可以买日刊,如今销量都非常不错。 不过,这个报刊办出来本来也不是为了盈利,纸张和墨印刷都很费钱,仔细算下来,也没赚多少。 不过荆管彤弄得挺有兴致就是了。 她如今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在楚毓身边协助处理事务,每天都要去许多地方巡视。 纺织厂、福利院、皇庄……还得联系许多商户,维系关系,也维护生产销售链。 有空了也就去祝清那里坐坐。 加上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倒是传出过不少闲话,不过两人都不在乎就是了。 *** 柯襄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太医院,仔细问了自己的伤势,得知没什么大碍,也才松了口气。 “柯侍郎可要传信给家,给人报平安?” 柯襄摇了摇头,他家里根本没有语言传信报平安的人。 柯父早在两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去世时还一个劲儿拉着他的说他对不起他,说他后悔了,还说希望他不要一辈子都一个人,希望他成亲生子。 可是柯襄知道,哪怕有会再来一次,柯父也不一定硬得起来,只是人之将死,也不好打击他。 至于成亲生子? 随缘吧。 随着时间越久,他对这些看得就越来越淡。 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正想着,门外竟然探出来个脑袋,将柯襄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后,他当即想起身行礼,结果根本起不来。 见他要出声,来人忙进来指抵住唇,示意他小声点儿。 柯襄一愣,随即往后退了退,拉开距离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第139章 来人自然是楚如珍,她还是偷偷来的,因为她还没抄完宫规,不过她有让人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若是人醒了便告诉她。 知道人醒了,她这才偷偷溜来看望。 “柯老师,你伤好点了吗?”她小声问。 短短几天,又怎么可能好得那么快。 可柯襄却笑着道:“挺好的,有劳殿下挂心。” 看着楚如珍,他还能想起来几年前这位小公主笨拙地安慰他的样子,当然……也还记得她放声大哭的样子。 咳咳……不过这就不需要让对方知道了。 丝毫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楚如珍一脸愧疚地看着他,“真是对不起啊柯老师,都是我任性才害得你受伤,你放心,太医院的人会治好你的,绝对不会有半点后遗症。” 柯襄已经从太医那里得知自己的情况了,因而并不怎么担心,可看着小姑娘这模样,还是认真道:“多谢殿下,臣无碍。” 楚如珍以为他是因为身份差异所以这么说的,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参见陛下!” 楚如珍心猛的一惊! 当即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是笨蛋!怎么连柯襄醒了父皇回会来看他这种事都给忘记了! 她应该等父皇走后再来的。 她可不敢让楚毓发现她在这里,若是因为这个而让她多抄,那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情急之下,她看到了柯襄身下的床。 连忙说了句,“借我躲躲!”话音未落,便飞快爬进了床底。 柯襄愣住,多次想往床下看看,然而陛下就在外面都快进来了,他这样只会让楚如珍迅速暴露。 于是他扯了扯身上的被子,让它往床下垂了一节,尽量遮住别人的视线。 楚毓进来后,脚步微顿,继而走到床边,看着柯襄:“伤得如何?严重吗?” “谢陛下关心,不碍事。” 楚毓看了眼他腰间的被子,抿唇道:“这次是玉儿珍儿的过,朕已经惩罚过她们了,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其他都不必着急。” “保护殿下们本就是臣子之责,得陛下挂心,襄愧矣。”柯襄认真道。 楚毓面色稍稍柔和,可见柯襄的话很和他心意,虽说他嘴上数落两个闺女,然而这就是自己的女儿自己能说,别人却不能指摘。 哪怕确实是两个闺女的错,就算柯襄因此而死,也不可能一命换一命。 可若是反过来……那柯襄抄家砍头都不为过。 双标狗不外如是。 当掌握着世界公平正义的天平的你,拥有了无上的权力,那当天平上有无你有关的人或者事物时,你就很难保持平衡了。 能做到一直平衡的人很少很少,能碰上一个,那便是瑰宝。 然而楚毓做不了。 也正因此,之后发生的事令他忍不住会想,这究竟是必然的结果,还是上天因为她的私心而给予的惩罚? 当然,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天道、神仙这些东西的话…… “安心养伤,等伤何时好了再上班也不迟。”楚毓又嘱咐了一句。 视线不经意落在了柯襄的被子上,看着那快要落到地上的被子一角上,顿了顿才道:“爱卿这是……要用被子扫脚踏上的灰尘吗?” 柯襄这才回过神,就见自己无意识地将被子一点点往下放,原本垂在一半的被子已经快落到地面上了。 他这才忙往上拉了一些。 床下的楚如珍屏气凝神,半点气都不敢喘,也亏得她年纪小身量也小,这才能在这床下待得舒服些,否则估计早憋闷得待不住了。 楚毓又留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柯襄与楚如珍都松了口气。 楚毓走到外面,周永良上前来,在楚毓耳边说了几句话。 楚毓回头往那房间看去,皱了皱眉,对周永良道:“走吧。” 这便是不追究了。 “是。” 还不知道自己被放过一马的楚如珍,在听到外面那声恭送陛下时,这才从床下爬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刚真是快把她给憋死了! “殿下还是快回去吧,只怕陛下要知道了。”见状,柯襄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位小公主是瞒着别人跑过来的,只怕是因为陛下口的惩罚。 不过,对方能有这心意,他心也很熨帖便是了。 想着,果然是教导了两年的关系,他这般年纪,竟也能享受一番孝敬,也不枉这半师之谊了。 “那我下次再来看你,先走了。”说完,楚如珍就像偷偷来的那样,又偷偷溜了出去。 当她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事实却告诉她,这口气她松得太早了。 她正要去找楚如玉说柯襄的情况,却见楚如玉走了出来,面含同情地对她道:“刚刚父皇派人来,让你多抄一份宫规给他送去。” 楚如珍:“……”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她脑子里第一想到的竟然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 “阿嚏!”许久没打过喷嚏的楚毓突然来了个喷嚏,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熟悉的感觉和动静……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念叨编排他。 “陛下还是多注意身体的好,若是病了,那可就麻烦了。”荆管彤关心道。 楚毓没多说什么,只道:“无事。” “朕让你找的礼仪嬷嬷人找到了吗?” 这是从那日楚如玉她们出事,他就吩咐下去的事。 “本来是找到了的……”荆管彤说话留了一半,见楚毓并不附和自己继续问,这才接着道,“后来,福慧大长公主不知道怎么听说了这件事,找上了臣自荐,臣不便推脱,因而想来问问陛下的意思。” 福慧大长公主? 楚毓挑了挑眉。 这位公主乃是他那死了的便宜爹的小姑姑,年纪还没他便宜爹大,辈分却比他高一辈,比起楚毓,更是高上了两辈。 这让他无论如何也得顾几分面子。 “下次请姑奶奶进宫来坐坐。”就是说他要亲自见到人才做决定。 楚毓对几个孩子的事一直都很重视,听着这话,荆管彤也不意外。 说完这事,楚毓倒是想起点别的,对着荆管彤问道:“你与祝清……” 荆管彤微微睁眼,解释道:“臣与祝先生并无其他关系,仅仅是朋友而已。” 还挺合适的。 这话被楚毓生生咽了下去。 他本想着许是空穴来风,所以想问问他们是不是真打算在一起,并且都打算给他们赐婚了,还想说就算成了亲,他们的差事也不会有变。 如今看来,是他想错了? 行吧,看来他没有做月老的天赋。 不过,朝廷的姻缘署办得却不错,这也算是安慰了吧。 楚毓如今朝阳宫,还没进去,就看到大门的门槛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笑着走上前。 “壮壮怎么不进去?不和哥哥们玩儿吗?” “哥哥都在上课,壮壮听不懂,也不喜欢听,就跑出来了。” 这小子,逃课逃得理直气壮,让楚毓一噎。 他只能道:“逃课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壮壮难道要做坏孩子?” “壮壮不是坏孩子,也不要做好孩子,壮壮是乖孩子。”被楚毓抱在怀里,却还这样反驳地理直气壮,却句句歪理,令楚毓哭笑不得。 他正想说什么话,却听到了壮壮继续说:“皇帝舅舅,我娘怎么还没回来啊?这都一个、两个、好多个白天了!” “还有爹爹,也不见人。” 这一刻,楚毓竟然后悔来这儿,若是这情况再来几次,他估计都得对朝阳宫产生心理阴影。 “等壮壮长大,就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了。” 壮壮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又看了看舅舅的大高个,感觉自己这辈子都长不到舅舅那么高大,那他岂不是这辈子都不知道爹娘什么时候回来了? 啊,看来真的不能挑食了呢。 几日后,楚毓便见到了那位福慧大长公主,她看着体态雍容,举止大气,颇有皇室凤仪。 且长相和善,很容易便能令人产生好感,至少楚毓就对她感官不错。 聊了几句之后,楚毓就知道了对方为何要主动揽去这么一件事了。 福慧大长公主的唯一的嫡亲孙女今年及笄,她平时最宠爱这位孙女,但是因为孙女的爹,也就是她的小儿子实在不成器,在外的名声不太好,也影响到了孙女。 福慧大长公主想借进宫教导公主这件事,替孙女刷刷名声,日后定亲成亲也能更体面些。 对方这样说,并非是有什么阴谋或者不好的目的,便令楚毓放心了,加之福慧大长公主确实有那个本事,这件事便就这样定了下来。 而作为当事人的楚如珍和楚如玉,却是最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然而她们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爹爹爹……我们以后乖乖的,不会乱跑不会不听话,不学好不好?您看,姑祖奶奶都这年纪了,每天进宫出宫的多麻烦,还折腾身体,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那我们姐妹如何担待得起啊!”楚如珍苦苦哀求道,她是真不想学那些规矩,那很折腾人的。 楚如玉心也有些忐忑,她从前在母妃那里听过规矩什么的,听说宫许多规矩都是专门折磨人的,虽然知道教自己的绝对不会是那些,然而心里还是会下意识担心。 然而楚毓这回却是铁了心的,任凭她们再求都没用,“不行,朕会请大长公主进宫住一段时间,安全问题就不用操心了。” 姐妹俩无功而返,整个都有些垂头丧气。 然而就在她们心不安地等待着福慧大长公主进宫之时,却先等到了宁昕莞的婚礼。 第140章 宁昕莞成亲这天,楚毓受不住两人的哀求,答应了让她们出宫。 左右安平侯府应该也不至于让来历不明的人进府。 楚如玉二人来到安平侯府,就被人引到了宁昕莞的闺房,她们一进门,就看到周围围着的许多未出阁的小娘子,一些认识一些不熟,都是来增喜气,也是来送祝福的。 “参见公主殿下!”见二人来,众人纷纷行礼。 “免礼。”二人随意道。 而被她们围在梳妆台前的宁昕莞见到她们来,便招呼她们进来。 “宁姐姐好漂亮。”楚如珍道。 喜婆一旁道:“新娘子这一天是最美的。” 宁昕莞闻言双颊还未染胭脂,却已经红了。 严律己家不在盛京,而是屿川,在盛京的住处也不如安平侯府气派。 不过双方似乎也并没有很在意,毕竟,安平侯府看的是严律己的前途未来和仕途。 而严律己能给他们这些,至于其他,便不那么重要了。 “你们在宫怎么样?我一直想去看你们的,可是我娘不让我去。”宁昕莞关心道。 她也是那天回去后才得知这件事,吓了一跳。 姐妹俩便只好与她诉苦,尤其是楚如珍,她要多抄一遍啊! 对此,楚如玉也无可奈何,两人字迹不同,根本无法帮忙作弊。 严律己身在吏部,这几年势头不错,在朝也算有些面子,送礼赴宴的人不少,至于其真心有几何,谁在乎呢。 甚至他成这个亲,更多也是因为利益相关,否则他也不会对于亲事换人半点意见也没有。 但对于自己娶的妻子,他还是有尊重的,何况对方还比他小这么多。 拜堂后将人送回喜房,早让人准备好的吃食就被端上了桌。 “我稍后再回来,若是困了就先睡。”严律己道。 宁昕莞红着脸点点头。 眼满是对这婚姻的喜悦与向往。 另一边,回到宫的楚如玉二人便得知,名日福慧大长公主就会进宫,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她们的悠闲日子就没有了。 弄得两人今夜都失眠了。 翌日,福慧大长公主一早便进了宫,在楚毓让人安排的地方住了下来,就在朝阳宫附近的一处宫殿,方便她每日去朝阳宫。 而第一日,原柳与魏琪华也一起拜访了这位大长公主,在聊过之后,也才放下心来。 最后,福慧大长公主才见到两位公主。 而二人初见这位长辈,颇为紧张,纷纷微垂着头见礼。 福慧大长公主见了二人,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二位公主不必如此客气,老身今日为二位公主上的第一堂课,便是,你是谁。”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不解。 “你们是公主,你们的父皇是皇帝,是这个天下至尊的存在,你们是至尊之女,因此,第一要记住的,那便是你们不必看任何人眼色,也不必对任何人卑躬屈膝。” 福慧大长公主顿了顿才道:“哪怕是老身,在尊贵的程度,也比不过二位。” 二人不明所以,想不明白这位长辈是想说什么。 难道是要她们不用听她的,不用把她放在眼里吗? 随便想想也肯定不可能。 福慧大长公主看着这还稚嫩的两个小姑娘,想起来从前她年轻的时候,忍不住露出和慈祥和蔼的笑容。 随后目光一转,不知想到了谁,“说起来,老身教过不少人礼仪,然而这其学得最好,最有凤仪的,却是……” “谁啊?”楚如珍问。 福慧大长公主摇摇头,没继续说这个了,“她早就不在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福慧大长公主看着实在和善,二人对她的紧张担忧也在片刻后消除了,开始认真跟着对方学习。 而也是在这学习,她们才真正理解到对方先前说的皇室风范,无需向任何人低头的意思。 她们是帝女,哪怕是她们的亲生母亲,地位也不如她们,天下众人,她们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在这样的教导,二人的姿态风姿也逐渐改变,初现风华。 楚毓只是在前几天关注了一些,之后就放交给福慧大长公主了。 开始琢磨起儿子们的事情来。 如今二人也快岁,到了该认真学习的年纪,也该选择伴读了。 而相较于女儿的伴读可以随便一点,儿子们的却不能。 不过他也学习借鉴了女儿们和伴读们相处的方式,打算不安排具体谁跟谁,谁是谁的伴读,就让几个小孩子一起陪兄弟两个读书,至于友谊感情,那就让他们自己发展。 大儿子的脑子他是信得过的,至于二儿子,他那运气哪怕是他自己对上,都不得不承认,这位大概才是上天宠儿。 而他这个爹,也不过是沾了儿子的光吧大概…… 这样决定之后,就是选人了。 朝堂上六品以上官员家的适龄儿子的资料都被送到了他面前。 而其,楚毓只要了嫡出的资料,庶出看也没看一眼,便让人将名帖全部送回去了。 不少人从皇帝这个举动体会到了别的意思,不收庶出,只要嫡出。 这是为了巩固嫡长子继承制,减少后宅之乱。 看着似乎与以前的只有嫡出才有会收到恩荫一般,但仔细思考,所有略有不同,比如,以前的举动是为了挑拨嫡庶关系,挑拨庶出与家族的关系,甚至有逼迫庶出上进而纵容嫡出堕落的意思。 而现在却明显是反了过来。 承认嫡出,否定庶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些人仔细想了想,才发现了一点端倪。 对象……对象不一样了啊! 以前的举措实施的时候,对象大多是世家勋贵。 而现在……世家元气大伤,勋贵安静如鸡不敢冒头。 朝堂上注入了许多新鲜血液,什么书香门第、寒门子弟、甚至商户贱籍,来源各种各样,且这些人年轻激进,明显是要成为朝堂未来的流砥柱。 以前的举措更多是为了挑拨世家勋贵内部关系。 而现在,才是真正的巩固嫡长子继承制。 可是……陛下,您是不是忘了,您自个儿还没嫡子呢,又何谈嫡长? 眼看着楚毓一年一年根本不提立后一事,不少人已经猜到楚毓的用意了,忍不住感叹他对子女爱护之心的同时,又忍不住会想难道他这辈子都不立后? 不过,没有嫡子,还有长子嘛。 众人又忍不住将目光放到了楚景身上。 一些教过兄弟两人的都知道,这位小小年纪的瑞王,虽然看着不听话,上课总搞自己的,可实际他很聪明,比弟弟胜出许多。 众人忍不住心思浮想联翩。 每每这时,他们就忍不住扼腕叹息,暗恨那淑妃真是个傻瓜,让一个好好的孩子如今成了这样。 若是……若是…… 那他们肯定会支持楚景无疑的。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 一些仍然有一些其他心思的人,在听到宫传来瑞王染了风寒,暂时停课的消息后,也不得不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而此时,楚晏却在大哥的房间里奋疾书,还时不时拿哀怨的目光看着那个在床上悠哉悠哉吃着点心看着书的无良哥哥。 楚景看都不看他,“你瞪我也没用,我是不会帮你做作业的。” 不,他不想他帮他做作业了,楚晏想让大哥让他做一天的楚景。 哥哥真的好爽啊,难道这就是大哥的特权吗? 楚晏心忍不住哀叹,母妃当初为什么就没把他生早一点呢?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差,这人生啊,也差太多了吧。 楚晏日常苦逼感叹。 也没用多久,楚毓就将几个皇子伴读选出来了。 人选得有点多,对于两个皇子来说,八个伴读确实有点多? 不过,孩子太少很容易处出亲近的感情,倒不如多一些,每个人分到的时间和感情投入也少一些,偶有勾心斗角,也容易让两个儿子成长,这样一来,就是纯粹陪儿子们读书玩耍了。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觉得,反正楚毓觉得这法子很棒。 都说大学是个小社会,那这个陪读班,他弄个小朝堂也不为过吧? 楚毓美滋滋想着。 这其唯一的问题,就是小外甥。 他才四岁,如今和一群五六岁的孩子们一起玩儿一起上课的话,估计会被欺负,就像是落入狼群的羊。 于是他特地吩咐两个儿子,要把小表弟看牢了。不要让他受欺负,两人都拍着胸脯保证了。 只有小外甥还在一旁根本没听见似得玩儿他的积木,表情看上去闷闷不乐。 这也是应该的,毕竟他已经几个月没看到爹娘了。 然而楚毓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把王则虞和永乐叫过来陪他。 “壮壮,你过来玩儿嘛,二表哥给你画画,看不到你了。” “不要!”壮壮猛的转过他的小身板,背对着楚晏的方向。 哼,他才不要二表哥画他,而表哥画的可丑可丑了,壮壮可是个可爱的乖孩子。 “上回是失误失误,这次我肯定能画好。”楚晏急着证明自己,苦苦哀求。 然而小表弟冷酷无情,不为所动。 最终,还是楚景给出了弟弟画不好他再重新给他画一幅的要求,才让这冷酷的小表弟终于点了头。 两个弟弟都很高兴。 只有知道自己注定要付出一幅画代价的楚景心郁闷。 弟弟什么的,果然好麻烦。 还是让父皇少生吧,他一拖二已经很累了。 如果他用自己恐怕会英年早逝这件事劝说父皇,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 “阿嚏!” 楚毓郁闷,又有人念叨他? 然而事实告诉他,是他病了。 第141章 楚毓很少生病,因而这次病似乎有点来势汹汹的架势,烧得他两天都没能下得了床。 政务有荆管彤帮忙暂时处理着,倒不算紧急,朝廷各部门也早已经熟练了自己的运行模式,就算一时没他这个皇帝,影响也不大。 倒是楚毓他自己,有了这个会,他也能好好休息一阵。 也是这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好像许久都没有休息过了。 他不禁想,大概工作使人上瘾,更可怕还是,你平时完全感觉不到。 楚毓叹了口气。 和他一样“病了”的楚景听着他叹气,还以为他想怎么,忙问:“父皇怎么叹气?” 两人同“病”相怜,然而一个真病,一个装病。 “在想工作真累。”他觉得自己或许可能放权,要是再这样下去,他这辈子怕是得短命。 楚景闻言也装模作样叹口气,“是啊,真累。” 楚毓忍俊不禁,“我记得你可没什么工作和课业,你累什么?” 谁知楚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带孩子太累了。” 楚毓:“……” 他什么时候让他带孩子了吗? 不是一起玩儿的吗? 不过仔细想想,这群孩子里,楚景年龄最大,而且目测智商也最高,倒是说不定还真让他给受累了。 “自己不想做,可以让你弟弟做嘛。”他教对方偷懒。 楚景看着这个毫无压榨童工自觉的父亲,竟觉得刚刚觉得与对方同病相怜的自己是个傻瓜。 能让一个从小自以为聪明的人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楚毓也是有本事。 不过,楚景觉得楚毓的想法不负责任又不切实际,可楚毓却觉得自己真是聪明。 自己不想做,可以交给别人做嘛。 也不一定所有事都必须他亲自处理是不是?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想打开的闸门,思绪如涛涛洪水般,关不住了。 于是,楚毓病一好,就在朝堂上宣布了一件大事。 “朕这一病,才惊觉自己精力不济,于是想让诸位爱卿帮朕分担,不知爱卿们意下如何?” 楚毓悠哉坐在上面,底下的人听着他的话,却不敢掉以轻心。 皇帝给他们设的坑还少吗? 若是一不小心,相信对方是真的为了他们好,那才是傻蛋! “不知陛下的意思是?”谢奕出声询问。 自从王家彻底倒台,如今这朝堂上,地位最高的,也就是谢陈二位,而其,陈相明显不愿过多插朝政之事,许多事都听从皇帝的安排。 这样一来,群臣们心隐隐拥护的第一人,竟然就只有谢奕一个选项。 曾几何时,大家还致力于将谢奕这个世家的叛徒给排挤出朝堂。 而如今,却只能拥护对方,成为世家的首领,其心情之复杂,不足为外人道也。 然而即便如此,谢奕也不曾与他们有过什么明面上的协助约定。 以前他是怎么做的,如今依然怎么做。 可大家也不在乎了,只要谢奕不倒就行,否则世家地位何在?! 他们就只有这么卑微的愿望,仅此而已,若是皇帝还想对他们赶尽杀绝,恐怕他们也忍不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临死反扑,能收回点本也行。 然而这次楚毓却不按套路出牌,他说的让利,还真就是让利。 “朕欲设立内阁,其当选五名内阁大臣,日后朝政诸事,内阁商议倔定,内阁不决再上报于朕。” 楚毓嘴皮子一碰,便轻飘飘吐出这么一段话,将众人给砸了个晕头转向! 这是……皇帝要放权了!? 以前朝廷诸事,都是上奏六部,小事六部自己就决定了,大事便全都上报给皇帝。 一个部门的大事不算很多,可六个加起来却足以堆满桌子。 从前楚毓就经常得熬夜,不熬夜那天还是他偷懒,放到第二天挤时间做,又或者交给荆管彤。 如今他这个决定,让内阁商议政务,内阁解决不了的他才来决断。 也就是说,只要内阁能处理,他们只需要将自己的处理结果告诉皇帝。 这可是实打实的权力! 他们意下如何? 他们当然觉得好了! 可问题来了,五个入内阁的名额到底定谁呢? 只有五个啊! 可朝堂上的官员,就说二品以上的人数,就是这个的好几倍。 有些多疑敏感的人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皇帝想要离间他们的阴谋了。 内阁人选? 楚毓表示:很简单啊。 朝堂上各方势力最高的那一位,就代表他们的队伍进去吧。 就是世家有点麻烦。 陈相和谢奕,究竟谁做这个代表呢? 世家人们更愿意选择谢奕,因为谢奕不是皇帝的人,甚至隐隐有些不对付,而陈相,有的厌恶他的人已经私下里称他是皇帝豢养的一条狗了! 而这似乎也差不多? 楚毓也不介意陈相能不能进,毕竟他最重视的不是内阁这一块儿。 随后他又说了另一条决定。 改兵部为军处,从六部脱离,自成一个单独的部门,且直辖于皇帝! 楚毓表示:朕把政权放给你们,要一个军权,不过分吧? 军政分离,朝臣们心一个咯噔。 纷纷明白了,皇帝这是在把里的活儿丢给他们干,而他只需要里握着一把悬在他们脑袋上随时能够放下来的刀。 一旦有人不听话,没关系,砍了换个人继续。 他们就是给皇帝打工的! 一些人心了然,心想,果然皇帝没那么好心,让他们把好处都得了,眼睁睁看着他们势力日渐壮大威胁到他的位置? 皇帝怎么可能那么傻! 他们甚至心松了口气。 果然,这样不肯吃亏的皇帝才是真的,这也就是说,皇帝先前所说的要下放政权的话也是真的,不是诓骗他们的假话! 这样一想,众人也就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了。 “陛下英明!” 英明不英明的,目前还不好说,这得看下面的人把事情处理得如何。 若是处理不好,名声还不是让楚毓背? 因此,在改革之初,楚毓观望了内阁一段时间。 见他们暂时还乖觉,并没有明目张胆以权谋私,这才暂时没随时盯着,但他自己不盯,还能让人帮他盯着啊。 于是,众人就眼睁睁看着荆管彤这个女人在内阁办公的地方也设置了一个她的办公处。 来的第一天,还笑眯眯地对这这几位大臣们道:“诸位不必紧张,陛下让属下来协助诸位,只是协助,不会阻碍诸位处理公务。” 就差明说,她就是皇帝派来盯着他们的。 众人被一个女人给监督,自觉被羞辱了,纷纷恼羞成怒,想去找皇帝请奏,将荆管彤这个女人给赶出去! 谢奕却出声提醒:“你们别忘了,她在那位面前是个什么地位,你们以为,凭自己几句话,就能让陛下将人撤走?” 而且就算撤走,也会派别的人来,既然如此,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一说,众人纷纷无言。 有人依旧气不过,“难道我们就得看着这个大逆不道的女人在我们面前蹦跶!?” 谢奕冲他微微一笑:“那你就去吧,没人会给你收尸的。” 那人:“……” 这其赞同谢奕的,也只有皇室那边的代表,安亲王。 安亲王是先帝兄弟的儿子,也就是楚毓的堂兄,满打满算也就比楚毓大个十岁出头。 而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担此大任,然而……谁让皇室无人呢? 皇室子嗣本就不丰,先帝的几个儿子如今只剩一个楚毓,其他要么死了要么是个罪人。 只能从宗室里面选。 其血缘和身份最贵的,就是这安亲王了。 若是老安亲王来,那绝对一点问题也没有,可那位老安亲王两年前便将王位传给了儿子,自己晋升为老太爷,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游玩了。 听这行为,便知道对方也是个混不吝的,说不定还没现在的安亲王靠谱。 不过,若非他是这样的性子,也不一定能在夺嫡挣脱出来,要知道,他和先帝可不是一母同胞,且关系也并没有很亲近。 安亲王虽然是代表皇室进的内阁,可看皇帝还不放心,非要让一个自己人看着他们就知道了,这位进来也是个摆设。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摆设,却生生占据了一个位置,不知多少人心暗恨。 “大家紧张什么,陛下也不过是想让人监督,防止我们乱来而已,你们若是闹,说不定陛下就收回成命了,让你们什么也得不到。”安亲王随口道。 几人:“……” 虽然一般而言皇帝金口玉言,可反悔这种事,若是让他们这位皇帝来,说不定还真的能干得出来? 思及此,即便再不想看见一个女人在他们面前晃悠,他们也只能忍了。 且平时商议什么事情,荆管彤也会在一旁安静做记录,一般而言不会说话。 而当她说话的时候,那就是他们所做决定会不合皇帝心意的时候。 这么一来,和皇帝自己处理也没有很大的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至少,从他们口说出来决定的感觉,和听从皇帝说话的感觉不同,就是本质区别。 另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们完全能自己处理,皇帝不会过问。 但必须保证这些决定不会出事,若是日后出了事,那就完蛋了。 另外,楚毓若是有什么想法举措打算实施了,也会直接告诉内阁,让他们下放实行,省那边几乎就成了摆设。 于是,楚毓便把省整合起来,建立了翰林院,专门处理书一类的事务,这些事情一般比较简单,所以这地方也成了一些新入朝的官员的第一站。 自此之后,楚毓就彻底轻松多了。 而在朝堂改革变动之事,一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发生在了谢家。 前任谢相没了。 第142章 前谢相的葬礼办得还算隆重,而他的离世,也代表着谢家的一切都已经彻底易主,谢奕成了他们的新主人。 而这位握着谢家一切的新主人,又会将谢家置于何地呢?众人都很好奇。 而作为当事人,谢奕完全没有去想这些,也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早在几年前,谢家便已经是他的了,如今不过是将谢父剩余的旧人给排除,让谢家完全属于他一个人而已。 “哦?你的意思是,父亲的那些人已经不见了?”谢奕挑眉问道。 新上任的管家不敢擦额头的汗,只战战兢兢道:“回郎君,是。” “能让那些人脱离你们的视线,你这个管家,做得还真称职啊!”谢奕慢悠悠道。 管家当即跪下,半个字也不敢为自己辩驳。 谢奕冷眼看着他这番姿态,冷哼一声道:“起来吧。” 管家这才缓缓起身,感觉自己腿软得站不稳。 谢奕没追究,他不觉得那些人能够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更重要是因为他也不在乎他们会做什么。 若是能够让他想找的人主动现身,他说不定还得感谢他们。 想到这儿,他轻笑了一声。 见状,管家心更心惊胆战了。 谢奕地位稳固,他的那些不省心的兄弟姐妹们也终于放弃,安静如鸡,这会儿正被谢奕安排为谢父哭灵,谁哭得最好,得到的东西也就会更多。 为此,他们可不就卯足了劲儿哭,看得一众宾客纷纷侧目。 不知情的人还真当这些人是多么孝顺的子孙呢。 还是身边有人为他科普,他这才明白谢家这群奇葩。 一时竟无言以对。 而这灵堂上,还来了一位十分特殊的客人。 众人看着这位客人也是十分无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行礼却是要的,因为对方的品级比在场众多官员都要高。 “臣等见过贤妃娘娘。” “不必多礼。”谢嘉容丝毫不在意这些人,她此刻的心思都被那庄重肃穆的灵堂给吸引了。 谢嘉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一直追逐的父亲,如今却只能孤零零躺在棺木里,等待着入土的时间。 她心悲痛又茫然,甚至许多时候,茫然已经盖过了悲痛。 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一心为家族,追随父亲脚步,如今谢父的离去,对谢嘉容来说,就好比失去了人生目标。 她此后的人生,似乎一片茫然,空空无望。 哪怕她如今有孕,且再过不久便会诞下子嗣,她也依旧很茫然。 谢奕过来时见到她,当即就皱起了眉。 心有些恼怒楚毓怎么把她给放出来了。 对于这个妹妹,谢奕是半点也不喜欢的。 他不喜欢一个没有自我思想,只为了别人思考的傀儡。 就是不知道,如今谢父已经没了,这位做了二十几年的傀儡,究竟还能不能清醒。 不过,能不能清醒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是对这人没有半点指望,也不需要对方做什么。 “娘娘有孕在身,且为出嫁女,理应不该到此。” 别人不敢说,可谢奕既是谢相,又是谢嘉容的兄长,自然有资格说。 谢嘉容正张口想说什么,谢奕却不想听,直接吩咐道:“来人,将娘娘请去休息,稍后派人送回宫。” 话音一落,几个奴仆便走了上来,“娘娘,请吧!” 谢嘉容张了张唇,“你……”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做了许多年的贤妃,宫即便有不如意,也是她自己心的情绪,明面上,没人会给她不痛快,如今骤然被这样强硬对待,一时愕然又心堵。 然而说话的是谢奕,也是谢家家主,她本不该有这种情绪。 这样想着,谢嘉容便也没再拒绝。 她今日出宫,本就惹了楚毓不高兴,可不想再让谢奕不高兴。 *** 楚毓今天心情不怎么好,都是因为谢嘉容一早就跑来找他,想出宫回谢家参加父亲葬礼,他差点不敢置信。 一直知道这个女人一心想着谢家,却从不知道原来还能向到这种程度。 她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已经有孕月了? 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出宫参加葬礼? 该说她脑子抽了还是脑子抽了? 他本不想答应的,然而他若是不答应,以这个女人的性子,怕是能做出跪在外面等的行为。 行吧,他就答应了,但是要求她回来后直到生产,都不允许她踏出宫门一步。 就是要禁足月。 她竟然也真的答应了。 这让楚毓忍不住去想,果然,表面看什么都是假象,只有相处久了,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 当初他又如何能想到,谢嘉容会是这样一个人呢? 平时也不笨,可就是在遇到谢家的时候,脑子就跟堵塞了似得,只认死理。 也因着这个,他已经决定了,孩子还是自己教把,别让它被谢嘉容给影响了。 若是以后养出个扶谢魔,这个江山怕是要完。 谢嘉容也没想到,因为这一出,自己便失去了与自己还以为相处的时间,直到她生了个健康的皇子,正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地位终于稳固的时候,楚毓便让人将尚未满月的孩子给抱过去养了。 一开始谢嘉容以为这是正常的,毕竟之前的两位也是这样,可直到齐美人也生了,是个公主,楚毓却让小公主留在齐美人身边两月。 谢嘉容才后知后觉感到这差别待遇。 有了这两个新生儿,最高兴的,除了朝堂上那些认为江山终于又有继承人,不至于只有一个选择的人外,那就数壮壮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里最小的,如今来了两个更小的,他可高兴极了! 高兴又得意。 “以后壮壮也是哥哥了!你们要喊我哥哥!”他得意得叉着腰道。 “他们还不会说话。”楚晏提醒道。 “那你们快快学说话。”壮壮理直气壮道。 可惜两个小孩儿正睡得香,根本不搭理他。 不过壮壮也不气馁,光看着他们也很兴奋。 他最近兴奋得逢人就说这件事,然而有的人能容忍他一直说,而有的却不耐烦。 早在一月前,那几个伴读已经开始在朝阳宫读书了,没有分班,壮壮也就和他们一起。 都是六岁猫嫌狗厌的年纪,他们有还没能学到大人们的忍耐和喜怒不形于色,且在家也是嫡出,最是受宠,谁也不愿意让着谁。 楚景楚晏也罢了,他们一个自小便封了王,另一个最有可能继承皇位,他们在家里听长辈们说了,要与他们打好关系,不能起冲突,要讨好他们。 因此,他们心里也有些不爽,偏偏这些不爽还不能冲着那两人发泄,一直憋着。 可楚景楚晏便也罢了,楚韫一个罪臣之子,不夹紧尾巴做人,还每天这么活跃且嚣张,他们早就看不惯了。 也就有楚景和楚晏压着,才没表现得太过明显,也就是不搭理他。 可这些天楚韫见谁都要上前说话,把他们弄得越发心烦,有人就没忍住,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哪有怎么样,他们是殿下们的弟弟妹妹,又不是你的亲弟妹,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壮壮当即不高兴了,怒道:“你说谎!你胡说!你是坏孩子!” 那人被这样指责,心也委屈又生气,他才没有说谎,他也没有胡说,他才不是坏孩子,于是也怒了。 “我才没有!我爹说了,你爹就是坏人,被砍头了,圣人就是可怜你,才饶了你,还收留你在皇宫的!不然你早就该跟你那个罪人爹一样死了!” 他愤怒地说完这一番话,其他人拉都拉不住,而等到他说完,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初进宫时,是明确说了这些不能说的。 他心一跳!忙去看楚韫。 楚韫正瞪大了眼睛,还瞪着他,只是那双眼睛已经没了气势,满满都是愕然。 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这会儿先前冲动的那个已经恨不得抽自己了。 下一刻,楚韫双眼通红地瞪着他,哭着怒吼道:“你胡说!你是坏蛋!我爹才没有……才没有……” 他是知道死这个字的意思的,死就是没有了,再也看不到了。 他爹才没有! 没有! 正巧,楚景和楚晏这会儿正走进来,就碰上这么一出,看着小表弟哭成那个样子还在口齿不清地吼着,他们心一紧,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然而这群人一个屁都不敢放,他们只恨自己今天为什么要在这儿,快恨死刚刚冲动的那个人了! “二表哥!你快说……说,他说的都是假的,壮壮爹才没有死……也不是罪人对不对!”被楚晏抱在怀里,楚韫抓着他问。 这话问得突如其来,却瞬间让二人明白了方才发生了什么,楚景眸光猛然一沉,望着其他人的眼仿佛带着利刃,刮得他们浑身生疼! 先前冲动的那个甚至忍不住腿软。 楚晏被问得突然,一时也没能来得及掩饰,懵逼在原地。 “啊……” 随即忙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当然是假的,小表弟你可不能信。” 然而小孩子是这世上最敏感的生物,楚韫感觉到了楚晏的变化,顿时怔住,下一刻,一道比先前更大声的哭声响了起来! “呜哇……你骗人!你骗我!我讨厌你!我……” 声音戛然而止,楚晏抱着晕过去的他却慌了脚。 “壮壮?壮壮!” 楚景当即道:“快让人去请太医!” 看着楚晏将壮壮抱走,这才看向其他人,“父皇来之前,谁都不许走。” 完了这才跟上楚晏。 腿软的那个当即坐在了地上! 完了。 第143章 楚毓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听这半年来内阁的运行情况,其自然包括这几个人的表现。 就目前来看,这个人数还是太少了,但是贸然加人,若是加的不合适,那也只是事倍功半。 所以目前人选还在考察。 他暂时没说这个想法,也是想看看朝堂众人的表现,而不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做出来的伪装。 然而,正在听报告的他突然就听见宫人来报朝阳宫那边出乱子了。 他一愣,在听到具体内容后,心情瞬间降到了谷底! 之前他就是想到了这样的情况,所以在挑人进来前,还特地让他们家里人给他们叮嘱过,不许在宫尤其是楚韫的面前提起这些事。 然而他却忘了,小孩子可不是大人,大人能忍一时之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小孩子却很难做到。 今日这一出,算是彻底将他曾经所想给打破了。 一同打破的,甚至还有这表面的平静。 好,很好。 一时间,他竟有些不好踏足朝阳宫,不敢面对小外甥。 哪怕王则虞万般不好,对楚韫来说,也是他的父亲,而他,又如何能当着不满四岁的孩子面前说出那样残酷的话? 小孩子,尤其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楚毓到的时候,太医刚刚才为孩子诊治。 楚景楚晏见到他来,忙贴上来,先前惊慌失措的心情顿时稳定大半。 “父皇……”两个小家伙正为没能保护好小表弟而感到失落又内疚。 楚毓揉了揉二人的头,安慰了两句,随后吩咐道:“去,把其余人叫到外面来。” 楚晏当即点头,噔噔噔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楚毓微微皱了皱眉,心想着是不是也要让人教两个儿子礼仪了,这样随意跑动的行为似乎确实不适合这个时代的礼仪风范。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便暂时被放下,他走到内间等待太医诊完脉,从对方口得知了一个情绪波动过大,所以导致了脑休克,一时晕厥的情况。 与他体内的毒没有关系。 是的,这么久了,太医院那边还没有研制出来彻底根治的解药,倒是压制毒性的解药研究出来了,或者说,是复制出来的,因为那药本是王则弄的。 太医开了些安神的汤药,这才带宫人的带领下离开朝阳宫。 朝阳宫自然是有太医的,然而他们擅长的却并非是解毒,于是给楚韫看病的一直是太医院的太医。 因而,能够进出朝阳宫,对他们来说,似乎还是一种殊荣呢。 然而他们也并不想要这种殊荣就是了。 楚韫没醒,楚毓便先出去处理事情了。 他看着战战兢兢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几个孩子。 按理来说,他们也不过是几岁的孩子而已,他不该对他们太过苛责。 然而人心都是偏的,亲疏贵贱,都是划分人与人关系的标准,让他不迁怒于眼前这些人那是不可能的。 “朕记得,你们进宫的第一天,朕特地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 “既然你们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那朕……只好让你们家长辈们的职位也变成摆设了。” 楚毓悠悠道。 他面上不带半点表情,可平静却代表着未知,未知往往更令人害怕。 先前冲动说话的那个孩子当即就被吓哭了,嘴上哭喊着求饶,然而楚毓不为所动,直接让人通知了这些孩子的父母。 那个说错话的以后都不用再进宫了,而他的父亲礼部尚书更因此而被调到了一个闲职上去,这辈子很难晋升了。 至于其他孩子,闭门思过个月。 没有换人,是因为有了这一出以后这些孩子也不敢再弄出这种事了,若是换了,新来的未必有他精心挑选出来的这几个好不说,□□也要从头开始,根本不划算。 等到楚毓看着那几个官员战战兢兢将他们的孩子领回去后,他才重新进了几个孩子们的院子,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两个儿子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见到他后紧张地道:“父皇,小表弟不见了!” 楚毓当即皱眉,“不见了?这里这么多人守着也能把人给丢了?” 周围一群宫人当即跪了下来! 一个个心忐忑不安,可他们也觉得自己冤枉,谁知道那小祖宗已经醒了啊? 不过目前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当即吩咐道:“留几个人守着,其他人都去找!” “是!” 两个小孩儿也在各个房间找人,却始终一无所获。 最后楚毓看不下去了,直接让他们去休息,这宫这么多人,少他们两个小孩儿也没什么影响。 此时已经入夜,天色的暗淡无光令寻找的难度加大,那孩子本就小小的,随便躲起来就能让人找不到。 楚毓提着一盏灯,在花园里走动找寻着,然而他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给翻遍了,却还是没找到他想看到的身影。 他浑身都出了汗,身后的宫人劝道:“陛下,您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就交给奴婢们吧,奴婢们会把小郎君找到的。” 楚毓闻言愣了一瞬。 脑子里霎时间灵光一闪! 当即转身回了几个男孩子的院子,身后的宫人们愣了一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飞快跟上。 楚毓让他们把房间里的灯点亮,自己则开始在这屋子里找了起来。 都在他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的时候,床底下却传来了些许动静,楚毓一俯身埋头,便看见那孩子缩着小小的身子躺在地上睡着。 心一下就落了地。 “把床抬开,将小郎君抱起来。” “是。” 一群人还还特地放轻了声音,因为楚韫这会儿睡着了。 也不知道他是在一开始就藏在这床底下,还是在他们在外面找得团团转的时候回到的床底下。 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小家伙脸上还有泪痕,身上在地上蹭了一身灰尘。 这样肯定是没办法好好睡的。 楚毓便让人抬水给他洗干净,这才又重新放回床上。 又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坐到了床边,看着还在试图装睡的小孩儿,笑着道:“真的不想和舅舅说话吗?” 被子里小身影拱了拱,哪怕如今已经是炎热夏日,他也要缩在被子里。 “再不出来,舅舅可就走了?” “舅舅会很忙,很久很久才能来看你。” 一直不肯出来的小孩儿这才从里面探出脑袋,却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令楚毓很是无奈。 然而无奈也没什么办法。 一味的逃避只能让矛盾的雪球越滚越大。 “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现在都可以说。”他说道。 “舅舅,我爹去哪里了?他和娘一样,去很远的地方了对不对?”说着,他双眼又泛出了水光。 “你心里已经明白了,真的还需要我说吗?”楚毓却不给她逃避的会。 闻言,楚韫眼的泪水却再忍不住,接连落了下来。 而楚毓却丝毫没有安慰的意思。 “他、他真的是做了错事吗?” 楚毓想了想道:“或许在他自己眼里,那并不是错的吧。” 他笑着看着这个离成熟还有很多年的孩子,平静说道:“楚韫,这世上的每件事,并非都只有一种说法,而我能帮你的,只是让你拥有属于自己的完整思考方式,不能替你下定论。” 这些话,根本就不是一个四岁孩子能够听懂的。 楚毓却淡淡道:“现在不懂也没关系,对于不懂的事不妨先放一放,等到长到能懂的时候,再回头拿起来看。” “你爹的死确实与许多人有关,其也包括我,甚至你娘,舅舅不想骗你,本来也不想瞒你,如今你知道了,或许真是天意如此,但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蒙蔽了心眼。” “你得学着自己用心看,一时看不懂也没关系,总有一天能懂,届时,如何抉择,全看你自己。” 楚毓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能听懂多少,直接摊开说一说,即便将来结果不怎么如意,他也无愧于心,楚韫也不会。 “舅舅,我讨厌你。”楚韫看着他道,双眼还有藏不住的委屈。 对于他这句话,楚毓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伸给他将被子盖好,不至于着凉,也不至于闷热。 “睡吧。” 熄了灯,黑暗,楚韫很快便入睡了。 短短一天,他经历了太多。 *** 离王家之事已经过去许久,而楚韫也从许多人视线消失许久,哪怕如今闹出这样的事,也没几个人放在心上,毕竟在他们看来,楚韫这样看着也不像是能活得很久的,里又没什么势力,日后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他们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年考核上。 官员每年平均两次考核,年和年末。 以往的考核主要是凭优良差这种等级。 可今年不一样了。 在朝堂上一番大改革后,各类奏折分别被分为了几个等级,每个等级都被定了规定分数。 以往的考核只是看等级,如今的考核却是看你的分数。 除了奏报公务这等有分数外,还有出勤、同僚打分、下属评分、上官评语、辖区百姓投票……等等各种想得到想不到的评分途径。 弄得官员们头都大了。 以前做官是为自己做,可现在做官却仿佛是为了别人做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得由别人来评判,若是做得不好,就得接受别人的批评低分。 这样一来,哪怕有些人想托关系让自己的考核漂亮点儿都不行了,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完全掌控一切能影响考核的因素。 年收集记录并核对的时候,好些人差点儿想死! 累的。 楚毓怜惜他们,所以特地设立了一个专门负责官员考核评分的部门,减轻他们的负担。 他们却半点不领情,只希望他少搞点幺蛾子,他们就能多活好多年。 第144章 然而,这样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其最为突出的一点就是处理工作简单了许多,把任务分配到人头上,就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偷懒或者做脚了。 并且因为上下级官员需要相□□分,平时同僚之间的相处也和谐了许多,以往的拉帮结派似乎也没有了意义。 就算有,那也是部门之间的争斗,然而由于职责不同,这种竞争也很难落实到实处。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都痛并快乐着。 而在计算分数时,也采取去掉一个最高和最低分的方式,以保证尽可能的公平。 最后按平均分记考核结果。 若说对于这些普通官员来说,年考核关系到他们年终业绩以及官职升降的话。那么对于内阁那几个人来说意义就更重要了。 因为他们今年年终的考核结果直接关系到明年开始的第一位首辅。 首辅啊…… 虽然年一换,可那也是内阁首领,换句话来说,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是投票的话,其他人一票,首辅算两票。 当他们以为内阁够高的时候,皇帝告诉他们,他们还能更高。 为此,他们也只能夹紧尾巴不敢多做什么,只想全心全意处理好朝野之事,让他们的考核成绩尽量最好。 这其,除了安亲王外,还有一个对此也漠不关心。 那人便是谢奕。 他在内阁的用心程度,甚至还不如在书院的时候。 这几年他也收了几个亲传弟子。 有的弟子甚至年纪比他还大。 一个一直跟在他身边帮忙的弟子就忍不住问:“老师为何不与其他人争一争?明明老师是其最有可能的不是吗?” 谢奕看了他一眼,“争了又如何?内阁与首辅又有多少区别?不过都是给圣上打工的罢了,他想让你干活,你就得兢兢业业干活,他说你做的不好,那你就是做的不好。” “皇权之下,安有真正的权利?” “不过是人家想赏你一口,那你就接着,若是人家心情不好了,不想赏,那你也只能乖乖饿着,还得笑着说圣上仁慈。” 谢奕说着,面上带着不屑。 当然,他并不是针对楚毓,一切的上位者对下位者都是如此,楚毓已经不错了,毕竟他交给他们的权利是实打实的,只需要认真做事便能一直拥有,相比较其他把人生吞活吃了却还说能被我吃是看得起你的人来说,他确实是圣人。 然而,本质上却并没有多少区别,而谢奕,也并不在乎这并没有那么重要的地位和权力。 有那个时间,倒不如把时间花在教导学生弟子上。 能多培养一个出来,那他将来何愁没有名声地位, 弟子听得心惊,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位老师行事心性别具一格,如今才真正明白他到底哪里别具一格。 言语之间,竟是对陛下恩赐的不屑。 要知道,那可是天下无数人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唾可得,却不屑一顾。 或许也正是因为唾可得,所以才不屑一顾。 无人得知谢奕心想法,可仅仅这窥探出的一小点儿,便能振动人心,生灭信仰了。 *** 先前因为柯襄受伤,而被耽搁的朝阳宫修缮,也趁着那些伴读闭门思过的这几个月重新开始了。 先前没有会,本以为要等到年节,可在休息的时候,柯襄便一直在考虑要如何修缮,如今正是赶上,也好在他提前有准备,这会儿动起来便很有章法,并没有乱来。 “柯侍郎,能不能在院子里修一个小池塘啊?”楚晏问,他想在里面养鱼或者种荷花,那样多好看。 “池塘水汽重,若是夏日尚且还好,可若是冬日,只怕对殿下们的身体无益,且夏日蚊虫多,殿下们夜晚怕是难以安眠。”柯襄劝阻道。 楚晏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顿时有些失望。 “有心情想这个,不如想想咱们要怎么分院吧,或者谁留下谁搬出去。”楚景意味深长道。 一直安静玩儿积木谁也不理的楚韫悄悄竖起了耳朵。 楚景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而去看楚晏。 楚晏一愣:“什么?要搬走?哥你要一个人住啦?” “哪里,这不是明显有人不想看见咱们吗,我想着咱们也别这么没眼色,非要在人家面前碍眼。”楚景意有所指道。 楚晏顿时明白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根本不理他们的楚韫,当即也附和起自家大哥来,“哦,原来如此,那好吧,哥,我听你的。” 啪! 楚韫狠狠把自己最喜欢的积木摔在地上,似乎这样还发泄不了他的不高兴,他还上去踩,结果却是把自己给折腾得摔倒了! “呜哇……” “哇——!” 原本还在看他表演的两人这下坐不住了,当即走过来将人给扶起来。 “行了,摔疼了没?别哭了。”楚景说道。 楚晏将小表弟抱起来,在他屁股蹲揉了揉,瞪大眼睛道:“呀,不得了了!小表弟屁股摔成两瓣了!” 闻言,楚韫顿时哭得更凶了,一边哭还一边哽咽着说:“表、表哥们……嗝!坏!” 楚景这就不同意了,一脸不赞同道:“你这是什么道理?到底是谁也不跟我们说话,不跟我们玩儿,喊人也不给反应的?还反过来说我们坏,哼,来让我瞧瞧你这脸是不是和那磨盘一样大?” “噗!”楚晏没心没肺地笑得正开心,落在楚韫眼里,可就像是两个表哥一起嘲笑他呢,这下更伤心了。 可偏偏楚景的话他根本回答不上来,因为都是真的,也都是他这段时间做的。 他心里心虚的同时又委屈。 他都哭得这么凶了,怎么就还不哄哄他呢?难道表哥真的不要他了吗? 一想到这儿,他更委屈了,哭着道:“明明、明明就是表哥们……先、先骗我的!” 原来是在生气他们骗他的事。 可他或许也明白,这其实是为他好,可他此时更看重的,却是自己被一直信任的人给骗了,心情自然很不好。 所以这段时间才不搭理他们的。 结果谁知道,他们竟然要抛弃他呢。 “不要走……表哥不要走!” 他抱住两人的腿,一抓着一个人,俨然有他们敢走他就一直不松的架势,将两人都给逗笑了。 最后还是楚景摸着他的头:“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那就……暂时不走。” 楚韫脑袋忽然就可聪明了,闻言,就明白这其还有可能走的意思,当即变成了乖乖崽,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两个表哥们身后,睡觉沐浴都甩不开。 柯襄在远处看了看,心忽然生出一股成亲生子似乎也不错的想法。 当然,如果生的孩子能有几位殿下这么乖巧的话。 他去了小花园,正准备看看布局之类有没有需要改动的。 却见不远处正有两位公主在玩儿。 他当即向二人行礼,后便打算离开。 毕竟这两位公主可不是几年前的小孩子,私下处在一个地方影响不好。 哪怕他们有半师之谊。 谁曾想,他准备走,楚如珍却出声叫住了他:“柯老师,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哪怕喊人停下,两姐妹也没有像以前那般跑动起来可见这段时间的礼仪仪态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 “不知二位公主是有何事?”柯襄问道。 楚如珍笑道:“没事就不能喊你了吗?” 楚如玉推了推她,后者才收起笑容道:“还能有什么,这不是想问问你伤彻底好了没?” 柯襄有些无言,他伤好没好,想必这二人早从太医那里知道了,如今这么一出,只怕还真就只是想和他闲聊几句。 “谢公主关心,臣已无大碍,若是二位公主没有其他人,臣就告退了。” “谁说没别的事了。”楚如珍当即叫住他,楚如玉想阻止她,然而楚如珍却不愿意。 她好久都没出过宫了,实在心痒。 她凑到柯襄面前,小声对对方说:“柯老师,帮我个忙,盛京城东有条街上有一家书局,你帮我带几本书回来呗。” 柯襄:“……?” 这是什么展开? “二公主要臣带什么书?”心也在想着有什么书是宫没有,并且似乎不许明目张胆带进宫的? 片刻后,他瞬间满头黑线,抱歉,这个要求,他只想到了秘戏图那一类…… 但这会儿肯定不是,否则楚如珍也不会直接开口要他带进宫来。 “就是……”她说了书名和一些内容要求。 然后看着柯襄那张堪称石化的脸,担心对方不肯,忍不住道:“你不会不答应吧?柯老师,我为了你,可是抄了两遍宫规,现在不能出宫,不也和你有一点点关系?你可不能弃我于不顾啊!” “我带!”柯襄听得头疼。未免这小丫头还说出其他不合时宜的话,他当即干脆拍板答应了下来。 他带,他带还不行吗! 不过话说,公主殿下,您作为女儿,偷偷搜罗亲爹的野生话本真的好吗? 尤其这个亲爹还是至尊无上的皇帝。 反正柯襄是觉得,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只能希望于陛下能看在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份儿,从轻处置吧? 是的,正如柯襄所想,这件事根本瞒不过楚毓。 于是,没多久,楚毓就从自己安排在两个女儿身边的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正在喝水的他当即一口喷了出来。 “咳咳、咳……” 他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女儿看她们亲爹的话本,甚至还有许多是这风流韵事那种!? 楚毓只觉得自己青筋直跳! 第145章 虽然楚如珍年纪还小,可到底已经是少女而不是孩子许多事情他得顾及对方的面子和名声。 因而这件事他明面上并未说什么,但是却小小整顿了一下外面的书局,将其最为火热的那本给收缴了,并且暗示日后不要写上面那位。 柯襄得知了此事,心终于悄悄松了口气,因为他明白,这是代表陛下已经知道了。 而他并未被波及,是因为陛下放过了他。 被放过了的柯襄更加小心谨慎,无论如何,他都觉得那朝阳宫得少去了,否则若是再遇上那二公主,岂不是要再被对方讹个几回? 好在他在朝阳宫的进度也完成了一半,甚至剩下的不需要他亲自监督也能进行下去,于是,他去的就很少了。 这种时候,楚如珍还真的还想再找他来着,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人,无奈之下,也只能放弃了。 倒是楚如玉,隐约感觉可能是柯襄在刻意躲着,不过她也理解对方会躲着的想法,因而并未提醒妹妹。 两个最小的公主和皇子分别在他们满月那天得到了他们的名字。 楚毓干脆弄了个组合套装,男孩儿叫楚晨,是和两个哥哥名字差不多的意思,看着就像一家人。 至于女孩儿,则叫楚如雪,实在是……珠的谐音让他无法正常看待这个字,所以干脆用了别的。 他印象里似乎女孩儿都喜欢用什么风花雪月这类的字词,这样取,应该不会错吧? 另外,齐美人作为公主之母,她的位份也被提到了婕妤。 毕竟位份这种东西,在楚毓眼里看来都是不怎么值钱的,除了皇后,其他人是什么他也不怎么在意。 只要没有皇后就好。 他也并不希望能出一个在这宫出一个能与自己对立的人物,哪怕她其实也依附于自己,但只要有那种可能,他就不愿意让它发生。 因而这些年对于立后也一直避而不谈。 好在他强硬的态度让许多人自讨没,便也不再提,他也确实清净不少。 很快,又到了秋时节。 然而这两年随着人数的增多以及孩子的成长,楚毓越来越觉得人多,而人越多,就越不能自在,这几年他都不怎么喜欢这类要一起吃饭的时候。 不过今年有些不一样。 王茵走了,宫务权力换人,他总要给新接的萧湘竹一些面子。 不过,随着看着一些恭维巴结萧湘竹的人越来越多,他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些不对。 自己似乎,疏忽了? 他只以为萧湘竹安分便行了,却没想过,她想安分,其他人却不可能完全听她的想法来。 毕竟,他们都是以圣意为准啊…… 后宫隐隐以萧湘竹为首,那么……前朝呢? 也就是萧家现在没人了,否则…… 楚毓开始头疼,这时候他忽然就体会到了古往今来的帝王为什么会慢慢改变,因为许多时候,周围的环境会很轻易地影响人。 无论是谁,都不愿意看到什么人一家独大,萧家没人,可谢家还好好的呢。 一个楚晨,似乎从一出生,就受到了太多人的关注和期待。 哪怕他如今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奶娃娃。 太多人都想要从龙之功了,那是一本万利……哦不,一飞冲天的最佳方法。 而楚毓偏偏不想让他们如意。 他已经决定了,自己要好好保养身体,争取活过如今朝堂上绝大部分人,让他们这辈子都等不到从龙之功加身。 如果有人知道楚毓的想法,绝对会目瞪口呆地骂道:毒,太毒了! 这么想着,楚毓竟也缓缓露出了些许笑容。 其余人忽然觉得不寒而栗,也不知道陛下又想做什么。 *** “这是什么?”楚毓看着面前盒子里的账本。 “是陛下如今的私人财务统计,以前一直没有统一整理,前段时间正好有空,所以特地整理了一下,里面记载的是陛下如今拥有的财物。”荆管彤笑着道。 楚毓翻开看了一阵,随后就被这账本上记录的东西弄得头晕眼花,不知不觉,他竟然这么有钱了吗? 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了一股干脆不干了,将政务一丢,自个儿带着钱悠闲悠闲过完下半辈子该有多爽。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这种念头就又被打发了,因为在这个没有网络的世界,实在太无聊了,若非有工作打发时间,他一定会因为无聊而变态的。 他随意抬起头,正看到荆管彤的目光,微微一顿。 随后面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感叹一声开口问道:“管彤啊,朕如今才发现,自己似乎耽误了你许多,权力,似乎从没有给你名正言顺,金钱,你也不怎么用,甚至姻缘,更是因为为朕做事而至今未曾有过。” 荆管彤心头微跳,不知楚毓说这话是为了什么,她仍是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这一切都是臣自愿的,陛下从未亏待过臣,陛下想多了。” “可一直以来,看着你孤身一人,朕也有些过意不去,不如,你看看有没有谁你能相的?只要人没有问题,朕就为你们赐婚。”赐婚啊,哪怕有谁不愿意,那也不能拒绝。 荆管彤:“……” 不是,陛下您什么时候学会了这强盗行径?强买强卖可还行? 哪怕这收益的是自己,她也有些无语。 她心万般无奈,只能坚持说她真的没那个意向,希望楚毓不要过多插。 如此,楚毓也无可奈何。 不过,荆管彤如今忙也是真的,这一忙起来,没时间去想别的也是真的。 这么想着,楚毓也不再强求了。 并且没多久之后,出了一件事,他也没工夫去关心荆管彤如何了。 昌安出现了一本书,倒不是说其内容写了什么忌讳,楚毓不兴搞字狱那套,别看哪怕外面许多人都在那他当同人主角写话本,也没被他如何吗? 上次虽说收拾了一下,但其实还是有不少人写,只是大家都低调了些,隐晦了许多。 说起来,昌安的这本书其实也没什么不该看的。 它几乎是一本记实书,比起话本,它更像传记。 且这传记的主人公,便是这朝堂上风头无两的谢相。 按理说,写传记也没问题,毕竟这世上写自传传记的多了去了,无数人想让后世人看到自己。 这本也没什么。 内容事件也都是事实。 可是当这传记主人公,和传记记载的事件内容结合起来,那就有问题了。 而且还是大问题! “启禀陛下,此书将许多陛下与臣等之所为,尽数安于谢相之上,且让人在当地广为传播,其心可诛!望陛下彻查到底!” 还没人将火明目张胆烧到谢奕头上来,但不少人的态度已经明朗,他们都等着看此事是否与谢奕一点关系也没有,若是没有那还好,可若是有……那多的是人不介意把谢奕牵扯进来。 其实,看到那书的第一眼,楚毓的想法竟然是——有人要搞谢奕。 说来也是好笑,这些年谢奕是在做一个臣子没错,虽然不是完全拥护他的臣子,可他确实为朝廷做了不少。 然而二人依旧没有交心,更算不上朋友,依旧是最开始的状态。 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相信谢奕此人,并不认为这等低劣的段是对方会使出来的。 “谢卿认为呢?”他问道。 谢奕面上嘲讽一笑,却不是对楚毓的,“全凭陛下做主。” 若说这件事上谁最生气,那绝对非谢奕莫属。 楚毓都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可他却做不到不在意。 谢奕敏锐地察觉到,这绝对是在针对他,且之后的火也必定会烧到他头上。 他仔细想了一圈人选,心尚未有定论。 不过,这件事既然是针对他的,那他必然要避嫌,不能自已找幕后主使,这让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回到家,管家原本还想说什么事,可看到谢奕这面色,顿时就没敢多嘴,他默默退了出去,对那婢女道:“郎君心情不好,今日就不要上前了,恐怕惹了他生气。” 婢女微微皱眉,心道今日小郎君又得白等了。 这些年随着孩子长大,谢奕的态度并没有过多软化,但到底比以前好上不少,至少小郎君若是请求和谢奕吃顿饭,或者看会儿书,谢奕心情好时便可能答应,当然,这是得要那孩子安静不吵闹,否则谢奕早让人把他给丢得远远的了。 可是或许是俗话说的好,一个人缺什么,就会加倍地想要什么。 谢奕对那孩子越冷淡,那孩子就越想得到谢奕更多的关注。 这一点,秦方仪十分了解。 “咳咳……谦儿呢?” “回夫人,小郎君没等到郎君,草草吃了后,就去老夫人那里了。” 婢女口的老夫人,便是原来的谢夫人,毕竟身份在这里,哪怕谢夫人如今看着不算老,却已经被称为老夫人了。 谢谦就是她为谢奕生的孩子,平时很喜欢去谢夫人那里,因为那里有更多的会见到谢奕。 “咳咳、咳……”秦方仪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以前坐月子受了些罪,没有养好,如今身体更是越来越差,有时候,她都担心自己还能不能撑到孩子长大。 “走吧,我也想去见见夫人了。”虽说她们有血缘亲属关系,可一直以来,二人的关系一直这般不咸不淡,称呼也是如此。 谢夫人正在和面前的冷面小男孩说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说几句,对方才给个反应。 可就冲着他那张和谢奕颇为相似的脸,她就愿意多说几句。 “老夫人,秦夫人来了。”下人道。 第146章 谢谦被人带了下去,这里就剩下这两个女人。 “说吧,有什么事吗?”谢夫人喝着茶道。 秦方仪勉强笑了笑,“妾身身份卑微,如今身体日渐衰弱,怕是将来也撑不了多久,可谦儿还小,妾身前来,不过是希望拜托夫人,日后多多照顾于他,未来他长大了,必定会回报于您的。” 她如今是不对谢奕抱有任何期待了,甚至担心儿子还会被他利用,因而想拜托谢夫人照顾。 谢夫人听着,心竟也不知是何心情。 看着秦方仪,她竟忍不住想到自己,也不知到底谁比谁更惨。 而这些,却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了。 从谢夫人这里得到了保证后。秦方仪就彻底放心地回去了,而回去后,却看到梳妆台的抽屉稍稍抽出了一点,她的心跳了跳,又轻咳了两声,才吩咐下人道:“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是。” 待人出去后,秦方仪才来到梳妆台前,将抽屉打开,取出一盒胭脂,打开下面的夹层,取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想好了吗。 秦方仪心乱成一团,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对不对。 无论如何,谢奕也是她的夫君,不是吗? 可是想到这些年来对方的态度,她的心便忍不住冰凉一片。 一个谢奕或许不足以让她动心,可是加上谢谦,那可就容易多了。 *** 很快,那本书就被送到了楚毓面前,不止一本,很多本,楚毓将这本名为《谢公传》的书发给其他人一人一本,让他们自己看,大家似乎都看得津津有味。 只有谢奕,连翻一页都懒得,眼满是厌恶与耻辱。 他从来不屑于别人的东西,这种偷盗行为对他而言,无疑是对他的羞辱令他心愤怒不已。 “无稽之谈!”有人看了后忍不住道。 楚毓闻言悠悠道:“说来,这书也不算无稽之谈,毕竟,其的内容许多可都是真的。” 听着这话,谢奕看向楚毓的目光很是不善,令楚毓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两声,便也不再打。 “查出这书的来处了吗?” “回陛下,臣等查遍了昌安极其附近的所有造纸厂印刷厂,都说未曾做过这本书。” “也就是说,没有找到?” 额……是的。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低下头。 “出售地点呢?” “亦没有找到。” 废物! 这话楚毓没有骂出来,可其他人心里却已经这样想了。 什么都没有办成,不是废物是什么? 谢奕开口道:“不如询问那些得到这本书的人,问问是怎么得到的,又或者最近有什么异常。” 这样一问,还真有了点来头,那些人都说,这说是一大早在门口或者院子里捡到的。 应当是有人趁着夜色,将书交给了这些人家,而他们见这是珍贵的书,便没有丢掉,恰巧这些人都是识字的人家,便将那书拿来看了,这才传得沸沸扬扬。 昌安靠近边城,消息不够畅通,这才这么久才被人发现。 至于那书为何没有当即被那些得到它的人发现不妥,自然是因为,它虽然写了许多现实之事,可实际上,它其实不过是本话本,甚至在最后写了纯属虚构几个字,可是字太小了,一般人根本不会特地注意。 这是要钻空子。 借着同人的皮写成现实,让人误以为这写的就是真的,哪怕出了事,也能推脱他就是写着玩儿玩儿,没想到有人会当真,说不定还会表示他对楚毓或者谢奕的敬仰,写这个是为了致敬。 想到这些,楚毓忍不住笑了。 想钻空子,也得有人承认那个空子才行啊。 这些年他早就明白了,做个仁君其实很累,还是独断专行一点好,没人敢反对。 彻查了当地人之后,又查了一下近来的外地可疑人员,最终查到了点苗头。 而顺着这点苗头继续查下去,却扯出了一个人,让人意想不到,却又觉得理所当然的人。 那人叫常青,是昌安的一位官员,官位不算高,却也不是什么微末芝麻官。 当然,更加让人在意的却不是他的官职官位,而是他的另一个身份。 他是谢奕的弟子。 不是在书院里读书那种,而是他曾经收过的亲传弟子。 可就是这位弟子,却在私底下捅了谢奕的后背。 更恶心谢奕的是,他还正如楚毓之前所想,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敬仰恩师和陛下,以及诸位朝臣,这才想要结合起来写一本致敬的书籍,想向天下人广为传播他们的丰功伟绩。 他似乎忘记了这书的名字,也似乎忘了内容写的东西究竟是谁为之。 “启禀陛下,微臣写这书,有注明说此书为虚构,想必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微臣绝对没有挑拨之心。” 闻言。楚毓倒是想听听他的解释了,“那你在夜晚才将书扔到别人院子是因为……?” “自是因为书籍贵重,购买不易,微臣想让大家都看到,又不愿意他们破费,更不想让他们觉得这书是白送的,心有不安。” 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简直是把所有人当傻子耍呢! 其言语尽是满满的毫不掩饰的目的与心思,嘴上却这样冠冕堂皇,可真够恶心人的。 楚毓有没有被恶心到他不知道,但是谢奕已经被恶心得无以复加了,他恨不得现在立马砍了这个家伙,也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会收这种人为弟子的,现在他只想戳瞎当时自己的眼睛。 连人都看不清,实在没必要要了。 楚毓收到了谢奕的示意,他大可以直接将人给杀了,可那样一来,看着就像是他在搞什么字狱,若是有心人一搅和,说不定还会还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于是他只是把这书销毁,并且将这叫常青的人给革除官职,贬为庶人,且家财产一应充公。 至此,这人算是彻底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了。 可当谢奕回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失策了。 常青正背着个干瘪的包袱,跪在谢家门口,见到他来,当即对着他磕头,随后抬头看向他道:“老师,常青错了,常青、不知道您不喜欢这样,可是老师,无论如何,弟子都不希望被您误解,弟子是真的崇敬您,想要让全世界都看到您的风采,只是用错了方法,弟子不求您原谅,但是弟子希望您不要误会。” 他双目澄澈地看着谢奕,而谢奕看着他这目光,却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心的怒火顿时喷薄而出! 他被气笑了。 看着对方,从对方拙劣的表演看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很好,那他成全他。 “来人!”他大声喊道。 谢家里面顿时来了几个身材魁梧的护卫。 常青瞳孔一缩,似乎不敢相信谢奕敢这样做。 他怎么敢……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 谢奕扬起笑容,用事实回答了他:“那又如何?” 哪怕有天下人看着,那又如何? 他既然敢这样做,就有做了以后挽回的办法。 人到了之后,谢奕毫不犹豫,指着跪在地上的常青道:“给我打!” “老师!”常青因为跪着,轻易就被这群护卫给压住了,他固执地看着谢奕,眼隐隐有着威胁。 谢奕冷笑出声,不为所动,“给我打,我说停才准停!” 常青还想说什么,然而谢奕却堵住了他的话头,“你不是说让我不要误会吗?你让我打一顿,出口气,我就保证不会误会了,你觉得呢?” 他顿了顿又恍然大悟道:“啊,原来你来道歉是假的?否则怎么会这么没诚意?负荆请罪听过吗?你虽然没有负荆,可为师不在乎,为师有啊。” 他笑了笑,那些人就开始打人了。 看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几眼,他一句话也没解释,因为根本没必要。 以他如今的名声,哪怕他当街打的是个勋贵,别人也只会想定是那勋贵做了错事。 所以常青所想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毁他名声?果然是离开盛京太久了,他也根本不知道,如今的局势变化。 他就算死了,又有谁会在意呢? 果然,谢奕当街打人的事还没传开,那边的澄清就已经传开了,将谢奕洗成了一个一心忠君爱民的人,哪怕是自己弟子犯错,也绝不偏袒姑息。 闻言,被打了个半死,还躺在客栈里面养伤的常青差点儿没吐了一口血。 他对于自己没能完成任务,甚至还起了反效果的事心懊恼自责。 这才发现谢奕的难搞之处。 他放出信号,晚上,便有人来到了他的房间。 “是常青无用,没能办好主子的吩咐,任凭处置。” “主子知道了,没有怪你,都是那谢奕太过狡诈,让你好好照顾自己,等你伤好就会有人接你回去。” 常青眼迸发出无数惊喜与感动,流露出来的感情毫不掩饰,他控制不住道:“那、那我何时才能再见到主子?” “放心,只要你听话,会见到的。” “好好好……我听话!”常青忙不迭点头,眼有着诡异的狂热与执着。 若是楚毓见了,绝对能看出来,这是像现代进了传销邪教的人一般的表现。 可惜他没看到。 倒是谢奕,已经让人着查这件事背后了,倒不是追着常青继续查,而是着重查谢父留的那些旧人。 父亲啊父亲,死了都不清净。 若是你知道了你赋予希望的那些人,现在最想做的是把他拉下去,甚至不惜毁掉谢家,你在地下,可否安息? 第147章 谢奕不惧鬼神,他领着人来到谢氏祖坟,望着那一座无名坟茔,冷着声音道:“给我挖!” 下人们有些犹豫,“郎君……咱们真要挖吗?这……” 谢奕只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对方顿时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于是纷纷开挖,最后将棺木撬开,他们本以为自己能够看到一具枯骨,谁知里面空空如也。 谢奕看着眼前这一幕,也缓缓笑了,果然多年的想法如今被证实,她没死,而他也终有一天会与她见面,两人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今日这一行为并未掩饰与收敛,有人就知道了谢奕让人挖了一个无名之人的坟墓,众人纷纷在猜测那人是谁。 而有人却瞬间就猜道了。 远在庄子上的谢嘉莹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谢!奕!” 她被关在这庄子上,谢奕甚至完全没有把她嫁出去的想法,嫁了人可不就解脱了?不如一直放在庄子上养着,对外放出她身患恶疾的消息,就不会有人再多过问。 谢嘉莹一直乖觉,没敢做什么动作,可这次谢奕的行为却让她怒不可遏,并且认识道,自己若是再这样颓丧下去,谢奕就再也不会有人可能阻挡。 这一天,她打听好日子,偷偷贿赂了门房,让对方放自己出去一会儿。 而她在离开庄子后,便悄悄来到了万国公府。 “姑娘快走吧,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 谢嘉莹忙道:“我想求见大长公主,还望帮忙通报,就说我是谢家人。” *** 楚毓正在看书,他闲了下来,就得自己找事做,看书是最能打发时间的了。 稍后,楚如玉便带着一本书过来,“父皇不妨看看这个?” 楚毓看了看,是本诗集,其的诗词水平还不低。 “怎么了?” “父皇不想知道这是谁写的吗?”楚如玉卖关子道。 楚毓挑了挑眉,却知道楚如玉带着这本书来找他,绝不是只为了让他猜一猜这书是谁写的。 “直说吧。” “是沈先生。” 沈,楚毓第一反应是沈循,可是沈循此时被下放到地方,还要一年才回来,“沈静姝?” 这么想想,他也只能想到她了,也就是这先生的称呼让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静姝是才女,和她父亲一起在书院教学,并且在几年前已经嫁给了同在一起教书的一位书香门第家的嫡次子,每日上下班都一起,夫妻俩日子过得很不错。 楚如玉狠狠点头,“沈先生说,她以后想再单独开一所女子书院,不知道父皇您有没有兴插一?” 因为过去的几年里她们常出宫,且常去书院大比上围观,因而认识了不少人,沈静姝因为性别原因,是其和她们关系最好的,这几年也一直有书信往来。 “这是她自己问我的,还是你主动找来的?”楚毓看着她道。 楚如玉讨好笑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父皇,沈姐姐其实没有让我们做什么,只是我们觉得,这件事若是有父皇参与,恐怕会方便许多。” 女子书院开设何其艰难,要知道,哪怕如今民风已经比以前开放不少,可民间大多数人还是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准则,不允许家女子抛头露面。 然而这件事楚毓还真不能插。 “玉儿,你知道我唯一插过的书院是哪里吗?” “太学?”楚如玉想了想道。 楚毓点头,“还有地方官方学院。” “而这些,都是公立书院,其他,哪怕是你谢老师开的书院,我都从未插过。” “沈静姝想开的,是私人书院,而我若是插,它地位看似高了,却会被更加排斥。” 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想要被自己所属的群体排斥,很容易,只需要特别、与众不同,就会变成其的异类。 女子书院本就别具一格,特立独行,可若是楚毓直接抬举,它的处境就会更艰难。 就算楚毓真的要开女子书院,那也多半是开皇家女子学院,且其录取的也只能是地位高的家族的女子,平民女子是进不去的。 改变需要一个过程,或许以后可以,但是现在不能,因为这触犯到了许多人的特权。 沈静姝能够敢于迈出这一步,他佩服她,却不能相助,最多,也就是让楚如玉姐妹俩或者荆管彤去几次表示支持,再多也就不行了。 得到了答案,楚如玉有些失望,不过聊起其他之后,心情又好了起来。 “对了父皇,今天贤母妃来了,说是想接小弟去一天。” 楚毓拒绝了,其他孩子都能和母亲住,只有小儿,他明令禁止了谢嘉容带着孩子去她宫,更遑论留宿。 她可以每天来看孩子,但是不许把孩子带离他的视线。 实在是,不得不防啊。 谢家的洗脑能力实在厉害,谢嘉容如今在宫都过了这么多年,却似乎半点改变的迹象都没有,让他完全不敢让她过多接触孩子,若是将还小的孩子给教歪了,他哭都找不到地方。 楚如玉轻叹一声,正准备离开,楚毓却敏锐听到了她这声叹息,以为她这是心不满,于是将她叫住。 “玉儿,你是不是对此有别的想法?” 楚如玉看了看他,缓缓扯动唇角,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觉得小弟有些可怜罢了。” 楚毓想了想,无法反驳这句话,心却也只能无奈,他何尝不想好好的,让他能什么都有,可这些年他也明白了,这天底下的一切,都可以去争,去抢。 唯有这出生,只能看命。 命好就能有爹疼有娘爱,命不好的……看看他那外甥就知道了。 与其让孩子以后被伤害和摧毁,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亲缘淡薄的人天下不知凡几,大家也都这么过来了,想必他的孩子也可以。 只是,他抬头看着楚如玉,问道:“如玉,这些年父皇一直防止你们与你们母妃接触,你有没有怨过父皇?” 楚如玉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楚毓会突然问这个。 但是一直以来,她都知道,父皇不喜欢藏着掖着,他喜欢有什么说什么,哪怕有些话听起来不那么合时宜。 可正因为如此,想知道他的想法的话,也根本不需要猜,只需要主动问,他就会与你说真心话,不会做什么试探或者怀疑。 “父皇怎么突然问这个了?”她不解道。 楚毓抿唇无奈,这不正巧赶上了吗,而且,他也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如今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自我认知,也是该问问了。 这几个孩子,只有楚如玉,前几年的经历让她早早懂许多事,在他建朝阳宫时,她都已经懂事了,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婴儿。 于是楚如玉就认真想了想,最后也只能诚实地回答道:“抱歉啊父皇,我也忘记了。” “忘记了?”这算什么回答? 楚如玉无奈笑笑,“是啊,或许小时候有过?因为我觉得应该有吧,但是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所以是忘记了。” 小时候,哪怕再想要父皇的关注,她心最亲近的也还是母妃,不能长时间和母妃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应该有过怨怼的情绪,可随着时间推移,现在的她早已经忘了小时候的那点芝麻大小的心思。 何况,她如今也早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作为一个独自被母妃教养长了几年的女儿,她其实可以不用再这样硬生生被掰过来。 父皇他完全可以从新生儿开始实行这样的教养模式,因为越小的孩子越好教,而她其实已经不适合了,大可以被放着自生自灭,做一个和以往的公主一样的公主。 强行改变,说不定还会导致相反的结果,令她心生怨怼。 父皇这样做,其实更多的是为了不让她显得不合群吧。 其他孩子都一起住,就她一个孤零零被放弃,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这让她忍不住想到了沈静姝打算开的女子书院,惊觉果然万物有相似。 哪怕看着毫不相关的两件事,其也有它们各自重合相似的运行轨迹。 奇妙的发现令她心惊奇又愉悦。 楚毓认真看了看她,发现她说的确实是真心话,这才笑了笑,将人打发下去了。 而走出这里后,楚如玉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父皇的表现是……忐忑不安吗? 作为帝王,却会因为儿女的心情而忐忑,说出去别人都不会信。 可是她的父皇,就是这样的人啊。 而这样的他,又怎么能让人舍得不以真心以待呢? 至少,他们几个做儿女的是不舍得的。 *** 而另一边,同样是做父亲,却是和楚毓反着来的。 “陛下,小公子听说您病了,这会儿正在殿外等着呢。” 北陵帝闭着眼皱着眉,声音透着些许不悦:“他课上完了?” 额…… 自然是没有的,今日还有一堂武术课程,被小公子直接推了,就为了来看一眼据说病了的北陵帝。 北陵帝是真病了,可他的身体本就因为女色上的不节制而有些虚,生病也是常事。 他自以为不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偏偏有个小鬼,比他自己还着急。 大惊小怪。 不出意外的,殿外的小孩儿没能得到夸赞他有孝心,反而被训斥了一顿,让他赶紧继续去上课。 小孩儿有些失落地转身离开了。 而在他走了没一会儿,就碰到了一个他很讨厌的人,是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小孩儿。 对方看见是他,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轻蔑,嘲讽道:“贱民就是贱民,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你和你身体里的那楚人血一样恶心!” 回应他的是齐琅一个毫不犹豫的拳头! 第148章 “陛下,小公子在外面和梁王世子打起来了。”宫人禀报道。 自从北陵帝收养了齐琅后,其他皇室人就坐不住了,纷纷把儿子孙子都送进宫来,万万不能让齐琅一个人独大。 他们进宫来,既是为了争得北陵帝的注意力,也是为了给齐琅找麻烦,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愿意齐琅成长起来。 这样的情况几乎都在北陵帝的意料之,这本也是他想看到的局面,因此根本没有拒绝。 而其他人便误以为这是北陵帝在考验他们,于是斗争越发激烈。 虽然众人一致针对齐琅,可互相之间的争斗也并不少,很快,这宫就十分热闹了起来。 北陵帝一个人看好戏。 看着他们为了继承皇位而露出的各种丑态,他的心情着实好了不少,甚至对他们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当然,这只是表面。 闻言,北陵帝随意道:“打吧打吧,让太医准备着,不要死人就行。” 宫人正要出去,北陵帝又叫住他说了一句,“对了,打完告诉齐琅,输了今晚就不用吃饭了。” 比起那几个小贱种,他当然更偏向于这个便宜儿子。 希望齐琅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果然,齐琅并没有令他失望,最终那个梁王世子是被抬着回去的,而他不过是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小伤罢了。 可即便如此,他回到自己宫里的时候还是被母亲着急了好一阵,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确认真的只是小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母亲,您放心吧,他们打不过我。” 说话的时候齐琅眼睛还在发亮,显然是对于自己能耐的得意。 可明珠却笑不出来。 这段时间她早就看明白了,这位陛下虽收留了他们母子,却并没有多少好感,甚至用意也不纯。 虽说明珠猜不出来,可北陵帝那毫不掩饰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齐琅却对他十分敬爱,无论什么,都拼命做到最好,希望义父能多看他几眼。 每每看到这一幕,明珠心都不知道是何滋味,但绝对不好受。 或许当初她就不该生下他,又或者她当初就不该活下来。 如今一切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早就不在她的掌握之了。 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也只能希望北陵帝能看在齐琅这样敬重他的份儿上,给他一个好点的结局吧。 *** 楚如珍如今被困在宫轻易不允许外出,很多时候闲得无聊,闲暇之余,就招猫逗狗、钻山爬树,倒也乐得自在。 不过这一切都要躲着其他人,包括楚如玉,否则被福慧大长公主知道了,她绝对要顶一天的碗。 想想那画面,楚如珍就躲得更严实了。 不想,也有两个宫女躲这儿偷闲,还说着悄悄话。 “我今儿瞧见裴尚书了,那一表人才,一点也看不出来已经年近而立。” “还有柯侍郎,那天看他们走在一块儿,好和谐,传闻他们关系特别好,是不是真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外面还卖有不少他们俩的话本呢,而且他们经常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估计有点门头。” “也对,我听说朝廷有不少官员私底下都有那什么……而且这两位都没成亲,说不定就是真的!” 底下两人说得兴奋,树上的楚如珍一脸黑线,她怎么就不知道这件事? 说起来,裴瑾瑜也教过她,也算老师,这么听那两人的闲话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么想着,在两个小宫女走后,楚如珍也就下来,打算悄悄回去了。 然而走到一半,便见到前面出现了两人,赫然便是方才听过八卦的两位。 于是因为刚刚听了这两人的八卦,还有些尴尬,楚如珍悄悄藏起来了。 裴瑾瑜之前去边境找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只得知那个村子已经没了,但至于是怎么没的,也根本没人知道。 后来他按时间查了一下,看到了一条上报的功绩记录,说是剿灭了一群敌国奸细,上报禀功。 而那地点和人数,都与那个村子无比契合,且时间就在他走后不久。 若是还感觉不出其有问题,裴瑾瑜也白做这么多年的官了。 然而知道又能如何? 那上报禀功的人早在王家覆灭后被清算时给处置了,他就是想挽回或者想报复什么,都找不到对象。 思及此,裴瑾瑜心难免有些憋屈。 “那你还要继续找吗?”柯襄问。 裴瑾瑜想了想,最终道:“算了吧。” 是他主动离开,又主动放弃,无论如何,实在无颜再摆什么父亲的身份。 王家已经没了,他们或许死了,或许活着,若是活着,应当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既然没来找他,或许就是想了断一切,各自安好。 如此,柯襄便没再多说什么。 “我想外放。”裴瑾瑜道。 柯襄一愣,用目光询问原因。 裴瑾瑜笑了笑道:“从去了边境一趟后,发现其实许多地方,都有着我们看不到的困难,盛京太过繁华,反而会容易迷惑人的眼睛。” 地方官和京官,可根本不是一个意义。 地方上哪怕是四品知府,或许还不如一个品翰林,见到对方都得毕恭毕敬。 柯襄还以为裴瑾瑜不是会想离开权力心的人。 “我先前就在想,当初拼命想做官是为了什么呢?” 柯襄也想了想,发现自己是被裴瑾瑜带着,而他自己有没有什么非要不可的选择,所以才跟着一起。 至于裴瑾瑜…… “报仇?” “是啊,可仇我很早就报了,之后呢?似乎就是为了做官而做官,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裴瑾瑜看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从前我不愿和谢奕走得太近,可后来我却发现,他真的是个值得敬佩和学习的人,至少他有目标,并且一直为了目标而坚定地努力着,比许多浑浑噩噩地干活的人清醒许多。” 柯襄沉默,并没有说什么,可这样的沉默便已经是认同了。 最后,他笑了笑,“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裴瑾瑜的目标是什么呢? 说出来或许会惹人发笑,笑他痴心妄想。 不过,以他如今的地位来说,也算不上痴心妄想吧。 “谢谢。”裴瑾瑜笑道,“若是我真走了,那我家的云团儿就得拜托你照顾了。” 柯襄无奈:“行。” 也不知裴瑾瑜是什么恶味,给一条大黑狗取这么个名儿。 送裴瑾瑜离开后,柯襄正要回去,余光却瞥见了树上一抹与黄色格格不入的紫色,当即皱眉,厉声道:“谁在那儿?” “老师别喊,是我!” 楚如珍飞快从树上下来。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是我先来这儿的。”她忙解释道。 柯襄青筋忽然一跳,想象刚刚和裴瑾瑜说话,想了想,应该没说什么吧? 楚如珍好奇地看着他,“老师,我刚刚听你和裴老师聊天,说到找人,找什么人啊?我怎么听着,像是裴老师已经有孩子了?” 她压抑着心强烈的八卦欲,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急切或者明显。 然而她才多大,哪里能瞒过柯襄的眼睛。 柯襄顿觉不妙。 *** “陛下,福慧大长公主求见。”周永良前来禀报。 楚毓放下里的书,诧异问道:“可是公主们有什么事?” “奴婢未曾听到过。”周永良道。 也就是不是公主们的事了。 “请她进来吧。”楚毓道。 没一会儿,福慧大长公主就进来了,她原本头发半白,精神却还很不错,然而今日她似乎有些精神不济,面容疲惫。 “姑奶奶可是有何事?”楚毓问道。 福慧大长公主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才终于道:“说来惭愧,老身从不愿干涉朝廷之事,只是今日,却想让陛下做个主。” 楚毓挑眉,“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老身多年前曾有一爱徒,她天资聪颖,老身见猎心喜,本想收为干亲,谁知她是个福薄的,及笄之前便没了,此事也不了了之。” 楚毓不解地看着她,等待对方继续说,他也不觉得对方找他就是为了给一个人刷存在感这么简单。 “本来也就这么过去了,可前些日子,老身听说了一件事,听说,那命薄的丫头被人挖坟掘墓!且对方还是与她一母同胞的兄弟!” “动之人甚至不肯悔改,毫无歉意,老身想知道,陛下以为这人如何?” 楚毓没轻易答话,但心里却猜到了对方想听的话,大约是丧尽天良一类的。 “姑奶奶是想替那姑娘讨回公道?” “可清官难断家务事,朕身为皇帝,自然也不好干涉百姓家事。”他谨慎道,并不想掺和这种事。 何况,虽说福慧大长公主说得义正辞严、铿锵有力,然而这件事听着却实际处处诡异,只怕其还有许多内情。 “若那挖坟之人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便也罢了,可他位高权重,老身想着,这样的一个人,拥有着这般高的权力与地位,岂非危害天下百姓?所以老身今日前来,希望陛下能将那人叫来,给天下人一个说法,若是他德不配位,也可以今早解决,以免将来给陛下造成更大的麻烦。” 楚毓眼皮直跳,心有些不好的预感,实在是对方那句“位高权重”,令他心不得不警惕。 整个朝堂上,能配得上这四个字的人屈指可数,而每个都不简单。 他心不由苦笑,原来这位姑奶奶今儿是给他找麻烦来了。 “不知您老人家说的是谁?” “麻烦陛下把谢相爷请来,与老身说道说道吧!” 第149章 谢奕? 她所说的竟然是谢奕? 楚毓心微惊,不着痕迹又将福慧大长公主方才说的内容拉通想了一遍,心稍稍安定。 “不知姑奶奶所言是否为真?您又是从何处听说的?” 福慧大长公主并没有隐瞒,“是谢家女谢嘉莹告知于我,老身也怕冤枉了人,特地让人去谢家打探,确定为真后,这才来见的陛下。” 否则就不是耽误这么些天才来了。 楚毓闻言便明白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一时间也有些无奈,同时也疑惑,想知道谢奕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福慧大长公主今日明显不愿意善了,楚毓见状,也只得吩咐人去请谢奕过来。 谢奕那边收到消息,并未多想,而直到进了御书房,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人,眉梢才微微挑了挑。 “臣参见陛下、大长公主。” 楚毓看着谢奕,“谢卿啊,大长公主今日进宫,是有事情想要找你要个说法,姑奶奶,谢奕也来了,您有什么话想说的,就说吧。” 谢奕毫不心虚地转身看向福慧大长公主,“不知大长公主有何事?” 福慧大长公主睁着眼看着他,谢奕和谢嘉云到底是一母同胞,且还是双胎,长相上有八分相似。 看见他,福慧大长公主就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那个小姑娘,明明已经忘记了许多,可一看到谢奕这张脸,她又想起来了。 “几日前,你让人挖了嘉云的坟茔,是也不是?!” 谢奕毫不避开,嘴上更是直言不讳道:“是。” 楚毓双眼微睁,看着谢奕的目光似乎惊讶到还没回过神来。 不过,这样的情绪也仅仅是一瞬,下一刻,他便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应该惊讶,毕竟谢奕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他这样的直言不讳且毫无半点暂时心虚愧疚的状态却惹怒了大长公主。 “谢奕!”她一拍桌子怒道。 “大长公主莫急,臣似乎还未说完。”谢奕微微一笑道,“臣是挖坟了,可那坟里,却是空空如也。” 闻言,在场两人都愣住了。 楚毓不由得皱眉问:“谢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人找不到尸首,而那坟墓不过是和衣冠冢?” 谢奕淡淡道:“回陛下,是也不是。” 楚毓仍在思索,谢奕却直接说了答案,“臣怀疑,臣之二姐并未去世,当年之死,不过是金蝉脱壳之计。” 这下子可彻底让福慧大长公主给怔住了,她颤抖着嘴唇道:“你……你的意思是,嘉云根本就没有死?” “不、不可能……”她清楚得记得当年的情景,甚至还见到了嘉云重病的样子,确实是连床都下不来没错。 “实不相瞒,臣一直以来从未相信家姐已死,只是先前想着这或者是家姐自己的意思,不愿意打扰她的清净生活,这才没有深究。”谢奕平静淡然道。 然而这在楚毓听来却没那么可信。 谢奕是什么人,他能不清楚吗? 这世上的人对他而言大概只有两大类型,一类有用的,另一类则是没用的。 为了不打扰对方清净而没去寻找? 这话骗鬼呢? 谢奕可不是会什么姐弟情深之人,何况,若真没问题,那这么多年他为何从未听过谢奕这位姐姐的名字? 可就是这样一番骗鬼都不信的话,被他说出来,却似乎理直气壮,义正辞严,仿佛一切都是真的。 这情景,看得楚毓在心目瞪口呆。 “你、你有何证据证明?”福慧大长公主仍是不信。 “若是您不信,大可以去坟地里观察。”谢奕直接道。 楚毓当即摇了摇头,“这就不必了,大长公主身体不好,恐有邪祟入侵。 闻言,谢奕也没再说让福慧大长公主去坟地的话了,安安静静的在楚毓的允许下坐了下来。 “那你往日都没有探究,为何如今却要挖坟?” 福慧大长公主抓住了盲点,坚持问。 谢奕闻言皱了皱眉,“事关家事,臣实在不愿让自爆家丑。” 可福慧大长公主非要一个结果,谢奕没办法,这才故作迫不得已一般,将有个很了解他的人陷害于他,而他怀疑其有谢家人的,这才彻查谢家,连带着把谢嘉云的墓也给挖了。 这话一听便漏洞百出,可听到这儿,福慧大长公主心里已经开始相信谢奕的话了,可是要让她瞬间接受这个事实,却还要时间来沉淀。 直到临走的时候,她脑子里都还在想嘉云真的没死? 那她怎么活下来的?又为何不回来? 这一切她都没有答案,却也又想要得到答案。 而福慧大长公主走后,楚毓却没急着让谢奕走,他将人留下问了一些政务上的问题,完了后,这才仔细问有关于他那位姐姐的情况。 他可不觉得事实像他对福慧大长公主说的那么简单,其于是有自己都不知道的隐情。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谢奕直接道,“不过是她想杀我,而我也想杀她,最终我技高一筹胜她半子,而她若是不离开,必定会被我赶尽杀绝,这才假死脱身,前些日子的常青应该就是她的人,这样毁坏我的名声,应该也是她的意思,所以我才故意挖坟,给别人看。想让她知道,我已经知道她没死,并且知道这件事是她搞的鬼了。” 谢奕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可楚毓这个旁听者却听得青筋直跳,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给揍一顿。 什么叫做“我想杀她,她想杀我”? 难道你俩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吗? 可前任谢相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多伤心啊,除了这个,你们还有什么是能够一起在意的? 见楚毓一脸莫名,谢奕便知道他心所想。 谢奕便干脆解释道:“有传言说,双生儿其实是一个人,一个整体,但是被迫分成了两部分,只有当一方杀死另一方,活下来的那个人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人。” 这样一解释,楚毓确实明白了,合着就是说这俩其实没什么仇恨,但是天生的状态让他们不可能关系很好。 幼年期心性不成熟,尚且不明显,可等到越来越大,他们心想要杀死对方的念头也愈演愈烈,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整个谢家,唯一能与谢奕一战的,也只有谢嘉云一人,因为他们是双胎,离得近了,甚至还会有下意识告诉他们的心灵感应,得知对方的心情、身体状况、乃至许多想法。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友方也就罢了若为对,绝对很棘。 因此曾经的谢奕才会下果断干脆又狠辣,因为对方对他也是如此,若不动作快,那他给对方准备的下场,就会变成自己的。 楚毓听得颇有兴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可你没有彻底解决她,岂不是她还会继续暗谋划杀你?”楚毓想到这一点,眉心不由得皱起。 谢奕可是朝廷命官,且地位名气都如此之高,若是出事,对于大楚朝廷必然是个打击。 谢奕挑眉看着他,眼满是淡定。 楚毓猜不透他的淡定究竟是因为胸有成竹,还是他根本不在乎。 表面上看,似乎前者更有可能,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一个常青自然无所畏惧,谁也不会将一个跳梁小丑放在眼里。 若他真是谢嘉云的人,那这必定不过是个开胃菜,或者说是试探,亦或是为了向谢奕宣告她即将出现。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谢奕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毓皱眉的样子,“臣都尚且不急,陛下担心什么?” 楚毓黑线,合着他这是瞎操心? 行吧,既然如此,那他干脆不管了。 临走前,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谢奕竟主动停下了脚步,对着楚毓说了一句:“陛下放心,哪怕没了臣,也多的是人能顶替我,这个天下啊,即便没了谁,也是一样转。” 楚毓心上一顿,不知是什么感觉,仿佛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敲。 他想问问,谢奕又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种话的呢? 还想说,哪怕再有人能顶替,也都不是他,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就想不到,与他有关的人,会因为他的消失而有什么想法或者后果吗? 可想了想,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或许对于谢奕来说,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 哪怕是与他作对,或者与他争天下之名,都不过是他给自己穷极无的人生寻找的一个乐子。 能够做到当然好,可若是做不到,那也无所谓,因为他已经在这前进的途走过了许多时间和生命,赏玩够了风景,可以从容去迎接未知的死亡了。 楚毓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心说怎么他总要遇到这些与众不同的人? *** “母妃,您看我给您带什么回来了!”楚如珍刚进宫殿,就得意地对着魏琪华道。 魏琪华将视线从书上转移到她身上,看着她背着,便笑着猜道:“又是什么猎奇的书吗?” 楚如珍努努嘴,“每次都猜。” 魏琪华心说,难道不是你每次都只会送这个吗? 可她拿过书,却还是好好对楚如珍道了谢:“多谢珍儿,母妃很喜欢。” 话是这样说,可实际上她眼并未有喜悦。 从很久以前,她就对这些东西不抱希望了,如今还看,不过是无聊,并且习惯了吧。 “母妃生辰,想要怎么办?”楚如珍问道。 “像往年一般就行了。”魏琪华随口道,她站起来,想要将书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谁知刚刚站起来,就眼前一黑,瞬间不省人事。 “母妃!” 第150章 魏琪华病了。 似乎还不轻。 楚毓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就看见楚如珍正缠着太医焦急地问东问西。 他忙将楚如珍叫过来,“珍儿,不要打扰太医诊脉。” 楚如珍见他来了,才好似终于有了主心骨一般,飞快跑过去。 “父皇!” 她双目含泪,眼满是惊慌与无措。 可见魏琪华毫无预兆地晕倒可算是把她给吓坏了。 楚毓这会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尽力安慰,“放心,不会有事的。” 实际这话他也不确定。 心里却也在嘀咕,不会吧,魏琪华这才多大年龄,哪能这么早出事? 可……万一呢? 等了一会儿后,太医就过来了,说的话令楚毓都忍不住怔愣和沉默。 魏琪华尚且不足十,太医却说她的身体宛如四五十岁的人,沉珂积重。 且不知是何原因,她自己并没有求生之志,一个人心态上的颓丧是最能摧毁人的身体的。 说来也许不那么科学,甚至有些难以理解,可确实是有科学验证的没错。 否则,郁郁而终也就没办法解释了。 楚毓想过魏琪华会伤心、悲愤,可是,不是还有楚如珍吗? 就连楚如珍,都不值得她坚持下去吗? 比楚毓更不能接受的是楚如珍。 她眼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什么叫她母妃的身体油尽灯枯、行将就木?什么叫她没有求生的**?什么叫郁郁而终?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庸医!庸医!肯定是庸医!”她抓住楚毓的袖摆,紧紧地,好似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父皇,您再叫其他太医来吧?再让其他人来给母妃诊治!” 楚毓还能如何,也只能答应了她的话,让人又叫了位太医来。 而这些太医给出的诊断结果与先前那人相差无几。 最终,这就是楚如珍不愿意接受也得接受的事实。 “陛下,二公主,昭仪娘娘醒了!”宫女前来禀报。 楚毓起身要进去看她,却见楚如珍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珍儿?” 楚如珍一言不发,直接跑了出去。 楚毓拧眉让宫女跟上去。 而他自己则进去见了魏琪华。 她正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一身素衣,长发披散。 一点也不像是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人,不过,仔细看的话,却能发现她唇上的苍白,没多少血色,双眼也有些无神。 见到他来,魏琪华看过去,双眼似乎亮了一瞬,不过,也仅仅是一瞬。 “陛下来了?” 她淡淡道。 “刚才外面的对话你都听到了?”楚毓问。 魏琪华轻咳两声,也不避讳,“听到了。” “珍儿跑出去了。”楚毓说道。 也是直到此时,看着魏琪华失神的模样,楚毓才想到为什么楚如珍会慌忙跑开。 “是我……对不住她……”魏琪华眼闪过一丝心痛,却又很好地掩盖了过去。 于她而言,心痛是最没有用的,若非如此,她于是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你就只想说这个吗?”楚毓看着她问。 魏琪华勾唇微微一笑,“陛下将她养得很好,哪怕没有我……她也能过得很好,而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许是因为私下,她并没有自称臣妾这种称呼。 她从来都不是楚毓的人,也不是楚毓的妾。 所以她不愿意承认。 闻言,楚毓彻底明白了,是因为他待楚如珍太好了,好到魏琪华能够完全放心地放下一切,不再有任何牵挂。 或许在她心里,自己早就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了,而她唯一要做的,就是静待时间流逝,岁月将她的生命耗尽。 抱着怀有下辈子的希望,去寻求那飘渺到极其微小的可能。 哪怕可能性很小,她也想试一试,又或者,她就是不想再在这个不值得她留恋的世界上待下去了。 只是楚毓有些不明白,若是她真的心存死志,为何不主动求死?楚如珍小时候她不放心,可楚如珍长大不是一时半刻,而这么久以来,她也从未寻死过。 楚毓疑惑,但其实这个原因很简单。 “我听说,自杀的人是不能入轮回的。”若不入轮回,那她又有何可能性再与爱人相遇呢? 怀着这样的念头,魏琪华才能勉励坚持这么久。 这世上,有的感情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淡去,而有的感情却能随着时间而越发浓重深厚。 “陛下,您有真心爱过什么人吗?” 楚毓不解。 见状,魏琪华笑了笑道:“我想也是,只有不爱,才能做到无私,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太好,但我其实很庆幸,也很感谢,庆幸您不曾爱谁,感谢您不曾偏向谁。” “也代他感谢您,我知道,若是他,必然做不到陛下这样好。” “这原本,是不该由您承担的。” 楚毓挑了挑眉,只觉得魏琪华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不,不是一些,而是很不一样。 如今的她,似乎更加淡然。 可一个人若是太过淡然,所求不在此间,这漫漫岁月又该有多苦? 这一刻,他竟忽然觉得,或许死亡才是对她的最好解脱? 当然,如果没有楚如珍的话。 “朕去把如珍叫来,你自己好好跟她解释吧。”楚毓收下了魏琪华的感谢,心稍稍一送。 能得到别人的认可,楚毓还是挺高兴的,尤其这个别人还是知道真相的人。 他找到楚如珍时,对方正蹲在石头上,双目怔怔出神,时不时有泪水流出。 “你母妃正在等你,不打算去看看她吗?”楚毓忽然出声,将楚如珍给吓了一跳。 “父皇……” 回想起楚毓的话,她心便一堵,生气怒道:“她还等我?她真的有等我吗?!” 她自然是能听懂先前太医说的话的。 那一番话,除了告诉了楚如珍,她的母妃没把她放在心上,也没有为她留恋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楚毓在这里,她也不想多嘴说漏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楚毓知道她已经知道的事。 或许……是为了对方的宠爱吧? 她曾经忐忑不安,想着对方若是知道了,二人之间必定会有裂痕,她不想。 后来越来越久,而她也逐渐成了这种习惯。 “去吧,她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楚毓劝道。 楚如珍撇开眼,心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对魏琪华的,对楚毓的,对她那个印象已经模糊的亲爹的…… 种种思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大人们的事,谁又替她考虑过了?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孩子罢了。 她想赌气说不想见,可这样的话她却说不出口。 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走了回去。 “父皇!”临走之前她回头喊住离开的楚毓。 