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神在手,天下我有》 前传1 这是一个天气阴沉的傍晚,一名画着浓艳妆容的北欧女人站在一栋长满杂草的破败小楼前,冲举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挑眉笑了笑。 “我看上去怎么样?还ok吗?”她的英语说得有些生硬,带着一股从鼻腔里喷出来的气音。 “非常好!”摄影师比划一下大拇指:“你在我的镜头里简直能发光。哦对了,在你的周围同时飞舞着四个遥控飞行摄影机,它们会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你美丽的面容,请一定注意保持仪态。” “罗伯特,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女人冲盘旋在空中的四个微型摄影机招了招手,又风情万种地撩了撩金发,娇声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设计成蜜蜂状的四个摄影机具备极高的智能,立刻在女人的身边绕行