楚毓回头:“嗯?” 她想说什么,却又没敢说出来。 看着人跑远,楚毓有些莫名其妙。 *** 时间很快就入了冬,再有两月便是年节,而年节之前,会统一进行今年一年的业绩考核。 有的人一直在记录自己的分数,心好歹有个数,有的人已经开始走亲串友,拜访各路同僚,其目的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进行的最火热的还是关于首辅的争抢。 谢奕虽不屑于一个内阁首辅。 可他却不愿意如今还有人爬到自己头上,这样会很碍眼,于是他也开始争取。 而他身后的世家之力也纷纷支持他。 毕竟,这代表的是他们整体的地位。 于是纷纷帮谢奕争。 而他自己却根本没做什么,便已经让其他人没有竞争的意志了。 一个凑数的,一个没什么势力,另外两个无论是段名声还是年龄都打不过谢奕。 这样一看,似乎根本没什么搞头啊。 人太少了。 不过,好在规定了不能连任,哪怕谢奕隔年一任呢?其他人都还有会,他们不着急。 于是,谢奕这个首辅争得很没意思。 这让他不禁有些怀念当初与谢嘉云斗的日子,那样的激动澎湃、热血沸腾,赢了之后,才能给他无限的成就感。 他抿了抿唇,叫来人询问有没有谢嘉云的消息。 “回郎君,目前还没有什么确切消息。”下禀报,“但是,咱们的人找到了一些原来相爷的旧部,似乎西凉那里出现了他们的踪迹。” 闻言,谢奕挑了挑眉,西凉…… 原来没藏在原,而是跑去境外了啊。 那么谢嘉云是否也是如此呢? 他很想知道对方如今是在哪儿,又是什么人。 如果仅仅是一个常青,那就不配做他的对了。 *** “神女,大王派人有请。”门外的人声音恭敬道。 片刻后,才有一白衣女子走了出来,“神女正在聆听圣音,暂时无法去见大王。” 来请的人闻言,笑着道:“那臣稍后再来。” 人走后,白衣女子才走了进去,而里面正有一头戴面纱的女子正在看书。 有神秘面纱的遮挡,别人只能看到她的眉眼,但仅仅是眉眼,便能令人仿佛置身于高山之巅的圣堂,听着天外之音,感受着心的清净空灵。 再与那双眼睛对视,仿佛站立于深渊与天堂之间,一念魔,一念佛。 “神女,人已经打发走了。” “嗯,接下来天都不见人。”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淡淡的,却轻易便能让人信服。 “是。” “先前派去楚国的人有消息了吗?” “任务失败,人已经解决了。”侍女回道。 神女睁开眼望向窗外,失败在她的意料之,只是解决…… “青奴,你可知道,培养一个信徒要花费多少精力?” 侍女一愣,当即跪下认错,“是奴婢错了!” “罢了,下不为例。”神女翻动着书,“你得知道,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 第151章 楚如珍站在门外,并没有想要推门进去的意思。 如月出来,见到她站在门口,诧异道:“公主,不进去吗?娘娘在等您。” 楚如珍想勉强扯动嘴唇,然而她扯不出来,心的强烈不愿让她做不出这样的表情。 “姑姑,我等会儿再去。” 说完,她便跑回了这宫她自己的房间。 如月想要叫住她,然而动作却没她快,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又回了殿内。 魏琪华正在看画,见她进来,身后却没别人,便知道原因了。 她无奈叹气,“如月,你也去休息吧。” 如月告退了,却并没有休息,而是站在门外守着。 她的年龄其实早就到了被放出宫的年龄,但是她却选择留了下来。 因为她前半辈子都在做宫女、婢女,就算放她出宫,她又能做什么呢? 在宫里是伺候主子,出宫嫁了人还是伺候一大家子,还不如在这宫自在。 还有啊,她也放心不下楚如珍。 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是她照顾了许久的孩子。 在她心,除了主子,何尝不是将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公主?” 楚如珍不回应,却也没阻止如月进来。 如月进去后,看着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似乎就能隔绝所有,一切都不愿意面对。 她将一个香袋放进楚如珍被子里,“这是娘娘让奴婢做的,据说对身体好。” 楚如珍无声地流泪。 她不明白,既然爱她,又为什么能够这样狠心地抛下她。 在她的心里,只有爹才是最重要的,而她只是附带品吗? 她不能接受。 她可以接受魏琪华爱她爹胜过爱她,可她却不能接受自己不过是他们爱情的赠品、累赘。 不,她要亲口问她! 想到这儿,她从被子里出来,又飞快跑去了魏琪华的寝宫。 如月跟在她身后追着。 这孩子。 砰的一声,殿门被狠狠推开,隔着屏风,看不见什么,但魏琪华知道,只怕是那小祖宗来了。 她既高兴又无奈。 楚如珍走了进去,看着床上瘦削的身影,眼泪又止不住地永了出来。 值得吗? 为了一个不在的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就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魏琪华看着她,冲着她招:“珍儿过来。” 楚如珍不情不愿上前。 “别哭,都不好看了。” 楚如珍狠狠抹了眼泪,不明白这种时候她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你不是……你不是都不要我了吗?还关心我做什么?”她哽咽着道。 魏琪华笑着道:“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楚如珍哭得更凶了,“明明就有!你不爱我,也不要我了!你只爱我爹!对我好也只是因为我是你们的女儿!” 她这一番控诉,将魏琪华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什么,当即心无奈。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若是不爱你,又怎会为你坚持这么多年?” “那你为什么……”楚如珍张口就要说话,魏琪华却出声打断了她。 “可是珍儿。” 她看着女儿,伸抚去她的泪痕,魏琪华眼淡然又沉静,“你得公平些。” “母妃、你父皇、你的兄弟姐妹、甚至如月……我们都爱你,你收到了许多爱,就算没有我,这辈子也会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 她眼隐约有一丝伤痛转瞬即逝,“可是他只有我。” 楚如珍心上一震! 一边为此而伤心,一边却又觉得她的话无法反驳。 她都得到了这么多了,为什么还要自私地要求魏琪华为了她而继续煎熬? 可是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对。 母亲,你就没想过,我也是您的女儿吗? 你说我自私,说我不公平,你又公平到哪里去? 说到底。 她也是个自私之人,只是偏心的对象不一样罢了。 心骤然有什么东西明亮了,她看明白了许多,却又下意识地抗拒着这一切。 “珍儿,我在这宫看了这么多年的天,一直以来,我也有努力为了你而振作,可是珍儿,有时候,人的意志战胜不了内心。” 楚如珍哭出声,拼命吼道:“我明白了,您不用说得这么细,对不起,勉强您这么多年,真是委屈您了!” 说完她便跑了。 魏琪华想喊,却又无法发声,因为她也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楚如珍再如何埋怨、生气也是应该的。 *** 楚如玉刚走在路上,迎面却碰上楚如珍飞快跑过去,她想喊住对方都来不及。 想着方才楚如珍失态的模样,她心便担忧又疑惑。 回到宫,就见原柳正在抱着账本和算盘,应该是在核实账目。 “母妃,您放下,女儿来吧。” 原柳推开她,“这个费眼睛,你还年轻,母妃可不用在意。” 楚如玉无法拒绝,便只好听从她的。 “方才我瞧见妹妹从昭仪娘娘宫里出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原柳顿了顿,才道:“似乎上午那宫里请了太医。” 楚如玉一愣,请太医?是谁身体出了问题吗? 她这样想着,便有心去找楚如珍问问,却被原柳拦了下来。 “这种时候,你少去。” “快过来看看,母妃给你攒的嫁妆,等再过两年,你也该定亲了。” 楚如玉面上一红,“还早着呢。” “不早不早,嫁妆可以准备起来了,虽然你父皇那里会出,但这是母妃给的,不一样。” 二人亲密地聊天,然而楚如玉还记挂着妹妹,没有留宿,而是回了朝阳宫。 然而不等她找楚如珍聊聊,就有个不速之客来了。 “大公主,宇公主有请。” 楚如玉有些不愿意去,毕竟妹妹要紧,然而这些日子宇霜和她们的关系确实还不错,她有些不知如何拒绝。 “本王有事找大姐姐,回去禀报你们公主,今日姐姐就不去了。” 就在她还在犹豫时,身后一道声音却替她说了。 楚如玉扭头,便见楚景站在那里,身上也只穿着日常衣服,她忙皱眉关心道:“怎么不穿件披风?” 楚景却还看着那传话之人,后者不得不放弃离开。 等到人走后,楚景才咳嗽了两声,“我要是不出来,你就得被拐走了。” 小小的人儿,在哪儿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楚如玉,后者被逗得直笑,伸就要捏他的脸,“小孩子装什么大人!” 楚小孩子景面无表情地想,我一个小孩子,却能看出你们大孩子都看不出的陷阱,你们难道不该羞愧吗? 当然,这种话想想也就罢了,说出来是要挨揍的。 不过父皇可不会揍他,而是揍二弟,他这是在为二弟减刑。 “对了小景,为什么你要阻止我去见宇姐姐?” 楚景心冷哼,你把人家当姐姐,人家可惦记着你做她侄媳妇儿。 思及此,他心便很是不爽。 原先他或许看不出宇霜的行为目的,可是时间越久,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 一个寄人篱下之人,却还妄想着主人家的主子? 未免太不要脸了。 “总之,大姐你以后不要去见她就行了,其他的我会和父皇说的。”楚景干脆道。 楚如玉有些无语,这个弟弟,是不是有些太聪明了些?不然说的话她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呢? 她听不明白,可楚毓明白。 他听了大儿子的话,不由得皱起眉。 “你的意思是,宇霜在蛊惑你大姐,意图让她侄子与咱们联姻和亲?” 楚景点着小脑袋,丝毫不觉得他这般年纪说着这种话有什么不妥。 “父皇,咱们要怎么做?是严防死守还是直接杀了宇霜?”楚景直接问道。 楚毓听得心猛跳,眉心也忍不住皱起。 “小景,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或许是因为平时每天都见面,因而许多变化都不太明显,因此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这个大儿子似乎有些聪明过头了,知道的东西也太多了。 “看书啊,书上有很多。”楚景很自然道。 楚毓想起来,朝阳宫是有书楼的,他几乎将宫的藏书阁都搬了一半过去,但是因为书籍比较杂,他也不清楚里面究竟有哪些书。 如若非今日大儿子说起来,他都不知道原来大儿子还看了不少史书和风土人情的书籍。 他不由得感慨了一瞬,“儿子,你可真是见识广博啊。” 楚景被老爹夸了,一时有些小得意,忍不住笑着道:“哪里哪里,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啊!”回应他的是额头上的一个暴栗,“父皇……” “你才多大,就看那些书,就不怕小小年纪就白头?”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他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希望几个孩子碰上。 “我……我也没怎么看。”楚景弱弱道。 楚毓还在疑惑,现在的课程已经教了那么多字了吗?史书可不是话本,里面许多名词字词可不是常用的,这孩子怎么看明白的? 楚景表示,看书也是从简单到困难,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何况,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许多东西,看见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也能懂得意思。 楚毓只能让自己接受儿子是个好学习喜读书的高智商儿童,并且比自己还聪明的这一事实。 一边想着找个时间和太傅们商量一下关于他们的学习进度和内容。 一边想着大儿子刚才说的话。 如果说宇霜的打算是真的,那不得不承认,她还挺聪明,知道怎么拿捏他的软肋。 同时,也不得不说,她触犯了他的逆鳞。 指望东胡和大楚和亲?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楚毓眯了眯眼,虽在笑,却笑意不达眼底。 第152章 “公主,奴婢无能,没能将大公主请过来。” 宇霜心一跳,“发生什么事了吗?” 侍女道:“瑞王殿下将大公主叫去了。” 这侍女是她从东胡带来的,自然是向着宇霜。 宇霜闻言心稍稍提了起来,一时不敢去想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不过稍后,便有人告诉了她答案。 御膳房的人听说是奉圣谕,来给她送了些东西,“都是公主家乡常见的小食点心,陛下特地吩咐奴婢们做的,陛下还说,若是公主觉得这宫寂寞,他便修书一封送往东胡,请东胡王将王子送来与公主作伴,想必公主会很高兴的。” 宇霜在微微颤抖,他知道了! 她自然听得出来,这些都是威胁她的话。 东胡失去一个公主不算什么,毕竟她本来就是打算被送来与大楚和亲的,可若是失去王子…… 那这个整合才不久的国家,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分崩离析。 她深吸几口气,稍稍镇静下来,“我知道了,帮我转告一声,多谢陛下。” *** 楚毓听着这话,心冷哼一声,只让人看着她,便没有再多管。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不久后,东胡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宇烈解决了许多不同意世袭制的头领,压下了那些声音,强行推儿子上位,让宇安开始进入东胡政权。 而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更是关键,他要帮儿子巩固地位。 可是据楚毓所知,宇烈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了,否则他也不会用这么激进的办法解决问题,宇安的年龄和能力,也不足以让他在那群正值盛年的部落首领讨到便宜。 宇烈有心将所有部落解除,从而整合成一个完整的东胡政权王庭,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能彻底做成这件事。 若是他压不住那些人,不排除他们会卷土重来。 而此时,宇烈其有力的助力竟然是与楚国的关系和交易。 因为每年与楚国交易的那些粮食和物品,许多人愿意安稳下来,毕竟,若是分离,他们不见得能和楚人搭上关系。 就凭这个关头,宇烈就不能也不敢和楚毓交恶。 而这些,宇霜也是知道的,毕竟楚毓并没有阻止她与东胡的书信往来。 有时候,让人知道一些消息,也是为了让对方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样的处境和位置里,从而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果然,宇霜更安分了不少。 *** 年节夜宴是由萧湘竹来准备的,其自然少不了歌舞。 上面的人看不上这些东西,可下面的人却纷纷挣抢得头破血流。 编舞排舞的女官自然也收了不少好处。 “瑶风,姑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凭姑姑的眼光,你要是还入不了圣人法眼,那就没人入得了了。”收了好处,她自然不吝啬于说些好话,说不准日后眼前这人还能成了主子呢。 在这宫里,大家都是宁愿交好而非交恶,毕竟,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明年会到谁家。 何况她说的也是实话,瑶风本就是这群人资质最好的,无论是身段容貌还是舞姿,无疑都是最出挑的。 虽然陛下不是个好美色的性子,也从未收过宫女舞女,可凡事总有第一次。 毕竟,连她一个女人,看着瑶风那双眼睛,都忍不住想要为她心折。 “多谢姑姑!”穿着红色舞衣的女子浅浅一笑,对着她行了个礼。 领舞便定了下来。 之后要做的便是练习。 而瑶风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希望,领舞领得惊艳至极,令人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其他人都成了陪衬,不配拥有姓名。 *** 楚毓向来不喜欢大型宴会,虚伪又无。 何况这些年他早参加烦了,也就会做做表面功夫。 何况,谁都知道去年宫宴发生了什么,对于这个,还颇有些心有余悸。 他总结完过去一年的功绩,畅想完下一年的未来后,就不说话了。 之后便是大臣们轮流敬酒,楚毓就意思意思尝一口,他酒量不算好,因此从不多喝,鬼知道电视里面有多少情节是酒后误事。 “陛下,不妨看看今日的歌舞,可是下面人费尽心思安排的。”萧湘竹有心让这场宫宴热闹热闹。 总不能让人觉得,她做的比不上王茵吧? 楚毓有些兴致缺缺,一来他本来对此没兴,二来这里的歌舞虽然韵味十足,可见过了大海,哪里还看得上河流。 然而,很快他就被自己打脸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似乎一直忍不住看向那领舞之人。 不是因为她浑身散发着什么魅力之类的,而是……感觉不对。 大概这就是第六感? 不止是那个领舞的人不对,就连周围观看的人的状态也不对。 以往的宴会他又不是没见过,可还从来没见过所有人都专心致志看歌舞而不管其他的情况。 可惜他周围又没别人,主动和人说话似乎有些明显。 尤其是在其他人都在看歌舞的情况下。 其,也只有谢奕明显没入迷,甚至微微蹙眉,而荆管彤似乎也在片刻后回过神来。 等一舞完毕,舞女们行礼讨赏,楚毓随随一挥,让人送去了赏赐。 而临下去之前,那一直蒙面,最后才摘下面纱惊艳众人的领舞似乎往前面看了一眼。 却也不知道她看的是谁。 而等他们走后,其他人似乎也清醒了过来,开始说说笑笑,当然,其难免有不少人在讨论方才那一场歌舞。 嗯,似乎完全没有问题。 楚毓放在心里,看似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就把目光落在了谢奕身上,“爱卿不喝酒吗?” 谢奕看了他一眼:“谢陛下关心,只是臣病了,不宜饮酒。” 楚毓仔细看了看,却无论如何也没发现他像病了的样子。 不喝就不喝,说个病了算什么! 宴席散后,楚毓正要去朝阳宫的路上,正巧碰上了一群人,她们熟悉的衣服令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随行宫人正要上前将她们呵斥开,却被楚毓给阻止了。 他让其他人站在原地等候,自己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群人后面的假山后,静静听她们说话。 毕竟,特地安排给自己看的好戏,若是不看,岂不是辜负了别人的一片苦心? “瑶风,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贿赂姑姑安排你领舞,还把舞排成那样,让我们都成为你的陪衬,你自己好出风头,怎么,就你这身份,难不成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说话的人气急败坏,其他人也跟着符合,俨然衣服聚众欺压别人的恶行。 然而楚毓却听得津津有味,毕竟,和宫里其他人暗戳戳搞事惹他心烦不同,这种事,就是纯粹娱乐他的。 当然,其他人显然不这样认为。 “我才情容貌身姿哪一个不碾压你们?你们凭什么说我打压你们,让你们陪衬?”她淡淡一笑,“毕竟,你们本来就是陪衬,不是吗?” “我送姑姑礼物,只是为了防止别人暗顶替我本该得到的位置而已,你们若是没有这样的打算,又怎么知道我给姑姑送礼的?” 一番话将众人怼得哑口无言,纷纷掩面羞愧。 “你你你……” 而反观那个叫瑶风的,身姿挺,仪态端庄,哪怕送礼也送得理直气壮。 楚毓想了想,才终于想起这样情节的分类。 这似乎应该是和其他妖艳贱货不一样的自信不做作。 哪怕她也贿赂,哪怕她也有小心思,也让人生不出半点厌恶,反而还会被对方的性情所吸引。 但是作为鉴婊达人,楚毓只能在心无奈叹息,不禁想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能够骗过他,让他以为那就是对方真性情的人? 高也很寂寞啊。 可能是在这儿待的久了,他的被害妄想症似乎越来越重了。 可他却没有半点想要缓解改善的想法。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那几个舞女已经联合起来讨伐领舞,并且将她逼得只能往后退。 可是,再往后,就看到楚毓了啊。 他正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却连那领舞脚下踩到了石块,当即往后倒下。 “啊!” 重重摔下,甚至被地面剐蹭,破皮出血了。 楚毓没继续走,不是因为他想管闲事,仅仅是因为,他被看到了。 那几人纷纷跪下,抖如筛糠! “陛、陛、陛下……” 领舞双目含泪,还在地上不知道是起不来还是不想起来,她仰头望着楚毓,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然而她最终只等到了一句话。 “你的眼睛,若是自己不想要了,朕可以帮你。” 领舞瞪大了双眼,似乎是不敢置信。 然而再不敢置信,在看到楚毓那面无表情的面孔时也只能相信。 他是真的没受到半点影响。 不、怎么会?! 楚毓淡淡看了她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径直转身离开。 他边离开边对随行太监说:“让荆管彤来见朕。” “是。” 因为楚毓的一个命令,荆管彤这大年夜是在藏书阁里度过的。 幸而不负所望,最终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至于昨晚的那群舞女,其他人没管,领舞却已经被悄悄关押了起来,并未泄露消息,以至于还有些人以为她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嫉妒不已。 被关在牢里的瑶风:“……” *** “瑶族瞳术?”这是什么东西? 楚毓一脸懵逼。 难道他进的不是纯古代,而是玄幻同人?怎么还有这种不科学的东西? 然而听完荆管彤的讲解后,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第153章 所谓瞳术,其实类似于催眠一类,能够通过某种方法影响或者控制人的心神。 但是若是人的意志足够坚定,就会难以迷惑。 “它只需要施术,不用什么东西辅助?”楚毓问。 荆管彤皱着眉回答道:“上面记载的并不多,据说这是瑶族不传之秘,且只有族长才能拥有全部传承,其他族人都只能修习部分,学不到核心。” 这么说来,核心也只有一个人会,这让楚毓眉心稍稍松了松。 接着荆管彤又道:“若是学会了核心,据说是可以不用借助辅助,直接就能控制对方的思维和行动,而只学了个外门的,还是需要外界药物做辅助的。” 如果是族长,绝对不可能以身犯险,因此那舞女瑶风绝对只是个被排出来打头阵的小喽啰,真正的大鱼还没现身。 可若是对方现身,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楚毓微微皱眉,觉得似乎有些棘。 竟然这时候就有心理学了吗? 可见他还是太孤陋寡闻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让人去问牢里那个招供没有,没一会儿,便有人回来禀报,说对方已经自尽了。 自尽。 又是自尽。 怎么这个时代的人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别人也就算了,自己的命也轻易舍弃就舍弃? 难怪会那种秘术。 线索断了,只能从瑶族查起,然而这个家族极其隐蔽,很少显露人前,尤其这些年更少。 而且,并非每个瑶族人都要学瞳术的,有的也只是想普普通通嫁人娶妻,甚至与外族通婚,而瑶族的规矩是,与外族通婚的,就不能再继续使用瞳术,也不再算是瑶族人。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真正的瑶族人,还的确有些困难。 何况这天下如此之大,土地如此广,现代尚且无法将信息遍布每一个地方,何况是这信息不畅通的古代。 最终,他的人也只能查到瑶族起源于西凉,且族人也大多分布在西凉,自从西凉前朝大国师去世后,瑶族就沉寂了下来,低调了许多,这也是他们没有声息的最重要原因。 而另一边,谢奕回去后,也直接进了谢家藏书楼,一待便是一夜,连顿团圆饭都没吃。 谢夫人看着还在坚持等待的谢谦,心叹息,“先动筷吧,你父亲怕是有事,暂时不能来了。” 谢谦沉默片刻,却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 楚如珍这个年直接住在了朝阳宫,她如今不太想见到魏琪华。 然而这里的几个孩子,都是有母亲的,除了弟,最终,也只有他俩和表弟楚韫留在朝阳宫一起过年。 楚毓来时,看到的就是她逗弄小儿的情景,眉心微松,不由得勾唇道:“还不准备回去看看你母妃?你这样,可是在伤她的心。” 楚如珍有些不高兴道:“她也在伤我的心。” 闻言,楚毓无奈了。 罢了,他也不再劝。 不过,楚如珍虽嘴上这么说,可初二的时候还是回去了。 而这几天,朝阳宫外又来了一个人,每天徘徊,不愿离去。 “陛下,贤妃娘娘还在外面跪着。”宫人们无奈回禀。 如今这宫,谁不知道陛下不喜贤妃,甚至连谢相的面子都不看。 宫人们也是看人下菜碟的,谁都不愿意因为贤妃而得罪主掌他们生死的皇帝。 因此,连上前来禀报,都不是什么好活,也幸好楚毓一般而言很少冲他们发火,否则他们只怕都不愿意为贤妃禀报。 闻言,楚毓挑了挑眉,“不是都说让她走了吗?” “说是说了,可是娘娘她……”这话未尽之意,自然是指对方根本不听劝,执意在在外面跪着。 正值冬日,外面还在下雪,天寒地冻的,谢嘉容跪在外面,这是在逼他吗? 楚毓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看不懂眼色和不听话的人。 既然要见,那便见好了。 他没有披裘衣伺候的人有些担心,连忙举着伞上前为他遮雪。 来到朝阳宫外,他一眼便能看见地上跪着的女人。 她跪得很端正,哪怕双腿已然冰冷麻木,她也依然没有歪一丝一毫。 虽说被谢家洗脑得厉害,可谢家把她的礼仪学识教得确实不错。 “听说,你非要见朕?”楚毓站在她面前,却没有让她起来。 谢嘉容撑着身子,抬头看着楚毓,眼满是坚决和愤恨。 “臣妾只是希望陛下能让孩儿与他的亲生母亲一起过年,还望陛下成全!” 楚毓微微笑道:“朕就是不成全又如何?” 自然不能如何。 一个谢嘉容而已,在这宫里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毕竟这宫早已经被楚毓加固过了,人也早筛查了好几遍,几乎没几个漏网之鱼。 何况,没有谢奕支持,没有谢家支撑,谢嘉容也不过一个普通宫妃而已。 谢嘉容胸口直喘着气,显然被气得不轻,而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陛下真能如此狠心?让晨儿生来便没有母妃?”谢嘉容咬牙切齿道。 楚毓面色冷了下来,淡淡道:“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是他母妃的话,也未尝不可。” 谢嘉容心一震,身体几乎摇摇欲坠,宫女上前搀扶,她却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何况,你真的有将自己当成是晨儿的母妃吗?”楚毓冷冷道。 “他每日吃喝不关心,哭闹与否也不关心,生病与否更是问也不问,一来就是问朕要将孩子接过去,那现在,你要是能回答出来他日常如何,朕就让你接过去,怎么样?”楚毓问道。 谢嘉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来,她当然说不出话来,因为楚毓所说都是真的,她也好似此时才发现一般,心充满了茫然与困惑。 她竟然……真的有这么不关心孩子吗? 楚毓却不管她心是不是怀疑,直接道:“你若是想跪,那就继续跪着吧,等到你倒下了,朕会记得让人送你回去的。” 就是说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她的请求了。 此时,谢嘉容才终于撑不住,坐在了地上。 转身回去,却看到了小外甥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怎么出来了?”他问。 “外面冷。”小孩儿站在原地。 那就快回去啊,楚毓张口正想说,便见那小孩儿不自在地又说了一句:“快回来吧,舅舅。” 后面两个字说得既短又轻,却让楚毓愣了愣,看着飞快跑回去的楚韫,心竟有些不知是何滋味的感慨。 时隔大半年,终于听到这小子又喊自己了,不容易啊。 他唇角轻翘,显然心情不错。 这些日子,太医院对楚韫的毒还在研究,但至今未制作出能够彻底解毒的药,倒是把能缓解的药改进了不少。 然而到底不是根治。 楚韫是知道自己了毒的。 “舅舅,我会死吗?” “生理意义上,没有谁是不死的。”楚毓如此回答。 “那我是不是会死得很早?” “有的死重于泰山,有的却轻于鸿毛,这和早晚没有关系。” 小小的楚韫根本没感觉出来楚毓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听舅舅这么积极地回答他,他还很高兴来着,说着说着,思绪被带偏,也就这么被忽悠过去了。 最终,彻底忘记了自己最初想要说的话。 他其实是想问,自己什么时候死,死了能不能看到他爹,还有,他们会谁先死,他若死了,他娘会不会很伤心。 然而,最终这一切都没能得到答案。 *** “大王,神女到了。” 侍女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内室人耳,里面的人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眼满是炽烈和狂热。 而随着白衣女子缓缓走入,西凉王双眼一眨不眨看着来人,不肯错过一个瞬间,嘴上还忍不住低声你呢喃道:“云娘……” 谢嘉云一个冷淡的眼神看向他,后者不得不回过神来,停止了这一称呼。 “大王今日可还安好?” “本王不好……”西凉王看着她,依旧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样子,那是他受难流落至一个山寨里,而谢嘉云救了他。 仅仅一天,他便喜欢上了这个女子,然而同时他也知道,对方绝不可能屈居他的后宫。 但是他又不愿意放弃,于是当即邀请对方做西凉的客卿,他愿意以国士待之。 就算谢嘉云没有谋略,他也愿意养着她。 然而恰恰相反。 来西凉不到两年,她便成为了所有人都拥戴的神女,甚至地位一度超过了他。 他既憋屈又自豪,不愧是他看的女人。 “云娘,云和香又没有了,快多给朕炼制一些吧!” 谢嘉云淡淡道:“大王,此香不宜多用。” “可是云娘,寡人头疼得厉害。” 如此,在被逼无奈之下,谢嘉云也只能又给了他一些香。 离开宫殿后,谢嘉云就在路上与一个年轻人狭路相逢。 说狭路实在谈不上,因为这路很是宽阔,因此,这相逢便是故意为之了。 “王子。”谢嘉云态度依旧。 王子看着她的眼神却目光灼灼。 “一年前,小王问神女的话,如今可还当真?” 谢嘉云:“自然。” “那依神女看,小王如今,可算是有出息之人?”王子目光步步紧逼。 而谢嘉云却好似没看见一般,依旧是那态度,“还不够。” 短短一年,便从任人欺负的小可怜成为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在谢嘉云这里,却还说不够。 闻言,王子点头道:“小王明白了。”随即转身离开。 面纱下的谢嘉云微微勾了勾唇角。 回到神女殿,她当即叫来心腹,吩咐到:“可以收尾了,让他们准备好,等西凉王一死,就抢先夺利。” “是。” 而等她收拢了西凉,给谢奕的真正礼物才会开始,就是不知道,她那个好弟弟,会不会喜欢了。 第154章 年后祭天,礼部官员主持,这也是他们一年里最为隆重的时候,每每这时,钦天监那里就会测算一个好日子,且算好阴晴,才开始祭天。 没有皇后,无论是桑还是农,都只得楚毓一个人来,这一大早,他便要起来收拾。 然而今日似乎不太一样。 他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不由得皱起眉,“钦天监怎么算的日子?” 其实不等他动怒,那边就连忙屁滚尿流地滚了过来,正在殿外侯着,浑身都湿透了,可见是冒雨跑来的。 见楚毓出来,连忙想要说什么来辩解,“陛下……” 楚毓却直接打断他,“别忙着请罪,先说怎么处理?” 对方神色忐忑凄然,“回陛下……臣建议、建议改期……臣已经让人算好别的日子了。” 楚毓听完笑了,“那你凭什么就觉得,下一个日子不会和今日一样?难道今天不是你们算出来的‘好日子’吗?” 对方嗫嚅几句,根本无法反驳。 心里其实也在暗恨,前日明明还在下雪呢,怎么今儿就下雨了,这老天爷怎么也不会看人眼色给条活路啊! 可这么大的雨,难不成要冒着雨祭天吗?那香火都燃不起来。 最终,也只能暂时等雨停了或者小一点再说。 然而这雨偏偏一下就是一整天,等到终于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先前定好的日子也早已经过去,自然不能再祭天。 不得已,只能按钦天监算的第二个日子来,然而到了那一天,这老天爷又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 楚毓望着这天,被气笑了。 钦天监所有官员战战兢兢来到了楚毓面前,后者声音淡淡道:“紧张什么?朕两次祭天被搅黄都没紧张着急,你们担心个什么劲儿?” 众人不敢搭话,只得纷纷跪了下来:“陛下,此事纯属巧合,臣等、臣等也是按历法推测的啊!” 楚毓淡淡看向他们,“朕也没说是故意,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 “陛下明鉴!臣等万不敢……”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楚毓道:“祭天的日子不用你们算了,你们有那功夫,就给自己算算,什么日子做你们的死期,才能投个好胎,好歹君臣一场,这个要求,朕还是乐意满足的。” 说完,也不管那群人如何,自己径直离开了。 之后楚毓便不再管什么日子,在这场雨后放晴的那一天,直接开始祭天。 “各位祖宗,老天爷,您也别怪朕不讲究,事出有因,原谅则个。”他将香插到祭坛上,又才转身对着群臣。 “拜——!” “陛下洪福齐天!大楚长盛永昌!” “陛下洪福齐天!大楚长盛永昌!” “陛下洪福齐天!大楚长盛永昌!” 望着底下的人,楚毓轻笑了声。 长盛永昌是个骗局,就连洪福齐天,也得打折扣。 这个念头,在之后一连几日都阴天无晴,大雨连绵的时候,被推到了顶峰。 “启禀陛下,坊间已有传言,说陛下祭天不合时宜,这才导致老天爷发怒,降下大雨,希望陛下能向天请罪。” 负责收取民意的官员说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生怕楚毓一个不高兴,像罚那些钦天监一样处置他。 “原来几天雨就能被说成是老天爷发怒,那这老天爷发怒的时候还不少?毕竟南方可是时常降雨。” 像开玩笑一样的声音却不能给带给朝堂的氛围轻松,反而让人更加紧张了。 “查!到底是谁在操控坊间舆论,查出来无论是谁,一律按谋逆处置!” “是!” 回到御书房,楚毓还在想着这些日子的事,舆论或许能用人力操控,可这老天爷呢? 这也是人能够做到的? 这里又不是现代还能人工降雨。 楚毓一时摸不着头脑,荆管彤还以为他在为这件事费心,便劝解道:“陛下如今待他们太温和了。” 所以那些人才敢一点点试探他的底线。 “要臣说,还是得严刑峻法,这样他们便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了。” 楚毓闻言看了她一眼,开玩笑道:“你若是君,怕是要做个暴君。” 闻言,荆管彤心头一跳,忙道:“陛下可别开玩笑了,若是被人知道,臣只怕要被当祸国殃民的妖孽烧死。” 楚毓被逗乐了,心情好了些,倒是有心情与她说说:“这管理人员,最应该做的是知人善任、赏罚分明,无论怎样,都是同一个赏罚制度,不听话?搞小动作?处理了便是了,如今这天下,也不缺人才,多的是人愿意上位。” 也谈不上什么态度如何。 他翻开内阁送上来的奏折看了起来,嘴上还在对荆管彤道:“定个日子,朕要去青城山一趟。” “是。” 皇帝出宫自是危险,因而楚毓是着便装,倒是带了不少侍卫。 这日的天气不算太好,却也不差,无风无雨。 青城山上的严华寺开门引客,却无香客前来,这小沙弥才想起来,今日师兄说寺要来贵客,让他只需要接引贵客便好。 正好看到楚毓带着人前来,出声询问:“可是贵客?” “请贵客随小僧来。” 楚毓走了进去,“不知你家方丈身体可好?” 小沙弥回道:“方丈还好,就是近日因为阴雨,着了凉,一直在休息。” 闻言,楚毓也没什么表示。 方丈法号了尘,也不知二人谈了什么,只见楚毓离开时对了尘说了一句:“方丈既做了世外人,那就不应插凡俗事,你既能感应天地,那能否观星定江山?是福是祸,是缘是劫,你自己不知道吗?” 了尘望向他,目光如炬,“可是阁下其位不正。” 楚毓挑眉,“就因为这个?” “你从前不曾出现,如今却想插,算什么道理?我不正,那谁正?王家?” 了尘瞳孔微缩,“阁下既知道……” “我知道?我是知道,知道的或许比你多,可我更知道,人啊,要看当下,谁能保证未来一定会按自己所想的发展?我不能,你更不能,可我比你好的是,我能保证当下的一切,而你,不能。” 说完,他便走了,而在他离开后,了尘摸出帕捂住嘴,一口鲜血吐在了上面。 这些日子太过勉强,又被楚毓的话一激,心神震荡不宁。 可想到楚毓的话,他又忍不住苦笑。 合着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一个后辈? *** 出去后,楚毓问荆管彤:“你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真的能够呼风唤雨之人?” 荆管彤愣了愣,认真想了想道:“臣也不知,从未听过。” 楚毓却想到了他曾经在皇宫的藏书阁看到的那本世家录。 或许……真的有? “先不回宫,朕要去一趟谢家。” “陛下去那里做什么?”荆管彤不解问。 “整个盛京,书最多的地方是哪儿?” “臣明白了。” 她是明白了,可谢奕却不明白,皇帝白龙鱼服,却是到他家,这是要做什么? “陛下,有事可以让人叫臣进宫。” 楚毓笑着道:“爱卿是不欢迎朕吗?”他语气似哀怨似委屈,将谢奕弄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当即不再管了,您请,您请。 楚毓逗完了人,才说真正目的,想借藏书楼一观。 闻言,谢奕就气笑了,“陛下可还记得,谢氏藏书,不予外人看?” 有的甚至家女子都不许看,当然,也有特例,思及此,谢奕眸光微动。 楚毓委屈了,“啊,原来在爱卿心里,咱们还是外人啊?连你书院弟子都比不过?” 要知道,谢奕可是把一半藏书都贡献给了书院一份,他这个皇帝,却还比不上他的那些仅有个名分的学生。 谢奕刚想说这是家规祖训,然而随即又想到自己又什么时候把那些东西放在眼里过?一时哑口无言。 而此时楚毓也道:“爱卿可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语气淡淡,可就是让人心微微一震。 谢奕眸光危险,可到底扯动了一下唇角,“陛下请便。” 他算是明白了,楚毓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与其和对方争论下去,不如放他一观。 反正,楚毓又不会过目不忘,且短短一天又能看多少书?再者,藏书楼这么大,一时半会儿对方还真找不到重点。 只是,在荆管彤想要跟进去的时候,谢奕却出声阻止了,“荆姑娘,人的脸皮可不能这么厚啊。” 大庭观众之下被人说脸皮厚,荆管彤心里咬牙切齿,心觉谢奕这玩意儿还真不是个东西。 面上却还得笑笑道:“多谢相爷提醒,臣女身份低微,配不上您家这万丈金屋。” “哪里哪里,您知道就好。”谢奕皮笑肉不笑。 荆管彤不想看见他那张脸,便将目光移开,便看到了躲在远处眼巴巴望着这里的小孩儿。 谢奕家里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许多人都盯着谢奕日子的位置,自然少不了打听。 见状,荆管彤当即就嘲讽笑道:“相爷还真是个好父亲,连自己的亲子都不管不问。” 谢奕顺着荆管彤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远处的谢谦,似乎是被他看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那孩子见了他转身就跑,活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似得。 “家私事,这就不劳荆姑娘多费心了。”谢奕皱着眉,连刚才的假笑都没有了,可见心情越发不爽。 可他不爽,荆管彤就高兴了。 “就是不知陛下出来见了会是什么态度。” 呵,谢奕正想说什么,脑子里却又一闪而过一些东西,当即怔在原地。 随即回过神来,不好! 他快步走向藏书楼,推门进去。 只一眼,就看到了楚毓正站在他的书案前,里拿着一本书,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楚毓一边翻着《瑶族瞳术》,一边道:“爱卿,不跟朕解释一下吗?” 第155章 楚毓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在这谢家还没看到想看的,倒是意外先发现了别的,这倒是凑巧。 不过,或许对于谢奕来说,这就不叫凑巧,而叫倒霉了。 倒不是谢奕不想说,而是这说起来有些话长,且涉及到谢家内部之事。 哪怕谢奕不在乎谢家未来如何发展,可向别人说过去发生的许多不堪回首的事,总是不愿意的。 而看出了谢奕不愿意的楚毓却更加不愿意放过了,他就干脆坐在了这藏书楼里,就等着对方什么时候说完,自己什么时候才放过他。 连他自己原本想找的东西都没有动,上还拿着那本《瑶族》书仔细翻看。 任凭谢奕铁石心肠,碰上个身份比自己高,还比自己不要脸的,他也没有办法,除了妥协也只有妥协。 但是他不允许荆管彤进来,后者便赏了他一个白眼,走了出去。 这里只剩下两个人,看着还在悠闲看书的楚毓,他竟是笑了笑,“这里就剩咱们二人,陛下难道就不担心吗?” 楚毓抬头看他,面露不解。 “先前意欲勾引陛下之人来自瑶族,而陛下又从这里看到了这样一本书,难道不会觉得那人是臣派过去的奸细?”谢奕问道。 楚毓笑了,“你没那么蠢。” 完了又补了一句,“也没那么无聊。” 随即谢奕语气不善,“那既然如此,陛下还要问臣什么?” 楚毓:“……” 竟无言以对。 “那就讲讲故事吧,这本书,以及……谢家人。” 这本书很容易讲完,可是谢家人,却不那么好讲。 二人一直说了许久,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谢奕说,楚毓听。 不过有些事,到底说得没那么详细。 倒是通过这次聊天,楚毓算是明白了,古代的人真的太早熟了。 “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朕帮忙。”最后他说道。 话音刚落,就叫谢奕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他挑眉道:“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是被朕的宽宏大量给折服了?” 谢奕当即神色恢复正常,并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嫌弃从眼角划过。 “臣只是想告知陛下,臣的那位姐姐,最擅长的并非是亲自动,而是借力打力,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而她如今所借之力,必定是整个西凉。” “而能与西凉相对的……可不会是区区臣下。” 楚毓:“……” 他听明白了,这人的意思是,他根本帮不了谢奕,因为他自己都会自顾不暇。 “那你觉得,朕现在就把你交出去,这个方法怎么样?”楚毓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谢奕心微动,眉心一跳,竟是控制不住地对楚毓这话产生一瞬间的呆滞与无措? 真是稀奇。 可他也确实不得不承认。 这个办法堪称最省时省力,几乎是绝佳之法。 “谢爱卿,你怕了。” 楚毓笑着稀罕道。 谢奕当即扯动了唇角,“陛下多虑了,臣还想告诉您,臣的那位姐姐,与臣的性子一般无二,若是陛下打着交出了臣她就会恢复正常并且收的话,那是痴心妄想。” 二人谁也不想让对方占便宜,话不投半句多。 最终还是谢奕先出去,而楚毓则继续在里面找书。 至于究竟找没找到,那就无从得知了。 只是从今日从寺庙离开之后,盛京城的天就放晴了,接着又有人听说是陛下去青城山拜了佛,这才让这雨停下来的。 一时间,拜佛的、上青城山的、颂扬楚毓的声音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楚毓深知刷名望和存在感的重要性,因而几乎没隔一段时间都会散布一些令人高兴的消息,用以炒作。 这次的祭天之乱,能被有心人利用,可反转之后,自然也能被他利用。 如今街上许多人都在说陛下天选之子,人间明君。 若是楚毓没有听过之前那些怨怼的话,他或许心情真的会很高兴。 而现在,不过是看透了一切的无所谓罢了。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种事,百姓们做得还少吗? 他早不在意了。 “陛下,那谢奕真的与舞女的事无关?”荆管彤问。 楚毓不知如何说,懒得解释,干脆道:“这事不用管他了。” “是。” 随后没过多久,一个消息就从西凉边境传回大楚,进入了楚毓与一干武大臣耳。 西凉王殁,王子继任新王。 封神女为国师,大赦天下,广开土地。 这个消息的重点不是什么新王登基,而是最后一句,广开土地。 为什么要广开土地?广开土地是为了什么? 不外乎两个字——粮食。 可努力让粮食增产又是为了什么? 西凉土地虽贫瘠,可人口也少很多,因而粮食算下来其实也并没有太过着急,既然如此,这个举措就有些值得探讨的了。 “臣以为,西凉贼子之心,不可姑息!” 很罕见的,这个意见竟然得到了许多人的一致赞同。 和对北陵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仔细想了想,楚毓也能发现症结在哪里,不外乎四个字——恃强凌弱。 北陵虽比不上大楚,可曾经的北陵大军也是战功赫赫,威武不凡,且与大楚有过不少激烈交锋,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互相耗损,劳民伤财,因而这才有的两国和亲,稳定了这么些年。 而西凉就不一样了,地广人稀,土地干旱多贫瘠。 军队战力也不够强,这些年一直在两国关系处于弱势,尤其上一任西凉王好享乐,国家也被累得贫苦不堪。 对上北陵,就算胜利了,也要耗损许多,而对上西凉,相信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主动投降。 柿子专挑软的捏。 人啊,都是如此。 楚毓挑了挑眉,随后问道:“西凉可有下战书?” 群臣:“……回陛下,并未。” 又问:“西凉可曾主动挑衅我大楚边境?” 群臣:“……回陛下,也未有。” 再问:“西凉可曾对我大楚有任何冒犯之举?” 群臣:“……回陛下,还是未有。” 听到这儿,他们算是明白了楚毓的态度,纷纷不敢多言,就怕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问完了,楚毓就笑了,却笑意不达眼底,“既然如此,那诸位爱卿怎么会想到主动出战西凉呢?” “朕似乎记得,前年北陵的战书都下来了,都还有人劝朕以和为贵。” “如今,没人觉得应该以和为贵了吗?” 群臣……群臣什么也不能说,也没脸说,即便被楚毓怼了这么多年,他们的脸皮似乎也没被怼厚过。 不过,毕竟有新人进来更换血液,一些老人走了,铁打的皇帝,流水的朝臣,这么一比,似乎还有些不公平? “欺软怕硬、恃强凌弱,朕的好臣子们倒是教会了朕不少东西,朕似乎,还应该感谢诸位?” 楚毓歪了歪头道。 这卖萌的动作在不少人看来都很令人恶寒,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 “陛下爱民如子、仁德广博,乃臣风学习之典范,万民之楷模!”有人开始说好话拍马屁缓解尴尬了。 “陛下爱惜生灵,有仁德之心,臣等惭愧。”其他人紧跟上。 “陛下所言令臣等醍醐灌顶,臣等为方才莽勇而羞愧!” 大家都表示,陛下您不用再说了,我们都明白了,赶紧闭上您那张嘴吧,我们听话不战就是了。 “等等,谁说朕不战了?”楚毓喊住他们道。 众人:“……” 他们怀疑楚毓在耍他们,而且还有证据。 “大楚不主动求战,却也不畏战,若西凉相安无事还好,若人家真有那心思,打一个措不及,岂不是咱们吃哑巴亏?” 所以,他的意思就是先观望备战,如果对方要打,不至于无法应对,如果对方不战,东西先准备着也不会浪费。 “敢问陛下,是否征兵?”有人问道。 要知道,打仗是要征兵的,而打完了便会放回许多人,让他们卸甲归田。 原因无它,实在是养兵太烧钱了,哪怕楚毓如今不缺钱,看到那个数字也会忍不住眼皮直跳。 而且,少了这几十万劳动力,全国粮食产量也会下降,生活水平降低,带给整个国家的变化是方方面面的。 “暂时不必。”楚毓道,“吩咐西凉交界边境,加强戒备。” 楚毓此时想到了那灵雀山里埋着的东西。 话说,自从那些东西被制造出来后,就从未被用过,这一点,还经常令那老道士叹息不已。 几次见面都挺对方遗憾地提起,也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 可在楚毓看来,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用的,不过是害人的玩意儿。 他做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这么想来,他大概是穿越人士,最没有志向的皇帝了吧? 楚毓笑了一瞬,令不经意瞧见的荆管彤看愣了神。 所有人,谢奕才应该是最紧张的,因为谢嘉云借西凉对付大楚或许只是顺带,主要目的必定还是他。 然而他非但不担心,反而心情还很好,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久违的征服欲啊。 终于回来了。 然而与所有人想的相反,西凉非但没有出兵开战,反而还写了议和书,表示刚刚登基的新王愿意与楚国建立和平发展的关系。 当然,是暂时的。 对此,楚国还没有任何表示,刚刚登基的西凉新王,原来的王子,就已经十分不高兴了。 “孤之西凉哪怕不敌楚国富裕,却也不至于俯首称臣,国师如此行为,岂非无半点男儿气概?” 谢嘉云淡淡瞥了他一眼,后者当即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是没说了。 “攘外必先安内,望大王谨记。” 蠢货,若非她需要借助西凉之力,管西凉去死,况且她在楚国的计划也需要时间部署。 不能贸然开战。 第156章 楚如珍原本坐在墙头,结果远远看见一人来,连忙从墙头跳了下来,装作乖乖女的样子。 “见过公主。” “老师你刚刚没看到什么吧?”楚如珍小心问道。 柯襄抿唇笑笑,“嗯,没有。” 楚如珍明显松了口气。 实在是找你学了礼仪后,她们就不被允许做这种不雅的动作了。 要是被人知道了,少不了又得一阵罚。 “以后还是别跳了,墙那么高,若是将殿下摔着了该如何是好?”柯襄劝道。 楚如珍:“……” 她恼道:“明明您刚刚还说没看见的!” 柯襄:“……” “您过来找谁?我父皇吗?”她问,心里却在想着让对方赶紧走,她此刻不是很继续看见对方。 “来找殿下你。”柯襄一边说着一边将的一盏花灯递给了楚如珍。 后者一愣,迟疑着接了过来,“给我的?” “嗯,上回殿下不是还因为不能参加元宵灯会而不开心吗?这盏灯便送与殿下。” 楚如珍怔愣着出神,半晌,才迟疑着“哦”了一声。 随后才好似回过神一般,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老师。” 人家特地送礼物,自己还在心里暗暗说对方赶紧走,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似乎有些不厚道啊? 向来我行我素的楚如珍罕见的感觉到了羞愧。 “殿下客气了。”柯襄也是意外看到这丫头不知道为什么而偷偷抹泪,上前询问,结果得了个“去不了灯会”这个答案。 他当然知道这大概不是真的,至少不是主要的,然而他也不能多问。 既然不能去灯会,那他也只能送盏灯表示安慰了。 临走前,他还忍不住像个老父亲般唠叨了一下,“殿下心情不好,不妨去和陛下聊聊,陛下定会安抚你的。” 说着,他心上一愣,忍不住轻轻摇头无奈地想,自己这是年纪大了,所以越来越想要个孩子了吗? 不过,哪怕他不喜成亲,也不得不说,他羡慕陛下。 儿女环绕膝下,父慈子孝,简直不像是出身皇家,普通人家里或许都没这么和睦。 每每想到,都会让他有种生个孩子似乎也不错的感觉。 或许再过些年,他也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楚如珍闻言不由闷闷不乐,和父皇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原本因为这盏灯活跃的心情又沉寂了下来。 “老师,你有最重要的人吗?如果有一天,他要抛弃你,你该怎么办?”楚如珍问。 柯襄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这种问题,然而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会。” “什么?” “不会抛弃我。”他说道,“因为对我最重要的人,就是我自己。” 楚如珍愣住了。 *** 等到楚如珍恍惚着回朝阳宫的时候,就听到宫人传来消息,说宁昕莞进宫了,正在楚如玉那里。 闻言,楚如珍将灯交给宫人,自己便快步去了楚如玉那儿。 “宁姐姐。” 宁昕莞笑着行礼:“见过二公主。” 楚如玉笑着道:“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可是有身孕的人。” 宁昕莞双颊微红,有些羞赧。 楚如珍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真的啊?” 她盯着宁昕莞的肚子瞧个不停,跃跃欲试道:“我能摸摸看吗?” “月份还小,感觉不出什么。” 楚如珍摸了摸,确实没多少变化,但是似乎紧实了些,隐约有些硬。 几人坐下聊天,楚如玉见她似乎面有恍惚,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宁昕莞一愣,随后有些犹豫道:“我堂姐回来了。” 楚如玉姐妹俩愣住,对视一眼后道:“不是说走了吗?” 宁昕莞叹口气,心也不知什么感觉。 她慢慢给两人讲。 宁家堂姐离家出走后,自以为能够轻松混迹江湖,遇到一个情投意合之人。 然而江湖却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好那么有,外面也更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 没用多久,她就被偷了银子。 她只能当了首饰,勉强度日。 不过幸运的是,她确实遇到了个喜欢的人,对方在她有难的时候帮了她,还邀请她进自己家里住。 宁家堂姐处境窘迫,也就答应了。 结果就在二人感情渐入佳境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对方已经定亲了,并且即将成亲的消息,跑去质问对方,而对方也供认不讳,并没有她所想象的愧疚。 反而还对宁家堂姐说:“她不过是父母要我娶的妻子,我心里喜欢的只有你,清莞,你就不能为了我们的感情而委屈一下吗?” 此刻的宁家堂姐才明白,什么感情都是虚的,就是因为她是个孤女,寄人篱下,没有后台,他才敢这么理直气壮,毫无顾忌。 这位堂姐也是个聪明人,认清对方后当即演了一出生气矫情,不情不愿,最终却还是妥协的戏码。 安抚好对方后,当即带了点钱财,连夜逃跑。 想让她做妾?想得美! 跑了之后她就乔装打扮成一个小乞丐,一路小心地回了盛京。 而宁昕莞父母虽气恼她堂姐的任性,可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而且她还吃了这么多苦,自然也心软了。 于是宁家表姐又回了家。 就是与宁昕莞之间的关系有些尴尬,宁昕莞回去过几次,但两人再也找不到什么话可说,她们都知道,她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亲密,就像她在侯府的地位、以及和侯爷夫妇的关系一样。 “先走的是她,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要是敢说你,你就怼她!”楚如珍直接道。 宁昕莞叹气,“我没有不好意思。” 就是觉得自己似乎占了对方的位置和身份,堂姐的存在,似乎在向她表示,她现在的家庭、丈夫都是偷别人的。 令她心不安。 然而不等她苦恼这件事,就有一件更加重大的事发生了。 且安平侯府首当其冲。 贩卖私盐。 此事一出,朝野惊慌。 其实,贩卖私盐很多地方都有,很多人也做过,因为其的利润实在太大。 且百姓们对于这个也趋之若鹜。 毕竟私盐比官盐便宜好多倍,加之盐的价格本来就贵,这样一便宜,就能节省不少银钱。 买卖双方都得不少利,因而这种事屡禁不止。 然而走私之事若是不被查出来还好,一旦被查出来,那就是要掉脑袋的! 何况这回牵扯进来的人那可不少,毕竟抓到的是一个制盐团伙,又从他们那里顺着线找下去,就抓到了一连串的私盐贩子。 然而其令人瞠目结舌的,就有安平侯府家的公子,也就是宁昕莞的兄长。 这个消息一出来,许多人都不敢置信。 然而哪怕再不肯相信,也是不得不信。 而直到这时,安平侯爷也才知道自家儿子是在做什么事! 他怒急攻心,直接吐血昏倒! 然而这件事不会因为他的吐血而有什么变化。 安平侯府在朝本就没什么势力个实权。 找上安亲王,人家也表示爱莫能助。 此事牵扯甚广,也有不少人家与此有关系,但是都没安平侯府严重。 人家是直接嫡亲的侯府世子亲自上阵,他不做为出头鸟谁来做? 楚毓这回本就打算狠抓一把走私,实在是近来的走私太过疯狂了,官盐销售直接降了分之一! 他原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将他们养大的胃口。 不过没关系,这种情况,只需要狠狠整治一次,就能安定很久,这回就是他抓的会。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条大鱼!明目张胆地混迹在小鱼小虾里。 他太显眼了,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当然,楚毓本来也没想放过。 要他因为宁昕莞是公主伴读的关系将人放了?那也太看得起这个公主伴读的身份了。 何况,宁昕莞如今已经不是伴读了。 他自然更没有下留情的必要。 “陛下就不怕公主们伤心吗?”荆管彤问。 “如果因为一个宁昕莞,她们就能埋怨上朕,那她们也就不值得朕妥协,若她们不明是非,只重情不看理,那这样愚蠢的人,更加不值得朕挂心。”楚毓冷酷道。 此刻他的面容冷峻而坚定。 生在皇家,本就有许多不得已,他给她们创造的环境已经很好了,可若是一味保护,不让她们接受现实无奈的洗礼,那未来的结果也只会是她们龟缩在内,无法面对现实。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且无奈。 她们也是时候面对了。 见状,荆管彤也不再问,她只是楚毓的人,不是别人的,自然也只听楚毓的话。 严律己刚处理完头的任务,到点下班,正要离开的时候,上官叫住了他。 “律己。” 他回头,“郎君有什么事吗?” 上官笑着上前,“也没什么,就是和你说说,我瞧着你办事还挺好的,想着以后将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可不要辜负我和陛下的期望才是。” 严律己挑眉,想到了近日的私盐案,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回家之后,看着宁昕莞向他求助的目光,他沉默了。 良久,才说了一句话,“最近你最好不要回侯府。” 宁昕莞不敢置信,她脚步虚软,后退两步,“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严律己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 可她还是不敢置信,仿佛第一天认识眼前这人。 *** 收到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楚毓啧啧两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让人试探一下严律己,而结果令作为皇帝的他很满意。 可作为一个人,他却不知该如何评价对方。 “管彤啊,你说,这世上有没有真圣人呢?” 第157章 私盐案一事牵扯虽广,可其他多是小鱼小虾,毕竟没谁那么蠢会亲自做这种风险巨大的事。 何况,敛财的路子可不止有这一条,何必非要冒这个险。 这种情况下,安平侯世子就成了其的典型,势必要从重处置。 安平侯府忙着为他奔波,然而在这紧张的氛围下,没有谁敢帮忙。 何况他们在朝堂本就没多少根基。 这时候,他们便想到了严律己。 然而严律己自己也非高官,非权臣,又如何能相助? 这种时候,若是他再心狠些,就该休了宁昕莞,与安平侯府划清界限。 然而他也并非是全然无情无义之人,何况宁昕莞已有身孕,无论如何,也不会弃她而去。 可仅仅是不会弃她而去,又能如何? 对于安平侯府的处境表示爱莫能助,甚至要求宁昕莞最近不要去侯府。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他做的已经够了,然而对于安平侯府来说,这种行为无异于是他们碰上了个白眼狼! 宁昕莞更是因此日夜难眠,与他分房睡。 严律己头疼不已。 正好此时上官派了不少任务给他,他也就减少了回家的时间,许多时候直接宿在了工作的地方。 而宁昕莞,却因为他的举动而更心冷了。 想想曾经的心动,想想之前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仆人前来禀报:“娘子,宁姑娘来了。” 她已嫁人,还有的宁姑娘自然只有她那离家出走又回来的堂姐。 *** “父皇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楚如玉问。 “你们想要我怎么处置?”楚毓反问她。 二人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想了想才最终道:“还是依法处置吧。” 楚毓笑了,“还以为你们是来求情的呢,怎么,宁家丫头没找你们吗?” 宁昕莞确实还没找她们,或许是因为拉不下那个脸。 然而她们都知道,若是事情到了紧要关头,哪怕再不愿意,再不好意思,她也会求到她们头上。 不是不在意几人的友情,而是友人和亲人,总是无法比的,换做楚如玉二人也是如此,人之常情罢了。 “其实,要救他一命也可以。”楚毓想了想道。 左右不过一条命,留下又何妨,能杀他却没杀的人还少吗? 当然,代价必定很大就是了。 否则无法服众。 就看安平侯府如何取舍了。 很快,安平侯府就告诉了楚毓答案。 他们愿意上交所有走私钱财只求楚毓能留他们儿子一命。 单单上交走私钱财自然还不够让楚毓放安平侯世子一命。 楚毓直接撸了他世子之位,且安平侯府也降了等,再无袭爵,并将宁家全部财产充公,算罚款,也是宁家儿子的买命钱,他们不得不给。 也就是说,这个侯府就成了个空壳子,且后继无人,等如今的侯爷死了,这个爵位也就没了,后人再无荫庇。 这个结果虽然把儿子救出来了,然而他们一家却变得与平民无异,就顶着个名头,钱财荣耀皆无。 原来大家觉得严律己高攀侯府,如今所有人都在夸他有情有义,这种情况都对妻子和岳家不离不弃,名声更上一层楼。 听到这种声音的安平侯直接被气得吐了血,憋屈地颤抖道:“和离!赶紧给我和离!” 他的夫人一旁哭着道:“夫君您说什么话,如今咱们已经落到这步田地,让昕儿和离又能如何?不过是让她跟着我们受苦罢了。” “好歹昕儿有孕,哪怕为了名声,那应严的也得养着昕儿。” 安平侯也不过是说的气话,他心里知道,如今让二人和离,除了能争一口气外,没有任何用处。 可他就是不甘心,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儿子虽然被放了出来,可在牢里被关的日子里,整日整日处于惊惧,如今出来非但没好,反而直接病了,至今没醒。 而见到家里如今这副田地的宁清莞,心只觉得荒诞又无措。 怎么会这样呢? 事情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呢? 几个月前她还是侯府小姐,不过是离家几个月,回来便瞬间物是人非。 失去往日荣华,她只觉得无措又害怕。 她跑了出去,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堂妹家,本该是她的家。 不知怎得,心里似乎有个冲动让她进去,甚至想要一直留下。 她被蛊惑着走了进去,心里似乎涌现出无数想法。 双眼也走马观花过了许多神色。 然而一切都在看到堂妹憔悴的面容后冷却了下来。 她在想什么! 她想做什么! 这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啊…… 这一瞬间,她放弃了什么,却又有某些东西失而复得。 *** 荆管彤正在跟楚毓说着宁家的八卦。 据说宁家又办了一门喜事,这回是宁清莞。 “哦?之前离家出走说要找真爱那个?”楚毓挑眉道。 荆管彤点头称是。 “现在想清楚了,不找真爱了?” 荆管彤被逗笑了,“男方是一家小有名气的富商,前妻早逝,宁清莞嫁过去是续弦,一进门就要面对后院的妾室庶出子女。” 楚毓神色微微一顿,瞬间便想明白了宁家的目的。 “据说,这婚事还是她自己挑的。” 这是长大了? 若是宁清莞够聪明,日后也能过得很好,而宁家也不至于窘迫到穿衣吃饭都困难。 不过,这与楚毓又没有关系,所以听听也就罢了。 “严律己如何?” “还能如何,官场春风得意,至于家里……” 楚毓抿唇不语,只这一件事,便让他在心里隐约有了印象。 此人可用,却不可重用。 倘若他一朝得势,也不知性情会不会反弹得厉害。 罢了,一件事能看出来的还是太少,暂时就不下定论了。 他虽重权重利了点,人品却也没差到那种地步,这种事如果放到别人身上,说不定做得比他还差。 几日后,沈循任期已到,回京述职。 他在外面做了几年地方官,做得还不错,这次回来楚毓就不打算把他放出去了。 他把沈循送进了翰林院,让他编书。 编书,不是修书。 编书啊,这可是个重要任务,难度还不低,因为这是个长期活,一干就是几年都不一定能编完的那种。 沈循刚回京,虽不想太过忙碌,却也不想被闲置,变相流放。 这编书许多时候就是来折腾人的。 不过他自以为自己业绩还行,除非有人下绊子,否则不会被陛下厌恶,因而不仅问道:“陛下要臣所编何等书籍?” 楚毓却是问道:“不知爱卿幼年用何启蒙?” 沈循出身沈家,沈家乃书香传家,沈家人各个会读书好读书,还会教书。 总得来说,就是关于书的一切,沈家都擅长。 因而编书其实也算专业对口。 “回陛下,臣儿时是父亲以族谱启蒙。”作为书香传家的沈家,启蒙也似乎格外不同。 别人用《字经》、《弟子规》、《说解字》,他们用族谱。 “那你又是从何时开始学会绝大多数字词的?”楚毓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学过所有字词,因为时至今日,沈循肯定也没有学会天下间万千字词,并且字词不断创新,是不可能有人学遍所有的。 沈循说了个年纪,很小,可见沈家在读书上面的天赋。 “不知爱卿至今识得多少字词?”楚毓再问。 这话沈循就回答不出来了,因为完全没数过,也不会有人数这个。 可他心已经隐隐有了些什么想法,连他自己都还没摸清。 楚毓下一刻又道:“如果朕要爱卿将天下字词汇编成一本书,不知爱卿能否做到?” 沈循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刚刚陛下说了什么? 他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朕要你编的,就是一本记录天下所有字词的典籍。” 说白了,就是字典。 他以前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穿越后就已经跳过了读书这一关,直到后来开始教导孩子启蒙…… 事实证明,无论孩子聪明还是愚笨,许多时候都一样可怕,一样令人头疼。 没有字典,真是太不方便了。 他自己如今当然不需要,可是未来总有无数人需要,有了它,今后人们读书识字就会轻松许多。 不过,他自己是做不来这个的,可是他能让别人做啊。 沈循就是被他选的冤大头。 用几年十几年甚至半辈子,就只遍一本书,可不是冤大头吗。 可编写这个也并非一点好处也没有,至少,他的名字会随着这本将来会普及天下的字典流传深远。 但是这点好处,比起握重权、位极人臣,自然没那么重的吸引力。 选沈循,既是因为沈家出身,也是因为沈家人喜欢低调,不爱弄权,比起在朝堂倾轧挣扎,他们或许就更爱这样简单而低调地做事。 倘若换了别人,只怕对方心不愿,平白生出怨恨。 果不其然,闻言沈循呆愣了半晌,随后便从权衡利弊,最终答应了下来。 “陛下,这本书会流传千古吗?”他心忍不住生出些野望。 然而楚毓却泼了他冷水,“时代会进步,新事物必然取代旧事物,哪怕这字典编得再好,等到千百年后,也会逐渐被新的字典取代,如果你只想着让它承载你的名字流传千古,那朕其实大可以让别人做,你还不如继续做你的能臣。” “不不……”沈循连连道,“臣愿意!臣真的愿意!” 比起和那些人斗智斗勇,他觉得还是这种清闲活计更适合自己,毕竟他当初自请做地方官,就是因为觉得在朝廷央心累,虽然现在似乎好很多,可哪有编书清净? 他还能自己决定工作强度,偶尔有空还能去书院教书,神仙日子不过如此! 第158章 沈循将这件事回家告诉了沈家主,果然不出所料,沈家主十分赞同,长长松了口气。 “父亲,孩儿不能为家族谋利,使其更上一层楼,您就不失望吗?”沈循哪怕想到了,却还是想听对方说一说。 沈家主笑着道:“沈家从没想过要去争什么,否则你姐姐此时就应该在宫,为父也不求你能够权倾朝野,当年进京也不过是无奈之举,如今能够得一个清闲却有利于民、有名传后世的差事,实在再好不过。” 沈循也笑了,“正是如此。” “让人去请你姐姐姐夫过来一起吃顿饭,正好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是。” 沈循这书编起来就没完没了,年过去,他已经经历了成亲、生子、做舅舅,这书却仍然还没个影儿。 不过这也正常,因而楚毓也就偶尔问问进度,并没有怎么催促。 如今的楚毓也很苦恼。 无他,仅仅是因为孩子大了,不好糊弄,反而经常把他问得无言以对。 而且作为大女儿,楚如玉也及笄了,到了该成婚的年龄。 这让楚毓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有些难以接受。 仿佛原本一个刚过他膝的小孩儿,一眨眼就要嫁人做人家母亲了。 楚毓时常会照镜子,看看自己老没老。 每每看到自己那尚且年轻俊朗不过多了些成熟和气势的脸时,他都会感叹时光的能耐。 不是他老,是这时代太不同了。 甚至何止楚如玉,楚如珍更令他头疼不已。 至于原因,他都不想说。 *** “小弟,你先生呢?”楚如珍来找楚晨。 不到四岁的楚晨看了二姐一眼,又转过身去玩儿他的积木和玩具,奶声奶气道:“父皇和哥哥们说了,不能告诉姐姐。” 楚如珍诱供道:“你悄悄告诉我,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楚晨转了转眼珠子,似乎在想这话对不对。 “哥,别听二姐的,她哄你呢。”楚如雪不得不出声提醒傻哥哥。 楚晨当即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对楚如珍道:“才不告诉你!” 楚如珍气笑了。 瞪了这俩小家伙一眼,也出去了。 不说她就不知道了吗? 那也太小看她了。 为了躲楚如珍,柯襄都不敢在宫里随便走了,除了必要的事,他都待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哪儿也不去。 因此,楚如珍若是去那儿堵人,绝对一堵一个准儿。 好在楚毓也怕做的太明显被其他人发现,因而不常让人在前朝大庭广众之下阻拦她。 “柯老师,我有事找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柯襄也不能拒绝,便只能跟着她借一步说话。 “臣见过公主殿下,不知二公主找臣有何事?”柯襄恭敬道。 见状,楚如珍心不满。 “你就不能不这么客气吗?” “这并非客气,而是礼数。”柯襄回道,“或许臣往日多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公主多多包涵。” 楚如珍气得咬牙,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因为对方说的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反倒是自己…… 想了想,她也不气了,就是很无奈。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鬼迷心窍?” 柯襄用眼神回应:难道不是吗? 楚如珍:“……” “若是二公主只是想与臣说这些的话,那么恕臣还有其他私事,不能继续陪二公主聊天,臣请告退。”柯襄恭敬道。 楚如珍咬牙,气不打一出来,“走吧走吧!” 柯襄还真就转身就走。 楚如珍更气了。 气了好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私事?他能有什么私事? 这么久以来,楚如珍对柯襄的事了如指掌,这个连半个亲人都没有的人,还能有什么私事? 她心里一时惊疑不定,不会是他为了拒绝自己,而终于想成亲了吧?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而是裴瑾瑜任期已到,终于回京了,二人约好一起吃顿饭。 不过,这些就不用仔细说了。 楚如珍回到魏琪华宫里,陪对方一起用膳。 她追求柯襄的事,从未瞒过任何人,自然魏琪华也是知道的,然而她从未对此表态,不说自己同意与否。 因而楚如珍对此还是有些发怵的,总觉得不表态的母妃比明摆着不同意的父皇还要令人忐忑不安。 “母妃,秋将至,女儿让御膳房做了新式的月饼,您要不要尝尝?” 她竭力讨好。 然而魏琪华似乎并不领情,“我不喜甜食,你吃吧。” 不喜甜食是假,不接受讨好才是真。 她这态度,将楚如珍给惹恼了,便也干脆扔下一句:“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儿啊?” 魏琪华看了她一眼,“我尚且还没问,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母妃,你倒怨起我来了。” 楚如珍气结,不知道该说什么。 “您……您怎么这么说话……” “那你好好说说,这些日子以来,你的行为让宫多少人看笑话?又让我多少次被人嘲笑讽刺?这些,你可有为我考虑过半分?” 楚如珍一时哑言。 “可是……可是……您不是一直不在乎别人吗?” 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这也不能是你不放在心上的原因。”魏琪华道。 “珍儿,是我和你父皇太宠你了,让你很少为别人着想,是我们的错,所以我要让你明白,别人对你好,不是理所应当,你应该懂得感恩,也要懂得回报,当然,更应该懂得的,是要为别人着想。” 楚如珍愣住,双颊发红,是因为羞愧,有些不敢看魏琪华。 可魏琪华却不让她躲避。 “你的一意孤行,有多让你父皇失望痛心,你考虑过吗?你的纠缠不休,又多让柯襄头疼甚至担心,你知道吗?若非你父皇明事理,但凡他心狠自私一点,你以为柯襄还能好端端在这朝堂上?” 楚如珍踉跄后退两步,额头冒出了冷汗。 “你也就仗着我们宠你,可若是有一天,没有人宠你了,你又会如何?” 魏琪华冷冷道:“珍儿,你该懂事了。” 楚如珍一时有些伤心,又有些害怕,更多的是难以接受,她推门跑了出去,想一个人静静。 如月上前扶着魏琪华,将她扶上床躺下。 “娘娘,您何必说得这么残忍,公主还小。” “不小了,若是我不在,她就是再小,也不得不长大。”魏琪华是不怕死的,就是有些放不下这孩子,想要在这剩余的时间里,将她教好一点。 至少,不要惹人厌烦。 人的感情啊,是最经不起消耗的东西。 *** “这个考核结果是谁负责的?”楚毓皱着眉问。 一个末位小官走上前,战战兢兢道:“回陛下,是、是……微臣。” 楚毓冷笑道:“微臣,确实是个微臣,一品官员的考核最终结果却是由一个小官定出来,你们是脑子被狗吃了吗?” 他将上的考核结果奏报扔了下去,将底下那跪着的官员砸得脑袋一疼。 “说说,这本该谁负责?” 闻言,那人竟是松了口气,当即解释道。 这几名官员的考核是最终才会决定的,但是那天正好有人告假,有人走得早,最后考公司就剩一个大头和几个小喽啰,没办法,几人才分工将这几个官员的考核分数结果算出来。 这小孩儿也就是算错了。 结果时间太紧,没人核实,就将这错误的结果交了上去。 才有这出乌龙。 楚毓头疼,为这里竟然还有这么愚钝的人。 这位算错的小官甚至还是从太学里出来的。 自然,是出身勋贵,因而能力虽不怎么样,却也能得到个地位不错的闲职。 然而就这闲职,他都能犯这种错误。 这让楚毓忍不住怀疑,太学里的荫生是不是都是这种渣渣? 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他干脆让太学多开了一次考试,对象是所有学生,不许作弊,不许缺席。 他就等着看结果。 若是不如他所期望,那就得整治并改革了。 回宫后,楚毓又得到消息说是柯襄求见。 周永良一旁道:“陛下不见的话,那奴婢就去回了柯侍郎。” 叫楚毓许久没回应,他试探道。 “让他进来吧。”楚毓心说这什么事儿啊。 他真的不怎么想见柯襄,然而他也明白,对方更不愿意见自己,若是没什么必要的事,对方是不会主动求见的。 如今求见,说明有事。 果不其然,见到楚毓后,柯襄便跪下请愿,说自己希望能外放。 外放啊,确实是个好主意,而这也是柯襄询问过裴瑾瑜后,对方给他的办法。 而柯襄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至少比为了拒绝对方而随意成亲要好太多了。 楚毓心里其实已经同意了,但是嘴上却说再考虑考虑,便将对方打发走了。 临走前,柯襄还说了句:“多谢陛下仁德,臣心有愧。” 一时之间,楚毓心的怨气散了些。 他何尝不知道,一直以来,柯襄都认为楚如珍的事责任在他,因而哪怕楚如珍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他也不曾怨过半分。 这也是楚毓没有对他动的原因之一。 他心里很清楚,双方之间,其实楚如珍责任更多。 可是谁让她是自个儿女儿呢。 他做不到因为情而处置柯襄,也做不到因为理而责罚楚如珍,总想着拖着就好了。 然而事到如今,却还是柯襄让步。 他一个技术人员,从来没处理过地方政务,去了以后多半得成为地头蛇们的鱼。 况且他如今的官职本就不错,若是去地方,哪怕品级提高,那也是明升暗降。 楚毓心也有些许过意不去。 正想着,就听有人来报,二公主来了。 楚毓:“……” 怎么都凑一块儿了?这还让不让他清净一会儿了? 第159章 楚毓怀疑楚如珍这会儿来不是凑巧,然而没有证据。 来都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 但是想到对方正在青春叛逆期,他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让她进来。” 不多时,一道身影便快步跑来,飞奔至他身后,从背后抱住他。 楚毓一愣,好在楚如珍很快松开,他才得以转身询问。 “怎么了?” 瞧瞧她这一副快哭的样子,显然是受了委屈。 谁知楚如珍却乖巧地低着头,微微摇摇头,“没什么。” 楚毓好似已经许久没看她这么乖巧的样子了,有些欣慰,也有些怀念。 “说说吧,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我这儿来?” 只见楚如珍扭捏了一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半晌,才终于说出口道:“父皇……” 楚毓:“嗯?” “……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啊?” 楚毓:“额……” 原本楚如珍心里还觉得这不可能,抱有无数期待,谁知父皇竟然是这么个反应,她瞪大了眼,有些恼羞成怒。 难道她真的很招人烦吗? “噗……”楚毓见状,这才笑了,“骗你的,怎么会,父皇知道你其实是个好孩子。” 楚如珍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好。 可见魏琪华的一番话,给她的打击是有些大的。 然而楚毓却觉得他说的没有错,如果是陌生人,或者不熟悉的人,自然会觉得楚如珍有些烦。 可作为看着她长大的人来说,楚毓却觉得她还是她。 哪怕有些瑕疵,有些叛逆,也瑕不掩瑜。 “对不起,我、我太任性了……”她似乎也只能这么道歉,因为连她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将来会不会一直这样。 她认真想了许久,也终究没能想清楚,自己对柯襄的执着,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小悸动,还是对于一个对自己很好的非亲人长辈的眷恋。 感情是很难分清的东西。 因为它没有明确的界限。 但是被魏琪华这么一点,她似乎心一松,同时又有些难受。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似乎为了自己的任性而让许多关心他的人苦恼且失望了。 不得不说,楚毓松了口气,心暗道,这叛逆期,可算过去了。 嘴上却道:“你竟然还能知道?观察能力见长啊!” 楚如珍:“……”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皇对他们说话也变得这么爱噎人了? 她一时有些气恼,然而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又觉得自己没那个脸恼羞成怒。 干脆又跑走了。 来去成风,看得楚毓直笑着摇头。 嗯? 他似乎忘了什么事? 哦,他忘了把柯襄打算外放这事告诉她了,不过想想,对方应该也能很快知道,想想也就算了。 楚如珍又回了魏琪华那里,并且认了错。 魏琪华心上一松,似乎什么包袱彻底放下。 也对,孩子长大了。 同样……也不需要她了。 几乎是迅速的,魏琪华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差了下来,没过几个月,便瘦削地几乎就剩下一身皮包骨,走路都几步一喘那种。 无论请了多少太医,给的反应也只是摇头,其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楚如珍彻底每日守在她床前,以泪洗面,彻底没有心思再关注其他。 楚毓看着魏琪华却有些恍惚。 这才多久。 魏琪华才什么年纪。 竟然就真走到这一步了? 眼睁睁看着对方从气色还行迅速变成眼前的场景。 他几乎都快以为自己进了什么恐怖片。 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的吗? 哪怕无病无灾,老天爷想要带走一个人,也是轻轻松松,毫无压力。 若是有一天,自己是否也会这样? 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因为心理原因,楚毓还是忍不住有些恐慌。 为了压制这种恐慌,他努力给自己找别的事情做,想别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到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收起来的这个宫殿里属于原主的那些东西。 他按照记忆将箱子翻了出来,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许多字画,还有些札。 札里不外乎是些原主那段时间心情如何烦闷,以及对妻女的思念。 楚毓将后者的内容单独取了出来,至于前者,被他付之一炬进了灯罩里。 他找来一个跑腿的宫人,“去,把这个交给昭仪。” “是。” 而另一边,魏琪华收到这份迟来的遗物,罕见地哭了一场。 她还在里面找到了一副画。 雪景,画且有二人。 年轻时的魏琪华,和幼年的楚如珍。 这是她的丈夫曾经应下的,却未曾兑现的承诺。 如今终于以这样一种方式,送到了她。 几日后,整个盛京迎来今年的初雪。 魏琪华不顾劝阻,非要去雪观赏。 想想楚如珍的固执,可见是遗传的谁的。 躺在榻上,感受着纷纷细雪落在身上,她似乎也不觉得寒冷,反而还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燃烧。 原来雪景是这样美,她又是为何会错过这么多年? 楚如珍站在不远处,眼泪不停地从眼眶流了出来。 想要挽留住,却又明知道自己根本留不下。 恍惚间,魏琪华似乎看见了她念了一辈子的那道身影。 他依旧风华正茂,依旧俊朗非凡,笑起来满目温柔。 她模糊的双眼迸发出些许清明来,张着嘴轻轻低声唤了一声那阔别已久的称呼:“毓郎……” “娘——!” 落雪纷纷,寒梅簌簌,透骨的寒意入侵人的身体。 天地最多情,它覆盖着天下,给予万物生长。 天地也最无情,无论谁逝去,它也不会看上一眼。 楚毓望着雪两个人,仅仅片刻,便是阴阳相隔,他闭了闭眼,却并未上前打扰。 魏琪华死了。 死在了今年的初雪里。 然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隐形人,根本没有什么人特意关注她。 哪怕她死了,除了楚如珍,也就楚毓和原柳心生出了些许波澜。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不已。 原柳忍不住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若是将来她也死了,又有谁会在意呢? “母妃,该到吊唁的时间了,咱们快去吧。”楚如玉的声音响起,将原柳从无边的空旷和茫然拉了回来。 无论如何,她还有女儿呢。 是啊,她还有楚如玉。 *** 丧事办得并不隆重,也是魏琪华的愿望,她低调了一辈子,也不希望让谁记住她,这个世界没有令她留恋的人事物,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走。 因而其他来吊唁的人,也只是上了一炷香,便被打发离开了。 虽然她并不需要,可楚毓却还是给她把位份提到了妃,以贵妃之礼入葬。 她的陵寝,是单独的,毕竟楚毓自己的陵寝都还没开始修建。 当然,哪怕他的陵寝修建好了,他也不会把她送进去。 大家活着的时候清清静静没多少关系,死了也别攀扯关系了。 至于随葬品,除了一些规格内的东西,楚毓还放了一些原主的东西,包括魏琪华活着时常常翻出来看的各种字画,以及原主做王爷时的衣服。 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死了而已,无论是对后宫还是前朝,都没什么影响。 年节依旧那么热闹。 楚如珍是最爱热闹的人,然而在这种时候,却没再露出什么真心的笑容。 楚毓担心她心理出问题,还特地询问了一番,然后对方回答他,不是不想笑,而是突然发现,似乎没什么值得笑的。 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而随之而来的,则是心对于世间万物的感情,也淡漠了几分。 喜怒哀乐,再没有往日那般强烈。 哪怕有楚如玉和几个弟弟妹妹陪着,她也没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倒是宫宴上,柯襄多看了两眼,裴瑾瑜注意到后打道:“担心就上去关心几句?” 柯襄无奈地笑笑,“算了,关心她的人很多,我就不做多余的事了。” 何况,就是他关心太多了,才让二人的界限变得有些模糊,他已经吸取教训了。 想着年后便会离京,他也有些松了口气。 楚毓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楚如珍最近都没有做什么让他松了口气,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想着等到柯襄离京了,或许就好些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 他先等到的不是柯襄调职离京,而是楚如珍打算离京的消息。 *** 他压下心的怒气,冷冷看着站在眼前的楚如珍。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跟朕说一遍。” 都自称朕了,可见真气的不轻。 然而哪怕他都这么生气了,楚如珍却还是语气坚定道:“回父皇,女儿想要去宫外游历一番。” 楚毓差点没拍桌子。 他哪里能想到,原本还在自闭的姑娘突然就说想去外面闯荡了? 这差异变化,实在太突然,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而且这丫头才多大? 十四岁。 现代这么大的孩子都还在念学呢! 楚毓选择性忘了在古代十四五岁嫁人生子的女子比比皆是。 “父皇很生气?”她还一脸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的样子,让楚毓更不打一出来。 “可是父皇不是一直希望女儿长大成熟吗?”楚如珍看着他道。 “一个人若是不经事,永远在别人的保护之,又如何能成长?” 楚毓:“……” “父皇,你们自诩大人,认为自己成熟稳重,觉得女儿一直不够成熟,可分明是你们一直庇护着女儿,一边保护,一边却又希望女儿能快速长大成熟,不觉得这太苛刻了吗?对女儿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她的语气平静,却能从字里行间品味出她的情绪。 楚毓忽然有些茫然,随即又有些伤心。 “你怨我们?” 这个们,除了他,自然还包括魏琪华和柯襄。 第160章 楚如珍心委屈,忍不住落泪,嘴上却倔强地道:“没有。” 可是看她这模样,哪里是没有。 楚毓捏了捏眉心,闭目沉思片刻,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忍不住苦笑,果然,父母才是这世上最难做的职业。 一时间,他竟觉得做皇帝都比这个简单的多。 眼前忽然出现一盏茶,抬起头来,便看见楚如珍把这盏茶递到自己面前。 “对不起父皇。” 楚毓沉默片刻,认真问道:“真的想走?” 楚如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色深了深,出声道:“您从前不也想着要游历大江南北,观遍世间之景吗?您如今做不到,那女儿替您做到,不也挺好?” 楚毓刚想说他什么时候说过,却忽然想到对方口的人多半是原主,他神色一顿,心跳猛然剧烈了几分,眼皮忍不住直跳。 好在楚如珍也没多说,便转移了话题,“父皇,您就放心吧,女儿不会逞强好胜的,要是有需要,我会借用身份之便寻求帮助的。” 楚毓压下那点异样,“你母妃若是知道,定不会同意的。” 楚如珍却说:“她会的。” 楚毓忽然哑言无声。 如果这真是原主与她的愿望,说不定还真会? “那你真想就这样走了?要是我们想你了怎么办?”他都顾不得说这种话实在有损威严。 楚如珍却笑了,“我会写信的,何况,大家都有重视的人,少我一个,也不会影响什么,不是吗?” 是的。 事实如此。 楚毓认真地看着她,她看着还小,很年轻,可其实在这个时代,她已经算成人了。 或许,他确实不该再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看待她。 可养了这么多年,雏鸟一朝要离巣,他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 明明还算年轻吧?他怎么就感受到了空巢老人的感觉? 然而哪怕他心再想留下,楚如珍心里打定了注意要走,他倒是能强行将人困在宫里,可那真的好吗? 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对方。 不过,在她走之前,楚毓给楚如玉和楚如珍都赐了封号,本来是打算留着等她们出嫁时说的,如今看着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干脆这会儿先封了,哪怕行走在外,也能方便些。 楚如玉封了长宁公主,楚如珍则是明乐公主。 楚如珍的离京根本没有隐瞒谁,也根本瞒不住,只是她到底学会低调,衣食住行上也入乡随俗,倒是不怎么引人注目,自然一些麻烦也不会找上她。 *** “你这残废,我没怪你抓错药要你赔钱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想跟我要工钱?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药铺掌柜怒声呵斥道。 被他推出门外的是一个年轻人,他一身粗布旧衣,头发仅仅用一根布条系在背后,简洁素雅。 他被人赶出来,却还不忘对那掌柜说:“我没抓错药,你们那个灵芝年份不对,药效不够,我才用别的药来代替,而且,明明说好每月二两的,我差一天就干了一个月,你应该给我银子。” 然而药铺掌柜哪里管他,让下人拦着不许他进去,又把他的包袱给扔了出来,“快滚快滚!没干够一个月领个屁的银子!” 那人气得面红耳赤,“你们……” “他故意的。”看了一会儿的楚如珍出声道,“故意不让你干够一个月就赶你出去,你再说也不会给你。” 那人转身看到了她,咬唇无措道:“可我没有银子了……” 他低头将地上装了两件衣服的包袱捡了起来。 楚如珍看见他左袖管空荡荡,只有一只右,眸光动了动,不知怎的出声问道:“欸,跟我走吗?包吃包住那种?” 那人抬头看她,像是戒备又像是疑惑,疑惑对方为什么这么好心,他们又不认识。 “看你有。”这就是楚如珍的答案。 那人:“……”他能怎么办呢,左右他也没什么可骗的。 一路上,楚如珍都在问,“你真的会医术?很好吗?” 那人:“不好,师门最差。” “哦,难怪没人请你看病,赚不到银子。” 那人:“……” “你的怎么回事?” 那人:“……不知道。” “这还能不知道?” “从我记事起就这样了。” “为什么会跟我走?” “……不是你问的吗?” “可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吗?万一不同路呢?” “没有。” “什么?” “没有想去的地方。” “哦……我也没有。” “……你说包吃住,是不是真的?” “骗你干嘛?” “我很便宜的。” “嗯?” “你可以多包一段时间。”至少等到他赚到银子吧。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 *** 楚如珍离开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柯襄耳,他微微皱眉,随后又松开。 或许,去外面长长见识也好,好歹也能让她快点长大。 没多久,他的调令也下来了。 下放到地方做了知州。 央有央的好,地方也有地方的优势。 若是能够收服地方,想要一遮天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柯襄可没那个想法。 由于他什么班底都没有,裴瑾瑜干脆把自己的人给他了两个,都是在地方历练过的,有经验。 二人关系好,柯襄也就没客气拒绝,他也不怕这些人监视他。 准备好一切后,他就走马上任了。 明明新年还没过完,楚毓却觉得有些冷清了。 然而这冷清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东胡来使,十年之约快到期了,他们此行自然是为了此事而来。 与十年前不同的是,这次来的并非是宇烈,而是宇安。 如今的宇安已经成长为了高大青年。 大概是因为地域和民族原因,东胡的人身材都要比楚人强壮高大一些,今年才十八岁的宇安,已经和楚国一个长成的成年人差不多了。 楚毓不喜战争,因而对东胡自然还是以和为贵,为表态度,去迎接宇安的人是楚晏带领的。 小少年骑在马上,与他交情不深的人还真能被他这副气势十足的样子给唬住。 完全不会知道,这小子平时有多缺根筋。 楚景在御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和楚毓聊天。 “今天没让你去,失望吗?” 楚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场景,他巴不得不去好吗! “父皇,您现在真是越想越多,不会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吧?” 楚毓:“……” 更年期这词还是他说的,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亲儿子冠上这个词。 “你要是不想说话,那就闭嘴。”楚毓无语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楚景随又吃了颗随身的药丸,嗯,这次药丸是蜂蜜味儿的。 经过这些年的研究,他终于可以不用吃苦药,而是吃真的“糖豆”了,把药丸炼制成不同味道,还不让其丧失药性,真是辛苦太医们的脑细胞了。 不仅是他,就连楚韫的毒也有了跨越式的突破,吃的药不再是以压制毒素为主,而是真正的祛除毒素了。 就是这个效果还有待研究,不过,想必也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真正解毒。 只是可惜,哪怕解了毒,这些年他身体的损坏却也不可修复。 不过,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 也好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 *** 宇安几年未曾来楚国盛京,如今进了城门,骑马行走在这大街上,看着盛京的景象有些移不开眼。 紧紧有条的巡逻队伍,每个街道路口站着的站岗士兵。 街道干净整洁,哪怕是摆摊的小贩们都摆得整整齐齐。 一辆士兵架着的马车从身边缓缓跑过,车上坐着各种各样的人,分明不像是一家人。 他忍不住疑惑地问楚晏,“那是什么?” 楚晏心里嘀咕,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来之前都没打探一下的吗? “公共马车,绕遍盛京城各区,不想走路的可以直接坐它,一个人只需要交一个铜板。” 宇安看得双眼发亮,似乎是被这新奇的事物给吸引住了。 “大哥,不能随意扔垃圾,这里有垃圾筐。”不远处有个人正在对面前人说。 宇安:“垃圾筐是什么?” 楚晏:“……当然是专门装垃圾的筐啊。”这还用问吗?顾名思义不就明白了吗? 他本来觉得自己挺不聪明的,然而看到宇安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有救,大哥应该快来看看,更傻的人在这里啊! 于是,这一路上,楚晏都在回答宇安这个十万个为什么王子。 街上扫地的、街边站牌、红火的百货大楼、街上随处贩报的小童、各种各样的小吃摊、精彩纷呈的戏剧表演、热闹的吃货大赛…… 一圈走下来,楚晏觉得自己喉咙都要干了。 明明只是来接这人进宫的,怎么变成陪玩陪聊了? 楚晏百思不得其解。 好不容易天色不早了,宇安才恋恋不舍地放弃继续逛街的打算,安分地跟着楚晏进了皇宫。 宇安来盛京,自然是带了人马的,只是这些人都在城外,不允许进城,而他能带进来的也不过一百多人。 初来乍到,旅途劳累,因而并没有立即接见,而是先让人将他们安顿下来。 而一回宫,楚晏就彻底松了口气,抛弃宇安,飞奔回朝阳宫,对着其他人吐槽。 “你们不知道,那个宇安话好多,一路上问这问那的,简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楚晏郁闷,他这会儿喉咙还不舒服呢,早知如此,他才不会答应父皇去接人。 “乡巴佬!”楚晨笑嘻嘻地附和了一句。 楚景深吸一口气,一书敲在了弟弟头上,“笨!” 第161章 楚晏捂着脑袋,“我又哪里笨了?” 楚景:“哪里都笨。” 楚晏:“……” 楚晨:“哈哈哈……” 楚晏恼羞成怒,将小弟抓在怀里按着脑袋蹂/躏:“让你笑,让你笑!” “大哥!二哥坏!”从楚晏怀里挣脱出来,小家伙飞奔至门口,结果一不小心和正准备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哎哟!” “咳咳……” “表哥你好硬啊。” 一口气差点地没喘上来的出现:“……” 这就是传说的恶人先告状? “小韫没事吧?”楚景问道。 后者摇了摇头。 楚晨嘟着嘴道:“大哥都不问我。” “你皮糙肉厚,没事。”楚景随口道。 楚晨:“……” 楚晏还是想不通,追着楚景一直问。 楚景有些不耐烦,忍不住道:“你就不能自己思考吗?” 楚晏挠挠头,十分直白道:“我有哥了啊。” 楚景气结,“合着你以后就抓着我薅羊毛了?万一我不在了呢?” 楚晏:“所以我保护你啊。” 楚景:“……” “那你到底说不说嘛?” “滚吧。” 其实这何等简单,只需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想到,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几个字,实在太简单了。 然而楚晏根本没去想,也没想过要去想。 他内心对楚景的信任和依赖让他什么也不去想。 然而每每到关键时刻,却依然不会掉链子。 这种能力,也真是让人无语又无奈。 *** 宇安前来,是带了任务的。 他需要楚国的出援助。 宇烈几年前已经将反对世袭制的人和势力压制下来,然而这不过是暂时的。 他如今身体越来越差,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得一命呜呼。 而宇安因为二人的养育方式不对,缺少了许多经验和能力,以他的能力,作一个守成的绰绰有余。 然而守成的东胡王,却一定压不住其他势力。 他们需要楚国的帮助。 楚毓听明白对方的来意,便笑了。 “这是长期投资啊,你们父子俩可真打了个好算盘。” 他声音冷冷,“可是朕,又凭什么答应呢?” “从东胡,朕得到了多少好处?凭什么你们就觉得朕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 宇安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孩子,自然不会用称呼来卖萌。 “陛下,我与父皇很有诚意,若是陛下愿意,那东胡愿意与楚国签订永久和平条约,日后每年上供朝岁。” 这是变相称臣了? “你们空口无凭,朕凭什么相信?何况,就算真朝贡,朕岂不是还要回礼?利益不高,不足以让朕心动。” 楚毓说了说又道:“比起你口所说,难道不是朕将东胡给打下来更加方便?届时,整个东胡都是朕的,还需要你那么点儿朝贡?” 他轻笑出声,声音轻嘲。 难以理解为什么东胡敢有恃无恐地这么狮子大开口?难不成朕把他当傻子看待吗? 那道说…… 是他近几年对东胡的宽和养大了对方的狼子野心? 若真如此,那只怕他得让对方知道知道这双方之间究竟是谁做主了。 宇安还想继续说,然而楚毓却并不想再听下去了。 直接打断对方道:“若是你还没有能说服朕的方法,那就不用来见朕了,朕是皇帝,不是做慈善的。” 何况,就算做慈善,谁会傻了去给对家送利? 将宇安打发下去后,楚毓皱着眉想了又想,却还是没想到对方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 他看起来真的像个傻多速吗? *** 出了御书房,宇安有些失望地退了出去,他来这里确实是背负了任务,且这任务关系到他们一家的安危,以及东胡的宁静。 然而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这还没说完想法,对方却已经不想说了。 想想几年前,自己还把这位陛下当做要吃小孩儿的恶魔,如今想想,还真是幼稚可笑。 哪怕自己主动送上门,对方也没兴吃吧? 宇安苦笑地摇了摇头,在宫人的带领下,去宇霜住的地方,见见这位又是几年没看过的姑姑。 进去之后,却发现对方正在裁衣服。 他皱起眉来,面露不悦,“姑姑,楚国就是这么一个待客之道吗?您放下吧,别做了!” 宇霜抬头看着他,停下活计,满脸惊喜,笑着对他说:“姑姑没有,姑姑也是闲来无事,所以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说着她起身走上前,在宇安面前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面上尽是见到亲人的喜悦,嘴上还不停嘀咕着:“高了壮了,倒是模样一样好看。” “还好你遗传了你母亲,否则要是你父亲那五大粗的模样,谁会喜欢啊!”宇霜嘴上毫不客气地数落着。 然而宇安面上一顿,当即耳根一红,“姑姑说什么呢,侄儿还小,不着急成亲。” 宇霜一副你知我知的模样,“在姑姑面前还装什么装?你爹都已经告诉我了,放心,姑姑会拼命帮你的。” 宇安一脸懵逼,怔愣道:“姑姑……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来之前怎么没听父亲提过这种话? 姑姑……不会是在胡说骗他吧? 然而他也知道,宇霜没那个能耐会骗他。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可是…… 宇安心情很乱,有些复杂。 他已经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经过这些年的成长,他已经懂得了许多,至少明白宇霜的意思。 东胡若是他父亲走了,必定会发生动乱,他没能力压下来,父亲的旧部也不能全信,在周边邻国,只能借助楚国的力量,因为他们与楚国的关系最为好,且楚国最强。 这种情况下,若是他能得到某位公主的支持必然会简单许多。 哪怕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楚皇也必定会帮这个忙。 可是大家谁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有人因为他而奋不顾身要嫁给他呢? “前些天宫里走了一位公主,不过好在姑姑为你选的并非那位,安儿,能不能抓住会,就全看你了!”宇霜道。 宇安深受打击,他难以置信道:“姑姑……难道你要我牺牲色相去引诱别人吗?” 且不说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哪怕是个女人,这种事情放在对方身上也是极大的侮辱。 “我不同意!” “绝对不行!” 宇霜心微恸! 难道她就愿意,她就想吗? “安儿,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你父王打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 “不……”宇安当然不愿意,他深吸一口气,少年人的脸上带着他独有的坚持和锐气。 “会有办法的,我会说服楚皇陛下同意的!” 声音铿锵有力,然而可信度……大家心知肚明。 若想楚毓出其实也不难,毕竟这花费不了楚国多少力量,可就是……凭什么? 没有足够的利益不够引人心动,反之,若是有足够的利益,楚毓必然不介意帮一把。 而这个利益,最有可能是割地、赔款。 这对东胡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毕竟这几年东胡内耗得厉害。 其实还有一个不是方法的方法,那就是威胁。 若是楚国不出,那东胡将向楚国出兵,只要理由足够说服东胡其他势力,他们就会同意。 此举一来可以逼迫楚国出力,二来,也可以用外战来暂时压下东胡内乱。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但缺点也很明显。 东胡实力不足,哪怕真打起来,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很有可能被反攻。 哪怕真逼迫楚国出力了,耗损也足以让他们偃旗息鼓好几年。 实属下下策。 “总之就是不行!”无论如何,宇安也不答应。 然而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对谁妥协,最终只能僵持下来。 “安儿,若是你将来能够一辈子对她好,那一时的利用又有何妨?”宇霜劝道。 “那不是一时。”是一世。 况且…… “姑姑,你想咱们家乡了吗?” 宇霜眼迸发出亮光,当即毫不犹豫道:“想啊,姑姑做梦都在想咱们那儿的广袤草原,还有漫山遍野的珈蓝花。” “所以你怎么就觉得,对方去了东胡,就不会想楚国盛京呢?” 宇霜笑容一僵,神色收敛。 宇安说到这儿,便不再想继续留下来了,他起身转身就要走,然而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姑姑,我觉得你变了。” 变了很多。 宇霜捏紧,几乎要将指甲掐进肉里的力度,让指甲在心烙下深深的痕迹! 眼的固执令她似乎陷入了什么执念与疯狂之。 十年如一日地被半囚禁在这宫里,她又如何能不出问题? 可是她不甘。 任何人都能说她,但是宇安不行。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东胡,不是吗? *** “哼!”楚毓冷哼一声,心里念了一句算他还识相。 只是宇霜…… 想到这个女人,楚毓眼闪烁着些许厉色! 他都想过干脆将人杀了算了,然而这十年之期将至,他大可以将人送回给宇安,让他带走,杀了就是直接挑事,并且给了对方把柄,不占理。 想了片刻,罢了,暂时忍让一段时间,等到尘埃落定,还想出气时,再下也不迟。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时的犹豫,却等来了一个□□烦。 这件事情直接让他对女人更加心生戒备,因为谁也想不到,一个女人变态起来究竟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 尤其是宇安。 简直被刷新了观。 第162章 楚如玉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声音平静道:“你们的意思是,他们打着要我嫁去东胡的主意?” “大姐,你可不要掉以轻心,那东胡人可都奸诈,估计达不成目的还会不择段。”楚晏握紧拳头道。 楚景罕见地没有反驳弟弟的话,“是这样没错,无论如何,姐你都要小心,今后就别和他们来往了吧。” 楚如玉见二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我本来也没怎么和她来往了,你们就放心吧,我难道还是任人摆布的傻子吗?” 看着她这样,楚景稍稍放心了些,也对,整个皇宫都是父皇的,那宇霜若想在这里做什么,那只怕是痴心妄想。 思及此,他便领着弟弟走了。 楚如玉在他们走后,眸色深深,沉思片刻,心自然有了决断。 几日后,宇霜再邀请她去坐坐的时候,她想了想,微微一笑道:“好啊。” 确实,只要她不接触,不面对,任凭对方有任何段,都不可能有用。 可是,若对方连出都不行,又怎么被人拿住把柄呢? 楚如玉笑了笑,起身去了宇霜的住处。 对方正在院子里煮什么东西。 “公主来了?快请坐吧。”宇霜笑了笑道。 “宇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我让人送了些家乡的驼奶,用家乡的方法煮,公主不妨坐下尝尝?” 楚如玉笑了笑,便坐了下来,“刚用完膳,没有什么胃口,不过听说王子此次前来,是要接宇公主回家的,想必日后公主也就不需要这样睹物思乡了?” 闻言,宇霜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才涩然笑道:“就是不知道家里还认不认我……” 楚如玉笑了笑道:“宇公主说笑了,你对东胡有功,怎么会不认你?” 宇霜笑着没说话。 驼奶在小锅慢慢熬煮,香味四溢,二人对坐难免无聊。 “我那侄子人单纯又固执,若是他能有公主这般聪明就好了,稍后他会来与我用膳,不知公主愿不愿意见上一面?”她挑明道。 诧异的反而是楚如玉,她看了看宇霜,似乎有些不相信对方将他请来就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 可无论是不是真的,她都不会同意。 “宇公主怕是忘记了,楚人重名声,男女授受不亲。” 宇霜唇边的弧度有些僵,她如何听不出来,对方是在暗讽东胡人不重名,不要脸。 可是听出来又能如何? 她难道还能怼回去吗? 可笑。 却是笑自己。 咕噜咕噜…… 驼奶煮得翻滚了起来,宇霜低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好了,可以喝了。” *** “姐姐怎么会答应过去?”楚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难道她看不出来这是鸿门宴陷阱吗?”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楚景不觉得楚如玉会蠢到这种地步,更不觉得宇霜能有什么威胁到她的东西,而让她不得不去。 因此,总而言之,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楚如玉主动要去的。 可是……为什么呢? 楚景想了好些个可能,然而都觉得不怎么合适。 难道是想抓把柄? 也对,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只是楚如玉这样以身犯险,确实危险了些。 他看向弟弟,“走吧,去看看。” “欸?哥,你是不是忘了,那是未出阁女子的住处,咱们不能随便去的?”楚晏提醒道。 楚景:“……” 也对。 于是他把注意力放到了一直在玩儿的楚晨和楚如雪身上。 嗯,这两个总算有点用处了。 于是小弟小妹喜提道具成就。 “大哥,我的积木马上就要搭好了!”楚晨恋恋不舍。 “不听话就全踹了。” 楚晨:“!!!”好凶! 大魔王! 在楚晨心里,这个哥哥是一众兄弟姐妹里面的大魔王,而他作为食物链底端的一员,没有话语权。 “如雪,记住哥哥刚刚说的话了吗?” 小丫头被楚晏抱在怀里,乖乖点头,“记住了,要哭,哭着说要找姐姐。” “可是哥哥,雪儿不想哭,哭起来就不漂亮了,我可以假哭吗?” 楚景:“……” “……随便。” 楚如雪高兴了。 不用真哭还能得礼物,她赚到了! 作为大哥,楚景表示很心累。 真的。 *** 驼奶的香味确实能引起人的食欲,楚如玉闻了闻,觉得确实不错。 “凉了的话,不妨尝一尝。”宇霜道。 她端起自己面前的这一杯,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勾起了唇角,似乎沉迷在了驼奶的香味。 楚如玉可以确定,这两杯奶是出自同一锅,没有任何有可能成分不同的会。 可她还是谨慎地没有喝。 宇霜却神色怀念:“在我们家乡,喝酒喝奶都要用大碗,在这里用了十年的杯子,却还是有些不习惯,见笑了。” 她见楚如玉没有动面前那杯奶,叹口气似得伸出就要端过来,“既然公主不想喝,那就由我效劳了吧。” 楚如玉微微点头,“请便。” 宇霜端起来,却忽然皱眉,捂着心口,另一只上的杯子也倒在了桌上。 “宇公主怎么了?”楚如玉皱眉,该不会是碰瓷吧? 宇霜摇摇头,艰难道:“没、没事……” 额头的汗珠、苍白的脸色,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然而就是片刻后,她便慢慢缓了过来,笑了笑道:“真没事。” “倒是大公主你,衣裙污了。”她似有些不好意思道。 楚如玉一低头,便见那洒在了桌上的驼奶顺着桌面流淌到了自己裙摆上。 虽不多,却很明显。 她皱着眉,正为此而不高兴。 “我房间里有一些未曾穿过的衣服,不如公主去换一件吧,也免得被人看见了不好。”宇霜提议道。 楚如玉眼微微一亮,却不是为换衣服而高兴,而是她感觉到,似乎这才是对方的招数? “不必了,我……” “客气什么,公主莫得是嫌弃不成?”宇霜面露伤心道,“也对,我一个人质公主,穿的哪能比得上你这大楚公主……” 楚如玉抿唇沉默片刻,才道:“那好吧。” 这宫里,谁才是主人,她心里门儿清,所以她半点也不怕宇霜做什么。 就怕她什么也不做,否则他们也师出无名。 这样想着,她便进了宇霜的偏殿,并且等着宫人将衣服送来。 “殿下,您的换洗衣服。”婢女将衣服放在桌上,随后就退了出去。 楚如玉翻开看了看,又闻了闻,确认无论是这屋子里还是衣服上都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她一时也困惑了,难不成……人家还真没想什么? 楚如玉疑惑又不解。 心里还有些失望。 本来还想帮父皇抓对方把柄的,然而……只怕是要泡汤了。 唉。 她这样想着,心里也放弃了对宇霜的继续接触,决定换了外裙便离开,不再与对方做无谓的往来。 这没有什么意义。 她起身去往屏风,打算在那里将外裙换下来。 *** “公主,外面几位皇子和公主求见,说是要找大公主的。”婢女说道。 宇霜挑了挑眉,却并不意外,要是没人来那她才意外呢。 “你去,就说我这里不方便接待外男。” “是。” 婢女很快便把话传给了宫殿外面的几人。 闻言,楚景当即给楚如雪使了个眼色。 后者领悟,迅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我、我要找姐姐!姐姐!哥哥们欺负我!” 婢女被这魔音贯耳震得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随后才一脸懵逼地劝道:“小公主,小公主殿下,别哭了,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谁知她随口一句话,却让原本嚎啕假哭的楚如雪睁大了眼睛。 哭声停滞了一瞬,就在婢女松了口气,以为对方不哭了的时候,却又听到一道比刚刚更大更洪亮的哭声响起! “呜哇——!” 原本楚如雪是假哭,谁知被这么一说,真的伤心得哭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别人嫌弃她不好看呢! 这个家伙算什么东西!? 宝宝难受了。 宝宝伤心了。 “姐姐姐姐快来!快来给雪儿做主!这个丑女人她好坏!好恶毒!比白雪公主的后妈还恶毒!” 楚景几人纷纷用指抵住耳朵,以免被这刺耳的声音给刺穿耳膜。 就连宇霜,都被哭得心烦躁。 对身边人道:“去,请他们进来。” “是。” 成功进去,目的达到,然而楚如雪还没有停止哭泣。 她还在伤心地大哭,受伤的心灵没有恢复。 楚景没忍住道:“别哭了,再哭这个月就没有新衣服了。” “嗝!”楚如雪瞪大眼不敢置信,“大哥,你好狠的心肠!” 楚景额角青筋直跳,这丫头到底听了哪些故事?! “见过几位殿下。”宇霜行礼道。 楚景冷淡回应:“客气了。” “小妹顽劣,叨扰公主了。” “无碍。”宇霜咬牙道,难道还能说打扰我了所以请出去吗? 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儿。 “敢问公主,我大姐在哪儿?听闻她来了您这儿,这丫头一直哭着找人,实在没办法,便把她带来了。” “大公主正在里面换干净的衣物,想必马上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见一道惊呼声:“啊!” 楚景眸光一厉,看向宇霜的目光带着狠厉! 几人赶忙往声音发出的地方去,推开门。 就见楚如玉快步朝门口走来。 见她完好无损,衣衫整齐,几人松了口气。 “怎么了?”楚景问。 楚如玉指颤抖地指着里面的方向:“他、他……” 还是楚晏动作快,飞奔过去将屏风一踹,便露出了里面的情景。 只见里面的浴桶里,正有着一个昏迷的裸男,不是宇安又是谁。 楚如雪瞪大眼,“呀!大姐,你在泡美男!” 第163章 楚毓沉着脸,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冷笑出声,“原来,宇公主还记得这里是楚国皇宫,区区公主,见面是要下跪的吗?朕还以为,礼待久了,有些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宇霜面无表情,“陛下不必挖苦我,我做的事自己认,但是陛下,用不了多久,‘长宁公主看见东胡王子沐浴’一事便会传得人尽皆知,陛下难道就不怕吗?” “朕应该怕吗?怕什么?”楚毓老神在在,半点不担心的样子刺激到了宇霜。 “我知道楚人重名声和名节,若是这件事传到了外面,想必对长宁公主也不好吧?”宇霜冷静道。 “若是陛下愿意,可以好好坐下来,咱们再深入谈一谈,争取合作共赢不好吗?” “你算计朕的女儿,还想从朕探利益?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吧?”楚毓笑不下去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只觉得可笑又无语。 这人只怕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他是那样无私又大度的人。 他站起来,走到宇霜面前,“不过是看了你侄子身体罢了,这能算得了什么?你要知道,这里可是大楚,朕只要传谣言说是你侄子自甘堕落,主动在朕的女儿面前袒露身躯,别人要喷的也只会是你那侄子,甚至他还会被冠上怪癖、好色、不知羞耻的名头。” “届时,朕甚至可以说,朕的女儿不忍见他羞愤而死,勉强留他做个男宠,也会有无数人赞同,你信吗?” 楚毓声音淡淡,平静至极。 哪怕他心里恨不得将这个女人千刀万剐,他也得维持平静无所谓的表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对方更大的刺激。 “宇霜,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得起东胡了,朕暂时不杀你,不过是因为不好主动跟东胡撕破脸罢了,可你如今主动把把柄送到朕上,你觉得,朕能怎么处置你?” 宇霜眼的坚持摇摇欲坠,她自然不是被楚毓这无所谓的态度所打击。 而是从对方的态度和言语,她知道,这些都是真的,都是能够做到的。 她所做的一切,仿佛蚍蜉撼树,可笑至极! 可她还是不甘心。 “陛下,你不能……我还是东胡人,你不能随意处置!” 她此刻忍不住想到,若是当初她真的以和亲的身份给楚毓做了妃子,失去了东胡公主的身份,那岂不是楚毓想怎么处置便能怎么处置? 一想到这儿,她便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朕当然能,你可别忘了,今天你对宇安做了什么,你觉得,若是宇烈知道了,他还会为你出头?何况……宇安尚且在朕的里,哪怕是为了他,宇烈都不会跟朕撕破脸。” 还是那句话,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然而事实上,她的存在,其实可有可无。 多年未见,宇安和宇烈未必会对她有太多感情,何况她还对宇安下,就凭这一点,宇烈对她的感情就会被消磨得半点不剩。 甚至都不需要他做什么。 “不……我都是为了安儿好,他不该怪我,他们不能怨我!”宇霜浑身颤抖着道。 “是吗?那你不妨去见一见?问上一问?”楚毓缓缓道。 *** 而此时,倒霉的宇安才悠悠转醒,他迷药的后遗症令他头脑还有点闷,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思绪回笼,他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 姑姑请他一起吃饭,结果吃到一半他就晕了,不是他愚蠢,实在是他完全没想到,因而没有丝毫防备。 哪怕姑姑有些变了,可她心里下意识还是觉得她肯定不会害自己,因而晕倒来得猝不及防,他甚至没时间去想为什么。 “公主,殿下,宇王子醒了。” 几人都走了进去。 宇安迟疑道:“你们……” 他当然记得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是楚国的皇子公主,甚至还有熟人。 楚如玉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可看着对方这样一无所知的模样,心甚至有些同情。 “你……没事吧?” 宇安点头示意:“多谢公主关心,我没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能为我解答一下吗?” 楚景几人面面相觑,皆没说话,楚如玉面上微红,更是转开目光不去看他。 宇安正想再问的时候,就听一道娇俏清脆的声音道:“大哥哥你睡着洗澡,还被姐姐看光啦,羞羞!” “雪儿!”楚如玉恼羞成怒,轻声呵斥道。 “略略略!”楚如雪根本没在怕的,做着鬼脸道,“就是就是嘛,姐姐还不让说,姐姐泡美男还不让说哦,霸道!” “别捣乱。”楚景瞥了她一眼,后者当即藏在二哥楚晏身后,看着大魔王不敢说话了。 欺软怕硬,不外如是。 片刻后,从几人口得知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宇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他无言以对。 他羞愤欲死。 他还想掩面奔走! 这辈子,他都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还是在人家女孩子面前。 他如今只庆幸自己当时昏迷没有醒,否则只怕他那会儿就羞愤得想挖地洞了! 可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公开处刑,也没有比那个情景好到哪里去吧! 宇安如今连看楚如玉一眼都不敢。 倒是反而让楚如玉平静不少,没有之前那样想要避讳了。 “我也看了哦,我也是女孩子,大哥哥,姐姐要是对你始乱终弃,你可以来找我哦,我不嫌弃你。”楚如雪奶声奶气,一本正经道。 在场众人:“……” 正好外面来了人,“陛下有令,请宇王子觐见。” 这是楚毓得知了他醒来的消息,便直接让人来喊人了。 宇安面色一正,将方才的羞恼压抑住,重新提起心来。 要面见那位陛下,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楚毓只喊了他,并没有喊楚如玉他们。 在他看来,这件事只需要处理宇安和宇霜,至于几个儿女,也不需要询问他们的意见。 倒是楚如玉,看着宇安穿好衣服跟着前去,微微皱起眉,低声轻叹一口气。 楚景见状,开口道:“大姐不必同情,一不必愧疚,你只是受害者,何况,他们都姓宇。” 是啊,他们都姓宇,宇霜的所作所为,宇安就能全然摆脱责任吗? 不可能。 哪怕他其实也是受害者。 *** “宇安见过皇帝陛下。” “安儿……”宇霜轻唤一声。 宇安没看她一眼,直接看着楚毓,跪了下来,“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宇安必定全然配合。” “哦?”楚毓饶有兴致地抬起眸看他,眸神色深邃不可辨认,“哪怕朕要你放弃东胡,留下来做朕女儿的男宠?” 宇安猛然抬头,看着楚毓良久,最终才道:“陛下……莫要开玩笑。” 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可朕瞧着,你这位姑姑倒是很乐意,甚至还主动将你送上门,朕若是拒绝,岂不是辜负了这一片好心?” 什么主动,什么送上门,说的宇安面色越来越难看,也是难堪。 “陛下,安知罪了!”他未曾叩首。 已经下跪,若是再叩首,那就真的是把东胡的脸放在脚下踩,主动称臣。 然而这一句知罪,分量也是不轻。 “不,你没罪,你也没错,错的是你身边那人。”楚毓收起虚假的笑容,走到宇安身边。 “朕如今给你一个会。” “杀了宇霜,朕或许就愿意出兵帮你们,怎么,答应吗?” 宇安大惊失色,若非跪着,只怕要往后踉跄两步,哪怕跪着,他的腿也在发软。 “陛下……她是我姑姑……”他强忍着内心的害怕与紧张道。 “可她是朕的仇人,算不上仇人,却也是厌恶之人。” 楚毓冷眼看着他道。 他的表情告诉了宇安,他不在乎宇霜是宇安的谁,只在乎宇霜是他的谁,无情至极,冷酷至极! “只要你答应,朕就愿意帮你们。”左右也消耗不了多少,正好还能实验一下那玩意儿的效果。 宇安心乱如麻,浑身颤抖,哪怕宇霜对他做那样的事,她也是他的姑姑。 他还记得这位姑姑为东胡做的一切,记得当年的她是多么的活泼又单纯。 是这十年将她逼成了这样。 可这十年她是为了谁? 宇安忘不了,也做不了忘恩负义这种事。 他久久没说话,楚毓也随之沉默,宇霜却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就是这时候,似乎许多东西都从她脑海挣脱离去,心随之一松。 似乎多年压抑的情绪都要被这场哭泣发泄出来。 楚毓冷眼看着,觉得可笑,却并不可怜她,也没打算放过她。 “你想清楚了?”楚毓看向宇安。 后者垂着脑袋,站了起来,对着楚毓躬身行了一礼,“安仍然希望皇帝陛下能够相助,只要陛下提,无论什么,都可以有商量的余地。” 就是让他尽管提要求,让他们做抉择。 “你觉得朕像是缺什么吗?”他对征战天下没兴,做这个皇帝,更多还是觉得这是工作,做好本职任务就是了,并不想开拓其他业务。 宇安有些着急,“陛下……” “不必再说了。”楚毓却不想再说这个,他看着宇霜道,“既然你不愿意处置她,那就由朕来决定好了。” 二人一同看向他,只见楚毓喝了口清茶,悠哉悠哉道:“先前说的十年一到就带走,朕反悔了。” 宇霜心一跳! “朕要你这辈子都待在那座宫殿里,再无锦衣玉食,再无奴仆差使,永远都别想踏出宫殿一步!” 第164章 “陛下!” “陛下……” 闻言,二人纷纷出言试图求情,然而楚毓却并不给他们这个会,他不想听他们再说什么废话。 “若是没有别的事,那就走吧。”明显就是不愿意谈的样子。 宇霜浑身颤抖,从这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害怕。 不是害怕众人的指责和目光,而是怕那楚毓口所说的未来。 一眼就能望尽的,只有无边绝望的未来。 直到被宇安带着离开,她都没能从这种恐惧挣脱出来。 回到宇霜的住处,宇安才有空来和对方单独谈一谈之前的事。 “姑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伤心又愤怒,看着宇霜的目光可恨又可怜。 宇霜没看他,只神情恍惚地说道:“事到如今,还重要吗?” 宇安表情受伤,看着她,缓缓道:“姑姑……害了人,难道一个道歉都不愿意说吗?” 他并没有想让她说什么心路历程,仅仅是想听她和自己说一个道歉,仅此而已。 宇安走了,宇霜才惶惶然落下泪来,她躺上床,整个宫殿里就她一个人。 宇安虽然伤心离开,然而他却不能丢下宇霜不管,无论如何,他都得试一试。 他想去见楚如玉,然而却被朝阳宫的人拦在外面,不被允许进去,令他的想法泡汤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暂时回去,和自己的人商量商量。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不少人都劝他放弃。 毕竟这是在楚国皇都,他们也在楚毓里,为了一个伤害了宇安的人而继续得罪能够随意对他们下的楚毓,显然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何况,他们甚至有求于楚毓,地位本就不平等。 所以不少人还是希望能够讨好楚毓。 宇安只庆幸,自己没有把楚毓曾经让他选择杀了宇霜就会出兵相助这件事说出来。 否则这些人绝对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训斥一顿,说不定还会偷偷去履行楚毓的话。 人心啊,真是会变得令人无奈的可怕。 似乎许多人都忘了,宇霜曾经付出过什么,如今又是为了什么。 哪怕她再不好,也不是他们能够指摘的。 *** “父皇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午膳时,楚如玉笑着给楚毓盛了一碗汤。 楚毓:“……”他身体很好谢谢。 “你就不生气?” “还好?反正,他们其实也没能做什么不是吗?”楚如玉道。 “那万一呢?”万一宇霜下的人变成了楚如玉,且将迷药换成别的药,又会如何? “父皇会保护我的,女儿都知道。”她笑着道。 她敢单独去见宇霜,凭借的也是这个。 好吧,楚毓也无奈了。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楚如珍,想到她曾经说的,自己被保护得太好了。 同样的保护,却是不同的态度和后果,可见其实许多事,不能用同一种准则。 见楚毓出神,楚景关心道:“父皇还在担心这件事?放心吧,那些人不敢乱说的。” “没什么,我没担心。”楚毓喝了口汤,“刚刚只是在想,你二姐现在在哪儿。” 说起楚如珍,桌上的气氛沉默了片刻,楚毓也察觉到了,笑了笑道:“不说了,先用膳。” *** “这里是哪儿啊?”女子一身简单衣饰,皮肤被太阳晒得颜色微深,伸抹去额头的汗水问道。 “不知道。”旁边的男人平静道。 “哈?不知道你还来?”楚如珍怒了,她这些日子风吹日晒的,算什么? “是小黑带来的,不是我。” 楚如珍:“……” 小黑就是拉马车的这匹马,他们从骑马换成你坐马车,因为这家伙只有一只,根本没办法骑马。 人家赶车都是想去哪儿就把马儿往哪个方向赶,合着你这是人家马儿想去哪儿你就跟着去哪儿? “给我!”楚如珍一把夺过他里的缰绳。 以为是找了个伺候她的,谁知道竟然是个需要她伺候的。 楚如珍郁闷,自个儿运气怎么这么差? “去哪儿?” “回我家吧。”男人说。 楚如珍惊了,“你还有家?我怎么不知道?” “有啊,你又没问。”男人莫名其妙道。 楚如珍:“……” 她终于发现了,这人就是个二愣子,说话根本说不清。 于是她也放弃了。 “地址!” “神医谷。” “什么?还真有这种地方?不是话本里面瞎编的吗?” “有啊,其实本来叫落霞谷的,听说是师祖年轻时候买了个话本,觉得这名字不够霸气,所以学话本里,改成了神医谷。”男人语气平静道,丝毫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 楚如珍:“……” “那你家现在都还没败光,也是真的厉害了。”也不知道那一山谷是不是都是这种二愣子。 “为什么会被败光?”男人有些不解。 “师傅师兄师姐他们出诊一次就够我们花用一年。”所以钱当然是越来越多啊。 “……那你是怎么落到给人干活还被赶出来这种地步的?” “师傅说,这叫体验生活。” “……” “哦,你不是说想给弟弟解毒吗?我师兄专攻此道。” “……好吧,原谅你了。” 男人不解,他做什么了,就需要原谅?难道是路上吃得有点多? 他已经很努力地控制食量了,一顿才吃碗,要是师傅师兄们知道,肯定得夸他,这个人怎么还不知足? 他皱着眉沉思。 要不,他再省半碗好了。 *** 宫里是藏不住什么秘密的地方,不久后,宇霜做的事还是被泄露了出去,只是到底泄露的不完整。 但是长宁公主看见了东胡王子的身体这件事,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 大家都只把这件事当茶余饭后的笑话看。 直到突然有一个流言观念传出,说长宁公主不守妇道、不守贞洁,竟当众看一陌生男子的身子! 真是不知羞耻! 流言来源已经不可考究,左右不过是一些不喜皇室之人,或者说是……不喜楚毓之人。 在楚毓将这皇帝的位置坐得这么稳的时候,没人能再动得了他,于是一些不甘心的人,就只能在幕后悄悄作对。 让楚毓来说的话,就像是阴沟里的臭老鼠,令人恶心至极。 偏偏还无法彻底消灭。 从前若是只针对楚毓,他倒还不会如此动怒,可这回针对的是楚如玉,同时也针对皇室颜面,就令他不得不动怒了。 楚毓大一挥,直接让锦衣卫去查,有一个算一个,揪出来就得完蛋。 大牢里一时关押了不少人,弄得整个盛京都有着风声鹤唳的味道。 所有人也都安静了许多。 但是普通人不敢说,一些官员却敢说上几句,况且,他们不会说得像民间那样粗俗难听,从他们嘴里出来的话,无论目的为何,都能说得为国为民,大义凛然。 可谓十分的冠冕堂皇了。 只是其真正的目的…… 楚毓冷笑一声,将这些上书说楚如玉应该今早出嫁的人都记了一,下次考核别想过关了。 “什么样的癞□□都敢明目张胆觊觎朕的天鹅肉?多大脸!” “陛下莫生气。”荆管彤笑着劝道,“臣已经让人引导舆论了。” 楚毓毫不在意。 若是以前,或许他还需要舆论来支持,可是现在,这玩意儿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除了维持一个好名声,作用不大。 何况,这么些年,百姓们也早看明白他如何,哪怕不刻意引导,大多数人也是会坚决维护他的。 “再过些天就是春猎,到时候会来许多人,你也跟着去,说不定还能选一个顺眼的人。”楚毓说道。 荆管彤有些无奈,似乎这些年陛下越来越关心他们的姻缘了。 楚毓也有些无语,明明这不是他的风格,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下这些人,似乎都姻缘不顺? 弄得他都快以为是受了他的单身ff加成呢。 明明……他其实挺支持他们成亲来着不是吗? 毕竟他是个好老板。 员工福利不能少,多来几个团建,他就不信凑不成一对。 怀着这样的想法,楚毓这回让朝大半官员全都参加,家里有儿女的也都带上,未婚的优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想借这个会做媒了。 什么? 为什么不是他自己想收美人? 皇帝要是真想要美人,那这些年选秀还需要他们千劝万劝才有可能被应允那么一次吗? 而且哪怕如此,也是给别人赐婚居多。 听说现在搞得十分红火,且深受百姓们喜爱的姻缘署就是他提出来的。 一些人忍不住发散思维,心想这皇帝时候羽化飞升,说不定得去顶替月老的职啊。 也就是幸好楚毓没听见,否则绝对得吐血。 春猎规模很大,宇安也有幸参与,他也必须参与。 因为他还想趁这个会,见一见楚如玉。 是的,他还是没有放弃从楚如玉这里着的路。 哪怕后果依然不好,至少他努力过了。 如今他也只庆幸,宇霜迷倒脱光的是他,若是换了楚如玉,只怕他们连开口的会都没有。 楚如玉穿了一身大红骑装,与平日的温婉相比,更多了一分英气,连柔和的眉眼也更添了几分妩媚。 宇安走近,愣了愣,才打招呼道:“公主殿下。” 见到是他,楚如玉也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之前的事,不过时过境迁,已经过去那么久,要尴尬也早尴尬完了,她的态度变得正常。 她不讨厌宇安,因而微笑道:“王子也在?这里人多,你可小心点儿。” 小心什么? 小心又被迷晕? 宇安忽然觉得有些窒息。 第165章 “公主,小王这次来……” “是为了你姑姑吧?”虽是疑问的话,却是用的肯定的语气,楚如玉直接道。 宇安心叹息一声,连楚如玉都能想到,想必皇帝也一定能想到,既然如此,那必然有人在盯着他。 不过,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他也不在乎盯不盯的了,左右也都躲不过。 “确实如此,还请公主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求陛下饶过我姑姑一次,东胡必定感激不尽。” 说这话,也就是说愿意用利益来换取宇霜。 楚如玉笑了笑才道:“王子殿下,不知道您做这样的决定,您的臣属们同意了吗?您能一人做主吗?” 若是不能,那空口说白话谁还不会了? 宇安一噎,他似乎没想到,仅仅一个照面,对方就猜出他的来意,并且在他出口时迅速抓住其的重点。 这样的人,真的只是一个公主吗? “小王会努力说服,他们会同意的。”宇安镇定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都不同意了?”楚如玉再次说出重点。 宇安无法反驳,沉默以对,而这沉默,便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楚如玉看了他一眼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王子殿下说服好了你的人再来谈判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 这样一副送客的模样宇安也不好坚持留下来,便只能离开。 他忽然觉得累。 一边要求他必须说服自己的人,另一边却只念着请楚国帮忙的事,对于宇霜却只字不提。 他被夹在间,觉得很是无力。 此时此刻,他竟很是佩服父王和楚国皇帝,他仅仅是王子,储君,便已经这般难做,而做了这么多年皇帝的二人,又遇到过多少次这样的情况? 宇安离开了,而在他走后,楚景才走出来问楚如玉:“大姐,可别答应他,他既有为宇霜求情的权利,咱们自然也有答不答应的权利,你可别太好心。” 楚如玉有些无奈,伸点了点他额头,“到底是什么给了你我那样是滥好心的错觉?” 因为你看起来很像啊。 楚如玉一直给人一种很温柔和善的感觉,经常会让人忘记她其实并不很温和。 对待宫女奴仆,她一向从严处置。 或许是因为和幼年时的经历有关。 她虽然年纪小,却也并非全然忘记了,事实上,有许多事,她一直记到现在,从未忘过。 比如当年在王府,她和原柳就因为不受宠,而常常被府里人怠慢。 并不是虐待,就是各方面都很不用心,让人很轻易就能感觉到一个结论:人家眼里没有你。 楚如玉很不喜欢那种人,因而长大后,对于不守规矩,不分尊卑的行为很厌恶。 可哪怕如此,许多人见了她,依然会觉得她很宽和温婉。 进而觉得她容易欺负。 这大概是一个人的固有印象,很难改变。 “我知道了。”楚景郁闷道。 今日春猎,自然也是有彩头的,楚景楚晏也都是能够上马的年纪,但是由于楚景身体不好,不会上马。 可他依旧穿了一身骑装。 “小晏,跟着十叔叔走,要是碰到什么危险,就赶紧回来知道吗?不要逞强,你也不用计较猎物数量多少。”反正也比不过那些成年人。 楚晏十分认真地点了头,双眼发亮道:“那父皇,儿臣去了?” 楚毓点头应道:“去吧。” 楚晏欢天喜地地跟着夜十走了,楚景却只能跟在楚毓身边,不能亲自上阵。 瞧见他的模样,楚毓揉了揉头,“乖,以后有会的。” 他自然看出了楚景眼的失望与羡慕,可这事没办法。 楚景点点头,勉强收敛着情绪,他做得很努力了,然而落在楚毓眼里,却还是满满的破绽。 “要不去和小韫一起玩儿?” 楚景眼里有些嫌弃,楚韫那小子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比他还闷,两个闷葫芦一起,那就是双倍的闷,一点也不好玩儿。 宇安离开后,也积极参与狩猎,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 比赛狩猎最后的奖励,第一名楚毓可以答应对方一个无伤大雅的条件。 他夺冠的可能性不高,楚毓会答应他条件的理由更是少之又少,然而到底有着希望,且就在眼前,只需要自己努力,便有可能抓住。 他如何能不心动? 为此,他几乎马力全开,在许多竞争者显得格外突出。 楚如玉看着他的身影,竟感觉到了对方不会轻易放弃的坚定决心,心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大姐,你又在看那个大哥哥,是之前没有看够吗?”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楚如玉被吓了一跳,在听清声音后,心上却又骤然一松。 “你个小丫头,又在胡说什么呢!”她刻意板着脸道。 楚如雪不满意了,“我哪里胡说了?”她说的不都是事实吗? 楚如玉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话可不是表面意思那么纯洁,这个妹妹也不知道尽看些什么东西,说话奇奇怪怪的。 “哼哼,你们大人就是不肯承认,那个大哥哥长得也还不错,所以姐姐你要是多看,也是应该的嘛。” 楚如玉笑了,不顾她的抵抗,将她给抱了起来,“去你母妃那边玩儿去,别捣乱,也别乱说。” “我才没有!”小丫头还不服气,然而被楚如玉抱回给了齐婕妤后,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楚如雪和齐婕妤的关系并没有十分亲密,虽然其实也不错了,但是齐婕妤却不喜欢楚如雪听那些乱八糟的故事,看不着四六的书。 为此母女二人经常闹矛盾。 她是个地地道道的深闺女子,觉得女子理应读《女戒》,然后长大了相夫教子,而楚如雪的行为爱好在她看来很是出格,因而在对方面前,楚如雪才不敢说这种话。 “多谢大公主,如雪有劳你照顾了。”齐婕妤恭敬道。 楚如玉微微一笑,“婕妤不必客气。” 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楚景闷闷不乐地牵着自己的马儿。 “惊鸿,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二弟一样骑马射箭?” “你从小跟着我长大,真是屈才了。” 惊鸿这匹白色少年马叫了两声,用脑袋拱了拱楚景,像是安抚。 楚景笑了笑,心情好了些,正想说他没事。 却听见身后一道声音说:“大表哥,你要是真想,不如就在附近转转,只要不进猎场,应该就没什么危险。” 楚韫走了过来,跟在楚景身边坐下。 “我听父皇说,二姐来信了,说她遇见一个大夫,可能是神医,就是话本里写的那种,说不定对你的毒有方法。”楚景没接话,反而闲聊道。 “父皇说怕你有了希望再失望更难受,所以打算真有了结果再告诉你。” 楚韫却不怎么在意。 “我知道了,谢谢。”他是真不在意,毕竟这毒一时半会儿也毒不死他,暂时根本不用担心。 “唉,我也想去玩儿,大表哥就去吧,带上我一起!”楚韫这才说起真正的目的。 楚景抽了抽嘴角,面上没有半点意外,显然早就猜到了。 “父皇不允许。” 两个病秧子凑一起搞事,谁能允许? “我们就偷偷的,就那边不远,我刚刚都打听过了……” 楚韫:“……” 楚景挑眉:“你还打听了?” 楚韫垂下小脑袋:“我就随便问了一下下……” 都主动问了,那肯定不随便。 楚景才不信他的鬼话。 “大表哥……”楚韫让步道,“那咱们去和舅舅说一声?” 那父皇一定会派人看着他们。 玩儿起来都没什么意思。 二人纠结琢磨了好久,最终还是悄悄突破了平时的规矩,决定去玩儿一会儿。 真的就一会儿。 然而就是这一会儿的时间,就出了事。 “陛下!陛下!”外面惊呼的声音传来。 楚毓放下书从帐篷里走出来,皱着眉问:“怎么回事?叫嚷什么?” “陛下!有刺客!瑞王殿下和楚韫遇刺了!” 楚毓瞳孔猛得一缩! 头脑一懵,直到听到二人还活着,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随后脚步飞快地去了两人所在的帐篷。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去的,整个人宛如还在云里雾里。 直到看到二人,才终于醒过来,稍微松了口气。 “呜呜……舅舅……”楚韫一直哭,一会儿哭陷入昏迷的楚景,一会儿哭楚毓。 楚毓拍了拍他的头,才扭头问身边的其他人:“怎么回事?” 他看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人,宇安。 他此时正在被太医包扎伤口,楚毓轻易就能看见,对方身上的箭伤和刀伤,看来是经过了一番打斗。 “回陛下,宇王子方才在狩猎时遇见了二位小郎君,见他们有难,出相救才受了伤。” 哭了一会儿,楚韫就不哭了,从他嘴里,楚毓终于听清了事情全貌。 两个小孩儿偷偷在小树林骑马玩儿,结果从暗处射出来一支箭对准了楚景,正好被恰巧碰到二人的宇安挡下。 之后便有一群人从暗处出来,看得出来,他们的目标是楚景。 宇安让两个小的快逃,而他则留下周旋。 然而人多势众,一些人还是追了上去,要杀楚景,楚景将楚韫一推,想让他先走,这时,保护二人的暗卫们才终于出现,与他们缠斗起来。 两人去搬救兵,楚景却因为刺激太大,且体力不支,倒在了路上,还是楚韫撑着去叫了人来。 然后,就是楚毓眼前这场景了。 然而,听完全程后,楚毓的目光却第一个落在了宇安身上,充满了审视。 第166章 接收到视线洗礼的宇安自然不是半点想法也没有。 他能感觉到楚毓对他的怀疑,然而他能做什么呢? 若非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没有做过,恐怕连他自己都要怀疑了。 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然而,他却是真的没做过。 楚毓暂时放过了他,关心起了两个孩子的情况。 都惊吓过度,不过楚韫如今的毒已经在慢慢截了,且控制得当,这才没有出事,倒是楚景,他的先天不足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补回来的。 如今看着和常人也没多少区别,可内里的情况总是要差上许多。 不过好在都没什么大碍。 左看右看,其受伤最多的竟然还是宇安,可也因为如此,他的嫌疑很大。 屏退左右后,他看向宇安道:“王子就好好养伤把,至于狩猎,就不必参加了。” 宇安心一跳,忙道:“皇帝陛下,安还可以……”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楚毓直接挑明,“可朕也能直接告诉你,你的要求,朕不会同意,哪怕你赢得了会,不过也是白白浪费。” 宇安先前抱着的希望彻底被粉碎,“陛下!” “你好好养伤吧,来人,把王子送回去。”楚毓话音一落,便有人从帐篷外进来,对着宇安道:“宇王子,请!” 宇安无可奈何,只能离开。 楚毓守在楚景身边,等着人上来汇报情况,没等多久,禁军统领便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那些人都自尽了。” 楚毓皱起眉,心情很是不好。 自尽自尽,似乎只要刺杀后自尽,就怎么也抓不到把柄一样,把律法视作无物。 这些人,太嚣张了。 他冷着脸,让人把那些人丢下去喂野兽。 既然不把自己的命当命,那他还顾忌什么。 “是。” 统领下去了,然而楚毓却还没休息,他一直思考着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指使。 先前他怀疑宇安,可现在想想,其实处处都是漏洞。 一来,太过巧合本就是一种惹人怀疑的情况。 二来,他也不觉得宇安能够想出这种办法,如果他真聪明,现在琢磨的应该就是如何请他出相助,而不是琢磨如何解救宇霜。 至于他下的人……如果真是他们,就不会对宇安下重。 毕竟宇安可是他们板上钉钉的王储。 思来想去,重点最后落在了楚景身上。 据他们所说,那些人动的目标一致是楚景,至于楚韫不过是顺带的,因此后面楚韫先跑才没有人追。 既是楚景,那事情多半还是落在了皇位储君上面。 楚毓有些头疼。 他给楚景盖了盖被子,楚韫已经回自己帐篷睡了。 “父、父皇……?” 楚景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似乎已经到了夜晚。 “醒了?饿不饿?吃点东西。”楚毓端了一碗一直温在火炉上的粥过来,放在床边,“晾一晾再吃。” 楚景乖巧点头。 “吓坏了吧?”楚毓摸了摸他的头道。 楚景有些想点头,然而又觉得这种行为不太符合他的男子气概,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像个同龄孩子。 做错了事,他垂着眉眼道:“对不起父皇,我不该不听您的话,私自贪玩。” 好不容易玩这么一回,楚毓也不希望他因噎废食,从此泯灭这么点活泼的心思。 “贪玩不怕,以后记得多带些人,注意安全,今日若非有人暗保护,父皇都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 差一点就经历丧子之痛,原本平复下来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 却不想,只见楚毓摇了摇头,“不会的。” “什么?” “不会的父皇,那些人好像不是想杀我。”楚景虽然受惊,可他同时也还记得当时事情发生时的情景。 “父皇,您想想,那些人若是想杀我,还会给我会让我逃跑吗?”楚景理智道。 “他们人多势众,哪怕有宇安拖延,他毕竟也只是一个人,他们绝对有会将我与表弟杀害。” 楚毓一愣,微微皱眉,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这里不是什么电视剧,不会有那种编剧故意给主角逃生会而把杀反派写得拖延时间。 想杀人,很简单,一刀一箭就够了。 何况,楚景和楚韫还是两个身体不好的孩子,习武之人追两个跑不快的孩子,会让他们有会逃走吗? 几乎不可能。 所以……他们是故意的。 “而且父皇,我还记得,他们有许多会很快解决掉我,可他们就是没有动。”这是真的,不是他的假想或者猜测。 “那你的意思是?” 躺着说话不舒服,楚景干脆坐了起来,小声对楚毓道:“儿臣觉得有两个可能。” “第一,是有人想要支持二弟或者弟,想要嫁祸给对方。” “第二,是与儿臣有关的人见儿臣身体渐好,心生野望,想要为儿臣在朝堂争一席之地,并嫁祸二弟弟。” 楚景说得认真,完了后才发现,楚毓这时正十分认真地看着他,顿时愣住,“父皇?” 楚毓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颇为感慨道:“若是你身体好,父皇早就立你做太子了。” 哪里还有后面两个笨蛋的事儿啊。 虽然,那两个笨蛋貌似也是他儿子,咳咳…… 楚景黑线,心想幸好身体不好。 带孩子已经够辛苦了,带一个国家那得多累。 想想父皇起早贪黑睡个懒觉都不成,他就觉得皇帝真是个辛苦活儿。 “父皇打算立二弟为太子了吗?”他问道。 楚毓无奈抿唇,“瞧他那傻样,这会儿立他也不知道要被多少人东啃一口西咬一块儿,先把他脑子那根筋接上再说吧。” 楚景忍俊不禁,“其实父皇是羡慕他傻人有傻福吧?” 楚毓挑眉,不敢置信,“我羡慕他?我用得着羡慕他?” 他个做爹的,还用得着羡慕自己儿子?那小子的一切可都是从他这里得来的。 楚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去想楚晏那逆天的运气和直觉。 好吧…… 偶尔是会有种二儿子才是男主,他只是男主身后大佬的感觉,让他心里有些不平衡,怎么他就没有遇到这样的靠山。 老天爷太偏心了。 不过,偏心自个儿儿子,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没办法,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父皇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楚景询问。 “你爹我会看着办的,你就好好休息吧,想多了可是会少年白头的,我可不希望看到自己儿子比自己还老的样子。”楚毓将人按下睡觉。 楚景:“……” 他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知道父皇这话确实是为了他好,不希望他优思过多而对身体有损,可是这话听在耳朵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儿呢? 看来父皇的语言艺术不怎么好。 其实这和语言艺术好不好无关,仅仅是因为楚毓觉得二人之间不需要顾虑那么多,更不需要客气什么。 楚毓如何处理此事,那得看那幕后之人如何继续出。 若是安安静静,那他也愿意装聋作哑一回,一切都在暗地里悄悄解决,不摆到明面上来。 可若是对方不愿意,想要搞事,那他也只能……杀鸡儆猴了! 翌日,遇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猎场,然而楚毓却并没有停止狩猎活动,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仅仅是让人搜查了一下有没有可疑人员,就连这搜查都不那么尽心。 楚韫没人关心,可楚景却是有母妃的,陈乐心得知此事后,便火急火燎地赶去看了楚景,见他没事后才去找了楚毓算账。 “就因为小景不能继任皇位,又或者是因为小景有陈家血脉,令陛下如此不重视小景?!”陈乐心是真的生气,甚至恨不得和楚毓上干架。 她自认这些年来安安分分,什么也没做,并且陈家对楚毓也忠心耿耿的没话说,可是楚毓怎么对他们的? 叫他们最重视的儿子都不放在心上,难道……是打算要和陈家撕破脸皮了?! 楚毓认真看了看她,见她面上是真的着急担忧且愤怒,不作半点掺假,面色和缓了些,也没计较她的不敬之罪。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他平静的声音发出,令陈乐心的心也跟着稍稍冷静了些。 而等她冷静下来,便能想到楚毓不是那样的人,此事另有玄。 楚毓让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他们二人,这才开口继续道:“朕问你,陈家近日有没有什么异动?” 陈乐心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陛下怀疑我们!?小景可是臣妾唯一的亲子!” “你不是也怀疑朕?那朕为何不能怀疑你?”楚毓理直气壮道。 陈乐心:“……” 一时竟无言以对,她只得怒道:“总之,臣妾与陈家并未做过什么!陛下就是要怀疑,也得拿出证据来!” “朕这里,不需要证据。”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陈乐心气得浑身发抖,嗫嚅了几句,最终也只能怒道:“无耻!” “陈淑妃,容朕提醒你,你现在在跟谁说话。”楚毓眯了眯眼道。 陈乐心说不过他,正要气愤离开,却听楚毓认真道:“让陈家人仔细着点儿自己的人,若有发现不对,迅速向朕汇报。” 陈乐心这才知道,楚毓方才并非和她打嘴炮,而是说认真的。 可是怎么会…… 怎么可能? 可在楚毓心里,确实是支持楚景的人更可疑,或许不是陈家,却必定是和楚景利益相关的人。 因为若是支持其他两个,完全不用对楚景留,甚至真杀了他效果会更好。 只有支持楚景的,才不能让他真的出事。 第167章 陈乐心回去后,首先就找来了陈胤,正好因为这是在猎场,来往也方便,陈胤来的动作很快。 “哥,你实话告诉我,昨天刺杀小景的人和陈家有没有关系?”陈乐心目光冰冷。 她浑身都是冷的。 没人知道她在听到楚景差点儿丧命于此是什么感受,就仿佛这天下所有的一切,包括陈家在内,都不那么重要了。 直到那一刻她才恍然发现,原来楚景在她心里的地位竟然这么重要。 重要到她甚至愿意跟陈家撕破脸。 陈胤听了这话后狠狠皱眉,满脸的疑惑加不敢置信,“小妹,你是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小景对陈家有多重要难道我们陈家自己还不知道吗?你怎么会这么想?” 陈乐心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见他表情真实、感情真诚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哥,你也别怪我,我也是太担心小景了,他受那么多罪,失去了那么多……”陈乐心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陈胤还能如何呢?当然只能摸出帕安慰她:“想开点儿,既然瑞王殿下没事,那今后一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也能跟着想想福了。” 陈乐心被安慰了几句,果然稍稍冷静了下来,兄妹俩又聊了一阵,陈胤才终于离开。 陈相年纪大了,就没有参加春猎这种活动,因而来的陈家人就只有陈胤和两个有空的兄弟。 几人坐在一起。针对昨天的事展开了讨论。 “哥,这事是真的吗?”一人有些紧张地问道。 陈胤沉着脸点了点头,将其他人打发下去后,这才几人稍稍讨论了起来。 从小被他们看着长大,陈乐心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能耐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因而自然也能明白,陈乐心的态度和行为当然是因为皇帝的态度。 这是见他们日渐安稳而不安心了吗? 亦或是……真的有人真的在背后做小动作? 就在陈胤正沉思的时候,那边萧湘竹也得到了消息,在听到消息的第一瞬间,她想的就是把楚晏留在自己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然而这不可能。 与楚毓无关,而是楚晏已经大了,不是小孩儿,而是有自己的想法,她根本留不住。 看着小孩儿心里关心着哥哥,便急匆匆换好衣服出了帐篷,萧湘竹内心多有感慨。 然而她这感慨还没完,便听说楚毓传她觐见。 萧湘竹有些疑惑,虽说这次楚景差点儿出事,可这与她无关,并且也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若是想要兴师问罪,只怕找错对象了。 谁知她去了后,什么也还没说,直接就被扔了一份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一看就不简单。 而在她捡起来看过之后,心更是怒火烧,怒声呵斥:“陛下,这是污蔑!臣妾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也从未做过这种事!” 楚毓看着她冷冷道,“你既然没有做过,那他们为何要指证于你?莫得非你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大善人,希望你能不辩解,直接替他们背锅不成?” 言语间略带嘲讽,可萧湘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慌忙上前跪下道:“陛下,您明鉴,臣妾如今不过一孤女,又如何能够掌握那样的能人异士?” 楚毓却看着她认真笑了笑,“不,你如今可不是孤女。” 萧湘竹一愣。 便听楚毓继续说:“萧家是没了,可萧逸却还是个王爷,异性封王,何等尊荣!还有小晏,在几个孩子里,他为储君的可能性最大,便已经有许多人靠拢你,不知不觉以你为尊,且你还掌握着宫的宫务,你说说,你是孤女吗?” 萧湘竹心头忽然生出寒意! 既因为楚毓口不知不觉发生的那些变化,也是因为楚毓的态度。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与儿子已经成了无数人盯着的靶子! 有人意图依附于楚晏,然而楚晏一律不放在心上,久而久之,这些意图推楚晏上位的人心如何能不有怨恨? 何况,如今可不仅仅只有他一个有可能继位,还有皇子。 再不济,皇帝又不是不能再生。 楚晏已经不是唯一的选择,有些人的心思就难免多了起来。 “陛下……陛下!您放过晏儿吧!求求您剥夺晏儿的继承权,他不做太子,也不做皇帝,就做个普普通通的皇子王爷不行吗?” 想到这一切,萧湘竹最先想的竟不是如何撇清自己和楚晏的干系,而是求楚毓不要让楚晏继位。 她不想让楚晏陷于危险之,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楚毓眼划过一丝怜悯,却并没有答应。 废话,当然不能答应。 在他的心,太子人选不出意外就是楚晏,只是他如今能力不足,还需要积累,且他也希望他能有个普通寻常的童年,便没有过早立储。 萧湘竹想让他放弃楚晏,那他立谁去?楚晨?等那小子长大,他还得等多少年? 扯远了,他赶忙把话题转回来。 “今日让你来,就是为了问你与此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萧湘竹苦笑一声,心憋屈,“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判断,那还问臣妾做什么?臣妾……便是认了又何妨!” 她眼闪过一丝坚定,叩首匍匐在地,“臣妾心狠辣,私德有亏,甘愿受罚,臣妾之子,亦无才无德,不配为储君,请陛下下旨!” 楚毓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反应——玩儿脱了? 所谓口供,当然是假的,人都死完了哪里来的口供。 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想看看究竟谁会忍不住先出。 结果事还没成呢,萧湘竹就神来一整了这么一出,这要他怎么下台? 无奈之下,他只得斟酌着道:“朕并非不信你们,若真不信,也不会私下让你来了。” 还是先安抚住吧。 “你也不必担心小晏,朕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萧湘竹本来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谁知道雷声大,雨点小,令她摸不清头脑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陛下真的相信臣妾?”她怀疑道。 楚毓还能如何呢? 自然是无奈点头,“行了,你先回去吧。” 萧湘竹将信将疑地走了。 等人走后,楚毓才走到内间,看着两个无声大笑的小子,作势要打人。 “还笑!” “父皇饶命!”楚晏当即滚到了床里面,用自家大哥的身体挡住自己,反正父皇不会打大哥。 楚毓头疼,他这是为了谁?偏生还有不省心光顾着看笑话的。 不过,虽是这样,计划还是得试试的,于是没多久,二皇子的母妃受了皇帝训斥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一些暗地里看好楚晨,或者寄希望于楚景的人心忍不住暗暗涌动。 皇帝这样做,难道是之前大皇子遇刺一事与二皇子一系有关?否则以皇帝那性子,又怎会如此不给皇子母妃脸面? 自作聪明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有着丰富的脑补能力。 一个行为不需要别人多做,他们就能想出一系列的大戏,且以此为基础而进行自己的动作。 仅仅是简单的春猎,也能看出不少东西来。 楚毓不曾参加,也没怎么关心那些人的动向,可不代表他没有让人盯着,从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来看,他就已经看出了不少人的站队或者偏向。 而在这种情况下,谢谢人家的姻缘变动就成了家族附庸,以家族的意志为走向,谁又管谁意谁,谁心悦谁呢? 对此,楚毓也表示无可奈何,他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要想自己的命运不被外界所影响牵引,那就只能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成为影响别人的因素。 天狩猎结束后,清点猎物时,最终的第一名属于一个年轻的将军。 到底是年轻,本来以他的能力不该如此突出的,然而有人乐得为他做嫁衣,推年轻人上位,楚毓也就不介意了。 他所提的要求很简单,却又有些巧合。 他希望皇帝能给他和心爱之人赐婚。 这个要求提出的时候,那个以为和对方无缘的姑娘当场便哭了。 楚毓见状,心安慰的同时又忍不住感慨,果然是年轻人。 嗯? 他怎么会说这种话? 难道他真的老了吗? 虽然女儿能嫁人了……但他真的才十出头,放在现代,极有可能都没结婚。 这个念头一出,他竟微微愣神,巨大的差异竟让他想不出若是此时他在现代的生活了。 时光流逝,记忆也跟着褪色,离他彻底忘记现代生活还有多久呢。 回宫之前,楚毓将宇安叫来,终于要对他进行赏赐。 “王子想好了吗?若是王子一直没想好,那朕也只能给予一些金钱上的赏赐了。”这是最没用的东西。 宇安自然不会愿意放过这个可以提要求的会。 他知道楚毓不会放了宇霜,于是他退而求其次,“还请陛下,让姑姑维持原来的生活。” 也就是说依然把她好吃好喝地养着,哪怕不能出宫殿,也得吃喝不愁。 虽然还是对宇霜的要求这件事令楚毓有些不爽。 可君无戏言。 况且,不许回东胡,禁止她踏出宫门,也算是一种严厉的惩罚了。 楚毓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至此,二人之间的恩情两清。 就在楚毓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事实告诉他,人生总有意外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生活,就看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而这回,生活给了他一个惊吓。 宇霜死了。 第168章 宇霜死得很安静,没人发现,也没人关心。 还是巡逻的宫人见这里一直没动静,进来查看才终于发现,尸体都凉了。 楚毓心情很糟糕,脸色很难看。 是他失策了,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做,给他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宇安一言不发地收殓了尸体,楚毓连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口。 宇霜的死,让二人先前的交易彻底成了空谈,而双方道德地位之间发生了转换,从东胡有求于他,变成了他亏欠东胡。 这种情况让楚毓给气笑了。 “查!” 宇霜怎么死的,为什么而死的,一切的一切,都得查个清楚! “是!” 其实很好查,宇霜在宫也没和谁相交过深,除了楚如玉,也没结什么仇。 而楚如玉这些日子一直在猎场。 当然,杀人根本不需要亲自到场,可同样的道理,楚皇室想要杀人,也根本不需要理由,偷偷摸摸的根本没必要。 若真想杀宇霜,直接一声令下,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凭楚国与东胡如今的关系,东胡也不敢计较。 这样杀人,更像是陷害。 然而等仵作他们验完尸后,楚毓才知道,是他想复杂了。 宇霜极大可能是自杀。 她死状安详,屋内也没什么打抖的痕迹,而所服的毒药也查出来了,是她让自己的侍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而侍女也跟着宇霜一起自杀了。 可是哪怕是自杀又如何? 宇霜死了,死在了皇宫里,并且很可能因为楚毓给出的处罚。 就这几条,哪怕宇霜是故意的,楚国也确实欠了东胡一条命。 何况宇安还救了楚景他们,当然,很有可能其实也不需要他救,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出了。 这在天下人看来。都是楚国欠了宇安,欠了东胡。 楚国理亏,无法反驳。 东胡用一个没什么用的宇霜就轻松破局,好,真是好啊! 想通这些,楚毓让人着查最近宇安里的东胡人有没有什么动作,再查宇霜死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最终得到的消息是,宇霜曾经见过东胡使团的人,但是因为变装潜入宫,没有记录,也就是没有铁证,对方大可以不认。 “父皇,他们不认,那咱们也能不认呗,杀了那个挑事的!”楚晏直接道。 确实,这种方法最为简单便捷有效,并且执行力高。 但也最容易留下隐患,毕竟,若真这样做,那他们和东胡就彻底撕破脸了,后续的麻烦最多。 “笨蛋,你能想到父皇想不到吗?”楚景心里翻了个白眼,伸敲了敲他脑门。 楚晏赶紧多开,“我不就是随便建议一下嘛,你怎么又骂我。” 楚毓笑了,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声音冷冷道:“把这件事告诉宇安,就说朕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但是得看他会怎么做了。” 把事情交还给东胡内部解决,自己还不用沾得一腥,冷眼旁观,这才是最有利的解决方法。 至于帮宇安,本就是先前的报酬加之后的补偿。 他也不亏。 *** 宇安收到了楚毓让人送来的消息,眸色渐冷,怒气冲冲找到了那个出主意的人。 对方是他父亲身边的老将,对着宇烈他尊敬,对着宇安,却常常倚老卖老。 这次出使楚国,宇烈派对方来照顾着些宇安,拳拳慈父之心,只可惜选的人却不怎么服气宇安这幼崽,导致宇安的许多想法和行为都在东胡使团受到掣肘。 二人关系本就不融洽。 所以当宇安找上门时,那老将才慢悠悠过来。 “王子不考虑如何从楚国要更多的好处,到老臣这里来做什么?” “好处?你还想要好处!?”宇安浑身颤抖,怒不可遏! “你杀了姑姑!却还将此事推到楚国头上,他们没干脆拿了你的项上人头已经很好了!” 老将悠哉悠哉,根本不怕的模样。 “一来他无凭无据,二来……老臣怎么就和公主的死有关系了?分明是公主自觉回国无望,不愿困在楚皇宫,这才在悲愤之下自杀。” 最先提议不管宇霜的也是对方,如今他自然对宇霜的死无动于衷。 他当初劝宇霜的话绝对不是这些,呢为了让楚皇室多背点儿罪责,自然是要怎么指责怎么来。 宇安怒道:“她是东胡公主!是我姑姑!”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王子,这就是老臣看不起你的地方,优柔寡断,满口无用的仁义道德,又不能给东胡带来利益,都是没用的东西,就像……你这个人一样。”那老将说话丝毫不客气,将宇安批评得一无是处。 然而在场众人却无一指责他,在他们心里,宇安一个小毛孩子,自然比不上老将有用。 宇安看着众人,心苦笑,面上不由得冷笑起来,这笑容令老将愣了一瞬,随后便道:“不知道王子想好了吗?” 宇安看着他:“想好什么?怎么问楚国要利益吗?” “不需要想,楚皇便将结果送来了。” “哦?他怎么说?”众人纷纷来了兴,包括老将。 “楚皇说,他愿意支持我和父王。” 闻言,众人纷纷心一喜,忍不住欢欣雀跃起来! 能陪宇安一起来楚国的,都是宇烈的人,自然希望宇烈能一直得偿所愿,他们也好跟着得利。 然而宇安接着又说:“不过,他还提出了一个条件,说,只要我们答应,他便履行约定。” “什么条件?”老将连忙问,不知道为何,他看着宇安看向他的笑容心里有些不安。 “楚皇陛下说了,只要处置了害了姑姑,为楚国扣帽子的人,他就答应这件事。”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所有人纷纷看向老将。 老将里的杯子落在地上,成了碎片。 而宇安则看着眼前这一切,有些好笑。 “王子!你不能动我,我是你父王派来辅佐你的,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大王,更是为了东胡!”老将颤抖着声音道。 宇安头一次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忐忑的情绪,有些好奇和意外。 原来,人人都有怕的时候。 此时的他,竟不觉得老将很可怕了,像是拔了牙的老虎,进行着无望的挣扎。 他好整以暇,语气悠悠道:“图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可是您说的。” 当楚毓收到策划了这些的那人将被革职,贬为平民,失去他所拥有的权力时,一点也不意外。 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大家都知道。 宇安虽然有些时候太过仁慈,心性不狠,可是对于一个他不喜欢的人,他却不会心慈软,并且还是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 有了楚毓的约定,他们来到楚国的任务就完成了。 虽然失去了一个臣子,还失去了一个公主,但相信宇烈还是会满意这个结果。 只要达到目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目的达成的宇安,没多久就带着他的人回了东胡,其,自然也带走了宇霜的尸体。 这个女人生前未曾回到家乡,死后却终于得偿所愿,或许也是对她的安慰了。 楚毓并不介意这点,在他心里,活着才有一切,死了就不算什么了,哪怕让宇安带走又如何。 几天后,被宫女无意说漏嘴的消息惊到的原柳找上了楚毓。 原本楚如玉一直瞒着她宇霜做的那些事,谁知道如今被她知道了。 原柳得知女儿差点儿就被算计去番邦和亲,差点儿没吓得晕过去。 心慌意乱的一阵后,她心里做了决定。 “还请陛下做主,为长宁择一如意郎君。” 是的,未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她顾不得心里对楚如玉的不舍,请求楚毓早日将女儿给嫁出去。 这一次躲过了,可每次都能躲过吗? 没有一个东胡,还会有其他国家。 只有将人早日嫁出去,才能没有后患。 闻言,楚毓皱起眉,他心里觉得楚如玉还是太小了,十六岁。 然而这个年纪在这时候嫁人的比比皆是,若是真留得太久,反倒还会被人说是老姑娘,他得入乡随俗。 何况原柳的想法他也清楚,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于是也就答应了下来。 原柳心满意足地离开,可楚毓却苦恼了起来。 给自己选女婿,仿佛谁都不够格。 这让他有些头疼,于是吩咐荆管彤先把所有适龄人且符合条件的资料都送上来。 至于条件…… 经过筛选下来,满足他要求的人竟然不过双之数! 楚毓惊了,狠狠皱眉。 他躺在榻上,感受着春日的阳光,心上却有些疲惫。 “父皇。” 楚如玉过来,她从原柳那里知道了这消息,便过来看看。 楚毓看着她,忽然道:“玉儿,你说,我给你招赘怎么样?一个不好那就换一个,再不济就养些面首。” 他本是随意说说,然而说着说着,竟觉得这方法十分合适。 这样,无论如何楚如玉也不会受欺负了。 楚如玉却听得眼皮跳了跳。 “父皇,别开玩笑了。” 她身为公主,有着尊贵的身份的同时,还代表着皇室的脸面和尊严。 若是她敢做这种事,皇室的颜面便会被玷污,被冠上私德有亏的名声。 甚至还会连累皇室其他公主的婚事。 这个世道,权力越大,地位越高,责任就越重,也越不允许任性。 一个楚如珍未出阁便离宫出走已经够了。 看着她,楚毓有些心疼。 这个孩子,一直以来都是最懂事,最不会让人为难的。 可他也希望她能得到她应得的回报。 第169章 楚毓从这些人选,矮子里面拔将军,最后定了几个人,拿给楚如玉选。 “都是挺好的人,父皇选一个就好。”楚如玉却这样道。 “又不是和我过一辈子,就算再好,也得你看得上才行。”楚毓回道。 要是他觉得可以,日后却相处得并不好,虽然楚如玉也不会怪他,可他却会过意不去。 “要不我让人办个宴会,你仔细瞧瞧?”他问道。 到底关乎自己的终身,楚如玉又如何能不放在心上,只是小女儿的羞涩令她有些不愿说。 楚毓也看出来了,他笑了笑,便将这些人的资料都交给了原柳,让母女两个私下商量商量。 然而过了好些日子,都没定下人选,楚晏有些不耐道:“这么麻烦做什么,先选一个,要是过得不好,那就踹了再选,反正姐姐是公主,根本不需要看人脸色,更不需要委曲求全。” 楚景虽没说话,可他没怼楚晏,就代表他也是同意这话的。 楚毓却知道,楚如玉不希望皇室名声有损,虽说那样很爽快,可到底会被人诟病,世人对男女的标准总是不同的,若是她能像楚如珍那样任性点,也不会如此了。 可偏偏她就是这样的人。 最后,楚如玉给楚毓的答案是岑国公嫡次子,一个叫岑睿的人。 这些人其不乏王公贵族世家的佼佼者,岑睿不过是其不显眼的一个,她到底为什么会选他? 楚毓问了,楚如玉给了个并不意外的答案。 “女儿已经有身份地位了,不需要他为我去争什么,我希望能选一个有更多时间陪我的人。” 这话令楚毓想到了当年给永乐选驸马的时候。 只一瞬间,他便收回了思绪,实在是之后的事惨烈到他并不想去回忆。 “挺好的。” 曾经永乐没有得到的,或许长宁能够得到也说不定。 既然定了人选,那就可以开始定了。 楚毓让人将岑国公请进宫,每每到这种时候,就体现出宫里没有一个皇后的不便之处了。 什么事都需要他来做, 等他透露出意图与对方结亲时,岑国公有些意外,却并未掩饰脸上的喜色。 这就是有意的意思了。 楚毓松了口气,又找了个借口让那岑睿进宫一趟,是好是坏,总要自己看过了才能知道。 不过,好在锦衣卫给的资料还是靠谱的,对方确实普通上面所写的那样风度翩翩温尔雅,面对他时也应对自如,或许是因为知道进宫来的目的,因而时常有些内敛害羞。 这人一看,楚毓也没什么意见了,便安排他与楚如玉在御花园见了一面。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二人也没说上话,好歹知道了对方长什么样。 之后楚毓问楚如玉母女的意见,二人都挺满意了。 如此,楚毓便也放心了。 指望一见钟情是不靠谱的,感情都是一点一滴相处出来的,只要双方性格好,哪怕日后感情不到位,也不会关系太差,相敬如宾其实也不错。 毕竟,时代不由人。 没多久,楚毓便给二人下了赐婚圣旨,订下婚书后,就是修建公主府,等待时间成亲了。 虽然楚毓现在就赐婚了,可要成亲,还得等两年,他心里还是觉得十八岁成亲要好一点。 左右男方年纪也不大,两年而已,等得起。 不过楚毓明说了,不许纳妾,至少在成亲之前,不许纳妾。 至于成亲之后,也要看楚如玉的意思。 她不允许,那也是不可以的。 毕竟本朝本来就有驸马不纳妾的规定,只是实施起来并没有那么严苛,若是公主首肯,那也是可以的。 楚毓没有硬性要求,也是为了不让楚如玉难做。 *** 之前答应了宇安的相助,楚毓自然没忘,并且已经让人准备起来了。 只是事到临头,他又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用□□这些。 毕竟这是他一直没使用过的,在这个时代,算是杀伤力逆天的东西,算是秘密武器,帮宇安就将它给暴露出来,这到底划算不划算? 此事无解。 “陛下是不是担心的过头了?这东西哪怕是用了,也不一定能被对方研制出来。”荆管彤说道。 楚毓却不觉得,真正的□□炸/弹不好弄,可简易的却很简单,不能肯定对方就没有对这方面了解的人才。 可不要小看了这里的土著,萧家做出的简易烟花,灵雀山的道士做出来的□□,他们哪一个简单了? 楚毓不过是在一旁偶尔说点不明确的意见罢了。 根本没做什么。 他们既然能,那别人也能。 一种先进的东西只有拿在自己里才有价值,占得先,若是普及,这优势便会彻底消失。 并且还会造成更大的动乱。 此时此刻,他竟然与那些敝帚自珍的世家们想法同步,这让他觉得有些可笑。 可事实就是如此。 在世家眼,家族发展重于国家,因此不愿意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 而在此时的楚毓心里,楚国的地位也重于世界,所以他不愿意将自己有的东西拿出来分享。 二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站的角度和所看见的视野不同罢了。 可即便想到了这些,楚毓也不打算使用□□。 这东西不出现则已,一出现便会致命,他强行推动时代的脚步,或许会弄巧成拙也说不定。 所以,能不用,就不用。 这又不是两国交战,只是对方内部动乱而已。 *** “父王,儿子幸不辱命!”宇安跪在床前。 宇烈躺在床上喝药,他旧疾复发,不得不喝药。 “我都听说了,吾儿辛苦了。”宇烈面含欣慰。 侍女来为他捶背捏肩舒缓身体。 他已经听说了在楚国发生的事,虽有瑕疵,可宇安也确实完成好了任务。 这样看来,宇霜和他那位老将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已经十年未曾见过宇霜,感情自然变得有些淡漠,用对方的命换来楚国的应允。在他看来是值得的。 哪怕那是他的妹妹。 “好好葬了你姑姑。” “是。” 宇安走出王庭,便见一个女孩儿正在外面向他这儿东张西望。 “安哥哥!” 他正要走,对方却突然出声喊住了他,并且飞快地跑了过来,兴奋地道:“你终于回来了!” “我都等了你好久!”语气哀怨又有些脚气。 这是在向亲近的人说话时才会有的语气。 然而对宇安来说,自己与对方的关系并没有到这种地步。 “贺兰小姐。” 贺兰香假装没听出来对方语气里的疏离,坚持不懈地凑上去道:“你回来得太晚了,连我的成年礼都错过了,我的花还在屋里,都没送出去。” 东胡的习俗,男女成年礼的时候,可以向自己心仪的对象送出自己成年后的第一束花,若是对方愿意并且收下,这就算是双方订婚了,若是对方不愿意,也不能当场拒绝,需要第二天将花还给对方。 闻言,宇安只觉得庆幸。 幸好他错过了。 “贺兰小姐,恭喜成年,礼物小王自会让人送上门。”宇安礼貌道。 “宇安!”贺兰香怒了,吼道,“你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双眼含泪,泫然欲泣。 宇安脚步走不动了。 平心而论,贺兰香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追求她的人也有很多。 可是就凭贺兰香的父亲和宇烈不合,二人就根本没可能。 宇安看得清楚,所以一直和对方保持距离,不会越界。 但是贺兰香就比较天真且感性,心里觉得只要双方有感情,那就没什么不可能。 宇安心里忍不住摇头叹息。 他对贺兰香这种性格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就怕牵扯不清。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清醒一点的姑娘。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了远在异国他乡的楚如玉。 没人知道,他其实在离开之前去见过对方一面。 没什么目的,只是想问一件事。 他问自己和对方有没有可能。 倒不是他喜欢对方到异想天开,只是和亲确实是一件维护两国和平的有效办法。 且双方的和平合约到期了,用这样的方式继续下去确实很不错。 即便东胡占便宜多,可楚国也不是没好处。 可楚如玉还是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是你不喜欢去东胡吗?”他不解地问。 “从未去过,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楚如玉平静道。 “那是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楚如玉回答道,“你不了解,一般情况下,父皇是个感情重于利益的人,哪怕这件事有好处,在不是非此不可的情况下,他不会同意用我们换取利益。” 宇安听明白了。 “多谢解惑。” “不客气。” 宇安能明白对方的话,更能明白对方话里另外的意思。 她只说楚皇的想法,却不说自己的,那恐怕是因为,若是有一天,楚皇要她和亲,她只怕也会义无反顾。 说实话,他挺喜欢楚如玉那样的,因为简单。 只是,无论他喜欢什么样的,都不会是贺兰香。 只希望贺兰香能早日看清楚,不再继续纠缠。 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剩下贺兰香一个人气得直跺脚。 一年后,宇烈病故,就在以蒙石部落为首的反动者准备将宇安那群人杀了的时候,早就埋伏在附近的楚军出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人包围了个干净。 此动乱没用两天时间就被安定了下来。 楚毓没有亲眼看见,没看到那些紧张又血腥的场面。 可当他收到伤亡名单时还是叹息了一声。 “厚葬了吧,记得给安抚费。” 第170章 自从祝清研究出了嫁接技术后,果农的产量就倍增,城郊开起了好些个农庄,他们对外开放,只要给钱,就能进去摘水果随便吃。 由于环境优美,服务设施十分完善,并且还有其他休闲娱乐的活动,就成了盛京富人圈的游乐园。 只要购买会员,就能进去享受属于盛京的顶级服务。 “谢谦,你躲什么躲,怎么,连小爷这张脸都不敢看到了?” “哦,小爷忘了,你不过是个庶子,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小爷我日后可是能进禁卫军的!” “郎你跟他废话什么,这家伙一脸不爽,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咱们呢。” “就是,郎,咱们干脆先揍他一顿,也好让他们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对着谢谦指指点点,眼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 他们这样的态度不是没有原因的,谢谦虽是庶子,却是谢奕唯一的儿子,在对方没有其他孩子的情况下,谢家未来都是要给他继承的,包括谢相的位置,因此,许多家里的大人都要求他们的孩子与谢谦好好来往,要与对方交好,甚至是讨好对方。 孩子们正是猫嫌狗厌的时候,对谁都看不上眼,听自个儿家长要他们讨好一个庶子,这了不就不服气吗? 于是开始阳奉阴违,在家长面前乖乖的,背地里对着谢谦更加厌恶,态度更加不好。 谢谦冷眼看了那群人一眼,并没有兴和他们争吵。 他当即转身就要走,然而那叫郎的孩子却不服气了,站出来怒道:“谢谦,你该不会这就怕了吧?我听说你爹可是连皇帝都不怕,你这么窝囊,难怪你爹不喜欢你!” 谢谦猛的转过身来,凶狠地看着他,眼藏着怒火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郎被他这眼神给震得浑身一冷,当即有些后悔,想往后退,然而周围一群小弟,却让他不敢退,硬着头皮坚持道:“我、说就说!你就是、你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谢谦目光阴沉。 “我说了,我说了又怎么样!哪里说错了吗!你爹不忍你,你娘不过是个妾,哪里错了!” 谢谦没回答他,他只是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揍了他。 而他的小弟们也被他那不要命的狠劲儿给吓怕了,纷纷四下逃窜,根本没工夫管郎。 好在谢谦还有几分理智,没将人揍瘫,在工作人员赶来之前也及时放开了对方,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郎嗷嗷哭着对工作人员诉说谢谦的恶行,然而对方人都没在这里,就是想找对方的麻烦也不可能。 谢谦发泄了心的郁气,却没能发泄完等到他走出去的时候,有那浑身的气势,也没人敢拦着他。 谁知到了街上,他却被挡住了眼前的路。 谢谦挪动后见对方也跟着挪动,终于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头戴面纱的白衣女人。 奇怪,原本他心情很燥郁的,并且在抬头之前,都很不爽。 然而在看到对方眼睛的那一刻,先前的燥郁情绪迅速褪去,整个人都仿佛如沐春风,被浸泡在夏日的清泉里。 “你……” 女子捏了捏他的脸,“长得不错,和我真像。” 谢谦一愣,随即警戒后退! 这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可能和她长得像?! 他不由得想到郎说的那什么身世的话,难不成他的身世还有什么隐情? 否则他父亲这么多年也不会这么无视他? 难道……难道眼前这个女人才是他亲生母亲? 要是让秦方仪知道他此刻心里想的话,只怕根本等不到油尽灯枯就直接干脆被气死! 并且杀人对象还是她的亲生儿子! “好久没回家了。走吧,带我去看看,家里是不是还是那个样子。” 谢谦心忐忑不安地领着这个女人回了谢家。 他不怕,是因为他知道谢家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女子似乎也不怕,她跟着谢谦进去,却好似进自己家那般熟悉。 十几年过去,这里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因而也根本没人认得谢嘉云,她跟着谢谦进来,却是以客人的身份进的自己家门。 “小郎君,这位是……?”伺候谢谦的身边人走了上来,纷纷警惕又审视地看着谢嘉云。 “是我路上认识的朋友,邀请她回来作客。”谢谦不太会说谎,说得还有些不利索,然而他想了想,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他也没说谎。 这样一想,他果然就自然多了。 只是谢奕回到家,却得知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并且似乎有些奇怪。 毕竟对方戴着面纱,怎么也不可能露脸,这让府里的人对对方的戒备之心更高的一层。 谢奕皱着眉,本不想搭理谢谦的事,然而当听人说,这是谢谦在街上随便遇到就带回家里的,这怪异的情况引起了谢奕的兴。 他去见了那人,只一眼,他便面色一正,“是你!” “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我说话吗?”谢嘉云喝着茶悠悠道。 谢奕面色不太好地将周围人全都打发了下去。 “说吧,冒险进京有什么事?”他可不觉得对方是一时兴起。 “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可是对,而作为对,我怎么可能跟你说真话呢?不过,假话还是有的,比如,我想你了。” 此时的谢嘉云性情更加外放,并没有在西凉时端着的高贵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反而多了一丝魅惑。 她摘下面纱,露出了那张和谢奕有八分相似的脸。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谢奕也不在乎,“你若是不希望我将盛京进了西凉奸细一时告诉皇帝,就赶紧滚吧。” 看着他走了,谢嘉云没有挽留,也没什么话告诉对方。 只是,翌日过后,她也确实消失在了谢家,就连谢谦都忍不住怀疑,昨天发生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他做的一个梦。 只是明明,这个梦根本没什么意义,难不成他想换个娘? 那也不是,对于他亲娘,他还是喜欢的。 “姨娘,昨日有没有一个年轻的姑姑进谢家?” 秦方仪皱着眉,仔细问他,“你见到谁了吗?仔细跟姨娘说说。” 谢谦便把他遇到谢嘉云的过程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 闻言,秦方仪微微颤抖。 “姨娘,你怎么了?” 秦方仪勉强笑笑,“没什么,就是老毛病又犯了。” 谢谦不疑有他。 谢奕想过自己还会与谢嘉云再见,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并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面色不悦道:“没有书信名帖,就突然来访?真当盛京大门是他们开的?为什么边关没有收到消息?!” 西凉来人,他们却最后才知道,这要是对方是来打仗的,那他们也最后一个才知道吗! “已经派人去查了。”下面人回道。 谢奕这么生气,其实更多还因为这件事让他在楚毓那里吃了挂落。 因为楚毓知道谢嘉云的目标是他,这才会掺和这些事。 楚毓也没多责备,只是声音冷冷地说:“若是谢卿解决不了,那就由朕来代劳好了。” 他直接把谢奕交给谢嘉云,确实对方还不滚,那他就来硬的。 对于缠上了自己的毒蛇,也只有强杀了对方,才是最干脆的解决方式。 楚毓被东胡闹得心烦,从此都不想再和这些人过多纠缠。 大不了开打。 被数落一顿,谢奕心情能好才怪。 因而对着下面的人的态度更差。 随后消息就传回来了,据说是西凉的国书在送来的路上出了意外,那送书信的人死了,因而这才没能传回盛京。 至于边关的书信,现在还在路上,还没能送到盛京。 “谢相,西凉的人还在城外等着呢,咱们是不是该放人进来了?” “爱等,那就等着吧。” 谢奕晾了一天,楚毓就让他赶紧将人放进来了,这样下去是给全城人和西凉使团看他们的笑话。 因而哪怕谢奕心有气,也不得不前去迎接来人。 为首是西凉的大臣,“竟是不知,原来楚国便是这等待客之道!”态度之恶劣,可见心情有多不好。 谢奕冷笑:“不请自来,非客也。” 那人还想再怼回去,却见一个从一辆明显十分精致华贵的马车上下来的侍女走到了那西凉大臣身边,“乌大人,国师说了,勿逞口舌之快。” “是。” 这态度,明显十分恭敬。 谢奕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谢嘉云在西凉的地位竟这般高。 不过,想想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西凉这几年的各种利国利民的措施都是她提出来的,短短几年时间,百姓们的生活水平就提高了不少,粮食产量也已经翻了倍,国不再空虚,人口也增加了分之一。 也就是说……有粮有钱可以打仗了。 就在楚毓防备着对方什么时候打一个猝不及防的时候,却没想到人家不声不响就来了盛京。 他有预感,怕是对方此行不善。 谢奕也是如此,因而对对方心戒备更甚。 然而他还没等到对方出,却等来了秦方仪的死期。 她已然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当管家对他说,秦方仪已经昏迷好些天,只怕没多少日子的时候,谢奕有一瞬间的怔愣。 似乎对方进门也没多久一般。 他对秦方仪几乎没什么印象,可人都要死了,想再见一面,似乎也不是什么出格的要求。 于是他去了。 然而,当他看见对方时,几乎认不出来眼前这人。 而秦方仪却显然看见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谢奕的错觉,对方眼似乎有一丝后悔? 她双眼逐渐失神,却依旧向着头顶上方,好似有话还没说完。 “有……有……” “姨娘……”谢谦哭在床边。 第171章 秦方仪的葬礼举办得比较低调,身份如此。 包括谢奕这个为她举办葬礼的人。 直到对方入土那天,他都在想那一日秦方仪的状态,然而最终一无所获。 谢嘉云也好似凑热闹一般站在了谢奕身边,轻笑着说:“弟,你可真无情,好歹是你给你生了个儿子的女人,你却装一下都奉欠。”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谢奕笑了,“一个连喜欢你为了你付出了一切的男人说杀就杀,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谢嘉云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笑着。 “那看来咱们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必父亲在天也有灵了。” 谢奕轻哼一声,还等着她会在盛京闹出什么乱子来,然而他等到对方离开那天,都没能等到。 岂止是谢奕,就连楚毓也没摸清头脑。 看着像是西凉突如其来示好的一次出使,在欣赏完盛京的繁盛之后,便又转身回了自己国家。 然而楚毓却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 他一直有重点监视谢嘉云,看看对方有没有和谁秘密接触,然而……没有,想知道对方是不是有对谁动脚,然而依然没有。 等到她离开后的一个月,都十分风平浪静。 风浪是从一个月后开始的。 而那时,谢嘉云一众人已经回了西凉。 并且和楚毓所想的用瞳术蛊惑人心不同。 十名品以上的官员联名上奏,书写谢奕的罪责! 其有很多年前的草菅人命、枉顾人伦,也有这些年的无视尊卑、欺君罔上。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致命的是一条通敌叛国!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谢奕与北陵多年来的书信,信上的内容显示,谢奕一直在跟北陵通楚国的消息,甚至还对楚国上至皇帝下到百姓,都有诸多不满和不屑。 信上的他并不对北陵推崇备至,透露出来的感觉不过是他不满如今平静的生活,想要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热闹有些。 看似有病,可是真正了解谢奕的人才会知道,这种有病的情况是真的有可能的,并且这有可能或许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相,因此谁也不敢帮他说话。 倒是一直和谢奕来往不多的裴瑾瑜,却上前为他说话。 “陛下,书信可以捏造,字迹可以模仿,此话不可信,谢相并非那样的人。”裴瑾瑜知道,谢奕或许会那样想,但在改了目标后,他就对搞风搞雨没那么大的兴了。 可上奏的人却不乐意了,冷笑着道:“据臣所知,裴尚书与谢奕的关系并不深,又是如何能知道对方究竟是何等人的呢?” “此话甚是,谢奕一直不屑于与任何人来往,为的是否就是因为他身负秘密,不愿暴露?”又有一人道。 此后几人说话,都是联名上奏之人。 他们大多是谢奕得罪过的人,有的被谢奕坑过家产,有的被谢奕害过家族子嗣,有的连谢奕都不太记得是有过什么过节。 可是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谢奕曾经得罪过的仇人,而如今,他们齐齐站在这儿,对着他讨债来了! 楚毓看着里那些明显就是谢奕字迹的书信,心里在考虑直接顺着这些话把谢奕这个麻烦解决掉的可能性。 然而……不能。 谢奕仇人不少,可与之结恩的却更多。 他书院的无数学生、朝廷的不少年轻官员还是他的弟子。 更有读过他所写书的天下人,对他有好感甚至将他当做半师崇敬的读书人。 这些,都是谢奕的拥护着。 何况,谢奕做官这些年,也颁布过不少利国利民的举措,在民间的声望不低,更因为不娶妻不结党营私而颇有无数清名。 若是想单单几句谗言就想让他身败名裂,入狱杀头。 那是笑话。 看来,他注定要为谢奕收拾这个烂摊子。 楚毓都气笑了,好一个谢嘉云,将他都算计了进去。 他一方面传令对西凉不用留情,见到一个奸细就杀一个,一方面让边境加强戒备。 因为他知道,当楚国乱起来的时候,就是西凉动的最佳时。 若非他真的不想主动出,只怕也忍不了对方这么久,早就让人抓了西凉使团了。 “此事需要更多的证据,陈尚书,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朕给你五天期限,若是找不到证据,那就按证据不足来办。”楚毓点了刑部尚书的名,说的话轻飘飘的。 按证据不足来办?证据不足是怎么办的?当然是按无罪来论处啊! 众人心一惊! 暗道表面看不出来,原来谢奕在楚毓心里已经那么重了吗?! 那他们的这次联名上奏能成功吗?! 为了确保自己的成功,几人开始不遗余力地搜寻证据。 “敢问陛下,臣意欲搜查谢相府,不知可行否?”刑部尚书道。 楚毓淡淡道:“可,另,搜查期间,谢卿就住宫里吧。” 这是让他连回家都省了,免得提前布置吗? 谢奕面色十分不好,倒是并非因为楚毓对他的阻拦,而是他只要一想到有人会搜查他的住处就心情很不好。 然而,只要想洗脱罪名,这是必然的经过,哪怕他有洁癖也不得不忍耐。 楚毓表情看起来还行,并没有惊怒,可等到下朝,谢奕跟着他来到了御书房,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看看你惹来的好事!”他将那些人送上来的证据全都丢到了谢奕脚边。 “不过跳梁小丑罢了,陛下何必如此生气。”谢奕心情也不好,可在楚毓更糟糕的时候,他就必须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跳梁小丑?那敢问堂堂谢相如今被一群跳梁小丑给打了这么个猝不及防,是何感想?”楚毓冷笑道。 谢奕翻看着这些假造的书信,越看眉心越紧,根本没空搭理楚毓的发怒和嘲讽。 “看出什么问题来了?”楚毓淡淡问道。 “很像……”谢奕悠悠道,“很像我的风格,无论是内容还是书写,甚至是起落款,折纸方式,全都和我平常的习惯一模一样!” 他忽然笑了,当然,却是阴沉的冷笑。 好…… 很好! 若是在此之前他还是猜测,那如今已经确定了。 他的府出现了奸细,并且将他的书信流露了出去,否则无法解释这些证据的由来。 哪怕谢嘉云从前知道他的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迹早就变得更成熟了,并且她也不可能确定他如今有没有转换迹。 并且,这些伪造的书信上的字迹还有因为年份而来的转变,这不可能是一蹴而就就知道的。 极有可能,这个奸细在近几年都在和她联系,并且一直将他的书信习惯和字迹都透露给对方。 否则无法解释如今的情况。 “秦、方、仪!”几乎是确定的,这个名字就从他喉咙里吐了出来。 他被气笑了! 秦方仪死时他感觉到的不对劲也终于有了解释。 然而听完他所说的话后,楚毓却更头疼了,这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并且,这么长的时间,对方不可能打没把握的仗。 这还以为着,谢家极有可能有谢嘉云特意制作的所谓“证据”,若那玩意儿真的被找到了,那才是真正后患无穷! “快想!有没有头绪?!”楚毓想到刑部尚书很快就要搜查谢家,若是在此之前不把东西找出来,谢奕就真的要下牢里走一遭了,且还不清楚到底能不能出来。 谢家的所有地方都在谢奕脑子里走马观花地过的一遍,片刻后,他才终于道:“秦方仪房间,床顶!” 楚毓当即派了暗卫前去,吩咐对方势必要将那东西赶在搜查的人找到之前给拿回来。 暗卫的速度很快,可刑部尚书所带的搜查的人却先走一步,等到暗卫道谢家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始搜查了。 “大人,咱们该先从哪里搜起?”下问。 “先从主院和书房一类查起。”刑部尚书道。 “是!” 因为带着圣旨,没人敢阻拦。 然而,当一队人来到藏书楼表示要搜查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管家却坚决地站在了藏书楼门口,表示:“谢氏祖训,藏书楼非谢氏人不可进!劳烦诸位官爷移驾。” 一群人不满道:“咱们可是奉了圣旨来的,你一个小小的仆人,难道还胆敢违抗圣旨不成?!” “小人自是不敢,可天下人皆知,谢氏藏书楼,是谢氏传承,无人可动,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他一声令下,便有一群白衣人出现在了藏书楼外,和来搜查的官员形成了对峙之势。 哪怕世家式微,哪怕谢奕不在乎谢家未来,可只要谢家还在一天,它就还是世家,也还拥有着自己的护卫。 而这些家养护卫,能力却不比朝廷的官兵差。 搜查之人瞪大了眼,怒道:“你们这是大不韪!是抗旨!” “那就请诸位先去请示陛下,让陛下下一道搜查藏书楼的圣旨来。否则,今日这门,不可开!”他语气平淡,却满含坚定,哪怕一个仆人,也带着世家不可侵犯的气势。 双方僵持,搜查之人有些下不来台,这时,刑部尚书被人请来了,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头疼,本想打压一下一个下人的气焰,不过他随之忽然想到了今日朝堂上楚毓对于谢奕的维护。 挑了挑眉,便笑着道:“误会,想必陛下也愿意给谢家这样一个面子,那咱们就不搜这儿了。” “多谢大人体谅。” “大人……” “闭嘴!给本官搜别的地方去!” 第172章 暗卫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随后便飞速去了秦方仪房间,在床上搜寻一阵,找到了一枚玉佩,并且还有一张没有内容,却有印鉴落款的契约书。 找到这些,他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并且没惊动任何人。 而在藏书楼受了气的那些人心情十分糟糕,来到秦方仪房间外时,得知这还是个新死之人的房间,心情更糟糕了。 心情一糟糕,下就没了分寸。 这个房间被翻得乱八糟,然而什么都没找到。 这可是谢奕唯一一个有名分女人的房间!他就不信这里什么都没有!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这里什么也没找到,气得那人一怒之下将梳妆台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走……”就在他正要一声令下去别处搜寻时,有个下却道:“队、队长!你看那!” 那人一眼看去,便见有个东西摔在地上被摔碎了,而里面似乎露出来一些绢帛,他双眼一亮! 暗卫将东西送回了皇宫,又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知给了二人,便见谢奕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楚毓忍不住怼他一句:“早干嘛去了?不是不在意谢家吗?” 不在意谢家却不代表不介意别人扫他的脸面。 谢奕脸色十分不好。 楚毓却不去管,他将那暗卫拿来的东西打开,“这玉佩……”似乎像是雕刻的北陵国徽?那应该是北陵帝亲自佩戴的? 谢奕:“是真的。” 伪造的根本没用,所以谢嘉云的已经伸得那么长了吗?竟然连北陵帝的贴身之物都能偷出来? 而这契约书……怎么也不可能是真的吧?楚毓心惊疑,觉得北陵帝就算再废,也应该没到私印还能被人给盗用的地步。 可仅仅是这些,就够栽赃给谢奕了吗? 他总觉得不够啊。 不过,一切都要搜索之后才能确定。 楚毓首先修书一封送给了北陵帝,提一句:听闻陛下与本国谢相私有往来?可知盛京夜明几时? 以后再写了有人栽赃嫁祸他通敌养奸细一事,望他协助配合调查此事。 只要对方脑子没毛病,哪怕是真的派了奸细,也只会承认是诬陷,此举并非是为了真让他们做什么,不过是告知他们西凉的有多长,并且为对付西凉出一份力罢了。 总不能就他们一方动,这样动作有点慢。 谢奕却不满意,“陛下可要知道,若是让北陵介入此事,免不了要有利益上的纠纷。” “闭嘴吧你,先把你自个儿的事解决好再说!”楚毓怼道。 谢奕目瞪口呆,眼前这个说话这么不客气的人,真的是他认识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吗? 总觉得有些魔幻。 毕竟他从来没见楚毓这样过。 楚毓也是被他给气恼了,这人一堆麻烦事,这也算了,还牵扯上他,让他不得不给对方擦屁股,态度能好才怪。 不过,西凉这么玩儿阴的,也不能不回礼不是? 这样想着,楚毓的那张脸在烛光下半明半暗。 第二天,盛京就开始大规模搜查,抓了一些人,而这些人都是受了谢嘉云瞳术影响而做了内奸的人。 与此同时,刚刚回到西凉的谢嘉云突然发现,自己的下平白损失了不少人,楚国损失的不少,可西凉损失的却更多。 这代表着什么? 说明楚国对西凉并非没有势力渗透,在她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 谢嘉云心里又将那位楚皇的警戒拉高了一级,并且在心里打鼓地想,她所做的真的能令楚皇帝放弃谢奕吗? 一个皇帝想要杀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同样的,若他想要护着一个人,也根本不需要理由。 谢嘉云心里已经开始思索着要换什么方法来逼迫谢奕了。 “国师,咱们何时开战?”西凉王问道,他有些迫不及待了,迫切想要将楚国打个落花流水。 “等。”谢嘉云掩下眼底的鄙夷,坚持道。 “还要等到何时?”西凉王又问。 “等到我说可以的时候!”谢嘉云冷冷道。 年轻的西凉王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谢嘉云被惹怒了。 他父亲刚死没两年,作为新登基的少年皇帝,他的兴奋、激进一览无余,可他也没有半点权力,如今西凉上下,都是听谢嘉云的。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在意。 或许是那样,如果一个人只比你高一点、厉害一点,那你会嫉妒,可当他在你看不到的高度时,就只剩下崇拜和敬畏了。 西凉这几年,无论是朝政还是民事,都是谢嘉云以一己之力推到这个高度的,在西凉,她就是所有人心的王,威望比之谢奕于楚国更甚。 毕竟,这里可没有一个有能的帝王来分薄她的功劳和威望。 西凉王忙给她倒了杯茶,“国师莫要生气,是孤的不是。” 只要这位国师还愿意让他做西凉王,他就得捧着她。 然而谢嘉云看着这样的小皇帝,心情更糟糕了,她不由得想到上一任西凉王,对方有能力有段,其实本该是个很好的合作者。 然而…… 对方太在意她,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她,为此不惜损耗西凉,麻烦的同时还拖谢嘉云的后腿。 忍无可忍之下,谢嘉云就把对方杀了,推了另一个年纪较小的人做西凉王。 如今每每想到,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无限可惜与愤怒。 他要是不那么激进偏激该多好。 说不定…… 谢嘉云眨了眨眼,将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 *** “陛下,楚国来信了。” 北陵帝懒洋洋地在榻上睁开眼,晒太阳午睡的想法不由被打断。 心里想着那个一向不屑理会谁的皇帝竟然会主动联系他? 这令北陵帝来了兴。 接过信看了后,面色却变得很不好。 “义父?”齐琅走了过来,见状就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惹北陵帝生气了? 北陵帝将信丢给他看,冷哼道:“朕送你的玉佩为何会落到西凉人里?” 齐琅心头微颤,当即跪了下来,摩挲着衣袖口,“义父……是琅儿的错!不慎将玉佩遗失了。” 北陵帝面色淡淡,似乎对于眼前之景无动于衷。 “你怎么没把自己丢了?” 齐琅抿唇无言。 他心忐忑,就怕惹北陵帝生气。 “难怪最近没见你戴,何时丢的?上回问你那次?” 齐琅缓缓点头。 “假的那个呢?” 齐琅从怀里摸出一个和楚毓里的玉佩一模一样,就是模样比较新,玉质也没那个好的玉佩递了过去。 北陵帝接过,直接摔在了地上,听了个粉碎的响。 “丢了,就不要了。”他淡淡道。 齐琅浑身一颤! 就在他差点儿没忍住想要问是不是连他也不要了的时候,北陵帝开口了。 “让丞相过来。” “是。”齐琅起身去请人了。 丞相不久便走了过来,北陵帝将此事告知了对方,后者询问:“陛下的意思是?” “去给楚国送些赔礼,并说明,北陵绝未在楚国安插奸细,更没有策反。” 丞相听着,北陵帝缓缓又道:“让齐琅去。” 丞相瞪大眼:“陛下!琅公子还小。” “不小了。”北陵帝道,是时候做选择的时候了。 “另,告诉楚皇,无论他要对西凉做什么,朕都无条件口头上支持。” 丞相:“……” 他语气艰难道:“陛下就不想要分食西凉吗?” “万一刚分食了西凉,楚国扭头就来食北陵,又当如何?” 他轻笑一声道:“想让朕出力,凭什么?”他甚至还给那家伙的臣子养儿子,凭什么让他要出力打西凉? 若是齐琅选择留在楚国,那他又会变得无聊了,无聊的时候,他或许又想打打楚国也说不定? 让楚国多消耗点儿,那他打得也轻松些。 好歹给人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收点利息也不亏吧? 然而,听说自己要去楚国时,一向听北陵帝话,从不违抗的孩子却罕见地说了不。 一直以来,北陵帝从未隐瞒过他的身世,因而这家伙是知道自己亲爹是谁的,也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然而他却一点儿也不想去楚国。 “义父,我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北陵帝语气冷硬道。 齐琅心一梗。 回到他娘的住处,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并表示他一点也不想去楚国。 明珠知道他对楚国和那个人心有郁结,却还是好好劝道:“你不想去,是因为不想见到他,还是害怕见到他?” 知道她是要给那人说话,齐琅不悦皱眉,“娘,你不恨他吗?” 明珠愣了愣,摇摇头道:“他没做错什么。”她只是后悔,没能救得了村子,可即便再给她一次会,她还是不知道怎么救村里的人。 她起身去室内,将一个小盒子取了出来,打开里面露出一块玉佩。 “这是他从前留的,若是你有什么麻烦,可以去找他。” 齐琅当即拒绝:“算了,您自个儿留着吧!”说完就跑了出去。 这就是不认的意思。 明珠无奈,这孩子…… *** 楚毓还未收到北陵的回信,却已经等到了刑部对谢家的搜查结果。 原以为将那玉佩和契约书拿回来便好了,结果却没想到,对方留的段还不少。 也对,一个秦方仪罢了,谢嘉云又如何会完全相信呢! 于是,从谢家再搜出了属于北陵皇室所用绢帛,并且上面还有题诗的时候,竟也不让人意外。 就是谢奕直犯恶心! 这么恶心的诗究竟是哪个王八蛋作的?! 除此之外,还有北陵通行证和身份户籍证明。 让人百口莫辩的是,这些竟然都是真的! 第173章 “谢子俊,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为首的官员怒声呵斥道。 大庭广众。 昭昭日月。 证据就摆在殿堂之上,无声地诉说着这位谢相的罪状。 好似一切都无言以对。 又似一切都无法反驳。 谢奕面上不见丝毫紧张,好似那些东西都不存在一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谢奕所作所为,若是做过,就绝不会否认,可若是没做过,也绝不会承认。” “那罪状上,前面我都承认,可通敌叛国?”他轻笑了一声,嚣张至极,“真是可笑!” “若我真的通敌叛国,还会留着这些东西来让你们差吗?是看不起我的脑子,还是太看得起自己的脑子?” 他声色淡淡,仿若根本不在意,也丝毫不紧张。 为首的官员见状,只觉得怒火攻心,心火上头,恨不得将眼前人的冷静面皮狠狠撕碎! 他要看看对方跪在地上哭喊求饶的模样! 他要看着谢奕落魄至极失去尊华的模样! 谢奕此人,太招恨了。 可在某些方面,他却又十分受欢迎。 此事闹得很大,整个盛京乃至全国几乎都知道了,于是,天下无数读书人都在为他请愿奔波,试图尽自己所能,要解救他。 他们不相信谢奕会做那些事,别说通敌叛国,就是前面那些,他们都不怎么相信。 实在是谢奕在外的形象太好了。 在无数读书人眼,他就是个不慕权势、不爱美色,一心为国、教化万民的清白人。 哪怕他是一国之相,留在大家心里的印象也都是师者。 不和谢奕深交的人,真的很难发现他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 伪装能力一流。 可这也是他应得的,惊鹭书院作为盛京私家书院之首,教出了不少为天下有用之人,他们并非全部都出仕入朝,但绝大多数都在各个行业发光发热,楚毓所开设的奇门司,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从惊鹭书院出来的人。 由此可见他对天下的贡献。 有此名声并不为过。 但还是有无数人将他当成拦路虎。 楚毓这个正儿八经的针对对象都没怎么样,倒是那些不知道哪些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人暗暗恨着谢奕。 真是可笑。 楚毓想笑,也就真的笑了出来,他神色晦暗不明地扫视着下面众人。 他的动静惊醒了还在于谢奕对峙的众人,他们当即对着楚毓道:“陛下,证据确凿,难道您还要袒护谢奕吗?此人为国贼,万不可心慈软啊!” “朕有说要袒护他吗?”楚毓悠悠道。 众人一愣,纷纷道:“那就请陛下按律处置谢奕!” 按律处置。 这个按律便是要谢奕和谢家全都成为历史。 这些人是想一击必杀! “爱卿们急什么,还有证人没到呢,等证人来了再说。”楚毓依旧不疾不徐道,“至于谢奕,继续软禁宫。” 说完,他也不管那些人答应不答应,直接道:“退朝。” 徒留下一众朝臣面面相觑,心嘀咕着皇帝刚才的话,证人?什么证人? 难道陛下里还有更加有力的证据? 又或者……是为谢奕洗脱罪名的证据?! 众人想着平日里二人的态度和关系,竟是纷纷觉得后者更有可能些。 说实话,皇帝对谢奕的态度实在令人费解,谢奕对皇帝从不客气,甚至很多时候还有顶撞,而对于谢奕在天下百姓的越来越深的威望,皇帝更是从未在意过。 只这一条,他们便气得吐血。 天知道他们心里有多恨! 谢奕那个家伙,凭什么这么嚣张! 好不容易如今有了能够拉他下马的证据,皇帝却始终不肯处置,他们心自然不服,也不甘心!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所谓的证人出现! 可是,首先,他们得知道,那个证人究竟是谁。 为此,甚至有人不惜动用深藏许久的人脉,甚至其还有后宫妃嫔。 然而不出意外,全都一无所获,反倒是那些人一个个都被楚毓给解决了。 如此,哪怕他们心里有再多想法,也根本无法施展。 不得已,他们只能将目标放在了楚毓亲近的人上面。 尤其是裴瑾瑜。 谁让他是第一个为谢奕说话的人呢。 每天都感觉到有人跟踪,甚至连沐浴出恭都不放过,裴瑾瑜实在苦不堪言,忍不住进宫来诉苦。 楚毓:“……” 他一言难尽道:“忍忍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消停了。” 裴瑾瑜心忐忑,有些半信半疑。 然而事实却如楚毓所言,没用多久,众人就纷纷安静了。 因为楚毓等的人到了。 “父皇,需要儿臣前去迎接吗?”楚晏道。 楚毓看着他笑道:“想去就去吧,据说这次对方派来的也是个孩子,还比你小,对人家客气点儿。” “好的父皇!”楚晏快步出了宫殿,率领了人前去城门迎接。 刚到城门口,他便看见了对方领头的是一个将领,应当是护送人的。 而在他之后,是一辆华贵的马车。 竟然是坐马车? 他都骑马了啊。 心里暗自给对方下了一个武力值不足的结论,却面上不显。 “来者可是琅公子?” 车内传来一道有些冰冷,却也带着孩童的糯声,“正是。” “父皇命晏前来迎公子进皇城。”楚晏坐在马上,少年的身量已然不小,加上言语有礼,已经妥妥一个半成人的模样了。 “又老了。”车内的声音传来。 没用多久,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进了皇城。 这动静自然没能隐瞒过全城人的眼睛。他们看着这情景,纷纷在猜测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北陵竟然也来了使团。 而知道内情的官员们简直懵了! 皇帝、皇帝竟然请来了北陵人?! 那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无论有没有奸细,北陵人都只可能说没有。 这是洗脱谢奕罪名的证人吗?!分明就是请来给谢奕打清白之身的工人啊! 至此,他们才了解到皇帝对谢奕竟是偏袒到这种份儿上,甚至不惜与北陵来往。 要知道,当初王家一事,令皇帝有多愤怒北陵搞事,如今却一反常态,摒弃前嫌,只是为了一个谢奕! 不少人心梗得差点儿吐血! 然而,哪怕他们再不愿意,北陵人已经进了皇城,并且和楚毓见了面。 楚毓看着面前正经严肃的小少年,让人给他倒了杯茶:“不过是件小事,还劳烦公子走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齐琅还记得这是在他国,而他的一言一行所代表都是北陵的形象。 “陛下言重了,这也是为我北陵洗脱污名。” 小少年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种话,非但没有寻常人的正经严肃,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在见到对方之前,楚毓也没想过,这位北陵帝名下唯一的儿子,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太早熟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孩子看着顺眼。 “既然来了,那就请公子多待一段时间,也正好在大楚赏玩一番,在此期间,朕的二皇子可为向导,若是有什么需要,公子寻他即可。” 说完,齐琅便起身告辞,去往安排给自己暂住的宫殿。 翌日早朝,首先便有联名的大臣齐齐逼迫,希望楚毓要秉公处理此事,切勿刻意偏袒,若是陛下执意袒护谢奕,那他们就该怀疑皇帝和谢奕之间究竟有没有外人不知道的秘密了。 楚毓给气笑了,谢奕面色铁青。 万万想不到,时隔这么多年,再一次有人将二人的无厘头的绯闻放在朝堂上说,更甚至是用此来威胁他! “不急。”楚毓冷着眼神道,“呈上来。” 闻言,便有人从殿外端着什么东西进殿,等到上前,众人才看清,那是一张长长的白绢,而那上面,赫然是一个一个字迹不同的红色字迹。 不是赤砚红磨。 而是鲜血。 无数人的血写成的字。 真正的血书! “至此,已有一万千百多人联名血书为谢奕作证,他们保证谢奕绝非通敌叛国之人。” 这事很好理解,你们联名上书,我们也联名上书,而且我们的人数远超你们,比的就是谁气势足、声势大。 联名的几人脸色顿时就绿了! 这玩意儿竟然还真的送上来了?! 并且看众人的神色,似乎都有所触动。 感慨谢奕的名声之盛,便是其他朝臣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一人。 只怕这家伙若是想要造反或者自立,估计都有无数人愿意追随,而非其他人那般背负满身骂名。 他们更不解了,皇帝究竟是以什么心态看着他走到如今地步,并且毫不阻拦,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步步壮大的? 难道做皇帝都是这么任性? 谢奕看着那东西,忍不住想起了曾经的屿川一案,当时他看到过别人的联名书,如今,他竟也收到了一份。 哪怕这是在大殿上,哪怕此时面对着许多想要将他剥皮削骨的人,如此紧张的时刻,他唇边也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名为满足的笑意。 “陛下,百姓不知内情,未曾与谢奕深交,深受蒙蔽,臣等愿意不计前嫌,可这血书却不可用。”当即有人站出来道。 谢奕的笑容消失了,盯着说话那人,好似要将对方的灵魂都看透,然后,吞噬! 楚毓没搭理谁,自顾自又道:“来人,将证人请上来。” 闻言,一些人脸色更沉了。 来人乃一小少年,他身穿异族皇室衣着,模样却更像楚人,目不斜视地走上殿,哪怕年纪尚小,却也能让人看清他的威仪风姿。 “北陵齐琅,见过楚皇陛下。” 第174章 “听闻有人诬陷北陵在楚国安插奸细,策反官员,义父特命琅来自证,诸位若是想要继续栽赃,就请拿出证据来,否则……只怕我北陵不会善罢甘休。” 齐琅不过是个孩子,却说得许多人面面相觑,酝酿好情绪,才有人站出来道:“不知这些东西在公子面前算不算证据?” 他指着那些指证谢奕的证据道。 “这算什么,不过随便都能作假的东西,也能算是证据?”齐琅翻了个白眼,根本没看。 这下其他人明白了,这是无论什么东西,在他那里就都是作假的,绝不会承认。 如此,又有什么好说的! “启奏陛下,北陵帝亦非神,无法做到面面俱到,臣以为,怕是有人瞒着他与谢奕交涉。” 这是无论北陵如何,也非要把谢奕牵扯进来了。 总之,就是攀扯,死命攀扯。 事到如今,若是他们还不能把谢奕给拉下去,日后又将如何应对? 腾出来的谢奕绝对会对他们动,届时,他们还能不能存活都不一定。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然要努力让你死。 楚毓忽然开口道:“北陵帝为表被人利用诬陷谢卿的歉意,带了礼物来楚,诸位爱卿以为,北陵帝是那样阴险深沉之人吗?” 明摆着说人家送了礼,要是不接受这个理由,这礼物就没了,没了礼物事小,可若是不接受北陵没有在楚国安插奸细这个结论,那等待着楚国的,何止是一堆礼物的丧失,而是双方交战! 听明白了这言外之意的人整个人都骤然颓丧了起来。 他们知道,他们输了! 无论内部如何,只要牵扯到两国关系,一切的矛盾都将不再是矛盾。 可是凭什么…… 明明证据确凿不是吗? 明明事实就在眼前! 凭什么那个人就能全身而退?! 凭什么! 谢奕出声道:“陛下,有人在臣的家放置这些东西栽赃臣,臣为表清白,因而让人彻查了家所有人,找到了那个陷害臣的人,若想知道真相,陛下可将人带上殿来。” 楚毓眸光动了动,心里在想着这究竟是真的还是谢奕随便找了个人顶罪,嘴上却已经开口道:“将人带上来。” 那是一个丫鬟,从前伺候着秦方仪,后来秦方仪死了,本来是打算将她放回家的,然而出了这么些事,根本没那个会。 不过,也幸好没有放。 这名名叫红杏的丫鬟可是人生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像今天这般受瞩目。 巍峨的大殿,可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还有这殿上的这么多人,也是她从前更是想也不敢想的,如今却能一次性看见这么多,她的心脏忍不住乱跳! 当然,她明白,更多的其实是害怕和紧张。 她不敢隐瞒,一轱辘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她说秦方仪这些年对谢奕越发不满,心存怨恨,才在暗地里与一个神秘人来往,为对方做了这么多事。 “不过是片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死人又不可能重新说话。” “真的!是真的!”红杏忙不迭道,“奴婢……奴婢后来还知道了……” 楚毓:“知道什么?” “知道了……那个一直与秦夫人来往的神秘人是谁!” 闻言,众人齐齐一震! “那就快说!” “是、是西凉国师!”她语出惊人,所有人听完,面上一时也是惊愕,随后又恍然大悟,似乎一切也说得通了。 然而,还是有人继续追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一直以来和谢奕通信的不是北陵,而是西凉?” 这话一出,一些人心里也打起了鼓。 “奴婢、奴婢亲眼所见。”红杏恨不得赌天发誓,偏偏是她这模样,让人更加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就像那人问的,理由呢。 红杏连忙道:“其实,原本奴婢并不知道她就是西凉国师,奴婢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是后来西凉使团进京,奴婢无意看见了,才发现,原来前些日子在谢家作客的竟是西凉国师。” “你既然说了她早在使团来盛京之前便进了京,甚至还住在谢家,这岂非说明那西凉的女人本就早和谢奕有勾结?”那人笑着道,“陛下,您如今信了吧?” 回应他的却并非是楚毓,而是谢奕忽然一笑道:“原来,迎外出多年的家姐回家住几天,在袁大人这里,竟是成了有勾结?不应当了?” 家姐?! 谢奕还有什么家姐?! 一些人根本没听说过谢奕还有个姐姐,而有的听说过的,却也知道对方已经死了。 “不是死了吗?”有人当即问。 “臣也不知内情,臣也不过是在她回盛京时才得知家姐没死,更不知她在西凉做国师一事,因而看到那西凉使团时,也是十分震惊。” 谢奕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令楚毓眼皮抽了抽,好半天才终于崩住,没露出什么马脚来。 脸皮厚到如此地步,也真是够了。 佩服佩服。 “你、你胡说!”那姓袁的官员怒道。 谢奕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倒还真的俘获了不少人的心,认为他真的是不知道这些。 “你们说就是事实,我说却尽是胡说八道。”谢奕轻笑了一声,“你们不觉得,这太不公平了吗?” 而不公平的东西,又怎么能信呢! “可是、可是这也不代表你就没跟她互通有无!” “你是不是忘了,先前说那书信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可如今我却是前不久才得知家姐没死的消息,又是如何勾结的呢?”谢奕将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还请陛下做主,还臣清白。”他扭头对谢奕拜道。 “西凉国师挑拨离间北陵与楚国的关系,也请楚皇陛下定夺。”齐琅也适时说道。 楚毓唇角微抽,一个连钱和兵什么都不愿意出,就等着看楚国打西凉,坐观斗争的人,竟然还舔着脸说让他定夺。 他就算说让两国联攻打西凉,他们会应吗? 说来,从几年前开始,他便了解了北陵的无赖程度,如今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不管齐琅了。 一个人玩儿去吧。 “西凉挑拨离间、陷害忠良,实在欺人太甚!” “可见未曾将两国和平放在心上,既如此,那我大楚亦不会忍气吞声,想战,那便战吧!” “传朕旨意,任命李将军为主帅,率领大楚兵马,荡平西凉!” 楚毓神色淡定,眸光冷冽,其好似闪烁着烈焰火光,映出了赤红血色,一抹肆意被释放了出来,在天地间肆虐着云和霞光。 重剑出鞘,带着沉稳镇静,也带着锐利锋芒。 “臣,遵旨!” 谢奕通敌一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除去联名上书的那几人,亦是无人在意关心,众人纷纷被皇帝意欲与西凉开战一事勾引住了心神。 他们在下朝后纷纷跟着去了皇帝的御书房,想要商议此事。 而无人注意到,在散朝时,北陵的这位小使者视线在大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在此之前,他真的没有见过裴瑾瑜的画像,亦不知道对方样貌。 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里有个声音在一直告诉他,那个人、那个人就是他! 齐琅看着裴瑾瑜也和那群人一起往宫内走去,一边走似乎还在和同僚说着什么话。 他没听清那话说的什么,但是他清楚,绝对不会与他有关。 在那个人的人生里,自己从未存在过。 将来也不会存在。 齐琅轻笑一声,压下心头的不舒服,挺起背脊,大步走了出去。 他不缺父亲,更不需要一个不要他的父亲。 “你在这里没事了吧?”楚晏迎上来道。 父皇让他招待齐琅,那他便要做好。 “没事了。”齐琅道。 “那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玩儿!”楚晏道。 齐琅皱了皱眉,正想说自己还有每日任务要完成,却又听他继续道:“你要不要换身衣裳?你这模样,穿上咱们的衣服,别人绝对看不出来你是北陵人。” 齐琅脸色不悦,。 “欸,你怎么长成这样啊?难道你其实是楚人。只是流落到了北陵,这才被人捡去当了儿子?”楚晏没听对方有反应,便一直说。 齐琅却越听越皱眉,越听越不爽。 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话这么多? 殊不知楚晏就是好奇,毕竟这位北陵公子的身份也颇有些故事,而且看着似乎性格还挺好的,这就让楚晏一连问起来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偏偏楚晏还得保持绅士风度,他可是代表着北陵的形象,不能随便吼人打人,心里难免就憋屈了。 好烦! 看来他要跟楚皇说说,换一个接待向导了。 *** 谢奕久违得回到谢家,见到他回来,管家差点儿没落下来来。 “郎君!您可回来了!” 一众下人双目含泪,心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们当然盼着谢奕好,因为谢奕一旦不好了,那他们也得跟着完蛋。 像秦方仪那么蠢的人还是少数。 若是谢奕不好了,那谢谦也绝对逃不过,一个谢氏根本救不了他的命。 可笑她还想着让谢谦上位。 不过,说来或许她死前也想明白了,否则又为何会想要说出那一切? “郎君,您要不要去看看小郎君?从您出事后,小郎君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怎么吃东西。”管家道。 谢奕面不改色:“告诉他,他要是不想出来,那就一辈子都别出来。” 他没空去管小孩子敏感的心思。 谢奕沐浴后,就又迅速进了宫。 他还要去商量攻打西凉一事,谢奕眸隐隐闪烁着激动的情绪。 他没死,谢嘉云就该死了。 第175章 说完,谢奕就走了,而在他走后,管家才走到谢谦房间外,“小郎君,郎君已经进宫了,您还是出来吧,否则郎君会更不高兴的。” 谢谦心酸涩的海洋夹杂着怒火,水火不容,冲击激荡之下,他浑身颤抖,用着哭腔吼了一声:“他才不会不高兴!无论我发生了什么,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不会动半分情绪!” 亲娘前不久才离他而去,没几天,父亲便出事,而如今,父亲是没事了,可他死去的亲娘却被指证诬陷夫君,甚至刚迁入谢家祖坟的棺椁也被迁了出来,若非他还在,找了人将她安葬,她只怕要曝尸荒野。 如今走在外面,随随便便都能听到有人拿他的父母说事,并且还牵扯到他自己。 无数人说他是罪人的儿子,无数人说歹竹生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到了连门都不敢出的地步。 而在此时此刻,他一心想要寻求片刻温暖的父亲,却连一句劝慰的话都吝啬。 谢谦缩在被子里,哭得泣不成声! *** 打仗当然不是想打说一声就成的事,无论是征兵粮草将领战略还是周边时局,都必须考虑到。 李将军闲赋盛京多年,如今还会不会带兵打仗,也是一个问题。 一群人正在商讨,楚毓听着各家发言,心感叹果然他还是不喜欢这种事,不过,事到如今,自然不是他喜欢与否便能轻易决定的。 若是此次不征讨西凉,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大楚是个任人欺凌却不敢还的怂包吗?威严何在? “粮草一事,便交由瑾瑜准备。” “是。” 至于将领,仅仅一个李将军一个主帅根本不够,楚毓认真想了想人选,最终才定下了几个有能力且心思没那么多的。 至于军师,他正在考虑间,便有人前来禀报:“陛下,谢相求见。” 楚毓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对方都不做休整,来得这么快。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今日早朝上的事才过没多久,他们自然还没健忘到那种程度,因而神色颇有些不自在。 “让他进来。” “陛下在烦恼出征人选?”谢奕一进来便直奔主题。 楚毓挑眉看他,“你有推荐?” 谢奕微微一笑,“陛下觉得,臣如何?” 楚毓差点儿没喷出来,“别闹!”哪有堂堂相爷不顾朝堂,跑去边疆抢武将的活的?! “陛下真的不觉得,臣是最好的人选吗?”谢奕还在劝道。 楚毓只问了一个问题,“你若是去,军队听谁的?” 军师官职高于主帅,一支军队两个领头人,是怕队伍不会乱,还是怕军心不够杂?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谢嘉云的就只有我,若是我去,如虎添翼。”谢奕道。 可你凭什么就知道西凉一定会派谢嘉云坐镇? 楚毓刚想问,下一刻似乎谢奕猜到了他的想法,他便看到了对方给了一个笑容, 楚毓明悟。 只要谢奕去,谢嘉云就一定会出现。 “西凉虽有能人,可无论是能力还是威望,都不敌一个谢嘉云,擒贼先擒王,只要解决掉她,那西凉大军便会不战而败。”谢奕继续道。 这回楚毓没有再呵斥他,反而认真地考虑起来这个可能性。 “胡闹!谢相一个人,就该好好待在皇城,去边关要捣乱吗?”有人看不惯道。 李将军虽没说话,却也没出声阻止,并且眉心皱起,显然也是不赞同谢奕的想法。 他知道,若是谢奕参与进去,那他的话语权便会降低不少,因此,无论是公是私,他都不愿意谢奕前去掺和一脚。 “谢相有为国效力之心,陛下和天下百姓足矣,实在勿需有此举动,实在边疆艰险,唯恐照顾不周。”这是在提醒,边疆危险,说不定你小命就要丢了,因此还是留在盛京比较好。 “国之安危在前,士当将生死置之度外,将军与众将士有忠君报国之心,臣亦然,虽非天纵将才,却也甘愿效犬马之劳。”谢奕这话说得好听,却也无法掩饰他就算想从搞事的事实。 而这,也是楚毓担心的最主要的原因,谢奕和谢嘉云本质上是一类人,他无法确定,谢奕为了胜过谢嘉云,并且杀死对方,会不会将大楚和士兵们的安危都不顾。 为此,他不敢冒这个险。 因而,一向看重谢奕,很少拒绝对方请求的楚毓一口否定了谢奕的提议。 这让在场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唯一遗憾的就只有谢奕一人。 他失望地出宫回了家,却见谢谦已经坐在桌边,等他一起用饭。 看着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谢谦,谢奕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 “陛下真的不打算让谢奕前去?”荆管彤问道。 楚毓嗯了一声,却也没解释原因,只是问道:“你希望他去?” “并非如此,只是臣觉得,对方应当不会善罢甘休,毕竟,那位国师的主要目的,不就是为了谢奕?若是谢奕不去,她如何会罢?”荆管彤道。 楚毓喝了口茶,沉思片刻,“你说得也是,可这是在双方战况胶着的情况下,可若是对方被压得毫无还之力呢?” 西凉安危在前,想必谢嘉云也不希望西凉就这么被打得惨败,日后不复存在,未曾和谢奕交,她便已经失去了和对方交的资本,这是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届时,对方要做的必然就是求和。 至于这答应不答应,却不是她说了算的。 “陛下就不担心,西凉会有什么专门对付楚人的秘密武器?”荆管彤问。 楚毓当然也想过,他微微一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各方彼此都安插了奸细,朕以为,这是基本操作。” 别看北陵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实际上这大楚境内,乃至其他国家,都必定有北陵人,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若真有什么秘密武器,那就使出来好了。 看谁的拳头更硬便是。 没几天,街上就贴上了征兵的告示,每家每户都出一个成男,若是不想去,也能交银子,或者买别的贫穷人家的儿子去。 处处上演着伤感离别之景,楚毓唯一庆幸的,那就是他不用亲眼看见这一切。 可哪怕不用亲眼看见,他却也能想象得到。 然后他便发现,其实日子久了,自己都逐渐自我洗脑习惯了,虽也有不喜,却未有从前那般排斥。 “父皇,那个北陵来的公子好闷啊,什么都不喜欢,什么也不想要,那他还留在这儿做什么,现在就可以回北陵了啊。”楚晏抱怨道。 这几天他为尽地主之谊,变着花样地问对方喜欢什么,然而无一例外,全部被对方拒绝了,一直被拒绝,哪怕脾气好如楚晏,也不禁生气了。 “他是不是故意的?”楚景问。 看不惯楚晏所以故意折腾他。 楚晏想了想认真道:“好像是有点儿。不过我还是感觉,他有其他目的。” “别用你那不灵光的感觉了,凡事要证据。”楚景淡淡道。 “证据?”楚晏想了想,忽然抬头说道,“他喜欢去看每天大臣们下早朝,几乎每天都去,这个算不算?” 若是偶尔碰见一两次,那还不算什么,可若是每天都去,那确实可能有问题。 难道是想与朝臣交好?却也没见他与谁说话,策反谁更是无稽之谈。 然而不等他们问出究竟有什么目的,对方就主动来请辞了。 “琅公子打算走了?”楚毓挑眉问。 “是的陛下,多谢近日的款待,既然事已毕,那琅也该回北陵了。”齐琅板着脸道。 “既如此,那朕便不再多留了。” 话已至此,齐琅告辞之后,便领着自己的人马离开。 裴瑾瑜走在宫巷,正在与下官说着粮草的采购安排,却听见前面一阵车马声音。 二人忙停在了边上,等候着那马车经过。 “这是北陵使团?是要走了?”裴瑾瑜问道。 下官看了看道:“应当是。” “为何都无人相送?”这不该是大楚的礼仪规矩。 下官一时无言,“或许……是那位公子不愿有人送?” 裴瑾瑜微微皱眉,他盯着那路过的马车,一阵风吹来,吹起了车边的帘子,恍惚间,裴瑾瑜只觉得对方似乎往他这儿看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车内的齐琅收回视线,安坐于车内,摩挲着腰间的两枚玉佩,其一个是他刚从楚毓拿回来的,而另一个则是他娘交给他的。 他已经拥有一枚了,人不能太过贪心。 本想将后者送出去,然而临了临了,却还是没能送出去,并非是不舍,只是因为不愿惊扰。 就这样,当做互相不存在也挺好的,反正他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 此时的齐琅根本不知道,裴瑾瑜几年前便知道了他的存在,更加不知道,这些年他每年都有让人去北陵边境寻人。 从未间断。 *** “国师!国师呢!”少年西凉王来到谢嘉云住处外,想要进去找人,一副兴奋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出他激动的心情。 这些人能拦得住知情的人,却拦不住一个莽撞的人。 就在人要闯进去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谢嘉云面色冷肃地看着他,“身为王者,吵吵嚷嚷,毫无仪态,成何体统!” 西凉王日常反省了一瞬,随后又重新笑着上前道:“国师,楚国来信了,要开战了!孤是不是也能上战场?” 谢嘉云闻言,挑眉,缓缓勾唇:“当然可以。” 弟,准备好接收姐姐给你的第二份礼物了吗? 第176章 “国师,我们打探过了,对方只有十万兵马,比起咱们的二十万差远了。”语气间不乏兴奋。 “不对。”谢嘉云皱眉,不觉得对方只会派这么少的人。 “其必定有诈。” 西凉王一愣,说道:“万一就是他们没想到咱们会有这么多人呢?”毕竟十万其实也不算少了,只是他们更多而已。 “连你都尚且知道在战前打听敌方的情况,你觉得他们会想不到?”谢嘉云扭头看他。 西凉王:“……” 说就说嘛,人身攻击做什么! “总之,谨慎为上,切记不可轻举妄动。”谢嘉云道。 随后便又叮嘱了一番一众主帅副将,重点提醒了,不许他们听西凉王的乱来,说完她便回去了。 西凉王:“……” 在她走后,西凉王当即求着主帅,“元帅,朕真的不能亲自上阵吗?有那么多人保护也不行吗?” 主帅心暗想国师还真了解他们大王。 “大王,战场上刀剑无眼。” 西凉王惋惜叹息。 他不能亲自上阵,但还是哀求到了观战的会。 气势汹汹的西凉铁骑在战前喊阵! “楚人就是孬种!竟然无人应战?!不是你们挑起的战事吗?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原来都是一群软蛋啊!” “哈哈哈哈哈哈!” 城墙上出现了一道身披重甲的身影,朗声对下面喊道:“看来西凉的本事就是扭曲事实,颠倒黑白!分明是你们一再挑衅,我们陛下忍无可忍,才终于开战!” “呵!既然你们如此好战,我们又怎能不满足你们的要求呢!” 只听一阵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一个个圆形筒状物出现在众西凉铁骑面前,而那黑漆漆的洞口,正对着他们所有人。 西凉前锋将军不知为何心跳得飞快,呼吸紊乱,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心头升起! “弓箭准备——射箭!”他一声令下,让身后的弓箭上前,而射箭的方向对准的便是那黑漆漆的筒状物。 然而距离太远,根本射不到,偶有臂力勇猛之人射出的箭擦过筒身,却没伤到它分毫。 这令前锋更加不安惊恐了。 他连忙呵斥道:“后撤二十丈——!” 一众军队纷纷往后撤,然而就在这时,那安装炮弹的楚人已经准备好了,点上了火信子,连忙后撤几步。 只听一阵滋啦的声音,信子飞速被烧完。 下一刻众人根本不好睁开眼,只能听见一阵轰隆宛如雷电一般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 接下来的一幕,对于西凉这支前锋队来说,堪比噩梦! 眼睁睁看着一颗黑色的圆球落在他们脚下的地方,又眼睁睁看着它爆炸,更眼睁睁看着它炸出来的炮火将这片土地摧毁得一干二净!寸草不生! 同袍们被炸得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前锋艰难地远离炮弹的落脚点,拼命冲着身后的人道:“天火!这是天火!快走!” 天火,既从天而降的雷火,曾经有过将一棵大树劈成了焦炭的经历。 效果与这个差不多。 他们竟然制作出了天火! 甚至是比天火更加可怕的东西! 快跑! 快跑啊! 他心里在怒吼着,嘴上却已经说不出来了。 他死了。 尸骨无存。 那炮筒竟然还能调整投放距离和位置。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将军死了!” 群龙无首的西凉铁骑顿时四下分散,溃不成军! 远远瞧见这一幕的西凉王此时已经浑身抖成了筛糠,双目瞪大地看着远处的一切。 那漫天的火光、那震天的响声、那巨大的冲击力……无一不在显示着那天火的威力! 此时的他,再没有了原来想要上战场的跃跃欲试,剩下的只有后怕和惊恐。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们怎么办事的!!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他惊恐之余大声怒吼道。 谢嘉云双目微睁,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战场,压下心头的震动和激烈,按捺住颤抖的双,控制住自己尽量不要表现得太过炽热,映着火光的双眸好似也生出了自身的火光。 二者合二为一,亲密无间,完美契合。 原来,这就是楚国一直藏着的秘密武器的吗? 看来,是她失策,是她错了,是她小看了对方! 若是这东西能够无限制推广使用,那除非他们也研究出来,否则楚国便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一次,她又要输了? 不。 她不可能输。 她眯了眯眼,转身回了室内,写了封信让她的人送出去。 战场上赢不了又如何?她本来也没觉得西凉攻打楚国有多少胜算,不过是这胜算比她想象的还要小罢了。 她不可能那么蠢,凡事自然要多做几准备。 就是不知道她的好弟弟,能不能接住这些了。 *** “元帅,可别说,这东西真好用!太神了!以前咱们怎么没见过?”副将满脸兴奋地问李元帅。 李元帅意味深长道:“以前不也没什么战争吗。” 副将面色一怔,随后表示一惊! “您的意思是……这是陛下研制出来的!?” 李元帅没点头,却也没否认。 错不了。 否则以前他也不可能听都没听过。 如今乍然看到这样杀伤力极强的东西,都免不了心下震惊! 只是他没想到,陛下也太沉得住气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未透露出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他可不觉得这是最近才研制出来的东西,完成度不可能这么高,何况时间太短,存货也不可能这么充裕。 这东西肯定已经研究出来好多年了,而在这些年里,握着这样的重宝,皇帝却从未表示过对谁的领地有企图。 他算是彻底相信了,这位陛下,是真的不喜战争。 若非此次西凉挑衅太嚣张,他只怕要再过许多年才能看到这样的神器出现在战场上! 而作为将这东西提前了数百年便带到这时代的罪魁祸首,楚毓其实是忐忑的。 从研发到实践使用,他每一步都亲眼看着过来,再了解它的威力不过。 所以他半点也不担心这场战争。 他担心的是以后。 利刃出鞘,想要收回去就很难,周边各国想必都会得知这一器物的存在。 而楚国就陷入不得不前进才能甩开对方的追逐的地步。 每个时代都有它自己的发展轨迹,他如今让战争推动前进数百年,真的好吗? 这是他一直在思考,却一直没有答案的问题。 或许,只有后人从历史才能窥探出一二。 他本可以不用的,哪怕不用,大楚也未必会输,可伤亡的惨烈却避免不了。 这才是他将它拿出来使用的主要原因。 “父皇可是在担心与西凉的战况?”楚如玉关心道。 楚毓摇头,并未解释,倒是说起了其他。 “你妹妹最近有来信吗?”问的自然是楚如珍。 楚如玉摇摇头,“未曾,上次收到信还是两个月前。” “不过珍儿也说了,她如今在各地跑,落脚点不定,书信往来有所不便,父皇不用太担心,她不是一个人。” “就因为并非一个人才担心,也不知她朋友究竟是不是好人。”虽然已经在外面浪了那么久,可楚毓却还是会忍不住担心,既担心她出事,还担心她吃苦受委屈。 楚如玉却从如今妹妹来信看出对方越发成熟且开阔的心境,觉得在外游历对对方而言确实是件好事。 “回去吧,都要出嫁了,多陪陪你母妃。” “是,女儿知道了。” 确实,再过完年,楚如玉就要成亲了。 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她觉得岑睿还不错,这婚事便没有什么波折。 而被两人念叨着的楚如珍,此时正带着两个朋友,待在一处福利院里,为里面的人诊治伤病,也算是练习医术。 这两年,她已经成了神医谷的半个弟子。 至于原因…… 说来也好笑,是因为钱。 她很富有,毕竟楚毓给了她信物,可以随时在各地钱庄取钱,就怕她在外面捉襟见肘,又无法及时补给。 而得知她这么有钱后,神医谷众人纷纷把她当成行走的财神爷,言行举止间时常谄媚讨好,就为了让她当他们的财神爷。 原因无他,实在是,神医谷的人都太穷了。 她之前遇到池清时,对方那样窘迫,也并非全是因为在外历练,而是神医谷本来就很穷。 研究医术,研究药理,其实很能花钱的,因而,哪怕神医谷的人出诊费用并不低,整个谷也只能勉强糊口而已。 要想用好一点灵芝鹿茸冬虫夏草,都只能给雇主看病,看完后别人或许会送点儿,他们若是想买,那就得啃好几个月的馒头。 因而,面对楚如珍这样一个财神爷,他们可不得供着吗! 为此,池清的师父都腆着老脸主动开口想要收楚如珍为徒了,成了徒弟,日后要点钱也好意思开口嘛。 谁知道楚如珍拒绝了。 “我可以跟着您学医术,至于给你们的银子,就当做我学医的报酬。”只是这师徒名分就不必了。 她有了很亲近的人,对于其他人,就不是太想融入进去。 但是医术还是可以学的,技多不压身嘛。 “如珍,接下来咱们要去哪儿啊?都在这儿待了一个月了。”池清的师姐池鸢问道。 这位姐姐是个闲不住的,而且这个城也没什么疑难杂症了,失去兴是必然的。 “我听说百里外就是凉州,那里似乎人也要多些。”池清将自己空荡荡的袖管打了个结,免得它用甩过来打扰自己。 楚如珍无所谓,让他们定就好,“好啊,随时可以启程,那边儿的州府官员是谁?”她也好写信回去问问对方人品如何,需不需要她顺便调查什么。 这个池鸢早打听好了,“据说姓柯,叫什么益民……?哦,叫柯襄,字益民。” 楚如珍愣了愣,听着这恍如隔世的名字,忍不住神游天外。 “好啊,就去那里。” 可惜,不巧的是,他们刚去,凉州城便爆发了瘟疫,城门封锁,不许进出。 第177章 这瘟疫来得突然又奇怪。 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在整个凉州城蔓延开来。 且所有大夫都表示束无策。 就连池鸢看了,也皱着眉摇摇头,“这脉象和症状都很奇怪,似乎不是曾经出现过的几种瘟疫。” “连你都没有办法吗?”楚如珍皱着眉问道。 虽然她见过的人不多,可不得不承认池鸢的医术是她见过最好的,就连她的师父师祖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池鸢在这方面极有天赋。 “或许师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有所了解也不一定。”池鸢犹豫着说出了这句话。 可听她这样说,楚如珍便知道这可能性极小。 “那不正好吗?师姐你正好可以留下来好好研究怎么解决这瘟疫啊。”池清平静道,他好似完全不觉得这是怎样一件重要且危险的事,就像先前和楚如珍认识,也从不觉得别人的指指点点有什么一样。 他的世界和思想都十分纯粹,纯粹到只剩下两样,活着,和学习。 池鸢显然十分了解这个师弟的性子,对此并没有多少诧异的表情,而楚如珍也多少了解一些,因而还能稳住。 “可是也得有材料啊。”池鸢皱着眉苦恼道,“如今这城人人自危,谁家还开门做生意?而且咱们连药材都没几株,你这想法,太简单了。” 池清眨了眨眼睛,表情无辜。 “药材?现在哪儿的药材最多?”楚如珍问,她有钱,所以也不用考虑金钱上的问题。 “药铺吧,可惜药铺大多时候也不开门,只要开门就会被人一哄而上,根本挤不进去。” 瘟疫…… “往年瘟疫最常用的解决办法是什么?”楚如珍皱着眉问。 “你家大业大,还不知道吗?”池鸢问。 楚如珍如实回答:“我父亲从前十分疼我,寻常不会用这些事来打扰我。” 池鸢:“……”世界欠她一个爹! 她低声缓缓开口道:“首先隔离,其次未得病的人加强预防,接下来就是等。” “等什么?”楚如珍问。 池鸢冷淡的双唇吐出一句足以令无数人浑身颤栗惊惧的话语:“等有人研制出解药,亦或者是……死。” 等死。 如此简单的两个字,似乎分量却足以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 能活着,谁想死。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过程。 那种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拼命想要活下去,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凉州城的衙门已经忙翻了天,众人甚至穿上了不透气的衣服,进出都要沐浴。 柯襄正皱着眉,一脸疲惫地问下面人:“还没找到感染源头吗?” 下属们纷纷羞愧掩面,因为他们确实还没找到源头。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都不可能没有一点苗头才对。 然而事实偏偏如此,没有半点预兆,仅仅一夜之间,就有无数人下不来床,人也昏昏沉沉,高热不退。 短短两天,城已经上演了无数场生离死别。 凉州城地处边境要塞,地理位置比较偏,可因为这里盛产矿产,因而经济情况还不错,也有无数商人在这里来往,然而如今,全都没能跑掉,纷纷被关在城。 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 “去,将城所有的大夫都请过来。” 柯襄吩咐下面人道。 “是!” 先去找了当地有名的大夫,说服对方后,再一起去请其他人,不消半天,城的十几名大夫便都被请到了衙门。 其也包括了池鸢,只是,只有她一人来此,另外两个人都还在他们暂租的院子里,她算是被二人派出去打探情况的。 正好她本来就想参与治疗瘟疫这件事上来。 池清虽然也想,可他实在不善人情交际,不如池鸢变通。 至于楚如珍…… “该不会是有什么你不想见的人在那儿吧?”池清开口道。 楚如珍里的茶水当即一晃,差点儿没洒出来。 她没看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哦,猜的。” 楚如珍:“……” “但是现在知道了。”池清勾唇微微一笑,似乎猜对这件事或者捉弄了楚如珍这件事令他很高兴。 楚如珍眼皮跳了跳,强忍着才没有踹这家伙一脚。 无聊就去研究看病啊! “我想去药铺。”池清道。 楚如珍看了他一眼,“劝你最好不要去,要是被官差抓住,当成生了病的人,把你丢去隔离区,我可不会管你。” 在这种时候,自然只有安安静静待在屋子里不出门才最安全。 只是……真的能一直躲着吗? 都到这儿了,若是见都不见,岂非可惜? 好歹是熟人呢。 *** “郎君,凉州城门禁闭,没人开门。”一人骑马快步到了马车前,对着马车里的裴瑾瑜道。 裴瑾瑜皱着眉,他看了看身后的粮草,“什么原因?青天白日关城门?” 他早前就有去信给柯襄,说自己将要路过凉州城,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且押运粮草一事也是大事,对方也不可能不记得。 “城楼之上未有人应,属下未曾打听到。”下属道。 裴瑾瑜一时也没其他办法,“改道。” 绕过凉州城,他们无疑需要多走上一天路程,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如此了。 但他在这儿留了个心眼,告诉了附近州府的官员,凉州城有事,想必他们也不会袖旁观。 又想了想,他还是给盛京的陛下去了一封信,将此事也说了一声。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 西凉已经沉寂多日,未曾主动挑衅开战,明眼人就知道,这是怂了。 而此时的楚国又岂能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时? 当即集结军队,乘胜追击,一举夺下两座城池! 西凉士气大减,更有激进者痛斥无能的将士们,责备他们为何没有楚国那样的神器!更没有敌军那样血气!不配做西凉人! 然而他这话一出来,便被谢嘉云毫不软地削落了脑袋。 谢嘉云的长剑还滴着鲜红且灼热的血液。 长剑残血尚有温,抬首再无当时人。 “国师!”西凉王惊恐地看着她。 这还是谢嘉云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果断地出,也是这少年皇帝第一次见到人头在自己眼前落地,心的震撼惊惧可想而知! 可谢嘉云根本没搭理他。 她眸光依旧凛冽,看向面前站着的所有被她方才的举动给惊吓到了的无数将士们。 她薄唇轻启,声音冷冽,“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者,当诛!” “诸位西凉的将士,我知你们有鸿鹄志,亦有为西凉之危不惜粉身碎骨之心,如今战况与诸位将士无关,乃是楚国以奇制胜,而非我西凉无能!” “拿起你们的武器!哪怕前路艰险,哪怕万劫不复,我西凉铁骑也不后退一步!看看你们脚下的土地,你们甘心拱让人吗?!” “不!” “不——” “不!!!” 谢嘉云眸闪过一丝血色,唇边的弧度微勾,“那就战斗吧!” “西凉虽死不屈——!” “虽死不屈——!” “虽死不屈——!” 西凉王似乎被这眼前的磅礴气势给惊到了,他虽嘴上说想打仗,却从未真正见过战场,而如今在战场上待了这样一段时间,却令他宛如第一次看清这个世界。 他平复激荡的心情,跟着谢嘉云进了书房,看着对方拿了一张信纸出来,研磨提就写了个字:投降书。 西凉王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国师,这是做什么?” 谢嘉云瞥了他一眼,“没看到吗?写给楚国的投降书。” 西凉王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样子,令谢嘉云轻笑了一声道:“是想问我刚刚明明那样慷慨激昂,为何转身却又投降?” 西凉王忙不迭点头。 “因为……这场战争,注定要输了啊!”谢嘉云给出的理由是那样的简单易懂,且又理直气壮。 可西凉王却还是云里雾里不太明白。 谢嘉云也不在乎他明不明白。 她写好这封投降书,让人送去楚国。 一切都在往她计划的方向走去,谢嘉云笑眯了眼,眼尽是掌控一切稳操胜券的神色。 最先到楚毓里的还是裴瑾瑜的信,上面说凉州城似乎发生了意外。 而他正皱着眉的时候,凉州给他的信便也到了。 信上说了凉州所发生的事,并且请求支援。 两封信放在一起,他正觉得有点不对时,便听到西凉方面也送来的书信,还是投降书。 封信放在一起,问题一下子就出来了。 “谢嘉云故意的!” “瘟疫一事绝对与她脱不了关系!” 楚毓眯着眼笑了,然而眼却不带分毫笑意。 这是彻底动怒了。 谢奕将几封信拿来看了看,微微一笑道:“她说,要臣前去商谈议和之事。” 本来,作为战败国,西凉没资格提条件。 然而她来这么一出,明显是在隐隐威胁楚毓和谢奕。 谢奕根本不需要威胁,他本就想去。 所以,此事针对的只有楚毓。 楚毓此事心情十分糟糕,面色也很难看。 事到如今,未免对方再做出更多事情出来,他也不得不派出谢奕。 然而…… “你真的又把握赢她?”此时,见识过谢嘉云后,他竟有些不确定了。 谢奕眸闪过一丝不悦,似乎不喜欢楚毓对他的怀疑。 他不如谢嘉云? 可笑! 若非想看看对方究竟玩儿什么花样,他早就解决掉了对方。 真以为杀一个人、让他去死很难吗? 关键是,怎样的死才最有成就感。 如今,便是他们比试的时候了。 第178章 走出御书房,无人看见谢奕的表情似乎微微有些变化,那眼眸光越发深邃。 回到谢家,他独自坐在藏书楼内,望着这足以无数人淹没得看不到的书海,第一次有了些许动容之色。 从未流露出的不舍,终于在这无人之地露出些许端倪。 出身于谢家,生来便与书籍为伴,人生匆匆几十年,竟也只有这无数书籍,是无时无刻不在陪伴的。 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书籍便是神圣不可侵犯之物,有的人甚至为了护住一本书,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作为其的幸运儿,谢奕从未有过此类经历。 如今到了此时此刻,他竟也有些感同身受。 夜沉星明,明月当空,美酒佳酿入喉,静听夜色悠悠。 谢谦听说他回来了,却没见到人影,想了想便知道他也许是来了这藏书楼。 作为谢家子嗣,他其实也能进去,但是想到那人在里面,他便没有进去,只在外面台阶上坐了下来,这一坐,便是一夜。 等到翌日被人叫醒时,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问叫醒他的管家道:“父亲呢?” “郎君今日一早便入宫了,小郎君若是想要见郎君,只怕还要再等一天。” 然而这一天最终还是没有等到。 在深夜时,他固执地要等谢奕回来才开始用饭,然而没等来谢奕,却等来了谢夫人。 谢夫人对着谢谦眼含着期盼的模样,微微垂眸,“小郎莫要再等了,相爷他已经走了。” “走了?走去哪儿了?”谢谦一愣,似乎没能反应过来,面上的神情还有些呆愣。 “去西凉了。”谢夫人道,“今日便率领了议和团队启程去了与西凉的边境,要想回来,只怕已经是许久以后了。” 谢谦茫然无措,失神地望着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 但这回他却没有撒气似得将它们都推倒,掀翻桌子。 他已经不小了,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也不能任性。 这个家里没有了谢奕,他便是唯一的“大人”。 可他还是忍不住难受,双眼通红,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能做的,却仅仅是尽力不让它们掉落下来。 良久,他才低声道:“夫人,父亲其实一直觉得我只是个麻烦吧?” 谢夫人于心不忍,上前抚摸着他的脑袋:“那你觉得你是吗?” 谢谦满脸无措,“我、我不知道。” “那你想要是吗?” “不想。”他毫不犹豫道。 “那就好好做。” 她微微一笑道:“人首先要自己对自己要求与评价,才能得到别人的评价,而你父亲,可从来都是只做‘我以为’的人。” 谢奕走得匆忙,好在西凉不需要翻译,各项准备也都比较简单。 他坐在马车里,长簪挽髻,玉冠银袍,望着路边逐渐远去的浓郁森林,逐渐出现的稀疏植被。 心里却在构想着谢嘉云可能会做的事,给每个选项都订好应对措施后,心才稍稍放松了些。 而刚刚到达西北边境的裴瑾瑜还不知道,偃旗息鼓的西凉实际已经向朝廷递了投降书。 整个西北,无论敌军我军,都不知道这件事。 因而每日还是在开战。 且每天都在碾压对方。 军士气从兴奋已经变成了如今的得意放松,白天夜里时常能听见一些女人的叫声和哭声。 见状,裴瑾瑜微微皱眉,觉得有些不妥。 便找了李元帅提醒了一句,后者一愣,“依我之见,这都要打完仗了,大家稍微放松一下,也不算多大事?” “可是敌军未曾松懈,若是我们沾沾自喜,哪怕有再先进的武器,恐怕也要栽跟头。” 李元帅虽听进去了,却也是打算明天再抓风纪,毕竟今天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然而就是这一晚上的差距,就出了意外。 “元帅!昨晚似乎有敌袭!”守将突然来报。 李元帅当即站了起来! 敌袭?!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有敌袭?! 他心当即一个咯噔,忙问,“究竟怎么回事?!” 什么叫似乎?!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哪来的似乎? 听完对方的讲述后,李元帅才明白,说是似乎,是有几个昨晚守卫的士兵竟然睡了一夜,今早醒来的时候都忘了昨晚自己究竟是怎么睡着的了,于是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误了大事,赶紧前来禀报。 但实际又没发现哪里出了什么事,令他们又摸不着头脑。 李元帅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警惕起来。 他想到了昨天裴瑾瑜和他说的话。 于是当即下定决心今日要整顿军风纪,罚了不少人。 军浮躁的气氛迅速褪去不少。 可昨夜之事,却并没有从裴瑾瑜心消失,他总觉得,那不是个巧合,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逐渐升起。 *** 凉州城封城已有半月,然而瘟疫之事依旧没有找到什么解决的办法。 唯一好的消息,就是它没有再继续蔓延了。 将所有生了病的人全都安置在隔离区,一些不愿意的人,也被官府强行丢进了隔离区。 关系到全城人安危的大事,如何能不被人重视。 人都是怕死的,在威胁到自己安危的情况下,谁也不会管那些被抓进去的人可不可怜,悲不悲惨。 短短几天,楚如珍就看到了许多家庭被迫分离,没病的人不许进去,有病的人更不许出来。 有的人甚至就在隔离区外面留了下来,不愿意回家,只想在这里远远陪着家人。 楚如珍看着这一幕,眸光动了动。 她转身回了暂住的地方,见池清正在捣药,“池姐姐还没回来?” “来了,吃了饭又走了。”池清道。 “衙门不至于连饭都给吃吧?”楚如珍皱眉。 “不是,她就是嘴馋了,昨天让我做米糕,说她今天要吃。” 楚如珍无语,也不知池鸢是怎么理直气壮奴役师弟的,池清可只有一只。 “吃吧,给你留了点儿。”池清一边捣药一边道。 “这是什么药?”楚如珍问。 “给你弟弟的,解毒的那个。”池清道,“师姐最近和人交流的挺多,似乎有了些突破,前些日子开了药方,让我做出来实验一番,应该有用。” 楚如珍:“……”好吧,人家有能耐,奴役也不是事儿。 “谢谢,我这就去……”她刚想说自己这就去写信告诉京城的亲人,然后随即想到封城了,信根本送不出去。 随后,她对池清道:“先别捣药了。” 池清疑惑抬头,“嗯?” “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等会儿搬家。”楚如珍道。 池清更疑惑了,“要搬去哪儿?这不挺好的吗?其他哪里还有地方住?客栈都不开门了。” “客栈不开门,其他地方总要开啊。” “嗯?哪里要开?” 楚如珍微微一笑道:“衙门。” *** 柯襄正在核对目前已经染病和死亡的名单,以及安排人去外面采购药材。 便见外面守卫的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他微微皱眉,“什么事这么慌张?” “回、回知州!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您亲戚。” 其实人家说的是他闺女,不过后来又笑着说开玩笑的。 这可把他给吓坏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开玩笑,赶紧就前来禀报。 柯襄不知道这些,还觉得这人做事莽撞,不过说是亲戚罢了,这有什么紧张……嗯? 柯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哪儿来的亲戚? 柯家人早就与他划清界限,分宗出族,他父亲也已经亡故多年,又与妻儿亲族。 所以……哪儿来的亲戚? 他微微皱眉,却还是道:“将人带进来。” 而当见到来人时,他却愣在了原地,整个人都仿佛恍然梦。 直到对方冲着他微微一笑,轻声唤了一声:“老师?” 柯襄才仿佛骤然被惊醒一般,回过神来,动作停滞了一瞬,当即想要行礼,却被楚如珍阻止了。 “老师,我来这儿就是想看看,不必如此在意我。”其意思却是暗示自己并不想暴露身份。 公主身份在盛京不算什么,毕竟那可是一牌匾砸下去,十个人里九个官的地方。 可在这偏僻的地方,却是第一贵重之人,且后面排的都与她相距甚远。 要是她暴露,一举一动便会被人随时关注,她不喜欢,也不自在。 柯襄笑了笑,点头应道:“好。” “那就进来吧。” 他走在前面,然而没一会儿便忽然停下脚步。 好似想起什么一般,扭问楚如珍:“我记得我似乎在半个月前就封城了?” “嗯?”楚如珍看他。 柯襄幽幽道:“所以……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城里?” 楚如珍:“……” “却没来见我?” 楚如珍:“……” 柯襄温和地笑着,然而楚如珍却不觉得那笑容如沐春风。 呵呵…… 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池清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终抿了抿唇角,好似有些无语。 “郎君!郎君!外面出乱子了!”一个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 “何事?”柯襄微微皱眉。 “这……”那人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楚如珍二人。 柯襄:“无事,直说便是。” 那人心一边猜测楚如珍二人是什么人,一边对柯襄道:“咱们的人想让那些没病的人不要靠近隔离区,让他们回去,谁知双方没能调和,反而闹得越来越凶,刚刚咱们的人不小心将人给揍晕了!” 柯襄也不再耽搁,当即抬步要走,“去看看。” 走了几步却见楚如珍也跟了来,正想让她回去,对方却道:“我就是为这来见你的。” 柯襄挑眉,言外之意,没这事就不打算来见他吗? 呵。 第179章 二人来到隔离区,便见这里乱成了一团,若非外面的锁没人能打开只怕里面被隔离的人都要冲出来了。 见状,柯襄微微皱眉,心暗道自己应该再多带些人来的。 “将人拉开。” 下当即将扭打成一团的人给拉开。 柯襄沉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士兵也气不过,当即道:“回知州,咱们奉命将人送进隔离区,但是这些人不遵从命令,不肯进去,这不是耽误咱们执行公务吗?而且要是感染了别人,那可怎么办?” “他非但不肯将人送进去,还对着咱们兄弟几个动,我们本来也不想还,可谁知他还得寸进尺!” 被他指证,也就是刚刚和他扭打在一起的那个年轻男人冲着他们怒吼道:“你胡说!我妻子没病,你们非要把她关进去,谁不知道进去就是等死的?你们不是救我们,是要我们死啊!她腹还有五个月的身孕,你们好狠的心!” 他神色凄厉,声音悲怆,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而原本在远处不敢靠近打斗区的女子见状也哭着前来扶起年轻男子。 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那先前说话的士兵气得浑身发抖! “还我胡说?明明就是你们去药铺偷药,被店家发现后才送到我们这儿,你这妻子分明已经在发热了,要是没病你们偷什么药!” 年轻男人当即被说得无言以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倒是又令那士兵的话可信了几分。 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知真相如何。 双方争执不下,那年轻男子才道:“我妻子近日确实有些发热,不过那只是普通风寒,并非瘟疫,只是时局紧张,我们不敢去看病,这才想去……” 他好歹读过书,却还做了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以及心里都有些不齿,也难怪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是不是瘟疫,直接让大夫来诊断一番便知道了。”柯襄扭头让人去衙门请一位大夫过来。 周围人暂时安静下来,静静等待着大夫的到来。 而柯襄则是扭头看向楚如珍,“你方才说为何事而来?” 楚如珍看了看那隔离区围起的围栏。 高高的,保证一般人人翻不出来。 而在这围栏两侧,围着不少人,他们只能看见对方,甚至连握都做不到,一些人的眼泪就没停过。 里面有人让外面的人回去,外面的人却想进去。 她抿了抿唇,抬头看了他一眼:“老师,您把外面的人放进去吧。” 柯襄当即皱起了眉。 放健康的人进去,不也是让人送死吗? 这可怎么行! 楚如珍看出他所想,当即道:“您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想和自己在意的人一起死呢?” 柯襄一愣。 楚如珍接着道:“他们既然能到这里来,就绝对考虑清楚了的,并非什么也不知道,可他们依然来了,这难道不是说明,比起独自活着,他们其实更愿意陪着自己在意的人吗?哪怕最后还是要死,那也是他们自己选的。” 柯襄皱眉,不太赞同她的说法。 楚如珍却笑着道:“父皇一直都说,人这辈子,最快乐的其实是做自己想做的,哪怕别人送他前程似锦,又或者金银珠宝、如花美人,都不如做自己想做的,要自己想要的自在。” “其实,您如今这行为,他们非但不会感激,还会心生不满,若是民怨越积越重,只怕不是好事。” 他们顾着自己说话,一时也没注意到,在围栏外的人群里,有个瘦削的身影,他骨瘦如柴,憔悴不堪,却始终提着精神,眼神时不时往柯襄的方向看去,其还闪烁着些许被压抑着的疯狂,只待一朝解禁,疯狂便冲出牢笼,压倒了他的理智! 周围士兵们离得稍远,没能第一时间上前,而柯襄身后的人也没来得及阻挡。 那人目眦欲裂,里抓着一把刀,便冲着柯襄刺去! “小心!” 电光石火间,柯襄下意识要将楚如珍往一旁推开,谁知比他动作更快的却是楚如珍,只见她迅速拦在他面前,挡住了那个男人的进攻。 那把刀在阳光下是那样的刺眼,从那人冲出来直到被赶上来的士兵官差们制服,根本没花费多长时间,可看在他眼里,那几息的功夫仿佛过了半辈子。 或许真是半辈子。 至少他从前至今,从未有过如此紧张过。 等到人被制服,他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赶忙去看楚如珍如何。 他浑身低气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却也只能缓缓说了一句:“你太冲动了。” 甚至未免暴露自己的心情,都没敢加重音调。 殊不知他抓着楚如珍的却在无声颤抖着。 楚如珍笑了笑道:“放心,如珍可不是老师这般年纪,腿脚还比较灵活,动作也快些。” 柯襄:“……” 这是在委婉提醒他年纪大了吗? 或许,他应该去掉委婉两个字。 柯襄额角青筋直跳,心里恨不能让这丫头变回十年前的模样,那样他或许还能下揍人。 不过,就他们这身份,哪怕她再小,他大概也是没资格揍的。 果然,还是亲生的要好,不是亲生的,想揍人都不成。 柯襄一边想着一边查看她有没有伤到。 楚如珍正想说没有,谁知便听见池清的声音,“你流血了!” 楚如珍一愣,随即发现自己肘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还不足一指长,却令柯襄面色微沉,眸色当即冷了下来。 她想安慰说这不算什么,用不了多久就能好。 谁知又听见池清说了一句:“这伤口不算什么,可要是那刀上有什么,那可不就是简单事了。” 楚如珍眼皮跳了跳,没好气冲着他道:“你这张嘴……能好好说话吗?” 池清一脸无辜,他又怎么了?不就是说了句实话吗? 然而在场唯一的正常人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池清话里的意思,柯襄神色怔怔,好艰难才忍住想要暴怒的冲动。 他忍着头疼道:“快回去!请大夫!” *** 楚毓尚且不知道楚如珍此时发生了什么,他正回想着谢奕离开时的情景,不由皱起眉来。 “父皇在想什么?”楚景问。 “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被骗了。”楚毓认真道。 楚景头也没抬,“人总是要被骗的。” 楚毓嘴角微抽,忍不住想自己在这些小孩儿面前是不是也太没有威严了,“骗别人不算什么,可骗你爹,那叫欺君,欺君之罪,足以诛九族。” “首先。”楚景依旧缓缓道,“他要有九族。” 楚毓:“……” 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孩子长大了,是要将他给拍在沙滩上了。 “你很无聊吗?”言外之意便是无聊就自己找事情做。 “无聊,可是没事可做。”楚景诚实道。 “那就欺负你弟弟们去。”别光逮着他一个人薅羊毛。 楚景无奈抿唇。 弟弟什么的,太没成就感了。 看出他所想,楚毓道:“那就去看书,赶紧看完宫里没看的,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你就又有更多的书能看的。” 楚景感兴地看他,“说不定?” “那得看那人究竟有没有骗我。” “要等多久?” “这我也不知道。” *** 边境,裴瑾瑜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奕,“你怎么来了?!不是,陛下怎么会肯放你来?!” 他是知道一点内情的,自然也知道一些谢家姐弟的事,可他觉得陛下应该不会愿意放谢奕来才对,这里明明都快结束了,放他再来,岂不是把情况弄得更乱? 谢奕微微一笑,随即对李元帅众将领和裴瑾瑜说了西凉求和之事。 他们都一脸懵逼,显然这件事他们完全不知道。 也不知道那谢嘉云在想什么,所真想议和,难道不该是先告知他们,再通过他们上报朝廷吗? 这样的话,这些天也就不必打这么多仗了。 想想这段时间西凉人不怕死地冲上前的模样,李元帅们就一阵头疼,也不知道他们吃了什么东西,竟然突然变得如此有气势,哪怕他们有火药,也不能无限制地砸啊! 因而这段日子他们损失了不少人。 可若是西凉一早就打算议和,那这些日子以来的战争又是为了什么? 虽然没想到,可裴瑾瑜的直觉却告诉他,此事不简单。 为此,他特地找到了谢奕,将自己想法告诉了对方。 后者只是认真地看了他片刻,随后便又无所谓道:“本官知道了,会注意的。” 裴瑾瑜却心打鼓,他怎么觉得对方没有半点想注意的意思? 可谢奕又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他提醒也就罢了,若是对对方耳提面命,那就不是他该做的事。 谢奕做了这么多年的谢相,不至于一件事都要别人要求着他做。 若是他非要做什么,那也是他想要那样做。 而这,与裴瑾瑜无关。 左右这场与西凉之战也输不了,至于其他,谢奕想做什么那就随他去吧。 通知议和这天,谢奕带着一群跟着他来的朝臣以及边关几个主要将领,李元帅要坐镇,裴瑾瑜只负责内勤,二人都没去。 然而,等半天后,一群人狼狈地回来的时候,他们也理所应当地一脸懵逼。 时间倒退回半天前。 一群人来到了和西凉约定的地方,其实本该双方定在楚军营帐,谁知对方说怕有埋伏,非要在外面的凉风亭。 而到了凉风亭后,他们带的人马便被埋伏在此的弓箭远程射杀! 谢嘉云站了出来,对几个或暴怒或害怕的臣武将淡淡道:“我在这里埋了火药。” 仅仅一句,便令众人哑了言。 只有谢奕,不怒反笑,“不错。” 第180章 其他人都被放了回去。 谢奕被留了下来。 而他似乎也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嘱咐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后,便也没有了别的动作。 直到其他人都狼狈离开,这里只剩下了谢奕与谢嘉云。 谢奕:“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谢嘉云淡淡道:“那多没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你就不好奇我为你准备的结局是什么吗?”她看着他问。 谢奕:“多少猜到一点。” 谢嘉云:“那你还敢来?” 谢奕抿唇道:“不来,你也会千方百计让我来,我这么主动,不好吗?” “你这样会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那我更应该这样做。” “……” 谢嘉云站起身,微微一笑道:“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留下来作客吧,来人,将谢相请回去,好生招待。” “是!” 谢相被西凉扣押了! 这个消息随着那些人的回去而传到了其他人耳朵里。 起先一瞬间,其他人几乎是不敢相信的。 谢相怎么可能轻易被扣押?! 可当听完了经过,裴瑾瑜心下一沉,知道这也许是真的。 而他们如今暂时能够做的,也就是先写信去盛京。 李元帅怒不可遏! 在他的率领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他当即就要集结军队,率兵攻打西凉! 至于其他人,跟着谢奕来的那些得知议和是假,又见谢奕被擒,便心生畏惧,当即决定要回京,不再待在边关。 他们美其名曰回京向圣上禀报此事,可向圣上禀报,需要所有人都回去吗? 李元帅怒拍桌子,“没用的孬种!” 裴瑾瑜皱眉,“此时不应纠结此事,还是要想法子让西凉将谢相交出来才是。” 对方或许真的没打算直接杀了谢奕,可若是让他受苦,那还是很简单的。 然而事实却并非裴瑾瑜所想,在西凉,谢奕几乎是被锦衣玉食伺候着。 他们在打算劝降。 然而这个劝降根本没有得到他本人的许可,却已经传到了整个西凉,声势之浩大,令人吃惊的同时却又奇怪。 只有谢奕知道,他们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意,只需要将此事传出去,再结合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便能制造出一个他正在被劝降,并且有望被劝降的假象。 虽说假的就是假的,然而世上却还有人成虎这样的成语。 而谢嘉云,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这几日楚军的攻击很猛,西凉几乎快要撑不过来,但是每每这个时候,他们都会领着谢奕出来,站在城墙上。 一把刀被抵到了谢奕的脖子上,那持刀的人说:“若是再不退兵,我们就在这位谢相脖子上划上一刀!我这人下可不知什么分寸,若是不小心划到了什么不该划的,那可就怨不了谁!” 虽然楚军厌恶被威胁,可真正面对威胁,他们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妥协。 因为他们不愿失去谢奕,而西凉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一个谢奕确实能带来不少好处,可杀了谢奕,他们也不亏,反正,注定要输了不是吗?那为什么不让这位名震四海的堂堂谢相为他们陪葬? 真正有所顾忌的,是楚国。 而在他们退兵后,刀也从谢奕脖子上放了下来,这位谢奕浅浅勾唇,对着身边人道:“做得不错。”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进去,宛如在自己家,等到了一处布置华美的院子,走到了谢奕面前。 后者看了他一眼,“假的就是假的,你装起来真丑。” 假谢奕……便是谢嘉云,“我的好弟弟,我舍不得让你面对千军万马,也不忍让你在城楼上受苦,不惜以身替之,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你可以让我亲自去。”谢奕根本不为所动,他们都知道,不让他亲自上去是因为什么,何必如此假惺惺。 “你说,此事你们那位好皇帝,收到这个消息了吗?” 谢奕不搭理她。 至于楚毓收没收到,自然是收到消息了。 他笑了。 虽然是在笑,笑容却很难看。 他知道,谢奕明明有无数可以避免如今局面的方法,他却还是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 楚毓不想去想,因为没有意义。 如今的情况就是,那谢嘉云的计策达成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其实是不顾谢奕,直接灭了西凉。 可枉顾谢奕的性命的同时,也会遭人诟病,甚至有些盲目崇拜谢奕的,还会记恨上他。 楚毓想,凭什么呢? 凭什么那两人的交锋却要他来背这个锅? 这么久以来,他对于谢奕无论如何也不直接杀了谢嘉云,反而要跟对方耗的情况已经厌恶了。 他可以容忍他一次,两次,却不愿每次都来收拾烂摊子。 他维护过谢奕,可是对方似乎并不在乎。 否则又如何会什么也不做就任由谢嘉云动呢? 既然二人要斗。 那便好好斗吧。 在结束之前,他也不会打扰他们,但谁也休想再用楚人做章! 楚毓神色冰冷,让人吩咐了下去,“让李卿先假意周旋,实则按兵不动,除非……二人谁快死了。” 暂且就不说李元帅收到这个命令时心里有多震惊,就单单传信息的人听了,都觉得不敢置信! 陛下一直待谢相如此好,怎么可能置对方的安危于不顾? 倒也不算是不顾吧。 至少按兵不动或许也是为了对方的安全着想。 如果没有最后那句话的话…… “陛下,您想做什么?”就连荆管彤都忍不住皱眉问。 楚毓垂下眉眼,随后盯着西凉的方向,“没什么,只是让一个人做选择而已。” 但是对方选择什么,他似乎也不那么在乎。 左右,两种情况他都想好了应对措施。 区别只在于,这盛京官场会不会少那一位人罢了。 荆管彤依旧有些不解,却也没再继续追问,她如今忙里的时便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其他事。 而楚毓在之后不久,便收到了另一条消息。 他那行踪不定的二女儿,如今正在被封闭的凉州城。 并且似乎还受了伤? 甚至还有染上瘟疫的危险?! 凉州城被封锁的事楚毓知道,瘟疫的事他也知道,并且已经派人去援助,可是怎么事到如今才告诉他,楚如珍也在那里?! 若非如今出了事,他还要被瞒多久?! 事到如今,他甚至连带着对柯襄也有些不满,直到看到柯襄也是刚知道,这才勉强放下这份不满。 他想过把楚如珍接出来,但是凉州与盛京相距甚远,若是还没回宫,却发现染了瘟疫,一来路途不好救治,二来有扩散的危险。 权衡之下,还是将楚如珍留在那里比较方便。 如此,他便给了柯襄一封信,让他好生照顾楚如珍。 至于其他,他什么也没提。 *** “已经给陛下写信了。”柯襄道。 楚如珍叹了口气,苦恼道:“父皇肯定又觉得我不听话。” 事实自然如此,柯襄便没有劝慰什么。 而时至今日,楚如珍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有一点不高兴就需要别人安慰的小孩子了。 “好好休息,大夫说你这伤口虽也消了毒,但到底能不能彻底无恙还不好说。”柯襄微微皱眉,语气不带半分轻松。 反倒是楚如珍,她每日依旧照常过,好似这伤和瘟疫根本不存在。 只是怔愣失神的时间似乎有些多。 柯襄走了,有许多事还等着他处理,先前那些围在外面的人。 他一律将他们全都放了进去,既然想去送死,那他也不再强求了,否则反倒成了仇。 而那刺杀他的人,据说就是因为他不许他们进去和亲人团聚,导致他的父母含恨死在里面,他才想要杀他报仇。 对此,柯襄也只能说,没关系,既然在你心里父母比自己重要,那他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送他去见他的父母。 刺杀朝臣,伤害公主,这两条罪名就足以让那人株连九族了! 在他走后,楚如珍又开始了米虫的一天。 池清就在她院子里捣药看书,这也是柯襄允许的,否则只有楚如珍一个人,那也太寂寞了些,正好也能随时照看她的伤。 当然,他完全不知道,池清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和那位郎君什么关系?”池清问道。 楚如珍头疼,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皇家公主,这人也还是这样什么,似乎根本不怕得罪了她会被治罪。 当然,她也确实没那么小气。 但是这人完全看不懂她的脸色吗?明知道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还是坚持问。 连池鸢那个心大的人都注意到了楚如珍的态度,偏偏池清却还看不懂一般。 “这跟你没关系。”楚如珍道。 “可我看你似乎挺需要我的。”池清道。 楚如珍一脸懵逼,她怎么就需要他了? “我瞧着你对那为郎君似乎不对劲,他也是。” 楚如珍深吸几口气:“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别人的**?” 池清诧异道:“啊?这还是**吗?都被我看出来了。” 他有些委屈,他也不是故意要知道的啊,人家就是这么聪明,他又能怎么办? 楚如珍抽了抽嘴角,什么也没说了,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不对劲? 有吗? 她自认自己挺规矩的啊? 楚如珍曾经确实对柯襄有些朦胧的不知道被归类于什么的感情,但自从在外这两年,她觉得淡了或者没有了,至少,她以为是这样。 “以后别乱说话了。”她对池清道。 “若是被他听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初那人可是躲她躲得紧,可见是不喜欢这件事的。 池清委屈,他只是说真话而已,怎么他们都不喜欢? 第181章 经过这段日子的研究,池鸢发现这瘟疫似乎并不简单。 在和其他大夫共同商讨过后决定改变研究方向,从研究瘟疫改为研究毒素。 这下,一切都明白了。 果然并非是普通的自然瘟疫,而是由一种罕见的毒素引导出来的伪瘟疫,虽也有传染性,但是这传染却不如其他瘟疫便捷。 它需要病患与常人的液体接触。 得到这个结果,柯襄提着的心尚未放下,因为并不确定那刀上有没有病人的液体。 直到过了观察期,池鸢宣布楚如珍没事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到防疫治疗任务。 “殿下,您身体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吗?”池鸢再次确认道。 楚如珍有点无语,自从知道她的身份后,这两人一个当做不知道,一个却又格外恭敬,令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没事,你忙你的吧。” 池鸢最近正在跟别人研究解药,已经颇具成效,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制作出来,彻底解决这次问题。 这次的病毒来势汹汹,令凉城死了不少人,还有更多的人正在与病毒抗争,能不能抗争过去还不好说。 等柯襄将此事以奏折上报给楚毓,楚毓面色微沉,当即让人潜入西凉,暗查找有没有关于这种毒的解药消息。 同时暗通知了在边境的裴瑾瑜,不用管谢奕的死活,他要死要活都随对方,但是西凉不可饶! 收到密信的裴瑾瑜震惊不已,当即与李元帅商议,毕竟,若是不告知对方,他一个后勤粮草官也根本没办法把控军队。 李元帅也懵了,先前还说暂时按兵不动,现在这意思……是可以开打了吗? 二人琢磨起来。 裴瑾瑜心想知道的是,谢奕究竟做了什么,令陛下如此生气,竟是不再管他的生死?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要做的便是遵从陛下的意思,毕竟他们都清楚,陛下并不糊涂,他的要求一定有他的理由。 如此这般,便是裴瑾瑜也不再阻拦,翌日,李元帅便率领军队杀到了西凉边城下,因着这几天楚军受到威胁,只能憋屈地窝在军营里按兵不动,心早就憋了一把火,如今这利刃再次出击,自然就要将这把火给喷发出来才算完。 楚军气势十足,打得西凉节节败退,如今兵临城下,却见那城楼之上又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谢奕。 他一身白衣,毫无半分狼狈之相,甚至都没有人扣押着他,可以看出他是自由的。 李元帅心感不妙,眼皮直跳,忙冲着对面怒吼道:“狗贼!赶紧放了谢相!否则我李某人要将你枭首于这城楼之上!” 对方笑着道:“李元帅,你好好看看,我有扣押着你们谢相了吗?他不走,自然是因为他已经准备留下来效忠我西凉,谢先生,您说,是不是啊?” “谢奕”微微一笑道:“自是如此,西凉以诚待某,某当以国士报之。” “哈哈哈哈哈哈……”西凉将领大笑出声。 而底下的李元帅就是再蠢,也发现其有问题了,别说谢奕根本看不上西凉,他也根本不会这么蠢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来,这与通敌叛国何异? 而他已经注意到,自己军已经犹豫了起来,一些人甚至对谢奕心生愤恨,认为他是个投敌的小人,原本他是想要攻城的同时,也借此会将谢奕救出来的,然而此时瞧着,却似乎是不太行了。 “胡言乱语!一定是你们威胁了他!”他一口咬定道。 “李元帅,你何必执迷不悟呢?好好看着你的兵不好吗?谢先生已经打算向我西凉投诚,你又何必再逼迫强求他呢?” 李元帅面色很不好,可看着底下的兵神色恍惚,似乎被谢奕投诚这件事打击到了一般,已经没有再继续攻城的气势,这模样令李元帅不得不停止计划,全线撤回。 回去之后,他与裴瑾瑜说起了此事,后者想了许久,终于猜到了一些内情,便也明白了陛下为何会如此绝情。 实在是谢奕令他失望了吧? 既如此,他也不必顾及什么情面了,哪怕有天下人的敬仰,谢奕自己要找死,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住。 而谢嘉云回去后,走去见了谢奕,将今日外面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也不知你们那位陛下何事会知道真相,并且放弃你呢?”她笑着道。 谢奕面色恍惚了一瞬,“你可能小看他了,他知道的远远要多。” 自然多少也能猜到。 谢嘉云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还挺在意他?” 谢奕扯了扯唇角,虽未说话,却已经表达了意思,怎么可能。 “否则你方才为何会失神?” 谢奕眸色微深,“这与你无关。” 谢嘉云无奈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了。” “只是我的好弟弟,你的选择是什么呢?会我已经给你了,如今就摆在眼前,而你……已经没有时间再思考了。” 是的,没有时间了。 谢奕并不回答,只是道:“等到下次,我亲自出现,你不就知道了。” 谢嘉云遗憾地叹了口气,还以为能提前知道呢,这真吊人胃口。 不过没关系,也等不久了。 临走前,谢嘉云忽然想到一件事,停下脚步问:“忘记问了,咱们姐弟相见这么久了,你给姐姐准备的礼物呢?” 谢奕罕见真心地笑了一下,“这也不用着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好吧。 二人就此分开,直到李元帅整顿好军队士气,一鼓作气再次攻城时,他们再次见到了城墙之上的谢奕,而这次的谢奕,是真的。 李元帅不知前面谢奕的真假,但是他已经决定听陛下的,不顾谢奕死活了,一心一意要将西凉打得跪地求饶不可。 然而就在他要发号施令攻城之前,却见那城墙之上的谢奕趁人不备,抓住了收到消息,特地来看热闹的西凉王,一把匕首抵住了对方的脖子! “大王!” “大王!” “放肆!赶紧放开我们大王!”有人抽刀就要上前。 谢奕的匕首顿时划入西凉王的脖子几分! “啊——!”西凉王还是和未经事的少年,哪里遇到过如此情景?当即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地冲着谢奕求饶。 “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谢奕似乎来了兴,挑眉对这少年低声勾唇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西凉王连点头都不敢,忙不迭道:“真的真的!你……” 他话音未落,声音却已经戛然而止,生命永远停在了这一刻,双目瞪大,再无声息! 而不等其他人冲上来将他抓住,他却以坚定慷慨激昂的声音说了一句:“尔等散布谣言,且派人假冒我表示投降,而今日我谢子俊便告诉你们,天下之师,虽死不降!” 他笑容如沐春风般轻松,“这黄泉路上,有你们大王相陪,倒也不算寂寞。” 言毕,他再不多话,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秋风猎猎,迎风摆袖,所有人只见一道白影从城楼上飞速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谢奕是笑着的,他对谢嘉云给的礼物还算满意。 天下之师、人典范、权倾朝野。 这些他都做过了,若是再想要突破,除非他翻身为帝,而这却不可能,他做不到,也不想做。 因而,若是想要将声望刷到极致,甚至名流千载,只有在一些重大事情上留有姓名才行。 谢嘉云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为他营造了这样一个会。 以血书名,流传千古。 这便是她送的礼物。 谢奕接受了。 而在此之前,他也早就做好了一切布置,等到他死后,便是他给谢嘉云的礼物送到的时候。 从生到死,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与算计,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几十年,早已厌倦了。 他不怕死,甚至对于死亡的感觉还挺好奇,而当他真正感受到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好受。 因为他一点也不干脆。 在彻底没有意识前,他还短暂的存活了片刻,浑身剧痛的感觉令他厌恶。 下次…… 下次再也不要用这个方式了,哪怕匕首自裁呢,也比这跳楼好些,浑身血肉模糊不说,竟然还不干脆利落。 但至少有一点是好的。 那边是在空飞舞的感觉。 灵魂与肉身翩翩起舞,那是一种很新颖刺激的感觉。 若是有可能,希望他下辈子还能体验。 临了临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竟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留恋的。 他不在乎亲缘,亦没有友人,欠楚毓的,他的死送了对方最后两件礼物,也算还了。 就这样吧。 都结束了。 之后的一切都如他所愿,受到他的激励,楚军大振!以势如破竹之姿攻破了西凉边城,逼迫西凉大军往后撤退,连带着那些西凉贵族与守将,也怕得连忙滚了! 一些没有逃掉的,也都成了楚军的刀下亡魂。 至于谢嘉云。 她亦不例外。 虽说早有准备,她提前准备好了逃回西凉国都的准备,然而楚军攻势太猛,她差点儿也没能逃脱。 而这一切,都是谢奕所为。 他杀了西凉王。 西凉名义上群龙无首,大家都自顾自逃命,连带着她原本抓着的一些人都不能用了! 直到回到国都,她稍稍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下去,西凉国内就出事了! 且主人公还是她自己! 谢嘉云咬牙切齿:“谢!奕!” 本以为谢奕死了她能轻松,毕竟她追逐了半辈子的事已经做成了,事实上,在谢奕死的那一刻她确实轻松了,但也仅仅是一刻而已,谢奕根本没给她丝毫喘息的会。 她被抓了。 第182章 “大胆!竟敢对神女无礼!”她的人挡在她身前,阻止着围在周围的人。 “神女?”一人冷笑道,“她算个什么神女!蛊惑人心,妖言惑众!她分明就是个妖女!” 谢嘉云在看到眼前这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出什么问题了。 她曾经使用的瞳术,失效了。 这东西并非是彻底改变人心,若是有意志坚定之人,甚至还能不受她的影响。 因此,谢嘉云一般都很少使用在重要人物身上,多用来培养下的蚂蚁。 而眼前这人,是她为数不多用在重要人物身上的其之一。 对方是西凉王爷,地位很高,从她最初遇到的那个西凉王开始,就对她很是不满,认为自己的兄弟是被她蛊惑了,所以才言听计从。 时常对她使绊子说坏话。 因而谢嘉云就对对方使用的瞳术,且因为不能让性格转变太快,她对对方用瞳术的力度并不十分重,而如今,也最容易解开。 随后谢嘉云就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这里又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人,而这些人无一不是她眼熟的,全都是被她用过瞳术之人。 他们全都清醒了过来! 并且收到反弹,对她警惕又厌恶。 谢嘉云当即就想离开这里,然而太晚了。 她先前根本没收到这消息,因而这次回王都简直无异于自投罗网。 很快,她就被抓了起来。 事到如今,她反而冷静了下来,“你们不能抓我,我为西凉做了这么多……” “是吗?你做了什么?这些难道不是西凉皇室做的吗?”对方直接开口打断她的话。 谢嘉云面色一怔,顿悟了。 这是要将她彻底打成妖女的同时,还要侵占她曾经的功劳,来巩固他们的地位。 谢嘉云忽然想笑。 她想,她大概知道谢奕的那份礼物是什么了。 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好啊,真不愧是她的弟弟,连送礼都这么有默契。 事到临头,谢嘉云忽然竟也没有争什么的意思了。 这场争斗,看似她赢了,而她也才赢了多久?就同样输了。 这世上并没有她所求的,追逐这么多年,她最终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是吗? 谢嘉云笑了。 哪怕之后她所有的人都被杀了,她被众人捆绑起来,架在高高的柴堆之上,浇油点火,浓烟高飞。 她也是一脸的平静从容。 她未必没有逃脱的办法,可是事到如今,她也觉得并没有什么意思。 就像谢奕对世间没有留恋一般,如今,谢嘉云也才发现,自己与谢奕并无不同。 对方死了,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就仿佛两朵伴生花,互相汲取对方的养分,试图让对方枯萎死去。 而等到对方死去后,自己却也会因为没有陪伴而生无可恋。 她眼睁睁看着眼前无数人,这些将她推入死亡的人,心里却没有半点不甘和愤恨。 因为她知道,他们也活不了多久,楚国马上就会打过来,西凉根本毫无抵抗力。 这些人还在试图稳固自己的地位,殊不知,连屁股底下的椅子都将马上被人摧毁。 她笑了,笑对方的无知。 而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没有几天楚军便直击西凉王都,大难当前,王都所有百姓四下逃窜,其不乏也有官员贵族,在国难生死面前,他们都是亡国奴。 再无高低贵贱之分。 短短数月,西凉王庭便不复存在,几乎是半点抵抗力都没有,惊呆了无数人。 不过,他们惊的只是楚军所用的武器。 那个似乎是叫炮弹的东西,以一种逆天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没有人不觉得它神奇,也没有人不因它而畏惧。 一时之间,就是有人想占便宜,也不敢出声了。 就连朝堂上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他们从没有人知道,皇帝里还有这种东西,也根本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有的这东西。 若是近期有的,根本做不到有这么大量,可若是很早以前就有的……那握重器的皇帝,又是如何能做到安静这么多年的呢? 甚至连当初和北陵东胡的矛盾,他都没有出。 有人心道:这也陛下,大概是真的爱好和平吧。 可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又哪里来的真和平呢。 *** 谢奕的尸身被抬了回来,令无数人恍若梦! 这位声名显赫,朝第一人,人之首,竟然死了?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茫然且疑惑的,甚至盖过了对他死亡的感叹。 人都是要死的,可死得这么突然,还是让众人反应不过来。 在听闻事情经过后,无数人为他悲痛欲绝,无数人为他挥毫泼墨写悼,更有人为他著书立传,将他天下之师,英勇牺牲的名声传得更广更远。 就连许多启蒙小儿,父母都会指着书告诉他,这世上第一个开设书院,倡导教化万民的人叫谢子俊。 而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对此却只有一言难尽。 裴瑾瑜从回京后,走在街上都能随处看出为谢奕而悲痛哭泣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有。 次数一多,他就不怎么上街了。 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会跳出来说几句对他们而言不好听的话。 真的,你们都被他给骗了。 天知道他有多想说出来。 不过,未免被群起而攻之,他忍住了。 谢家接回了谢奕的尸身,举办了葬礼后没两天,就又发生了一件事。 谢谦失踪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离家出走了。 而在他留的书信里,让谢夫人代管家务。 至于其他,他什么也没说。 谢家的家务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谢奕之后,本该由谢谦接任家主之位,毕竟他只有谢谦一个孩子。 而作为谢家家主,谢谦是要入朝继任谢相一职的。 可是现在,圣旨到了,人却跑了。 虽说大家也真不会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入朝做什么,也就是挂个名,其他事务都有别人来,可这名头都没挂上,人就不见了。 下面人回复楚毓的时候,后者听得眼皮直跳。 他本就对谢奕很不满,如今见谢谦也这样,当即干脆道:“既然没人接任,那就废除谢家相位!” 左右朝堂上本来也废了两位了,不差这一个。 然而当消息传入朝堂,却还是掀起了些波澜。 主要是谢奕的崇拜者,以及受过谢奕恩惠的人不少,且朝堂上还是有不少他书院出来的人才,这就让反对废除谢家相位的声音变得并不小。 “谢相尸骨未寒,陛下却如此对待谢家,岂非寒了天下人的心?” “望陛下思!” “望陛下思!” “望陛下思!” 声音铿锵有力,慷慨激昂。 若非说的话楚毓并不喜欢。他都想要多听一会儿了。 可惜。 “所以……你们是觉得,让朕治谢谦一个渎职之罪,才符合你们的心意?”他眯着眼笑道,“若是你们要求,那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 渎职……似乎没毛病? 相位可不是爵位,继承相位,可是要上班点卯的,可谢谦连个人影都没有,治他个渎职之罪,那真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难不成,你们还想让谢谦担任职位却不办事,随意旷班,却不用接受任何惩罚不成?”楚毓的面色沉了下来。 “那若是爱卿们愿意为他承担罪责,那也不是不能考虑。”楚毓最后道。 此话一出,顿时没人敢再求情了。 而其他与谢奕有利益纠纷的人当即恭维道:“陛下英明!” 至此,尘埃落定。 朝堂上的陈相格外瞩目,因为这四相之之位,只剩他一个了。 作为硕果仅存的存在,可不就跟珍稀动物一样吗。 看得人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蛋糕就那么大,陈家怕是要独占大头了。 然而哪怕到了此时此刻,皇帝与陈家的关系竟然还没断。 哪怕有瑞王,也没稳固到这种地步吧? 不过,想想皇帝能将炮弹那种东西藏这么久,谁知道他里还握着什么呢? 思及此,大家也就不敢多言了,先前顶撞楚毓的那些人心也有些后怕以及后悔。 希望陛下不会记仇吧? 楚毓记仇,但此刻没空记仇。 西凉可不是打下来了就算完了,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例如西凉统治安排,还有对于对方的信息采集及人员处置。 西凉官员都投降了,不想投降的也自尽了,西凉王室后裔有的已经被一些想要邀功的西凉人给杀了,其他人也逃的逃死的死,乱成一团。 最后还是李元帅派武力镇压,才让这种混乱的状况暂且平定下来。 然而,如今这情况却也足以令人头疼的。 裴瑾瑜回来也是奉楚毓的命令,带着一群官员去处理西凉事宜。 首先就得安抚百姓,安抚好了再慢慢处理其他事务。 至于先前跟随谢奕去边关,最后却回来的那些人,全都被楚毓连降级,且几乎没有了翻身的会。 “晏儿,你也去吧。”楚毓对楚晏道。 楚晏:“父皇?” “跟着瑾瑜,去西凉看看,你也不小了。” 其意思不言而喻。 说起来,楚毓从未掩饰过要立楚晏为继承人的意思,但或许是他对其他孩子的态度,令别人以为其他人也是有会的。 当然,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有这种想法。 也只有那些自作聪明的,才会有痴心妄想。 如今他下令让楚晏代他去西凉善后,算是彻底明确表示了他的心思。 根本用不着拉拢,朝堂便又多了不少支持楚晏的人。 可如今陈家势大,也有还在观望的人,然而没多久,他们就等到了陈相请辞的消息。 第183章 且在他请辞时,还主动提出了废除世袭继承的相位。 请辞不算什么,可申请废除相位,可就不是不算什么了。 众人纷纷觉得陈相疯了! 否则怎么可能主动要求摘除这一地位?! 要知道,如今其他几位都没了,他就是唯一的。 九卿都不敌他一人。 虽说他如今不太管什么事,可那也只是他不想管,而并非不能管。 只要他一日在这个位置,他就永远拥有这样的权利。 可如今他在做什么? 主动请辞也就罢了,儿子还能顶上。 谢家没了是因为人家唯一能继承的后人跑了,皇帝趁此会才撸掉了这个位置。 可是陈家不一样啊! 陈家什么都没有,就是儿子多,且好些都在朝堂上担任官职,虽然一直低调,却也并非无能。 这种情况下,若是后人能耐,陈家起码还能辉煌百年。 可陈相偏偏不。 人家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这样轻轻松松的丢掉了。 看得别人是羡慕又嫉妒。 他们很想说,你不要就给我们啊! 但是他们不敢。 碍于权威,就连在这行时候,他们甚至都不敢劝一声陈相。 免得被皇帝当成是想要拉帮结派的。 他们觉得陈相傻,陈相却并不这样觉得,他反而还觉得自己聪明,知情,懂进退。 他一直奉行的庸之道。 然而其他几个龙头世家的覆灭,让他想庸都庸不了。 这个位子太受人瞩目了。 而太过瞩目,总会带来麻烦。 陈家重点在经商,哪怕不作朝臣第一人,他们也能继续辉煌。 这样一看,这唯一一位世袭相爷的名头,就弊大于利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要,总比当那靶子强。 自己主动退下去,总比以后被迫退下去要好看许多。 从这千古历史便能看出,没有什么是长盛不衰的,曾经的藩王早已不复存在,有的不过是被迫留在京“享福”的尊贵王侯。 而在化的传播,知识的推广下,世家的辉煌又能持续多久? 说不定,再过几代人,陈家就不存在了。 既然如此,那如今还汲汲经营这些做什么? 他老了,如今只想享受一番儿孙环绕膝下的福气。 而在他走之前,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陈家从这瞩目的位置上救下来。 要知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啊。 于是,众人也就很不出意外地看到,皇帝允了。 并且赐陈相怀恩公。 虽然没有封地,只是个虚衔,能领一些俸禄俸米,没有实权,可想想当初前前任萧相请辞的时候,皇帝可是什么都没给,闲王是给萧逸的,而谢家更是什么也没得到。 陈相心轻笑,果然,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后来他们才知道,谢家岂止是什么也没得到,还把家底都赔了进去。 有人拿到了谢奕的书呈给了皇帝,上面写着,他愿意在死后将谢家藏书全部抄录一份送给楚毓。 天下人都在感慨谢奕的大! 可没人知道,谢奕没把那些书全部直接送给楚毓,已经是他对谢家留的最后那点情了。 可这在世家眼,也是大不韪之举! 将家族传承拱奉上,岂非和当初的萧家一般无二? 要知道,这些书到了楚毓里,那就不可能束之高阁半点不给外人看,届时,这些原本只属于谢家的无数藏书,会被传得天下皆知。 谢家底蕴不再,辉煌自然也再难维持。 不过想想谢奕往日的行为作风,众人竟觉得对方会做出这样的事一点儿也不奇怪。 这才是他。 他们又想到了离家出走的谢谦,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才离家出走的。 若是他不走,那地位就尴尬了。 老爹死了遗产却没给自己,是人都会不爽。 有此消息,原本还想争夺谢家的几个子嗣们蠢蠢欲动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争,他们争什么?和谁争吗?皇帝吗? 他们哪儿来的那个胆子! 于是缩在龟壳里当鹌鹑。 谢家元气大伤,后继无人,他们再也不能借着谢家的势做事,平日里的生活要比以往艰难无数倍,每天都在疲于奔命,哪里还有空去想其他。 而其有个人却没有,她每日昏昏沉沉,差点儿就没能支撑下去。 从谢嘉云的消息传来,谢嘉莹就不敢相信,然而事实就在眼前,她就是不信也得信。 本以为会和姐姐重逢后再也不分开。 谁知,她从未被他们放在心上,无论是谢奕还是谢嘉莹。 她病了一场,本是没什么,养养也就好了,然而等她醒来后,便有人来对着她不明白做了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脑子一轻,骤然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简直恍如隔世。 双重意义上的。 此后,谢嘉莹便消失了,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楚毓接了谢家的藏书,他安排人去抄录,无数人争抢着这个会,就是为了有幸一观那些书。 楚毓有些无语,心说你们何必呢,等他以后放一份去书院,何愁看不到? 可对于他们来说,有好书不能看,简直食不下咽。 其掺和的人,甚至还有本该在兢兢业业编书的沈循。 楚毓有些啼笑皆非,便允了他们。 并吩咐每本书至少要抄写份。 一份留在宫的藏书阁,另一份放在太学,还有一份留给谢奕创办的惊鹭书院。 谢奕一死,岂止谢家,惊鹭书院也是群龙无首,好在那里还有个副院长,楚毓直接插,提了他为院长,副院长选了其他人。这没人说反对。 谢家现在门庭冷落,倒是有不少人弟子前来探望,但家里又没什么能主事的人,只能由管家接待。 谢夫人到底是妇人之身,不能经常见他们,时间一久,大家也就没怎么来了。 若是没有东西维持,人的感情是会被时间和周围琐事而逐渐消磨淡漠的,谢奕的恩情,又能被消耗几何? 后继无人,才是一个家族最可怕的境况。 相信用不了多久,谢家也将沉寂,甚至不复存在。 *** 两月后,楚晏从西凉回来……哦不,已经没有西凉了。 楚晏带回了原来西凉的官员、王室人。 楚毓将这些官员留下来,安排了考核,考核通过的可以继续做官,但官职需要重新安排,没通过的也可以回原来的地方做小官,但想升职那是不可能,有实力的也就罢了,没实力的,他不可能让这些人的势力增长。 至于王公贵族,王室后裔,一律被楚毓安排去守皇陵,这辈子能继续过下去,不会害他们的性命。 但是再多的也不可能了。 即便有未婚年轻人或者孩子,也允许成亲生子,西凉王室血脉绝对不能被延续下去。 而那些西凉降妃,没有活着的子嗣的,愿意回家的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就安排在一个院子里,有子嗣的就跟着子嗣一起去皇陵养老。 西凉诸地尽数收服为大楚领地,并被划分为十个州郡,然而大楚暂时没有那么多官员能够驻满这些地方。 因而,一些官员,还是从旧西凉当地选出的人。 例如曾经主动投降的,或者曾给过楚军帮助的。 这些识时务的人,将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利益。 十个州郡的土地全部收回大楚朝廷,所想要使用,就得重新购买,而对于原来就拥有那些地的人,重新购买土地将有优惠。 另外,楚毓还加了一个规定,每人买的土地份额有上限,无论是谁,名下土地面积都不允许超过那个规定,否则将按谋反处置。 男孩要超过十岁才能拥有土地,女孩儿要超过十二岁才能拥有土地。 然而,尽管如此,还是造成了许多不好的反对声音。 可在绝对的实力下,这些声音也就不算什么了。 许多人都只觉得这是皇帝对西凉土地的规整安排。 可有些聪明的人,却隐约察觉到了这条规定下皇帝的隐秘心思。 只是那些许猜测,却令人有些心惊肉跳。 他们有些不相信,又有些恐惧。 土地面积超过一定数字就按谋反论处。 谋反啊……那是多大的罪名?! 这条规定简直将人焊死在了其,无论是谁,都不愿意冒着谋反的危险去做什么事。 何况是土地这种不要命的事。 这条规定一下来,就代表着那十个州郡,再也不能出势力强大的地方豪强,哪怕有豪强,也不可能做到一家独大,顶多是几家并存,互相牵制。 加之禁止豢养私兵,几乎从根本上断绝了士族门阀的成长。 楚国原来的地方豪族和士族门阀好歹还存在,只是日后多半日渐衰败。 而那十个州郡,却是连产生的可能性都没有。 思及此,许多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被心所想震惊。 他们试图找人商议此事,然而思来想去,却又觉得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可商议的。 皇帝想做什么,他们根本没有反驳的会和可能。 他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在楚国本地,努力保留下自己原本拥有的土地。 若是皇帝心善,或许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更多,那就不要想了。 还有一些人,已经提前将名下土地分到底下的子女们头上,争取不惹眼。 然而这些动作又如何能瞒过楚毓呢? 知道后,他忍不住轻笑了两声,“这些人还真是动作快!” “父皇把他们吓到了。”楚景道。 “这就算吓到了?我可什么都还没做,你可别污蔑我。”楚毓表示自己不愿背这个黑锅。 楚景嘴角抽了抽。 第184章 “父皇!大哥!”一个小身影飞快跑来,躲在二人身后,“二哥奴役我!” 赶来的楚晏当即一脸冤枉道:“我哪有,让你读书就是奴役你了?那你可没见过真正的奴役。” 楚景提着楚晨的衣领将他揪出来,“听你二哥的。” 楚晨扭动着身子,试图从他下逃离,“我不想读书嘛……” “我都是皇子了,为什么还要读书上进?我想出去玩儿。” 楚景正想教训他,却只见周永良慌忙走来,“陛下!几位殿下!” 楚毓微微拧眉,“何事如此慌张?” 周永良看了一眼还在撒娇的楚晨,缓了缓才道:“是贤妃娘娘她……” “她怎么了?” “贤妃娘娘悬梁自尽,幸得宫女发现的早,如今已经请太医去诊治了。” 闻言,楚毓脸色沉了下来,楚景几人面色也不好看,只有楚晨,他愣了愣,才终于反应过来,“啊?是我母妃啊……” 此时顾不了那么多,楚毓直接去了谢嘉容那里,太医还没到,但是谢嘉容已经从短暂的晕厥醒了过来,她艰难地咳嗽着,一旁的宫女正着急地给她喂水。 “娘娘……您何苦如此呢!”宫女恨铁不成钢。 按她的想法,谢嘉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不过是谢家最近比较动荡,却也根本不会影响她的生活,何况她还有一位皇子,哪怕和她不亲近,可是她生的便是她生的,这母子血缘斩不断,那她只要不作乱,这辈子便是无忧的。 又何苦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谢家出事了,和她有关系吗? 人家谢相背着清名离世,她倒好,自尽这种行为,好似皇帝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又或者谢家做了不好的事,令她无颜留在世上似得。 不过,她伺候谢嘉容也有许久了,自然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性子,因此,她也是知道,对方是根本不会听进去这些话的。 因而她感叹了一句后便也不再说了。 她一转身,就看到楚毓走了进来,“奴婢……奴婢参见陛下!” 楚毓随将人打发下去。 楚晨几人都在偏殿。 他这些年来从未在谢嘉容宫住过,因而这里自然没有他的宫殿,听着自己母妃出事,甚至差点儿就死了,他似乎也没什么反应,仿佛那是与他无关之人。 哪怕粗心如楚晏,也觉得有些不对,“弟,你去看看贤妃娘娘吧。” 楚晨抱着他的械鸟,有些不满意,“为什么?” “她是你母妃,她受伤,你该去看看他。”楚晏道。 “可是,可是我都不怎么认识她啊!”楚晨不高兴道,“她也不想认识我,我为什么非要去她面前?” 也不知道这谢嘉容怎么想的,楚毓不让她与楚晨亲近,却从未阻拦过她来看他,只是不许在外面过夜。 然而谢嘉容却好似生气了一般,连见都很少见楚晨。 这么几年,母子二人见过的面十指便可数清,其还有好多次是在宫宴上见的。 二人关系可见一斑。 楚晨甚至都不太记得对方的样子,就连他院子里随便一个宫女,都比她给他的印象深刻。 “大哥,二哥,是她不来见我,我就一定要因为母子关系而去见她做个孝子吗?”楚晨不解。 他已经五岁了,懂的并不少。 何况,楚毓也从未瞒他有关于谢嘉容的事。 楚晏挠了挠头,就连楚景都没说话。 讲真,就连他们对自己母妃的关系也是尊敬却不亲近,又能指望一个根本没受到过什么母爱的楚晨去做什么呢? 思及此,楚景揉了揉他的脑袋,却也不再说了。 主殿室内,楚毓看着床上从生死关头被拉回来的谢嘉容,眼并无半点怜惜,有的不过是些许厌恶与不耐。 “你若是想死,真可以放你回谢家。” 就是说,死也死在谢家,别脏了皇宫。 谢嘉容身子一颤! 楚毓自认并未亏待过谢嘉容,可对方一副他欠了她的样子。就令他十分不爽。 “这天底下,没有谁能与天同寿,你若是接受不了谢家境况,那就跟着谢奕一块儿去死好了,他不是你的荣耀吗?追随自己的荣耀想必也是你所愿。” 谢嘉容简直不敢抬眼看他。 她不怕死,却不代表她不怕楚毓,不知从何时起,对方就成了她最畏惧的存在,或许是楚晨的事,又或许更早。 “若陛下不愿见到臣妾,便送臣妾去寺庙清修吧。” 楚毓轻笑了,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一个两个,都想去宫外去寺庙,怎么,还真当这皇宫是自己家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对于楚毓而言,这确实是件小事,没什么问题,可这后宫就这么些个人,一个王茵去了寺庙祈福,如今谢嘉容也被送去,像什么话? “你若是想死,就安安静静的,不要吓到别人,最好不要让人发现你的死有问题,若是不想死,那也给朕安安静静的,若是再闹这些幺蛾子,冷宫给你留着。” 说完,楚毓转身便要离开。 谢嘉容却没能忍住,喊了一声,“陛下!” 楚毓停下脚步,微微侧头。 谢嘉容颤抖着嘴唇,脖子上的伤令她现在说话十分难受,且声音很是沙哑。 “我能知道……谢奕是怎么死的吗?” 楚毓一愣,随后解释道:“这不是天下皆知的事?” “我不信。”谢嘉容固执道。 要问她为何不信,她却又什么也不说,或许也是说不出什么来。 最后楚毓道:“无论你信与不信,朕只有这么一个答案。” 他走后,谢嘉容的颤抖着伸到了枕头下面,摸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的不是别的,就是谢奕在西凉的事。以及他日后西凉发生的动乱。 她本是不信的,可想想谢奕的能耐,她竟又觉得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她不敢相信,也无法面对,谢家如今的处境,竟是她一直当做家族希望的人带来的。 可事实却不会以她的想法为转移。 她一时接受不了,谢家亡在了他们这一代,便想不开自尽,却又被救了回来。 她错了吗? 谢奕错了吗? 都把谢家后路断了,这肯定错了。 可她却越想越迷茫。 为什么谢奕能做出这种行为? 明明他是谢家家主,责任便是将谢家再次带入辉煌不是吗? 同样的事,她为何做不到? 被洗脑这么多年,这位谢家舔狗在谢家没了后,脑子终于撕开了一条缝。 然而阳光何时才能照进来,却谁也不知道。 *** 西凉解决了,而凉州城的瘟疫也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城门解封指日可待。 而解封,也代表着有人能离开了。 “你真的要走吗?”池清问了一句。 鉴于对方的性子,楚如珍已经不打算和他说话了。 然而哪怕她不接话,对方也能自顾自一直说下去。 “两个笨蛋!” 楚如珍忍不住了,冲他挥舞着拳头道:“你说什么?” 池清表示自己不畏强权,坚持道:“两个笨蛋!” 楚如珍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致命杀器——一块银元宝! 池清当即双眼一亮!顿时伸想要拿! 然而忽然有一只放在了那银元宝上面。 池清立马识时务地认怂,“两个聪明蛋。” 楚如珍勉强将收了回去。 “我看你们又不是都没意思为什么不说?”池清看在银元宝的份儿上,决定暂时担任一下媒婆这个职业。 楚如珍无奈又恼怒,“都让你别说了,他曾是我老师!” 池清:“曾?” 楚如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池清:“那你对你爹可真孝顺。” 楚如珍:“……” 骤然脸红,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对她爹好过什么?可她爹要啥有啥,她除了当个啃老族还能做什么? 池清继续道:“看你爹一个人孤单,给他找了个兄弟。” 楚如珍:“……” 你闭嘴能死啊? 正想说这话,却无意瞥见了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池清身后的人。 偏生对方还在继续说:“我觉得你们挺有意思的,都在心里藏着掖着什么也不说,哪有我们神医谷里快活?喜欢谁了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多简单。” “闭嘴!”楚如珍低声道。 池清还未发现异样,却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哦?江湖儿女都是这般不拘小节的吗?” 饶是池清,被发现背后说人,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而且他知道楚如珍在意这位,怕失去金主的他当即道:“没有没有,江湖儿女没规矩,不如大户人家出来的端庄正经。” 说完,便不打扰他们,主动离开。 这里就剩下楚如珍二人。 柯襄主动开口询问:“殿下何时回京?” 楚如珍想了想道:“等开城门后。” 竟是走得这般急,楚如珍想了想,随后反正过来道:“别误会,我只是想今早将表弟的药给他送回去。” 不是迫不及待想走。 此话虽未说出口,但二人都明白是这个意思。 柯襄放下心,却又叹了口气,“殿下变了许多。” “哦?那是更好了还是更坏了?”楚如珍问。 “更成熟了。”柯襄直言不讳。 想想当年任性自在的小姑娘,变成如今的少女。 她依然自在,却不再任性。 楚如珍看了看他,忽而笑道:“从前心智不成熟,不懂事,给老师添了不少麻烦,明乐今日在此向老师道歉。” 她竟是自称封号。 可见诚心,却也可见疏远。 柯襄面上未有笑意。 想招惹便招惹,想撇清便撇清。 果然还是她没错了。 第185章 虽这样想,可他并未阻拦什么,甚至让人妥帖地准备好了行囊马车,就等城池解封,城门再开那一日。 楚如珍见着这一切,自己就先有些受不住她忍不住压抑住情绪,对对方道:“老师,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样好!” 柯襄沉默良久,最终只是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除了殿下,臣又还能对几人这般?” 楚如珍心神一震! 她忽然想起来,柯襄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唯一的朋友又各自有自己的事,他们的交集更多还是在朝堂。 人生漫漫,他竟连个想对对方好的人都没有。 于楚如珍而言,柯襄大约是除父皇外,对她最好的长辈般的人物。 她自己都说不清,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敬还是爱,可能都有,这些感情产生的原因很多,其排在首位的,自然还是他对自己好。 细心,周到,又独一无二。 前两者算不上什么,可是后面这句独一无二,却令她心动。 这些年来,她想不通时,还曾怨恨过对方,若是对方不对她好,甚至不单单只对她好,她也不至于会产生那样独占的心思。 她对此耿耿于怀,从未释然。 而直到方才,她才隐约有些明白。 于她而言,柯襄是特别的。 可于柯襄而言,她就不是吗? 正是因为这特别,才令他多在意几分,造成这样的独一无二。 因为……他连想要一个二,都没有人选。 这世上,他能在意的人实在太少了。 或许也正因如此,哪怕知道她心怀绮念,他也不愿意停止对她好。 两月后,终于在楚如玉出嫁前,楚如珍赶回了盛京。 “女儿见过父皇!”楚如珍笑着道。 楚毓快步上前,将她扶起来,拉着她周围好好看了看。 “瘦了。”他道,“也黑了。” 楚如珍的笑容立马消失。 在外面风吹日晒的,能不黑才怪。 黑这个词,对女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话。 她强烈怀疑父皇故意打她,并且有证据。 哼! 看出她的不高兴,楚毓就笑了。 然而事情万万不止如此。 楚毓过后,楚如珍见其他兄弟姐妹,几乎人人都要说这么一句——你变黑了! 气得楚如珍甚至想拔剑对砍的冲动! 也只有对小表弟时,那小子还知道她这儿有他的药,为了讨好,这才没有跟着别人一起说。 楚如珍宽慰的同时,又更无语了。 她何时竟成了必须要靠威胁别人才会听话的地步? 两个最小的弟妹甚至因为她离开的太久,而与她有些生疏。 也是直到此刻,楚如珍才有些后悔。 不过,若是再来一次,她恐怕还是会选择离开。 父皇曾经说,距离产生美。 若是她一直在宫,且心情一直如此,那么她只怕会钻牛角尖,一直都不能彻底放松心情。 因此,这后悔也只持续了片刻,便消失了。 她得知楚如玉即将出嫁,有心去看一看那姓岑的如何的人家,便便装出宫,去那岑家看了一看。 谁知这一看,还真看出了点名堂。 只见那岑国公府后门被人推出来一个年轻姑娘。 姑娘穿着一身白衣,头上带着白花,一副为人戴孝的模样。 而她也确实在为父母守孝。 “咱们郎君心善,念在你父母双亡的份儿上,收留你在府上作客,谁知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恩将仇报!故意勾引咱们四郎君!咱们四郎君可是马上就要成亲的人,娶的还将是当今公主殿下,就凭你也想肖想?!” 女子泪水涟涟,听着那几个下人的话,脸上那是一阵青一阵红,好不热闹! “我……我未曾想过!” “没想什么?你敢说你没想过要勾引我家四郎君?还是你想说你没想过要嫁进国公府?你舔着脸问问,你敢说吗?” “咱们主子心善,不追究你意图夺公主夫的罪,仅仅是让你离开国公府,你若是再多纠缠,咱们若是将你扭送到圣上面前,你看看你有几个脑袋!” 若说先前的话女子还能不在乎,可这话却令她胆战心惊!再不敢多言,连忙快步离开了国公府,这时,那几个下人才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 “呸!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也想动咱们国公府的主意!” 楚如珍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暂时并未声张。 她安排人去跟着那离开的女子,又派人监视国公府,并且让人打听那岑睿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虽说先前听着没什么大问题。 可总要自己看看,才能真正放心。 希望他不会辜负她的期望。 为了不让姐姐和父皇误会,她这些事都是私下做的,并没有惊动谁。 然而查出来的东西却令她皱了皱眉。 显而易见的不满意。 她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楚毓。 *** “这些……都是真的?”楚毓看着里的东西皱了皱眉。 楚如珍点头道:“是女儿让人查出来的。” “父皇,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姐姐?” 楚毓冷笑出声,眸微冷。 “是我的错。” 若是他当初查仔细些,或许也就不会有如今这情景了。 不幸的是,楚如玉与对方有了两年婚约,幸运的是,二人还没有成亲,一切都还来得及。 退一万步讲,哪怕已经成了亲,那也没什么关系。和离就是了。 但没成亲总是要比成了亲好上很多,并且没有孩子牵绊。 楚毓没有犹豫,直接将这件事告诉了楚如玉。 初次听闻这消息的楚如玉怔愣了好半天,才恍然回过神一般,“父皇是说,那人是个爱帮扶小娘子的多情种?” 岑睿确实未曾逾距,最是怜惜柔弱的小娘子,见到一个就帮一个。 处处留情,自诩风流。 一个两个或许算不上什么,可时间久了,总会有碰到鬼的时候,万一日后因为此事而真的出了什么差错,那楚如玉找谁哭去? 不如趁着一切还来得及,赶紧停止这一段注定走不长的缘分。 这是楚毓的想法,如今,也是楚如玉的想法。 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后,楚毓便离开去处理这件事了。 留下楚如玉在心里轻叹口气,她不伤心,因为本就尚未有多少感情,只是有些可惜,那精致的嫁衣暂时穿不上了。 翌日早朝,楚毓就寻了个错处将岑国公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明明白白地表示他的态度和心情。 岑国公一脸莫名,朝臣虽不清楚,却也吃瓜看戏。 直到下了朝,岑国公也没敢在宫里多待,在部门那里告了假,直接回了府,将府上人都叫过来询问。 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岑国公夫人眸光闪了闪,笑着道:“哪里有什么事啊,郎君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家里孩子们都听话着呢!” “没事?没事为什么陛下要当着武百官的面儿训斥我?!”岑国公一拍桌子,怒声呵斥道。 国公夫人吓得双腿微颤! 不止是因为岑国公的怒火,还因为他说的话? 陛下为何会训斥岑国公? 难不成…… 可是……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啊! “近日你们好好准备和公主的婚事,我去向同僚们打听打听。”岑国公说完当即要离开。 谁知他刚走到前院,圣旨就到了。 直到这退婚圣旨到来,岑国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浑身颤抖着,控制住差点儿要打人的冲动! 无奈之下,他不可能抗旨不尊。 接了圣旨后,他甚至来不及教训国公夫人,赶忙跟着进了宫!他要叫陛下! 然而楚毓却一眼都懒得看他,直接让人给他带了句话。 “既然令郎喜欢这个可怜的妹妹,那个悲惨的姑娘,那何必娶妻,每日与这些个姐姐妹妹相伴一起岂不快哉?” 岑国公听得浑身直冒冷汗! 皇宫也不敢待了,赶忙回了府,将国公夫人和岑睿都叫来。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大家也只听说,被退婚后,岑国公将儿子送进了军营,也以国公夫人身体不好为由,将管家权交给了国公府的二夫人。 此事过后,大家私下里也打听了事情经过,纷纷忍不住笑岑国公府,还以为掉下个金凤凰,谁知凤凰都落院子里了,竟还是让人家给飞走了! 真是没用至极! 楚如珍怕姐姐伤心,这段时间一直在陪对方,二人还打算去郊外的温泉庄子上玩儿两天。 楚毓不怎么担心,倒是原柳来找了他几次,话里话外都是要尽快再次定亲,否则楚如玉就年龄大了,令他有些不胜其烦。 就在他在应对对方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从北陵来的信。 信上仅仅几个字:北病重。 其意思十分明白——北陵帝病重。 应该重到了其他魑魅魍魉都会出来的地步。 这是属于对北陵出的好时。 然而,楚毓眸光仅闪过了一丝火光,便冷静了下来。 他真的要对北陵动吗? 他不是最不喜战争的吗? 为何还会有瞬间的心动? 楚毓眸光微敛,掩去了其复杂的神色。 他思索片刻,让人叫来了裴瑾瑜。 并且将此事告诉了对方。 裴瑾瑜一时也猜不准楚毓的心思,“陛下是想……?” 楚毓沉默片刻,才道:“朕想派你去一趟北陵,打探一下对方的情况。” 裴瑾瑜停顿了一瞬,随后便道:“臣,遵旨。” 裴瑾瑜其实并非是个好人选。 他身居高位,任务繁重,且上次北陵来人时,对方应该认识了裴瑾瑜,此时让对方去打探消息,无疑是羊入虎口。 楚毓选他,仅仅是因为,整个朝堂上,只有他,最了解北陵。 第186章 楚毓让裴瑾瑜去北陵,并不是让他做探子,也不是想入侵北陵,而是想从各方争夺皇位的势力扶持一方,以便将来签订和平条约。 虽说想要天下安定,最好用战争来换,可不说目前大楚刚收了西凉十州郡,尚未彻底安定,若是再图谋北陵,哪怕真拿到了,也需要不少时间来平定动乱。 那很麻烦,目前近几年内他都没有那个想法。 *** “义父情况如何?”齐琅正在问太医。 太医可不敢小看这位小公子,若是谁敢小看他,那可是会栽个大跟头。 “回殿下,陛下身体已经稳定下来,等到醒来后,再好生调养即可。” 仅仅是稳定,又是调养。 其意思几乎是这没有治愈的办法。 病了,尚且能够治疗。 老了,却只能无能为力。 人能与命运抗争,却无法与命抗争。 老了就是老了。 世上并无返老还童,更没有长生不老。 北陵帝醒来后,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一情况。 只有齐琅还在忧心伤心。 他这辈子,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 哪怕一夜之间从一国之尊变成阶下囚,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朕还有多久时间?” 太医战战兢兢:“回陛下,若是调养的好,大约还有两年。” 两年啊,不短了。 北陵帝心想。 “下去吧。” 室内就剩下父子二人。 “之前不留在楚国,后悔了吗?”北陵帝问。 他虽病了,却还是能猜到自己昏迷这段时间齐琅会遭遇什么。 这些年来,他把他当一个棋子养着,如今却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若是朕死后,传位给那些世子,你会如何办?” 齐琅皱着眉思考,“带上母亲,隐姓埋名。” 北陵帝笑了,确实嘲讽的笑容,在嘲讽他想的太过简单了。 “那你可以放心了,朕不会把皇位传给他们。”不知怎的,他竟是提前说了出来,明明,这种事应该要留到最后揭露才更能令人心情跌宕起伏。 “儿臣知道。” “哦?你知道什么?怎么知道的?” “义父不喜欢他们。”而对于不喜欢的人,北陵帝是宁愿后继无人,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东西留给他们的。 借着皇室的身份风光了数十年,他快死了,也该还回来了。 “那你觉得,朕会传位给你吗?你不过是个义子,皇室族谱都没入,算不得皇室人。”自然也没资格继承皇位。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齐琅没有记入族谱,也因此,一些人根本没考虑过他。 倒是有些心狠辣的,不愿意留他在世上,这段时间他遭遇了不少刺杀,不过都被挡了下来。 “义父,您该休息了。”齐琅避而不谈。 北陵帝面色微沉,心情不是很好。 齐琅却让对方躺下,并重新盖好被子,这才走了出去。 北陵帝看着那孩子的背影,闭了闭眼。心绪不断翻涌。 齐琅走出去后,便有人上前来,在他耳边禀报了什么,听得齐琅皱起了眉。 “我知道了。” *** 裴瑾瑜是以走商的身份进入的北陵都城,改了穿着打扮,好在他之前也常在北陵找人,因而会说北陵口音,哪怕不太标准,那也够了。 而他被当地一个介绍的牙人带到一个茶楼时,推门而进,却看到了一个令他很意外的人。 他还没说话,对方却已经先开了口:“裴郎君竟然到北陵来做客,何不大大方方递帖拜访?这般偷偷摸摸,可不是君子所为!” 裴瑾瑜当即行礼道:“瑾瑜见过殿下!” 齐琅侧了侧身子,没受他这一礼,开门见山道:“不知郎君是来做客还是来做贼的?若是前者,琅必然好生招待,可若是后者……”他话未说完,却能让人很清楚他的意思。 若是来做贼,那就是用大牢来招待。 裴瑾瑜看着他片刻,忽而笑道:“实不相瞒,瑾瑜此番出行,是为殿下而来。” 他接触最多,见过次数最多的也就是眼前这位,若是他能争得皇位,想必两国能延续稳定,其他自然不用愁了。 与其找其他陌生的、不够了解的人,还不如和熟人做约定。 可这话落在齐琅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心一抖,骤然抬头看向他,眼神色翻涌,晦暗不明。 忽而,又低下头去,想被触碰逆鳞一般快速站起来,“你死心吧!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这里才是我家!这次就放过你,若有下次再被我逮到,那就是北陵的大牢伺候你!” 说完,他便飞快离开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裴瑾瑜。 这孩子刚刚说话什么意思? 想让他走,也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 裴瑾瑜总觉得刚刚对方的反应怪怪的,但是又根本摸不清是哪里奇怪。 仿佛镜月水花,看不清,道不明。 *** 而从茶楼离开的齐琅,却心跳加速,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方才那激动的心情。 然而等心情平复之后,他的理智也上线了。 面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 方才对方反应似乎有些问题? 在被自己拒绝后,露出来的表情不是着急,而是懵逼? 这让齐琅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仔细回想一遍对方的话,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人……真的是来想将他认回去的吗? 怎么不像啊? 齐琅心有些纠结,在北陵帝面前却不显分毫。 裴瑾瑜回去后,仔细将二人的对话回想了几遍,确定对方想的与自己绝对不是同一件事。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又在想什么呢?他们之间,除了两国对立,难道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关系吗? 他叫来自己人,让对方去暗访这位北陵帝唯一的儿子的来历。 同时,他也让人暗查探了其他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的消息。 几天后,终于收到了结果。 然而这些结果,却令他十分失望。 没有人能靠得住的,哪怕他们扶持了对方,对方也有可能反咬一口,把楚国用作铲除其他人的工具。 其唯一看得上眼的,还是只有齐琅。 然而这齐琅……来历不明不说,还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若想继承,不可能名正言顺,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做的会更多。 裴瑾瑜犹豫不决,他都想着要不要直接回去让陛下干脆出兵把北陵打下来,这样就不用考虑什么和平不和平的问题了。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回去之时,却有一队人找了上来。 “裴郎君,我们主子有请。” *** “不知楚国来访,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北陵帝一边倒酒一边说。 裴瑾瑜微垂下眉眼。 说来还是他们理亏,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人活得久了,大概脸皮也会变厚。 “哪里,是瑾瑜思虑不周,惊扰了陛下。” 二人开始打太极。 北陵帝怎么知道裴瑾瑜来的? 自然是从齐琅那里知道的。 哪怕齐琅有心隐瞒,可看着他长大的北陵帝又如何能看不出他时不时的走神。 这一查,可不就查出来了? 对于楚国这么巧派了裴瑾瑜来,北陵帝忍不住阴谋论。 然而在交谈试探过后,他也是知道了,对方根本不知道齐琅的身份。 这一消息令他心忍不住一松。 这下意识的反应,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身体却给了他答案。 或许有些事,他想的真的太简单了。 算计别人,也是在无声无息地算计自己。 裴瑾瑜被礼待,也自然明白北陵帝无心将此事闹大,此时也放下心来。 将楚国有意交好的意思传递了过去。 北陵帝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 他是真的惊讶。 按理来说,楚国如今实力大增,哪怕不打算吞并其他收复天下,也绝不会主动表示要交好。 更应该的是他们北陵主动表示交好求和,毕竟人家拳头大。 然而…… 他唇角抽了抽,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骂对方傻。 掌控一个国家,可不能仅仅靠着自己的性格和想法来。 依他看来,那位楚国的陛下性情太软和了些,或许能做个仁君明君,却绝对做不了枭雄。 也就是生在太平盛世,且是皇帝,否则,对方估计就是个性格好的普通人。 不平庸,但平凡。 因为他有才有能力,却没有多少野心。 他忍不住暗暗想道:那人怎么就不去修道呢?说不定还能做个真圣人。 他绝口不承认自己心里的嫉妒。 “阿嚏!”楚毓看了看这天色,也还没到深冬,他怎么忽然感觉一阵冷意? “陛下,已经找到谢谦了。”暗卫来报。 这几年暗卫也有一些新鲜血液的加入,他们都是自小培养的,没学成之前不进入暗卫编制,也不会出任务,更不会出现在楚毓面前。 “哦?在哪儿?”楚毓来了一丝兴。 “旧西凉边关。” 想来,大概是去寻找谢奕曾经的足迹了? “派人保护他。”好歹是谢奕唯一的儿子,谢家唯一有希望的后代了。 虽说他不喜欢世家囤地累财藏私,可心对于这样累世而成,时代造就,也成就了时代的家族还是保有一分尊敬的。 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看见谢家绝后。 “陛下,北陵来信了。” 楚毓接过看了看,微微挑眉。 看完后,他才心神回笼,忍不住脱口一句:“北陵帝疯了吧?” 楚景好奇从他里将信拿了过来,完了后也十分意外。 “后继无人。” “那也不至于……” 楚景又道:“不是还有个齐琅?” 楚毓想了片刻,笑了笑道:“估计是……舍不得吧!” 第187章 从攻下西凉到平定十州郡,一个花了个月,期间有不少残存的势力意图蛰伏,无一不被找了出来就地格杀。 既然打都打了,那就不能留下后患,否则有朝一日卷土重来,那可就不是现在这么轻易就能解决的。 楚韫身上的毒也被解了,虽说身体有损,之后却再也不用日夜担心何时回毒发了。 得知这个消息,永乐特地谢了信感谢楚毓,楚毓有问她回不回来,对方却没再回应。 这也算是回答了。 就是楚韫听了不是很高兴。 他长大了几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也知道曾经所发生的一切,更知道永乐这样做的原因。 可那又如何,他还是不高兴。 比起这些,他其实更想和亲人在一起。 哪怕处境并不好。 他特地找了楚毓,提出想去永乐那里的想法,楚毓却没有答应。 “你母亲会不高兴的,她也不会留下你。”他直接道。 永乐曾经离开盛京,多少都是为了楚韫,若是楚韫也跟来,几乎就前功尽弃的。 何况边关艰苦,生活不如盛京,这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楚韫虽然解了毒,却还需要调养身体,而永乐那里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闻言,楚韫只能失望离开。 在他走后,楚毓随将一份说楚韫毒已解,再住在皇宫不合理的奏折丢了过去。 没事了,无聊的人就多了。 为了给他们找些事做,楚毓开始全面推广盛京的各项业务。 无论是报社、度假山庄、农庄会所、街道交警、官方商城、公共设施、福利院善堂……等等,争取推广至全国各地。 为此,一大批官员派了下去,一些兼任的官员也不得空闲,甚至有些根本不是同部门的,也被拉去做壮丁。 裴瑾瑜目前不在盛京,许多事都交给了其他人去做,内阁已经从最开始的五个人,加到了至今的十人,其更有因为谢奕空缺而被提进去的,此时急需工作任务来提高自己的业绩能力和权威。 再多的活都不怕多。 这样一来,虽然事情多了,可荆管彤却比平时更加清闲,甚至有空和楚毓谈。 楚毓专门为荆管彤设置了一个协理司,顾名思义,就是协助办理的意思。 这个职能本该在省,只是楚毓废了省,把他们的职务都安排给了内阁和翰林院,而这两者的重点任务都不在协助上,正巧荆管彤没有位置,楚毓就给她安排了一个协理司。 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从前的省协助的多是皇帝,而如今的协理司,协助的却是整个朝堂。 具有协助、监管的职能。 换句话说,这朝堂上无论哪个部门哪件事,它都能插上一脚。 刚开始的时候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然而楚毓态度强硬,臣子们的反对就造不成半点威胁。 何况,这么多年,他们也习惯妥协了。 再者,荆管彤这人刷了这么多年存在感,众人也被磨得逐渐接受了对方的存在。 这件事进行得很顺利。 有问题的地方,是之后开始招人的时候。 协理司的人员虽也有考上来的学子官员,可还有一大部分,是荆管彤从女子学院里面招来的。 这算什么? 明晃晃的女子做官? 甚至这途径比男子还要便捷? 要求还这么低? 这事被闹到楚毓面前,许多人跪在殿外不肯起来,除非楚毓愿意废除这些人,并且严明禁止。 荆他们容忍一个荆管彤还不够,难道还要再来许多个荆管彤不成? 这个先例绝对不能开。 楚毓当时也挺意外,问荆管彤怎么会想到这样做。 又问那些被她挑的女子都是自愿的吗?为何会自愿? 荆管彤一一答了。 之后沉默良久,楚毓到底还是允了,他对那些反对的人说:“若是你们愿意让家女儿也顶着这样的压力入朝,朕也不会拒绝,你们大可回去问问,问问她们愿意与否。” 那群官员一噎,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回去问了,得到的结果全都是愿意。 虽说心里已经猜到了,可当真看到这一事实时,他们还是有些无言以对。 难不成……真把女儿送进去? 古往今来,谁家不是拼了命将家里的女儿送进皇帝的后宫?只有他们,皇帝不让进后宫,却对她们开放了前朝。 这一举动,还真说不好究竟是福还是祸。 如今的皇帝支持女子为官这一举措,可之后呢?就算不说之后,哪怕是几年之后呢?谁能保证他不改变主意? 若是将来有皇帝厌恶这一举措,那原来入朝的女子将是何下场,可想而知。 可究竟是抓紧眼前的利益,还是担忧未来的灾祸,二者相比较,自然还是前者更要紧些。 眼前的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至于以后……还是交给以后的人去纠结吧。 因此,荆管彤的举措非但没有被禁止,反而不少官员让家的女子也去参加她那里的考试,若是能够考进去,也能混个女官当一当。 后宫也有女官,可她们只存在于后宫那一亩分地,可协理司的女官却能参与朝政,这可是大大的不一样! 几乎没人能拒绝这诱惑。 而有了这样的利益,朝堂对此的态度也宽和了许多。 哪怕仍有反对的,可当反对的声音太小时,也就不成什么气候了。 如此又过了许久,如今总算稳定了下来。 二人下着棋,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这时不时的棋子掉落的声音在这安静的院子里响起。 这么久以来,楚毓也算是明白了荆管彤的心思,她想成亲,男子成亲不算什么,可女子一旦成亲,那牵绊可就多了。 丈夫、孩子、家庭、长辈……各个方面带来的麻烦和压力会让她疲于应对,没有多少心思能放在正事上。 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人总要付出些什么。 而她选择付出的则是亲缘。 就连曾经曾说不愿意成亲的祝清,如今都主动娶了一位贤惠的妻子。 可荆管彤却仍然坚持着,并且将一直坚持下去。 楚毓有些佩服她,也想看看她到底能走到什么时候。 总之,无论如何,他都支持对方。 “陛下,裴尚书回来了。” 有人来报。 楚毓挑眉,“这么快?” 却还是赶忙道:“将人请进来吧。” 荆管彤收拣棋子,楚毓却已经去接见裴瑾瑜了。 听完对方的话后,楚毓也知道了,北陵帝送来的那封信是真的,这也确实是对方的打算,应当不是什么阴谋。 “那边情况如何?” “几位王爷有心登高,可年龄却不支持,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子孙身上。” 裴瑾瑜缓缓道:“可其子孙也是锦衣玉食宠着,性情或顽劣或霸道或残暴,都不适宜为君,只有一位父王去世的早的小王爷,因为自小父母双亡,性情倒是成熟并坚韧,若是培养的好,想来也能配得上这帝王之位。” “哦?”楚毓意外挑眉问道,“那为何他不愿意将那孩子立为继承人?” 裴瑾瑜解释道:“因为那孩子的亲祖母,有设计下药绝了北陵帝子嗣之嫌,且在那几人,嫌疑最大。” 因此,即便那孩子就是神仙下凡的天才,北陵帝最可能做的,也只会是趁着对方还未长成而杀了他,绝不是培养对方为继承人。 他得感谢自己不够聪明,不够天才,否则连活到如今都做不到,更遑论夺取皇位。 “就因为这个,他就宁愿将北陵送人,也不愿意留给那些人?”楚毓不解问。 是的,送人。 北陵帝给的信里,说愿意等北陵动乱时,配合他们里应外合,将北陵一网打尽! 一个皇帝,和他国皇帝勾结,协助对方夺取自己的国家。 堂堂皇帝,亲身做了那人人喊打的卖国贼。 这是何等的荒唐! 可偏偏这位陛下就是如此的离经叛道。 宁愿覆灭自己的国家,也不愿意让它落到自己仇人里。 至于为什么不交给其他人? 因为在能够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人选,就没有和他没有仇的。 而他所在意的人,却又不可能得到这个位置,除非冒大不韪,显而易见,北陵帝可不愿意让他们顶上这样的名声。 皇位和国家,对于北陵帝来说,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样想想,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为何会决定这样做了。 楚毓忍不住想到,这天下第一内奸,大概非北陵帝莫属。 就是不知道,北陵的人若是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被气到吐血。 大概……应该…… 会的。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好了。 他让裴瑾瑜去,本是想做个准备,谁知还能有这么大的收获,实在很难不令人惊喜。 而裴瑾瑜却越想越皱着眉,“陛下,您说,这件事会不会有诈?万一那北陵帝是想借对楚国动,又或者是想借咱们的力量为他的义子铺路呢?” “哪又如何?”楚毓淡淡道,“若真是如此,你以为,届时事情还会按他所想的方向发展吗?” 既然答应要给的,那就是已经到了别人的口袋里,却还想将它拿回来? 这世上可没有那样的道理。 闻言,裴瑾瑜放心了,楚毓虽心善,却不是圣父,被人利用还不打回去。 不过,裴瑾瑜显然是想多了,北陵帝确实如他所言,一直在和他们通消息。 哪怕北陵丞相得知了此事,心不赞同,他也没有因此而停止计划。 他与楚毓的交易里,要求对方要帮他保护他在意的人。否则他不会交出北陵皇室里的力量,会让他们送齐琅他们离开,有朝一日再杀回来。 若是楚毓做到了,自然没有这样的忧虑。 这是保护。 也是报复。 北陵帝安排好一切,心无牵挂,再次倒下了。 第188章 齐琅面含担忧地从北陵帝寝宫出来,迎面却碰见了丞相。 “见过老师。” 丞相奉北陵帝的命令,做了齐琅这几年的老师。 后者看着他问:“殿下不必多礼,陛下如何了?” “义父刚睡下。”齐琅回道,“老师要进去看义父吗?” 谁知丞相却摇了摇头,“臣是来找殿下的。” 齐琅一愣。 片刻后,二人坐在院子里,齐琅握紧的拳头,面上的愤怒与不解毫不掩饰。 “义父……义父他怎么能……” 将一国江山拱让人,这像话吗?! “老师,义父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计划?这只是他骗楚人的?”他怀着希望问道。 丞相看着他,“殿下觉得呢?” “一定有的吧?”他仍是不肯放弃。 丞相垂眸,“陛下曾交给臣一封信,信上是告诉楚国的裴瑾瑜,你的身份。” 若非真的,北陵帝又如何会这样做? 齐琅心神一震! “老师,您已经将信交出去了吗?”齐琅忙问。 “殿下不必再想了,等都城一乱起来,这封信就会被送到那裴瑾瑜。”丞相道。 “我不同意!”齐琅固执道,他既感动又伤心,握紧拳头执拗道,“我不同意……” “凭什么?凭什么不经过我允许就这样做?” 他双眼朦胧,喉哽咽,“他凭什么想将我踢开就踢开……” “他以为我什么也做不了吗?” 他当即起身要去找北陵帝。 丞相叫住他,“殿下,您知道,陛下不是那个意思,您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有这层关系在,那裴瑾瑜甚至楚国都会护着齐琅,哪怕北陵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还能去楚国受到庇护。 北陵帝看着他长大,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私下做了这种决定,却半点也不透露给齐琅,就是怕他不愿意,等到木已成舟,就不怕什么愿意不愿意了。 然而,他也低估了齐琅的固执程度,或者说,低估了他在齐琅心里的重要程度。 当北陵帝病重,且极大可能醒不过来之时,几个王爷纷纷逼宫,他们都冲入皇宫,争抢那第一人,否则要是晚来一步让别人抢先,那可真是有苦无处说。 而在入宫之前,他们就经过了一番厮杀。 其,唯有父母双亡的那位小王爷没有参与,他的势力不足以让他逼宫。 而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人守在宫殿外,阻止其他人的逼宫,并试图从这件事情里让北陵帝和北陵群臣看出他的才德,因此而推他上位。 这就是他的打算。 然而这个打算,还没开始就被人给破坏了。 他的人靠近北陵帝宫殿时,就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半个不留! 齐琅抱剑守在宫殿外,像个小杀神,身边围着的都是北陵帝的人,他昏迷,自然由齐琅暂时接管。 而那些逼宫的人,注定是有来无回。 这一夜,北陵皇宫血河漫天,而作为最重要的当事人,北陵帝还在梦,事情就被解决了。 那些试图逼宫的人都被抓了起来,他们愤恨地看着齐琅,“你个小野种!父不详的东西!就算抓了我们又怎样?!你根本不是皇室人,更不是皇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那个位置!” 齐琅不为所动,他本不打算得到皇位,可谁让这些人都太废物了呢! “谁说他不能?”丞相缓缓走了过来,看着这些被抓了却还不甘心的人,又看着齐琅,对着他行了一礼。 “早在很久之前,殿下的名字就被记入了皇家族谱,且记在先皇后名下,论身份,可是嫡长子,比起你们这些人来说,可是再名正言顺不过。” 此话一出,岂止是逼宫的人,就连齐琅都愣了,随后他又想到了这应该是北陵帝做的,的拳头又紧了紧。 “殿下!陛下醒了!”宫人来报。 齐琅忙进去。 却见北陵帝甚至从床上坐了起来,面色甚至比先前好了不少。 齐琅心一个咯噔!连脚步都不自觉放轻了。 “义父?” 北陵帝抬头看着他,目光竟比平日里要温和不少。 “累了吧?” 齐琅摇摇头。 北陵帝叹了口气,“对不起……” 齐琅一惊! 这还是北陵帝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说这种服软的话。 他伸摸了摸齐琅的小脸,“对不起……”他早就后悔了,不该利用这个孩子。 可事到如今,在人生的尽头,才肯说出这个字。 他曾经不肯承认,也不肯认输,可到此时此刻,又恍然发现,再不说,就没会说了。 齐琅落了泪,将眼前的视线都晕染得模糊了起来。 他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等我走了,你就去你亲生父亲那里,哪怕你有这身份,他也总会护着你。” 北陵帝这是不想让他将北陵当成自己的责任,任由它拖累他。 齐琅却固执地不肯说答应的话。 这是他心里的倔强,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不愿意听北陵帝话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听他的话。 可他又不想在这时候还说不好听的,便什么也不说。 北陵帝还想说什么,却没有会了。 生命的灯火熄灭得比想象的快。 而他也比想象的更想或者。 只可惜,老天爷从不会按人的心思做事。 就在齐琅不停痛哭时,北陵帝亡的消息也迅速传了出去。 丞相老泪纵横,身体差点儿就没能撑住,好在扶住柱子,这才没倒下。 可不等他们沉浸在悲痛,一个消息便让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楚国来人了。 齐琅和丞相都知道,这个来人肯定不是普通的来人。 一个弄不好,那是要开战的。 丞相对着齐琅道:“殿下不如……” “老师不必再劝了。”齐琅不肯听北陵帝的,在他心里,北陵是北陵帝守了一辈子的东西,他不可能心甘情愿将它交出去,这不过是为了他的安危才做的决定。 齐琅也不愿意让北陵帝背上一个亡国之君的称号。 无论如何,他都要替对方守着。 “关城门,不许放楚人进来。” 裴瑾瑜最先收到的是北陵帝的信。 他看着上面的信息,眼的神色忽明忽暗,情绪也半喜半忧。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齐琅就是他找了这么多年的那个孩子。 怀疑这封信真伪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后便抛诸脑后,这事一查便知真假,北陵帝应当不至于在这上面做章。 然而在收到齐琅的信,并且还收到不许楚人进城的消息后,他就忍不住怀疑了。 难道这就是过河拆桥?能够铲除那几个逼宫谋反的人的势力,大楚可没少出力。 如今却被这样对待,让他不得不认为这是北陵帝的计谋,如今危已除,自然要过河拆桥。 他沉了沉面色,“让城里的人都蛰伏起来,其他人随本官回京!” 他要请示皇帝,如今打算怎么做。 至于其他……也得报备一下。 “是!” 一行人快速回京,而楚毓在得知此事后,挑了挑眉。 他看了齐琅的信,信倒是情真意切地感谢他们的帮助,并且表示能够对她们进行补偿。 但是北陵帝已死,他不承认北陵帝与他们的约定,不愿意将北陵拱让人。 态度十分强硬。 裴瑾瑜自知瞒不住,且他也想要楚毓给他参考,便将北陵帝给他的信也给了楚毓。 楚毓也和他一样惊讶。 可惊讶过后,仔细回想起来,似乎也没有很意外?许多事都有了解释,比如,当初齐琅来楚国时,经常在早朝时在外徘徊,也有了原因。 可若是他们一直知道,却从未想过与裴瑾瑜相认,这件事就值得思考了。 被这样一点醒,裴瑾瑜原本喜悦的心情冷静了下来,苦笑道:“陛下慧眼。” 也只有他,被找了多年终于找到人这件事带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没看清。 可如今看清了,便也知道了他们的态度。 何况,齐琅如今的选择便说明了一切。 本无父子情,何必强求。 想通之后,虽心怅然,却也放下了这点执念。 “那陛下的意思是?” “对方言而无信在先,我们自当要讨个公道。”楚毓神色沉静。 闻言,裴瑾瑜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应下。 楚毓冲着他道:“放心,可以留他一命。” 裴瑾瑜:“多谢陛下。” 看着这对话,未免太过自大了这,可却是事实。 北陵新帝登基,年龄甚至不到十五,朝政民心本就不稳,偏偏边关还传来了打仗的消息。 齐琅能做的,也仅仅是让北陵多撑一段时间,可这付出的代价却是无数士兵百姓的性命。 可那又如何? 他在乎的从来不是那些。 曾经的北陵帝在意的也不是这些。 哪怕最后输了,只要不是北陵不战而降,也不是前北陵帝是亡国之君,那对齐琅来说,这就足够了。 楚毓确实不喜欢死人,更不喜欢死许多人,可他也不喜欢被人利用,不喜欢被人过河拆桥。 既然答应了,那就好好允诺,这样出尔反尔,他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因此有了这场战争。 而率兵攻打的,便是许老将军,这么多年,他总算等到了能够出气的会,可不高兴坏了?! 这场仗打得十分凶猛。 而其,永乐长公主也因为领兵出征,且骁勇善战而出了名。 大家如今回想起来,便想到了多年前那场谋反之乱。 也是这位公主大义灭亲,解救了陛下。 于是,各种夸赞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声讨女子带兵打仗的声音。 而这件事带给楚韫的最显而易见的影响就是,最近有人讨好他,也有人害怕他。 “他娘是杀神,他爹是反贼!他肯定也很可怕!” 楚韫:“……” 第189章 楚韫不至于表现出来,却将一切放在了心里。 他本来就是个有些敏感的人,有了这样的经历,不敏感才奇怪。 而在这些环境的影响下,楚韫一个冲动,竟在楚毓面前说:“舅舅,我想去庙里做和尚!” 楚毓:“……” 这算是……提前来的叛逆期? “做什么和尚?为什么想要做和尚?”楚毓皱着眉问。 “不是都说做和尚清净吗?侄儿听了这么多年,早就听烦了,干脆做了和尚清净!”楚韫气鼓鼓道。 楚毓:“那你要想清楚,要是做了和尚,就不能吃肉了,你喜欢的香酥猪蹄、香焖牛肉……等等,可就都吃不了了。” 楚韫立马犹豫了,直到被楚晏拉出去,都没能给个回答。 他的决心也和他的记性一样,来的快,去的快。 在关注着大楚与北陵这场战争时,楚毓也有考虑,要不要让楚晏亲自去战场看看。 然而,这个念头在许多大臣一致否决夭折了。 都认为楚晏如今太小,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受了伤没了命,那可就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皇帝子嗣不丰一直是他们的心头刺,每天都恨不得宫里多传几个消息来,然而偏偏什么也没有,弄得这如今仅有的几个成了香饽饽,连公主都变得物以稀为贵。 长宁公主已经在年初时出嫁,男方是一门清流世家的嫡幼子。 成婚后夫妻二人直接住在公主府,还算恩爱,算是不用考虑了。 至于二公主,谁不知道对方出宫游历了几年,谁家就是想娶她,也得仔细考虑考虑,毕竟,有点家族宁愿媳妇不贵,也要她温婉贤淑,端庄有礼。 这没出阁就去外面浪,可并不符合他们心里对媳妇的标准。 公主离成亲还要十几年,更是不用考虑。 倒是有人打起了皇子的主意。 大皇子未足岁便封王,日后只要不作死,那就荣华富贵跑不了。 二皇子……现在谁都明白了,皇帝属意的继承人就是他,愿意与他结亲人简直要从盛京排到边关去,无数人趋之若鹜。 而不等他们打主意,楚毓就绝了他们的心思。 加之前线战报越来越紧张,众人也就越发没空去想别的了。 而在听到北陵那位刚继位的小皇帝甚至亲自带兵,御驾亲征时,裴瑾瑜有些坐不住了,就连楚毓都十分意外。 裴瑾瑜慌忙找到楚毓,请求前去边关,虽说不强硬找回父子缘分,可那到底还是他的儿子。 况且,楚毓也曾说过,会饶他一命。 可若是对方作死,非要上战场,那可就谁也说不准了,难不成楚毓还神通广大到能够控制战场上的刀剑不伤到齐琅吗? 那不可能。 楚晏听说了这事,倒是嚷嚷着:“父皇,我也想去。” “你去做什么?根本没人同意你。”楚毓拒绝道。 “那个齐琅都能上战场,儿臣也想去。”那家伙明明比他还小呢。 谁知,听他执意如此,首先不同意的不是楚毓,更不是朝臣,而是萧湘竹。 一向对楚晏宽和温柔的萧湘竹首次态度强硬起来,将楚晏叫来跪在门外,里拿着戒尺正在打楚晏的心。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听说过吗?没听说那母妃就教你。”萧湘竹沉着声音道。 挨了戒尺,楚晏强忍着缩回的冲动,仍然坚持道:“儿臣知道,可是母妃,儿臣还知道,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父皇也曾说,除非是天才,否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臣想见一见更广博的世界。” 萧湘竹竟拿他没有办法,谁也说服不了谁。 然而楚晏仅仅是这样争取是没有用的。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那自然没什么,可他是板上钉钉、心照不宣的储君,让谁去冒险,大家都不会让他去。 楚毓也没有办法,只能摸着他的头道:“若真想看,等你以后有能力有条件了,自己亲自去看。” 楚晏对此十分失望,一连几天都情绪低落。 谁都明白,北陵如今不过是在负隅顽抗,然而没人能想到,这样的负隅顽抗竟然坚持了将近一年。 他是真的,在尽全力去守卫着北陵,守卫这个国家。 想想他如今的年纪,无数人不禁心扼腕叹息,若是给齐琅会,说不定他能比前任北陵帝做得更好,甚至有逐鹿天下的资格。 只是可惜,没有如果。 北陵败了,理所应当的。 可当看着满目疮痍的北陵时,丞相心哀叹不已,“陛下,您后悔吗?” 十几岁的小少年穿着一身衮服,俨然已经有了帝王之威,以及浸淫沙场的杀伐之气。 “没什么可后悔的。”这本就是他意料之的结果,能够坚持这么久,已经是他努力这么久的结果了。 他自始至终,都记得自己的目的——尽全力守护义父守了一辈子的国家。 只是尽全力,并非一定要做到。 事实上,像如今这般,亡国之君的名头落到他头上,而非前任北陵帝,他已经十分满意了。 就算败了,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可是您忘了,先帝只是希望陛下您平安罢了。” “如今也挺好的,你怎么知道,朕就不能平安呢?”齐琅平静道。 “不仅是朕,还有老师,都会好好的。”他如是说道。 不久,北陵就向楚国递上了投降书。 主动投降,和被迫投降比起来,总要有些优待的,并且在齐琅主动表示愿意拔除北陵皇室势力的时候,主动配合他们收服北陵全境的时候。 收到这样的条件,连楚毓都不得不对齐琅说一声厉害。 他将裴瑾瑜叫来,跟对方夸起齐琅来。 “你这便宜儿子,可聪明多了,就是对自己够狠。” 若是原来的北陵帝一死,楚国就派人来接北陵,只怕北陵的许多势力都不会服气,届时,为了收服北陵,镇定民心,只怕要见不少血,且都是大人物的血。 而如今这般,战争打得人怕了,大家心里期盼着战争结束,对于楚国的排斥就没有多少了,反倒是会对齐琅这个致使他们陷入战火、且没有保住北陵的亡国之君,会收到无数人的不满与仇恨。 可以说,齐琅是在献祭自己,为楚国刷在北陵民众心的好感度。 卖楚国这么大一个人情,同时还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简直赚翻了! 就是仇恨拉的有点高,名声不好听,可那又如何?他又不靠那些东西。 他知道,哪怕看在裴瑾瑜的面子上,楚毓不会杀他,且若是想要一个好名声,就得养着他。 他会活着,像前任北陵帝希望的那样。 闻言,裴瑾瑜松了口气,虽说先前皇帝确实答应了他,会留齐琅一命,可如今真正确定下来,他也算真正的放心。 至于接下来的归降谈判,自然由裴瑾瑜去再合适不过。 由于双方达成共识,除了在人员归属安排上有些矛盾外,其他问题都十分顺利地谈妥了。 而在此之后,又过了半个月,所有的一切才算彻底谈妥。 齐琅主动归降于楚,受封绥安侯,赐居盛京,无诏不得离京。 丞相辞职,成了平民,搬去绥安侯府居住。 至于其他官员,死的死,辞的辞,留下来的楚毓也不介意用了,毕竟正是用人之际。 但是他们也和西凉那些人一样,需要考核,通过才能正式用,通不过要么滚要么去继续学习。 自从惊鹭书院得到了谢家所有藏书后,其火热程度全盛京没有一家书院能够打过它 早已经人满为患,收弟子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一些过去考试的,竟然都没能考过,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可没办法,谁让人家质量高呢。 时隔两年,齐琅再次来到了盛京,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于他而言,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不是他家,可在未来的后半辈子,他却只能被困在这城里,哪儿也不能去。 仔细想想,若是当初他听北陵帝的话,或许不至于如此,可他并不后悔。 他甚至很骄傲,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时隔多年,明珠再次见到了裴瑾瑜,后者也见到了她。 “抱歉。”这声抱歉裴瑾瑜存在心里放了很多年。 抱歉于自己这么多年未曾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也抱歉于当年的那场火。 他也是导致那场大火的因素之一。 明珠蒙着面,并未与之多纠缠,也未曾趁套近乎。 “客气了。” “我也对不起您。” 这么多年未曾告诉对方任何消息,令他被迫缺席这么多年,也是她的错。 二人擦肩而过。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对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认识的陌生人罢了。 就连齐琅与裴瑾瑜,也是如此。 “父皇命本殿来迎接绥安侯,诸位请!”楚晏在队伍最前面。 他看向齐琅的目光里惊讶好奇又佩服,专注的目光令齐琅颇为不自在。 他有些想呵斥,却又心知自己如今可没那个资格,便当做没看见,眼不见为净了。 “父皇,我见到齐琅了,感觉和之前很不一样。” “感觉比以前有气势。” 这不奇怪,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且还是上过战场的实权皇帝。 楚毓一听,就知道他是佩服且羡慕了。 “你以后也会。”他勉强安慰道。 楚景闻言,看了看弟弟,没说什么。 他却觉得,哪怕同为皇帝,齐琅与楚晏也不会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事给楚毓提了醒。 总之,没多久,册立太子的圣旨便下来了。 第190章 虽说之前一直有这个声音,但如今真正册封,才算是让所有人都放下心来。 也因为这道圣旨,一些立官员也逐渐站到了楚晏身后。 朝堂上一片和谐,简直看不出半点不愉快。 谁都知道,只要楚晏不傻了残了或者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的太子之位就会一直稳固。 曾经觉得皇帝教养皇嗣们的方法残忍且有问题的人,如今也只能叹服不已。 谁能想到,这天家还能养出感情这样好的兄弟姐妹呢? 甚至比一般平民还好。 有人从看出好处,试图效仿,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他们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能做到,他们却做不到?难道皇帝有什么特殊的教养内容? 却不知道原因很简单。 公平二字说来简单,可做起来却实在太难。 楚毓付出的是不娶妻没有嫡嗣的代价,而他们却不可能做到。 楚晏被册封太子后,就正式进入朝堂,哪怕他如今还不到十五,哪怕他尚未娶妻成家,也算是个成人了。 因为一直以来他也有意将他们带在身边多看多听的缘故,如今入朝参政,他也以最快的速度逐渐适应了下来。 而他的能力也入了朝臣们的眼,在不刻意对比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十分满意这位未来之主的。 当然,若是非要对比,那可能就会有些不甘心。 会忍不住想,瑞王和太子为何不是同一人。 若他们是一个人,那大楚的江山何愁不兴? 偏偏这个想法不可能实现,他们也只能希望日后二人不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父皇,为什么你这么闲?而我要做这么多事?”楚晏头疼地看着面前一堆奏折。 “这些本来就是你以后要看的,提前让你处理,有问题?”楚毓面不改色道,他里正翻看着一本这地志的书。 楚晏板着脸道:“没有。” 但是我怀疑你在借着我偷懒,并且还有证据。 “哥哥……”他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也闲着没事的楚景,后者挡住了他的目光,装作没看见。 楚晏:“……” 行了,确认过眼神,都是没良心的人。 谁都想偷懒,可他上有父皇压迫,下有群臣鞭策,想偷懒都不行。 这是楚晏第一次后悔,为什么要让他当太子? 难道就是因为他身体好经得起折腾吗? 不,他宁愿自己是个病秧子。 真的。 “你好好学。”楚毓对着他意味深长笑道。 楚晏被这笑容吓得一个激灵,心疑惑又有些许猜测,他看了看自家大哥,后者没给他一个眼神。 直到楚晏将那些奏折都看完,并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听完楚毓的讲解和联系后,这才离开。 而离开这里后,楚晏就赶紧将自家大哥拉进自己屋里,一脸怀疑又担忧的问:“哥,父皇该不会身体出什么事了吧?比如活不了多久的那种?不然怎么非要我来做这些?” 楚景:“……” 他一言难尽,又无言以对,最终忍无可忍,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我觉得父皇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可能就会是立了你。” 楚晏抱头鼠窜,还连连不满,“怎么了?怎么了嘛!” “我说错了你纠正我就是了啊,打我做什么?” “我看看你打多了脑袋会不会开窍。”楚景无语道。 “你就会贬低我,要不是我心性好不在乎,指不定就被你打击成个小蠢货了。”楚晏不满道。 楚景:“……” 你以为你现在跟个小蠢货差很多吗? 楚景简直不想说话,心累。 然而谁让这是弟弟呢,再蠢,他也不可能给扔了。 “你都想到有问题了,为什么非要往父皇身体上猜?你有听见父皇什么时候频繁请太医吗?” 楚晏恍然一怔,“对哦……” 都没有请太医,平时看着也好好的,怎么会有问题? 而且父皇平时也挺注重身体健康的,时不时念叨着要提高人均年龄。 “所以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想退休不干了啊! 否则要你这么个小傻瓜快点接并学习处理朝政做什么! 楚景心里已经在想着父皇以后会做什么了,他看了看楚晏,心下觉得要是这傻瓜一直这么傻的话,怕是自己也逃不了劳碌命,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教好楚晏。 教他如何处理朝政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不说合格,只要父皇那样就可以了。 是的,在楚景心里,他那父皇也不算太过合格的皇帝。 怎么说呢,他更像是曾经楚毓跟他们讲的,勤勤恳恳的上班族。 做皇帝不是他喜欢的,他却还是在坚持并努力做好。 却从不勉强自己去刻意改变自身,不去刻意学习别的皇帝如何做,如何才能做得更好,甚至在努力坚持内心不变。 在他心里,自己是比皇帝更重的。 因而不愿意为了那个位置而改变。 不愿意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这样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作为一个坐在皇位上的工作者,他做得其实挺好的,但是他其实能做得更好。 做一个时代里真正的皇帝。 只是他却不愿意。 曾经的楚景其实没想到那么多,有时他隐约能感觉到父皇身上的违和感,可在日积月累,这种违和感也逐渐被融入时间里,逐渐让人看不到。 可仔细想想,却还是能窥见些许端倪。 他也曾听说过当年有一个如今听起来十分荒诞的消息,那便是他的父皇曾见过后世,并在后世生活过。 听起来荒诞至极的话,却一下子打通了楚景的思路。 或许,这才是父皇真正违和的原因。 这令他十分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竟会给人带来那么长远并深刻的影响? 只是可惜,他见不到了。 或许,他可以去问问父皇? *** 陈乐心在册封太子后,来找过楚景,并试图交心深谈。 “母妃不必担心我。”楚景说道,“儿臣没有任何不满。” “乖景儿,在母妃面前,不必藏着掖着,若是你真的想要那个位置,母妃便是拼了命也能为你争来。”陈乐心笑道。 “可是母妃,您心里最看重的,不是一直是外祖家吗?”楚景皱着眉,他是真的疑惑。 陈乐心一噎,心一梗,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如今被宣之于口,她竟不知如何面对儿子的话。 殊不知,楚景并不在乎这些。 他就是单纯的疑惑而已。 就连母妃都能在时间的流逝悄然改变,父皇又是如何做到不对权势动心的呢? 或者说,虽动了心,却控制住的呢? 他仔细调查过卷宗,从父皇登基以来,就从未用无上权利徇过什么私,更没有大兴土木就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没有仗着权力便滥杀无辜,如今朝堂上都时常有说话不好听的官员,楚毓却根本不管他们。 不好美色,不贪钱财,不欲土地,不求名利,不奢享乐。 这天下间,似乎就没有什么值得他动心的。 这样的人,是怎么做到且活着这么久的? 他不觉得无聊吗? 若是楚毓知道,一定会说,当然无聊啊! 可能让他觉得有的东西却根本不在这世上,那无不无聊,似乎也没差了。 楚毓根本不知道自个儿而已正在研究自己,否则他必定会将那小子逮过来安排任务。 有那功夫,都是闲的。 朝堂上虽废除了四相,却又重新设立了丞相,且分为左右二人,非世袭,而是有能者居之。 而设立的第一天,楚毓便将裴瑾瑜提到了右相之位。 而还空缺着的左相便成了吊在众人面前的胡萝卜,成了他们人人争抢的唐僧肉。 一时间,朝众人的干劲又增加了不少。 此时,裴瑾瑜却被爆出了一件事。 有消息传称,前北陵末帝,如今的绥安侯,乃右相裴瑾瑜之子! 此消息一出,不少人大喊不相信! 众人纷纷说:右相不可能和敌国亡国之君勾结! 闻言,楚毓忍不住冷笑。 这还没说是真是假呢,就有人图穷匕见,说二者勾结,还真是此地无银百两。 任谁都知道,是裴瑾瑜如今的风头太盛了。 有谢奕在时,无人能够盖过他去,他自然是最醒目的那一个。 可谢奕没了后,就只有裴瑾瑜的风头最盛,且深受皇帝爱重。 若是能够将他拉下马,那能够空出来的利益多到足以令人心动。 集众人之力对付一个人,他们只需要占其很小的一部分,谁不愿意做呢? 等到这件事闹大的时候,裴瑾瑜才来找了楚毓。 这件事他无法反驳,因为齐琅确实是他亲生血脉没错。 因此,他只能把握楚毓的态度。 若是楚毓信任他,那他自然不用担心,可若是楚毓不信,那他也只能努力让对方相信。 “行了,若朕不信你,又如何会留下齐琅。”楚毓十分直接道。 裴瑾瑜认真道:“多谢陛下信任!” 君臣相宜这种难得的佳话,从来不只是臣子做得好便够了,很多还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宽容且贤明的君主。 而他遇到一位,便是此生之幸。 “这么紧张做什么?”楚毓笑笑道。 “你如今要做的,是该想要如何解决这件事,可不能任由这消息一直放任下去,若是留下什么隐患,日后被人有可乘可就不好了。” 裴瑾瑜仔细想了想,尚未想出个什么来。 倒是楚毓有个办法,只是究竟好不好,用不用,还得看裴瑾瑜的意思。 或许,他不愿意呢。 毕竟,这可需要他彻底斩断这父子缘分。 第191章 裴瑾瑜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对于裴瑾瑜来说,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弊大于利,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利。 可对于齐琅来说,却是利大于弊。 毕竟他一个刚刚投降的亡国之君,本来无依无靠,只能任人宰割。 可如今若是有一个做右相的父亲,哪怕双方不承认,大家多少都会看在裴瑾瑜的面子上对他客气几分。 却不想,齐琅却主动找到了裴瑾瑜,表示自己愿意配合他,彻底断绝有父子关系的可能。 哪怕裴瑾瑜心知他们关系不怎么样,却还是有些受伤。 “为什么?” 齐琅认真道:“母亲让我不要占你的便宜。” 裴瑾瑜一时无言,这是一点补偿的会都不给他。 他到底还是同意了。 于是,二人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滴血验亲,最终血未融合,彻底解决了流言之乱。 裴瑾瑜依旧是他的右相,而齐琅也仍旧做着他的绥安侯。 只是想到他如今年纪轻轻,日后大半辈子却只能困守在这盛京城,甚至不能成亲生子,延续血脉,想想未来的日子,便让人觉得心无望。 可谁又是谁呢,谁又懂谁呢,这是齐琅自己的选择,他自己不觉得苦,那便好。 这么多年,明珠对他也没有别的要求,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好。 在处理好北陵领地的各项事务后,楚毓本以为能够休息一段时间,却不想听到了从东胡传来的消息。 这回倒不是什么两国争端,纯属东胡内乱。 宇安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且宇烈留给他的人也并非全都是忠心耿耿,没有半点私心野心,在他一直忙于稳定东胡,连成亲尚且无法顾及之时,一场蛰伏了两年的阴谋终于现形,且敌方准备充足,里应外合,解决了宇安不少人。 且最后还抓了一些宇安在乎的人,威胁对方前去以命换命。 用宇安的命,换那些他在乎的人的命。 里面有他亲近的侍从,有忠心的臣子,还有爱慕他的女子,还有更多的无辜百姓,唯一共同的点是,他们都与宇安有交集。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场针对宇安的阴谋! 那幕后之人,就等着宇安自投罗网。 可宇安还是去了。 他的人都被抓,对方却没有动他,显而易见,是要给他教训,或许不是教训,而是折辱。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幕后主使,那是他父王在许多年前为了收服各个部落,曾经杀过的一个部落首领的儿子! 却没想到,他竟然没死! 对方见到他有些意外的表情,也笑了起来。 “没想到宇安你竟然真的来了,我敬你是个英雄!” “你说过,放了他们。”宇安大可以向楚国求援,对方却不一定答应,且一来一回极耗时间,若是对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他,那他想做什么也是徒劳。 这一场,他注定是输家。 “我至今记得你父王杀我父亲时说过的话,成王败寇,没有对错之分,只争输赢,曾经我父亲输了,而如今,你输了。”那人眸光阴沉地看着他,笑着道。 宇安不辩驳,他也不后退,“我输了,所以,放了他们。” “就为了这么些个低贱的人,你竟然心甘情愿认输?!宇安,对比起你的父亲,你可窝囊多了!”他一句句地刺激他,然而宇安始终不为所动。 “成王败寇,本就如此。”宇安唯一遗憾和不甘心的是,他辜负了父王的期望,没能造成他的心愿,至于其他,他也不在乎。 “好!说得好!”那人冷笑着说,“今日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在我面前自裁,我就放了他们。” “不行!”一道狠厉的女声响起,“自杀太便宜他了!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宇安看去,原来也是个熟人——贺兰香。 曾经一直追着他、喜欢他的贺兰香,如今却对他露出憎恨的眼神,看模样,几乎是想将他凌迟。 哦不,她已经亲口说了,要凌迟他,将他千刀万剐! 宇安内心并无多少波动,只是有些感慨,人都是会变的,区别在于,有的人还保持着自我,而有些人,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如今的贺兰香,何曾有半点像曾经的那个整日开心欢乐,唯一烦恼的就是喜欢的人不喜欢她的小姑娘。 图生拉住她,皱着眉阻止道:“好了!贺兰,日后你要做王后,王后可不能落个心狠辣的名声。” 贺兰香表情愤恨,“他父亲杀了我的家人,我若是不亲杀他,如何才算报仇雪恨!” 贺兰香的父亲被宇烈的人所杀,就为了解决宇安的后患,图生暗救了贺兰香,意图收服对方父亲的旧部势力,双方合作,解决宇安。 如今,他们成功了。 “他已经输了。”图生自认是个大度的人,愿意给宇安一个体面的死法。 宇安望着被扔到自己脚下的匕首,忽然笑了,他看着图生,后者皱眉,似乎是不明白对方是在笑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宇安从看出了东胡和图生的结局而已。 天下大势,绝非一人之力能够阻挡的。 如今其余两国皆收服于楚国,焉知那不是东胡的未来? 他在笑图生,笑对方得到了东胡,却最终还是会失去他。 图生将平民看作蝼蚁,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也不过是个随时都能轻易铲除的蝼蚁罢了。 他宇安固然不算什么人物,可他图生,也从来不是。 哪怕他蛰伏反杀,哪怕他历经艰险,这世间的主角也不是他。 宇安至今记得自己曾经在楚国看过的一些话本。 一些话本里,总有一些身负天命的主角,他们是天之骄子,他们拥有着世间之最,他们拥有无数人的青睐追捧。 可世界上,真的有那样的人吗? 就算开创帝王制度那样的人物,也没有一帆风顺,也并非万无一。 那时,他便想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特定的主角,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这时代长河的一点墨罢了,用以书写时间。 区别只在于有的人墨多一点,写的也就是多一点,有的人墨少,写的也少。 哪怕迎来死亡,宇安想的也只是,他的墨已经用完了,已经无法再书写下去。 仅此而已。 *** “宇安死,东胡换新王,新王图生请求与大楚议和?” 一系列消息,没用多久便传回了盛京,放在了楚毓面前。 楚毓看着这些消息,不由得皱起眉来。 “这个图生是谁?” 很快,东胡新王的信息便被放到了楚毓面前。 看完他的内容,楚毓有些了解了。 面对着这些消息,他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图生的父亲杀了宇安的兄长,宇烈为了给大儿子报仇,杀了图生一家,而图生又为了给家里报仇,潜伏了这么久,如今杀了宇安。 真是用实际行动来诠释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 似乎谁都有错,似乎谁都有原因。 然而结果就是,死伤惨重。 宇安全家无一存活,图生一家也只剩他一个人。 如今图生为东胡王,并娶了贺兰香为王妃,两个半个家里人都没有的人,又能把控自己里的势力多久? 权势,可是最容易养大人心的东西。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东胡的未来,不过那都与他无关,那都是楚晏的事了。 “议和啊?那就议吧。” 他轻描淡写道。 “至于时间,定为五年。” 这次议和自然是东胡大出血,几乎是用利益购买这几年的和平时间,他们需要这个时间来着整顿势力,休养生息,而楚毓也需要这个时间,至于用来做什么……那就不必说了。 楚如玉得知这个消息,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她还记得当初那个老实诚恳的少年,见对方落得这么个结局,倒是有些感慨。 一位样貌俊美,自带人气韵的年轻男子笑着走上前,从她口听说了这个消息后,语气平静道:“所有事,都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玉儿,你也不必伤怀。”他劝道,“若是咱们孩儿感受到他娘亲心情不好,大概也会不高兴。” 楚如玉这就笑了,“我没有伤怀,不过是觉得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你我如常便好了,今早你不是还说想吃云来楼的烤鸭吗?一会儿便买来吃。” “今日应该没有了吧?”云来楼的烤鸭每天多少只都是有定数的,卖完就没了。 男子小声与她耳语道:“我让那大厨开小灶,反正是父皇的人。” 楚如玉无奈笑道:“你怎么这样啊。” “不是父皇自己同意的吗?”他故作无辜道。 “脸皮真厚。” *** “阿嚏!”楚毓打了个喷嚏,随口一句,“冬天已经来了吗?这么快?” “已经初冬了,父皇。”楚景提醒道。 “那咱们是不是该吃火锅了?”楚晏双眼一亮,当即道。 随后就是一本奏折砸到他脑袋上,伴随着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吃吃吃,就知道吃,改天不提醒你,让你长个两百斤,看看人家怎么笑你!” “哥……”楚晏泪眼汪汪地看着楚景。 楚景于心不忍,便道:“父皇别怪二弟,是儿臣先前提过一嘴,二弟这才记住的。” 楚晏大为感动,谁知楚毓更生气了,“你哥从来不能吃重有重辣的东西,怎么可能惦记着吃,别想让他帮你背锅,去,不是惦记着火锅吗?把火锅写满二十张纸,不写完不许吃饭。” 楚晏懵了。 楚景冲他无辜笑笑。 楚晏顿悟,老哥害我! 第192章 图生在拿下东胡后,立马请求议和。 他知道,宇安与楚国有交情,但是也知道,二者之间也有过不愉快,因而他并不觉得楚国会为宇安出头——在有足够利益的情况下。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楚国议和十分干脆,在要了足够多的东西后,议和书就下来了,双方都很满意。 要是硬拼,东胡肯定对楚国毫无还之力,有不少人在想为什么楚毓会放过东胡,毕竟,收服天下,成为唯一的皇帝,放在史书里,也绝对是有着震撼世人的地位和名声。 许多人猜测楚毓是真的不爱打仗,一切能和平解决的事他都不愿意用战争解决。 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 毕竟楚毓从前的所作所为都摆在那里。 可有的人却隐约看见一些别的。 “父皇父皇,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大一块,不让它变成我们的?”楚晨站在椅子上,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地方说道。 “想要,那就自己去拿。”楚毓悠悠道。 楚晨又去找他二哥,“二哥二哥,为什么不把这一块儿也变成我们的啊?” “你想要啊?那不麻烦吗?”楚晏挠了挠脑袋,他悄悄看了眼还在看书的楚毓,放下的,偷了个小懒。 楚晨又去找他大哥,“大哥大哥……” “懒。”楚景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接说道。 楚晨:“……” 他都还没说什么事呢! 二哥总是这样! 他气愤地跺了两脚,有强迫症的他盯着东胡那块地方心痒难耐。 唉,都这样了,为什么不拿到呢? 真是逼死强迫症啊! 于是,为了这个强迫症,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着要把东胡拿到这个念头,支撑着楚晨习武,他还想着上战场。 然而,直到很久之后,他亲自上了战场,才发现,根本不需要他习武。 这真的是……最没有成就感的战争。 亏他还打算让人看看他在马上的英姿。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楚毓把任务交给儿子后,自己就闲了下来,有些无聊的他开始折腾起了儿子的婚事。 反正两个儿子都快十五了,也可以定亲了。 等到双方到了年纪再成亲。 为此,楚毓不知道让谁找来了盛京城有名有姓家里的女儿,自己筛选了一遍,然后拿到楚晏面前。 “你看这个,你姑祖奶奶家的姑娘,听说长得十分貌美。” “还有这个,阁老家里的孙女,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还有……” 楚毓说了好几个,然而楚晏只觉得坐立不安,无语至极。 他怎么记得,自己还小来着? 父皇,你这么早就想把我踢走,也太没心了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的塑料父子情? “父皇,儿臣瞧着您给自己选秀都没这么上心。” 楚晏忍不住道。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楚毓已经很多年没大选了,平时也不爱去后宫,有那个时间,不如去皇庄上休息,那里想吃什么都有新鲜的,还能随时泡温泉,没人提前叫你起床上朝,也没人提醒你该熄灯休息,更没人问你要去谁宫里。 楚毓挺烦这些的。 皇庄上有事没事找人唠嗑唠嗑,钓鱼爬山摘水果,那才是神仙日子,偷懒圣地。 楚毓笑了,他提着楚晏的衣领,揪住了打算溜走的人,“我说你几句,你倒是管起我来了。” 楚晏讨好笑笑,给他捶背捏肩,“哪敢哪敢,就是顺嘴一说,父皇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好啊,想让我不记仇,简单。”楚毓将那堆名帖和资料推到他面前,“选一个吧。” 楚晏苦着脸,“父皇,您真的要真的残忍吗?您好好看看,您儿子我才十四,还有两个月才十五!” “而且……而且大哥都没有,我怎么能越过大哥呢?” 可惜他大哥也是个没半点同理心的,“不要指望我,太医说了,我这身体想成亲得等到二十五。” 成什么亲,要是来个像他弟弟们这样傻的,他岂不是每天不是无聊就是生气? 楚晏:“……”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分明二姐带来的那个神医谷的人也给他大哥看过身体,还调养了一段时间,现在他大哥和常人差不多好吗! 为什么要让他碰到这样没有兄弟爱的哥哥! “二哥,你可以指望我哦,我想成亲了,你让父皇给我成亲,让我娶好多小姐姐,我可以帮你跟父皇求情哦!”楚晨笑眯眯道。 他喜欢漂亮的小姐姐,想让她们都陪着他。 楚晏:“……” 你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屁孩儿想成什么亲?! 快滚,别捣乱! 刚跟着楚如珍过来的姑娘瞪大了眼睛,指着楚晨道:“哥,你想当种马?!” 楚晨不看话本,“种马是什么?” 楚如雪来了兴致,“这你都不知道?就是配种的马,给好多母马配种。” 楚如珍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拉住正说得起劲的楚如雪,“小妹,谁教你的这些话?平时你都看什么乱八糟的东西?看来是要好好管教一下伺候你的人了!” 听着几个孩子的话,楚毓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在想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些孩子好是好,可怎么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是不是太有个性了一点? 他暂时将选太子妃这件事放下了,左右还有时间,而且,说不定哪天二儿子自个儿就碰到了呢? 然而,他始终没能等来那一天,在楚晏十八岁的时候,他就彻底没了耐心,再也不顾对方的反对,给他相看了起来。 选的人都是十六到二十岁之间的姑娘。 由于是给太子选太子妃,这身份品行家世才德无一不可或缺。 毕竟,这可是日后要母仪天下的国母,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楚毓私心里,还是想选一个思想开放一些的女子,不歧视贬低女子的人。 索性,有这十几年的影响,女子地位逐渐提高,思想也逐渐开放,这样的人并不是没有。 如果简单点,直接定世家女子,那其实更容易选,然而楚毓将世家排在了最后,除非实在没人,否则他不会选世家女。 好不容易将世家打压下去,若是这突然来一个世家重新崛起,那他从前所做的一切都折了大半,打了水漂。 楚毓打算从寒门,或者书香门第选,勋贵其次。 寒门起来的时间还是太短,很少能培养出合格能够做国母的女子,也只有书香门第,据说书香养人,一个爱看书的人,也容易静下心。 然而,选了一圈,楚晏都没看谁。 他总拿自己还小这句话来回他。 前两年或许还行,可如今楚毓却能冷笑着说,“我十六岁就有你大姐了。” 虽然是原主,但也没错。 最后,实在没话回了,楚晏只能每次被问起,就落荒而逃,飞速溜走。 反正父皇不会打他,也不会真的生气。 楚毓知道这小子就仗着自己拿他没办法,这才敢这么做。 他找过萧湘竹,然而对方十分佛系,只要儿子觉得好就行。 她儿子觉得单身好,她就什么也不管不催,按她的说法,她还能活个二十年,怎么也能看到孙子出生。 楚毓无计可施。 你不急我急啊! 这小子若是不成亲,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退休?! 是的,退休。 楚毓想退休了。 从前他觉得孩子就是用来宠的,看着他们成长就很有成就感,很开心。 如今他却觉得,有儿子为什么不来奴役?白养十几年了! 然而他不知道,自个儿儿子在私下都说他什么。 “父皇更年期真是越来越严重了,我现在都不敢去他面前。”楚晏躲在树上乘凉。 “你这话要是被父皇听到,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楚景抽了抽嘴角。 “只要大哥你不告密,谁能知道?” “这么信我?”楚景笑眯眯道。 楚晏心里一顿,顿时喉咙一哽,“大哥……哥哥……” 楚景被那撒娇的音调给恶心到了,顿时滚回自己屋里不肯出去。 楚晏心下一喜,觉得自己真是个小灵鬼,大哥肯定是被他的卖萌俘获了! 他走出朝阳宫,正要去御书房处理公务。 谁知刚走到御书房外,便见几个大臣正跪在外面。 他一愣,上前询问:“诸位先生都在做什么?为何跪在殿外?” 为首的是目前的刑部尚书,身后还有刑部侍郎严律己,还有一些其他人,见到他来,众人纷纷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陛下……命臣等跪在殿外,等候殿下发落……”刑部尚书苦着脸说。 楚晏更疑惑了,他推门进去,便见楚毓正坐在里面,桌上摆放着一本奏折。 “父皇。” “来了?过来。”楚毓将这奏折交给他。 楚晏接了过来,不过是一个纨绔公子当街与人生就争端的小事。 然而这人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小。 据奏折所写,那人在大街上直接说他爹可是尚书,是太子的人,他姐姐日后可是要进宫做贵妃做皇后的!以后他就是太子的小舅子! 楚晏看得眼皮直跳,心已经将人骂了个半死!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 而是对方后面的话。 与他生争端的人说:“当今可是圣人的天下,太子也不过是个臣,如何能够一遮天!且圣上康健,你这人如今是在咒陛下早逝不成?!” 那傻逼纨绔继续说:“陛下早就把政务交给太子殿下了,太子若是想要皇位,唾可得!” 啪! 奏折被楚晏一把砸在桌上,他当即跪下道:“父皇!都是那人胡说的!儿臣可从来没想过!有人害我!” 第193章 “你在怕什么?又在跪什么?”楚毓淡淡问道。 楚晏认真看着他半晌,才嘿嘿笑着站了起来,“儿臣这不是怕父皇生气吗!” 他伏在楚毓膝上,没有半点一国储君的模样。 “我若生气,也不应该生你的气。”楚毓瞥了他一眼,便又收回视线,“可你这模样,反倒是让我不想看。” “我错了……”楚晏这些年别的不说,倒是认错的本事和速度练了个十成十,每次楚毓黑脸,他就这样乖巧认错,任打任骂,简直让人发火的**都没有,令人无奈。 不过也确实有效就是了。 “如今你不过才做了短短几年太子,便遇到这样挑拨离间之事,如今我信你,你也信我,可焉知将来你我可否互相信任?”楚毓认真道。 见楚毓如此,楚晏也正色起来,“父皇您又不是会被他人言论所影响的人,儿臣亦然。” 楚毓无奈,知道这孩子想的太简单了,这也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被养在舒适区的人,是很难理解他人的阴谋诡计的。 如今楚晏能够凭本心和本能直觉抵挡,可他能保证一辈子都这样吗? 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变呢? 就连楚毓也不能保证。 人生还很长。 “若是我太过长寿,你是否还能安心做个不知道做到什么时候才能上位的太子?”楚毓循循善诱道。 楚晏疑惑道:“能啊,为什么不能?” 楚毓:“……” 不想跟这傻逼说话,真的。 楚晏根本不觉得做皇帝和太子有什么区别,他现在做的不就是他父皇该做的吗?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在意是皇帝还是太子? “你可以,别人未必可以。”楚毓还想劝什么,然而看着他这不在意的模样,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无语凝噎。 “此事交给你去处理,滚吧!”他现在不想看见他。 “欸!”楚晏高高兴兴答应了,反正在他看来,只要父皇没生他的气,就不算什么事。 楚毓:“……”他到底要怎么做才算是表现生气? 对着这个纯粹的傻子生气,简直没有半点成就感。 楚晏出去,看着地上跪着的人,都是与这件事有些许牵扯之人。 他的目光放在刑部尚书身上,轻笑一声道:“于尚书的公子既然如此关心孤和父皇,那就请他去护国寺为孤和父皇祈福吧,等到什么时候父皇不需要这福气了,再出来,至于于尚书,既然儿女已长成,也该享享子孙福了。” 轻飘飘几句话,就让那最好玩乐的纨绔公子这辈子都被关在那护国寺里,罢免了刑部尚书的职位。 什么叫不需要福气了就下来? 什么情况下才会不需要福气? 自然是楚毓死了,那就不需要了。 然而要等到楚毓死,恐怕他大半辈子都过去了。 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能够做到刑部尚书,于尚书在其花费的心血可见一斑,然而如今却毁于一旦,他差点儿没当场吐血! 虽说没当场吐血,却也差不了多少,回去后就病倒了,一连病了半个月,而在这半个月里,他的儿子被送到了寺庙里,他的女儿也被匆匆找了个人家嫁了出去。 有那将来做贵妃皇后的流言在,那个门当户对的敢娶她?最终只得嫁了个穷举子。 而其余人也没能讨得了好,那引起争端的几人的父亲,皆因为教子无方而被降级。 唯一一个得了好处的,只有那严律己。 因为他便是写那奏折之人。 楚晏能敏锐感觉到对方的想法,但是他不在乎,毕竟,官场本就如此,能者居之,能将人拉下来,也算是一种本事,他也遂了他的愿,让楚毓将他提拔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 处理完这些,楚晏到楚毓面前一脸求表扬的模样,看得楚毓没忍住扯了扯他的脸皮,“还真不是假冒的。” 楚晏:“……” 楚毓:“怎么在这种时候你就能聪明一些呢?” 楚晏:“……” 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贬低他? 他觉得十分委屈,“明明我平时做的也挺好的,您怎么就夸这一回?” 他还真没说错,楚晏平时的所作所为,在政务上的敏锐程度很高。 一些人说话拐弯抹角给他挖坑的,他基本都能稳稳避开,并且让人家无言以对。 但是仔细问他原因,他就一知半解。 就像学霸做题,别人问为什么,学霸大一挥选,至于为什么,本来就是还能有为什么。 久而久之,许多人都知道了楚晏这一好本事,招惹他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一些倚老卖老的臣子还试图压一压他,然而每每都是楚晏没怎么样,他们自个儿倒是被气得不轻。 因而,到了如今,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位太子殿下性子有些不靠谱,他却也安安稳稳做好了太子之位。 有人试图拉拢楚景楚晨,前者日常伪装成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后者干脆面子都不给,大庭广众之下说人家不怀好意、挑拨离间,是反贼! 什么? 不是反贼? 那你为什么要挑拨离间扰乱皇室安宁? 没有挑拨离间? 那我太子二哥做得好好的你怎么非要说他对我不好? 可怜人家话都没说完,就被怼得怀疑人生,又惊又气得晕了过去,老脸不保。 看清一切后,众人纷纷沉默了。 果然,长在皇家,就没一个简单的,他们都被这几人的傻白甜外表给骗了! 而这些事,楚毓基本都不管了,随便他们折腾,只要不出什么大事,那就没什么问题。 他现在正在拼命给楚晏物色太子妃。 问对方想要个什么样的,简直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问急了直接说,他也不知道。 楚毓后来不问了,趁着秋将至,准备大肆操办一场。 然而这想法被阻止了。 “父皇寿宴不是也要来了吗?秋宴总不比寿宴重要。”楚景道。 对此,楚毓表示拒绝。 办什么寿宴,岂不是提醒他又老了一岁? 楚毓表示他永远二十岁,寿宴这种东西,跟他没有关系。 他在这件事上十分任性,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无语又无奈的同时,也只能随他去了。 不过说真的,他们也确实觉得他们父皇似乎就是年轻时的模样,样貌和性情都相差不大,仿佛时光都无奈为他折服一般,不肯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楚毓对此没有感觉,他只是在愁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正式退休。 虽然如今和退休的生活相差无几,然而他还有一点小小的愿望想要实现,而这,在他还是皇帝的时候是实现不了的。 秋宫宴很快就到来了。 以往为自己选秀楚毓半点兴也无,可为自己儿子选,他就兴致盎然了。 在明里暗里表示了这次会的目的之后,盛京的首饰服装胭脂店几乎都卖疯了! 全盛京只要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都在准备这次的宫宴,试图搏个彩头,在一众姑娘脱颖而出,纷纷准备最好的,就连压箱底的天价金纱衣都全部被卖出去了。 各家的老板赚了个盆满钵满,底下人也是喜笑颜开,卖得多,就代表着他们的提成也就多。 等到宫宴正式开始,看着那一个个盛装出席的姑娘们,众人纷纷一饱眼福,赏心悦目。 只有楚毓有些别扭,毕竟,这其许多还只有十五六岁,看着她们的模样和个头,他就难以想象她们嫁人生子的模样。 根本还没长开啊。 也是这时,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唉。 但凡她们长得高些,他就不用纠结了。 不过,也有一些年纪稍长的,看着还不错。 楚毓也不掩饰他的目的,反正楚晏的桌子就在他旁边,二人说话除了身边的侍从其他也听不到。 “真的没有喜欢的吗?” 他可是见了,这些小娘子拼命展现自己的才艺,技艺确实高超,甚至有些令他都忍不住侧目。 比如有一个,就写了一鹊桥仙,那叫一个美! 可惜楚晏只来了一句:“我是娶妻,又不是找书法先生。” 楚毓:“……” 好有道理。 他竟无言以对。 行了,今儿这些贵女,注定要把媚眼抛给瞎子看。 他这儿子是个不解风情的。 然而楚毓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 不动情的人,若是一朝真动了情,只怕会有乱子,若是楚晏一直不动情也便罢了,若是有朝一日,他对人动情,又将如何? 他并不要求儿子做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不现实。 他自个儿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土生土长的楚晏。 普通皇子王爷也罢了,做皇帝只娶一个,那是哄小姑娘的。 可妻子总是不一样的。 别的也罢了,妻子总要一个有好感的,这也是哪怕他恨不得楚晏立马成亲,也没有贸然定下人选的原因。 若是楚晏一直没有选谁,他也不会勉强,他顶多再等楚晏到二十岁,届时,哪怕他还没成家,他也要彻底退休。 得知这消息,楚晏顿时更不想成亲了。 “父皇,您到底为什么?您现在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吗?为什么非要儿臣上位?”楚晏皱着眉不解又苦恼。 恍惚间,他忽然想起了上次纨绔那件事,本来还不觉得,如今回想起来,父皇说的话简直就是在一步一步把他往提前上位上忽悠! 他瞪大眼看着楚毓,心惊恐万分!父皇真是好深的心!幸好他聪明,没有他的奸计! 楚毓:“…………”聪明……你确定? 楚晏觉得父皇可能是太为他着想了,不想看他在朝行事收到掣肘,不想成了他的挡路石。 父皇一片好心,他却不能不孝。 他当即握住楚毓的,情真意切道:“父皇,您就放心吧,儿臣会越晚成亲,您想做皇帝就做多久,儿臣不会心生怨恨的。” 楚毓:“……???” 第194章 郊外皇庄,祝清正在巡视查看作物长得如何,如今他早已经不用亲自下地,可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所谓官职,除了每月报道,每月领俸禄外,似乎没什么区别。 一名温婉的夫人正给他撑着伞,“下雨了,夫君稍后回家吧。” 祝清笑了笑道:“好。” 二人回去,却见下人早就等在外面,见他们回来,赶忙迎了上来。 “郎君!娘子!” “何事如此毛躁?”祝夫人问道。 “有贵客至此!” 二人对视一眼,不知是什么样的贵客,令下人这样重视。 进去后,祝清尚未看见人,却首先听见了一道声音:“清啊,你这里怎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想换都没得换。” 祝清见人他,当即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罢了,起来吧。”楚毓随口道,他今日本是去踏青的,结果路上突然下了雨,也不知道这老天爷怎么回事,变脸这么快。 祝清吩咐人去取他的衣服,楚毓换下湿衣服后,总算舒服了,而祝清也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饭菜。 楚毓也就不客气了。 他让这二人坐,他们倒是坐了,就是不敢动筷,楚毓也不勉强。 吃完饭,他便跟祝清聊了起来,都是些唠家常的话,祝清话里话外提到过不少次他那刚满岁的儿子。 “也不知是谁当年怎么也不愿意成亲,若是你成亲早,如今早就该子孙满堂了。”楚毓打他道。 祝清却笑笑道:“万事当合适,而非当早,若是早了,即便有孩子,那也不是祥儿。” “也是。”楚毓笑了一声。 等到一个时辰后,雨停了,临走前,楚毓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 “若是日后有需要,就用它。” 祝清没在楚毓勉强打开,等将楚毓送走,他看了看那盒子几眼,心略略思索一番,便将它收了起来。 *** 几日后,楚毓召见了已经退休的陈相,以及陈家如今的家主陈胤,一起在御书房的,还有楚晏楚景和陈乐心。 楚毓将那十多年前陈乐心交给他的玉佩拿了出来,“如今太子已稳,日后将是太子的天下,那朕与陈家之前的约定,也该改动了。” 虽早就有猜测楚毓的目的,可当真的听到时,陈相也才放下心来。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一直担心的,便是新帝上位后对他们这些人的处置。 闲置到退休都还是好的,要是被利用后当做踏脚石,那可真是没处说理去。 如今世家之力不复从前,也就是因为陈家本来重心都在钱财生意上,影响才最小,至于其他的家族,许多都已经将子孙送到太学或者惊鹭书院学习,族学已经没从前那么重要了。 这样导致的结果,将是世家泯然众人,再不复辉煌。 眼见着太子地位日渐稳固,陈相也一直在担心,将来太子上位后,会对瑞王一脉下。 哪怕太子顾念亲情,不会动楚景,可站在楚景身后的势力,却绝对逃不过。 如今,在楚毓还在位的时候,以太子楚晏的名义重新订下约定,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代表着无论是楚毓还是楚晏,都没有卸磨杀驴的想法。 陈相抹了把泪,“是老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毓闭了闭眼,不想看一个老头子在自己面前哭,有点伤眼。 楚毓将玉佩交到了楚晏里,日后便是他能用这东西,权限转移。 楚晏干脆地收了,送走陈家人后,他才拍着楚景的肩膀说:“哥你放心吧,只要陈家不先失信,我绝对不会对他们下的。” 楚景将他的爪子拍了下去,拍了拍他刚刚搭过的地方,“你心里有数就行。” 楚晏见他这么嫌弃自己的模样,当即整个人扑在了他身上,让楚景想要将人推开都不行。 “楚!晏!” 楚晏笑嘻嘻道:“哥,你这洁癖越来越重了,这可是我刚换的新衣服,洗过的,可干净了。” 楚景懒得搭理他,将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后,就径直回了自己院子,吩咐人抬水,他要沐浴更衣。 楚晏委委屈屈地凑到了楚毓面前,“父皇,你看看我哥!” “没办法。”楚毓懒得管。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儿子越大越不喜欢别人碰,也就对他容忍度高一点,其他人就不行了,包括他的亲生母亲。 楚毓也不管,左右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他有点担心,这样的情况下,大儿子还能和人成亲吗? 看对方对成婚一点兴都没有的模样,楚毓都放弃了,想着哪怕他是喜欢男人,他也支持。 如今看来,男人也嫌弃,女人也麻烦,这是注孤生预备役啊!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像楚如珍,对方至今二十出头,也没成亲,被多少人在明里暗里嘲笑是老姑娘。 楚如珍不在意,他也就不管了。 至于其他人的言论,只要不说到楚如珍面前,楚如珍就能当不知道,但要是说到她面前,她也绝不会忍气吞声。 好歹是公主呢,再如何,她也不会丢了皇室尊严。 楚毓也不担心她。 “陛下最近似乎很忙?”荆管彤偶尔来,便见到楚毓一直在写什么东西。 “无事,一些小玩意儿罢了。”楚毓说道。 见她来了,便将正在写的收了起来,转而说起其他的,主要问了她如今行事和环境如何。 其实挺好的,因为很难得才有这个会,无论是荆管彤还是其他被招收进来的女官,都很珍惜这个会,因而处理事情来更加认真,并试图表现自己。 若说刚开始,朝堂上其他官员还有为难过她们,而等到她们逐渐显示出能力,并且打脸那些人后,那些人基本就躲着她们走了。 无他,实在是因为女官们几乎得理不饶人,非要将你的脸皮往地上踩了又踩,让你在无数人面前丢脸。 试问,这样的人,谁想去招惹? 可是,不招惹,倒是更有一些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言论出来。 只是女官们都把它当做垃圾,左耳进右耳出。 反正那些人也不敢当着她们面说。 只要他们敢说,她们就能怼得他们怀疑人生。 听了这些,楚毓淡淡笑了,心里的担忧却从未少过。 “很累吧!”他说道。 支撑着这样一个不被周围人接纳的地方,很累吧。 荆管彤一愣,随后浅浅笑道:“不累。” “你不累,总有人会累的。”楚毓意有所指道。 申静姝开设女子书院至今,规模甚至比不过他家启蒙书院的一半,可见哪怕环境宽松了,却还是有许多人不支持女子。 荆管彤能做这么多,已经是他见过少有的有能力且意志坚定了。 “陛下说笑了,有舍才有得,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劳而获的事,既然臣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没什么累的。”荆管彤笑着道。 “朕能保证我已经,却不等保证别人,时代的局限性还是太大了,朕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抗衡,你也不行。若是有朝一日,天变了,你,或者其他人撑不下去了,就将这个打开。”楚毓将一长条盒子交给她。 荆管彤愣了愣,却还是没有拒绝,将那东西接了过来。 “多谢陛下厚爱!” 楚毓却只笑着道:“这是朕欠你的。” 他曾经利用过荆管彤,却没办法带给她一个想要的世界,哪怕如今女子处境其实好很多,并非仅仅世家女才有地位,但,依旧不够。 至少,这并不是他想要做到的地步。 他觉得楚晏应该有能将它持续下去,却不敢保证以后的人也能。 王朝尚且不可永存,又遑论一个部门、一道命令。 楚毓如今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给她们加一层保障,不到那时候也就罢了,若真到了那时候,起码不至于无路可走。 “陛下何必妄自菲薄,您做的够好了。”荆管彤是真的这么认为。 楚毓却笑而不语。 他自己知道,其实他还能做得更多一些,然而世道就是如此,一旦力道过重,反而会引起反噬反弹,不如动作小点,潜移默化。 可这样也更容易被掰回去,除非他长寿,并且长在于帝位。 可那不可能。 他不愿意,也不能够。 闲暇时分,楚毓与楚景下棋。 楚景有些懒散,“父皇,您这是在虐待儿臣。” 楚毓:“……你再说一遍?” “儿臣身体不好,您却还让儿臣做这些耗费心神的事,这难道不是虐待吗?” 楚毓:“……” 合着他让人跟他下个五子棋都算是虐待了? 是的,五子棋。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楚景刚张嘴,便看到楚毓阴测测的目光,顿时将话吞了进去,什么也不敢说了。 “只要您不悔棋,那就不是虐待了。” 下就下呗,悔棋算什么? 这耽搁了一上午,一盘棋都没下完,他算是服了。 楚毓充耳不闻,下棋不悔棋那还有什么乐? 而且楚景心算能力很强,他要是不悔棋,一盘棋都用不了几分钟就完了。 他是让人跟他找乐子打发时间的,不是变成乐子被人戏耍的。 于是生无可恋的就变成了楚景。 好在,没过多久,就有人来解救他了。 “陛下!瑞王殿下!”宫人匆忙赶来,“朝阳宫出事了,着火了!” 楚毓当即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问:“怎么回事!哪里着火了?” 那么多人看着都能走水? 宫人一言难尽,“是楚韫公子,公子……头发着火了!” 楚毓:“……” 楚景:“……” 第195章 楚毓将楚韫拉着转了几圈,盯着他脑袋上现在的光头啧啧了两声,“先前你还说想去出家当和尚,如今你可是能如愿了。” 楚韫胀红了一张脸,恨不得用块布把脑袋给蒙上! 现在就是让他去当和尚他都不去了! 实在是……太丑了! “舅舅,我头发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啊?” 楚毓故意道:“这个……难说,说不定你这辈子都长不出来了,你不知道吗?头发被烧了会很难再长出来的。” 楚景看了他一眼,默默喝茶没说话。 楚韫如临大敌,当即哀求道:“舅舅舅舅,你快让人救救我吧!我不能没有头发啊!” 楚毓心里呵呵两声,“那你还玩儿什么火树银花?就那玩意儿,还能玩儿到把头发都给烧了?要不是伺候的人来的及时,你这脑袋都得烧伤!” 楚韫低着头,“我知道错了……” “那就好好承担犯错的后果吧,记得啊,谁也不许给他戴帽子,这几个月你就顶着这光头吧,说不定你那脑袋看你可怜,怕你冬天冻着,又重新长出来了呢?” 本来还不愿意的楚韫竟觉得这似乎没什么问题? 原本不愿意的话也就没说出来。 他没抬头,自然也就没看到一旁楚景翻的白眼。 “行了,如雪呢?”楚毓问。 玩儿火树银花的可不只是楚韫一个人。 “回陛下,公主去婕妤娘娘宫里了。” 楚毓:“……” 犯了错就跑?这是跟谁学的? 以为不在就能逃得了吗? 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让人给她传话,宫规抄一遍,敢代就加一遍。” “是。” “小韫,真的不用我让人送你去寺里吗?”楚毓笑着问,“反正正好你现在没头发,我让你去那儿体验一下当和尚的感觉,也就几个月就回来了,真的不想去吗?” 楚韫严词拒绝,“不!我不要去!” 楚毓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好吧,左右最近我正在给你二哥找合适的妻子,正好顺便也给你找一个,反正你也到年龄了。” 楚韫:“……” “那个……舅舅,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挺想去寺里的,今晚收拾好,明早就去,您看可以吗?” 从朝阳宫出来,楚景有些无语问道:“父皇,您逗他做什么?” “我有吗?你别污蔑我。”楚毓坚决不认。 啧啧,还是小孩子好玩儿,长大了就不好玩儿了。 看看小景,小时候多可爱,还帮着带弟弟妹妹,长大了连尊老都不会,悔个棋都还要收到白眼。 可真是他的好儿子。 他抬头看了看,只见前面园子里的角落,有棵很大的梧桐树。 书上正飘落着枯黄的树叶。 “小景,你说这世上有同样的树叶吗?” 楚景一愣,想了想道:“也许有可能?” 楚毓摇头道:“没有。” “就算外表相似,其细看绝对不一样。” “就像人一样,独一无二。” 楚景沉思片刻,有些不明白楚毓说这话的意思。 “可你知道吗?以前曾经有许多人猜测我不是我。”楚毓笑了笑说,“但是他们都输了,找不到半点证据,你猜猜为什么?” 楚景心一顿,一时竟有些怔怔出神。 他脑子转得快,当即从领会到一点言外之意——“许多人”的猜测是真的?! 所以……他爹真的不是他爹?! 楚毓见到他失神的脸色,心有些舒爽,总算掰回一局,他都许久没见过这样的楚景了。 他就是很想让他知道,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他露出个奸计得逞的笑容,冲着他道:“吓到了吧?逗你玩儿呢!” 楚景:“…………” 您没病? 楚毓快步离开,而楚景却还愣在原地,微微出神,望着面前的虚空眯了眯眼,遮住了眼闪过的幽光。 回去后,他又在自己的调查日记里记录下了新的东西,不知不觉,这个一时无聊做出来的东西,竟也有半本书那么多了。 从头到尾翻看过一遍后,楚景走神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 “陛下,这是订好的字典初稿,您看看。”沈循将本厚厚的书籍递了上来。 看着眼前书的厚度,他忽然就没有翻的**了。 果然,还是有些不能如意。 这世上的印刷技术可没有现代那样高超,字也不如现代的小,现代一点一页的字。在这里大概需要四页才能写完。 这种情况下,哪怕如今所作的字典并不完善,这厚度也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不过,楚毓还是翻看了一番,几乎都是一些常用字,一些不常用的字暂时还没有收录,他大概知道沈循的想法,想先做个常用的简易出来,若是效果还不错,其他不常用的字再慢慢加进去。 “可。” 初稿已定,再整理一番,确认无误后,基本就能印刷上市了。 这个原材料,就注定了它的价格不会低,哪怕楚毓只要求收回成本,一些不太富裕的人家还是买不起。 也不算买不起吧,但是这个价格足够全家人吃上一年了,谁也不愿意买。 但有闲钱的人还是不少的,他们肯定愿意买,想让子孙们读书识字的,就算再穷,应该也会买,本买不起就买一本,一家人买不起就全族人一起买。 这本书针对的人家也多是偏贫穷的底层,有点底蕴的家里,有他们自己的启蒙方式,刚开始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这本书上。 但是这是本工具书,并不是启蒙书籍,等到注意到它的特别之处,有点闲钱的人家还是会买上几本。 楚毓并不怎么担心销量,但是他有些担心里面会不会有错误。 若是这书有什么是错的,教坏了别人那就不好了。 不过,好在沈循是找了许多人一起编写,一起修订,一起纠错,即便已经印刷上市了,也没有停止重复纠错的过程,就算有错误,以后修改,影响也不会太大。 这玩意儿的暂时完工,令沈循他们长出一口气,心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心里期盼着这能流传下去的想法一个比一个重。 甚至还有些天天蹲书局,多卖一本就满心欢喜。 连沈循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没再去过书局,感觉有些丢脸。 而这书上市后,情况也确如楚毓所料,销量不错,然而,只收一个成本价,根本没有利润可言,毕竟这是工具书,重在畅销并普及,不注重盈利。 楚毓里也留了一份,心里却忽然想到,以后几个孩子要是谁再犯错,就抄这个字典,什么宫规律法,哪有这个来的厉害? 楚毓心里这样想着,也让人将这消息传下去了。 得知这件事的楚如雪:“……” 她默默抱紧了那本宫规,一时竟觉得这东西简直可爱得过分。 以及……今后她真的,再也不犯错了! 这代价太大了,根本犯不起啊! *** 临近年关,东胡那边又送来的贡品,一车一车的,看着就十分丰富。 然而收到礼单的楚晏却撇了撇嘴,“东胡真是越来越抠门了,每年的东西都在越来越廉价。” “听说,今年东胡王刚得了一个嫡子。”也是第一个嫡子。 “大概心养大了吧。” 宇烈当初采用世袭制,宇安没能享受多久,倒是被图生给摘了桃子,当初图生的爹可是拥护的强者为尊,谁最强谁就是王,如今他的儿子却为了私心而沿用世袭制,也不知道要是他在地下知道了,究竟是会为自己的子孙将来的荣耀而自豪,还是为自己儿子背叛了他而痛心。 “父皇,您为什么不对东胡出?”楚晏问。 “自己想。”楚毓看着里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他有些想念现代那些稀奇古怪的,毕竟,他曾经可是个迷,思想的局限性,令古代的话本局限性太大了,也就是后来楚毓找人定制了一本他想要的故事,那是一本写现代的话本。 至于内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升级流爽,异能超能力空间金指等等,让人一看就知道它是个假的,编出来的故事,不至于让人模仿。 但是其内容那些光怪陆离的事物,令人向往的现代生活,还是为这时的人打开了一道思想的大门。 从此之后,更多的类似的话本、甚至还有其他类型的话本被开创了出来。 甚至不少人写话本都用起了日常语白话,毕竟,如今的平均化水平,还是有许多人看不懂言的。 市场是最诚实的东西,通俗易懂的白话显然更受到广大民众的喜爱。 哪怕有许多人唾弃它抵制它,称它为化的死亡,也没能阻止它的存在和发展。 楚毓无意让言被白话取代,但是他希望更多的人能够学会读书写字,而这样的愿望,白话的发展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科举考试还是规定必须用言,这样确定了言的地位和重要性,日常用白话,这能达到他的目的。 如此一来,差不多便能两全其美了。 在明确规定日常可用白话,科举必须用言后,那些反对白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左右,影响不了他们人的太多利益,他们也愿意放这件事一马,免得被皇帝记恨,得不偿失。 就是楚毓十分想知道,后世那些人,见到这些话本故事里面的内容,会是个什么想法呢? 就像他曾经生活的现代,已经有许多对于宇宙星际的想象与探索,那些星际未来若是放到真正的后世,后世人又是什么反应? 他真的很好奇。 第196章 临近年关,倒是有个消息让楚毓稍微留了一份心。 谢谦回来了。 当初在匆匆离开,楚毓还以为对方会很快就回来,然而一直到如今,才堪堪看见对方的身影。 曾经无数次躲在角落里就期盼着谢奕多看一眼的小孩子,也长成了如今的小青年,一匹马,一个包袱,一身衣裳,就这样干干脆脆地回来了。 “父皇,要将太傅曾经的东西给他吗?”楚晏问。 楚毓反问道:“谢奕留下了什么吗?” “那些书是他自愿给的,至于其他,我可什么都没要。”他道。 楚晏:“您知道,我说的是谢相这个位置。” “四相早就废了,哪怕谢谦回来,也不可能破例,会不等人,很显然,谢谦早就错过了。”楚毓这样说。 闻言,楚晏心里也就轻松多了,不用为了谢谦而生变,那真是太好了,左右他最近也忙,没空管那些事。 而谢家家主一事,就由他们谢家内部解决吧。 无论是谢家还是惊鹭书院,都不至于因此而沉寂下去,毕竟,这几年来,它们其实也好好的,不是吗? 谢夫人正在池塘边喝茶,一上午都在忙谢家的各种账务,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她有着疲惫。 鬓边的几缕白发显示着她如今的年龄,以及这些年的付出。 听下人说谢谦回来了,她还愣了好半晌,才以为自己怕是在做梦。 然而当她亲眼看见那个与谢奕有着分相似的人时,她明白了,自己没有做梦。 她怔怔看着来人半晌,最后才终于但:“回来了啊?” 后者点头,没有说话,却是冲她笑了笑。 怎么说呢,至少在以前,这是谢夫人从未在谢谦亦或是谢奕身上看见过的笑容。 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不一样了。 不过说来也对,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变化大也是正常的。 她没问他去了哪儿,也没问他怎么生活的,如今好好的回来了,那就一切都没任何问题。 “嗯,暂时回来看看您。” 闻言,谢夫人脚步顿了顿,随后才继续来到了他身边。 看了看他如今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的模样,笑了笑道:“挺好的,长高了,也长大了。” *** 谢谦回来挺安分的,岂止是谢奕在朝堂上书院里的地位,他连谢家掌权者的身份都不在乎。 虽说他还挂着个谢家家主的名头,可实际上一直处理谢家事情的是谢夫人,而他回来,也半点没有要和对方争什么的意思。 似乎就只是单纯的看看。 毕竟是年关,倒也正常。 就连远在边关的永乐长公主准备的年礼都已经到了盛京,被送入了皇城。 其大多数都是给楚韫的,其他是给楚毓和几个孩子的。 年年送,年年都不回来。 楚韫收回了望穿秋水的目光,却再没有半点心情分到那些礼物上。 楚毓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想看的话,就去看吧。” 楚韫忽然抬头,有些纠结地看了看楚毓,却还是摇摇头道:“不了。” 既然对方不愿意回来,那他还整天盼望着惦记着什么? 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 楚毓哪里看不出来这孩子是在嘴硬。 这么多年以来,永乐也就偶尔回来一次,上次回来还是打完了北陵之后,回京述职,论功行赏。 到如今,又是几年。 一个人坐在假山上,对着湖自闭出神。 忽然,一道声音从他背后突然响起,“在想什么呢?” 楚韫当即站起身行礼,“舅舅。” “让你去边关见见你娘,这还让你不高兴了不成?”楚毓干脆道。 楚韫当然立刻反驳,“没有!” 他将背在身后,收好了那封永乐长公主给他的信。 “舅舅……” “嗯?” “没什么……” 楚毓看了他一眼,“逗我玩儿呢?胆子大了。” 可任凭他如何说,楚韫就是没再说什么。 楚韫低着头,正想着之前楚毓打他的话。 又想着永乐长公主送给他的信,一时心情复杂。 这封信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件事,让他不要成亲,更不要生孩子,留下血脉。 楚韫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也知道永乐长公主是为了他好,但是他还是觉得不高兴。 至于生谁的气,那也不清楚。 做了那么多,实际上做的也不过保住了他几十年的性命,无论是不能成亲生子,还是不能出将为相,都代表着这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他的母亲还因此而永远离开盛京。 楚韫觉得,自己若是不存在,或许对谁都更好些。 哪怕他没说,从他那反应和表情,楚毓就能猜到个八分。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不由问。 楚韫没忍住,将心里的想法说了,楚毓先是愣了愣,随后叹气道:“你可知道,若是没有你,我与你母亲如今只怕已经成了陌路,不相往来了?” 楚韫一愣。 多余的话楚毓没有再说,他只是告诉了他,世间万物,有舍有得,不是什么事都非要有利益不可。 能够看着他好好活着,开开心心,想来永乐长公主也就十分满足了。 至于其他,她也不在乎。 *** 由于几个孩子都没成家,过年时还是凑在一起,看着眼前再不似从前那般可爱的孩子,楚毓有些心烦,果然,还是小孩子可爱,长大了就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他伸要揉小儿子的脑袋,后者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得,连忙双抱头,“父皇您又捣乱!” 看看看看,小时候他揉脑袋,他还会乖乖任由他揉,而如今他想揉,却被称作在捣乱,一点也不乖! “父皇要是没事,那就先吃着,其他的我们来弄。”楚景将刚好的麻辣烫放到楚毓面前,示意他不要搞事,无聊了就吃东西。 楚毓:“……” 他真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只能悲愤地将事物拿过来吃掉,并试图让吃的速度超过他们烫的速度, 然而这总是不可能的。 最后他有些撑着了,楚景还笑眯眯地继续给他递事物,“父皇请慢用。” 不孝子! 楚毓愤愤地想。 毫不意外,今晚成功积食到睡不着。 翌日,楚毓以事务繁忙为由,将楚景扣押在了御书房,整个年都是在御书房过的,弄得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楚景都是一脸菜色。 楚晏见了都忍不住为他默哀,干什么不好非要惹父皇,不知道父皇那小心眼最喜欢睚眦必报的吗? 看看他,目前已经无师自通了各种求饶撒娇的姿势,坚决秉承能求饶绝不硬拼的原则,这日子才好过许多。 唉,他哥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对上父皇那也是束无策,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年后的祭祀,楚毓干脆让楚晏来主持,从对方成了太子后,他一直有意让他逐渐在各个地方取代自己的位置,祭祀还是头一遭,毕竟,这历年来,都是皇帝主持的。 楚晏一听,当即以为是楚毓要整自己,然而求了一番后对方毫无所动,便知道这是要动真格了。 可楚毓动真格,其他人却觉得他是在胡闹。 哪怕太子再好,这祭祀一事,却一直都是皇帝的活儿! 然而连楚晏请求都不管用,其他人的反对他自然也不会听。 “诸位请回吧,父皇金口玉言。”楚晏劝道。 有人当即轻笑道:“太子殿下好段,想必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得对太子殿下改口了!” 有人认同楚晏,自然也有人不认同,这人自然是天生地位便与楚晏对立之人,说话自然不用像别人那般客气讨好,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滋味。 楚晏看也不看他一眼,全当他不存在,反正,这人也只能打打嘴炮而已,动真格的那是如何也不敢的。 就这样,楚晏被迫赶鸭子上架,在礼官的指导下,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次的祭祀。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他祭祀完毕后,天上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彩虹,明明没有先前下过雨。 一些人称这个为神迹,代表着楚晏被老天爷承认,先前还有的不和谐的声音,此时便消去了大半。 令人可笑又唏嘘。 “父皇,您说,他们怎么就宁愿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不对真实存在的抱有希望呢?” “人都需要信仰。”楚毓回答道。 “有的人是一件事,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一件物品,虚无的东西更能满足他们的想象,他们可以想象对方无限强大,这是真实所给予不了的。” 楚晏沉思片刻,竟觉得这就像话本,假的东西很能想象,可一旦触及到现实,就难免束束脚。 “以后我就不每天去早朝了,每月两次的大朝会去一下就行了,其余时间早朝都由你来主持。”楚毓又扔下一个雷,险些砸蒙了楚晏。 他当即抱住楚毓的臂,痛心疾首道:“父皇……您不能这样,你这是剥削!是奴役压迫!看看您儿子日渐稀疏的头发,和未老先衰的容颜,您真的忍心吗?” 楚毓:“……有什么不忍心的?” 楚晏:“……” 不是……您这也太塑料了吧?连掩饰都不用的吗? 然而,无论他怎么哀求,楚毓就是这般的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当然,为了安抚楚晏的心,楚毓十分高兴地宽慰道:“你放心,我会让太医们帮你做一些补身体防脱发抗衰老的药的,毕竟你还这么年轻,父皇哪里舍得见你为此愁苦呢。” 楚晏:“……”心里不那么相信是怎么回事。 果然,之后楚毓又告诉他,“太医暂时没研制出来,但是父皇已经找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拿出一的头发出来,把楚晏给吓了一跳,却还笑着道:“这是我让人去做的假发套,有了它,脱发再也不用怕,秃头也能走天下,喜欢吗?” 还以为是人头的楚晏,差点儿没吓晕过去。 第197章 最终那个假发套还是被楚韫拿去用了,令楚毓有些后悔把这玩意儿弄出来了,平白让那小子少秃半年。 此后,楚晏再也不抱怨楚毓对自己的奴役剥削了,不用叮嘱,就乖乖开始上班。 而朝臣们看这样子,也只能默认接受,屁也没放一个,无论是楚毓还是楚晏,整起人来都令人难以招架。 解放了早朝,楚毓就开始了每天睡到自然醒的颓废生活。 唉,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觉得,咸鱼真的挺好的,尤其是看着别人帮自己做事,而自己却能整日玩乐的时候。 有钱有闲的楚毓就没整日都待在宫里了,宫里实在无聊得紧,他也没兴逛个御花园还偶遇个谁谁谁。 于是经常去外面玩儿。 今日他早上先去了大女儿府上,提前听说对方今日也要去寺里。 所以干脆一起去。 楚如玉和丈夫一同行走,而楚毓则带着那小外孙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小孩子玩儿性大,也容易玩儿累,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楚毓将他安置在马车里,等着前面的人扫清路线,马车这才缓缓上了山。 有贵客至,寺庙自然要提前清场的,这时这里也只有楚毓一行人。 方丈亲自前来迎接。 原来楚毓见过的那位早已经圆寂了,新的这位年纪也不小,却没有前任的本事。 当然,楚毓也不需要他有前任的本事。 他始终认为,江山若是守不住,那是上位者们的无能,而这种外力相助,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并没有那么重要。 虽然楚毓其实对那东西挺感兴的,可他虽感兴,却也没想过非要去学。 这世上有意思的东西不知凡几,楚毓感兴的也不止这一样,他也从没想过什么都要抓在里,他自觉挺佛系的。 可他也不信佛。 不过神佛这种东西,谁能说得清呢? 说来也是楚毓自己的锅,当初他闹了一出鬼神之事,令无数人都信了这世上真的有鬼神这种东西,自此以后,烧香拜佛信道的人不知凡几,就连如今的楚如玉和她的驸马都会来参拜一二,可见一斑。 楚毓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他当时真的没想这么多。 谁能想到事情会发生到如今这地步呢? 若非他下令,不许大兴土木广建寺庙,只怕这世上的寺庙数量还要翻个倍。 楚毓思绪在心里转了转,面上却不动声色,谁又能想到,此刻还站在寺庙里的楚毓想的却是未来如何清减寺庙、僧尼的数量呢。 到底在人家家门口,楚毓也就想了想,具体怎么做还得回去后仔细想想。 算了,都有儿子了,他还想个毛,直接当做任务交代下去不就好了吗? 他可真智啊! “父皇,您不拜拜吗?”楚如玉走来道。 楚毓摇摇头,“不了。”今儿拜,也不知道这神佛们会不会被他给气死。 气死不至于,顶多也就是不受他的香罢了。 一行人上了街,他对楚如玉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街上逛逛。” 楚如玉怎么可能放心他一个人,哪怕有侍卫暗卫保护也不行。 她当即劝回了丈夫带着孩子回去,她陪着楚毓。 楚毓走在街上,看着和他曾经见过的盛京街道大相径庭的盛京大街,心里舒坦多了,果然,整洁有序的环境能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前面是什么?”楚毓问道。 楚如玉吩咐人前去看看,片刻后,那人回来道:“回主子,有个妇人在一个小摊子前面闹事,声称自己买的东西是隔夜的,坏了,家里人吃了还拉肚子,那摊子的主人却不承认,双方正在争执。” 完了,他还补充了一句:“那摊子的主人,似乎穿着福利院的衣裳。” 楚毓这回挑了挑眉,面上算是染上了几分兴。 “你们来评评理,我看着这几个小孩子可怜,才偶尔来这摊子照顾一二,谁知道这些人竟然卖隔夜的豆浆!让我儿子拉了肚子,找他们评理赔钱,他们还坚决不肯承认。” “我算是明白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什么孤儿,根本不值得同情怜悯,让他们喝西北风露宿街头去吧!” 一个穿着棉布衣裙的年轻妇人一脸愤愤地在那早餐摊子面前说着,而摊子面前的几个少年却胀红了脸,既是羞又是恼,一脸想要那妇人闭嘴,却又拿对方毫无办法的模样,有的年纪小的姑娘,甚至还哭了起来。 妇人咄咄逼人,稚童忍气吞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的心偏向了几个孩子那边。 妇人又不傻,对于周围人的目光自然看得见,顿时不满了,大声怒道:“喂喂!你们还觉得我诬陷他们?这一顿早餐值几个钱?我用得着用这么点钱来诬陷他们?我家可不缺这点钱,家里还有佣人,若非我儿早晨起得早,直接买早餐方便,那也是要在家里吃的。” “若非见他们可怜,谁会来买这些家里也能做的东西?” 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顿时就有人犹豫了,视线在妇人和几个小孩儿之间来回不定。 最终,还是一个年纪大点儿的孩子出来,什么也没说,将钱赔给了那妇人,这场热闹才算完。 围观了全程的楚毓在原地站了片刻,面上似乎不如先前那般高兴。 楚如玉关心问道:“父亲可是在为那几个孩子打抱不平?女儿让人去买了他们的早餐便是了。” 楚毓淡淡勾唇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你真觉得,这件事就是那妇人无理取闹,那几个孩子受了委屈吗?” 楚如玉一愣,“难道不是吗?” 楚毓沉默不语,没再说话,反而转身上了马车,对赶车的人道:“回宫。” 楚如玉未曾跟着他去宫,而是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见她面色不对,驸马愣了愣,将刚刚醒来的儿子哄去自己玩儿,这才走到妻子身边,用帕为她擦了擦脸,关心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楚如玉沉默片刻,才对着他把方才街上那一幕说了出来,随后又将楚毓的反应也一并说了,这才问道:“是我想错了吗?” 驸马沉思片刻,安慰道:“父皇见多识广,想的比咱们多也是自然的,不必纠结。” 楚如玉想了想,也只能无奈叹气点头,“我明白,只是想为父皇分忧罢了。” 驸马笑着拉住她的,“只要咱们过得好,就算是为父皇分忧了。” 闻言,楚如玉也觉得有理,便不再纠结了。 然而,回到宫的楚毓心情却并不好。 一道命令下去,没用多久,这件事就被查了个清楚。 早上那场闹剧,确实如他所想,那妇人并未讹诈,那小摊上的豆浆确实有隔夜的,虽然并不多,但确实有。 询问过后,对方给出的回复却是本是打算将之倒掉的,但是管事的说,这东西没什么问题,还能喝,若是倒了,便是浪费,让那几个摆摊的小孩儿继续卖。 那小孩儿们口的管事,便是福利院里面的一个职位。 算不上职位,但却是管理福利院各项事宜的人。 福利院里的人,多是被遗弃的小孩儿,以及一些无亲无故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残疾人。 这类社会上没有容身之处的人群,便是这福利院的主要收容对象。 可想而知,他们的生存有多艰难。 而楚毓却设立这个福利院,本意当然不是当冤大头,他是可以给他们提供基础的衣食住行没错,可他们也需要自力更生,否则那么点银子是不够他们日常生活的,只能保证他们饿不死,却也吃不饱。 要想过得更好,就必须自己努力。 而楚毓会帮助他们找一个能够做的合适营生,之后的经营就全靠他们自己。 这个措施实施得还算不错,效果显著,至少,从从前的反馈来看,这一举措完全是没问题的。 然而,就像曾经听过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矛盾,有矛盾的地方就有争斗。 或许楚毓的本意是好的,让那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人也能活下去,但是久而久之,总会出现一些偷奸耍滑、阳奉阴违、偷鸡摸狗这种人。 而这些,楚毓不可能一一知道。 所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究竟是多少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个小小的福利院便如此,那其他的呢? 楚毓越想越深,脸色自然也越来越冷。 等到楚晏闻讯赶来,看到的便是楚毓坐在椅子上发呆的一幕。 从侍卫那里听说了今日之事的他当即上前试图安慰,“父皇,您又不是神,即便是神,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您根本不必自责。” 楚毓看了他一眼,“谁说我自责了?” 楚晏上给他倒茶的动作一顿,他这是安慰又没安慰到点子上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父皇如今的影子真是阴晴多变。 悄悄看了楚毓一眼,随后说道:“儿臣已经让人去处置这件事了,那个管事被撤了,那些孩子也会被重新教。”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地方,儿臣也让人去加强的侦查,若是有这类人,一律撤职查办。” 楚毓抿唇,他知道楚晏说这个是希望他能开心。 然而楚毓说的却也是真的,他并不是自责,他只是在想,究竟有多少人遭遇了这样的事? 他们后果又如何? 要怎样才能尽量减少或者避免? 这世上本就没有彻底的乐土,哪怕是仅仅存在的桃花源,就真的如所写的那样安宁祥和吗? 怕是不尽然。 楚毓想去看看,看看这世界究竟是何模样。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人间万象。 第198章 翌日,楚毓罕见的出现在了朝堂上,令群臣心警惕,心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然而不等他们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楚毓便将锦衣卫搜集来的各种罪证发放了下去,大到贪赃枉法,小到偷奸耍滑,各种类型的罪行应有尽有,看得不少人当即跪了下来! “爱卿们紧张什么?”楚毓淡淡道,“这么点小事,哪里用的我紧张啊?朕不是不管事了吗,太子年轻经事少,随便就能糊弄过去,怕什么呀,多大点事儿?” 嘲讽的语气听得人心头发凉! 一些榜上有名的人当即跪拜道:“求……陛下恕罪!” 楚毓不解道:“怎么着,怎么着又要恕罪了?有何罪啊?底下人做得不好,你们有什么罪啊,你们可是一个个都把自己的任务做得好好的。” 再严密的任务链,时间久了也有人找漏洞制造漏洞,就为了钻空子。 若非这回心血来潮查了这么一回,他都还不知道,这些人已经嚣张到这种份儿上了。 楚毓问站在一旁的楚晏:“太子你来,你说,这些人当如何处置?” 楚晏看了自个儿面无表情的老爹一眼,当即认真道:“回父皇,按律处置便可。”毕竟这玩意儿又不是摆设。 一点新意也没有,不过楚毓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方法最为便捷。 “那就你去办吧。”楚毓平静道。 从楚毓开始,就很少有人被抄家灭族,虽然这似乎看起来仁慈许多,可还是有不少人以为,这个楚毓觉得若是人都灭族了,那发放《遗罪》的对象都没有,那多不好。 楚毓不管他们如何想,只是,既然在这朝堂之上,那就得守他的规矩。 若是谁犯了错,那就自个儿接受惩罚。 楚毓又不是有虐待癖,想把他们如何如何,要是他们乖觉,就什么事儿都没有,然而……又哪有那么简单呢。 楚晏处理好这一切,回来见楚毓,苦着脸道:“父皇,您这回闹的动静可大了。” “这就算大了?”只怕你还没见过什么大的,“如何?” “已经按父皇您说的去做了。”楚晏道。 “可是父皇为何会在今日来这么一出?”楚晏想到方才许多人围着他恭维讨好,甚至连最铁齿的言官也卑躬屈膝的模样,心留忍不住感叹。 果然,他父皇做的才是最好的,看看那些人乖乖的模样,连他都忍不住心动,想让他爹将这等秘诀交给他。 “没什么,最后一次。”算是他退休之前最后帮他一回,以后就看他自己如何做了。 楚晏没听明白,因而心也不甚在意,继续围在楚毓身边撒娇讨好起来。 虽然楚毓一脸嫌弃,可看他没将人推开,便知道他其实还挺受用的。 看着像只二哈的儿子,楚毓嘴角抽了抽,也只庆幸这小子学礼仪学得还不错,至少在外面还能端着,也就是私下里才会这样,否则,只怕再不合适,他也得让大儿子做太子了。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若是大儿子做太子,说不定对方还能做出来离家出走这种事,想想也就算了。 楚毓午睡后,楚晏便回了朝阳宫,即便做了太子,他也没搬去东宫,虽然那边其实早就收拾好了,随时都能入住,但是楚晏非说那边冷清又无聊得很,不如这里热闹,有事还能一起商量。 实际上…… 就是打牌一缺,在那边根本找不到人而已。 他摸出一副玉石麻将,招呼几个兄弟上桌。 “二哥,我也要玩儿!”楚如雪喊道。 “女孩子家家的,玩儿什么牌,你母妃知道了又得说你。”楚晏拒绝。 “不告诉她就行了啊!”楚如雪道,说完,她就要挤开她哥,试图上位。 弟后者却丝毫不让,气得楚如雪道:“你要是不让,我就把你的牌全说出来!” 楚晨怒视着她:“卑鄙!” 无奈之下,楚晨被迫让出半张凳子,兄妹俩挤一个位置。 “你们两个人,两个脑子,不公平。”楚韫正了正时不时就要歪的假发。 “听见了吗?那就你们俩输了翻倍,赢了不算。”楚景道。 “凭什么输了就翻倍,赢了却不翻啊?”楚晨不服。 “哦,就凭牌是我的,解释权归我所有。”他冷酷无情道。 “不是二哥的吗?”楚晨瞪大眼睛。 楚晏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两声,才解释道:“我之前和大哥打赌,把这牌输过去了……” 众人:“……” 为什么你要这么想不开?竟然和大哥打赌? 也不知道这二哥怎么回事,明知道大哥打赌从未输过,却还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锲而不舍的精神令人十分叹服。 “如果你能赢回去,我也不介意还给你。”楚景淡淡道。 “你说真的?”楚晏双眼一亮。 “自然。” “那咱们赌什么?”楚晏连忙问。 楚景思索片刻,眼划过一道精光,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就赌……你何时转正吧。” 楚晏一头雾水:“???” “什么转正?” 楚景解释道:“假如太子就是你的试炼时期,那么等你成功上位,就算转正了。” 上位? 上什么位? 楚晏皱着眉,其他人却纷纷停下了里的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楚景。 “大哥,你在说什么呢……” 这等话岂是随口就能说的? 虽说他们也亲近楚毓,可越是亲近,便越是珍重且尊重,自然不会轻易揣测他。 且事关楚毓性命,他们做子女小辈的又如何能胡言乱语些什么? 楚晏想了半晌,才一拍脑袋道:“哥你是不是赌父皇能活到多久?那这得等到哪百年才能出结果?换一个换一个。” 被几人的目光包围着的楚景:“……”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唇角微抽,“你们……为什么能蠢到这种地步!” “大哥,禁止人身攻击。”楚如雪鼓着脸道。 “我说事实而已,哪里算是人身攻击?”楚景斜睨了她一眼,后者非但不退缩,还冲着他扬了扬脑袋。 楚景按了按眉心,“你们真就没察觉到一点儿不对吗?这段时间,父皇将什么都放给小晏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几人沉默了,半晌,楚晏才顶着一张傻白甜的脸,小声说了句:“……难道不是因为父皇懒吗?” 几人:“……” 楚景对着他总结了一句,“我觉得,选你做太子,可能是父皇做的最大的错误决定。”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地点头。 楚晏:“……” 不带这样的啊…… 说好的不人身攻击呢? 这得算是人身攻击了吧?得算了吧? 看出他所想的楚景笑着看他道:“就是人身攻击了又如何?你能怎样?” 楚晏:“……”不……不能怎样。 欸不是,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你是哥哥又怎么样。 最终,楚晏也没从楚景口套出什么话来,其他几人见他竟能蠢到如此地步,也一点提醒他的心情都没有,全都是看好戏的心态,纷纷私下准备好了瓜子糕点打算围观。 楚晏一头雾水地去了楚毓的宫,有楚毓发话,他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这时的楚毓早就醒了,正在院子里看书。 楚晏看了看,那是一本写地志的书。 地志…… 又是地志? 楚晏皱着眉,这时才想起来,似乎最近经常看到他爹看这些书,这是对外面感兴吗? 想想还真有可能。 毕竟据说他爹从前可是想做个逍遥王爷来着,后来赶鸭子上架才成了皇帝。 如今有了他,再…… 嗯? 嗯嗯嗯? 一道精光从脑子里划过,似乎留下了什么东西,令他微微一怔。 刚刚玩牌时其他几人的反应,他哥的话,以及他爹最近的行为,全都在脑子里走马灯一般走过了一遍。 他微微睁大眼看着楚毓。 “又怎么了?有什么事?”楚毓看了他一眼,揉了揉额角,问道。 又…… 这才多久就说了又? 可见对方心里的不耐烦程度,还有那脸上略有些难受的表情。 他当即跪坐在地,整个人趴在楚晏大腿上,为自己心里的猜测惊心! 他爹……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吧? 所以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做自己曾经想做却没能做的事? 难怪……难怪最近父皇总是让他去做事,还要求挺高,好在他也做习惯了,就是比平日里累点儿,其他也还好。 要是父皇没多少时间了,迫切想看到成长成一个合格的皇帝,那这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他心一时悲痛涌上心头,酸涩的感觉从心尖上蔓延开来,顺着血液流便四肢百骸! 双眼逐渐发红,鼻尖逐渐变红发酸。 他委屈又心疼地抱着楚毓的腰,力度还不轻。 楚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给弄得浑身发麻,从牙酸的麻变成起鸡皮疙瘩的麻。 “起来!有事好好说事!你就是死了心上人,这会儿也别在我跟前哭丧。”楚毓被他搞得浑身都有点不自在,直到楚晏委委屈屈地收回了才算好。 “父皇,儿臣哪儿来的心上人?”楚晏道。 “没心上人也没死你哭丧做什么?”楚毓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看了看自己身上,还好还好,没有鼻涕,否则他今儿非得揍这小子一顿不可。 “我……”楚晏想到他爹可能命不久矣这件事,心里就忍不住哀痛,眼泪顺着脸颊就滑落了下来。 下一刻,便只见楚晏低声哽咽着哭了起来:“父皇……咱们别走了,有病咱们就治,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儿臣也给您找来,您还年轻,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的……不就是绝症吗,今后就不是了,肯定能治好的……” 正哭得起劲的楚晏只听见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自个儿耳边响起:“你……再说一遍!” 第199章 太子成功被罚。 消息传得非常快,就在大家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又有一个消息悄悄在私下传播开来。 皇帝打算退位了。 众人大惊! 这可不是太子犯了错被罚那么点小事能够比得了的! 这个消息一出来,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第一个坐不住的,还是一直被蒙在鼓里根本没听到半点消息的裴瑾瑜。 如今的他可以算得上是朝堂上的第一人,这种大事,如何能不知道! 在收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便进了宫,打算去见楚毓。 而当他赶到宫时,却发现宫已经有了不少和他一样匆匆进宫的人,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纷纷苦笑一声,便明白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 其一个感叹了一句,“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是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是怎么想着怎么巩固自己里的权势地位,不让别人压过自己,哪怕是自己亲儿子也不行。 哪个皇帝不是求着活得越久越好,最好长生不老,永固帝位? 可怎么他们这个皇帝就这么不走寻常路呢? 当初打压朝臣的气势去哪儿了?如今不过是立了个太子罢了,就打算撒不干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主动退位的皇帝,可那基本都是自己身体不行了,做不了了,或者干脆就是被逼的。 可他们陛下如今正当盛年,甚至连样貌都未曾变过几分,至于身体……每月从太医那儿传来的消息也是十分健康,没有半点问题。 他们想不明白,因为他们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让皇帝退位的理由! 虽说如今这位陛下做事情是龟毛了点儿,必须要求落实到每个具体细节,但是这样的效果也是显著的,大家也不是傻子,他们能够感觉到这种措施带来的效果。 生活安定时,百姓不想改变。 而官员们也是百姓,当朝政安定时,他们当然也不想改变。 他们本以为自己能够跟着皇帝干个几十年甚至一辈子,谁知道这才多久,对方就突然说要退位了?! 虽说太子也不错,可到底不如皇帝来的自在,他们习惯了楚毓的方式,如今太子看着像是个好的,可若是等他上位后,变了一副嘴脸呢? 谁能保证? 与其盼望一个年轻易变的太子,不如继续跟着皇帝,至少,是做熟了的。 大家都是这种想法,也只有裴瑾瑜,心里想的更多的是,若是改朝换代,那如今正在进行的各项部门和措施,会不会有变化?会造成什么影响?是好是坏?若是坏的又当如何补救? 至于其他什么政治变化和斗争,都被他排在了后面。 几人到了御书房,便见楚毓正悠哉悠哉坐在那儿看书,见到他们进来,也只淡淡吩咐了一声:“赐座。” 大家甚至连道谢都给忘了,最先问的还是裴瑾瑜:“听说陛下意欲退位?陛下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楚毓看了看他,翻过一个青瓷釉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气氤氲,云雾缭绕,轻尝了一口,等那醇香的茶水在舌尖蔓延,楚毓的眉心也松快了许多。 随后才道:“是真的,至于诸项事宜,都会照常继续下去,这么久以来,太子不也做得好好的?以后也这样。”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真的听到了这样肯定的话,如果他们不怕掉脑袋,只怕有的人已经当场骂楚毓糊涂脑子有病了! 皇帝当得好好的,竟然突然就不干了?!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可他们不敢。 这些人憋得一张脸通红,纷纷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不敢说,脸色就一阵青一阵红,煞是好看。 最后还是裴瑾瑜皱着眉问:“太子终究是太子,而非陛下。” 楚毓抬眼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平静的声音淡淡道:“你们,是怀疑朕选出来的太子吗?” 众人吐血! 你那是选出来的吗?! 真的不是被迫只能选他?! 大皇子明显命运已经定了,皇子还小,就算做了太子,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独当一面,楚毓也不可能走得这么干脆。 这会儿谈的甚至在想,皇帝选二皇子而非皇子,就是因为二皇子年纪大些,能让他提前退休? 这么一想,竟然非常有可能! 阴险!真是太阴险了! 一场谈话下来,楚毓半点被说动的念头也没有。 众人无功而返,当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全体颓丧。 “你们说,这陛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对权势拿的起放的下,简直半点不像一个掌权多年的至尊帝王。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这天啊,要变了。” 裴瑾瑜谁也没理,但心里其实也同意对方说的话,这天确实要变了了。 未来是好是坏,谁也未可知。 打发走了其他人,楚毓进了内间,看着一直坐在桌前,里的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明显在走神的楚晏,淡笑道:“都听见了?” 楚晏抿唇,半晌才看着他道:“所以,父皇您是要退位吗?真的不是身体有问题?” 楚毓面色一变,合着这小子还没放下他那不靠谱的猜测啊? “没问题!半点问题也没有!”楚毓咬牙切齿道。 “没问题那您为什么想要退位?您还这么年轻?儿臣……儿臣还小……”不知为何,楚晏心生出一股强烈的恐惧,他在害怕,至于究竟在害怕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一直以来他都没想过要争夺父皇的皇位,可当这玩意儿真的即将到他里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心慌意乱。 哪怕他心里对皇位不以为意,可这是皇位啊,在无数人眼里,是想求都求不到的东西! 如今却被父皇主动送到自己,陡然得重宝,他心慌意乱的同时,还有那些许欣喜。 倒不是欣喜得到了皇位,而是因他与父皇不曾因为皇位而反目成仇而高兴。 自古帝王家多无情,可他却十分幸运,幸运到有些难以理解。 毕竟,从古至今,像他父皇这样的皇帝,也只出了这么一个。 而像他这样幸运的太子,也只有这么一个。 没有父皇,便没有他。 这些,他心里都十分清楚。 可是为什么呢? 群臣们疑惑,或者说,得知这一消息的所有人都疑惑,其自然也包括楚晏,只是与别人不同,他可以直接问,父皇也多半会直接回答。 毕竟,父皇向来不会隐瞒这些。 只是这次楚毓却沉默了片刻。 他望着远处的窗外,望着那被城墙给拦截住的天边,神思恍惚,声音飘渺道:“或许……是因为不甘心吧?” 楚晏疑惑,不甘心?身为帝王,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父皇不甘心的吗? 楚毓知道,当然有。 “你不明白。” 没有人能明白。 他也曾见过天下万千事物,他也曾见过人间辉煌,更见过多姿多彩的世间百态。 可做皇帝的这么多年,他却只能在一种环境生活,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切。 皇宫囚禁了他的身体,皇位囚禁了他的心灵。 可有责任在身,他又不得不好好做这个皇帝。 可是从始至终,这都不是他想要的。 二十年前,他根本从没想过自己会做皇帝,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喜好。 兢兢业业二十年,甚至为未来的大楚也铺好了路,他自认并未愧对任何人。 无论是朝臣、百姓,还是子女,甚至是那些没有感情的后妃。 他都做到了自己能做也应该做的极致。 却从未善待过自己。 或许其他人拿穿越并且还是皇帝这件事当成天大的缘,梦寐以求的那种。 可在楚毓眼,这也仅仅不过是个工作职位罢了。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有能力,那他不介意做得好一点。 可这并不代表他有多热爱。 他能热爱百姓,因为他们也是真心实意地爱戴自己,他能爱子女,因为他们同样也爱他。 可他不可能爱一个没有感情的职位,因为它也不爱他。 而感情这种东西,是相互的。 要知道,当初他愿意好好做这个皇帝,更多是因为保命啊。 如今他已经什么也不怕,也后继有人,那为什么还要一直待在这个令他操劳了二十年的位置上呢? 就像现代,同一件工作做久了,哪怕再喜欢,也会疲惫,何况他本来就不喜欢。 何况,被困了这么多年,他也是真的想去看看,看看这个他治理了二十年,却从未认真看过一眼的古代世界。 天下间风景千千万,对他来说,皇宫是最无聊的一处。 所以他为何不抛却此处,去寻更多的呢? 楚毓笑了。 那是卸去责任后的轻松又纯粹的笑容。 “小晏,父皇相信你,能做得很好,所以我很放心。”楚毓对楚晏道。 “所以,你也千万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楚晏看着他,认真地点了头。 时至今日,他也更加深入地感受到了自己爹的与众不同。 这世间的无上权势利益,在他眼,仿佛也不算什么。 那么……他们这些儿女故人,在他心里,又在哪个位置呢? 而他心里装着的又是什么? 楚晏心里想过许多,可面上却不动分毫。 无论如何,他的父皇都是一位出色的帝王,更是无可指摘的父亲,他不欠任何人的。 既然如此,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留下他。 或许,他想要的东西,根本不在这里。 不知为何,楚晏也忽然想起来一个不知真假的传闻。 怔怔出神。 第200章 楚毓自认还是很负责的,临走之前,他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该解决的也都解决了。 于是,哪怕楚晏抱着求他,他也没有答应留下。 等荆管彤匆匆赶来,也只得了楚毓一句,“好好保重。” 其意思自然就是非走不可了。 荆管彤动了动唇,最后也只能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一句话脱口而出,“陛下……臣可否与您同行?” 楚毓认真地看着她,“你不能走。” 是啊,她不能走,都知道的。 若是她孑然一身,自然没什么顾忌,可她如今身上却肩负着许多女子的命运和未来,她不可能这般轻易就抛下。 “父皇——!”楚如雪噔噔噔跑进来,哭着扑进楚毓怀里,“我听二哥说您真的要走了?是真的吗?能不能不走啊?” 楚毓无奈,“你二姐之前不也去外面玩儿了几年吗?我去去也无妨,又不是说一直不回来。” “真、真的还会回来吗?”楚如雪还有些不敢相信。 楚毓有些无语,他只是想去外面看看而已,又不是非要离开盛京不再回来,当然能再回来。 可楚如雪却有些不信,就算她二姐,当初也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回来的。 于是她又跑回了朝阳宫,向其他人汇报战况,几个人凑在一起,想了个主意,安排一个人跟着楚毓,要是他不想回来,就劝他回来。 达成一致共识后,几人就开始为这个名额给争执了起来。 楚晏不用说,首先排除在外,心情郁闷的楚晏缩在一旁画圈圈。 楚景:“我博闻强记,见多识广,跟着父皇走哪儿也不怕丢。” 众人:“你不是病弱吗?” 楚景:“假的,习惯性装一下而已。” 众人:“……”这个骗子 楚晨:“我能逗父皇开心。” 众人:“你还小,而且学业未成,不行。” 楚韫:“我没有公务在身,而且还能顺便看看我母亲。” 众人:“你身体不行。” 楚韫:“这不正好?要是有我,还能有理由让舅舅带上太医仆人侍卫厨师……等等。” 众人:“……”竟然十分有道理,好的,待定。 楚如雪:“我……” 众人:“行了你不用说了,你母妃肯定不会同意的。” 楚如雪:“嘤……” 最后目光落在楚如珍身上。 楚如珍气定神闲道:“我有经验,也有人脉,身体好,能能武,还没有母妃不同意。” 瞬间将所有人都给压了下去。 谁也没再说争取一下,因为根本没什么可争的。 *** 萧湘竹得知楚毓打算退位给楚晏,当即没忍住就要去找对方,想试探这究竟是真的还是楚毓为了对付什么人设的局。 然而,等到她看到儿子着急皱眉的模样,便知道这□□不离十了。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十分庆幸,万分感激,她可以不在意一个皇位,却无法不在意楚毓这毫无芥蒂,爱护子女之心,为她的儿子省去了无数麻烦。 *** “娘娘,外面已经传遍了。您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二皇子要登基,那其他皇子该怎么办?没有皇子的自然不担心,可她们娘娘可是有位皇子呢! 谢嘉容睁开眼,望着里的念珠,随后又继续闭上眼念经。 她与楚晨的母子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况且,按楚毓那性子,不会不给他们留后路,实在用不着她操心。 *** 陈乐心虽早就想过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并且,竟是楚毓主动退位,他是当真不对皇位有半点留恋。 想想当初,她为了给争皇位多一份筹码,甚至差点儿害了儿子一辈子。 不知为何,竟是十分想笑,嘲笑自己。 你汲汲经营梦寐以求的东西,人家甚至都不放在心上,想走就走,不做半分纠缠,仿佛那不过是随偶得之物。 不过,陈乐心想到当初楚毓登基的情况,面色有片刻凝滞,可不就是随得来的吗? 人家当初可是打算做个闲王来着。 呵! *** 后妃们听说这件事,反应都差不多,几乎就是走就走吧,反正她们与楚毓也不亲近,宫里生活也不错,想来新皇也会看在楚毓面子上善待她们。 然而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无子女者,愿意归家的可以归家,想要再嫁的也能再嫁,有子女者,可随其子女去宫外分府别居。 不用守在这冰冷的宫城里吗? 不用在这宫里熬死吗? 她们……似乎自由了? 不对,从前也不能说不自由,宫妃住在宫里理所应当,只是这位陛下似乎更宽容些,允许她们不用一直老死在宫里,也不用为他守节,连再嫁这种事都说出来了。 一些人甚至没忍住哭了出来,对着陛下宫殿的方向磕头。 此举令一些人颇有微词,所以楚毓是在自己还在位之时吩咐下去的,有他在,其他人就算有微词也不敢说什么。 何况,正主都不计较了,他们着急个什么劲儿? 当然也有一些没有子女,也不愿意回家的,楚毓也允了,左右不过养一个人的事,就算他不吩咐,楚晏也会善待她们,他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又来他这儿日常哭求,楚毓头疼,关了门不放他进来,于是就听见堂堂太子殿下,在宫外哭着大喊一些令人怀疑人生的话,气得楚毓面色铁青,不得不放人进来。 “你还能不能好了?堂堂太子,马上就是皇帝,却还如此不顾形象,让其他人怎么看你?” “不能,所以父皇您别走了,您得看着我。”楚晏不要脸道。 楚毓没好气将身上这个大挂件给推开,“……滚远点儿!这般没皮没脸,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楚晏才不管,非黏着他,然而哪怕再怎么黏着,也不能阻止楚毓吩咐下去准备新皇登基仪式。 他被缠得头疼,恨不得立马就走,甩掉这碍眼的包袱。 好不容易楚晏去处理公务了,楚景却又跑了过来,不过,却不是求他留下来,而是想要与他同行。 楚毓也拒绝了,“最近几年就算了,你得帮我看着你弟弟,也帮帮他,他一个人应付所有人还是太累了,且难免有疏漏。” 不同于其他皇帝怕兄弟相争,这些孩子都是他亲自养大的,是何品行没人比他更了解。 且他一直灌输的是兄弟是要相辅相成的关系,而非互相争夺。 这个天下是楚人的,而作为楚皇室人,他们应该做的是共同守护,而非为了私利而争权夺利,置国家于不顾。 这就本末倒置了。 因而,在这种情况下教出来的孩子,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当然,这也得归功于他们关系很好。 且楚毓以身作则,向他们表示了一种皇位也不算什么的态度,令他们对于争抢那个位置没半点兴。 做皇帝才是最累的,做个王爷多自在,有事就让皇帝背锅。 神仙日子! 在这种氛围的熏陶下,除了楚晏是从小就被高要求外,其他人是一个比一个咸鱼。 不是说他们因此不好好学,而是对皇位可有可无,没有争抢之心,令人唏嘘又感慨。 皇位继承史无前例的安定,也让不少人惊掉了下巴。 无数人想要向楚毓请教育儿之方,奈何谁也不敢说,只能自个儿琢磨。 不过,楚毓这个举动还是带来不少影响,一些人大彻大悟,不再汲汲经营,放弃了从前的目的,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 毕竟,人家一个皇位说放弃就放弃,他们这儿争个一亩分地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而楚毓此举,也将他的名声推到了一个新高度,民间开始疯狂夸楚毓性情高洁,宽和大度,世间真圣人也! 甚至还有许多人写诗作赋,对楚毓歌功颂德,什么戏曲话本纷纷以此事为原型,写了无数歌颂他性情与功德的故事。 闻言,楚毓都不禁好笑摇头。 没想到自己都要走了,还能这样刷一波存在感,不过话说回来,难道不该多夸一下太子,讨好未来的新皇吗? 毕竟,那才是他们未来的衣食父母啊。 在楚毓的催促下,新皇的登基仪式很快准备好了,楚毓看着穿着象征着皇帝衮服的儿子,满含笑意,“将来都交给你了,好好做。” 楚晏虽不舍父皇,却不会在这种时候掉链子,“是,父皇。” 看着接受百官跪拜的楚晏,楚毓心一松的同时,又有些空落落的。 孩子长大了,而这个国家,也不需要他了。 不过,这本就是他所希望的,不是吗? 走之前,楚晏还收拾了许多东西打算给他爹带上,还打算安排一堆宫女侍卫,那行李都得用车队来形容,被楚毓黑着脸拒绝了。 最后他就只装了一个马车,是楚毓喜欢或者用习惯的东西。 楚毓也换下了龙袍,穿了一件青色长袍,他许多年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了,刚一上身,还有些不习惯,不过片刻后就觉得有些新奇,还挺喜欢的。 上了马车后,却看到车里早就坐了一个人,“你怎么在这儿?” 楚如珍抿唇,“父皇一人在外,我们实在无法放心,于是决定安排谁照顾您,最近是我,说不定以后还会换弟弟们。” “要是您不同意,那今儿这马车可就出不了城门了。” 楚毓:“……” 他看了看几个送行的人,便知道这话是真的了。 他没好气看着刚登基的二儿子,心知这事绝对和他有关,好啊,刚上位就开始威胁他了。 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 然而楚毓又能如何?自然只能接受,不过,他心里究竟是对被威胁的不满,还是对孩子们孝心的欢喜,那就不得而知了。 临行前,楚晏出声问:“爹,您说以后会回来,那究竟什么时候回来,给个准信儿啊!” 楚毓想了想,“等你成亲吧。” 楚晏:“……” 好一个另类催婚,不得不说,楚毓成功了。 送走亲爹,几人也回了宫,楚晏去了御书房,看着桌上楚毓留给他的一个木盒。 犹豫片刻,他还是走过去,将它打开。 里面装着许多纸张,仔细看的话,便能看清那些纸张上所写的都是各官员情况、各部门情况、许多有利于民却没实施的举措、东胡的情况…… 这是楚毓送给他的登基贺礼。 许多事,本来楚毓自己可以也能做,但他却留给了楚晏,让他在登基之初稳定民心、巩固帝位。 东胡没有打,虽然有楚毓不喜战争的原因,可更多还是因为他将这个会留给了下一任皇帝,让他的儿子来得这一功绩,成为收服天下之君。 这千古一帝之名,便是他给楚晏最好的礼物。 然而,对此唾可得的楚晏却将它放了回去,且暂时不打算动。 他目前最想做的,是选后。 “来人。” “陛下?” “吩咐下去,朕欲大选立后。” 至于怎么选,楚晏已经想好了,他曾听父皇说过什么选美大赛,就按那个来好了。 嗯,朕真是个简单又直接的皇帝。 第201章 人间故里(一) 养尊处优惯了,楚毓还真没怎么走过路爬过山。 虽然有马车,可有些地方马车也没办法到达,就只能步行,当到达苏州时,已经是戌时了。 本来还想去夜市逛逛,看看这传闻繁盛的苏州是如何景象。 然而真到了这时候,楚毓却只想好好找个地方睡一觉,休息一天。 “爹,就在前面的客栈如何?”楚如珍问道。 楚毓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那客栈外挂着两列高高的红灯笼,牌匾上正是端庄的“远香楼”个字。 楚毓是打算在这里多住几个月的,自然首选是暂时买下或者租赁一处宅院,然而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买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的事。 再加上舟车劳顿,二人都需要休息,因而此时的客栈便成了最好的原则。 “客官里面请!”小二上来照顾,自觉帮二人提行李,至于马车,便让人领到后院去养着,喂草料了。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账户笑意盈盈道。 “住店。”楚毓给了两日的房钱,又吩咐他们将晚饭送来,对方自然客气应下。 小二看了看楚毓,又看了看楚如珍,目光在楚如珍披散的头发上停了一瞬,这才笑道,原来是兄妹,小的有眼无珠,见二位郎才女貌,差点儿以为是夫妻呢! 楚毓:“……” 楚如珍:“……” 二人脸色一言难尽,后者尤其难看,若非他们出门在外不能暴露身份,她都想给这有眼无珠的家伙一点教训了。 她扭头认真地看了看她爹,乌亮顺滑的青丝,洁白细腻的皮肤,还有那丰神俊朗的容颜。 楚如珍差点儿没被噎住。 因为她突然发现,这小二说得似乎还真没错,说她和她爹是夫妻还真有不少人信。 可她更不高兴了,板着一张脸。 小二只当她是因为自己方才所说的话而生气,也不敢再多嘴。 此时,楚毓才忍俊不禁道:“这是我女儿。” 楚如珍:“哼!” 小二:“……” 哈、哈…… 他刚刚说了啥来着? 忘了忘了。 为了不被炒鱿鱼灭口,小二当即决定装疯卖傻,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二位客官稍等,房间马上就为二位准备好了。”小二动作麻利起来,迅速拿出钥匙领二人上楼开门。 准备好房间,楚毓待在屋子里,这是一处位于楼的房间,地处稍高,因而当他推开窗户,看向外面时,便看见许多平房在他的眼底,低头望去,只见地上灯火明亮,行人来往络绎不绝。 从进苏州开始,楚毓便看出这苏州的街道治安不比盛京差到哪儿去,这个时间,甚至还有许多人在街上行走。 楚毓露出些许笑意。 “爹,吃饭了。”楚如珍提醒道。 “来了。” 吃饭的时候,楚如珍都拍板着脸,令楚毓没忍住又笑着打道:“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当初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却已经这般大了,甚至还能做别人家的妻子了。” 楚如珍看了他一眼,“是啊,咱们俩走在外面,我的辈分迅速上升一位。” “咳咳……”楚毓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 “吃饭,吃饭……” 饭后,楚如珍想了想,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便提议道:“爹,以后咱们出去,您就将自己化妆化得老一点,这样咱们看起来就像父女了。” 楚毓:“……” 不,他一点也不想,他拒绝接受,于是干脆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没得到回复,楚如珍顿时就明白楚毓的意思了,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然而这一眼也根本没什么作用。 翌日,二人一起租了一艘船,打算泛舟游湖。 这个时节,正是游湖的好日子,楚毓也打听过了,平日里这个时候,湖边已经有许多船只了,许多年轻儿女正在此处游玩,或游湖,或散步。 然而,今日二人到时,却只在湖边看见少数使用的船只,更多的船只却只停在岸边,未曾使用。 “敢问郎君,平日里这里也是这般冷清吗?” 是的,冷清,这是楚毓的第一感觉。 “这位兄台你不知道?”那蓝衣公子诧异道,看着楚毓的目光有些意外。 哦不,应该说是很意外。 楚毓挑眉,“在下与亲人昨日方才来苏州,人生地不熟,许多东西自然也未曾听过。” 蓝衣公子了然点了点头,随后小声道:“朝廷传来的消息,新皇准备大肆选后,只要是良家女子,都能搏一搏,且即便成不了皇后,能做个普通宫妃,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大肆……选后……?”楚毓声音艰难道。 蓝衣公子只当他被意外到了,一时惊讶,没能反应过来。 点点头道:“没错,上面的命令,据说只要年龄和户籍合适,面上没有明显的瑕疵,就能一起参选,现在全天下没有出阁的姑娘们几乎都疯了,街上城里的布庄、成衣店、首饰店几乎被抢购一空,商家赚了个盆满钵满!” 说着,语气还有些羡慕的意思,大约是在后悔为何自己没有开那些店。 楚毓又是良久的沉默。 蓝衣公子沉浸在自己说话,也未曾注意到楚毓一言难尽的脸色。 最后还是楚如珍将她爹拉走,免得露出什么端倪。 楚毓这时也回过神来,他语气淡淡,却声音低沉道:“我觉得你二弟应该挨打了。” 楚如珍双环抱,“现在谁还能打他?” 楚毓:“……” 是的,没有人。 要真有人能管得住他,也不会任由他胡来了。 刚刚登基就这样大肆选美,是真不怕被人说在女色上拎不清吗? 明明他留了那么多可以刷名声攒功绩树威望的方法,结果那小子什么也不做,一来就整了这么一出。 呵! 算了,反正他退休了,什么也不归他管。 在这湖上划了一会儿舟,又见到岸边有一些人在钓鱼,楚毓心痒,便走上前询问那租船的年男人。 “这里能钓鱼?您这儿有卖钓鱼的工具吗?” 那年男人讨好笑道:“别说,小人这儿还真有,郎君你要是真想要,我免费借你一个,报酬嘛,给两条鱼便是了,要是没有鱼,那您就给两条鱼的市价便可。” 楚毓笑了笑道:“好。” 心里却在想着,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鱼? 那年男人喜笑颜开地将钓竿和鱼饵给楚毓弄好,楚如珍见了,也没开口要,她对钓鱼没兴。 然而当楚毓坐到那些钓鱼的人那里的时候,却见那些人目光同情地看着自己。 楚毓一脸莫名,却又十分好奇,出声询问道:“诸位郎君,可是在下有和不妥?” “外地来的年轻人,你被人忽悠了。”离他最近的那位老人出声提醒他道。 楚毓:“???” “先生此言何意?在下不甚明白。” “那租你的人用的鱼饵都是用特殊料喂养出来的,咱们这湖里的鱼根本不吃,你要是用那东西来钓鱼,钓几天都钓不上来。”老人解释道。 “而你钓不上来,就得给他两条鱼的价钱,要知道,咱们这湖里的鱼,就算是最普通的草鱼,也得卖十几一条。”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这儿租个鱼竿什么的,只需要钱一天。” 楚毓:“…………” 原来旅游景区的欺骗消费,从古代就开始了,想想现代的明码标价,妈耶,比不了比不了,这套路,不了解的根本看不出来。 至少他刚刚还觉得挺合适来着。 要不是这些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被忽悠了。 汗…… 说来这事儿也不难,本地人当然不可能上当,人家忽悠的对象就是来苏州玩儿的外地人,外地人不了解情况,忽悠起来容易,且他们大多家富裕,不缺那几十,就算知道被忽悠了,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就像楚毓现在一样。 他和这几人聊了起来,那鱼竿一动不动他也不去管。 “小郎年岁几何?来苏州为何?” “我啊,如今刚入不惑之年,当不得小郎二字。”楚毓笑着道。 谁曾想,这话却将其他人给吓了一跳! 不惑?! 这他娘的谁看得出来?! 身边那位老人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半晌才道:“你这后生,好生与你说话,你却用这话唬我们,就你这模样,哪里有不惑?要真有,我李某人就与你姓!” 楚毓:“……”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的姓你只怕没那个会和资格用。 “在下何曾唬人了?不过就是家宅安宁,子女孝顺,心平气和,因而看着年轻罢了。”楚毓这会儿都后悔了,要是知道会这样,他还真不如化妆化老一点儿,至少也不会说真话都没人信。 “您若是不信,在下将女儿叫来,就那边船上那位……” “爹!”说曹操曹操到,楚毓话音未落,楚如珍便走过来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没事儿,反正有时间,再留一会儿。”楚毓道。 爹都喊了,这下这几人就不得不信了。 楚毓身边那位两鬓斑白的人,此时已经热泪盈眶,把他给吓了一跳,“不至于吧……” 不就是他看着年轻些吗? 对方看着他道:“你知道我今年年岁几何吗?” 楚毓斟酌道:“天命近耳顺?” 对方满脸悲戚,“我今年刚刚四十五……” 楚毓:“……” 一言难尽。 不过,除了这些,其他时候聊天还挺好的,从他们这儿,楚毓得知了许多苏州的好地方。 比如,这里最好吃的鱼,其实是苏州寒山后面的一处寒潭的银鱼。 楚毓已经决定过两天就去了。 不过这回他大概需要化一下妆,免得被人当成老妖怪,还挺难为情的。 第202章 人间故里(二) 不知何时起,楚毓喜欢上了写游记。 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相,没办法记录自己的时间与经历,令他有些心痒。 在考虑过画画还是日记后,他最终还是定了写游记。 虽然他一般,可这好歹是一位曾经的皇帝的游记,说不定以后还会名留青史呢,楚毓乐观地想。 他笑着将今日的内容收了起来。 老远就听到了楚晨和楚韫说话的声音。 “爹!快来看看这是什么!”楚毓走出去,就看见楚晨正牵着一匹马兴奋得不行,楚韫也围着那马看了又看,眼难免有惊喜。 楚毓上前,只几眼,便看出楚晨想说的,“这是西域的汗血宝马?哪儿来的?” 楚晨得意地翘起了尾巴,“当然是您儿子我慧眼识宝马,我路过的时候,就被那马贩子拉住,还说与我有缘,只要我一半银子,百两就卖给了我!” 楚毓挑了挑眉,他可不觉得会有人愿意吃这么大的亏,无缘无故的,非要银子折半,其必定有蹊跷。 “可我怎么瞧着,这马有些病恹恹的?可是水土不服?” 楚晨这时也才注意到,赶忙去请兽医来,然而,兽医见了那马后,说了一番话,终于让楚毓明白,为何那人会说将银子折半卖人。 “回几位郎君,这并非汗血宝马,它流汗血,不过是因为生了病罢了。” 不是汗血宝马,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银子折半,按这匹马的真实价格,他说不定翻了好几倍,楚晨被骗了! 闻言,楚晨深受打击,怒道:“好个胆大包天,竟然敢骗我!” 在自己父亲和表哥面前丢了脸的小少年一时气不过,非要上那衙门告状去,可他这一上衙门,他爹这身份就得暴露。 楚韫赶忙拉住了他,好说歹说才将生气又委屈的小少年给劝住了。 楚晨看着那马就委屈,他长这么大,还没被骗过呢! “爹……”他想要安慰。 然而楚毓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也是,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亏,现在吃点亏,也能让你张点儿记性。” 楚晨没等到安慰,反倒等来自己爹的数落,更委屈了,回屋写了长长一封信向他哥哥们委屈诉苦。 而楚毓也在写,将今儿儿子被骗的事写进了他的游记里,等到他日后出书,也不知道楚晨看见自己的黑历史会如何反应。 不过应该不用担心,毕竟这里面的黑历史可不止有他一个人的。 几月后,楚毓想去曾经北陵的领地,顺道去了一趟永乐长公主那里。 许老将军已经退了下来,本来应该回盛京颐养天年,然而他老人家却说习惯了边关的生活,不太想搬走。 楚晏也就迁就他,允许他何时想回京探望亲人,只需要报备一下便可。 楚毓已经许久没看见永乐了,如今一见,却发现对方已经变了许多,最直观的一点便是,不再年轻了。 倒是永乐长公主见到他,十分惊讶,第一句话便是:“五哥,为何你还是这般模样?” 如今的楚毓,与他二十来岁时的模样没什么差别。 楚毓将话题岔开,没有接这一茬。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本不应该如此的,只要仔细想想,就能觉得不正常,不知道还以为他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呢。 然而楚毓自己却清楚,他虽模样未变,但身体却和同龄人相差无几,因而寿数应当也差不多。 他将这不变的容貌当做是这个世界的馈赠,其他,什么也没有想。 楚韫在这里见了母亲,便留了下来,楚毓让他多留一段时间,自己则带着楚晨继续游历了。 曾经的北陵,如今看起来,与普通的楚国境差不了许多。 在强行推行大楚的管理方式后,这里的人也没有水土不服,如今看来,还适应得挺好。 这里多山地丘陵,楚毓仅仅是爬各种山,赏各种景,便花了将近一年时间。 没办法,他是真的不太擅长爬山,这一点,他游记就能看出来,他记录的更多是沿途的人风情,至于风景的话,他不过是随画了几张简单的画。 要是他知道,这东西还真的流传了下去,说不定这画就会画得更精致些了。 “爹,您也给我画一幅吧!”楚晨在一旁撒娇哀求道。 楚毓好笑地看着他,你自己对着镜子画不也是一样? 楚晨不要,那怎么一样呢,自己画的和他爹画的能一样吗! 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楚毓不得不给他画了一副,不过并非画的国画,而是用炭绘了一副人像画,成品与楚晨本人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惊呆了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 见过了这一神乎其技后,楚晨就十分想学。 然而他对许多东西都分钟热度,楚毓可不想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教他,最后他却来一句不想学了。 便又画了几幅,让他自个儿琢磨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用多久,这小子对画画的热情就消散了。 毕竟画画可是要性子沉稳有耐心爱安静的人才能做的。 然而楚晨这活泼好动的性子,一看就不是学画画的料,也难怪他根本不想教。 楚毓在北地待了一年,这才带着人离开。 而他所写的游记,应该说目前只是日记,已经写了快半本书了。 楚晨一开始不知道他爹是在写什么,一次偶然的会才发现,这竟然是在写日记! 不爱读书的他,对自个儿亲爹的佩服程度瞬间又上升到了一个档次。 楚毓都做好对方发现其的黑历史的准备了,然而……他高估了楚晨,对方根本没想起这一茬。 他给了会了,可他自己没把握住,这就不怪他了。 楚毓一路上,也并非没遇到一些特别的人。 比如什么武林颇负盛名的大侠,走江湖的小娘子,比武招亲,隐居大儒,隐士之才。 他见过不少有才能,却愿意隐居乡野,偏安一隅的人才,武功高强却只想做个捕快的人。 见过了许多人间百态后,他开始真正写起了游记,而非随写的日记。 而在他的下,这些人看似不凡,实际却也与普通人相差无几。 比如大侠也为了银子去码头搬货,高才的书生也有位青楼的相好,平时最爱吃一家小店的卤猪脚。 人生而平凡,不平凡的是人性,和人心。 楚毓很喜欢这种生活,有时来了兴致,他还会在一处山林里住上几天,仅仅为了看据说雨后初晴的美景。 就是山里的蛇虫鼠蚁较多,令他不得不多带一些药粉以防万一,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有个大夫的好处了。 为了他的安危,楚如珍特地拜托了神医谷的人去陪他,实际上算是雇佣他们来保护他。 楚毓并没有拒绝,毕竟他还是挺看重自己性命的。 被选的人是他曾经见过的池清。 当初在给楚韫解毒后,楚毓有邀请他们师姐弟留下来,甚至给出官身为利,然而二人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楚毓知道江湖人许多都不在意什么官职,却也没想过会被拒绝地这么干脆,不过也没过多纠缠。 如今再次见面,且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后,一次聊天,楚毓才从池清口得知答案。 “我与师姐听说做个小官的俸禄太少了,做大官又麻烦,而且以前看的话本上不是总有一些什么人说‘治不好她就让整个太医院陪葬’吗?做官虽好,哪有性命重要?” 楚毓:“……” 他满心无语。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可笑的理由。 俸禄太低他可以加啊,反正不缺钱,至于后者…… 兄弟,你清醒一点,那就是个话本! 这世上,除了皇帝,还没人能够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而他做了二十年皇帝,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好吗! 顶多说过让那诊脉的一个人受罚而已。 而且这还只是为了让他们多上心,、竭尽全力而所说的刺激他们的话。 实际上谁会真的治不好就让人去死?他又不是脑子有病。 当然,其他皇帝怎么做的他就管不着了,至少他自己不会。 于是,今日的日记里加了好长一串吐槽的内容,说尽了他心里的无语。 等相处久了,楚毓也就发现了,这位神医谷的小师弟,基本就是有奶就是娘,只要钱到位,就没有任何问题,得知神医谷都是这样后,他又沉默了许久。 他想象不出神医谷究竟是有多穷,竟然让弟子舍身卖艺来补贴家用。 啊,果然,大家都是普通人。 都要恰饭。 不过楚毓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了,有那样的身份,以及还有几个孝顺孩子,黄白之物这种东西,他是从来都不缺的。 看着别人为了银子而奔波劳累,他竟然有种人生赢家的感觉,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将此事当做笑话写进日记里,楚毓自己都觉得好笑。 笑自己幼稚。 明明都是做祖父的人了,竟然还和这些孩子比较起来。 可能是岁月养人,时光垂怜吧。 他心态平和地想着。 “郎君,您要的菜来了!”酒楼里,小二殷勤地端上饭菜,这位爷给的赏银都够他一个月的工钱了,他可不得殷勤供着吗。 楚毓看着面前的几道菜,笑着道:“这里的菜似乎还不错?” 楚晨用筷子尝了一口,看了自个儿爹一眼,这天下哪有比宫里的御厨艺还好的? 他爹在宫里都没怎么样,在这小地方却夸菜不错?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那是当然,咱们这儿的主厨,曾经可是盛京大酒楼里的厨子!”小二笑着夸了起来。 楚毓还挺想去蜀地尝尝那里的辣菜的,就是不知此时的蜀地有没有那么多的花样。 他记得,蜀地此时似乎还是偏贫瘠? 下次亲眼去看看好了。 他有些想念川味菜了。 第203章 人间故里(三) 楚毓不止一次后悔,自己跑到这么个地方来。 来西北吃沙子可不是什么好活儿,虽说这时候这里还没被秃得那么厉害,但也是西北,一阵风吹来,沙子糊你满嘴。 楚毓不得不戴上帷帽,还自己做了个简易面具,但是无论如何,眼睛也无法遮挡,弄得他基本不在有风的日子出门。 可这样下来,基本就没几天是能出门的。 不过,到底来都来了,要是不认真瞧瞧,将来岂不是要后悔。 这么想着,楚毓便一直往更远的地方走。 索性他有准备最后的干粮和水,否则说不定都坚持不了多久。 途,他遇到了一位狼狈的西域商人,看模样,像是刚经过一场灾难,所以看着很是狼狈,也没会整理行装。 刚看到楚毓和楚晨时,他还十分警惕,怕二人也是要抢夺他的财物的,毕竟这种事在谢谢你偏远边缘的地方十分常见,况且,他前不久才遇到了一次。 只是,在仔细看清二人的衣着打扮后,这个念头就被他悄悄打消了。 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眼力确实不错。 只一眼,便认出那二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不显眼,料子却是上等的浮光锦。 这种东西,可是千金一丈,普通人家是决计用不起的,更别说还制成普通穿的衣裳。 “兄台可是从西域回来?途可是发生了何事?”楚毓礼貌询问。 商人讨好笑道,“不知、不知二位可有多余的水?小人实在是口渴难耐,难以言语。” 楚毓给他了水,后者喝了后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 他说他确实是来往于大楚与西域的商人,只是这次不幸运,遇到劫匪却没能挺过来,被劫匪抢了东西,还差点儿丢了命。 若非一个少侠相救,他早就是一具白骨了。 楚毓闻言也有些唏嘘,哪怕再如何加强守卫,匪类还是不能全部消灭。 能为匪者,除了一些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不得不去做匪徒外,还有一些是被通缉没有正经身份的人。 可想而知这些人都是什么样。 目前楚国的粮食产量那是绰绰有余,吃不上饭这种事还是比较少见的,因而匪徒大多便是被通缉的恶人,这些人动起来更是残暴凶狠。 楚毓微微皱了皱眉,想着是不是要给盛京去一封信,一边又问道:“可知那救你的是何人?” “小人不知,未曾见过,就是一模样俊朗的少年郎。” 这种人可就多了,楚毓想想便也放下。 那商人见楚毓二人不是坏人,便好心提醒道:“恩人,前方的路实在不好走,若是没有熟人带领,很难才能走出去,且时不时还有流沙,危及性命,若非必须,二位最好别再进去了!” 楚毓抿唇,笑了笑,“多谢提醒。” 虽然他有点兴,可对方明摆着说了里面危险,而他目前还没有要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意思。 何况他还不是一个人。 楚晨也不同意他再往前,人便一同顺路回了去。 “爹,咱们还是早日回去吧,您看这再过几月便到年节了,前两年您都没回去,这回应该回去了吧?您就不想见见我那小侄子?”楚晨口的小侄子,便是楚晏的儿子,目前已经两岁了。 楚毓心腹诽,见什么见,提醒自己又老了几岁吗? 而且他这模样,要是回去了,指不定被人当成妖怪呢。 要是被人误以为他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法该怎么办? 楚毓心里仔细琢磨着,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过张扬了好。 天天化妆真的很不舒服。 倒是走在外面,没人认识他,这样他说自己多少岁都行,也就没有那般顾虑了。 哦,差点儿忘记了,现在和楚晨走在一起,很多时候他向别人介绍,都是介绍自己是兄长。 老父亲什么的,基本没几个人信啊。 然而,这种方法也并非是算然没有坏处。 至少,曾经他路过一次抛绣球招亲,就被那绣球砸了个正着。 他怎么说自己的真实年龄,人家都根本不信。 最终还是楚如珍赶来的及时,将他从那群人的威逼抢了回来,父女二人解释一通,随后也不管人家信不信,飞快跑了。 有了此事,他们甚至不敢多待,当晚便收拾了包袱连夜跑了。 他们自然是不惧什么,但是麻烦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少越好了。 至此之后,楚毓在人多的地方,就习惯化起了妆。 然而化妆根本不舒服,若非必须,他也很少这样做,更多还是先戴上帷帽。 只是,这帷帽在原是用来遮面的,而放在这西北,便是来挡风沙的。 不过,虽暂时没打算回盛京,二人却还是向原方向前进了。 西北实在不是个人待的地方。 青山绿水看着不好吗? 不过也不算是半点收获也没有,楚毓见识到了西北的星空,那是真的美。 然而,没有化工污染的古代,走到哪儿,那环境都不算差,两相比较,还不如待在原呢。 倒是楚毓借着这个会,绕路去了一趟蜀地。 曾有名作写蜀道之艰险,而楚毓亲自去了一回,这感觉,其实也还好。 可能是因为这些年蜀地也在修路,为了与外地联系,推动经济发展,蜀地如今虽还是不好走,却不再像许多年前那般艰难。 他刚到地方不久,就钻进了当地一个著名的大酒楼里,将里面的各种招牌菜都点了一道。 其滋味,令人回味无穷! 就连不爱吃辣的楚晨都吃得停不下来。 “真想不到,这等笑笑地方,竟还能有如此美味,比之盛京,也不算差了。”楚晨说道。 宫的御厨艺虽好,可地理原因,且习惯原因,宫所做的事物多是精致清雅的口味,虽也好吃,但却没这个霸道。 在这些川菜面前,许多事物都被掩盖了味道,这在事物是大忌。 可楚毓不在意。 心满意足地饱餐一顿后,楚毓只想到,可别小看故人的脑子,人家聪明起来,还真没穿越者什么时。 就像这辣椒,虽是他推广开来的,然而其在盛京的发展却远远不如蜀地。 当然,这也有地理原因,可蜀地的菜和辣椒用法种类这样丰富多彩,却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在蜀地吃了几个月后,两人都有些不想走了。 在这地方待上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然而楚毓的游览计划还没走完呢。 各方原因下,二人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地方,走之前,还不忘搜刮了不少菜品的方子,有了这个,日后就算在其他地方,也能吃到想吃的东西。 楚毓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肚子,总觉得在那儿吃得都有点小肚子里,这样不行,他得减肥。 然而,口口声声说要减肥的人,刚到了秦淮一带,便一头扎进了街边的各种小吃摊子,尝了个便后,天便顺理成章地黑了下来。 在这家家户户都该入睡的时候,楚毓二人找了一圈客栈,却都没找到合适的空房,两人最终站在了一家灯火通明的建筑外。 这是一座精致又辉煌的层楼,门口两座石狮子正威武霸气,门外的招牌上挂着几列长长的红灯笼,飞檐勾角,红墙绿瓦,香气袭人。 笑声、恭维声、乐曲声、觥筹交错声……将之汇成了一副欢乐的海洋。 热闹非凡。 见到两位陌生人站在外面,当即有人笑意盈盈迎了上来。 “哎哟……二位爷可是稀客!这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啊?快请快请!”完了又冲里面喊道,“姑娘们,快接客了!” 楚晨此时宛如掉入了妖精洞的小和尚,整个人躲在楚毓身后,别扭地不行。 “爹……要不咱们还是走吧!就刚刚咱们看的那一家,不是还有个房间吗?咱俩睡一间不就行了?”楚晨抱住楚毓的胳膊,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要进去! 楚毓刚听完前面,有些动摇,然而等听到后面,整个人却毫不犹豫拒绝了。 “去住?住什么?就那只有一张床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的下等房?要住你去住吧。” 说完,他便精致走了进去,也不管那些凑上来的莺莺燕燕,直接对那妈妈道:“开两个房间,住一晚,准备些干净的饭菜送进来。” 老鸨是什么人,那眼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当即知道这是位清白人,只想来这儿吃饭睡觉听曲。 当即接过银子,并殷勤推荐道:“郎君旅途劳累,不如让咱们这儿的雅风姑娘为您弹上几曲?” 楚毓可有可无,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见识一下似乎有些吃亏啊…… 既然如此,那就听听也无妨。 雅风姑娘人如其名,温雅娴风,并不像这青楼的女子,不过,楚毓也就看了两眼稀罕便没怎么关注了,毕竟,他来这儿又不是为了看姑娘的。 楚晨沐浴过后,整个人就昏昏欲睡,楚毓见他确实累了,便将人劝去进内间睡了,自个儿留下吃饭。 不过,碍于他方才吃了些小吃,这些饭菜也就没动多少。 倒是这人弹的曲子,还怪好听的。 楚毓不懂音乐,可大家对音乐的感受却是共通的。 听着着美妙乐曲,他忍不住推开窗户,看着酒楼里热闹欢乐的景象,忍不住感叹,果然是秦淮之地,不负盛名。 正要关上窗户时,他余光却似乎瞟到了某个地方。 一身淡紫衣衫,舞扇风流,风度翩翩,一众姑娘成众星拱月之势簇拥着那人。 嗯…… 略眼熟。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唇边的笑意顿时一僵,一只眼睛写了不敢置信,一只眼睛写了我在做梦。 最终他闭了闭眼,见窗户关了,心惊惶又茫然。 嗯,他肯定在做梦。 否则他怎么可能看到了太上皇? 第204章 人间故里(四) 萧逸觉得自己很倒霉,非常倒霉。 否则他怎么会在这种和盛京离了十万八千里的地方碰见楚毓? 他心悲痛,想着自己不过是偶然来这里休闲一趟,谁知就碰到了多年未见的故人。 还是你完全不能得罪不能拒绝的那种。 心情十分复杂。 于是,他也确实不负所望地被抓了壮丁。 “郎君未曾来过这秦淮吧?某可是在这里待过很长时间,您想看什么玩儿什么某都能为您找来。” 哪怕心腹诽,面上也不得不扬着笑脸。 虽然这位已经不在皇位上,可在皇位上的却是他儿子。 虽然那人也是他的外甥,可这甥舅关系有多少分量,那就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了。 楚毓,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况且,他也并没有想得罪,为自己招惹这么大个麻烦。 楚毓看着他心不愿却还是得陪着笑脸的模样,心暗笑两声,随后便道:“那感情好,就有劳你为我们做个向导了。” 楚晨也拱道谢:“多谢王爷。” 他也不明白,明明他就是在这青楼睡了一晚,结果第二天便遇到了这位王爷,说来还是他二哥的舅舅呢。 王爷…… 听到这个称呼,萧逸面色有些别扭。 天知道,他根本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称呼,说起这事,还是当年被楚毓坑了,才不得不被冠上这个名头的。 这些年来,他为了这个名头,也不知道“不得不”做了多少好事, 偏偏还不能对任何人有意见。 毕竟封王是赏赐,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竟只有他这般嫌弃,他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萧逸笑着认了,随后便领着二人逛起了秦淮来。 秦淮山清水秀,风景明丽,更妙的却是这里依山傍水、往来商客众多、地产丰富,人也多为富裕之家。 娱乐行业十分发达。 其以青楼歌舞之类的为首,其在全国之内都颇负盛名。 楚毓自然是听过这些的,不只是他,连楚晨都知道些,毕竟,他们昨晚可是住的青楼啊。 可萧逸却半点不敢将二人往这种方向引,笑话,要是楚毓因此而看了哪个人,并欲收了她,那他该怎么办? 别说楚毓,就是楚晨也不是他能动的,要是被带坏了,楚毓绝对放不了自己。 于是,陪楚毓的这几天,萧逸安分纯洁极了。 他当年救的那些美人,一些早就找到了归宿,而更多的却还是守在萧逸身边,萧逸去哪儿她们就去哪儿。 楚毓见过几位,似乎还有些眼熟,明显是曾经见过的。 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萧逸竟还留着她们。 可见他骨子里也是个重情的。 只是这个情,得分人。 萧逸是老人,在这里甚至有自己的势力,将二人带着玩儿了个遍,楚毓就有些累了。 天知道,这些天天被天天带着出去,脚都走疼了。 虽然将这秦淮走了个大半,可他心情并不多好。 每日回到他们买来的临时住处,他总要泡脚且上药,否则这脚都不够他磨的。 而萧逸得知此事后,竟是心复杂地想到。 陛下不愧是陛下哪怕这般年龄,还如此年轻样貌,甚至连身体都未曾留下多少印记。 不像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早就变老了。 虽说他没有娶妻生子,可按他的年龄,他也应该有孙子了,可不是老了吗。 萧逸无所谓笑了笑,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身后事,哪怕埋尸荒野,做个孤魂野鬼,他也不介意。 人生是什么? 人生啊,就是在你有能力有会的时候,好好地享受这个世界,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萧逸潇洒了一辈子,虽有无数人称他为纨绔子弟贪图享乐,可谁又知道,这样的人,才最真最快乐呢?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皆说不清。 一切随心便好。 想着这些,萧逸的笑容倒是更真诚了些。 一路上,几人相处倒也和谐。 可和谐是和谐,怎么这陛下一直都不说到底什么时候才停下来呢?他究竟还要带他们玩儿多久? 再过几天,这秦淮可就没什么好地方还没看了啊! 难不成……这二人还要自己跟着他们一直去别的地方? 虽说这可能性很小,却也不是没有,萧逸心不得不怀疑且担忧几分。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时,便听楚毓开口问道:“不知萧郎可还有何处可去?” 萧逸下意识回答道:“没了。” 楚毓:“……” 他愣了一瞬,刚准备再说一次,回过神来的萧逸便当即战战兢兢表示:“有有有!当然有!在下……在下方才就是开个玩笑。” 楚毓心翻了个白眼,行吧,既然你要装,那我为什么不满足你的。 于是楚毓心里没有丝毫愧疚地又奴役了萧逸一阵。 在整个秦淮都逛了个八八后,几人如今面临的问题就是,下一站去哪儿? 以及……还要不要带上萧逸? 最终,楚晨主动提出拒绝了萧逸的带领,萧逸这才能从虎口狼窝脱身。 临走前还对楚晨感激涕零,后者莫名其妙,“爹,我都没说他打扰咱们二人世界了,他怎么这个反应?” 一副巴不得摆脱他们的架势,令楚晨有些不高兴。 楚毓哈哈大笑了两声,心为萧逸默泪。 本以为是自我牺牲,实际上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电灯泡。 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用,却每时每刻都在发光。 因此,楚晨为何要留他? 可怜萧逸尚且不知道,自己认认真真地带着二人游览秦淮,这二人一个看好戏另一个不领情。 真要将他气得吐血不可。 离开后,二人来到了渝州。 走在这里,楚毓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他曾经的家乡便是在这里。 虽说名字有些变了,可地点却不曾变过。 他至今记得,在那个时空,他是在这里出生、长大、上学读书,一辈子都没去过多少地方。 如今,在另一个时空重新踏上同一片土地,楚毓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 “爹,您要在这儿待多久?”楚晨问。 楚毓沉默片刻,才道:“不知道。” 或许,不走了吧? 这一瞬间,楚毓心里还真有了这样的想法。 在确定楚毓要在这里待得久一点后,楚晨便给盛京去了信。 将他大哥换了来。 很早之前,他大哥就十分心痒地说要来了,也就是楚毓走的地方有些偏,旅途劳顿对人身体不好。 虽说楚景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到底精养惯了,楚毓哪里能舍得他在路上吃苦? 因此一直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只是这回楚毓要在这里住久一点,楚景倒是有足够的时间,不用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可以在路上好好修养,慢慢来。 想想那孩子这辈子也没去过什么远一点的地方,楚毓心也不忍,便同意了。 定下这事后,楚毓就开始准备这里应该准备的东西。 买了宅子,买了几个老实的下人,让谈的负责打扫院子,然后又给池清开了一家医馆。 那宣传语,楚毓都有些不好意思念出来。 偏生那池清半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真当那说什么起死回生的,还真有那本事不成? 现代尚且做不到的事,这个落后的古代怎么可能做到。 然而在见到其他医馆药铺也差不多都是如此后,楚毓就坦然了。 毕竟,说大话又不是他一家,大家都知道那话是假的,应当不会过多纠缠才对。 谁知……竟然还真有将那话给当真的?! 说起此事楚毓也真是一言难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对夫妻老来得子,溺爱至极,五岁的孩子俨然村霸王,与一同龄小孩儿结怨已深。 二人在一次争执之扭打在一起,小孩儿被人失推到了地上,脑袋还撞在了石头上,就没了呼吸。 夫妻二人肝肠俱断,仍是不肯放弃,见到这医馆写着起死回生,便将人送了来。 池清不明白他们让他救一个私人做什么。 人死了,救不了了。 被那快疯了的女人差点儿上来撕了他。 也幸好他脑子虽直,行动还算利落,这才躲过攻击。 这事差点儿闹到公堂上去。 最终,救不了当然依然救不了。 围观了一场闹剧的楚毓也很是无奈。 天下间矛盾千千万,烦恼千千万,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摆脱。 从前他身居庙堂之上,看到的皆是天下大事。 可如今处江湖之远,深入民间,却也看见家家户户都有各自的矛盾和问题。 只要有人,那这种情况就不能停止。 但能够解决或者减少。 至少,那什么“起死回生”的话语被取下来了。 咳咳……好进步。 楚毓一点儿也不走心地想着。 盛京,楚景准备了好几天,才终于将自己要准备的东西全部解决好。 足足一车的东西,就是他们生怕楚毓用不惯民间那些粗糙烂制的东西,才在宫将对方惯用的东西都准备了一点。 “大哥,能不能带上我啊?”楚如雪跑来哀求道。 楚景头也不抬:“你要是能说服你母妃,那我不介意带上你一个。” 楚如雪:“……” 想想这也不可能。 她那个母妃可是恨不得将她整日养在闺,哪里肯同意她未出阁便跑到外面去? 何况,她如今也该选驸马了,最近她母妃看她看得紧,连话本都没能看多少。 难怪来缠着楚景,可见是被憋得狠了。 然而楚景不为所动。 楚如雪心哀叹,若是当初自己缠着父皇缠就一点,让对方把自己带走就好了。 楚景无视了她的渴求,带着自己准备的东西出发了。 “大郎君,咱们要走快点还是慢点?”下问。 楚景当然说了快点。 于是,没过半月,楚毓便见到了大儿子。 只是有些疑惑,对方那一脸苍白是怎么回事?生病了? 楚景:“……”再见,表示吐得不想说话。 第205章 人间故里(五) 楚景这一来,便病了好几天,整个人懒在屋里哪儿也不想去。 楚毓见他再憋身体更不舒服,便拉着人强行出门。 二人来到市场上,楚毓在询问过后,终于问出了哪里有卖树苗种的地方。 “小景,你想种什么?”楚毓一边选一边问道。 “随便。” “没有这种树。” “……那就您定。”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楚毓自然是照做。 楚毓在这里买的院子并不算大,不过进,若是乡下地方,那自然算大院子,可这是在城里,哪怕位置并不在城心,甚至有点偏。 这里周围也尽是这般的院子。 楚毓原本不打算买什么下人,但是他还是小看了这院子大小,于是便置办了几个打扫的下人,有男有女,皆是签了卖身契的。 虽然话不那么好听,可道理总是没错,对待安全可不能掉以轻心。 除此之外,楚景带来的几个人也留了下来,成了看家的护卫。按他们的能力,配这个身份倒也不错。 没看楚毓现在给自己准备的身份都不过是普通乡绅吗。 楚毓最终带回去了几株梨树、桃树、李树,将它们分别栽种到了院子里和院子周围。 亲。 连楚景都被他拉开当了壮丁。 弄得他有些郁闷。 楚景也是第一次出宫这么久,甚至还在宫外留宿,心本是有些兴奋的,然而这兴奋在那颠簸的路上给消磨了大半。 而到了这渝州后,他爹还不顾他的意愿,强行拉着他出门,如今还要他种树,这让他心更加疲惫。 也不知道他爹到底何时才会对这些东西失去兴。 他也好少受些折腾。 “这些树要长起来怕是要好几年,爹,您要在这儿待这么久?”楚景不解问。 楚毓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是啊,他不是本来打算住住就去别的地方吗?难道真的是想在这儿定下来了? 楚毓一边想着,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买都买了,哪怕不能一直住,但起码现在还在。 “爹,您怎么想到在这个地方定居?”楚景问道。 楚毓:“……” 得,又是一个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楚毓也佛了,反正是他亲儿子。 “你猜呀!” 楚景:“……” 您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可惜,很多时候,楚毓就是这样幼稚。 值得安慰的,大概就只有,这是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 午膳时分,楚毓吃着熟悉的味道,忍不住欣喜于楚景带了个御厨来,让他们能尝到地方上做不出的味道。 这是楚毓对于楚景来,最高兴的一点。 之前出门在外,居无定所带太多人有些显眼,于是厨子就成了累赘。 可现在不一样啊,都暂时定居了,自然更方便些。 楚景有先见之明,便将人带来了。 楚景无聊便进了楚毓的书房找书看,谁知却看到了桌上一本摊开着的书本。 看样子,应该是抄本。 谁知他走近一看,什么抄,根本就是写,没有抄什么。 楚景想了想,纠结过后,还是随翻了翻,大概猜出这是什么东西了。 说实话,楚景对他爹的东西还挺好奇的。 尤其这还是游记,楚景不看都说不过去。 于是他干脆放下里刚从书架上取下来的书,坐在桌前,将那本没写完的游记给拿了起来并且翻看。 然后,他的眉心就越来越紧。 或许是不算太重要,是偏休闲的东西。这在写的时候,楚毓就直接用了白话,且还有些现代人说惯了,这里人却不会的话。 虽不多,但两篇里,总有那么一两句有些违和奇怪的话。 可不知为何,这些东西在这里面显得却异常和谐。 从前楚景都没发现,原来他爹竟然还有这本事,若是他真的认真写,说不定还能得个什么好名声。 不过仔细想想,他爹的名声还不够吗?多少个第一都被他给占了?一双都数不过来。 楚景抿了抿唇,便也没再继续想下去。 他的注意力又放在了这书的本身上。 哦不,应该说游记。 从一个人的字就能看出这个人的许多东西,而从楚毓的字,楚景只看出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感觉。 是的,与众不同。 并非格格不入。 从关注点、行方式、遣词造句……等等来看,确实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也不怪楚毓,毕竟他从前学了二十年,许多早就定型了,哪怕在古代有古熏陶,一转换成现代的白话,他便还是随心所欲了,随心所欲的结果就是……被人看出了端倪。 不过,楚景在这方面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哪怕看到这样的字也没有很惊讶或者意外。 只是心的猜测更深了些。 “在看什么?”楚毓走了进来,便见楚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里还拿着书。 他走上前,让人将茶点放在桌上后下去。 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便喝了起来。 点心是南瓜饼,香甜软糯,楚景很喜欢。 他空出一只拿过一块,“看您写的游记。” 楚毓:“怎么样?” 楚景看了他一眼,“爹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楚毓:“……” 你这话都说了,我还能问什么?! 楚景瞧见他无语的表情,笑着道:“人家写章谁不是用骈散辞赋?您这用写话本用的白话写,采就差了,没人会收藏流传的。” 楚毓:“……喂喂喂,够了啊,你胆儿肥了?竟敢贬低起你爹来了?” “实话罢了。”楚景淡淡道。 偏偏实话才更伤人。 楚毓偏过头,一点儿也不想看这个不孝子。 嘴上还反驳道:“谁知道呢,以后大家说不定还只看白话,不看古了呢。” 楚景眸光动了动,不知想到了什么。 “爹,我从盛京也带了一些书来,您要是无聊,也可以翻翻看。” 楚毓闻言,当即来了兴,“在哪儿呢?” 楚景说了位置,出去便去角落里翻找了。 楚景的行李挺多,但是都规整好了,书籍都在书房,就是没有放上架。 如此,对楚毓来说也才方便。 随后不久,楚毓便看见了楚景带来的那些书。 然而看清名后,他救沉默了。 这一箱子里,全都是话本,而其大部分还是楚毓本人的同人本。 而另外的,便是以许多传言和事迹而产生的衍生本。 书名几乎一个个都是孤狼之词。 楚毓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过了这么久了,这些东西竟然还有?! 楚景那小子究竟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 楚毓有些头疼,看着这一箱子书无语凝噎。 “爹,您喜欢吗?”楚景笑着问。 楚毓:“……一点也不喜欢,把这些东西都拿去处理了。” “处理了做什么?我觉得您应该会很喜欢才对啊。” 楚毓:“……你到底从哪儿看出来的?” 楚景无辜又莫名道:“哦?不是吗?可我听说爹您曾经还让人大肆宣扬后世之说,鼓励人畅想写话本呢。” 楚毓:“……”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有些头疼,就知道这小子要给他找事。 “不做什么呀,就是想听听,听听爹您曾经所说的后世是何模样?”楚景冲着他笑道。 楚毓揉了揉眉心,无奈笑道:“你不是都打听过了?那还问什么?” “可我又不知道那些的真假,很不值得许多细节,自然需要爹您亲自说说了。”楚景眨了眨眼睛。 行吧……楚毓认命了。 “大致应该与你听过的差不多,至于具体事物,你这么问,我一时还真答不出来。” 这很正常。 可楚景却不会被搪塞。 “那我就问具体的。” “比如?” “日月星辰,江山百姓。” “天外有银河,有无数星球,就是你所看到的星星,看到月亮了吗?在未来人甚至等登上月亮,没有什么广寒宫,没有仙人,甚至它并不漂亮。” “没有皇帝是真的,相当于内阁首领统治,有任期,连任有次数限制,没有人能一家独大。” 仅仅用语言描述,未曾见到真实景象,是很难想象出楚毓所说的内容的。 然而,仅仅如此,便也够了。 楚景又问:“衣食住行?” “那就太多了。”而且有的还说不清。 楚毓干脆放弃解释。 楚景若有所思,思索良久后,他问了一个从没有人问过楚毓的问题,“那爹您究竟算什么人呢?不会混淆吗?” 拥有两世记忆,处在不同时空,却是同一个人。 可这两个时空,究竟谁才算他的本家? 楚景并不知道楚毓非楚毓这件事,而楚毓实际上也并未继承原主记忆,所以,他心里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可仔细算算,他在两个世界生活的时间其实差不多,甚至这几年过去,比他在现代生活的时间更长。 要说他是个纯粹的现代人,那也不对。 楚毓认真想了想,最后回道:“身在何处,便做何人。” 也不知道楚景懂没懂,可他确实没有再追问这个话题,转而道:“所以,这二者相比,对爹您来说,哪里更好呢?” 楚毓心说这还用选吗? 他被迫戒网戒电视动漫空调这么多年,必须心痒难耐啊! 都不用他回答,他那表情就告诉了楚景答案。 这回楚景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要知道,在这里,他爹可是万人之上的皇帝,而在那个时代,可是再如何都不可能有这个身份高了啊,毕竟,根本就没皇帝。 瞧着他爹这模样,楚景心里都有些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盛世,才会令他爹心驰神往,念念不忘了。 楚毓被他勾得怀念起了现代,忍不住去对人吩咐,他想吃冰糕了。 这玩意儿还是能弄出来的,就是味道一般,不过他也不挑。 他还有点馋可乐,这个可就没有了。 第206章 人间故里(六) 楚毓活了很久,久到他都不太想继续活下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女儿变老,看着孙子孙女长大成婚,看着曾孙们也日渐长大。 而他永远都是这副年轻的模样。 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从刚开始的羡慕变成如今的害怕。 到了后几十年,再也没人见过传闻早就退位却不知所踪的元熙帝,没人敢让他见。 若非因为不吉利,孩子们甚至想要对外宣告他已亡故,就怕人得知他的事后在他身上探求什么长生不老之术。 可没人知道。 最害怕的人却是楚毓本人。 可他怕什么呢? 大楚早就一统天下。 子女孝顺儿孙满堂。 就连他曾经遗憾的未曾走遍天下,他也做到了。 他害怕什么呢? 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他怕自己,不得始终。 人这一生,有始有终才叫圆满。 他本该在自己出生的世界走上一个圆满,却在不知道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下来到了这里。 数十年来,他从没看清过自己的到来,到了如今,他竟然还要担心自己的终。 楚毓不知道在心里吐槽过多少次老天爷。 他表面不以为意,甚至还笑着说这是上天的馈赠,实际上却一点也不喜欢,也从没跟人说过他的担心。 他也不希望让孩子们为他担心。 如今走在外面,他得和曾孙辈的孩子称兄道弟,说来好笑,他却一点也不想笑,也不喜欢,因而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 虽然他偶尔也会回盛京住一段时间,但更多还是住在渝州,那里显然已经成了他第二个家,使用的频率甚至比皇宫还高许多。 当初来渝州栽种的那些树苗早就长成了大树,结的果子还颇为香甜,比外面市面上卖的还好,甚至比起那些贡品,也要不遑多让。 楚毓也不知其原因,但在他身上发生的不科学事也不只这一件,这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件,不值一提,甚至没人会看出来,楚毓也就没太在意,只是在孩子们来这里玩儿的时候,会将这些果子摘下来给他们食用,而他们也确实很喜欢。 “曾祖父,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去郊外踏青怎么样?”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儿娇俏着凑上来。 楚毓正在树下看书。 闻言,便将书一放,笑着道:“让你哥哥陪你去吧,我今儿不想动弹。” 小姑娘嘟了嘟嘴,却也没敢反驳。但也不提出去踏青的事了,乖乖在楚毓身边坐下来看书。 比起出去玩儿,她更喜欢和曾祖父待在一起。 就曾祖父这容貌,她就百看不厌好吗,而且和曾祖父待在一起很舒服。 何况,人都有慕强心理,他们可是从小听长辈们的故事长大的。 家里其他人的故事都没什么好说的,几乎就按部就班就这么厉害了,只有这位曾祖父,从他身上发生了不知道多少变化,甚至有些事还带上了神异的色彩,让他们怎能不心生倾慕。 每年来渝州陪曾祖父的人选可是个竞争激烈的活儿,为此,他们少不得多学习多表现,就连定人选,都是需要考试来的。 她好不容易在一众兄弟姐妹里面杀出重围,自然得珍惜和曾祖父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哥哥有什么重要的,不值得不值得。 “小绾,别打扰曾祖父。”正想着,一道熟悉的少年声便传来了。 少年白衣玉冠,容貌昳丽,端得一副如玉君子的模样。 这气韵风姿,不像他那缺根筋的亲生祖父,倒像他那叔祖,楚景。不过,从这孩子幼年时,便被过继到了楚景名下,如今楚景才是他的祖父,而楚晏才是叔祖。 或许是受到楚景的熏陶,这孩子长得才更偏向他几分。 “哥哥你又污蔑我,我何时打扰曾祖父了?你问问曾祖父,我打扰了吗?”不服气地说完,这才对着楚毓又委屈撒娇道,“曾祖父……” 楚毓笑着道:“嗯,小绾很乖,没有打扰。” 少年无奈,伺候楚毓倒茶,又命人多端了一些点心来,将一张薄毯抱来,盖在楚毓腿上。 “今日天气偏凉,曾祖父可得好生顾着自己的身体才好,否则被祖父他们知道了,估计得数落孩儿们照顾不周,下次就不让我们来了。” 本来小绾还有些不过心,可听到最后一句话,也紧张了起来,当即表示,自己会好好看着曾祖父的。 楚亭却不太放心她,毕竟她自己都还小,会照顾谁? 可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又不好打击她,便鼓励了几句。 楚毓看在眼里,无声笑了笑。 要说他这辈子最欣慰的东西,绝对是子孙孝顺,福泽安康。 身在皇家,他们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然让他十分意外且惊喜了。 当然,这和传承下去的教育方式和理念有关。 如今的皇室子孙,哪怕不是特别亲近,也不会恶语相向、怨毒相争。 而皇位的继承,也早就从原来的单独选人,变成了如今的积分考核制度。 具体内容在这儿不做赘述,但他还挺满意的。 本来是楚晏那个小子想退位了,优秀的孩子却太多,不知道选谁才好,便找了楚景。 楚景也不想管这麻烦,干脆让他去给那些人考试,谁考得好就选谁。 本是随口之言,谁知却启发了楚晏,当即觉得这方法实在是好! 便开始实施了。 一时间,弄得皇子们头大,怨声载道,其更多是因为他们有些人根本不想要皇位,却也不得不参加这个考核——楚晏的硬性要求。 他想的是,自己当初也没那么想要皇位,父皇还不是非要他做?既然有能力,那就给我上,至于不想干?那就早生贵子早退休,毕竟,他父皇也是这么做的。 楚景:“……” 他还能说什么?这真不赖他啊! 为了躲麻烦,他干脆带着爱人跑到外面旅游,连盛京也不回了,弄得一些想要来缠着他让他去叫楚晏改变主意的人也没了办法。 王爷只要有令,就能随意去哪儿,可皇子不行,他们连想找罪魁祸首算账都找不到人。 楚毓想到这些,心轻叹两声,大概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没带个好头? 否则怎么现在皇室里不想当皇帝的比想当皇帝的人多了一倍还不止? 孩子生得再多,似乎也没几个顶用的啊。 这样一来,本来他还想让楚晏答应让那些不想做皇帝的孩子自己选择的,现在也不行了,要真放了人,那就没几个愿意干活的了。 抛开这些事,楚毓单纯地享受起了此刻的时光和生活。 “小亭,今儿去买一份碧云楼的佛跳墙吧,我想那滋味了。” 楚亭无奈,“曾祖父,太医说了,您的身体最好不要吃重口味的食物。” 楚毓从不在意这些,准确地来说,他巴不得身体更不好,活这么久了,他早活够了,好在孩子们也没短命,否则让他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才残忍。 “我都这般年纪了,还能有几年?不得趁着还有时间吃点好吃的?万一地府没有呢?那我岂不是亏了?” 楚亭:“……” 真的让他无法反驳。 见楚毓都这样说了,他如何能不答应? 当即去买了一份佛跳墙来,午膳就在这院子里用的。 吃了好吃的,楚毓心情好了不少。 他将孩子们打发走,这儿躺在这树下一边吹风一边睡觉,好不痛快。 睡之前他都还在想,自己这还要活多久? 这样什么也不愁的日子,简直平淡得有些无聊了,趁着孩子们还没死,他还是先走了才好。 如果……如果有可能…… 他还想去看一看现代。 虽然他在这个时代生活的时间比现代多了几十年,可他仍然想念那个瑰丽繁华、多姿多彩的世界。 如果还有来生…… 来生…… 榻上的人呼吸渐缓,最终停止,气息消弭。 这一瞬间,乌云散去,艳阳高照,院百花盛开,香气四溢,一声鹤唳哀鸣远远传来,声声伤情。 院的桃树梨树纷纷盛开繁花,在清风的吹拂下,飘飘扬扬散落在榻上人身上,用那花身亲吻着那人的面庞,似乎在温柔地挽留着谁。 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天降异状,楚亭和楚绾似乎心有所感,本来准备出城去郊外的步伐一转,飞快地跑回宅子里。 然而,当他们气喘吁吁来到门口,见到这异象,也纷纷失了言语。 这艳丽的画面,直到此生至终,都没有从他们脑海消失,久久难以忘怀。 楚亭上前,本想将楚毓抱回去,写信去盛京,询问长辈们要如何做。 是要送入皇陵,还是葬在这青山绿水。 谁知他刚刚走近,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身体便随风而化,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形式迅速风化在空气,消失不见,独独留下了一具白骨。 不消几时,院子里就挂上了白幡,楚亭楚绾也身穿孝衣。 翌日,扶灵回京。 不久后,宫丧钟起,元熙帝崩。 至于当日的院异象,楚亭并没有大肆宣扬,仅仅是告诉了长辈们,至于长辈们如何处置,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但他却不想忘记。 于是,回到京,他连哭灵都来不及做,便将自己关在屋里,画了一副当日之景的画。 他在这方面颇有天分,能力也不俗,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庆幸,自己画工不错。 能让他将当日的盛景完全描绘出来,从前听过不少关于曾祖父的神异之事,如今有幸亲眼所见,大概便是此生之幸了。 这幅画他一共画了两份,一份送给了长辈,另一份留给了自己,离开了盛京。 而楚亭,也成为了楚皇室第一位追求仙道之人 第207章 灯火阑珊(一) “楚毓!楚毓?!” 接连不断的喊声传进楚毓的耳,令他一时有些陌生,似乎没有人有资格能直接喊他名字的吧?谁这么大的胆子?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尚未清晰,耳边的声音倒先清晰了起来,“医生,他醒了!” 十几分钟后,医生检查过后,表示万幸之下,楚毓并没有大碍,就是有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会好,连住院都不需要。 简直令人难以相信,要知道,病人可是从几十阶楼梯一路滚下去的,却不过是点小伤,甚至都没出血。 就是这晕倒的时间久了点。 不过现在醒了就好了。 医生和两名男生都很高兴。 然而,事实告诉他们,他们显然高兴地太早了。 从醒来至今,一直在梦游状态的病人忽然缓缓伸出了,出声表示:“抱歉,医生,我可能需要一点帮助,我失忆了。” 从有意识到现在,楚毓感觉自己仿佛身在梦。 否则他怎么会看到自己阔别多年的现代? 而且这个现代,似乎和他从前记忆的有些不一样? 他记忆里的上一刻,自己还在树下午睡,可就一闭眼,又一睁眼,便又换了一个世界? 穿越这么简单的吗? 不过,想想他从前穿去古代,似乎也是这样毫无预兆。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了。 但是,为什么这里似乎和他记忆的现代不太一样? 难道是因为他在古代生活了太久,现代的记忆模糊不清了许多吗? 不,不是的。 至少,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从前生活的现代里,全息技术根本没有被研发出来,可是刚刚自己进入全息舱里检查的经历告诉他,在这个世界,全息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如果这不是他在做梦的话,那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并不是他原来的世界! 可他依旧叫楚毓,就像曾经穿进古代一样,他又穿到了另一个世界。 可在这具身体里,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原主留下的感觉和气息,直觉告诉他,要么原主不存在,要么就是与他融合了。 至于为什么融合了却没有记忆,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多次检查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医生也找不到失忆原因后,楚毓还是不得不出院了。 一来是他也有更多的事想做,二来……他似乎没钱了。 连这次的诊费都是别人出的。 不过,据说对方是无意让他滚下楼梯的罪魁祸首,理应出这个钱,并让他不用还,楚毓也就接受了。 楚毓跟着自称是他同学的人离开,离开之前,他还问医生要了警局号码,得知和曾经的现代一般无二,他在心里松了口气,总不至于什么都是陌生的。 而自称是他同学的人却笑了起来,对他说:“看来毓哥你虽然失忆了,但是常识还没忘,那我就放心了!” 因为失忆,楚毓光明正大地向这个叫秦章的人问自己的信息,从对方口得知,他现在是首都电影大学表演系的大学生,先前会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纯属意外。 之后楚毓在得知那个令他从楼梯上滚下去的人是个陌生人,并且没有利益纠葛的时候,楚毓才勉强信了这件事是个意外。 他被秦章带回宿舍,并且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后,就开始查属于这具身体的各种信息。 随后大概得知了,原主就是个普通的学生,不普通的地方大概就只有父母双亡,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并且目前是表演系名气不小的系草,成绩优异,性格开朗,没有男女朋友。 身份简单又干净。 似乎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而在此时,楚毓也想了起来,当初自己穿进古代,似乎也就是这么大,至于时间,按他的推算,应该也相差无几。 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楚毓是平行空间的自己。 并且是他第一世的平行空间。 想通了这些,楚毓也就不再纠结原主了,目前的身份非常符合他的心意,比曾经的古代世界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至少,没有什么等着他收拾的烂摊子。 了解完这些,他便开始看起了这个世界的历史。 而在看完那些历史后,他心情之复杂,心绪之紊乱,难以言喻。 这个世界前面的历史与他最初的现代世界一般无二,变化是从楚朝元熙帝开始的。 是的,没错,他自己。 楚毓:“……”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是一个被他改变过后的后世。 至于他现在这身体,也只是他自己,从来没有别人。 虽然他不明白这其的道理原因,但既然老天爷这样做了,那必然是可行的,他只需要接受就好了。 想到这一点,楚毓就半点也不着急了,他开始看起了历史,看看他的那些子孙们都干了什么。 这一看,那可不得了,楚毓都给气笑了。 楚皇室后人们的生活,那叫一个多姿多彩。 有成年就去跑江湖做游侠的,有专心琴曲一道成了著名音乐家的,有跑去西域和海外开疆扩土的,有沉迷赚钱的,有自觉与佛有缘非要出家的,有醉心医术的,甚至还有求仙问道据说还搞了点名堂出来的。 仅仅是他们的生活,就能出一本书,名字就叫《各行各业》。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大问题,毕竟孩子多了喜好自然也不同。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想当皇帝的人越来越少? 每个皇帝在位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几乎就是孩子大了就迫不及待退位。 是的,这么多皇帝里,绝大多数人,都是提前退位,基本没有几个一直在那个位置上干到死的。 虽然,从楚晏后又过了几代,内阁制度就逐渐成熟,彻底成了君主立宪制,皇帝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必要,相当于吉祥物,可这也完全不能让他心气顺几分好吗?! 唯一值得他另眼相看的,就是直到今天,皇室依然存在,且依然是楚家,能够传承千载,也确实不容易了。 他轻笑一声,眼带着些许欣慰。 并非欣慰于楚皇室的传承,而是因为于子孙和顺,没什么腌臜事,甚至连废除纳妾制度,提倡一夫一妻也是由皇室以身作则带领的,仅仅这一条,也足够他满意了。 看完了这些,楚毓心情好了不少,便见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对方见到他还意外地一愣,“楚毓?你不是进医院了?” 看样子对方也是他的室友,他笑了笑道:“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真的没事?身体不好可不要硬撑啊,虽然过几天就是陈导来学校选角的时间,可你多休息两天还是可以的,大不了放弃这次会,以后又不是没有,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对方劝道。 闻言,楚毓眸光动了动,从对方的话里也听出了几个信息。 第一,他已经开始参与出演角色了,极有可能已经出道。 第二,有个陈姓导演要来学校选角,且他打算参加。 第,这应该是个不错的会,背后或许有利益纠葛。 他掩饰了眸的深思,对对方感谢道:“多谢,我有分寸。” “不过,很抱歉,麻烦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失忆了。”他笑眯眯道。 室友:“……” 等等…… 不是……你跟我聊了一阵才说失忆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 表演系系草楚毓摔楼梯失忆的消息传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传得沸沸扬扬,论坛已经开了好几个讨论贴,有担心楚毓学业和生活的,有担心他试镜选拔泡汤的。 当然,更多的人只是单纯好奇失忆后的楚毓是什么样的。 为此,有不少人在偷偷打听并接近楚毓,然而楚毓一直在宿舍,至于上课,他请了假,别人想找他也进不来,只能拖他室友捎带些关心的话。 对于这些,楚毓都一视同仁,感谢一句,然后……就没下了, 他连关心他的是谁都不想知道。 直到第天,消化完并掌控楚毓的所有信息,头也没那么晕了,他就销了假,开始正式上课。 在第一世,他读的并不是电影学院,更不是什么表演系,可他如今已经在这里了,想改都不行,只能试着继续读下去。 索性他受伤失忆的事大家都知道,想必老师应该不会太为难他的吧? “楚毓,听说你受伤了,好点了吗?”一个女同学问。 楚毓愣了一瞬,下意识与对方拉开距离,随后才回过神来,这里不是古代,没有什么男女大妨,他根本不需要太拘谨,那因为别人靠近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已经好多了,多谢关心。” 女同学笑了笑,“听说你失忆了,我是班长,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来找我。” “好的,谢谢,我知道了。”楚毓微笑却又疏离道。 很快就到了上课时间,进门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她一边打开全息投影,一边说着:“同学们,这节课咱们学习‘笑容的种类与层次’,把课本打开到第24页,在开始上课之前,咱们先来看一个影片的经典片段,看完后老师要请同学来告诉我,这个片段里一共出现了几种笑容,以及它们的层次和效果。” 闻言,大家都认真了起来,没人再开小差, 楚毓也有些兴致盎然,毕竟他还没看过这个世界的影视作品,没想到倒是在这里来了头一遭。 然而……几分钟后,他的身体渐渐麻木,笑容也开始僵硬。 看着投影上面的人名剧名故事情节,他忽然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对他的深深恶意。 第208章 灯火阑珊(二) “爱卿如此为国为民,若是朕要你大义灭亲呢?” “如果这是陛下所愿,臣……愿意!” 全息投影里面的两个演员还在激情对戏,而下面的楚毓已经在心里呵呵了。 说起来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他已经忘记了当初那个话本叫什么名字,没想到今天却又再次看见了。 只见投影角落写着这部电视剧的全名《盛世》,改变自原著《锦荣》,作者半月人。 楚毓记忆力一向不错,至少在看到这几个名字后,他迅速就想起来了当初的事。 当初庆国公府那个小子,竟然写了这么一本话本出来,将他雷得不轻,之后他为了“回报”,还特地给对方赐婚了一个小辣椒。 本来几十年都过去了,他也早忘到了一边,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遭受荼毒的一天! 所有人都认认真真地看着投影上面的情节片段,甚至有些女生还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楚毓完全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呵呵。 他沉下眼眸,让自己后槽牙磨得没那么重。 谁知这时老师正好看下来,点了他的名,“楚毓,请你来回答一下老师刚才的问题。” 楚毓作为优生,有的老师会很喜欢点名,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现在的楚毓能知道个什么? 他站起来话都说不出一句,好在他受伤的事都传遍了,班长主动道:“老师,楚毓同学前两天受了伤,现在失忆了,不记得许多东西。” 老师这才知道,有些不好意思,“好的,那就坐下吧,有什么问题可以下课来问我。” 楚毓抿唇笑了笑,“多谢老师。” 他重新坐下了,然而这堂课他根本没听进去什么。 此时他才反应过来,他所改变的历史造成的影响,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并且曾经和他有关的一切似乎都不那么简单。 古老的话本能被改编,曾经的历史会被翻拍,过往的一切说不定都会以各种形式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他看似离开了那个世界,抛弃了那个身份,但其实一切都还在。 包括历史的自己。 想到这儿,他就已经有预感,自己未来的生活将会有多么多姿多彩了。 呵呵。 下课了,秦章叫住他,“毓哥,刚刚朋友让我问你,你还要去参加试镜吗?如果要去的话那就尽快报名拿资格。” 楚毓虽没有进过娱乐圈,可到底对于曾经的娱乐圈还是有些记忆的,既然如今是这样的身份,那也得慢慢适应。 “去,剧组那边联系方式是什么?我要怎么报名?” 秦章就给他说了一下报名过程,并且约他一起去吃午饭。 楚毓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来,这两天似乎有哪里不对。 毕竟过了几十年衣来伸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他刚回到这个社会,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竟然连吃饭要自己去买都给忘了。 楚毓:“……” 晕,他竟然没饿死,也真是幸运,说来还得感谢自己的室友,多亏对方接济了一次,才没真饿死。 如今食堂,楚毓首先去看自己的饭卡里有多少钱,在看到位数后小小地松了口气。 有这些钱,他大概还能撑一个月。 所以,在这一个月内,他必须得找到个工作兼职,否则他饭都要吃不起了。 这更加重了他要去试镜的想法。 他不贪心,有个几千块就好,真的。 吃完饭后,他回宿舍时路过了超市,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犹豫许久,最终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走了进去,等出来时,他已经有了一瓶可乐,并且迫不及待地打开,喝了一大口,楚毓简直有种想要喜极而泣的感觉! 爽! 他继续走,结果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发现自己忘了一个重要问题。 宿舍……怎么走来着? 论坛: #遇到表演系系草被问路# 1楼:“首先,他好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现在的气质也更上一层楼!” 2楼:“楼主运气真好,让我蹭蹭!我也好想被美男问路啊!” 楼:“就据说失忆那个?不是说他失忆了,未来估计也泡汤了吗?就剩一张脸,有啥好看的,咱们学校里帅哥美女还不够多吗?用得着推崇一个小白脸?” 4楼:“楼上属柠檬的吧,快酸死我了!” 5楼:“就一张脸又怎么了?那我也愿意看!” 6楼:“哥别胡说啊,据可靠消息,系草没有拒绝试镜,他会去的,学霸就算是失忆了也是学霸,坐等打脸。” 楼:“你们歪楼了,我看楼主在垂涎系草的美色和气质,不过说真的,今天我也看见了,那气质似乎确实和以前相差蛮大的,简直是从王子变成国王啊!让人站在他面前就不敢大声说话。” 8楼:“对对对!要不是不科学,我都要怀疑他魂穿了呢!” …… 楚毓并不知道有人已经猜到了事实,他也并不在意,毕竟,他确确实实就是楚毓,人没换,而且就像对方说的,这不科学,没人会真的信。 楚毓查了那个来选角的剧组信息,那是一部校园剧,也正因为如此,导演才会倾向于直接来学校选人。 而待选的角色有好几个,不过,楚毓意的是一个斯败类的教师角色。 至于原因……e,: 第209章 灯火阑珊(三) 楚毓被选了。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其他人却觉得毫不意外。 在听到他的名字、看到他那张脸开始,这个结果就是注定的。 甚至有人已经在心里猜测起了他的身份。 楚为国姓,虽说普通人也有不少人姓楚,可有楚希在前,再来一个楚毓,也是极有可能的。 楚希从出道至今虽说一直低调,可圈里人多少知道一点他的身份,应该是皇室宗族的某位没错,也正因如此,他从出道以来才顺风顺水。 有这样一张脸和这样的名字,想要红就只是时间的事。 哪怕他真就是个普通人,也绝对会这样。 虽然他们有的这么想的,然而,当他们查到楚毓真的就是个普通学生后,还是有些惊讶,也有点失望。 惊讶于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失望于没有势可借。 不过,哪怕如此,他们也没有想要将人换掉。 这年头,整容蹭热度的人数不胜数,可他们又查了,人家根本没整,天生就那样,老天爷都让他撞脸了,这能说不吗? 得知内情后,楚毓简直哭笑不得,无力吐槽。 感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快要被玩坏了。 他努力压下对这些的不适应,想着时间久了总会面不改色的。 事实也如此,在进组后,他接触的人多了起来,难免会听到一些关于他前世马甲的各种事,以及现在皇室的各种八卦,包括那位一线明星楚希。 而楚毓在听到这些后,也难免会去网上查一些东西,以他的身份当然查不到什么内部消息,但是普通人知道的,他也都了解了一些。 那个楚希,多半确实是他哪个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后代,但他不知道是哪一支传下来的,也不知道对方具体身份,不过,摆在明面上的身份就是少年成名的影帝,在圈内地位超然,可想而知,他这个“小楚希”能占对方多少便宜。 只要他进这个圈子,就不可能不被这样说,这样想想,他就有些无奈。 他没有认亲的打算,可他除非改名整容,否则就不可能逃离这些。 可为了这么点事去伤害自己的身体,还这么麻烦,不是楚毓的习惯。 撞脸就撞吧,说起来,还真不知道该说谁撞了谁的脸,左右他又不亏心。 而且……他也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真混娱乐圈。 毕竟这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领域。 “小楚,该你上场了。” 楚毓对着镜子看了看里面的自己,不笑时高冷矜贵,神秘禁欲,笑时邪性妩媚,风华无双。 楚毓满意了,哪怕这模样给他带来不少麻烦,可谁不喜欢好看的自己呢? 为此,有那么点麻烦又算什么。 论坛: #系草试镜选# 1楼:“恭喜!我就知道系草可以的!” 2楼:“太拼了吧,不是说受伤了吗?” 楼:“想混娱乐圈,谁能不拼啊?系草在学校里是系草,去了外面就是根草啊……” 4楼:“我也试镜了,没看到现场,不过据说是当场拍板定下,果然,哪怕是大佬也扛不住系草的魅力!” 5楼:“我一朋友说,人家是看上系草那张脸了,不说我说,人家系草都为了混娱乐圈去整容了,再选不上岂不是白费苦心?[吃瓜]” 6楼:“楼上嘴这么臭,怎么没把自己给熏死呢!人家爱长啥样长啥样,爱整不整,关你屁事!这年头竟然还有黑整容的?不知道长得丑才是原罪吗?颜值即正义!” 楼:“?????系草整容???你们在说什么辣鸡???” 8楼:“人家整了又怎么了,有本事你也跟人家整得那样好啊!” 9楼:“整容比原还好,我就服y!” 10楼:“别混淆视听啊,系草根本没整,大学这几年还能不知道他长啥样吗?” 11楼:“歪楼了,这在说人家试镜呢,怎么突然跑到整容上面了,别说人家没整,就算整了又怎么样?圈里谁没动过刀?” 12楼:“我听说y只是演一个戏份很少的配角,红眼病都歇歇吧,估计没什么水花,真搞不懂这有什么可红眼病的。” 1楼:“十二哥大佬,求包养!” …… 然而,这个需要注定不会实现了。 还是那句话,有那样一张脸和名字,还有那浑然天成的气质,楚毓就是想不火都难。 哪怕只是一个戏份并不多配角。 电视剧播出得很快,由于现在什么都是网上智能审核处理,取缔了人工审核,因此,电视剧一拍出来,直接上传到网上,没两天就审核通过,网友就可以直接购买来看看。 而且如今严禁盗,所有的作品都是要收费的,不收费看不了。 因此,销量就是最直接能反应一个作品热度的数据,而在同期的作品,楚毓出演的这部校园剧遥遥领先。 而他本人,也凭借着这个角色有了不小的知名度。 “这个教授好帅啊!” “本来我是去看男女主的,结果一见到教授……男女主是什么?我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好久没看到这么有特色的美人了!粉了粉了!!!” 而没多久,一些其他的声音也出来了。 “e……好看是好看,可你们不觉得他很眼熟吗?” “我想我知道楼上说的是哪位了。” “碰瓷去死!” “竟敢蹭我们陛下的热度!贱人快滚!!!” 楚希曾经出演过一部剧,在里面饰演历史上的元熙帝,因为那部剧的主角不是元熙帝,而是元熙帝的大儿子,讲的就是瑞王楚晏如何和他的爱人相知相许却又遭遇磨难挫折,最终历经千难万险才得到了元熙帝的认可,终成眷属。 作为一个配角,楚希的戏份不多,可他毕竟是个重要角色,且元熙帝这个人物,哪怕戏份不多,地位也超然,所以他饰演的元熙帝热度一度压过两个主角。 且他本人容貌也与元熙帝有些相似,贵族的气质浑然天成,那部剧一出来,许多人都说,他几乎就是元熙帝本人,而他的粉丝,也将他称为陛下。 楚真元熙帝本人毓:“……” 无言以对几乎成了他来这个世界最多的一个感受。 他在查楚希的时候,那部剧他也是看过的。 所以他就十分不明白了,他有那么冷酷无情吗? 他有那么铁石心肠吗? 他有那么心狠辣吗? 什么逼迫儿子成亲…… 给儿子下药…… 甚至用儿子他娘威胁对方…… 他心里只有一句话想说: 他真没那么吃饱了撑的! 儿子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他只需要帮人看对方是不是目的不纯,哪怕当初他不喜欢柯襄,也没有做什么啊。 要不是时空不一样,他都想把楚景抓来揍一顿了,让那小子毁我名声。 果然,历史是有滤镜的,滤镜滤的究竟是美好还是黑暗,那真是看过滤的人脑子有没有问题了。 可怕的是,这世上总是有人爱脑补,并且爱把自己的脑补当成事实,弄得现在他所看所听的自己知道的历史都那么一言难尽。 就像他大儿子,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感情生活历经磨难最终才圆满,甚至还自己脑补了一系列子虚乌有的事,将电视剧拍成那个样子,要是楚景知道了,只怕是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就像他看了那个电视剧然后就想揍人一样。 不过说起来,虽然历史衍生剧和都不少,可似乎没几个是以他自己为主角的。 楚毓有些不明白,后来问了别人才知道,因为他作为史上唯一一位穿越皇帝这个身份,就已经苏过头了,加上历史滤镜,就把他给神化了,神化到编他的故事就是在亵渎他。 做一个配角没什么,要是做主角,只要一立项,被人知道内容,就会被大批元熙粉举报,举报到拍不下去,也是这样,只要yy他,就会被举报到锁。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动他了。 知道这些,楚毓还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没被怎么魔改,配角他忍了,反正戏份少,要是主角……他都难以想象自己会被魔改成什么样。 就现在这个历史,搞得他都想去学历史,去考古修改历史了。 看在他现在没钱啥也做不了的份儿上。 他忍。 *** 年轻男人正靠在沙发上假寐,屋里有个微胖的男人一边看着,一边气得直跺脚! 见男人还在睡,助理心替他委屈,“哥,你就不生气吗?竟然有人用你的脸还蹭你的热度!” 沙发上的男人整理了一下眼罩,“我被蹭的还少吗?淡定。” 一个年女人推门进来,冷笑道:“你被蹭热度的是不少,可蹭得这么神奇的,还是头一回。” 听见经纪人的声音,男人终于摘下眼罩,睁开惺忪的眼睛道:“嗯?什么意思?” 经纪人将交给他,上面赫然是一张楚毓的剧照,只一眼,就能轻易被上面的人给迷住。 “本来以为是哪个小公司用这种段想捧个‘小楚希’,谁知道我去查了一下,对方根本没整容,也没改名,就是这么凑巧,长着你的脸,用着你祖宗的名,这是要薅你家的羊毛啊!” 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胆,竟然给那人取这么个名,真是不要脸! 经纪人还在愤愤不平,想着要怎么打压这个还没出头的新人,却没发现,从刚看到那张剧照开始,楚希的眼睛就没从上面移开过。 他双眼微睁,瞳孔微缩,当即就想回家,也就是皇宫。 妈耶,这是他老祖宗诈尸了吗? 呵……呵……似乎还保养得挺好? 第210章 灯火阑珊(四) “姐,你看看,是不是很像?”楚希回家后把楚毓的图片拿给他姐姐看。 对方也没看一眼,就揉着眉心道:“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有多忙?结果你把我叫过来,竟然就是为了让我看什么图片?” 楚晗是鲜少愿意愿意给国家干活的人之一,放在哪里都是珍稀动物,结果楚希今天却把她叫来,还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令她不得不心累。 这个弟弟真是一点儿也不省心。 年轻的时候就嚷嚷着要去做明星,作为堂堂郡王,他竟然想去娱乐圈那种地方抛头露面! 不是他们看不起娱乐圈,而是那个圈子确实挺乱,在外名声不好,而楚希若是去,多少会影响皇室形象,作为皇室人,他们有义务维护皇室。 可楚希的坚持也让他们没有办法,为此,才折决定,去混娱乐圈也不许拍什么低俗的内容,不许制造绯闻,不许有污点,更不许暴露身份。 有了这样的约定,楚希才勉强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 “姐……你看看嘛!这人真的有古怪,只要你看一眼,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看了!”楚希哀求道。 对弟弟狠不下心的楚晗最终还是妥协了,结过了楚希的。 一张图片被投影了出来,并立体放大在二人面前。 确实如楚希所说,仅仅一眼,楚晗便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哪里来的?” 楚希见她这样,也笑道:“你不自己看看吗,一个新出来的小演员,好多人说他撞脸我,真想让他们看看咱们祖宗的模样,让他们知道那人究竟撞脸了谁。” 外人不知道皇室秘辛,可作为皇室人,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元熙帝的画像虽说仅存少许,可在皇室,却不可能没有,甚至还有画出来十分写实清晰的那种。 对于元熙帝的真实样貌,就算不足十成,却也有八/九成。 其实,本来元熙帝的画像是很多的,但是后来因为他永葆青春未曾衰老,令后人们对此讳莫如深,为了不让有心人利用此事,他们便打算将这件事瞒下来,元熙帝死后,在先辈们的做主下,将许多元熙帝该老去时所画的画像都烧了,仅仅留下了一些年轻时候画的那些,在皇宫保存着,以至于现在世上没人知道闻名青史的元熙帝的确切样貌,在外流传的那些有几分失真。 和楚希不同的是,楚晗看到楚毓的剧照,第一个念头不是对方和元熙帝有什么关系,而是在想是不是有谁针对皇室的阴谋? 心立刻警觉起来。 她皱着眉起身,“我还有事,先进宫了。” 楚希立马追上,“等等我,我也要去!” *** 楚毓尚且不知道,自己不去认亲,人家却已经注意到他,并且在对他阴谋论了。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的他,还是处理自己面前的事更好。 而他目前面临的最严峻的考验便是——期末考试。 是的,他要迎来期末考试了。 然而,对于这个学科他根本不懂,临时一两个月的佛脚也不足以让他融会贯通所有知识。 按他的想法,这次考试绝对要挂科。 而挂科,是拿不到毕业证的。 他都打算留下来好好学了,可不想自己连个毕业证都拿不到,那得把他给气到吐血。 为此,他如今上课格外认真。 然而,再认真的楚毓,碰到令他头疼的东西,也是无可奈何。 例如,今天他学了一篇课,应该以前已经学过了,但是老师随堂检测考到了这个,而他还没学,所以下来看了看。 这篇课名叫《苏山》,本来是一挺陌生的名儿,然而当他看到内容后…… 就麻木了。 原因无他,这篇陌生的课,摘选自《元熙游记》。 对…… 没错…… 就是他曾经吃饱了撑得写的那个游记! 他当初也就是想记录一下自己的经历,用这种方式来缓解他没有相记录美景的不爽。 谁知道,千百年后,他竟然坑了自己。 题目:“暖雪融在了泥土里,冰冷的石面上映出了人影。”表达了作者当时怎样的心情?“暖”字有什么作用? 正确答案如下: 句子解释+听闻故友病亡,表达了作者当时对故友的怀念与不舍,以及对对方的祝福之情,“融”字意思是……作用是…… 楚毓……零分。 老天爷! 救救他! 就连他这个作者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为什么要曲解它?! 当时看到这题目时,楚毓差点儿没当场吐血猝死! 他写景物,可能真就是写景物,觉得好看而已,如果非要问什么感情?那那本游记全都是他高高兴兴游山玩水的感情! 经此一事,楚毓深切学到了一个教训,千万不能乱写什么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坑到了自己。 要给他一个会,他绝对会穿回去一巴掌把决定写游记的自己给拍死! 早死早超生,他也好超生。 真的。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弄得他最近睡觉都睡不着,经常失眠到半夜,想找方法穿越并拍死当时的自己。 然而,一切都不可能。 什么都没改变。 只有那两个黑眼圈证明那一个个失眠的夜晚曾经存在过。 楚毓愁得想抽烟,要是这世上有不需要考试就能拿学历的地方,他保证去。 “毓哥,最近忙什么呢?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要是被那些迷妹们看到。得心疼死。”秦章凑上来道。 楚毓有点名气了,凑上来的人也逐渐变多,但他并不是喜欢和谁交朋友的性子,因此没搭理谁,也就秦章,毕竟是刚醒来就认识的人。 “我听我亲戚说,华悦娱乐那边想要签你,条件似乎还不错,只要一签约,就会有金牌经纪人带你,毓哥若是有兴,可以考虑一下。”秦章这才说明来意。 这种类似的话楚毓听过不少,可他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何况,他还有自己的考量。 毕竟,他还没考虑好,将来是不是一定要在娱乐圈混。 一个合约带来究竟是利益还是麻烦也未可知。 在考虑好之前,他并不想回应谁。 “我回来了!”室友走了进来,将一打东西丢进楚毓怀里,“这些,都是你的!”语气隐约有些酸。 楚毓一脸莫名,将它们打开看了看,结果发现全都是情书。 楚毓:“……” 他干脆将它们都扔了。 室友瞪大眼睛,“喂,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招人恨啊?”他们想要都没有,结果这人收了一堆却还要扔掉!太奢侈了! 楚毓:“我既然不打算接受,收了这些岂不是白白欺骗别人心意?” 他目前可没有什么谈恋爱的打算,未来的计划里也多半没有。 闻言,室友还能说什么呢,嫉妒使人疯狂,他强行控制心态,才让它没有因为楚毓的行为而崩溃。 真是……太可恶了! 楚毓:[摊jpg] 没用多久,楚毓就被叫办公室了。 楚毓竟然还松了口气,脑袋上悬着的刀总算落下来了。 “楚毓,我知道你前段时间受伤失忆,学业上有很大影响。”教授说。 可不是吗,从名列前茅变成现在的倒数几名,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我知道你是个认真学习的孩子,不会轻易放弃,老师也希望能看到你努力恢复。” 不,他不想。 “但是期末考马上就要来了,你要是考不好,就只能补考,补考不行就只能重修,老师觉得你肯定也不会想要落到那种时候对吧?” 楚毓:“……” 教授笑了笑才道:“所以,为了帮助你学习,老师特地整理了一下大一到现在的基础资料,你在化课上面还需要许多努力,老师知道你现在已经有名气了,哪怕不毕业也没关系,但是这到底是你的学业,你之前那么好的成绩,废了多可惜?那些知识你不重新学习,能力不重新提高,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说着,教授将抽屉里的一本厚厚的资料拿了出来,放到了楚毓的上。 沉甸甸的重量将楚毓的心上来了重重的一击! 这还没完,只见他又从抽屉里取了一本书放在上面,给他心上这把刀添砖加瓦。 “我看你化课对古知识一窍不通,所以特地给你买了这本书,你回去好好读,这是白话,很简单的。” 楚毓都不用低头,余光就瞟见了书上大大的名字——《元熙游记》。 楚毓:“………………” 心累到啥也不想说。 就两个字。 想死。 真的。 论重读自己的作品是什么体验? 个字。 黑历史。 当初写的时候觉得自己采斐然,十分有情。 然而现在…… 拖沓无聊,没有重点。 能把人看睡着那种。 看这本书,他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它竟然会被收录进大学课本里?! 哦,据说小学初高都有。 要是一个国家都推崇这种辣鸡玩意儿,那他觉得这国家药丸。 他甚至忍不住想,就算自己当初写的就是sh,也会被人当成宝贝,莫得办法,光环和滤镜太重了。 于是,在期末考试之前,楚毓都生活在重读且深(h)入(sh)研(a)究(da)自己黑历史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活里。 每天对着书本都是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内心郁闷无法发泄的他只能在网上开了个帖子: #假如我穿成元熙帝……# 首先:暴揍两个儿子! 其次:撕毁辣鸡游记! 最后:自杀去死! 两分钟后,帖子被封了。 第211章 灯火阑珊(五) 重新学习阔别了几十年的现代知识也不算难,有了几十年古代的无聊生活,他比一般人更能沉得下心。 想当初他甚至还会想念现代的游戏电视剧,可现在年纪大了,真的回到了现代,他却已经对那些没兴,反而喜欢上了看书。 或者说,一直都喜欢,毕竟古代除了看书也没别的很能打发时间的事能做。 只是看了一辈子的古书,如今重新看现代的,还有些不习惯。 以及……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自己写的狗屁游记! 那些记忆他都有,看这玩意儿除了让他一遍遍看自己的黑历史外没有半点作用。 于是……他彻底放弃了这本书要考到的知识和分数,专心攻其他的,只希望能多拿些分数,好歹保佑他过考啊! 几周后,期末考试结束,又过了几天,成绩出来了。 楚毓很快查到了自己的成绩,看到后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只有两门还没及格。 所以他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学习这两门,然后争取补考过就行了。 补考必过。 为了这事,他甚至还推了一些可以跟剧组一起上的节目。 人气这东西是需要维持的,而像楚毓这样不营业,当初他激起的水花也在逐渐消失。 不过他本人并不在意,毕竟他本来也没考虑好混不混娱乐圈。 然而,他可以不混娱乐圈,却需要恰饭。 为了恰饭,他目前最好的途径就是继续做这份工作。 正在这时,又恰巧有人递了橄榄枝来。 有个导演邀请他去做剧里演男二号。 楚毓心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观察了几天,发现对方从制片方到投资方再到剧组和演员,都没有任何问题。 一切事实都在向他表明,这真的就是个从天而降的馅饼。 楚毓又看了看合约上丰厚的违约金,想着哪怕是被人截胡,也有违约金拿,不要白不要的,干脆答应了。 签完合约进组后,他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剧组主位的人。 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呈现在自己眼前,令楚毓心一个咯噔。 对方摘下脸上的墨镜,对着他和煦笑笑,主动开口道:“楚毓先生,久仰大名!” 他将“楚毓”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楚毓压下方才猝不及防的诧异,回以微笑:“这话该我说才是,前辈你好,我叫楚毓。” 二人视线相对,楚希的目光锋利如刃,可楚毓却仿佛轻风过耳,任他风霜刀剑,不掀半点涟漪。 第一场,楚希败。 “二位老师就不要耽误时间了,还是赶紧来化妆吧!”工作人员将两人拉进去。 楚毓在看到楚希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外人或许不知道元熙帝的样貌,楚家人却不可能不知道。 只要他走这条路。被注意到是迟早的事。 可这比他想的还要早很多。 至少……他还以为能等到自己捞一再说呢。 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他原来才不打算一直混娱乐圈。 可是现在,就算他不混,同样被盯上,这就没什么区别了。 啧! 思及此,那他退不退圈也没什么影响,那就捞钱吧,毕竟,这个行业还是挺能赚的。 等他有点钱了,就去开家什么悠闲的店,直接继续过自己的养老生活也不错。 楚毓这样想着,却不知楚希心还在为刚刚亲眼看到楚毓而心跳紊乱。 他知道一切更有可能是巧合,可他还是有些忍不住。 毕竟……那可是老祖宗啊! 哪怕只是长得很像,四舍五入那就是真人了啊! 作为一个忠实粉丝,楚希不可能不激动。 否则他当初就不会刚看到那照片就去告诉他姐了。 他姐又进宫告诉了皇兄,皇兄差点儿一夜没睡。 可见这二人也不比他稳重多少。 在查清其确实没什么阴谋论,也没有什么目的后,几人都还有些难以相信这样可怕的巧合。 可目前确实没问题,但作为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不能对楚毓放心。 于是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让楚希来接近楚毓,并且暗打探且监视。 然而楚希却十分想说,他不行啊! 让他去监视楚毓?他没跪着喊祖宗已经很了不得了,他拒绝。 谁知他姐说:“你就是真跪着叫祖宗,那也没关系。” 楚希:“……” 他能咋办呢?他也很绝望啊! 作为家里食物链底端,楚希只有乖乖接受的份儿。 可楚希心里却还有一个猜测,那就是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测……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哪怕要他接近楚毓,那也没关系。 思及此,楚希不着痕迹用余光瞥了瞥旁边化妆椅上的楚毓,眼的神色一闪而过。 这是一部仙侠剧,故事很老套,标配一个逆袭男主,一个堕落反派,一个只负责美美美谈恋爱的女主。 楚希负责逆袭男主,一个踏上修仙路的凡人。 楚毓当然就是反派,一位清冷出尘的仙尊,也是女主师父,后期入魔。 唯一有点不一样的,那就是反派和女主直接没有感情纠葛,而反派与男主直接也没有深仇大恨。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男主走逆天道,反派无情道,女主轮回道。 男主虽然是一番,但是女主和反派的戏也不会被压。 对于男主来说,整部剧是升级流,对于女主来说,整部剧是言情流,但实际上男主也不过只是女主百世轮回的情劫。 至于反派,那就更简单了,就是修行修到后面出错了,换条路继续修。 所以整部剧虽然看上去甜甜甜,爱恨情仇惊心动魄,实际上其实就是大家一起没心没肺地修炼,谁也不爱谁,杀谁也是因为对方阻碍了自己的道。 这也是楚毓会答应接下的原因之一。 毕竟,真要他去和小姑娘谈恋爱,那他还不如去工地搬砖。 那个活简单。 工资日结都行。 而且现在工地安全性也提高了。 总体来说,这个活性价比还挺高的,一直在楚毓的考虑范围之内。 楚希身负重任,自然打算要和楚毓搞好关系,哪怕是明面上呢。 于是他有事没事就拉着对方说话。 然而楚毓一点也不想和他说话。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子一直在他耳边说元熙帝怎么怎么样,彩虹屁一车一车的,听得他本人几欲先走。 这小子怎么回事? 难道他的后人就这德行吗? 楚毓简直无言以对,心里想着当初是不是抱错孩子了。 “你这么喜欢元熙帝?” 楚希一拍大腿,“那当然!那可是我老……偶像!” “那你知道他其实根本不喜欢那本游记吗?他也根本没喜欢过沙漠吗?” 楚希瞪大了眼,“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从哪儿听说来的?野史都是胡说八道的。” 怎么可能有人比他们还了解他们老祖宗? 楚毓冷笑。 呵! 当然有。 那就是他本人。 可他不能说。 思及此,他立马泄了气。 “不信的话就算了。”他说道。 楚希本来还有些气愤的,可看着楚毓这样平静的模样,他也平静了下来。,心里暗暗思索起了别的。 随后一整天,都在若有似无地盯着楚毓。 似乎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等楚毓的戏份拍完离开,他才偷偷摸摸给自家姐姐打电话。 “姐,我还是觉得我那个猜测是有可能的,不对……应该是很有可能。” 楚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弟弟脑子抽什么风,竟然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猜测。 这怎么可能?! 当初老祖宗怎么死的外人不知道,他们却是有记载的,肉身随风飘散,只余骨架留在原地,可以确切表明,老祖宗死了的,并没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能力,更加不可能活到现在。 是的,若是楚毓知道自己在楚希眼里已经是千年老王八的话,一定会十分欣慰地撸袖子将对方揍到吐血的。 “不……我觉得我有证据。”楚希小心翼翼道。 楚晗眸光微动,“什么证据?” 楚希忙义正辞严道:“他似乎知道什么咱们都不知道的内情,有关于老祖宗的。” 楚晗:“……” “……你就没有想过,他其实是骗你的?” 楚希不明白:“骗我做什么?有什么好处?” 楚晗心思多,当即道:“以退为进,让你误以为他是咱们老祖宗转世,借此来谋求利益。毕竟他身上的巧合实在太重了,为此不少人应该都相信这一点。” 楚希瞪大了眼,万万没有想过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道:“你们……心太脏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似乎还真有可能。 毕竟楚毓这个名字那可是人尽皆知,他根本不信楚毓不知道自己和历史名人重名。 古代尚且有百姓需得忌讳不要与皇帝重名,同一个字都不行,现在虽说不需要,可这样明目张胆蹭热度的,却还是楚毓一个。 可楚希还是觉得,不仅名字一样,长相都一样,未免太过巧合了。 下一瞬,他忽然福至心灵瞪大眼道:“欸,姐,你说会不会是咱们老祖宗穿越前的身份?” 毕竟,元熙帝是穿越者的身份人尽皆知。 闻言,楚晗也沉默了。 是啊,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想过找他们老祖宗在这个世界留下的足迹呢? 这个问题一出来,答案也来了。 当然是因为时间的不确定性,以及蝴蝶效应。 他们仅仅知道老祖宗穿越,却根本不知道对方何时何事何人穿越的。 可是现在……似乎有了眉目? 楚毓尚且不知道,自己马甲已经被猜得□□不离十了,他正在想要不要继续混娱乐圈。 今天累了一天,他躺在酒店床上想喝水。 “水来。” 没人答应。 楚毓才想起来这里没人伺候他,便做起来伸想拿床头的水杯。 却没注意到,方才水杯的水无风自动了一下。 第212章 灯火阑珊(六) “哥,你说有没有我说的这种可能?”楚希缠着一个年轻男人问。 年轻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叫来了人。 “陛下。”一个女人进来行礼。 年轻男人指着楚希道:“郡王最近闲得无聊,去给他找一些他喜欢的看,脑洞越大越稀奇越好。” 楚希:“……” “哥!皇兄,我真的没异想天开,你说嘛,既然咱们老祖宗曾经在现代过,那说不准现在他也存在于这个时空。”楚希觉得这个逻辑没问题,十分想要说服年轻的皇帝陛下。 然而皇帝陛下对他的话根本不感兴,“楚希,无论有没有,都不是你应该管的事。” 楚希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一愣。 将人打发走后,楚斐才又叫来人,吩咐了一件事。 “您有一条未读信息,是否查看?” 虚拟音响起,楚毓的注意力才被吸引到了这个比曾经见过的先进不知道多少倍的上。 “查看。” “楚先生您好,冒昧打扰,多有冒犯,有事相商,日后午十二点,皇家酒店,还请到访。——楚” 听完少年楚毓尚且不觉得有什么,可那个落款,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楚毓微微挑眉,眸闪过一道微芒。 日后,楚毓到酒店的时候,发现这酒店里没有其他人,显然是清场了的。 而这样大大,除了他猜测的那位,应该没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果然,来到包间,便见里面坐着一位年轻男子,并且对方那张脸常出现在各种政治视频。 “楚先生,请坐。” 不等楚毓考虑如何行礼,对方便已经开口邀请他坐下,就是说不用行礼了, 楚斐亲给楚毓倒了杯茶,“这是最新鲜的银雪,想必应该会合您的口味。” 楚毓心挑眉,银雪,是他曾经最喜欢的茶,而这个曾经,则是上辈子。 楚毓没有喝,只用茶水润了润唇。 “不知陛下让我来此是有何事?”楚毓不想与人周旋,这没意思,况且,面对自己的后人,他都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态来看待。 “无事,不过是听说了先生的一些事,因而有些兴,想要一探究竟罢了。”楚斐道。 楚毓垂下眼眸,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一些巧合,不值得如此,陛下多虑了。” 楚斐尾音一翘道:“哦?真是如此吗?” “不然呢?”楚毓看向他,“不是巧合,又是什么?” 楚斐看了他半晌,眸深藏了些许情绪,“先生说的是,巧合罢了。” 直到离开,楚毓也没想明白对方非要见这一面是因为什么。 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在娱乐圈混下去,走得更高点,被更多的人看到,日后哪怕有人不愿看见他,也没办法抹杀他的存在。 不是楚毓把人心想得太坏。 而是以防万一。 毕竟,皇帝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上的,哪怕是楚晏,也会被锻炼得有心,楚毓可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当然,或许事情没这么坏,毕竟这个态度还有两面,不一定就是坏的。 还是那句话,以防万一。 *** 后来的日子里,楚希更黏着楚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那种。 而楚希的高不可攀的形象,也早在他非要跟着楚毓时化为乌有。 更有一股楚希对楚毓有意思的消息正在悄悄散开。 楚毓很是无奈,可无奈也没办法,楚希大概就是皇室派来观察或者监视他的人,若是他刻意避开,或许就会被认为有问题。 因此他也只能忍受一个一会儿怀疑一会儿兴奋有些神经质的楚希留在自己身边。 然而,出乎他所料,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楚斐的人又找来了一次。 还是见面。 而这次见面,却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过和上次想同的是,都没有外人。 “这是哪儿?”楚毓问。 楚斐没说话,他只是取了一样东西出来,并且将它递给了楚毓。 “这是?”楚毓接过,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是一支一尺长的纯白笛子。 伸触摸,透骨生凉。 这是一支骨笛。 顾名思义,骨头做的笛子。 不知为何,楚毓竟觉得这骨笛颇有些亲切。 他不敢想这究竟是谁的骨头。 可他不去想,对方却帮他说了。 “这是一位很久以前的长辈制成的骨笛,用的……是另一位长辈的骨头。”楚斐道。 “数百年前,一位杳无音信的长辈回来,据说他离去时是少年模样,几十年后回来,仍是少年模样。” 楚毓听得眼皮一跳! 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在猜测究竟是哪个家伙了,难不成是他自己? 然而,当他听到后面,便知道这个猜测错了。 “那长辈回来后,说我们楚氏尚有因果未算清,而这算清的时,竟是在千年后。” 楚毓心微顿,隐约有些猜测。 却见楚斐对着他,正正经经行了个礼,“恭喜老祖宗重获新生!” 楚毓依旧一脸平静,只是看着他的目光略显深邃。 半晌,他才道:“陛下认错了。” 这都多少年了,即便有血缘,也早淡了,且他如今这身体,确实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楚斐却并不在意,笑笑道:“是与不是,并不重要。” “不过,验证的方法也很简单,若是楚先生执意如此,那便请用这骨笛吹奏一曲,如此,斐也好安心。” “当真?”楚毓询问。 “一言九鼎。” 楚毓看了看的骨笛,“好。” 他心里并不觉得用这笛子吹一曲又如何。若是能让对方打退堂鼓,那便是吹一首也无妨。 在古代待了那么久,这笛子他虽不精通,可简单的乐曲他还是会一些的。 说动便动,他试吹了几个音节,发现这骨笛通体莹润,音色清脆动人,确实是一把好笛子。 一首《长歌》缓缓响起,起先略有些滞涩,稍后便越来越顺畅,甚至超过了楚毓平时的水平。 而当这首曲子吹完,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空时,却见这骨笛倏然散灭,青白色的烟雾融入了楚毓的身体里,遍寻不见。 楚毓皱眉,指尖轻颤。 他想说些什么,却也知道,方才那一幕,只怕是证明了他的身份,而这,也是楚斐想看见的情况。 果然,楚斐见到这一幕,眼睛都亮了。 “这下,先生无可辩驳了?” 楚毓无言以对。 他不明白为何对方非要这样做,分明没有半点好处。 “说清楚。”他要知道一切前因后果。 “斐先前所说未曾有假话,老祖宗为楚国贡献甚多,而这,本不应是您来做,这便是因果。” “您结了因,却未得果,一位不同道的长辈要楚氏将这份果还与您。”楚斐道。 随后,楚毓便听说了一些他觉得天方夜谭的事。 大概就是,他曾孙去修仙了,还真修了点门道来,回来时看出了楚家和天下都欠了他的,需要将这份因果还掉,并算到他会在千年后再出现,于是做了这一切准备。 而那骨笛,便是用他上辈子的骨头所做。 且它不仅仅是普通骨笛,上面还留了几分楚国国运。 而此时,骨笛进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便重新变回了楚家人,且与国运相连,相辅相成。 至此,他便能重新以元熙帝这一千古明君的身份,修功德之道,信仰成神。 曾经他将楚国从岌岌可危的位置拉了起来,并将它推到了更高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皆有功德。 甚至后来楚国欣欣向荣,蒸蒸日上,他并没有再插,可因为他的作用,也会有一份功德算给他。 如此积累下来,那功德犹如庞然大物。 若这是个有灵气的时代,他甚至可能直接飞升。 可如今是末法时代,灵气稀薄,不足以修炼,他只能积攒信仰,修以功德,同样能走上修行之路。 他让楚国延续千年国祚,楚国送他长生之途,乌鸦反哺,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楚毓缓缓抬起,感受着身体里的气韵,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即便如今的他尚未彻底掌握且熟练运用,他却已然知晓,自己与曾经不同了。 “有幸得见老祖宗登得大道,乃斐之幸!恭喜老祖宗!”楚斐再次道。 如今楚毓再次与楚国相连,自然受得起他这一拜。 “既是后辈,那便叫你小斐吧。”楚毓叹口气,心情复杂道,“小斐啊,你倒是听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不想要呢?” 楚斐一愣,“老祖宗您……不想修行吗?” 楚毓想了想笑道:“那倒也不是。” 能够长生不老,多好的事啊。 他只是没想过。 哪怕他经历了两次穿越,也并未想过这世上真有神仙鬼怪,或许有,可他并不关心,也没想过走什么长生大道。 可就是从没想过的他,却在短短的时间内,直接从凡人跳到了修者。 半点准备都没有。 他曾以为自己就要在这个世界过完自己的几十年了,却不想还能有无数个几十年。 长生啊,谁不喜欢?多少人求而不得,却被他从未想过的人给得到了? 这让他心头有一丝茫然。 茫然于自己的未来。 若是只有几十年,他可以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可无数个几十年,他要怎么安排? 人生处处是惊喜,只是这惊喜于他而言似乎没那么重要。 可既然已经如此,他也只能接受。 既是信仰,那看来娱乐圈就是最简便的一条路了。 楚斐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老祖宗想要演什么戏?斐都能让人安排。” 楚毓想了想。 “要不……本色出演?” 第213章 灯火阑珊(七) #《楚皇》立项了!姐妹们快冲啊!举报举报走起!!!# 1楼:“如题,圈内人可靠消息!这是真的真的!!!又有人想拍咱们男神了!快冲快冲!坚决不允许对方魔改!!!” 2楼:“我去!真的假的?楼主不是开玩笑吧?竟然还敢有人想拍这个?就不怕亏个血本无归?!” 楼:“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答应!!!休想毁我男神!!!” 4楼:“举报走起,算我一个。” 5楼:“你们……也不至于排斥成这样吧?剧本都没出来呢,你们怎么就认定会被魔改了?难道不是先观望一下?说不定还值得期待呢。” 6楼:“楼上是制片方派来的卧底吧?滚出去!” 楼:“我竟然……觉得五哥说的有道理?怎么说咱们皇室也还姓楚呢,要真魔改人家老祖宗,不得被请去喝茶?” 8楼:“怎么就没魔改了?以前拍的那个什么《桃李传》把咱们男神黑成什么样了?不也拍出来还播放了?” 9楼:“呕——!八哥别提了那辣鸡玩意儿了吧?拍的什么东西,竟然还放出来了,关键那个演咱们男神的人竟然还火了?!我简直想喷死那剧组,拍的什么玩意儿?!” 10楼:“就是就是!就因为这个,无论x后来演什么演得再好,我也对他喜欢不起来!可偏偏那人的粉丝还把他叫陛下……我就呵呵了,他也配!?” 11楼:“喂喂喂,楼上阴阳怪气做什么?怎么又扯到我们陛下上头了?我家陛下每天被你们拿来蹭热度,你们给钱了吗?!” 12楼:“hhhhhhh就是喜欢看你们不喜欢我家陛下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不是不喜欢我家陛下吗?可我家陛下还是天天出现在各大视频上,说不定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楚皇》也会由他来演哦” ……省略上百掐架楼…… 258:“喂喂……兄弟姐妹们,你们完全偏题了啊!我是在说《楚皇》立项,别掐了啊,说点儿正事!” 259:“楼上是楼主?依我说,担心什么呀,既然人家都立项了,那必然是符合要求的,上面有位说得对,好歹皇室还姓楚,他们怎么可能不把关他们老祖宗的电视剧?” 260:“呜呜呜……虽然知道楼上说得有道理,可我还是忍不住伤心,没有真人演的时候我还可以自己想象男神的天人之姿,要是来个歪瓜裂枣演我家男神,那可怎么办啊……” 261:“据说徐风有可能来演,救命……我想看的是一个下凡的神仙,不是壮汉啊!” 262:“楼上稳住,都是谣传啦,我还听到有可能是纪丞呢,也不想想,就纪丞那小受样怎么可能撑得起我家男神,演出我男神一半风姿!” 26:“先前不还有人说楚希要演?人家都演过一次了,还有经验呢,应该能更容易上吧?” 264:“……楼上你要是再提那辣鸡电视剧我就跟你急!” 265:“不过说真的,虽然那电视剧很难看,可是……楚希本人还是不错的……要是他,说不定还真的能演出咱们男神的风采来……(求轻拍)” 266:“最新消息!最新消息!这次立项拍摄背后是由皇室出的!姐妹们可以彻底放心了!有皇室在,他们肯定不会抹黑咱们男神的!!!” 26:“卧槽!姐妹真的假的???难道我这辈子真的能见我男神一面!?” 268:“真的真的,剧组已经成立了,还已经官宣了!这次是真的!” 269:“动作这么快……我信背后是皇室了,否则怎么可能这么迅速……” 20:“我的天!官方终于看不下去那些垃圾电视剧污蔑我男神了!这次出来肯定是要给我家男神正名!(乖巧坐等)” 21:“卧槽!你们快去看!演员都已经官宣了!果然是爸爸!这动作快得……” 22:“哇!好多帅哥美女啊!可我……一个也不认识是怎么回事?虽然我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可也没到这么无知的程度啊……难道我刚刚睡的不是一个小时而是年?娱乐圈已经换新人了?” 2:“楼上……说实话我也……” 24:“别说了……我一个常年混圈的也只认识几个眼熟的,而且还不是那么重要的角色,以我靠谱的经验保证,这些人里面,最有名气的也只有男主角……也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楚皇陛下……然而,就这位最有名气的,也不过是前段时间播了一部校园剧,还是里面的男配……” 25:“草草草草草!!!” 26:“我自闭了……” 2:“这官方是在作死呢作死呢还是作死呢?” 28:“不不不!我不接受!” 29:“姐妹们,咱们一起反对啊,只有咱们声音大才能被人听到!” 280:“楼上想的太简单的,这回可不比以前,有皇室主导,估计除非上面换一位坐,否则都不可能停下,与其花费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反对,还不如求求他们好好拍,至少不要拍得太难看。” 281:“楼上要不要这么真实又残忍……我都自闭不下去了!” 282:“没办法,我就是这么真诚的人(摊)。” 28:“我刚刚看了职员表,觉得你们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无论是导演服化道剪辑……都是用的圈内知名人物和团队,看模样应该是要做精品剧,想必应该不会乱来,除了演员没啥名气外,其他都挺好的,毕竟是国家出,他们不可能丢自己的脸。” 284:“本来还在伤心的,看到楼上的话我又满血复活了!我还可以再战五百年!” 285:“好吧……那我就小小地期待一下下,首先,我要去看演我家男神的人长什么样,要是真的差,那就提前做好不看剧的准备。” 286:“还有我家公主!她好帅的说!” 28:“也不知道拍到什么时候,会不会有我家成人的瑞王殿下出场,唉,我真的很想用它来洗洗自己看了《桃李传》的眼睛,希望它不要让我失望,哪怕出场一个画面也好啊!” 288:“哈哈哈哈哈哈……同情楼上,我大谢相永不担心,绝对会有。” 289:“楼上怕是高兴得太早了,你要知道,不是谁都能演得好的。” 290:“…………算了,这楼已经彻底废了。” …… 提出拍摄《楚皇》还是楚毓的意思。 别误会,他对再做一次元熙帝并没有兴,做了几十年他早就腻了。 想要拍这个,主要是因为他对现在大众眼的所谓“史实”实在无言以对。 并且,由于这个国家虽然没有断了化传承,也没经历朝代更迭,但是曾经也有过动乱的,而在那些动乱,一些史料难免受损。 而楚毓在了解过之后才知道,原来连皇宫里的那些史料都不完整,对于他曾经所在的时代的许多事也不知内情,大事尚且还有,可是一些细节、内情或者琐碎之事却没有多少记载。这才导致那个他曾经看过的什么《桃李传》出来时顺利播放,因为就连皇室自己都不清楚那时候的一些情况。 在危难之时,他们首先保护的,当然是最重要的东西。 例如楚毓的画像,还有那骨笛,说真的,这些能够好好保存下来,并且被送到楚毓,那真是先人保佑了。 得知了这一情况的楚毓在无语的同时又有些兴奋。 这个世上有谁能比他还清楚那时候发生的各种事和幕后内情呢? 绝对没有! 那由他来完整史实岂不是一件好事? 他将这想法告诉了楚斐,后者双眼一亮,随后又有些迟疑。 “老祖宗,您这样做……真的不会公报私仇吗?” 楚毓:“……” 他盯着对方的一双眼睛问:“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楚斐连忙摇头,是也只能说不是啊。 楚毓冷笑一声:“我当然是!” 楚斐:“……” 楚毓:“哼,我也不会做什么,作为一个‘历史人物’,我怎么会歪曲历史呢。” 他笑得意味深长道:“我不过是把一些隐藏起来的事实说出来罢了。” 楚斐不由得抽了抽眼角,心仍有些半信半疑。 罢了罢了,这部剧本就是为老祖宗拍的,就算人家小小地公报私仇一下,那也没什么关系,就当……就当孝敬老祖宗了。 殊不知,楚毓说的可是真话。 他其实也没想做什么,可是他时不时听到什么崇拜谢奕,觉得谢奕一生为国为民实乃古今真圣人,这种话令他心里十分难受。 其他人他可以不计较什么,可是这家伙,他不揭露对方的真面目就很不舒服。 被谢奕牵连,给谢奕收拾烂摊子,之后的名声大义却全被那家伙给得了,以前没会也就忍了,现在有会,他一定要揭露他的真面目。 让民众们好好看看,你们心崇高至圣的一代贤相究竟是个怎样自私自利的蛇精病。 只是希望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能够高一些,可千万不要彻底幻灭啊。 楚毓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勾唇。 楚斐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忽然莫名就想为楚毓正在想的人默哀一下,被这位惦记上,那可真是“死了都不放过啊”。,,网址,: 第214章 灯火阑珊(八) 编剧真是个化腐朽为神奇的职业,在他们的改编下,许多在楚毓看来很无聊的生活都变得有了起来,更妙的还是这些情节十分贴合历史。 楚毓当然知道,电视剧又不是历史纪录片,不可能完全按真实历史一步步来,需要添加修改情节增加戏剧性。 为了让这部剧被更多的人看到并且喜欢,楚毓并不排斥这种行为。 业内知名编剧亲自操刀,再靠谱不过。 殊不知,那位被请来操刀的编剧老师却有些懵逼。 他看过那些被交到他上来的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资料,被里面的一些与他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东西给震懵了。 毕竟是被聘请过来的,他隐约也知道请他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可更因为是这样,他才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忐忑万分。 难道皇室是有什么动作了吗? 还是他们有什么打算计划? 他该不会被牵扯进什么阴谋里面吧? 国家好多年没出什么乱子了,难不成要有内乱了? 一系列靠谱不靠谱的想法在他脑海闪过,要不怎么说写故事的脑洞都大呢。 就在他忐忑万分却又不得不兢兢业业完成任务的时候,《楚皇》剧组也早就准备好了。 有官方开绿灯,这个剧组无论做什么都非常迅速。 至于演员为什么清一色的没名气新人?那是考虑到角色年龄人设。 二来,若是请什么老戏骨来,只怕楚毓一个新人要被压得黯淡无光了。 他能本色出演,可演戏却不是越接近现实才越真实,它需要许多的技巧,很显然,楚毓目前绝对压不过那些能力不俗的老前辈们。 而作为主角,哪怕配角也吸引人,可要求最高、光芒最盛的还是主角啊,那自然是不能被别人盖过去的。 这样一来,导演干脆剑走偏锋,直接采用新人演员,再在剧组里好好打磨,总能有效果。 而他这样一来,这部电视剧的经费显然少花了一半,能有更多的钱花在后期和宣传上,也是件好事。 虽然,这部剧本来也什么都不缺就是了。 也是开始拍摄后,楚毓才知道,现在许多需要特效的大场面很多时候都是在全息世界里拍摄的,里面简单便捷不说,更重要的是物美价廉! 不仅效果好,还非常便宜。 而这节省下来的经费,又是一。 这部戏足足拍了两个月,要知道,在科技发达到如今这地步的时代,拍一部电视剧大多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搞定的,这部剧却拍了两个月,可见是冲着精品去的。 至于这究竟是毁形象的烂剧还是划时代精品神剧,就得看它上架之后的效果了。 没多久,这部剧就开始了如火如荼的宣传。 由于剩的钱着实不少,后期宣传那叫一个火热!大概但凡是有网的人都看到他们的宣传了,毕竟首页一直活动,眼瞎才看不见…… 楚毓:“……” 而这成品刚出来,他都还没看过一回呢,今天正好没事,看看应该也无妨? 楚毓这样想着,就打开了,将投影投放到房间的影幕上,很快,画面就在楚毓眼前展开。 片头剪辑得十分热血,就连楚毓看了都忍不住心血沸腾,恨不能亲眼看一看电视剧里究竟是何模样。 快播放!快播放! 然而正在这时候,视频停止了。 楚毓一愣,随即一看: 本视频为付费视频,请充值购买。 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是买买买啊! 这时候,与楚毓想法相同的人更有无数。 论坛: #《楚皇》开播,我坚决不看不买……嗯,真香# 1楼:“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2楼:“姐妹冷静,怎么样?很难看吗?” 楼:“楼上傻的吗?没看楼主那模样明显是被电视剧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了啊。” 4楼:“《楚皇》是什么?电视剧?有这个吗?” 5楼:“楼上村通网?” 6楼:“傻逼装的求关注呢!” 楼:“啊啊啊啊啊啊姐妹们快去跟我一起看啊!!!我去看了才来的,力荐力荐啊!就算只当个花瓶屏保,那也绝对是极品的啊!!!” 8楼:“刚看了一眼,第一印象就是——画面好美,第二个就是——俊男美女好多,最后才是——我男神活了!!!!!” 9楼:“唔……我不想的,真的,我本来没想看的,就是想看一眼主角演得有多烂,演员们有多丑,结果……好吧我真香了……” 10楼:“我不信我不想!坚决不看。” 11楼:“楼上认真的吗?你能忍得住?” …… 156楼:“我是十哥,我回来了,没啥说的,我只想把自己舌头给吞了……” 15楼:“只有我注意到剧情很有意思吗?编得很有啊,虽然好多地方都和我印象里的历史不一样,但是十分有逻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g,继续挑刺。” 158楼:“楼上行了吧,不过是个改编剧,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你想看历史纪录片?那我宁愿看那个无厘头的《桃李传》。” 159楼:“虽然我也觉得楼上的楼上有些无聊,不过我也不太赞同楼上的话,这话要是放在其他时候那当然没问题,可你要知道这部剧是什么,官方背后支持呢,怎么会任由他们乱搞?” 160楼:“什么玩意儿?把我男神的天命之子、神仙托梦改成了纯穿越?是不是脑子抽了?官方怎么能把这种剧拍出来?是想找骂吗?” 果不其然,网上无数人在骂编剧,觉得他是在将珍珠磨成了鱼目,把神仙逸事写成了狗血穿越,哪怕还有些理智粉在坚持,可编剧还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编剧:“……” 他满心委屈,他做什么了?他招谁惹谁了?改编个历史剧本把他小心脏吓得差点儿没突发心脏病,现在还要承受广大民众们的谩骂,他真是太难了! 不过,想到这些人还要不知道多久才能知道这部电视剧的许多情节都是真实历史,而不是他一个小小编剧胡编乱造的。 说实在话,在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时,编剧就被吓得一脸懵逼,后面的话再也不敢问不说,还每天战战兢兢不好睡着就怕被灭口。 可想到这部电视剧拍出来就是给别人看的,才明白自己这条命不会有事,彻底松了口气。 此时的他看网上那些蹦跶得欢的无知网民们,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坐等他们发现真相。 虽然这部剧已经拍完了,但是播放是需要持续维持热度的,不可能一拍完就全部放出来。 因为剧长,这部剧维持着周一到周五每天两集的频率更新的。 播放了两天,剧情已经放到谢奕出场了。 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位大圣贤的风采,然而…… 看看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个满腹黑水、自私偏激的家伙是谁?!究竟是谁?! 当天,《楚皇》就被骂上了热搜。 “这什么玩意儿?胡乱篡改历史?到底还有没有人管了?广电呢?人呢?平时你们限制这限制那儿了,现在真的有人明目张胆乱写历史,怎么就没人管了?!” “元熙粉们团结起来!听我的!大家快去举报!” “e……我能说……我竟然还有些带感吗?(捂脸)其实我一直就对谢相保留怀疑态度,感觉这世上应该没有那样的真圣人才对……如今这么一来,总觉得人物真实了许多。” “楼上滚!休想抹黑我们谢相!” “虽然我觉得有些荒唐,可是你们得仔细想想,这可是官方支持拍出来的……你们觉得他们可能拍什么假的来糊弄我们吗?还是你们觉得他们根本没有把关这部剧?” “不!我不相信!除非官方出面!” 然而官方一直没出面。 仿佛在装死。 事实也确实在装死。 又过了一段时间,剧情播放到了主角在大殿上胡说八道揭露自己穿越身份那一段。 全网都疯了! “卧槽!大佬!给跪了!” “无话可说……我单单知道男神曾经当着众人面表示自己见过未来并且生活过许多年,却不知道是用这么骚气的方式……我不配做男神的粉丝(再见)。” “+1,我也……为什么……为什么历史老师没讲过?老师只说男神这么做是为了让所有人对未来充满向往,促进社会进步发展,减小他改革的阻力,谁知道竟然还有这么多阴谋和政治因素,心情复杂(沧桑)。” “喂喂!你们是不是太真情实感了点?都想到历史课了,是不是忘了这不过就是个改编电视剧?都是胡编乱造的!虽然我承认它好看,但是就凭她胡乱编造历史这点,我就十分不喜欢!” “楼上……你一番话点醒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总要忘记这是编的,还以为是真实历史呢……(捂脸)” “e……就没人发现吗,虽然一些情节和内情的故事性戏剧性很强,但是它们造成的事件和结果却十分神奇地完全符合历史,我心里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小声)” “……楼上,你别吓我!” “不不我不信!我宁愿相信编剧是神人!” “自欺欺人不是个好习惯。” 眼看舆论已经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楚毓心满意,随后又美滋滋地去看各种关于谢奕的讨论贴了。 然而,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件事的发生更进一步推动了他的计划,虽然也有那么点意外…… 一座不知名古墓被发现了。 第215章 灯火阑珊(九) 说来这座古墓的发现还是一场意外。 一群京城的贵公子小姐们一同去山里玩儿,谁知那儿却发生了一场五级地震,有个男生滚到了一个裂缝里,上面来人救援的时候无意才发现了那个裂缝下面是一座古墓。 一经检测,好家伙,竟然至少有千年历史! 这可震惊了考古界和古学界! 谁都知道,千年的古墓代表着什么,况且,有这样的墓,保存得这样好,可见这古墓的主人身份不一般。 不少人听到消息就连忙跑过去想要研究了。 然而最大的阻碍却不是发掘古墓的人,而是那几个引起这一切的贵族公子小姐们。 接他们离开的人早就来了,然而他们却非要留下来,不肯离开。 几个行业内知名大牛开始头疼了,这些个小祖宗不走是打算留下来添乱的吗? 他们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来请他们回家的人身上,人家无奈摇头,他们也就是被雇佣的,哪里能做得了主子的主? 几个小主子们也不是傻子,他们凑在一起商量,最终推出了一个主事的出来,男孩儿姓宋,叫宋遇。 宋遇脑子灵活,也从小耳濡目染,深谙谈判之道——他家就是干外交大使的。 “你们要想清楚,这座古墓是什么年代,又可能是什么身份,要是我们直接上报给陛下,这古墓还能不能开,能不能由你们来开,那可就是未知数了。” 众人沉默。 千年前的墓,看模样,这墓里的壁画还有建筑制作绘制,明显不是普通人能够用得起的,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是高官大族,而这种人,一般都是有后人或者靠山的,毕竟楚国从古至今就没改朝换代,还是有不少家族能人传承下来的。 哪怕有的如今地位不显,可这事儿就算直接闹到上面去,他们也不占理。 都要挖人家老祖宗了,人家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如此一来,他们只能妥协了,答应这些个小主子们围观全程。 而在这挖墓开墓的全程,是会有专人摄像拍照的,保证任何一粒米都逃不了他们的火眼金睛。 #大新闻!千年古墓为元熙帝之子!# 别说其他人,楚毓看到这一消息心忍不住一惊!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他儿子?他哪个儿子?他儿子的墓不在皇陵怎么会在这儿? 那地方离皇陵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啊! 楚毓当即去了个电话给楚斐,也刚得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头疼的楚斐更头疼了。 “老祖宗……” 对于楚毓的疑问,楚斐知道的也不是那么清楚,毕竟这都不知道多少代了。 他让人去查了一下,好在资料都是输入到国家官方历史网站的,要看什么直接搜索就行。 而从那上面得到的消息看来,楚毓有些明白了。 他对着地图找了找,发现那古墓的地方确实是渝州境内没错。 渝州啊…… 他第一世的老家,第二世的最后居所。 而能在那地方留下生活并直接下葬的,楚毓大概猜到是谁了。 他曾想着自己还能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谁知一觉醒来却看见自己儿子的墓。 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个儿子,一个做皇帝不可能跑,一个向往且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是边境,就剩下一个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的楚景。 比起其他人拖家带口,也确实只有他最悠闲潇洒,能在他死后去渝州定居也不是不可能。 楚毓想到了这些,难免就对那古墓挂了心思,如果可以,他是希望楚斐能封锁那座墓的,然而这件事他们知道的太晚,几个学者不算什么,可网上也已经传开了,主要是因为那几个小公子小姐里面还有网红,人家网上一说,大部分网民就都知道了。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楚毓只能放弃。 他联系了楚斐,让他叫人将那古墓里的尸骨运回去,迁入皇陵。 至于其他东西,只要不重要的,可以交给其他人研究。 重要的东西可以留下记录和图像,留下后重新随葬。 有皇室出面,这件事好办很多。 收到消息的考古学家们:“……” 等等……他们都还没开墓呢,怎么你们就知道这是谁的墓了?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皇室人? 皇室人能葬在这儿? 然而他们胳膊拧不过大腿,能反驳皇室什么吗? 内阁也是站在皇室那边,他们算个屁。 就这样,这群人从别人口得知了这墓主人的身份,且在还没开墓时就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不签不行啊,不签就别想开墓。 而那群小公子,有个挺安静的少年被众人瞩目,小伙伴们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楚骄,这可能是你祖宗的墓。” 楚骄面无表情道:“哦,我知道了,所以你们是想告诉我等我回家会挨什么姿势的打吗?那我也知道了。” 宋遇叹气地伸拍上了楚骄的肩膀,“回去拜拜佛吧,洗洗霉运。” 楚骄神色平静,“放心,作为好兄弟,我不会忘了你们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宋遇收回,“享福可以,有难就算了。” 楚骄:“那不行,咱们是好兄弟。” *** 有皇室的插,这场挖掘古墓行为显得格外被动,连上网汇报什么消息都是要经过上面把关的。 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那是不可能发上去的。 但是有些奇怪的,但凡有关于元熙帝的消息,就没有被禁的,倒是其他或许还会被禁止。 这让这群考古学家有些疑惑。 但再疑惑他们也只能按人家说的做。 他们有专人在网上持续发布消息,接近于现场直播。 #八一八辣个古墓# 1楼:“我擦!!!这不是我本命吗?!竟然被挖坟了!!!” 2楼:“从喜欢江哥哥到喜欢他演的《桃李传》,再到因为它喜欢上殿下,我经历的太多了!” 楼:“我江哥哥演的就是棒!” 4楼:“呕——!楼上快滚吧!就江狗演的那玩意儿算个屁啊!半点贵族的贵气和气度没学到,整天就知道怎么气我家陛下,怎么耍帅,难看死了!” 5楼:“+1,江狗演的什么玩意儿?比我家小哥哥差的远了,让我看剧的时候经常想让他俩换一下,明明我家小哥哥更有男友力,那姓江的只会吃醋吃醋吃醋。” 网上陛下粉和殿下粉掐得死去活来,还有某人浑水摸鱼蹭蹭热度,这贴很快就废了。 楼主只能艰难地挪窝开了个新贴。 #八一八那个千年古墓,掐架的滚!# 1楼:“楼主收到消息,连忙跑关系求到了一个围观现场的名额,现在向网友们字直播考古内容,大家耐心等待。ps:经过允许的消息才能被放出来。” 2楼:“乖巧坐等。” 楼:“排排坐。” 4楼:“围观。” 5楼:“啊啊啊啊啊啊!好好奇啊!听消息说是瑞王殿下的墓,是真的吗?真的吗?” 6楼:“回楼上,真的,已经有人知道了。” 楼:“瑞王是谁?很有名吗?” 8楼:“楼上参考《桃李传》,就里面为爱疯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那个傻逼,反正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为了所谓伟大实际自私的爱情,连自己的亲人都不顾,简直脑子有病!” 恰巧看到的楚毓:“……” 在心里为儿子抹了把同情的泪水后,他弱弱地回复了一句: 10楼:“其实电视剧是假的,真实的历史上根本不是这样,他很好,很乖。” 然而,他的话根本没有半点信服力。 11楼:“…………虽然我也觉得电视剧有些夸大啦,但是楼上说什么乖……你脑子真的?” 被质疑脑子有问题的楚毓:“……” 算了,他不解释了。 让他们误会去。 12楼:“我是学历史的,讲真,这么久远的历史不那么齐全了,这次发现绝对是历史上的重大事件,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历史更改,我现在已经放弃背书了,坐等改教材。” 1楼:“楼上的兄弟好气魄!加我一个!” 14楼:“你们……” 15楼:“懒就是懒,别找借口。” 16楼:“作为历史教授,楚景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我也查过许多资料,可以保证,没有任何正经献上记载瑞王楚景是《桃李传》那样的人,野史不算,电视剧的众多举报信有我的一份,对于它的上架我很失望。” 1楼:“偶像+1,你们小辣鸡懂什么?!我家殿下才是最聪明也最豁达的人!没有他的成全,咱们国家当时根本不可能那么平静!” 18楼:“呵呵!他本来就是个病秧子,拿什么跟我家嘉武帝比?皇位本来就是元熙帝主动传给嘉武帝的,依我说,根本就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继位,所以故作大方吧?!” 19楼:“楼上傻逼不接受。” 20楼:“人家兄弟俩感情好着呢,用得着你操心?果然心里阴暗想什么都是阴暗的。@网警小哥哥快来查查这个家伙有没有犯罪史。” 21楼:“所有历史献都说从嘉武帝这一代开始皇室子孙们的感情就很好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历史真相的掩埋,希望这次能得到答案。” 22楼:“楼主呢?直播呢?” …… 2楼:“我是楼主,我来了,他们刚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是一些老旧到快腐坏的木制品,像是玩具。” 28楼:“卧槽!惊现楼主!” 29楼:“玩具?这位殿下难道很缺爱?” 0楼:“楼上真傻,能被楚景保存下来的玩具是普通玩具吗?” 1楼:“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2楼:“没错,就是他爹亲做的。” 楼:“……楼上真的假的?想想他爹什么身份。” 4楼:“能养出感情这么好的皇室子孙,本来就是个g,那我夸张一点怎么了?” 5楼:“我是楼主,我回来了,最新消息,他们打开了第二个箱子,全是书,而且还是写,最上面是本什么观察日记,字迹不太清楚了,正在等待专家复原。” 楚毓一愣。 第216章 灯火阑珊(十) 这个什么观察日记,楚毓脑子里依稀有些印象,确实有这个东西,不过他却是不知道内容是写得什么。 但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有些预感,大概和自己有关。 直觉这种东西,虽然无凭无据,却又十分令人相信。 这让他一直盯着这个帖子,毕竟他还是相信那些人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不能放出来的,应该就不会放出来,因此也就没想着提醒什么。 没过一会儿,帖子里就开始直播修复并发布内容了。 5楼:“来了来了!专家说,这本书名字叫《大楚观察日记》,看模样应该是记录千年前的古代楚国是什么样的,这对咱们研究千年前的历史非常有用啊!学术界内肯定要掀起大风浪了!” 58楼:“坐等直播,我好现场背诵历史。” 59楼:“唉,我就指望着这东西让我们考试暂停了。” 60楼:“工作党无所畏惧哈哈哈哈哈哈……” 61楼:“楼上你也太幸灾乐祸了吧……好吧我也哈哈哈哈哈哈……” 62楼:“别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今年没暑假了(再见)。” 6楼:“啊!好好奇啊!好想亲眼去看一看那时候的楚国是什么样的,要是能亲眼见我男神一面,那是死而无憾啊!” 64楼:“楼上苟住,见一面怎么能够呢?怎么也要睡一觉才够本啊,当时还是男尊女卑社会,男人是可以纳妾的,就连元熙帝都没有幸免,说不定你还有会进宫去做妃子睡元熙帝呢!” 65楼:“楼上好……呕!” 66楼:“楼上的楼上哪儿来的大女子主义?现在社会这么畸形了吗?好好的男女平等不喜欢,非要去喜欢一尊一卑?呵!也不怕你祖宗半夜到你梦里来找你。” 6楼:“e……我觉得64哥可能也是开玩笑罢了,大家冷静冷静,没必要这么认真。” 68楼:“网上说话也不能口无遮拦,暴露素质,先辈们辛苦努力了多少年才得到的男女平等,到你们眼里却半点不珍惜,等到你们回到男尊女卑时代才后悔莫及。” 69楼:“占个好楼。排楼上!想当初荆管彤做了多少努力,甚至终身都没有成亲,之后又有好几位历史闻名的女官同样的坚持,才让女子在政治上有一席之地,想想你们现在能和男人一样评级升职,一样的待遇福利,一样的法律规定,都是怎么争取来的。还穿过去?呵!只怕到时候不是去入宫睡男神,而是被人卖了还反抗不了呢。” 0楼:“64是个傻逼!还敢暗示我男神是种马男,你个学渣根本不懂历史!你知道他为了提高女子地位做了哪些措施吗?你知道他是顶着怎样的压力才让女官入朝堂的吗?享受着人家争取来的福利却还在背后伤对方,你可真是朵好白莲哦!” 1楼:“人家也就是随便说说,你们也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吧……” 2楼:“呵呵,还真是我弱我有理,这年头,真话都不爱听了,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不想让别人看到并发表意见,那你还发到这儿来做什么呢?” 楼:“要不是帖子是实名制且一人一号,我都要怀疑是不是1楼是小号了,这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啊……” 4楼:“e……我都闻到64楼的酸味了,说不定不是大女子主义,而是大男子哦。现在只能一夫一妻,且任何出轨行为都触犯了法律,家庭基金也取代了夫妻共同财产,除此之外,除非配偶意愿赠与,否则财产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就别想。就算配偶死了财产也是子女第一顺位,没有子女也没父母长辈,那就捐入国。抱大腿找富婆结婚暴富的路子都不好走了吧?想当穿越者做种马吧?隔着屏幕我都能闻到那一股子猥琐味道,还想学我男神?做梦比较快!” 5楼:“呵呵,说得你们女人每个都伟光正似得,傍大款的不还是一抓一大把?” 6楼:“行了行了,吵什么吵,要吵请出贴。” 楼:“好的(乖巧)。” …… 101楼:“…………我回来了,那个日记内容似乎和我们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102楼:“楼主!快爆!” 10楼(楼主):“好吧,那我在下面贴原内容了。” 104楼:“乖巧坐等。” 105楼:“前言:可能是米虫的生活太闲了,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写点什么。或许未来不会有人发现,可是……万一呢?老爹在外的形象太好了,未免让后人给他戴太多他并不喜欢也不在意的高帽,那我还是写一写吧,好歹让能看到这东西的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楚国能延续多少年,等到千百年后我的墓被人发现了,这东西估计也能重见天日了,希望看到它的人不要惊慌也不要惊讶,更加不要用什么研究学术论的严肃态度来对待这东西,相信我,这日记本质上其实是《楚景吐槽日常》。^_^” 106楼:“……一时间我只想到了四个字——槽多无口。” 10楼:“原来颜字竟然千年前的老古董了吗?学到了学到了(看我认真的小眼神)。” 108楼:“……啥?不是写大楚吗?怎么变成写元熙帝了?” 109楼:“楼上,大概是我们误会了,此‘大楚’非彼‘大楚’,在咱们眼里它是楚国,在这日记里应该是指元熙帝,也是瑞王楚景对他爹的……爱称/昵称?” 110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爱称昵称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111楼:“原来殿下是这样一个人吗?呜呜,果然还是了解不深,看史料,还以为瑞王殿下是一位光风霁月、清雅温润的贵族形象呢,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可爱一些啊!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父子情!我哭袅……qaq” 112楼:“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感天动地父子情哈哈哈哈哈哈……” 11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嗑……” 楼:“啊啊啊啊啊啊写我男神!期待期待!!!” …… 22楼(楼主):“内容:自我个月有意识起,每天都会见到我爹,一张脸很快也就看够了,之后不用人说我也知道他是谁。 太久了,忘记当时的想法了,唯一记得的大概就是小时候他很喜欢逗弄我和弟弟,大小事情都能亲自上,从很多方面来说,他都是十分合格并超标的爹,当然……抛开他爱把我们当玩具这件事,我们还是好父子。” 228楼:“哈哈哈哈哈哈……” 229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在追更的感觉呵呵呵鹅鹅鹅鹅鹅!” 20楼:“男神好暖!” 21楼:“殿下好可爱!” …… 楚毓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了,他有点想让人去停止这个日记的更新,然而对方既然没停下来,就说明这是通过了允许的,他这时却要阻止……只怕没人会同意。 他头疼地继续等下去。 281楼(楼主):“内容:曾经我一直以为当皇帝是个清闲的活,甚至因此还想过要不要自己干,然而当我看到我亲爹在背后一边看奏折一边骂人的时候,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我没有我爹那头浓密的头发可以供我挥霍。 是的,小时候的愿望特别简单,因为身体不好,我头发有些稀疏,发质还很软,发髻都束不起来。因此,心里暗暗羡慕嫉妒的自己在被我爹抱起来的时候,时常抓着他的头发,而不是衣服。 直到二弟有一天调皮用墨水给睡着的爹头发上色,而毫无察觉的我被误伤,才停止了这一行为。我爹还以为我被二弟吓到了,加重了对他的惩罚,而我一点也不亏心。毕竟我本来就是被吓到了,不是吗?” 282楼:“卧槽……果然什么都有一段黑历史吗?要我遇到这种熊孩子,非得上一顿竹笋炒肉!” 28楼:“好甜……我可以!” 284楼:“陛下真是……太温和了,奶爸人设稳了!” 285楼:“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怎样的秃头嫉妒心太惨了!” 286楼:“还是陛下技(头)高(发)一(茂)筹(密)。” 楚毓:“……” 如果楚景在这儿,恐怕他真的会想请他吃一顿竹笋炒肉…… 算了,好歹对方也那么大把年纪了,形象形象。 …… 5楼(楼主):“内容:第一次听说和我爹有关的什么后世言论,还是岁时候。那时到底懂的东西不多,没能意识到这是怎样的一件事。等到后来了解到了,却又发现早就在潜移默化习惯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直到现在,却又轻易地认识到这件事本身。” 6楼:“!!!!!” 楼:“悄悄坐等。” 8楼:“楼主你还能不能行啊?断得这么狠?” …… 轰轰烈烈激动了一百楼后,楼主才姗姗来迟。 482楼(楼主):“内容:我查阅过古今外历史化,有神话,有寓言,有远古历史故事,然而从没有任何字是预言未来的。或许历史还是太短了吧,至少现在还没有,我爹是第一个,至于以后,那就说不定了。 说实话,最开始我是不相信的,那些听起来好似天方夜谭的东西还是太远了,不过想想茹毛饮血的先人们恐怕也想不到如今的人类明,一切又似乎有可能。 让我真正相信的是我爹后来说到一些未来的事物,例如‘鸡’、‘飞鸡’、‘网络’等等,太过真实,怀念且向往的眼神也很浓烈。后来才知道,此非彼鸡,如果有后世人看到这里,看到我写的这些,麻烦给我烧纸的时候顺便把它们一便烧来,谢谢。” 48楼:“…………卧槽!” 484楼:“穿越实锤+一起烧纸,大家动起来啊!” 485楼:“不知道说什么……” …… 56楼(楼主):“内容:有时候我会想看看后世人是如何看待这所谓回到过去的,被影响的世界还算是本来应有的世界吗?二者是共同存在还是一个存在另一个就消失? 前段时间从姑姑那里听了一些多年前我所不知道的事,那是没有我爹的改变之后应有的未来,说实话,听着还觉得挺神奇。 我爹偶尔也会提到一些关于时间空间的事,应该也是在后世学到的,如果可以,我也有点想去看看那个世界。 看看它是如何瑰丽,夜如白昼、霓虹满城、高楼大厦……是否真如我爹描绘地那么美。 唉,我大概是看不到了,可我爹应该可以,毕竟,即便世界变了,可同一个时间还是有可能存在原本应该有的人的,也就是说,后世或许也有一段时间会有一个‘楚毓’。 我甚至想过,我爹或许他不是从楚国去后世生活并学习,而是原本就是后世人,误来了楚国,毕竟我一直感觉到,在他心里,对后世更亲切并且更有归属感。 所以啊,如果我的猜测有可能发现,那正在看这本书的后世人们可要注意咯,说不定你们想着的人此时正在看着你们哦^” 楚毓:“…………” 全体网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17章 灯火阑珊(十一) 全网……哦不,应该是全国都炸了! 每一个看到日记内容的人都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寻找楚毓”计划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然而没多久,一个消息就点醒了所有人。 “大家真是灯下黑啊,叫楚毓的娱乐圈不就有一个吗?还演了元熙帝,而且据说还和楚希长得很像,而楚希有小道消息说他是皇室人,这说明什么?!大家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我艹!这么刺激的吗?!” “啊啊啊啊啊啊要疯了!!!” “我去!我原来还喷过那个电视剧乱拍,谁知道看楚景墓里挖出来的史料还真是那样!没有错的,可想而知其他东西也……” “不……不能再想了,再想我怕我控制不住会去做狗仔了。” “别说狗仔了,就是让我去做男神家的一条狗我也愿意啊!!!” “等等……这消息只是猜测吧?谁也没站出来确认,咱们现在就开始兴奋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控制不住啊!!!” …… 网上的消息迅速间爆了,在最短的时间内霸屏了所有页面,以嘴强的吸引力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这年头几乎没人不上网的,整个楚国也没人不知道元熙帝楚毓,而作为与他同名的楚毓,哪怕先前他名气不大,也迅速热遍了全网。 然而楚毓现在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他正一言难尽地看着楚斐,“现在怎么办?” 楚斐:“咳……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一步,那……堵不如疏,老祖宗不如顺势承认?” 楚毓:“……你疯了?” 楚斐浅浅笑道:“开个玩笑。” 按楚毓想的,事到如今,他只能咬死不承认,任凭外面怎么猜测,他都否认。 承认?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自己不承认,那猜测始终就只是猜测,不会成为真实。 哪怕在这个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穿越这种事也是没有办法的,他并不想被人研究,也不想因此而惹上许多麻烦。 就这样做另一个楚毓就好,过去的始终已经过去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想到的措施也就很清晰了。 他让人去深挖了楚景的日记里说的东西,引导舆论,借着时代的发展变化,让人们以为元熙帝所见过的现代是一两百年前。 哪怕真的有他,那也是在一两百年前,早就不存在了。 说来这还得感谢社会进步飞速,科技发展迅猛。 楚景所提到的飞什么的已经被悬浮车给取代,可不就生生差了这么多时间吗。 当然,也有人发现了问题,被改变后的世界和改变前的科技进程肯定不一样。 于是这时候楚毓请的人更有道理了,纷纷质问:那你们凭什么就认为现在就是元熙帝所来的时间呢? 众人无言以对,只能认输。 被楚毓这么一搅和,这段时间轰轰烈烈的“寻找楚毓”活动开始逐渐消停,大部分普通百姓已经放弃了,可是还有一些科研人员和学者不肯放弃,他们正在用最先进的技术推算元熙帝可能存在的时间,试图与那位传说的传奇帝王来一场古今会晤。 楚毓:“……” 这种情况他就管不着了。 也不想管。 毕竟这么点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借着古墓的挖掘,楚毓的曝光率急剧暴增,他如今的人气几乎是全民关注,迅速从线一跃成为娱乐圈龙头。 然而这位龙头实在低调,甚至因为太过瞩目而连基本的曝光都给推了。 唯一能够看到他的就只有电视剧里。 所以《楚皇》的收视率暴增,连先前的校园剧也吃了红利,二次翻红,对方导演还给他补了个红包,比上回发的还大。 理解理解,染上了元熙帝,再给那么点儿钱就像是侮辱了。 《楚皇》的大爆让它的争议也就更高,无数人支持它觉得它好看,还很有逻辑,每个情节都有理有据。 同时也有更多的人讨厌它,认为它过度丑化了某些角色,侮辱了角色的名声,强烈要求广电总局下架它。 然而广电总局迟迟没有回应。 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一个消息的传开,将《楚皇》这部剧推上了风口浪尖。 教育局跳出来发消息表示,他们要改课本改史料了! 一些史书暂时停印,旧书也开始回收,确定新即将影印上市,并且明确地说:“因为有部分历史不够完整,且有明显谬误,需要修改纠错,等到纠错后再重新上市,课本也是这样,请大家不用担心。” 不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论坛: #骚还是郭嘉骚# 1楼:“我艹!我当时说坐等改课本真的只是开玩笑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真的要改?!那我岂不是要重新背一次?估计还得弄混!” 2楼:“楼上真是好宝宝,不像我,说不背就不背,说等就等,啊,我真是太明智了!” 楼:“本人教育局的,表示忙得跟条狗……不!狗都比我闲!不说了,干活去!” 4楼:“呜呜呜……还请楼上下留情!” 5楼:“改课本和献是什么意思?难道《楚皇》里还都是真的?这说明什么姐妹们没想过吗?说明他们有确切的消息来源啊!你们想想……这个来源可能是谁呢?” 6楼:“五哥小声点儿……我、我有心脏病,害怕……” 楼:“如果国家真的拿到了男神,那恐怕男神现在已经在实验室了,我们要进去救人啊!” 8楼:“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确切消息,这次大改史料是因为瑞王的墓被发现,里面有许多关于那里消息的书籍和东西,现存历史有问题,所以才要改,不是从哪儿找来的什么不靠谱的东西。” 9楼:“看见楼上的话,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松口气是因为这世上没有神神鬼鬼的,失望则是因为不能见我楚皇一面,唉。” 10楼:“谁说不是呢。” 11楼:“大家别这样,可嗑演员楚毓的颜不好吗?据说人家和楚希像,说不定也和楚皇很像呢。” 12楼:“唉,如果真的是就好了。” …… 楚毓没空去管其他人失望与否,解决这件事后,他的生活又恢复到了相对而言还算平静的状态。 《楚皇》热播,他正在考虑新戏,而他只需要选角色剧本以及揣摩角色,其他一应事物全都交给别人,会有人帮他安排好,他只需要过一段时间就一切都准备好了。 只不过,他也因为《楚皇》而被所有粉丝尊称为《楚皇》。 陛下已经有楚希了,不好撞,所以就叫楚皇。 而他本人也确实没有辜负这个称号,在短短年内,就成了实至名归的影帝。 如果说从前他的出名仅仅是因为楚毓这个名字和《楚皇》,那么如今他所代表的,就只是他楚毓本人。 当代著名影帝。 这个称号令楚毓微微一笑,不愧他这些年都在努力琢磨演技,进步飞速。 他张开,伸出指尖,看着那上面萦绕着的信仰之力正在以一个平稳的速度逐渐增加,心十分平静。 楚毓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缓慢地改变着,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不需要神魂超脱,就能直接以肉身成神。 而这些年他给龙脉的补给也有让它生灵,真正成型的趋势,国运也越发昌盛。 互惠互利,未来能够达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 就连楚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未来能不能真正成神超脱此间。 但有这一番经历,也已经让他很知足了。 “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应该启程去发布会现场了。”助理进来提醒道。 “其他人呢?” “都已经准备好了。” 楚毓点头应道:“就来。” 电影《问仙》的发布会现场,所有人都认认真真地看完了这部讲述了一个普通人求仙问道的故事。 主人公志在成仙,可遇到的任何一个仙人却都说:“你没有仙缘。” 仅仅五个字仿佛给他判了死刑。 之后他又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尝尽了爱恨情仇,最终却看到一个高高在上的仙人,杀了被自己拼了命找来的延寿丹续了命的妹妹,仅仅因为对方一句:“万物皆有定数,不可更改。” 他彻底顿悟了。 什么成仙,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仙人,有的不过是一群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却成为命运的傀儡的家伙。 他至此终于明白,所谓的仙人,就是命运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得违抗,不得更改。 可笑的是,他却在着顿悟与天感应,与天下气运连在一起,在其领悟到了世界之力,一举成神! 而在他成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了那些仙人的仙力,剔除仙骨,打成凡人。 “我不恨你们,只是可怜你们,你们总说要遵从天命,不能违背命运的安排,所以如今命运安排我让你们变成凡人,那也是命注定。” 主角成为天地间唯一的神,越来越多的仙人自然陨落,只有他好好活着,最终等到最后一位仙人消失,他也自散神力,消失在天地间。 楚毓很喜欢这部电影,明明故事路线与他走的路线并不相同甚至相反,可他就是很喜欢。 当接受记者采访时,被问到感想,他想了想才道:“这个故事并非是让人不要执着成仙,相反,它提倡人们与现实抗争,不要认命,我很喜欢,却只是因为,主角一直以来都意志坚定,想成仙时竭尽全力,看透成仙时不曾迷惘,只要坚定自我,那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心里的仙。” 他亦然。 前路漫漫,无论成仙成神,他始终是楚毓。 第218章 功德无量 新皇登基,本就事务繁忙,偏生楚晏那个家伙还要搞这么一出,楚景也不得不跟着忙起来。 好在他不用管选后一事,也就是前朝忙一些,甚至为了不暴露自己身体早就没问题了,他给人干活都得偷偷摸摸的。 选后这件事落在了萧湘竹头上。 毕竟她如今已经是太后,宫务也尽在她,自当操劳。 她听说儿子要搞什么选后,一时有些愣神,待听清内容后,面色微沉,心里也是一言难尽。 之前没有碰上合心意的,现在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 她不得不亲自去找楚晏询问。 楚晏听完她的来意后便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楚景,后者干脆当没看到。 无法,楚晏只能独自面对萧湘竹。 “陛下如今也是大权在握,是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楚晏亲自给她倒了茶,“母后,您先消消气。” 萧湘竹面上无奈地接过茶盏,她哪里是生气,她只是担心,楚晏刚刚登基,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但凡他有半点行将踏错,就会有人对他口诛伐。 楚毓刚走,那些人可不就想要趁着楚晏地位还没那么稳固的时候来凸显自己,提高自己的地位吗? 如今楚晏的行为,简直就是把把柄往人家里送。 “你若是想成亲,母后给你挑一个性格样貌都好的,又何必如此?” 楚晏颇为无奈道:“母后,这两年儿子都把盛京贵女们都看完了。” 可是他确实没有什么倾向。 他当然知道好女子还是有,可人非唯一,他选不出来,也是令人为难。 倒不如改了标准,推陈出新。 见状,萧湘竹知道自己是拗不过他了。 也是因为楚毓,令她习惯了听从,从前听楚毓的,如今听楚晏的。 左右不过是立后选秀,想必更多的人还是将目光放在如何送人进宫上,而非借此攻讦楚晏。 这样一想她也就不再纠结了。 楚晏的命令一下去,果然有人说新皇好美色,行为无道。 然而随后朝廷又颁布了减免赋税的消息,就没多少人说这话了。 还能记着百姓,也不算太荒唐。 何况在许多人眼里,好美色也不算什么,甚至许多好美色的行为会被称为风流韵事,连污名都算不上。 而那些朝臣,果然更多是在想如何送人进宫。 整个盛京都在为此而忙碌。 实在不怪他们,谁让上一位皇帝根本不重视后宫,也不怎么选秀呢,让想送人进宫的人都没办法。 好不容易新皇和太上皇不一样,他们可不得抓紧这个会? 有弱点好啊,有弱点他们就好钻空子。 此次选秀范围宽广,对于朝臣,只要官职品及其以上就有报选资格。 另外,盛京有头有脸的世家贵族和商户百姓,只要有信心的,有意向的,都可以报选。 区别就只是有地位高的待遇或许更好些。 当然,选秀是自愿的,若是不想进宫,自然可以拒绝。 楚晏只不过是想找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又不是色饿鬼,人家不愿意也要强行让人入宫。 说是选秀,实际上秀女们见到楚晏的会还真不多。 层层筛选,严格把关,要是有任何搞小动作耍心眼,无论对方家族地位如何,自己如何优秀,都是直接被送回家。 为了家族脸面着想,宫一直给的名头都是秀女染了疾病,为此不得不退出选秀,被退回去的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直到最后关卡,只剩下二十位秀女,都是性情不差,容姿卓绝的美人。 其不少都是贵女,但是也有少数地位不显,全凭一张脸走到这儿的。 而其,以一位叫江清姿的农家女格外出众。 而她也十分成功地在所有人脱颖而出,被楚晏注意到了。 美人多了也会审美疲劳,可作为其最为优秀的那位,总是要比其他人更醒目一些,也更能让楚晏注意到。 然而,即便如此,也没人会想过楚晏会选她做皇后,当他定下人选时,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脸上明晃晃写着“你疯了”! 包括萧湘竹,“皇帝!” 楚晏忙道:“母后息怒,有什么话,儿子下去后与您说。” 萧湘竹一噎,见楚晏已经看向了秀女们,她又把话咽了下去,喝口茶给自己压惊。 “你叫江清姿?这名字还挺好听,有什么来历吗?”楚晏问。 那姑娘笑眯了眼,“民女也觉得好听,民女的娘也觉得好听,说是以前无意听来的,喜欢所以就给民女用了。” 她幼年时生病,病好后神智便有点问题,在日常无碍,看着也没多大问题,可说话聊天后就会发现她脑子十分简单,不会拐弯,这种简单在许多人眼里就是痴傻。 也是因为如此,她的父母才想将她送进宫,毕竟这二十年来,后妃在所有人眼里一直都是香饽饽,铁饭碗。 只要安分就有你一席之地。 夫妻俩不懂那么多,只知道做了皇帝的妃子就不愁吃喝,日后一辈子山珍海味,也不用担心被人强抢去做妾。 太过出众的容貌一直都是江清姿的催命符,既然嫁谁都是嫁,那就嫁这世上身份最高的那个,也不用担心她被人玩弄。 江清姿很听话,对于进宫也不怕不担心。 若是已经,这种人绝对在一开始就被人炮灰,可如今宫遍布皇帝太后的眼线,自然不会出事,而她也有惊无险地走到了现在。 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何况这个人还不会跟你耍心。 楚晏觉得自己选人的眼光十分不错。 当他去楚景面前炫耀的时候,却收获了一个白眼。 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不怕啊。 皇帝钦点一个平民女为后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城,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毕竟,让平民女为后,除了在开国皇帝时会有以外,其他时候却是从未有过。 这下子说楚晏色迷心窍的话更多了,甚至有人上书劝谏,说那女子无才无德,何堪为后!她当不起一国之母之责! 楚晏直接反问:“那谁能当得起,你吗?你要是愿意辞官入宫,那朕也不是很介意啊。” 说话的人面色涨红,当即恨不得撞柱而亡,然而这大殿上的柱子都被裹了棉,想撞都撞不死。 当一个皇帝任性起来,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那是没人能阻止得了的。 立后一事就这么定下了,并且迅速拟定并准备了立后大典。 楚晏正要去跟未来皇后一起用膳。 虽说他选她为皇后,更多是为了让她没背景没势力也没啥脑子的人占据着这个位置,但他也是真喜欢那张脸和那单纯的笑容的。 正经夫妻,自然不能随意打发。 “陛下,您真的要娶我吗?”江清姿一直住在宫里,并且不会出宫了。 “自然是真的。” “好多人都说不会,还说我不配当皇后。”江清姿看了他一眼,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要不您还是让我随便做个妃子或者宫女好了。” 楚晏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连皱眉都没有。 “谁在嚼舌根?再听到就将人带到朕面前来让她好好说。”他给对方夹了快米糕,“在这里,朕说谁是皇后谁就是皇后,朕要是不承认,那她就什么都不是。” “有朕在,你管别人怎么说?快吃吧,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想想只要你是皇后,那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是不是很开心?”楚晏劝道。 江清姿当即喜笑颜开,十分满足地答应了。 吃完后楚晏在御书房跟楚景聊天,“哥,我要成亲了,最近很忙,你就能者多劳了哈。” 楚景不为所动,“自己的事自己做,难道成亲除了行礼和洞房,还有什么是需要你亲自做的吗?” 楚晏:“……” “你说话要不要这么直接?” 楚景冲着他十分和煦地笑了笑,“以后等你选妃,宫里人多了你就知道了,你亲爱的哥哥说话是多么的简单又好听,是最不费你脑子的……哦,我都忘了,你哪儿来的脑子让人费,根本听不懂。” “这么想想,你那皇后跟你还蛮相配的,”他又补了一刀。 楚晏:“……” 算!你!狠! 他愤愤去找小弟,想要以小欺大一下,谁知根本没逮到人,回头才想起来,对方今天去宫外监督自己的王府修建得如何去了,实际上是跑去宫外浪了。 不久后,接到消息的楚毓不得不赶了回来,参加儿子的婚礼,他看到那儿媳妇的时候也没说什么。 楚晏不可能只娶皇后,这种情况下,一个没背景的皇后也不是不好。 事实上,在皇帝重视后宫,不做睁眼瞎的情况下,无论是皇后还是妃子,也都不算什么了,她们根本翻不出风浪。 既然楚晏喜欢长得漂亮的,那就由他去吧。 事实也是如此,成亲后,夫妻二人过得还挺好,相处得很开心。 只是皇后在生了一位公主后,就因为太疼而死活不生了。 楚晏也由着她,反正让其他人生也一样。 在这宫里,皇后除了这个身份什么都没有,后续进宫的妃子随便一个家世势力都比她高,而这全都是因为楚晏。 也正因为如此,楚晏平日里也更护着她一些,二人感情最好。 楚晏一直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出生在这样的家里,有疼爱自己的父皇,亲近的兄弟姐妹,相濡以沫的妻子,孝顺的儿女,忠心的臣子,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将名留青史。 这辈子,他似乎也没做什么,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无数人都向往却得不到的东西,他这辈子大概把无数前世积攒的功德用完了。 还是继续做好事吧,攒给下辈子。 第219章 桃李春风(一) 正值夏日,炎热不已。 下人们提着冰进屋,“公子,冰来了,庄子上还送来了刚摘下来的新鲜葡萄。” 楚景看了一眼,“去摘几个桃子来,放这冰上冰着。” 说完又想到什么问道:“我爹呢?” “郎君去逛街了,说是午在外面吃,让公子不用等他。” 楚景吩咐道:“让厨房准备些酸梅汤。” “是。” 午膳过后,楚毓便回来了,刚来就吃到了冰镇过后的葡萄,尝了尝后道:“这批葡萄不错啊,还挺甜。” 见他吃个没完,楚景说道:“您要是想吃,不如搬到庄子上去住,守在葡萄架下面可着劲儿吃,没人管您。” 楚毓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吃凉的多了身体不舒服,嘴上却不客气,便笑道:“果然,你爹我不做皇帝了,你这小子就想爬到你爹我头上了。” 楚景……楚景不想搭理他了。 好心没好报。 楚毓想了想道:“不过你说的不错,确实好久没去庄子上了,要不过两日收拾了东西去玩几天?” 楚景不感兴,“有什么好玩儿的?在家和在庄子上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休息,有人伺候着,根本没正事做。 当然,他也并不想做什么正事就是了。 “好吧,你不去我去。”楚毓说。 最终还是两人一起去的。 庄子上种了果园和田地,人也比较多,不止有请来打理庄子的人,还有一些花钱来这里吃喝玩乐的客人。 这庄子是对外开放的,只要买票就能进。 倒也不是缺钱,这天底下谁缺钱楚毓也不会缺。 可是这能见到更多的人,也能更轻易地与当地人交流并融入。 因此,楚毓也就愿意随做了这件事。 楚景对于有没有外人并不在意,毕竟又不会近他的身。 二人让人搬了桌椅去树下,桌上摆着棋盘,一旁还摆放着各种冰镇过的瓜果和美味的茶点。 楚景想想正在盛京干活的黄牛弟弟,心十分满足,然后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就被楚毓乘胜追击了。 忙提起精神继续下棋。 最终,还是以楚景的胜利而告终。 楚毓气得扔掉了里的棋子,冲着楚景道:“你这小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尊老爱幼?你爹我这么大年纪了,让我一下怎么了?” 楚景:“……” 他看着楚毓那年轻英俊的模样,目光带着说不出的一言难尽,“爹,您能不能照照镜子再说话?现在又在外面,指不定有人还会觉得您是我弟弟呢。” 楚景今年二十有四,而楚毓这张脸,却还是二十出头时的模样,这样看来,也确实不是没可能。 楚毓:“……我看着年轻就不是你爹了?” 说着他还小声嘀咕,“难道他想了那么久的欺师灭祖、父子反目的剧情终于要来了?” 耳力很好并且听到了的楚景:“……” 他没好气地抓了两颗葡萄喂进楚毓嘴里,“您还是好好吃您的东西吧,说话这活儿真的不适合您。” 楚毓心觉得不能不公平,儿子给自己喂了,那他也要给儿子喂,便取了桌上的一样水果站起来亲喂对方,“乖儿子,爹感受到你的孝心了,来,你也好好感受一下老爹对你浓浓的父爱,这才是父慈子孝嘛!” 楚景:“…………”如果,您里拿的不是我最讨厌的山梨,说不定我就信了,真的。 他皱着眉偏开头,“我不要。” 他讨厌吃梨,尤其这庄子上的梨还不如宅子里的好吃,他更不会吃了。 “吃一口。”楚毓还不依不饶缠着他道。 “不吃。”楚景坚决不肯妥协,任凭楚毓步步逼近,甚至将他硬压在椅子上。 “吃一口,就一口怎么了?”楚毓说着说着还委屈了,“孩子长大了,都不肯听我这老头子的话了,我这糟老头子活该孤独终老……” 楚景:“……” 他算是明白了,当初他爹是怎么在朝堂上把别人气到吐血的了。 “你你你们……”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令二人侧目看去,便见一个陌生的小公子正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们,满脸写了不敢置信和懵逼。 陌生人到来,令楚景微微皱眉,似有些不高兴,倒是楚毓没怎么样,注意到此时自己与小景的动作有些尴尬,便从楚景身上起来,对着这个目测是进庄子游玩的客人问道:“这是私人地方,不允许外人进入,你不知道?” 小公子终于回神,当即对着楚毓道:“我……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我就是……迷路了……”是个路痴这种事,他向来不会对外人说的,因为他觉得很没面子,于是一直没向人求助,一路乱走来了这儿。 前面其实有私人地方,不允许外人进入的牌子,可谁让……这小公子是个大字不识的草包呢,根本不认得那些字。 他被楚毓先发制人问懵了,随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冲着楚毓气愤道:“我刚刚都看见了!” 楚毓正好闲着没事,就逗逗他,“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我看见……”小公子看了看楚毓,又看了看楚景,一张小脸羞得通红,偏生他自己还没发现,活像只无措的小羊羔。 那些难听的话他难以启齿,他拼命搜刮着肚子里仅有的存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想要强迫别人……这不是好人该做的!” 楚景:“……” 他默默说了一句:“此非君子所为……” 小公子双眼一亮,“对!就是这样!你真聪明!” 楚景:“……” 虽然这是事实,可因为这话被夸,他真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呢。 楚毓却听出了些许不对,“我做什么了?怎么就不是君子了?” 小公子瞪大眼睛瞪着他,“这还不算吗?你……你强迫别人!” 这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凭空高大了许多,像许多故事里英雄救美……咳咳,的英雄,厉害极了! “他是我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强迫他?”楚毓想了想道。 他不就是逗逗自己儿子吗?也没做什么吧? “你这人……你这人……”小公子脸又红了,不过上次是被羞的,这次是被噎的。 “就算……”他看了看楚景,对方姣好俊美的容貌令他目眩神迷,差点儿就没了魂魄,“就算他、就算他是你的禁、禁……脔,你也不能……” “噗!” 他磕磕绊绊的话还没说完,有人却已经喷了茶,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蕴涵着浓浓墨色,语气深深道:“你、说、什、么?” 小公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当着人家的面儿就说了出来,对方会生气的,求生欲令他急忙讨好道:“对不起!我、其实没别的意思!就算你是……我也没有看不起你!你、你别生气……” 楚景眸色深沉地看着他,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我偏要生气呢?” 小公子心急了,“那我要做什么,你才能不生气?要不……要不我给你赎身吧?我家里还是很有钱的,肯定能赎你,到时候你就是自由身了!” 楚景唇角的弧度更甚,却凄然冷笑一声道:“不可能的!他不会放了我的,而且你也买不起我。” 小公子想,怎么会呢?他家可是渝州首富,怎么可能买不起? 可他不敢反驳对方,怕让他更不高兴。 “那你要什么呢?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那模样,恨不得拍胸脯保证了。 楚景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却还是道:“算了,我不生气了,也不要你做什么,你走吧,这次就算了,我会让郎君放你一马,不追究你误闯一事,送你出去,以后别再来了,下次,我也帮不了你。” 小公子那模样,真是比打骂他一顿还伤心,痴痴地看着楚景“苍凉”的背影,无奈地被赶来的下人给带走了。 明明看不见人,他却还固执地望着那个方向,黯然伤神,直到有其他人赶来。 一个少年不高兴道:“宁缺,你去哪儿了?大家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你知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时间?真是扫兴。” 另一人看了看没说话的小公子道:“算了,也没什么,这次来本来就是小缺请客。” 见其他人因为这话脸色更不好看,这人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就是这样,不会有人真心把宁缺当朋友的,他们都是他的朋友。 至于宁缺?不过是个人傻钱多的笨蛋罢了。 若是平时,宁缺这会儿或许就会随口说下次再来他还请客了,可今天他却什么也没说,他的魂魄还没从方才见的那位病美人身上回来呢。 场面就有些尴尬。 而另一边的气氛,比这里还要尴尬。 楚毓稳稳地坐了下来,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故作平静地开口道:“来,咱们说说,你要是能对刚刚那些话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原谅你。” 楚景双眼微微一亮,“真的?” 楚毓冷哼一声,“假的!” 对于自己短短片刻便成了一个强迫自己养的禁脔的恶霸这件事,楚毓真的什么也不想说。 他只想揍人。 然而太久没打人,且边也没有趁的工具,令他一时忍了下来。 忍住,忍住,这是自己儿子,揍了吃亏的也是自己! 楚景一脸委屈道:“可是爹,您儿子我长大还没被人这么侮辱过呢,这不是想要报复回去,所以才借您用用嘛,不气,不气。” 那个傻小子,回去只怕要魂牵梦萦,念念不忘,想到这儿,楚景才有些解气。 人总要为自己的瞎眼和智商付出代价。 哼,竟敢拿他当那等玩意儿?活该被戏弄。 楚毓:“今天别回了,去砍竹子,亲自做一把戒尺给我。” 楚景:“……” 第220章 桃李春风(二) 宁缺回去后根本没问那些所谓的朋友怎么样生不生气,更别说什么赔礼道歉了,那些人彻底被他抛诸脑后。 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注意到了这一点,心有些诧异,便让人去查今日发生了何事。 宁缺没问那些人,却是一回来便立刻让人打听那城外一处庄子的主人……极其家里人。 老管家不好奇才怪了。 此时,宁缺仍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令人担忧又好奇。 “小郎君,打听到了,那户人家是前两年才搬来渝州的,来历不清楚,但是能在这儿低调这么久还站稳了脚跟,显然不是什么人能随意欺负的。” 那开放的庄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没多少人知道是那户人家开的,可见其行事低调。 想到今日宁缺便是去的那里游玩,想来是在那儿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吧。 “那你有没有打听到,那家人究竟有几个主子?除了主子……还有没有别人啊?”宁缺心里那点儿小心思简直藏都藏不住,忍不住问道。 老管家眸光闪了闪,看来不是事,而是人了。 今日小郎君没问那些“朋友”想必也是因为这个,这是走了一群又来了一群吗? 可怜他家小郎君,被保护得太好,太单纯太容易被骗了。 唉,希望这回来个好点的吧。 “回小郎君,那户人家主子是位年轻郎君,另外,除了仆从下人,他们似乎还有一位公子,却是没打听出来是何身份。”就是听说和那位主人挺亲近的,应当是兄弟友人一类,可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让人知道呢?下人有些费解。 他不明白,宁缺明白啊! 他心里顿时就脑补出了一出强取豪夺虐恋情深大戏。 今日瞧那美人应当是被迫的,那么他应该不喜欢那个主人吧? 仅仅一面,宁缺却觉得自己好似整个人都完整了,整颗心都被那道清贵温润的身影占据,留不出半点空隙来。 想到那位公子还在被人强迫威胁,宁缺便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替之,只求能将对方救出来! 说动就动,当宁父宁母回来后,他们就听到自己如珠如宝宠爱多年的儿子主动向他们提出一个要求。 宠爱孩子的夫妻二人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毛毛放心,无论什么事,我和你娘都会尽全力帮你做好的。”宁父直接到。 谁知他却听到了自家儿子希望他能帮他买一个人的话。 如今奴籍越来越少,可没有买卖才没有杀害,在有需求时,无论怎么禁,也是无法阻止这类人产生的。 就算不用户籍管理,可总有其他方法能达到目的,买卖人口这种事并不少见。 少见的是他们儿子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宁母当即担心起来,“我的儿,你是遇上什么人了?跟爹娘说说?” 说到那位不知名的病美人,宁缺便双眼一亮,好似从前木讷的双眼终于被墨落下一,点了睛! 骤然间便生了灵光,可爱灵动不已! 他用自己那贫瘠的词汇将对方给死命夸了一通,总得来说其实就是——长得太好看,把他迷住了,心驰神往! 宁家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因为生了这孩子宁母就不能生育起,他们就对自己唯一的孩子保护并宠爱得毫无节制,过度保护让他心思太过简单,他们总怕他被人骗。 就说他现在身边常玩儿的那些个人,都是心不真诚的人,他们自然不喜欢。 当然,也幸亏那些人不诚心,宁缺也对他们并没有投入太多感情,不至于太伤心。 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可这身份…… 实在令他们无法接受。 若是一般奴仆便也罢了,这脔宠之流……他们实在怕对方带坏了自家的乖孩子。 可同时他们却也不想让自家儿子伤心并且整日失魂落魄。 于是他们选择了拖延。 或许过段时日儿子对那人的兴也就没那么大了,若是没有,那再答应儿子的要求也不迟。 *** “打探我们?查清是哪儿的人了吗?”虽是微服私访潜藏人间,可因为身份问题,楚毓他们从未放松过对周边的监视,如今得知有人打听他们,自然注意到了。 楚景问后,来回话的人便道:“回公子,是这渝州城的首富家,据说对方出大方,应当是对方家里哪位主子。” 首富? 楚景来了兴,挑了挑眉让人继续细查,果然,没用多久,楚景便收到了确切消息。 他那日遇见的果然是那渝州首富家的小郎君。 原来,一向一奸诈奸滑著称的商人,竟然也能养出那等蠢东西来,真是令他大开眼界啊! 可那又如何? 既做了蠢事,那就活该被耍。 事到如今,他都没觉得这件事还会有什么后续。 不久后的某一天,外面热闹非凡。 “出什么事了?”楚景询问道。 “回公子,是隔壁宅子被卖出去了,来了新邻居,今天正在搬家呢。”下人回道,他们起的早,显然打听过了的。 隔壁宅子的原主人家里儿子考了,入朝为官,家里便也将所有东西都搬走了,去了盛京落户,估计是不回来了,这宅子便一直放在牙行让人卖出去,然而此处犹豫位置有点偏,这宅子面积又大,价钱高,一直没卖出去,如今总算是卖出去了。 新邻居到来,他们自然是要做出表示的,好客不如恶邻,不求相处多愉快,可至少不要有矛盾。 楚景想了想,便让人去准备了贺礼,打算等隔壁举办乔迁宴时让人送去。 然而不等什么乔迁宴,当晚,他正在院子里乘凉,便有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谁?”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本来偷偷摸摸爬墙打算只看一看的宁缺一个没坐稳,便从墙上给摔了下来! “啊!” 短促的惊呼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令楚景瞬间便判定了方位,循声望去。 明月高悬,月色虽弱,却也足够让楚景看清那地方究竟是什么东西。 “别、别叫人!”那人小声巴巴说。 他定睛一看,却见是个眼熟的人影,令他一愣,上的短剑收回了袖。 “是你啊?隔壁是你买的?”略微一想,楚景便猜到了。 宁缺讷讷一句,“嗯、嗯!” “怎么,你这种有钱人,就能随随便便夜里翻墙私闯民宅了吗?”楚景讽刺道。 “不、不是!”因为太过紧张,每次见到楚景,宁缺说话就磕磕绊绊,好半天才说清楚,“对不起……是我不对,我、我只是想来送你东西的。” 楚景意外地挑眉道:“哦?送我东西?你打算送什么?银子吗?” 宁缺:“……” 见他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楚景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楚景:“……” 他有些无语,有些不知道如何评价眼前这人的行为。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他那个弟妹是因为生病,这人应该不会也生病吧? “对不起……”哪怕没说几句话,宁缺也能感觉出来,对方并不喜欢自己这样做,他委屈又沮丧地垂下头,“我……我只是以为你会需要这钱,有了它,你就可以给自己赎身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爹娘迟迟没做帮对方赎身这件事,又或许是没能办成,宁缺便提了另一个要求,让他们给他买了这个宅子,他打算借着这便利,偷偷进来给对方送银子,这些都是他自己的私房钱,应该够对方赎身的。 说一个谎要用无数谎言来圆。 楚景对对方的气早消了,此时见这傻子竟为了自己做出这样愚蠢的行为,他一阵无语又一阵头疼,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滋味。 犹豫半晌,他才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我并不打算离开他。” 宁缺愣了,“为什么啊?” “因为……”楚景顿了顿道,“因为没什么卖身契,更不需要赎身,不过是他曾有恩于我,我曾答应他,在他没有腻之前,是不会离开他的。” “我知你心意,不过还是算了吧,你我无缘。”他这话九假一真,掺和试探,他假装失意,实则却在不着痕迹观察对方的反应。 而在听到对方这话的同时,宁缺确实好生失落,心又疼又紧,十分难受。 他从小到大被宠着,从未尝过这种感觉,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自己应该走了,自己的好意被拒绝,他没有理由再继续留下去,可他就是挪不动脚步。 “我、我不想离开,也再也见不到你……我、还能来见你吗?”他忍着难受可怜巴巴地看着楚景道。 楚景一边在心里嘀咕自己这张脸真有这么大魅力?明明他爹也非常好看啊,一边对对方道:“随你。” 于是因为无聊,又或许是见他可怜,心着实不忍再拒绝对方,便给了个默许的答案。 然而,即便仅仅是如此,一直颓丧的少年却瞬间高兴了起来,面上扬起了软和的开心笑容。 “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你这就明白什么了?楚景心疑惑,面上不显。 没多久,楚景就又被对方的行为弄得无可奈何。 “公子,隔壁的人家又送了些吃食来,还问上午送来的您和郎君吃了没?喜欢吗?” 楚景无奈地让人将食盒放到桌上,又让人将早上的送回去,“照实说便是。” 楚毓午睡醒来,便看到又有好吃的送来,不禁调侃起儿子来,“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我竟然还有吃软饭这一天,小景啊,日后若是你弟没做好亡国了,说不定你还能靠这皮相找个富婆……哦不,是大款呢。” 楚景不甘示弱道:“儿子哪能比得过父亲,容貌总有衰老时,父亲却能‘万古长青’,自是比我好用的。” 楚毓一边开食盒一边道:“这可不一定,瞧瞧那少年,不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却不看我一眼吗,还是你魅力大,就别推辞了,日后养家糊口的希望就落在你身上了,可别让你爹我失望,西北风不好喝。” 楚景:“……” 第221章 桃李春风(三) 每年秋季,城里都有一场夜游青湖的活动,每到这日,市不宵禁,长夜终明。 少男少女们都会放河灯,青湖上花船连连,有能力的人家都会坐自家的花船在湖上游玩。 楚毓在这儿向来低调,可在这种时候,也不会为了低调便放弃赏玩。 坐在这花船上看着湖上一艘艘挂着许多花灯的大小船只,听着近处远处传来的各种欢呼雀跃的打闹声,还有歌女舞女的琴音歌声,当真是种享受。 相比之下,反倒是楚毓父子二人这艘船格外冷清。 偏他二人也不觉得有什么,还玩得挺开心轻松。 不过楚毓昨夜看话本看太久了,今日便有些瞌睡上头,便先去房间休息了。 楚景站在船上,的陈酿香气扑鼻,酒意微醺,眼前的景象皆是影影重重。 不远处正有一艘十分豪华大气的花船逐渐靠近,楚景也未察觉,他正看着灯光投射在这湖面上的斑驳陆离的粼粼波光,沉醉在湖上微风里。 “公子!瞧那湖上,是不是有人正在冲您打招呼呢?”一个仆人提醒道。 楚景双眼微眯,抬头看去,却见对面不远处的湖上确实有一个人影,似乎正在冲着自己招。 虽因为眼前模糊并未看清人,可他却也能猜到,对方究竟是谁。 除了那个一直缠着他时不时深夜扒墙头的傻小子,又会是谁。 或许是酒意让人的心弦不自觉放松,行为便也忍不住放松了些。 他微微一笑,对人道:“去跟对面说,邀请他家小郎君上船一叙。” 楚景见过好美色的,却从未见过好成那傻小子一样的。 天下美人众多,怎得就独独缠在他身上了?还痴迷到一日不见就吃不下饭那种地步。 他暗暗摇头,从前只觉得那话本里写得太夸张了,谁曾想这现实竟也不遑多让。 “公子……我,我就这么上来,真的没问题吗?”宁缺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自己与楚景见面对对方并不好,这才一直偷偷摸摸见,平日里送东西也是打着送给楚家主人的名头。 “无妨,郎君歇息了。”楚景意味深长道,语调悠长,令人心脏,不自觉产生其他想法。 可主人不在还有下人啊。 宁缺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守着的婢女仆人。 下人们:“……” 他们做什么了?为什么受伤的是他们? 主人要玩儿什么他们是没资格过问的,于是,在楚景让他们下去的时候,他们也就乖乖下去了,这里便只有楚景宁缺二人。 “看,这下没人了!”楚景冲着宁缺微微一笑道。 宁缺骤然被这笑容给击心脏,眼前一阵头晕眼花,浑身有些发烫,也有些发红。 楚景见了,便凑近道:“咦,你怎么熟了?” 宁缺更红了,“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公子太好看了!” 楚景认真看了他片刻,才道:“哦,原来是被迷住了?” “怎么,你很喜欢我这张脸吗?”他悠悠道。 宁缺老实点头。 楚景修长白皙的抚上面庞,“可若是有朝一日……它毁了,又或者容颜不再,你还会喜欢?” 宁缺心一紧,连连摇头。 “怎么,我不美了你就不喜欢了?”楚景有些不高兴。 宁缺却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在我心里,公子你就算容颜不再,也依旧是当时初见那般,美到令缺痴迷。” 他毫不掩饰自己就是被美色所迷,也不再掩饰对楚景的心意,甚至比起此前,说话都利索不少,显然已经适应了楚景,却没有半点看腻了他的趋势。 楚景听着这话,静静盯着宁缺半晌,忽然开口道:“其实……你长得好像也不错……” 宁缺既害羞又兴奋,这才注意到楚景面色微红,酒气正香,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公子你、是醉……” 他话还未说完,声音便骤然消停,一切都被吞进了另一人口。 酒意和那人独有的香气席卷了宁缺浑身,他僵硬着身体半点不敢动,只能任由对方一点点侵占自己的呼吸。 双唇、口舌,乃至牙齿、喉咙……都染上了另一人的味道,细腻湿滑的触感令人沉醉痴迷,迟迟不愿清醒…… 宁缺最先收回意识,呼吸困难的他努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空气,而就是这样并不算挣扎的动作,惊醒了尚在微醺的另一人。 楚景想起了自己做了什么,却并不后悔,他用细腻缠绵的声音低声问道:“嗯?你不愿意?不喜欢?” 宁缺觉得自己脑子都无法转动了,他用对方喝醉了来说服自己,然而却无法抑制那因为对方而十分紊乱的心。 他想说自己没有,可这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另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莫名念头给取代了,并且脱口而出道:“那位郎君……” 楚景:“……” 他这才想起了自己还艹了个男宠禁脔的人设。 没想到他自己给忘了,别人却给他记着呢。 一时间竟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就这片刻功夫,楚景本就不多的酒意消散,看着面前羞到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羞得蜷了起来的人,他忽然笑了一下。 “真这么喜欢我吗?即便我其实……”说到这儿他放低了声音,“是别人的男宠?” 宁缺离楚景这么近,脑子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他只能凭着本能到:“不是你的错呀,你也是、也是为了报恩,我知道……你其实很好的。” 楚景心情复杂,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人面前究竟哪里好了?若是这段时间说过几次话便也罢了,可明明对方从初次见面就对他迷成那个样子。 想来想去,楚景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就是颜控,而且还专门控他一张脸。 被人喜欢并不是坏事,相反,他会令人心情很好。 楚景从小到大被许多人喜欢,父母喜欢是因为自己是他们的孩子,兄弟姐妹喜欢则是因为自己是他们的亲人玩伴,友人喜欢是因为自己的才能和品行。 自然也有人喜欢他的容貌,却从没有人单单只喜欢他这身体和容貌,并且还对其他好看的人半点不来电的。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有些意动。 想到刚刚那个令人意乱情迷的深吻,他便拉着宁缺的衣襟,令二人面贴着面,视线落在对方唇上,声音带着欲气道:“其实……若是你愿意,咱们可以偷偷的……不让人知道,你这么喜欢我,我不忍心……” 谁知,听了这话,宁缺却反而清醒过来道:“不、不行的!公子……若是真心喜欢,怎么会忍受这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呢?” “我、我真的喜欢你,若是你也愿意,我可以去与那郎君谈谈,你离开他,再与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偷偷摸摸苟合……太不尊重你,也不尊重我对你的心意了!” 楚景:“……” 好吧,他失望地松开对方的衣襟,让他找他爹谈?谈完他就得挨打。 还是这样哄着算了。 不等他说什么,宁缺就继续很正经地道:“我已经和我爹娘说过了,他们已经同意了,只要你愿意离开,我们就能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住在我买的那个宅子里,平时可以回我爹妈家里看看,你若是不放心你那恩人,咱们也能照顾到,你想去哪里玩儿都可以,想吃什么我也能努力给你找来,我、我以后努力赚银子,争取能自己赚钱养你,你不想上进也没关系,等以后老了,就用银子养老,若是你喜欢孩子,咱们也能收养或者过继,过继那种已经懂事了,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养孩子很麻烦的,我爹娘养我就已经很头疼了。” 楚景静静听完这番话,什么也没说,也没出声打断。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这个正正经经满脸都写着喜悦和向往的少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还没对人家说真话,对方却把什么都当真,甚至在一切都没开始的时候就想好了所有未来。 他忽然……有些动容,并且心动。 一股细细的暖流在心间灌溉蔓延,入侵到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里,惹得人浑身沸腾! 他看着这人,忽然露出个真实的笑容来,“其实我骗了你。” 宁缺一愣,“嗯?” 楚景抓住他的,拿在里把玩着,肉肉的,嫩嫩的,还暖暖的,就像宁缺这个人,“没有报恩,不是男宠,是骗你的。” 宁缺茫然又震惊地瞪大了眼。 楚景见着觉得好笑,宁缺其实并不符合普通人的审美,在这个喜欢纤瘦的时代,宁缺是有些微胖的。 他没有高大挺拔的身材,并且因为家境很好,在吃食上面从未亏待,令他身材有些微胖,虽然并不突出,但却让人很容易觉得他这人有些稚嫩,第一眼见,就会下意识觉得对方还小,是个孩子不适合托付终身一起过日子,加之他心理又确实单纯幼稚,这种感觉会更浓重。 谁知,看着幼稚的人认真起来却也有想要承担责任的心。 楚景本是把对方当成个朝暮四的小孩子,想着随便逗逗过些时日对方就会被其他吸引,忘了他了。 如今看来,确实他看错,翻了车。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宁缺,唇边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伸出在对方脸上微微掐了下脸上的肉。 “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宁缺始终还在状况外,他的脑子不足以支撑他在这种静不下心来的时候思考完楚景的所有话。 “那人其实是我爹。” 宁缺:“???” 第222章 桃李春风(四) 宁缺呆呆看着他,半晌才讷讷开口道:“我、我从小便不喜欢读书识字,家里也不强求,便直到现在也没认得几个字,读过什么书,你、你这样哄我,我虽然高兴,却并不喜欢。” 一句话: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楚景:“……” 他有事也有些郁闷,他爹那样子如今便做不了爹了,到将来只怕是要做他儿子孙子,令人不得不郁闷,还偏偏什么办法也没有。 楚景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真的,不骗你,不过,那是我小爹,我娘为了保护我和家里钱财,才不得不带着家产改嫁给我爹,其实他也没比我大多少。” 宁缺确实读书少,脑子也不聪明,因此听说这么一番前因后果后,竟然真的半信半疑了起来。 “真的吗?可我瞧着你们好像有点像啊。” 楚景当即编道:“那是因为他是我亲爹族里的,就是关系有点偏。” 听他这样说,宁缺也就轻轻点点头。 “啊,这样啊,那我、我之前还在心里说过他坏话,要是知道我勾得你没有子嗣,他、他会不会不喜欢我啊?”宁缺忽然有些担心道,指搅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他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楚景笑着拉过他的,“放心,只要我喜欢,他不会阻止的,我家还有两个兄弟,他们已有子嗣,这方面不必担心,倒是你,若真与我在一处,将来可是要只我我的,听闻你家可是独子。” “我、我也会的!”他鼓起勇气道,随后又偷偷看了楚景一眼,“只要你愿意与我在一起……那就什么都行。” 楚景伸出理了理他的头发,唇边噙着一抹浅笑,表情和语气略带认真地看着他道:“好啊。” 似乎……谈个恋爱也不错? 他从前听过这个词,听他爹讲过后便一直对此挺有兴的,也就是如今这世情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想要找一个可以和自己一同尝试的人并不容易。 可若是宁缺,一个男子,或许……他所想的能够实现? 心蠢蠢欲动的楚景说干就干。 翌日清晨,他便带着与自己睡了一夜的宁缺拜见了楚毓。 楚毓:“……???” 楚毓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过一夜未见,外面就变了个天,他的儿子,突然从单身变成恋爱,而他也多了个准儿媳。 哈?! 他看着一脸忐忑的宁缺,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理所当然的楚景,心简直日了狗了。 好好的儿子,说弯就弯了。 弯了也就算了,动作还这么迅速地给他找了个儿媳妇儿,让他一脸懵逼,宛如梦。 “你真的想好了?你们在一起,受到世人的注目可是会比其他人多,还有各方面问题都考虑清楚了?” 楚景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以他的身份,也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宁缺那边还要说服长辈父母,是要麻烦点,可再不济,只要跟他们说楚景的身份,他们怎么也会答应下来,倒也算不上问题了。 楚毓从未见过儿子有感情这方面的苗头,总觉得他有些儿戏,然而有宁缺在面前,他也不好说这种话。 他也只能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微微眯眼,倒是没怎么注意到宁缺看向他的奇怪眼神。 “若是你们想好了,那我就算反对又能如何?你这根本不是来对我请求的,而是来通知的。” 楚景笑了,“还是爹您聪明!” 楚毓冷笑一声,“不是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聪明吗?” 楚景拒不承认这种二的想法,“儿子何时这样觉得的了?爹您可不要污蔑。” 楚毓:“……滚滚滚,你这混账,一天不顶嘴都不行,滚远点儿,省得我眼不见心不烦。” 楚景知道他爹是开玩笑,可宁缺却十分认真地当真了,当即担心道:“小伯父您别生气,景哥不是跟您顶嘴,您别生气。” 这才一晚上就叫景哥了。 他又拉了拉楚景的袖摆,担心地小声说道:“景哥你顺着伯父一点,就算伯父并非你亲生父亲,可到底是父子,不能这样不尊敬……” 楚毓:“……?” 楚景:“……!” 他话还没说完,两人同时出声: “等等……” “停!” 完了,他爹反应过来了!楚景暗自脊背发凉,当即就想拉着人躲躲。 然而楚毓的动作还是挺快的,迅速让人关上了房间门,对着外面的下人道:“把门关上。” 楚景:“……” 这下是瓮捉鳖,想跑都跑不掉了。 楚毓淡淡冷笑道:“再跑啊?” 楚景缓缓勾唇,“哪能啊……这不是看爹你不想看见我吗?” 楚毓挂着职业假笑:“所以,楚景公子,麻烦你来解释解释,什么叫做不是亲生父亲?” 楚景:“……” “我错了。” 他十分干脆利落地求了饶,反倒让楚毓有些拿他没办法。 “那个……你们什么意思?那个……其实是假的吗?”宁缺还一脸懵逼地在状况外。 楚景真是半点也不羞愧,反倒还理直气壮地说:“我先前说了真话,你不信啊。” 宁缺:“……” 他认真看了看楚毓,又看了看楚景,半晌都没说出个什么来。 就是觉得这真不可思议。 假的吧? 其实这才是假话?是他们传统逗自己的? 最后还是楚毓出言说自己外表衰老缓慢,看着年轻,才会如此。 宁缺也只能这样糊弄自己了,就是心里信还是没信,他自个儿都还打着鼓。 自从有了男朋友,楚景最近每天都兴致勃勃,将一切事务都交给下人打理,自己就开始体验他的恋爱新生活。 为此,他还特地向他爹请教了一番。 楚毓也给不出什么实际有用的主意,毕竟他自己都没有过,他只能根据现代见过的猪跑来说说。 总的来说,那就是八个字,吃喝玩乐,形影不离。 楚景向来聪明,仅仅这点他就摸到了所谓恋爱的法门。 就是通过情侣双方日常相处来增进感情。 有了底后,他就开始做计划了。 每日要与对方做什么,甚至精确规划到了时辰,然而每每却又没有严格按照那个时辰来。 这时楚景就明白了,这不是能用这样精确的时间来确定的东西,谈恋爱这种事,往往伴随着许多超出计划的意外。 宁缺不识字,却很想学写字,还想写他们二人的名字。 楚景便想自己亲自教他,二人去买了墨纸砚,又顺便进了旁边的书局,楚景打算给他爹和自己挑几本书回去。 “宁缺!你竟然会到这儿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正在挑选书籍的楚景,他抬头望去,便见几个少年走了过来,像是看什么稀罕似得看着宁缺,好似他出现在书局里是怎样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楚景微微皱眉,将宁缺往自己身边一拉,“怎么,难道这里还规定了谁不能进不成?” 一个白衣男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然不是,只是因为当初小缺在书院都不曾听课读书,齐山也只是担心他看不懂这里的书罢了。” 楚景听得一愣,看着这白衣男的目光有些异样,这可真是……好一个绿茶婊啊! 楚景见过阴谋诡计,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低级的绿茶婊,竟还有些好奇。 看见他的目光,宁缺却误以为他是对那人有兴,当即心里就不舒服了,扯了扯他的袖摆,低声要求道:“不要看他!” 楚景微微一笑,“好啊,那就不看。” 宁缺也看着他笑了,“嗯。” “成兄,你何必这样遮遮掩掩,直接说他根本不识字不就行了?买多少本书又有什么用?如今朝廷恩德,允许商户科考,这人却丝毫不知上进,只图玩乐,真是白费了朝廷的一番苦心!”一人说道,言语间皆是对商户的贬低和对宁缺的看不起。 楚景皱起了眉,也看出这些人的不善来了。 楚景听着好笑,也就真的笑了。 “朝廷设立科举考试,却没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去考,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倒是有些人,一生汲汲为功名不算什么,可若是品行不端,再好的才华也都是祸害。” 他淡淡说道,可谁也能听出这话是在讽刺谁。 最开始说话的齐山瞬间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红,“你说我品行不端?!你哪里来的理由证据?!” “摆在眼前的东西,何须证据?” “你欺人太甚!”齐山怒道,他看了看楚景,又看了看跟在他身边的宁缺,心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冷笑道,“呵!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利益而抱一个草包的大腿?还以为你多清高,果然傻子的银子就是好骗!” 楚景皱眉,彻底明白了,看着眼前几人,竟是眸闪过一道了然,轻笑出声:“你们一个个自私自利,道貌岸然,花着人家的钱还看不起人家,若是朝堂收人才就是收的这种心高气傲,品行败坏之人,朝堂只怕都要哭了。” 齐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还是那白衣男站出来道:“公子此言差矣,才气这般东西,怎能以俗语铜臭相提并论?” 楚景似笑非笑道:“哦?是这样吗?可这书局从不会赶走有钱的盲,却会赶走没钱的书生,这又算什么?” 众人:“……” 楚景继续道:“你们信不信,今儿宁缺就能把这书局给买下来,然后赶走你们。” 众人:“……”他们当然相信! “不用买。”宁缺终于出声了。 “嗯?”楚景低声询问。 宁缺看着其他人道:“这书局本来就是宁家的。” 众人:“…………” 得了消息的掌柜赶忙前来讨好,“敢问小东家有何吩咐?” 宁缺看着他们,唇角露出个笑意:“看,我现在就能让你们出去。” 众人:“……” 楚景双眼微亮。 第223章 桃李春风(五) 大年初一是楚景的生辰,于是当夜守岁过后,宁缺便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直奔楚家。 宁父宁母听着下人传来的消息,气得跺脚,“这、这真是儿大不留啊!你说他怎么就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了心窍呢?” 宁母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想要的儿媳妇会是一个男人,哪怕当初宁缺表现出对楚景的兴,他们也只当是少年猎奇,谁知这一迷就是这么久,如今还竟真的在一起了? 想到儿子说自己不会娶妻生子,他们心里就堵得慌! 可偏偏又不能真拿儿子怎么办。 在听说对方也并非什么男宠之流,而是一个误会,对方的父亲并不反对此事后,他们就彻底没办法了,只能任由孩子去。 宁父倒是比她看得开些,“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孩子高兴就好,又没有花天酒地、作奸犯科,挺好了,也没什么不行的。” 是的,他对自己儿子就这么大点要求。 而且,这段时间他也观察了,为了那个楚家的公子,自个儿儿子都愿意读书识字了,这可真是惊到他了,更让他知道,二人在一起兴许会更好,瞧瞧,儿子现在不就跟以前那些所谓朋友给断了吗? 为此,他对楚景可再没得挑了。 何况他也见过对方,那可是个才情容貌都十分出众的孩子,家世什么的看模样也不差,他都有些不明白,条件那么好的楚景,为什么会看上他家这个傻儿子?难道真是因为聪明人想要一个傻子来取乐吗?也没见着啊。 *** 正在屋里守着炭火的楚景听着声音便开门往外看去,见墙根下正有一人拍拍衣裳站了起来,走上前迎道:“不是说了以后走门吗?翻墙摔坏了怎么办?” 宁缺看着他笑道:“这里最近嘛。” 最近,能见到他的时候也就越快。 不得不说,楚景被这个理由给取悦了。 他拉着人进屋,宁缺没看见其他人,问了才知道,大家都去休息了,“都不守岁吗?” 楚景道:“守过了,我爹累了,就去睡了。” 至于下人们,自然是他让人在院子外面守着的,院子里面就只有他们二人。 新鲜的糕点酒水正摆放在案上,宁缺闻到了一股葡萄的清香。 “是用自己家院子里种的葡萄酿的,你猜猜谁酿的?” “是景哥?”宁缺双眼微亮,崇拜地看着他。 楚景自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这很简单的,你想学的话以后教你。” “好啊。” 二人坐在炭火边上,一边吃着糕点喝着美酒。 这葡萄酒度数很低,最大的还是甜味,很适合不善喝酒的人。 宁缺望着灯下半明半暗的面容,只觉得那什么俗语说得很没错,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景哥,你要休息了吗?” 楚景挑眉问道:“这么快就想走?” 不想宁缺却道:“我不走,行吗?” 楚景一愣,抬头看向他,在看着他眼藏不住的期待和紧张后,抿着唇,唇角微勾,“好啊。” 灯火熹微,绯色的床幔被放下,遮住了里面若隐若现的两道身影。 作为皇子,在成人时便应该接受宫女的知人事教导,只是在楚毓后,这规定就被他取消了,改成了学习生理课。 在课堂上光明正大地看春宫秘戏图,还是由老师解说,男女皆是。 这件事最初刚由楚毓说出来时,很是有一群老学究羞得差点儿去撞柱!奏折堆了一桌,然而楚毓仍是一意孤行,最终他们也只能妥协。 只可惜苦了那些安排来给他们上生理课的讲师们,上课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有的甚至一张脸从头红到尾,也是后来习惯了才好了。 这课刚出来时,震惊的可不只是那些教书的,还有这些读书的孩子们。 春宫图这种东西在宫里可是违禁品,他们哪里想过这玩意儿还能被光明正大地摆到课堂上?上课的时候那是激动又新奇还羞怯。 不过此举倒是有不少好处,楚毓这样的行为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大家对男欢女爱的态度,让许多人对它不再是谈及唾弃,满口龌龊污秽。 虽然更多人还是如此,可到底比以前收敛些。 想当初,若是萧家这样做,也不会有那些事发生了。 楚景也曾对此事好奇过,他自小便聪明,而聪明人最容易想得多,对事物的好奇心也更重。 他的身份允许他做任何事,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却一直并没有实践它的心思。 每每有此想法,他总会忍不住想,和别人行房,那到底算是他睡别人,还是别人在睡他? 他自觉天下没有配得上他的人,或许有,可他并未遇见,和其他配不上他的人做这种事,他会觉得自己做了亏本买卖,他这人,最不喜吃亏。 于是这些年来也就忍了下来。 直到遇到宁缺,他才恍然明白,若是与自己喜爱之人做这种事,根本没人会去计较什么吃亏不吃亏,只会觉得欢喜。 宁缺处处比不上他,可他却并没有他配不上自己的想法,这令楚景心惊奇不已。 他取下宁缺的发冠,让长发散在床上,宁缺只是红了脸,并没有移开看着他的目光。 “要熄灯吗?”楚景问。 宁缺咬了咬唇,“不要,我想看着你。” 楚景笑了,“好啊,正好我也不想。” 二人脱下厚重的冬衣,剩下轻薄的内衫,隐约还能看见那薄衫下朦胧的身体。 楚景附身吻住他,轻声呢喃道:“咱们这样,算不算是无媒苟合?” 宁缺不高兴了,“这怎么是无媒苟合呢,我给我自己做媒不行吗?” 楚景被逗笑了,“行!我把自己作聘礼,你就是嫁妆。” 宁缺笑得很是开心,“那咱们这算是六礼洞房一步到位了吧?” 楚景点头,忽而逗道:“是啊,你要是觉得快,那咱们再缓缓。” 宁缺赶紧抱住他的腰身,“都说好了的,反悔怎么行?” 若说刚在一起时宁缺还矜持着,可如今已经几月过去,少年人的身体受不住喜欢的人在身边却不亲近。 他就是迫不及待地想与楚景做最亲密的事,白天想,晚上更想。 他是如此,楚景又何尝不是。 二人不再忍耐,很快便亲热起来。 烛火摇晃到了晨光将明时,正是二十五年前楚景刚出生时。 一夜未睡,二人第二天睡到下午才醒。 而楚毓一早醒来后,便从下人那里听到了楚景院子里的消息。 楚毓:“……” 这可真是……比他一个现代人还开放。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摆摆冲着下人道:“让他俩起来后过来敬茶。” 这儿媳妇是真要认了。 然而刚开荤的二人没能把握尺度,宁缺在床上躺了几个时辰,等到晚上才勉强下床,这茶楚毓晚上才喝到。 晚饭时,他出声问:“什么时候和你爹娘见个面,婚礼酒席怎么办总要有个章程。” 二人齐齐一愣。 他俩这模样,令楚毓有些无语,“你们……该不会没想过吧?” 二人:“……” 他们还真没有? “爹,咱们国家现在法律好像不支持男男成婚吧?”难道他爹要为了他修改法律?楚景想。 “法律也没说两个男人不能办婚宴啊,顶多就是你俩户籍不能在一起,可办婚宴,告诉别人你们是一对总可以吧?你怎么这么笨?一点儿也不知变通。”楚毓逮住会就说楚景笨,说得他心情都好了许多。 楚景:“……” 行吧。 宁缺都没想过自己还能与楚景光明正大地成亲,他可乐坏了,第二天就不顾身体不适跑回了家里,告诉了他爹娘这个好消息。 听了这个“好消息”的宁父宁母:“……” 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向儿子妥协了啊。 不过,听到楚家愿意给两人一个名分,不得不说,他们心里也放松了许多,至少这能看出对方也是认真的,并不是和他们儿子随便玩玩儿。 就算日后想要纳妾留嗣,应当也不会否认与他们儿子这段关系。 说实在的,他们心里更宁愿楚家会让楚景留嗣,这样他们也就可以要求宁缺也纳妾。 然而他们真的想多了。 直到见到那位楚家郎君,他们才彻底明白,宁缺口的看着年轻是年轻到什么地步,震惊的同时还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楚景的爹吗?这模样,说是兄弟还差不多吧? 弄得他们对着楚毓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 明明是亲家,却总觉得对方是晚辈,一顿饭吃得不甚自在。 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毕竟宁家二老也隐约察觉出两个年轻人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都这样了,可不得成亲吗。 楚毓问要不要请别人来,楚景想了想,给盛京去了一封信,问他们有谁想来的,自己准备好的行装和礼物,或者不来也可以,因为他还打算回盛京也办一场婚礼,何况楚晏不可能离京,他总要让弟弟见一见他的男嫂子。 也是这封信,盛京的几人才知道他们的大哥竟然要成亲了! 然后看那个婚礼时间,顿时无语,差点儿没吐血! 尼玛! 你半个月后成亲现在才送信?等他们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且知道楚景今年要回盛京再办婚宴,他们想了想,也就不打算去了,只让人把礼物送了过去。 除此之外,被他们津津乐道的还有楚景竟然给他们找了个男嫂子这件事,啧啧,真是想不到,他们之最离经叛道的竟然是看似最成熟稳重的大哥。 也不知道爹/舅舅打断他的腿没有。 *** 渝州首富公子要成亲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渝州,同样被他们啧啧称奇的还有据说成婚对象是个男子这件事。 而在舆论的引导和金钱的诱惑下,竟是说他们好话的比说坏话的声音要多。 当然,这得多亏了宁家二老发给那些散布引导舆论人的银子。 在宁家施粥一月为他家公子婚礼这件事后,市面上流传的便尽是二人如何般配,宁家如何心善这种话了。 以至于到了婚礼时,竟还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送来贺礼。 楚毓在渝州一向低调,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是冲着他来的。 倒是有人听到婚礼另一方叫楚景了,但也都是认为同名,堂堂王爷跑到这里做什么?还和一个男人成婚?简直天方夜谭。 加之见过楚景父子的人又是何等身份,婚礼不可能亲自到场,因此,竟是没人发现他们的身份,楚景和宁缺也顺顺利利,毫无波澜地成了亲。 婚后楚景便着人收拾东西回京。 宁缺问起,楚景顿时就有些懵了。 他似乎、好像、确实……没有告诉宁缺他的身份? 呵、呵! 他脑子空白了一瞬,面上却半点不显,对他笑着道:“忘记告诉你了,我祖籍在盛京,住在这儿是为了陪我爹,他喜欢这儿,我兄弟姐妹都在盛京,他们这次没能来,等我们回去,再办一场婚礼。” 宁缺也不疑有他,更不会想到别的什么,点了点头十分乖巧地应道:“那我让人去准备一些渝州的特产和礼物,带回去送给他们。” 楚景艰难点头。 二人拜别楚毓,启程回京。 当他们悠哉悠哉游玩了两个月后,才终于到了盛京。 而当楚景看着那城门口高高的盛京二字时,因为游玩而被他遗忘的坦白一事终于重新浮上他的心头。 “景哥,咱们家在哪儿?什么时候才到啊?”宁缺时不时好奇地看车外的街道,又问楚景。 “宁弟……如果我说,咱俩在皇宫,你会怎么样?” 宁缺:“???” *** 当进了宫,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皇宫,还有几个衣着华贵、气质斐然的男女时,宁缺脑子都还是空白的。 他像木头一样被楚景牵着一个个认人,说实话,他一个都没记住,哦,记住了一个,就那个最威严,穿衣服最不一样的那个。 “这是我二弟,也是皇帝。”楚景这样说。 “皇、皇……”宁缺说话彻底姐罢了。 “你喊二弟就行。” 楚晏倒是先笑着道:“嫂子好!”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喊什么,那就嫂子吧。 “陛、陛下!”宁缺差点儿没被吓得心跳骤停。 认了人,吃了饭后,他又被拉着去拜见了陈乐心,知道这是楚景的母妃后,宁缺十分忐忑,因为他觉得对方不会喜欢自己,然而陈乐心却并没有说什么。 儿子大了,就是她不喜,也没有任何用。 这次盛京之行令宁缺宛如梦,直到第二次婚礼当晚,他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楚景,才有了真实感。 夜里,他抱着楚景,低声问道:“景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楚景微微一笑,将他拥入怀,“当然。” 第224章 落花时节 “买头花了!最时新又好看的头花!” “糖葫芦!糖葫芦!” “新鲜的肉包一钱两个!” 楚如珍牵着马走在街上,一路走走停停看看,片刻后,停在了一家卖糕点的铺子面前。 她看着面前的一种糕点,出声询问:“老板,这个时节还有桃花糕?” 老板得意地笑了,“姑娘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我家祖传的法子,让桃花保存个十天半月没什么问题,这盛京里可就我一家能在这个时候还有桃花糕的,您可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楚如珍微微一笑道:“是吗?那就给我来几个吧。”她摸出碎银子递了出去。 热腾腾的糕点还散发着浓郁的桃花香味,楚如珍尝了一块,这糕点入口即化,齿颊留香,果然不辜负那超出市场许多的价格。 楚如珍久未回京,此事也并不着急回宫,她先在街上到处逛逛。 可盛京这个遍地高官权贵的地儿,碰上什么认识的人就太简单了。 “公子,您救救奴家吧……奴家……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女声低声轻泣,好不惹人怜惜。 被她称作公子的男子便于心不忍,对那花楼的妈妈开口道:“我欲为她赎身,需要多少银两?” 有他这样的冤大头,对方自是毫不客气道:“怜香可是我的头牌,公子您真的要赎身?那妈妈我也不狮子大开口,这个数。”她用指比了个一。 男子问:“一千两?” 妈妈好笑道:“一万两,不二价。” 他一噎,“你这是抢钱啊?!” 妈妈半点不虚,“买卖买卖,有买才有卖,您要是不买,我也不能强逼您啊,何来抢钱一说?” 男子更是说不出话了,他有心救人,却囊羞涩,几千两尚且拿的出,一万两……他有倒是有,可若是真用一万两买个花魁回去,他这双腿非得被打断不可。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岑小郎君,果然还是这样一副古道热肠的心思,就是不知道,你家里的娘子知道你要花一万两给她买个妹妹吗?”楚如珍靠在马旁,悠哉悠哉地看着眼前的人。 说起这岑小郎君,便是当初与楚如玉有过婚约那位,退婚后他被好生收拾了一顿,并且迅速成了亲,然而婚后竟也不改原来的性子,遇到女人就满脑子怜惜心疼,半点不改。 那人没认出楚如珍来,但听她这语气,岑小郎君就十分不舒服,若非还想着对方是女子,不与她一般计较,他只怕是想要与她理论一番了。 楚如珍没兴在这儿围观什么英雄救美,美人又以身相许的戏码,她正牵着马扭头就要走,谁知一阵动静传来。 “官差来了,快跑啊!” 无论是嫖客还是青楼女子,纷纷一哄而散,也就是楚如珍面前几人被绊住了脚步,被前来的官差逮了个正着。 青楼这种地方,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官差也就偶尔来这里威慑巡查一下,只要跑得快就没事,谁知今儿偏偏有场好戏。 这下好了,买卖没了,还得去应付官差,少不得要出血。 而楚如珍却在这队伍里看见了熟人。 “二表姐?” “是小韫啊?”楚如珍上前打招呼。 楚韫兴冲冲道:“二表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告诉皇帝表哥了吗?” 楚如珍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没呢,打算一会儿再回去,路过这儿就碰到你了。” 楚韫如今在京畿营里做个小首领,巡查的人就是他带队的,他看了看那些人,对楚如珍道:“那姐你等等,快午了,咱们吃了饭呗,你先去对面摊子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楚如珍点头道:“好啊,还有时间,不着急。” 说着,她便转身朝对面的小吃店走了过去,然而,当她走近坐下,才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即便他背对着她,她却还是一眼便认得出来。 楚如珍眸光动了动,一时头脑有些空白,连老板问她什么问题都没听清。 直到老板连番询问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眼见前面那道身影也动了动,楚如珍才回过神来,问老板叫了两碗馄饨。 可对方还是转身了。 或者说,或许就是因为听到她的声音,这才转的身。 是他。 是她。 二人心同时想道。 随后表示默契的笑容。 “老师。”楚如珍率先开口。 柯襄笑着道:“我这桌子没别人。” 楚如珍听懂了,她站起来,走到他对面坐下。 没一会儿,老板端着馄饨来了,放在了楚如珍面前。 柯襄看了两眼馄饨一眼,还是没说什么,倒是楚如珍先开口解释道:“还有一碗是小韫的,他等会儿就来了。” 她看着柯襄面前的那碗阳春面,忍不住道:“老师没银子吗?珍儿愿意孝敬的。” 柯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我只是喜欢简单点的东西罢了。” 楚如珍随意地点头,“原来馄饨是不简单的东西。” 她用勺子先给对方舀了几个到碗里,“我吃不完,不能浪费,老师帮我吧。” 柯襄看着从她碗里挑出来的几个馄饨,微微怔了怔,随后面不改色的一同吃了下去。 他们没说什么话,因为很快楚韫就来了。 一刻钟过后,柯襄便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楚如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墨色的衣衫逐渐隐没在落霞,缓缓离去,不疾不徐。 可就是不知为何,或许是他的形单影只,又或许……仅仅是忽然吹来了一道夹杂着细碎雨滴的风有些微凉。 细细的雨落在她眼角,令她的心也微微泛凉,密密发疼。 “人已经走远了。”楚韫无奈道。 楚如珍回神,瞪了他一眼,“用你提醒?” 楚韫心里翻白眼,要不是他提醒,指不定她要什么时候才会回过神呢。 楚韫知道他这个姐姐是最爱嘴硬的。 “回家吧。” 楚如珍回了宫,和弟弟见了面后,说了一下他们爹如今的情况和生活如何,便去休息了。 临走前,楚如珍还拿出个玉佩来,“这是送给我侄女的礼物。” 前不久,皇后才生下一位公主,宫正是有喜气的时候。 楚晏收了,却有些不高兴,“我的礼物呢?” 楚如珍无语,“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你还想要什么?” “二姐你真没良心,自己出去玩儿都不知道给我带礼物!”楚晏斥责她。 说来,这几个兄弟姐妹里,就数他最可怜,其他人都能到处跑,到处玩儿,可他只能待在这皇宫里,想出宫逛个街都还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二姐,我可告诉你,你现在可要讨好我,不然我就给你赐婚,让你睡你不喜欢的男人,你也说了,我现在可是皇帝,赐婚可就是一句话的事。”楚晏明晃晃威胁,却又意味深长道。 楚如珍愣愣地看着他,半晌终于回神,抬就要动,楚晏见势不妙赶紧躲开,这才躲过楚如珍的一脚。 “行啊,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都学会威胁你姐了。”楚如珍阴沉沉地笑道。 楚晏怂怂地道:“我开玩笑的!你好好休息,我去看我闺女了!” 说完赶紧跑了。 楚如珍轻哼一声。 翌日一早,楚如珍就收到了一个锦盒,并伴随着送锦盒来的人的一句话:“我家郎君送公主殿下的贺礼。” 贺礼?她有什么喜事需要祝贺? 楚如珍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赫然摆着一支桃花簪。 上面的桃花玉栩栩如生,似乎还散发着暗香。 不……不是似乎,而是却是有一股香味,不过却不是桃花香,而是一股淡淡的药香。 她看着这支发簪,心也百感交集、五味杂陈,面上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他怎么会…… 一滴泪清脆地滴落在桃花上,发出一点微不可闻的声音。 楚如珍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高兴多一点还是难过更多一点。 她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可似乎……谁也没走出来。 她知道这份礼的意思。 他从不会逼迫她,更不会怪罪她。 他只会静静守在那里,等到她回来时,等到她看见时,轻轻冲她笑一笑。 那是在说:我还在这里。 也是在说:我还在等你。 明明是从她先开始,可如今不肯上前的也是她。 而柯襄,从来都是一副包容的姿态,似乎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默默地在原地守候,只要她一回头,便能看到。 楚如珍赶在宵禁之前出了宫。 “公主殿下,马上就要关宫门了。”守宫门的将士说。 楚如珍淡淡道:“我去宫外住一晚。不会有事的。” 她骑着马,来到了记忆里的宅院外。 似乎从柯襄回盛京后,就没在这里挪过窝。 不过也是,他全家就一人,左右不过几个下人打扫院子、洗衣做饭,又能需要多大的地方? 多了也是白费。 楚如珍到了这外面,却又迟疑了。 她将马栓在树上,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前来关门的下人看见了她,一愣,“姑娘找谁?” 楚如珍还没出声,便看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柯襄。 柯襄说道:“找我。” “郎君回来了!” 柯襄扭头看向楚如珍,“要来坐坐吗?” 楚如珍片刻后才道:“不会影响老师的名声吗?” 柯襄认真地看着她,半晌,才轻叹口气道:“殿下……这是你应该为自己考虑的问题,我这般年纪,还在意什么名声?” 楚如珍听着这话,微微一笑道:“那可不一定,不都说人越老越看重这东西?” 柯襄:“……” 槽多无口。 楚如珍一时间忍俊不禁。 柯襄看着看着,也没忍住,无奈笑笑。 二人坐在院子里,月亮挂在了当空,地上映着二人长长的影子,两道影子交融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 楚如珍喝着热茶,只觉得自己胸口似乎有些冷,她摸了摸,却是摸到了今日在街上买来却没吃完的桃花糕。 她将之放在桌上,问柯襄:“要尝尝吗?虽然冷了,却还是挺好吃的。” 冷了的糕点又能有多好吃,她不过是想到了怀里还有一支桃花簪,便觉得这同是桃花的东西更好了。 柯襄拿了已经碎了的半块糕点放进嘴里,“确实不错。” 楚如珍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在他口的糕点快要吃完时,忽然上前,舌尖将拿满口的桃花香给卷了去。 她微微颤抖地抱住他的腰,低低的声音在二人耳畔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是她起了头,开了口,初初动心。 对不起,是她后了悔,退了步,迟迟不应。 更是她令他摈弃人伦,主动伸出,惹这一身污迹。 柯襄闭了闭眼,缓缓伸回抱住她。 楚如珍从不觉得柯襄喜欢她,或者说,她从不觉得柯襄是像喜欢爱人那般喜欢她,他只是不忍她伤心,不忍她求而不得,不忍她被人耻笑。 更多的,还是疼爱吧。 对一个没有血缘,且略有界限不明确好感的后辈的喜爱。 退一步是师生,进一步……有更多可能。 是她的主动令他无所适从,也令他心软,不愿意让她伤心,这才堪堪愿意。 而她本不愿令他名声受损,才想装作什么都过去了的模样,谁知却谁也没骗过去。 柯襄抚着她的脑袋,神色温和道:“如珍,其实你大可以自私一些。” 楚如珍泪如雨下,曾经有人对她说:珍儿,你不能这么自私。 可如今,却有另一个人对她说,她可以更自私一点。 难道这就是爱与被爱的区别吗? 不……明明她也是爱她的,只是最爱的并不是她罢了。 而他能说这种话,自然是因为……在他心里,这世上最爱的便是她。 她何其有幸,能得一人心最重。 “先生……” “嗯?”柯襄橫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我……我已经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了,你还愿意要我吗?”是啊,已经这么多年,他们早就错过了最合适的时光,而她也早从曾经的自在任性,变成了如今在他面前的不自信。 柯襄一时无言,他抬头看了看前面院角的落花满地的桃树。 “如珍,我已生华发、近迟暮,你会嫌弃我吗?” 天知道,他是鼓起多少勇气,才等到现在,又是用了多少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一日日,一年年,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害怕。 他年老色衰,而他等的人却风华正茂。 最该担心的,从来都只是他啊…… 楚如珍哭着摇头,她死死抱着他,悲喜交加。 她怎会嫌弃?! 她怎愿嫌弃?! 她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不能与君同终老。 第225章 相思不眠 “楚老师,抱歉抱歉,今天堵车,我来晚了!”年轻的女人红着脸道歉,外面下着雨,她没有带伞,进来时衣服都湿了一些。 楚毓想了想,将自己抽屉里的一把伞递给她。 “不用不用,这雨不大,车就在外面,走过去用不了多久。”女人拒绝道。 楚毓却道:“你不用,可孩子却不能淋雨。” 女人看了看正乖乖等她的小女孩儿,犹豫着也就接了过来,“那就这样楚老师了!圆圆,来,跟小姨一起谢谢老师。” 被叫圆圆的小女孩儿声音甜甜地喊道:“谢谢楚老师!” 看着她,楚毓忍不住露出和煦温柔的笑容,那笑里却透着怀念和思念。 他伸出摸了摸圆圆的头,轻声叮嘱道:“圆圆回家记得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休息,可别生病了。” “圆圆知道了,老师拜拜,下周再见!” “拜拜。” 楚毓开的是个私人国画培训班,每周只在周六上两节课,其余时间他都没有工作,时常旅游或者写生,培训班赚的并不多,他更多的收入来源还是卖画。 好在他曾经绘画水平不低,在这个国画快要断了传承的时代,水平更是被抬得高了一截。 两年过去,他如今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国画大师了,收入自然不愁。 可这位业界国画大师的生活却两年如一日的单调。 刚来的时候,他还会去上课,可毕业后他连课也没得上了,便时常窝在家里,从网络、书籍了解这个世界。 然而这一不小心,就了解到了自己头上。 历史的那个自己,最后下场凄惨,令他心茫然又无措。 想到自己附身的这人或许变成了他,楚毓便在心暗暗祈祷对方改变这段历史。 他不是个合格的皇帝,有心为民,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一个不知还是否存在的游魂,真是可笑。 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对方真的成了自己,那岂不是连琪娘和珍儿也成了那人的女人而女儿? 一想到这种可能,楚毓便如鲠在喉,心痛不已。 后来他自己开解自己,只要对方对她们母女好,即便……即便那人取代自己,那也……没有关系! 毕竟……如果是真的他,能做的恐怕还不如对方。 想想自己了解的历史,楚毓便忍不住苦笑。 “楚老师,协会那边打算举办一个画展,要求协会成员全都要交一副作品上去。” “我知道了。” 楚毓离开到外面去取景了。 枫山坐落于城北郊外,楚毓特地挑了这么一个时间来这儿取景写生。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也学了其他绘画,由于有绘画基础,他上不算难,如今也能够得上一个半个专业的水平。 楚毓背着画架,在山腰靠上枫树多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抬头向下望去,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秋风阵阵,凉意袭来,令楚毓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并庆幸自己今日穿了毛衣。 他先拿出来拍了几张照片,随后正要收起来时,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显然也有别人靠近这里。 这也并不奇怪,毕竟这山又不是他的,当然谁来都可以。 只是他不太喜欢和别人相处,何况还是这种需要安静环境的绘画。 他收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小妹,今天周末,哥哥好不容易休假,你就当是为了陪哥哥,来爬爬山,也好锻炼身体。” 魏风哄劝道。 他这个妹妹或许是天生缺陷,从小对什么事都提不上心,浑浑噩噩地长大,直到现在,哪怕勉强进入大学,可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都是他们要求她才会做,否则她只怕会自生自灭。 “我知道了。”女人声音冷冷,淡淡的语气令人一听便知道她并没有如何上心。 可楚毓却因为这声音停下了脚步。 里的背包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砸在这地上,咚的一声,也好似那女人的声音一般,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楚毓双眼直直地看着那对由远及近的兄妹,都穿着宽松的运动装,因为嫌麻烦而被剪到齐肩的头发,未施粉黛的脸,陌生的装束,都无法掩盖那张熟悉的面容。 楚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耐下来的,他只是这样看着,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看着她逐渐也注意到了自己,又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这一刻,他终于清醒过来,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腕! “等等!” “你是谁?松!”魏风皱着眉就要去掰开楚毓的。 楚毓却先一步松开了。 他艰难地露出个笑容来,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只是觉得……自己与这位姑娘十分眼熟,不知道姑娘是否有同样的感觉?” “我……我叫楚毓,敢问姑娘芳名?” 魏风皱着眉看着眼前有些奇怪的男人,这人怎么说话绉绉的? 他扭头看自己妹妹,却见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两行泪! 他心一惊,顿时紧张问道:“小妹!你怎么了?” 魏琪华一愣,堪堪回神,双目呆愣地看了两眼哥哥,才恍如梦一般垂下眸看了看自己,讷讷道:“我……我怎么了?” 魏风还在担心她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打算下山去看医院,可魏琪华却没走。 她正扭头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眉心微蹙,“我认识你?” 楚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冥冥之,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就是他想的那个人,可是看这模样,对方却是半点不记得他。 为何自己来这里就能记得全部,而她却什么也不记得? 难道是因为他是互换,而她却是轮回? 可经历了轮回了她,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吗? 楚毓不敢确定,却更不愿意放弃。 他从稿纸抽出了一张,卷起来放到了对方上,“这个送你,我……能加个你的微信吗?” *** 魏琪华带着那张还没看的稿纸回家了,她拒绝了去医院,因为她觉得自己身体没问题。 当夜,她躺在床上正要睡,却看见了那张画稿,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拿来展开看了。 只见那上面着幅小图。 每一幅上面都有一个衣着婉约眉目温柔的女子,分别是春夏秋季,独缺冬。 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那女子的容貌与她有九分相似。 若是她换成画的打扮,不难想象这个九分相似会变成十分。 可在今日之前,她从未见过那个人。 奇怪。 无论是在看见那人后的无声流泪,还是这幅画,都透着些许诡异。 可是莫名的,她却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有些许伤感。 关灯,入睡。 梦的魏琪华感觉自己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安静古朴的院落十分美,她试探着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对。 低头一看,原来她正穿着那画的古装。 头发也变了。 她一抬头,便见前方院里多了一副桌椅,还多了个人。 温润的声音遥遥传来,“琪娘,快来,我画完了。” 就在魏琪华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的时候,对方便迫不及待地主动走了过来,“琪娘,你怎么不过来?” 魏琪华看清了他的脸,只觉得熟悉又喜悦。 男人满脸悲伤,“你不认得我了吗?你不记得我了吗?”说着,他还伸拉住了她的。 魏琪华觉得自己应该推开的,然而身体却反而回握了过去,并且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好想你……”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令魏琪华愣住了。 她怔怔地抬起头,看着男人英俊的面容,不由自主地伸出,试图抚上他的面庞。 “毓郎……” 然而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时,对方便瞬间消散在了空。 而魏琪华,也终于被惊醒了。 她从床上做起,看着外面尚未明亮的天色,彻底睡不着了。 楚毓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起来看了看里的新好友,才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他正想出门找对方时,便在自己家外面,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似乎根本没穿好衣服,这样冷的天,连外套也没穿。 他疾步上前,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对方身上。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楚毓本来是有许多话想说的,可想到对方如今的情况,便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都不穿好衣服就出门了?” “出来的时候有些匆忙,我就给忘了。”魏琪华有些委屈地说。 楚毓眼角微微泛红,面上还在努力挂上笑容,“以后别再忘了。”说着便要松开。 魏琪华却主动拉住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们是不是认识?” 楚毓心如擂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魏琪华微微一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因为我偶尔会仿佛看到一些画面,一直以来,本来是看不见那画面里的人的模样,可就在昨天,我却看见了,是你。” 不是“是你的脸”,而是“是你”。 楚毓眼眶微热,鼻尖微酸,他伸抚上她的脸,拭去那不知不觉滑落的眼泪,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觉得是,那就是。” 你觉得不是,那我努力将它变成是。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现在换我等你,等你何时想起,哪怕这辈子也等不到,那也甘之如饴。 初雪降临,细碎的雪花缓缓掉落,阵阵冰凉的新雪香味沁人心脾。 魏琪华脑海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不由自主道:“毓郎,终于下雪了。” 第226章 花开几朵 盛京迎来了一个新春,开了春,楚晨便闹着要去边关,以前他想要打仗,然而从东胡被打下来后,他就对打仗没兴了,如果打仗都是那样碾压对方到毫无还之力的情况,那还有什么意思。 可回了盛京后,他又实在闲得无聊,整个盛京都被他霍霍遍了。 楚晏被他骚扰得很烦,最终忍无可忍道:“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父皇和大哥不在盛京,作为兄长,我也该对你的婚事上心了,整个盛京的贵女你随便挑!” 快成家吧,成了家这家伙就能被分出去,就用不着来骚扰他了。 楚晨没发现他的险恶,但他心里同时不愿意成亲。 “我才不要成亲呢!看着哥哥姐姐们成亲后就只顾着后院那一亩分地了,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才不要!”用父皇的话说,他可是要征服星辰大海的男人! 楚晏:“……” “哦,那这么说,你不打算成亲生子了?” 楚晨肯定点头。 “那你先看看那些立志不成亲生子的人现在什么情况吧。”楚晏说道,“柯襄从了你姐,裴瑾瑜和齐琅见面也是陌生人,荆姑姑忙于工作一身病痛,还有那些英年早逝的,就不具体举例了。” 楚晨一愣,认真想了想道:“二哥你的意思是,难道这都是因为他们不想成亲?” “不说全是,至少十之有是因为这个,难道你也想落得个那些人那样,做个孤家寡人?别把注意打到我头上,我的孩子都是要认真学习做继承人的。”楚晏忙道。 楚晨皱眉苦思,竟然觉得自家二哥的话有些道理。 这孩子不生不行啊! 有了这想法,他总算肯选人成亲了。 “我要长得漂亮的,说话声音好听的,人温柔的,不爱读书的,能生的……”他说了一长串要求,气得楚晏直接撂了挑子不干了。 他将名帖都塞进楚晨怀里,得了,你自个儿的媳妇,自己选,哥不伺候了。 楚晨轻哼一声,自己选就自己选。 然后他就挑花了眼。 还真有都符合他要求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不得劲儿。 虽然他嘴上常常吐槽他二姐和大哥,可心里其实还挺羡慕他们能遇到自己心动的人的。 他二哥就是个工作器,在男女之事上根本不开窍。 宫里那些妃嫔美人使尽各种段想要勾引他,他都一视同仁。 人家夜里在花园跳舞,他让人去叮嘱夜里风凉,人家在路上弹琴,他说太吵了,还让人禁足。 可人家有后宫千啊,想要什么类型的美人就能有。 一时间,楚晨站在二哥的花心流和大哥的钟情流的岔口犹豫不决。 唉,为什么要让他来做这种选择呢? 他真的太难了。 *** 楚晨没能去边关,倒是楚韫去了,不过,人家去也是有理由的,有什么能比去探望母亲尽孝道这个理由更充分的呢? 人家直接奏折一打,和皇帝说了一声,就包袱款款地走了。 让人想拦都来不及,楚晨心里暗道奸诈,没义气,竟然都不带上他! 他忿忿不平地回了宫,“二哥,你怎么就不让表哥成亲生子?明明他比我还大。” 楚晏眨了眨眼睛,才看着他道:“这是你表哥自己要求的,他不想成亲,也不会成亲。” 楚晨震惊脸,“你也太纵容他了吧?” 楚晏看着楚晨的目光仿佛曾经的楚景看着他,看傻子的目光。 他并未过多解释,让他自己去想,然而楚晨并没有想明白。 楚韫自己心里却是很清楚的。 他来到母亲所在的营地,这里的人都很欢迎他,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他们崇敬他的母亲。 永乐收到消息,便见楚韫已经进了家门,笑着上前道:“来啦?” “扭头对下人道:“去,给公子烧水沐浴。” 又对楚韫道:“这里不如盛京便利,你想吃什么?娘让人去买。” 楚韫笑了笑,“不用了母亲,我不饿,随便弄点就好。” 晚上,永乐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了一坛酒,据说是这里最好的酒,然而仅仅喝了一口,楚韫就差点儿没烈得背过气去。 永乐吓了一跳,连连给他倒了几杯水才让他停止咳嗽。 “是我的错,忘了这里的酒都是烈酒,你们远在盛京,喝不惯这种。” 永乐很是自责,“唉,本来还想着你也长大了,喝点酒也无妨。” 楚韫也确实是个大人了,他摇头说:“无事,是我不太习惯,我还是只喝米酒好了,母亲您想喝便喝,就是恕儿子无法奉陪。” 永乐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不过一坛酒罢了,这有什么。” 从看楚韫的模样和神色,她便知道它在盛京过得不错,如此,她也放心了。 “小韫,答应娘,不要成亲,更不要留下血脉。”永乐一日一日老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可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孩子的担心永远也不会磨灭,她只是害怕,等自己死后,她的孩子,或者孩子的孩子不得善终。 无论楚韫如今的处境看起来多好,可他始终都是王则虞的儿子,身体里流着反贼的血。 他是被楚毓强行保住的,可毕竟楚毓已经退位,如今位置上的楚晏与他关系还好,可是以后呢? 人与人的感情是不会顺着血脉传下去的,如今其他人尚且能看在楚毓楚晏的面子上放过他,可未来却未必,更未必放过他的血脉。 既如此,那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 王家的血,就从楚韫这里断了吧。 楚韫冲她安抚地笑笑,“母亲,儿子知道的,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所说曾经他怨过父母,可这么多年过去,再大的怨也消散了。 他知道她怕什么,也知道她担心什么,一直缓缓地跟她聊着天,说表哥他们对他很好,说他有侄子侄女不会孤单,说他会过得很好很好…… 最后,他却问道:“母亲,你恨父亲吗?” 永乐沉默良久,到底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楚韫早就忘记王则虞什么样子了,甚至连相处记忆都不记得多少,感情自然也一样,可他从很多地方听过他那位父亲的事迹。 他给了自己生命,说起来,还是自己欠他的。 而母亲却从不欠他什么。 可她为什么就不恨呢? 闻言,永乐终于笑了笑道:“哪有那么多爱啊恨的,我只想做好眼前的事,往事不可追,未来……也没什么了期待的。” “哪怕母亲您背负着杀夫的骂名吗?” 是的,直到现在,许多人还认为王则虞是永乐亲了结的。 永乐忍不住笑了,“什么骂名,分明是威名!” 楚韫:“……”好吧,似乎确实是呢,难怪母亲镇守的地方这么安静,连什么小打小闹都没有,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平白背了这名声这么久,要是洗清了,那岂不是亏了? 唔…… 那回去还是让表哥不要改这段儿史书啦吧。 *** 楚如雪上门的时候,楚如珍正在让人收拾东西。 见她过来,微微蹙了一下眉,“怎么上我这儿来了?” “二姐,你可要救我啊!”楚如雪哭着上前要抱她,却被楚如珍拒绝了。 “有事说事。”楚如珍干脆道。 “我母妃啊,又要我嫁人,真的好烦啊!”楚如雪苦着一张脸,可见真是被烦透了。 她母妃是个再传统不过的女人,认为女人天生便是要相夫教子的,也正因如此,两个观念不同的母女关系并不和谐。 楚如雪认为单身一万个好,她母妃却整日想着将她嫁出去,见她都二十了却还没动静,嘴上都急得起了燎泡。 “你找我也没用啊。”楚如珍无奈道,那又不是她母妃,总不能跟人怼上吧? 楚如雪笑得像一只偷了黄油的老鼠,“这个简单啊,姐,你不是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和姐夫一起去外地游玩吗?你觉得……再多带一个婢女怎么样?” 这是要偷偷跟着她溜走呢! 楚如珍气笑了,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想得美!” “哎哟!”楚如雪揉了揉额头,随后又锲而不舍地纠缠着楚如珍。 “郎君回来了!” 柯襄回家后,老远便听到了一阵哀求撒娇声,“公主。” “二姐夫!”楚如雪讨好地看着他,“你看,你和我姐路上难免无聊,真的不考虑带上一个拖油瓶吗?” 柯襄微微一笑,“您问我没用,家里不是我做主。” 楚如珍笑了。 她扭头问楚如雪,“你真能狠得下心不管你母妃?” 楚如雪:“我……” “你能保证不后悔?” 楚如雪:“……” 她母妃只有她一个女儿,人生意义也全都放在她身上,她一边嘴上说着烦,各种排斥,可心里又怎么可能彻底割舍。 她可不敢想割舍后会发生什么事。 楚如雪泄了气。 “难道我只能乖乖听话吗?只有听她的话才是她眼里应该做的事?为什么女人就非要嫁人?我都是公主了,为什么还不能任性一点?就算养面首又怎么样?她愿意做奴隶就自己去做,凭什么要拉着我一起?”楚如雪越说越气,偏偏再如何生气也不能将齐太妃如何,就因为她是她母妃。 楚如雪气冲冲转身回了宫,找到了她二哥,“二哥,我想求一道圣旨。” 楚晏:“什么?” “给我婚嫁自由的圣旨。”楚如雪道。 楚晏闻言也想到了什么,很干脆地给了,“话是这么说,日后你若是想和谁成婚,对方还是必须经过我的允许。” 楚如雪满意了,拿过圣旨就去了齐太妃宫里,“放心吧!” 然后楚晏就始终没有等到这一天。 楚如雪周游各地,留下不少美名,始终没有成婚,却养了一群美男,无人指摘。 然而史书却仅仅将之一带过,不过是一件不足挂齿的风流韵事罢了。 第227章 庄周梦蝶(上) 近日休沐,谢奕难得有兴致出门。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忽然抬头问管家,“今日是什么日子?” “回郎君,正是清明。” 清明,本该祭祖的。 可谢奕并不喜欢这些,于是谢家从他当家开始,就每年年节会祭祖,清明时便让下人代替,他本人并不亲至,这么多年来,早忘了还有这件事了。 听到清明,谢奕也才想起来,前段时间科考刚结束。 他抬头望了望天,左右无事,不如拜访一下老朋友。 “备车,出门。” 谢奕乘车来了一处偏僻的小镇,马车逐渐在一间院子外面停下,几个背着书袋的小孩儿从院子里面结伴出来,看着这辆明显不属于他们镇上的豪华马车,小声地说着什么,眼里充满了好奇和羡慕。 下人掀开车帘,谢奕从里面出来,更是引起了一阵参差不齐的惊呼。 谢奕目不斜视地看着这院子门口,静静站立许久,直到里面出来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 见到他,王裕也是一愣。 他刚刚听几个小孩儿说外面来了一个奇怪的人,就出来看看,却没想到看到了他差点儿以为是幻觉的人。 “你……”他犹豫了一瞬,才微微笑道,“不知今儿是吹的什么风,竟能见到谢相大驾。” 谢奕也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王裕让开,放他进去了。 只是他自己却没有走,而是把这些孩子送出去,看着他们各自回家吃午饭后才转身回了院子里。 王家覆灭,从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变成一个孑然一身的平民,王裕所经历的可不是一般大。 若说最开始他或许还有些颓靡茫然,可过了这些年,他早就适应了如今的生活。 他给谢奕倒了杯茶,“寒舍简陋,委屈谢相了。” 他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身上并没有什么余钱,自然也没银子买好茶,这泡的不过是他自己种的忍冬花。 “你倒是一身清闲,万事不愁。”谢奕不和他客气。 王裕也不反驳,因为这是事实,何况他也确实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你也可以。” 谢奕轻笑一声。 他当然知道自己可以,凭他现在的地位,哪怕立刻退下来,他从前所做的一切也足够他享用一辈子了。 可人与人总是不同的。 王裕可以放下一切开阔心境,可谢奕从生下来便是个忙人,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那种。 若是让他退下来,安静享受生活,他会被无聊给逼疯的。 谢奕有时会羡慕王裕能够过这样教教书,种种地的安静生活,有时又嫌弃他胸无大志,安于贫乐。 若是他与王裕换个位置,他绝对做不到王裕这样洒脱,不搅个天翻地覆,做到他能做的极致,绝不肯罢休。 “你今日来,不会就是想看看我过得清闲又无的生活吧?”王裕问。 谢奕正想说什么,却见王裕赶忙站起来,转身就去厨房,“差点儿忘了,我的粥还在锅里!” 谢奕:“……” 经过王裕的抢救,这锅粥总算还能吃,没糊。 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心理暗示,谢奕总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糊味,这让他动筷的动作有些迟疑。 可这是王裕亲做的,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这人亲做的饭,堂堂王家郎君,洗作羹汤,多大的荣幸。 不吃就亏了。 他硬着头皮吃了一口,出乎意外,竟然能入口。 然而,哪怕粥再好喝,没有下饭小菜搭配,那也是索然无味。 何况这粥也仅仅勉强能吃而已。 谢相委屈自己吃了几口之后,就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再吃下去,亏的可是自己,吃这东西哪里是在赚,而是在折磨自己啊。 想通了这一茬,矜贵的谢相便干脆利落地放下了碗筷,坚决不吃了。 于是,谢相就眼睁睁看着那碗饭被王裕拿去喂了院子里拴着的大黑狗。 谢奕:“……” 他气得差点儿脑门充血,当即拍案而起,怒指着王裕道:“你、你竟敢将我吃过饭东西拿去喂狗?!”还当着他的面儿! 这样岂不是他跟那条蠢狗吃了同一碗饭? 王裕十分淡定地看了他一眼。 “谢郎君,淡定。” “当今陛下尚且倡导不要浪费粮食,我们作为他的子民,自然要以他的话和行为当作准则。” 谢奕一噎。 他看着王裕一脸的轻松写意的笑容,心恍然,这家伙可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王家郎了,这可是经历了一朝从云端跌入深渊,还能拍拍灰站起来的王裕。 他变了。 谢奕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想想自己如今可是名声在外的谢相,没必要跟这等小民计较。 这样自我安慰了一阵后,他也就不气了。 没多久,那些回家的孩子就又来了。 王裕开了个小私塾,教这里的孩子读书写字,不求他们学什么大道理,不过是简单的开蒙,通晓事理。 至于束脩,家里随便给点东西,差不多就行了。 左右王裕自给自足,每年的花销并不多,他自己写点东西,卖点字画,就能供他花上许久。 教这些孩子,更多还是闲得无聊吧。 当然,也有他喜欢的原因。 每每看着他们看向自己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他就很有成就感。 若是谁家孩子有天分,或者主动想走仕途,他也会更认真更深入地教导。 只是对外他却不许他们宣扬自己是他们的老师,不许他们承认曾经在他这里求过学。 虽然他得了圣上赦免,可到底是反贼后裔,若是那些孩子顶着他的名头出仕,指不定要闹出多少名堂。 他不想给人惹麻烦,也不想别人给他惹麻烦。 谢奕看了他一天,看着他兴致勃勃地教这些在他看来幼稚且愚笨的孩子们读书,又看着他悠哉悠哉地去池塘钓鱼,在后院劈柴。 若非他还长着那张脸,谢奕恐怕都要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当年那个锦衣玉食养大的世家公子了。 他早就料到王裕会有变化,却也没想过变化会这么大,且似乎还不错? 看着他时不时露出满足和喜悦的笑容,谢奕没忍住问:“你就没有不甘心?” 明明拥有无数才华,却只能在这一亩分地教几个小孩儿读书识字,明明也是芝兰玉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在各处发光发亮,自己只能在这里沉寂。 若说从没有过不甘,那是假的。 可有又如何? 当他眼睁睁看着父亲郁结于心,郁郁而终时,他还在茫然。 当他为了生活而不得不去谋生时,他尚有不甘。 可当他看着有人为了吃的卖儿卖女,看着有人为了读书被打得半死,看着有人因为没银子只能跪在药铺外面苦苦求人施舍时,他竟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了。 他没有疾病,不愁吃喝,更读了许多书。 他曾经过着别人想都想不到的生活,如今哪怕落魄,也比世上许多人强许多,甚至哪怕家犯了谋反这种大罪,陛下都未曾降罪于他,放过了他和父亲。 他有什么资格去颓丧和茫然? 自此,王裕彻底清醒过来,不再迷茫。 葬了父亲后,他就在这个安静的地方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这么多年。 原本以为自己会受不了,谁知如今却过得津津有味,倒是回忆起过去那二十年,总觉得像是一场遥远的美梦。 梦醒,他不再是王家郎君,而仅仅是王裕。 他每年给父亲和堂哥上香,总会感慨,若是有得选择,只怕堂哥也会想要过他如今的生活,而非是去争那什么位置。 他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自然要好好珍惜。 谢奕沉默无言。 他不可能像王裕一样。 他这辈子,注定不成功便成仁。 不过,他不想,未必别人不想。 天色已晚,谢奕打算在王裕这里留宿一晚,王裕家里可没有空闲地方,只能委屈这位堂堂谢相与一普通小民同睡一榻。 说实话,不习惯。 非常不习惯。 可放话要留宿的人是自己,谢奕总不能自打嘴巴。 他看着王裕那捡漏的木床,看着那上面粗糙无比的床被,面色有些不太明显的难看。 王裕又不傻,哪怕谢奕有心掩饰,可他也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对这环境的不满与嫌弃。 可他一点儿也不想惯着他。 “你若是不想留下,那就连夜回去好了,反正你用一张脸也能让守城门的开门。” 被人这样明晃晃地看不起,谢奕自然不肯示弱服软。 “王博你瞧不起谁?我风餐露宿的时候你毛都没长齐。” 谢奕这话可不是假的,他又不是天生就有这样的地位。 这都是他自己争来的,在此之前,他自然也吃过苦。 只是被锦衣玉食养着这么多年,乍然间一朝回到解放前,自然不太适应。 他忍着不适睡下,却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听着王裕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他竟觉得这夜里□□静了。 他就在这安静的夜里失眠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宁静的夜里,清新的草木香、泥土香,还有这床被些许陈香,齐齐将谢奕送入了梦。 谢奕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脑子里的思绪也有些朦胧。 “这人怎么倒地上了?” “是不是暑了?还是突发急症?” “我这儿有点醒神水,给他闻闻。” 一道道声音进入他耳,将他从好不容易进入的睡梦拉了出来。 他紧紧皱着眉,怒气积了满心,逐渐睁开眼,正想让人把将他吵醒的人给拉下去,就被眼前的情景给惊了一瞬。 强行压下心的茫然与震惊。 他在这些奇装异服的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摇了摇还有些懵的脑袋,强作镇定道:“我怎么了?” 这是哪儿? 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是在王裕家里吗? 第228章 庄周梦蝶(下) 谢奕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心竟生出一些荒谬的猜测。 他轻笑出声,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周围人在他醒来之后便纷纷离开了,正好,谢奕也不想和谁过多交流,难免暴露什么。 他找了个安静又偏僻的地方待着,并且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他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他们里大多都拿着什么东西,小小的,薄薄的,还有人是腕上戴着什么,走路时都在用指点,或者对着那些东西说话。 几分钟后,谢奕依靠他的观察,开始了第一步行动,他问一个路过的女孩儿借用了那个叫的东西,然而并没有打电话,只是看了两眼,确实如他所想后便还了回去。 好熟悉的名字,也确实是他所听过的那个东西。 原来它是这样的。 原来后世是这样的。 是的,后世,他已经猜到了,这里大概便是楚毓所说过的后世。 谢奕并不紧张,也不着急,反倒很新奇自己今日的经历,没想到他竟然也有会见见后世之景。 有此等经历,哪怕回不去了又如何,哪怕今天就死了又如何。 人生无憾矣。 想到了这些,他便不再如先前那般小心翼翼,他善于观察环境与人,没用多久便明白了一些行走交通规则。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一会儿停一会儿。 灯光、音乐、交通、还有那些无端便显示出人像景象的屏幕,一切似乎都那么神奇,可在周围人眼睛都再习以为常不过。 四处转悠了一天后,谢奕还没有回去,他这时才想起要考虑日常生活。 不说一直回不去会如何,就说现在,他要是再不吃饭,肚子也受不了。 今天他在王裕那里根本没吃什么。 他在广场上,问了一个拿着红舞扇,正要准备去跳舞的年女人,这里衙门怎么走。 “衙门?”那人一愣。 观察力和反应力都一流的谢奕忙解释说:“我不记得自己是谁,家里在哪儿了,请问应该找谁?” 年女人十分热心地帮他打了110。 谢奕被成功带到了警察局。 这时他才知道,这些穿着一样衣服的人,应该算是这个世界的捕快官差一类。 他穿着一身古装打扮,非说自己失忆了,身上也没半点东西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警察们也没办法,只能让他先在这里留一会儿,他们去查一查哪里有没有报失踪人口。 一个年轻姑娘给他送来了一杯热水,谢奕看着那纸杯子还有些担心它会被水淋湿,然而并没有。 警察知道他一天没吃饭,又给他泡了一碗泡面。 谢奕竟觉得这东西很好吃,不过看周围人的态度,这玩意儿在这个世界应该很常见且价格低廉。 不值钱的东西。 谢奕不重口腹之欲,却也忍不住想,这不值钱的东西就能这样好吃,那价格昂贵的呢? “叔,您无聊吗?无聊可以拿书看哈。”年轻姑娘刚入职不久,正是对工作充满热情的时候,连带着对他一个陌生失忆人口都十分和善热情,时时关心。 她这提议正和谢奕心意,对方在警察局的阅览室给他找来了一本他想要的历史书。 看着上面的花样,谢奕一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在他翻开看后彻底变成了现实。 好多字他不认识。 它们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是彻底陌生,当然,也有他认识的。 半蒙半猜才勉强看了一页,他就知道看书是行不通了。 除非他重新识字。 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还能留多久的情况下,识字就是浪费时间。 他想到了那个可以放画面的屏幕,还有。 那些应该能帮他。 刚这样想着,就到了下午吃饭的时间。 年轻姑娘端了一份饭菜过来给他,自己也吃了一份。 “叔,看电视不?”她问。 谢奕不知道电视是什么,但应该是个好东西,他点头后。那姑娘对着什么说了两声,墙上那个黑色屏幕就打开了,上面出现了画面图像。 姑娘说他不了解世事,就给他调了新闻频道,还把一个叫做遥控器的东西给他,说不喜欢可以自己调频道。 谢奕听着电视里的声音吃完了一碗饭。 那姑娘是对的,看着新闻频道里面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谢奕心难免生出些澎湃的情绪。 这种东西,还是他在见识过火树银花之后才有过的情绪。 而他如今眼前所看,哪里又是区区火树银花能够比得上的。 他总算明白,为何无论工部制造出什么新奇的东西,楚毓都并不惊讶的原因了。 在见识过大海后,难道还会觉得湖泊宽阔吗? 他按动遥控器,试图看看那姑娘所谓的调频道是什么,随后他就见到了各种画面。 动画片,广告,综艺,电视剧。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只是觉得稀奇。 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些穿着广袖长袍的人,在询问过后,才知道这叫古装电视剧。 而有几个频道里面都是一些男男女女凑一起做什么,看得谢相一阵皱眉。 他知道这世界穿衣打扮和男女关系和大楚差别很大,可看着这些还是觉得伤眼。 还有个频道,里面那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堵到墙边,看着气势汹汹,实际很幼稚地对那女人说:“女人,谁允许你逃离我身边的!” 说着就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谢奕:“……” 谢相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不等他赶紧换频道,反转来了,只见那女人举起一拳揍了过去! 男人顿时飞了老远,跌落在地。 女人得意地笑,对着屏幕举起不知道戴着什么东西的拳头一本正经道:“安心牌防狼电击套,有它就可靠!” 谢奕:“…………” 姑娘十分骄傲地说:“这个拳套是我们学校一个师兄研究出来的,销量可高了,揍流氓最有效,无论男女。” 谢奕沉默地放下了水杯,不想说话。 刚刚受到伤害的他无心调频道看电视了,姑娘就把遥控器拿来自己调自己想看的了。 “叔,我跟你说,这电视剧可好看了,讲的就是我们大楚的一段备受瞩目的历史,据说很多都是完全按真实历史来编的,现在成了人人必看的电视剧,看了它能少背好多书。” 谢奕是知道现在也还是楚国的,没想到千年下来楚国都还在,他心里有一瞬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写真实历史?那他还真想看看。 几分钟后,他看着上面的电视剧名称,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他就听那姑娘说:“这是以讲我男神为主的,当然,其他墙头也有不少戏份啦,但是我最爱的还是我男神元熙帝啊!演我男神的也是我男神,简直神还原!” 什么男神不男神的,谢奕差点儿被绕晕了。 但是一个名字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元熙帝。 谢奕:“……” 瞬间他就不想看了。 在现实里他几乎天天看那张脸,做个梦还要继续看?他有病吧? 哦,他确实有病。 可他就算有病也不想看。 正想让她换频道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屏幕里那张就算化成灰他都认识的脸。 谢奕:“……” 呵呵…… 这玩意儿要不是楚毓本人,他跟楚毓姓。 一瞬间,他甚至想去找人,然后想到他现在哪儿也去不了,便只能压下心思。 不过……楚毓演他自己,是不是有病? 这时候他就不想调频道了。 他想看看,这部有楚毓本人参与的电视剧到底拍了个什么玩意儿。 真实历史? 到底有没有刻意抹黑隐瞒什么,他要亲自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电视剧里的“自己”和楚毓的各种明朝暗讽针锋相对。 谢奕:“……” 演他的那个人似乎还不错,将他的表面光风霁月和内里的冷漠自私都演得恰到好处。 姑娘一脸花痴地看着电视里面的两人,“啊!今天又是我帝相党的一天!” 谢奕:“……什么?”什么帝相党? 姑娘双眼发亮地看着他,“难道你不觉得谢相和我家楚皇很配吗?” 谢奕:“……” 姑娘根本没注意谢奕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还一脸沉醉在自己p发糖的甜蜜里,“楚皇和谢相都终身未娶,明明谢相处处看我男神不顺眼,可还是为他努力为天下做事,明明我男神经常被谢相各种不客气,可我男神从来都一脸包容,哪怕后来谢相做出那种选择,他都从没怪罪他,这难道不是爱吗?” 最后,她总结道:“我磕的p简直太甜了!” 谢奕沉默良久,随后才缓缓站了起来,强迫自己远离这姑娘坐下。 因为他怕,怕自己一个冲动会忍不住把人给打了。 他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但对着一个小姑娘,还是在这个异世给过他善意的小姑娘,忘恩负义就算了,平白生出许多麻烦可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就算他坐过去了,这姑娘还不放过他。 一脸兴致勃勃道:“我楚毓男神在一次采访还说过,他说对楚皇来说,谢相一直都是个很特别的人(想打却不能打的人),相爱相杀,这可是经过官方认证的!” 谢奕缓缓抬头,死死地盯着她,看得后者一阵发毛,“怎……怎么了?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说了。” 谢奕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你刚刚说,谁认证的?” “就、就演我男神的楚毓男神啊,他还和元熙帝同名同姓,简直太巧了!” 楚毓…… 楚毓…… 很好…… 简直太好了…… 他猛的站起来,试图去找人,结果下一刻便眼前一黑,感觉自己滚到了地上。 “喂,谢奕?谢子俊?你没事吧?” 睡觉睡到一半不小心将谢奕给踢下床的王裕有些心虚,忙下床查看。 却见谢奕脸色难看地坐在地上,那模样……简直像是要杀人。 “喂……你怎么了?”不就踢你下床嘛,又不是故意的,用得着这样? 谢奕沉默良久,才冷笑一声,“没事,就是想杀个人。” 王裕:“……” “不会是我吧……你怎么这么小气。” “不是你。” “那是谁?” “楚毓。” 王裕:“……”那还不如是他呢! 这狗东西简直胆大包天,竟然连弑君都想出来了! 谢奕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脸上的狰狞之色褪去,宛如一只收敛了锋芒的利刃,随时会在他想要出鞘的时候出来,见血封喉! 他想明白了,自己和楚毓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然后下一刻,他又想到了那姑娘所说的相爱相杀,顿时感觉心口一梗,说不出话来。 大概只有他在那个世界听过的那个字才能表示他此刻的心情:艹!,,网址,: 第229章 问道求仙(上) 天将破晓,浓雾漫漫。 船夫凭借着经验,小心翼翼地将船停在了岸边,出声对船上的人道:“公子,已经靠岸停泊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才从船舱出来,对着船夫拱作礼道:“多谢船家。” 船夫笑着摆摆客气道:“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收了银子的,又不是白载你,用不着客气。” 那公子也就笑着点点头,便独自一人上了岸,船夫则是回到船上,还对着离开的他说:“公子,这岛上可是陌生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少危险,你现在要是反悔回去,我可以载你一道走啊!” 楚亭闻言转身对他笑笑,“多谢好意,不过不必了。” 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至于他想要什么? 那就简单了。 不过是仙途二字罢了。 是的,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是有仙人的。 从他见过曾祖父后,就觉得这世上是有仙人的,而在他曾祖父死后,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在送走两位祖父后,他便踏上了求仙问道一途,只可惜几年过去,没有半点收获。 志怪话本故事倒是听了看了不少。 在他曾祖父的促进下,天下人的思维都开拓了许多,话本故事也越来越丰富多彩,尤其那些灵异志怪,一个比一个神奇,然而一个有真功夫的都没有。 楚亭失望的多了,也逐渐放弃了在这上面下功夫。 他如今力求走遍天下,一是游历寻找,二来,或许走遍之后,会有收获也说不定。 *** “哥,你看看,那人是不是要醒了?我刚刚看见他眼皮动了。”一个女子对着青年道。 青年走去床边正要瞧一瞧,却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楚亭想要抬起臂挡一挡光,却觉得自己臂又重又疼。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野兽追逐,不得已跳下河。 如今看来,自己应当是被救了? “多谢二位相救之恩。”这恩情,自然是要报的。 楚亭便暂时留了下来,将这恩情还清了,才提出离开的想法。 这两年小渔村因为打通了将海货销售到其他地方的通道,大家已经逐渐富裕了起来,其以碧娘家尤甚。 碧娘一家,便是当初将楚亭救上来的人家。 楚亭让他们的经济水平提高,也算是把这恩情还了,如今,便是他要离开的时候。 “楚大哥,你能不走吗?我们这里难道不够好吗?”碧娘不舍地看着楚亭。 她原本对楚亭有意,只是在被拒绝后,也放弃了,但即便如此,她也并不希望楚亭离开。 在她的心里,他们村子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地方,虽然与外界往来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富裕,且丰富多彩,见识到了许多没有的东西。 可她却始终觉得这个地方才是这世上最美好安宁的地方。 小渔村的人也是这世上最纯粹质朴的人。 这样一个地方,哪里比不上什么虚无缥缈的仙境? 然而楚亭还是那副画,“我还要找东西。” “你找不到的!”碧娘跺脚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仙人!那都是假的!” 楚亭却肯定道:“有,不过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见他执迷不悟,碧娘更恼了,“难道你还亲眼见过不成?” 楚亭没说话,若是他没见到当日之景,只怕也很难相信。 可就是那么巧,他看到了。 他的妹妹也同样看到了。 可是为什么他妹妹却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想法。 楚亭想过,觉得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缘和悟性,他既有了那个心,若是自己半途而废,那他一定会后悔的。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坚持下去会发生什么,可他知道,若是不坚持,他一定会后悔。 就这样,执迷不悟的楚亭收拾好了包袱,重新踏上了求仙旅途。 几月后,他却在路上被一出山贼给劫住了,那山贼的头头要把他留下做女婿。 楚亭自然不肯。 而他不肯的后果就是……自己翻身出压服了所有人,做了山寨的老大。 毕竟好歹也是皇室出身,他若是没点脑子,也没自保能力,也根本不可能在外行走这么多年。 可他冲动一时爽,事后就后悔了。 做老大可不是免费的。 底下百十来号人眼巴巴望着他要吃饭,要他养。 这让楚亭有些无奈,当初在小渔村都没有这种情况。 可楚亭也不能轻易放,毕竟谁让他把他们原来的头给打趴下了呢,人家可不就赖着他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跟着他就有饭吃,有未来。 他们肯轻易放过楚亭才怪。 楚亭也并不是不负责任之人,他自觉自己与这群山贼之间有了些许因果自然要将这因果还清才能离开。 于是他又开始搞起了基建,开垦种田、栽果树、修路……一步一步逐渐把山寨洗白,连带着收拢了其他几个山寨的人,大家又在一块儿组建了一个山村,就连其他人都快忘了这些人当初可是区区山贼。 这都是楚亭的功劳。 因而当楚亭说他要走了时,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而当他们反应过来后,也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亭离开。 临走前,寨子里平日跟楚亭关系最好的那位,也是原来寨子的军师找上了他。 “一直以来,我都不懂你,明明你已经拥有那么多我渴望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去追求最没用最虚无缥缈的的呢?” 楚亭对此只能解释道:“因为你说的那些也并不是我想要的,人有各自的追求罢了。” “可你找不到的,这世上没有仙人,否则,这世上又为何会有天灾?为何有灾时没仙人来救?” “你既追求那等东西,那你我便不算是朋友了,将来若是相见,做个陌生人罢。” 说完便离开了。 为了求仙,自亲情、男女之情后,友情也没能幸存。 楚亭也忍不住开始问自己:值得吗? 在他主动离开他人时,他还会告诉自己:值得。 可在他第一次被别人主动抛弃时,他却有些动摇了。 不过,也仅仅是有些罢了。 这点动摇,也并未让他彻底放弃。 他已然窥见那一抹绚烂的色彩,又如何能够轻易放弃? 他不许,他所付出的一切也让他不允许。 楚亭走过了许多地方,也见过了无数形形色色的人或事。 有一次被困在山上迷了路,差点儿出不去,他已弹尽粮绝,山穷水尽,在饿得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影时,他看见了一只从树下掉下来的雀鸟。 楚亭苦作乐地想:传说佛祖曾割肉喂鹰,才最终得以圆满飞升。 难道他也要割肉喂这只雀鸟吗? 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用了。 因为他发现这只雀鸟已经没了生。 最终,这只雀鸟还是进了楚亭的肚子。 他没能救雀鸟,却被雀鸟所救。 且这救命之恩,还是还不了的那种,因为雀鸟已经死了。 他找到水源,顺着水源成功离开后,他便随身带着一只无名的小牌位,且在途常行善事助人,只为给那雀鸟积点功德。 当然,他并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功德地府这些东西,但是有备无患。 希望这雀鸟还有下辈子,下辈子……或许能做一回人? 虽然他也觉得做人并非一定就是好的。 可至少有一样,是其他生物都比不了的。 那就是他更会思考,更会学习,更会探索。 明事理,树本心,这是做多少次动物都做不到的。 而做人,只需要一次。 *** 一道火红又耀眼的光芒划过天际,那束光落在了浮光山的梧桐树上,用尾巴一扫,树下便落了满地的梧桐叶。 “好了,生什么气,这可是你自己的窝。”一道身影走了过来,好笑地看着它。 那只凤凰不高兴地道:“你明明说我的缘就在上次轮回的,可结果呢?轮回了百世,眼看就要功德圆满了,结果一个雪灾,我就给冻僵了,不得不提前回归,没有圆满,我就迟迟不能化形!” 不怪它对化形这样执着。 在这个世界的统一心照不宣的规定里,没有化形的妖虽说也不可随意杀害,但就算真的被害了,也不可能想为真正的修行者争取公道一般为它争取。 只有化形,才能算是真正成为修者,踏上修行之路,不再随意被其他修者欺凌。 男子微微皱眉,“不对啊,我的卜算应当没有出错才是,你的缘就是在这次轮回里……你让我看看。” 他视线在那凤凰身上仔细看了又看,才莫名道:“奇怪……我观测到你身上还有功德在不断增加,而且它告诉我,你的这次轮回历练还没有结束。” 凤凰瞪大眼,不满道:“难道我还要去死一次?历练就是让人去体验千奇百怪的死法吗?这他娘的谁愿意啊!” 男子面露异色对它道:“其他或许不是,应当只是体会情六欲,圆满心境。可谁让你去凤凰呢?” 凤凰化形好比浴火重生,先死,才能后生。 凤凰差点儿绝倒! 如果它有得选择,下辈子绝对不要做凤凰! 多一条命是挺好,可这特么的要用死个上百次来换,哪怕不是元神消散那种死亡,它也不愿意啊! 几月后,楚亭到了一个小镇上。 这镇子地处边陲,街上买卖的有不少外邦的东西。 因为朝廷不禁止与外邦通商往来,所以这地方还挺热闹的,新奇的东西不少,很能吸引人眼求。 然而楚亭感兴的确并非是那些外物。 只第一眼,他便被鸟儿吸引住了。 说实话,在一群翠鸟里面有一只红色的鸟,能不吸引人眼球吗? 尤其这只鸟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第230章 问道求仙(下) 火红的鸟嵌在一群翠鸟中,真是一只最靓的鸟崽。 只见它瘫在地上,闭着眼睛,小翅膀也摊开不动弹。 明明脑袋上全是毛,可莫名的,楚亭就是从它这模样上看出了它的生无可恋来。 他被逗笑了。 卖东西的人十分有眼力劲儿,见楚亭的注意力都在这群翠鸟中的那只变异鸟上,忙上前推销。 “郎君您眼光可真好,这只可是我的镇宅之宝,一群翠鸟里面,只有它变了颜色,这是什么?这就是鸟之王啊!” “您看,您要是想要,我也不占您便宜,五两银子!这只鸟就归您了。” 卖家义正辞严地说。 楚亭都没看我一眼,便笑道“五两银子,都够买这一窝鸟了吧?你可真会做生意。” “我看它又瘦又小,一点儿也不像翠鸟,指不定是哪里捡来凑数的,根本不值几个钱。” 在说出“不值几个钱”,那躺尸的小红鸟抖了抖翅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楚亭。 卖家被他这么一说,也不着急不气恼,笑呵呵地看着他道“这鸟命贱,可小人瞧着,能被人看上,那表示贵气,这样一个有贵气的小鸟,想来应该能多得郎君您的青睐?” 楚亭听着笑了,“这话倒是好听。” 卖家讨好道“那您看这……” 楚亭收了笑容,“话好听,可它还是不值钱。” 红鸟简直要气死了,绿豆的大的小眼睛凶猛地睁开,身体却依旧没动。 楚亭从身上摸出一串铜板,“二十个铜板,就买这一只。” 五两到二十个铜板,这天大的差距令卖家脸色顿时一变。 可楚亭却接着道“你看看它这病恹恹的样子,多半是得了病的,若是不卖给我,你又能卖给谁呢?这里可没谁愿意买一只看着就活不了多久的病鸟。” 这话正中靶心,令卖家只能无奈妥协,接过了楚亭的铜板,楚亭就拎着那“病恹恹”的小红鸟离开了。 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红鸟才愤怒地扇动翅膀飞到楚亭肩膀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阵狂啄!差点儿就啄出血来。 楚亭捂着脸看着气势汹汹的它,不满道“我救了你,你却还啄我,这是恩将仇报。” 红鸟心说恩将仇报个屁,它还救过他呢! 不过想想这家伙还在供奉它并且为它积功德……算了,它大妖有大量,就不跟个一小小人类计较了。 想到自己化形之机验证在这人身上,红鸟既烦躁又无语。 自己堂堂凤凰一族,而这却不过是一处灵气断尽之地。 它觉得十分可笑。 楚亭觉得这鸟似乎太聪明了些,方才在那摊子上,他并非觉得这鸟快死了,而是觉得它似乎……有灵性。 那种下意识本能的感觉,令他几乎是瞬间就决定要买下它。 那一番对话,不过是为了不引人注目罢了。 而如今这鸟到了自己手里,他更加觉得这鸟似乎通人性。 不过聪明的动物他也并非没见过,目前还不能说明什么,还得仔细观察一番。 一人一鸟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山谷里,且这山谷似乎没人居住,是个死路。 然而,他们运气似乎不怎么好,刚打算往回走,就听见了附近有野兽叫声,一声比一声响亮,这也意味着,对方正一步步朝着他们逼近。 按理说,野兽捕捉猎物,都会小心谨慎地隐藏,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 然而这些野兽却似乎什么也不怕,这样明目张胆地对着楚亭走近,像是在捕捉猎物之前逗弄它,让猎物紧张起来,这样,它的肉质会更紧致一些。 楚亭一步步往后退,眼见就要到了他们方才见的死路上,红鸟飞起一声叫鸣,就冲着一个方向飞去。 而楚亭犹豫半刻,便也迅速跑了过去。 野兽们觉得这里是它们的地盘,何况他们还“人多势众”,那个猎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跑掉,便紧赶慢赶地在后面追着。 不过,到底也还是速度快了些。 “嗷呜——!” 楚亭跟着红鸟进了一个野生山洞,这却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逃出生天。 相反,他们进了另一个死路,这山洞里面没有别路。 楚亭累了,坐在地上,苦笑了一声。 对着飞落在他肩上的鸟道“对不起,看来我不能继续陪你了。” 红鸟尚且能够飞走活下去,可他却无法逃脱,注定成为野兽腹中之物。 凤凰一翅膀扇在他头上。 蠢货,不过几头灵智都没开的野兽,也值得你这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命? 太无能了! 楚亭抓住它抚摸了两下,“刚开始买下你其实是因为我觉得与你有缘,我的心告诉我买下你,可如今事实告诉我,你我的缘分并不深。” 或许是觉得自己快死了,他竟也不着急害怕了,缓缓说着他想说的话。 “你知道吗,在你之前,我还见过一直有缘的雀鸟。”说着他从包袱里面摸出来一块小牌位,想了想,将它给埋在了这山洞里。 如今他只怕没有机会再供奉它,只能将它在此埋下,也好过在这外面逐渐被损坏腐蚀更强。 楚亭摸了摸红鸟,语气悠悠道“我已经活了几十年,见过了人间百态,走遍了山河万里,只可惜……却未再见过神异之事,更未见过仙人。” “此生无缘,希望来世再得以相见。” 说来说去,这还是他心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对求仙的执念是在一日一日加重的。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哪怕一直未得见仙人,他也无怨无悔。 可直到真正生命到了尽头这一天,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无怨无悔的,有求,便渴望得到。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做不到真圣人那样无欲无求,才会一直寻不到大道? 这个疑问终究没有答案,因为没有仙人会来为他解答。 野兽们堵在洞口,就是不进来,它们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也知道里面没有后路,它们就是在等猎物逐渐耗死饿死,才进去慢慢享受猎物的美味。 楚亭安静坐在这什么也没有的山洞里,等着生命耗尽。 红鸟没好气地坐在地上,它没想到自己才刚刚降世没多久,就又要死了,还是这种憋屈的死法,上回冻死都比这个强! 难道这回就是要他经历一步步等死的过程? 明知道自己要死,却又不会立刻死去,这样折磨人……凤凰!真是可恶! 然而可恶也没办法,它再次转世没有封锁记忆已经是走了后门了,法力修为那是半点没有的,除了等死,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没关系,反正它又不会真的死,若是这次还不能化形,大不了它再转世就是了。 于是它也不再挣扎,躺下来睡大觉。 它再次醒来时,是被淋醒的。 是的,淋。 它刚睁开眼,就被一滴血稳稳地砸在了自己脸上,糊了它一脸血。 不等它生气,便听见那人的声音,他轻笑着说“你没死啊?我还以为你饿昏了。” 红鸟无语,以为它饿了就给它放血? 楚亭并没有给手腕的伤口止血,并对着红鸟道“你会比我先死。” 他用的肯定的语气。 那是当然了!红鸟忍不住翻白眼。 楚亭却又道“我给你放血,你喝我的血,就没那么容易死了,你还可以吃我的肉。” 他笑着说“我肉多,吃一点也没关系,可你只有这么大点儿,根本不能塞牙缝。” 红鸟沉默了。 它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让它用他活下去,反正他也活不了了,算是废物利用,可它却还能活下去, 死一条命,总比死两条强。 不过,它其实也可以直接飞出这山洞的,那也能活下去,还更纯粹,不用沾染什么因果。 楚亭当然也知道,只要它飞的快,那些野兽还不一定能捉住它。 他叹口气,有些伤怀地摸着它的脑袋,“就当是我自私一回,陪陪我吧。” 一个人等死的感觉太难受了,他当然能直接撞死,可他心里也一直抱着一些希望,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总是不想放弃。 一人一鸟在这山洞里待了十天。 楚亭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浑身几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脸颊凹陷,只剩一双眼睛尚且有些精气神。 不过,也仅仅是有一些罢了。 等到他在自己身上都放不出来血后,这点精气神也没多少了。 他凄然一笑,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我还是遗憾……” “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见一道遥远的声音,“你为何执着成仙?” 楚亭也不知道。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来了。 他想要的,真的是成仙吗? 还是只是在追逐自己心里那点对另一个世界的渴望和好奇? “楚亭,你既然想成仙,又为何会为了一只小鸟放弃自己的命?”那声音继续道。 楚亭想说他没有,他没有为那只鸟放弃自己,不过是用这肉身来换取一个活物陪他最后一程罢了。 “你再看看,外面的野兽其实早就走了,可你却没有发现,你其实本不用死。” 楚亭一愣。 是这样吗? 他其实不用死? 可他已经死了。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这短短一生,前半生他作为皇子皇孙享尽一切富贵繁华,后半生却颠沛流离。 他后悔吗? 他扪心自问。 没有。 他不后悔。 他只是遗憾。 若有来生……算了,大概没有来生了。 最后,他还在想那只鸟,它还活着吗? 它走了吗? 走了吧,它生而有灵,自己追逐了半生都求不到的东西,或许那吃了他血肉的小东西能够得到。 成仙。 当楚亭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处苍茫纯净的空间中。 周围什么都没有。 他站起来,顺着唯一的路走下去,眼前的路越来越宽广,前方的亮光也越来越盛。 直到最后,他触摸到了前方一道无形的屏障,他用力一推,便感觉一股力量从身体里发出来,将那道屏障戳破。 前方一阵清凉的感觉袭来,似乎不用人告知,他便知道前方那喷薄而来的东西叫做灵气。 而那灵气,便是能让他修行的东西。 他抬脚踏入那一方世界,便听见一道悠远的声音从身后的世界传来。 “苍生有灵,你既求得成仙之道,便不要摈弃初心。” 楚亭“楚亭谨记。” 浮光山 一只火红的凤凰周身的光芒越来越耀眼,一道明艳修长的身影在光芒消失后出现。 凤凰化出一面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容貌,笑着对好友道“原来最后一轮的关键不是死,而是应在生上面,想想我不过化形,却救了那小子两次,真亏!” 好友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行了,人家还给你供奉了不少功德,而且最后还是那方世界的天道成全的他,你都没付出什么,给人家的功德还是从他给你的上面抠下来的。” 凤凰冷哼一声,“要你管!” 好友嘴角微抽,“行行行,不管你。”说着,就化身白鹤飞走了。 百年后,迟迟未能突破的楚亭隐约算道自己还有一段凡世因果未还,便回了原来的世界,在当时的皇室中留下了自己的回礼。 当年他因见到曾祖父去世神异而走上求仙问道一途,算算,自己还欠了些东西。 回了那方世界后,他方才得知当年曾祖父的穿越,其实是当时天道的聘用。 无论是一世不老,还是再次重生,都是聘用他的报酬。 楚毓引他走上求仙一途,如今他又还对方一个修行长生的机会。 这一饮一啄,却是如何也说不清的。 不过,那也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回到修真界后,不日,楚亭结丹成功。 第231章 一梦黄粱 清晨,瑶城的一个小村子,一个妇人提着篮子敲响了一间略有些破败的木门。 “方小郎,方小郎?” 片刻,屋里还没声音,妇人继续敲门,还一边说道“方小郎,你今天不用婶子洗衣裳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吧,婶子就要去河边了,快把你换下的衣服拿来。” 方臻匆忙穿好衣服,把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裳收拾了出来,这才去前面打开门,对着那妇人笑道“麻烦婶子了。” 连同衣服一起给出去的,是几个铜板,这是让对方给他洗衣裳的报酬。 妇人见到那铜板,脸上就扬起了笑意,手脚利落地接了过来,“不麻烦不麻烦,方郎君你放心,婶子一定把你的衣裳洗得干干净净的!” 说着就拿着东西走了。 只留下一脸愁苦的方臻。 他是相信那妇人的话的,毕竟原身的衣服以前也是对方在洗,他舍不得的是那送出去的铜板。 原身只会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花钱更是心里没数,他可不一样。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把原身家里给搜□□净了。 全家的家当也不过是三两银子外加一百来个铜板。 他刚刚给出去的已经是最后的铜板了。 他本来还打算自尽洗衣服,然而他前世只会用洗衣机,这辈子这里又没有洗衣粉,让他洗也洗不干净,只能雇佣别人来做。 做饭他倒是会,就是用不惯土灶,不过因为有了点火工具,倒是勉强也能做。 原身自幼丧父,母亲把他拉扯大,把他养成了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性子,一个月前母亲也病逝,家里银钱为了给母亲治病,花得不剩几个。 在他母亲病逝,家里没了进项,甚至还家徒四壁后,两年前与原身定亲的裁缝铺的姑娘便干脆利落地和原身退了婚,飞速嫁给了酒楼老板的儿子。 原身因为这事郁结于心,恰巧又染了风寒,这一睡就去了,醒来后就成了他。 方臻在现代就是个刚成年的高中生,高考成绩不好就去喝酒,结果路上出了车祸,醒来就到了这儿。 在了解了这个身体的情况后,方臻心中难掩激动! 落魄、被打脸、退婚…… 这他妈的是什么点娘退婚逆袭流啊! 方臻是男频的忠实粉丝,经常做一些自己穿越成主角的梦。 谁曾想,这梦竟然还能变成现实! 他当即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让这些古代土著人好好看看他们穿越主角的风姿! 因为他经常想象自己穿越,曾经的他甚至还记了许多现代知识,什么肥皂玻璃□□诗词……他记了不知道多少。 方臻心中大笑,他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因为家里没钱,所以他首先还是打算赚钱。 什么火锅辣椒猪下水豆芽他想了一堆,结果下午去菜市场买菜,猜猜他看到了什么?! 豆腐豆芽红薯土豆辣椒西红柿…… 方臻震在了原地,以为自己看出了错觉。 然而无论他在揉多少次眼睛,眼前还是那些东西。 随后他又听到有夫妻二人路过自己身边时的谈话。 丈夫“都今天说咱们去酒楼吃火锅了,怎么又来买菜?” 妻子“自己做火锅便宜点嘛,其实味道也差不多。” 丈夫“那差的可多了,酒楼的那个味才足。” 妻子“下次,下次吧,等文儿回家,咱们全家去吃一次,那才划算。” 丈夫“行吧行吧。” 方臻面无表情,他平静地从小贩那里拿过了自己买的土豆,付钱后就离开了。 出了这一趟门,除了买了土豆外,他还得到了一个巨大的收获,那就是——他想的什么火锅店泡汤了。 赚钱方式1 金手指1 出师不利,方臻暗暗想着。 这肯定是意外,或许这是平行空间,所以有些他不知道的变化。 嗯,一定是的! 由于出师不利,方臻在选择第二个逆袭方式时就多考虑了一些。 做吃的是不行了,他还有肥皂呢。 他把自己记住的肥皂制作方法写下来,又去了街上最大的杂货店,找到老板打算商议合作一事。 结果他刚进门,就被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客官您要买什么?我们最近新来了一款男子专用的香胰子,只要洗上一回,能留香半天呢,还有各种香味,茉莉菊花桃花应有尽有!” 方臻愣在原地,他看到了小二冲他介绍的东西。 那一块块的肥皂,香味各异,沁人心脾。 然而方臻现在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好。 他当初觉得古代工艺技术落后,高级的东西做不出来,所以就记了一种最基础的肥皂制作方法。 想想自己当初在网上看到的自己记下的那款肥皂的图片,又看看眼前这个几乎与现代常用肥皂差不了多少的肥皂。 呵呵。 方臻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怕自己再留一会儿回忍不住哭出来或者骂出来。 事不过三,如今第一次和第二次都出师未捷,第三次绝对不能再失败了! 方臻决定拿出自己的大杀器——玻璃!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绝对能让他赚得钵满盆满! 但是自己又没有本钱没人力,这个要找谁合作呢? 方臻想了一圈,最后决定和自己的仇人,也就是他发家史上的小boss的对家合作。 所谓小boss,自然就是原身前未婚妻嫁的那家。 那家人姓赵,一听就是个炮灰姓,绝对是个好打脸的对象。 赵家的对家姓李。 李家一直和赵家不对付,自己拿出这个方子,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于是他信心满满,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李家。 他对看门小厮说,“在下方臻,想要见李郎君一面,有事与他相商。” “我家老爷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一边儿去!”小厮作势要推开他。 方臻暗道,来了来了!主角被人看不起,随后逆袭打脸的情节来了! 他正要义正辞严地维护自己的身份和尊严,却听一道声音说“你想与我爹谈什么事?” 方臻转身,就见一个年轻男子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听这话,应当是李郎君的儿子。 方臻意识到这是他的机会,要让他们重视起来,否则他这个见李郎君的机会就要没了。 “在下有一法子,做出来的东西可以遮风挡雨,却也能透过阳光,若是按在门窗之上,必定会令室内明亮一片,宛如白昼。” 谁知那年轻男子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还当是什么东西呢,原来是玻璃。” 那小厮下人们更是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这小子竟敢来咱们瑶城最大的玻璃厂商推销玻璃,他脑子有病吧?!哈哈哈哈哈哈……” 方臻……方臻彻底震惊了! 这……这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啊啊!!! 他所想的一切逆袭方式金手指全都没有用啊! 方臻其实还有很多,例如诗歌诗词千古名句,可他现在是一个都不敢拿出来了,就怕这个世界也有,拿出来就被骂抄袭。 他再没脸也没理由纠缠,当即疾步离开,走出了这条街脚步才慢了下来。 也是这时,他才突然发现,脚下的的路有些不对。 他低头一看…… 尼玛,水泥路! 再看街上…… 交警巡警垃圾桶公共厕所…… 艹! 这个世界要是没穿越者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想到这一点后,方臻欲哭无泪了。 还有什么比本来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穿越主角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结果突然发现自己不仅不是唯一的穿越者,甚至别的穿越者早就是大佬了,而他才是个萌新这种事更令人伤心的吗? 没有! 方臻心疼地抱住了胖胖的自己,我不就是想做个大众穿越者吗,他招谁惹谁吗,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么多…… 知道有穿越前辈后,方臻的心就飘不起来了,他决定先打听一下那位穿越者是谁。 自己主角是做不成了,但是抱大腿求老乡收留应该还是可以的。 做不了主角,那就做个主角的小弟。 于是他去村里大娘们聊天的地方跟她们一起唠嗑。 然后他就听到了这个国家的名字。 楚国啊。 难道是楚汉争霸那个楚? 也怪他脑子笨,没先去书店里看看史书,只能先在这儿听听,他决定明天再去看。 结果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个楚。 但有些东西似乎还挺耳熟? 例如天圣公主。 天圣公主楚如雪…… 这特么不是他看过的一本里的角色吗? 作为主角金手指的存在,天圣公主可就太苏了,而且作为唯一一个没被男主收入后宫的重要女性角色,她的人气那是无人能比的! 更是方臻的梦中女神! 所以他这是应该去抱男主大腿? 和男主一起收复乱世? 还是说他前面一直走错路线了,发家致富是行不通的,他应该走权谋争霸路线? 这个念头没想多久,他就听到天下根本没其他周边诸国了,天下早统一了。 方臻“……” 果然,作为一个路人甲,他连炮灰的戏份都不可能有。 “婶子,所以这玉米红薯土豆哪里来的?” “方小郎你读书读傻了?这是元熙帝当年让人去海外带回来的啊!” 很好,穿越者确定了。 沃日……竟然是皇帝! 算了算了,大佬的世界他无法想象,他还是乖乖做路人甲好了,否则万一大佬一个猜忌,他小命就没了,那可就糟糕了。 然后他就得知,元熙帝早就没了,如今都是好几代后了,这令他大大松了口气。 放松过后他还有些兴奋。 大佬是穿越者啊! 这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大佬的秘密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他决定要好好为大佬保守秘密。 然后…… 他就看了大佬的事迹。 方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只能说,大佬的操作是真的骚哈哈哈……(麻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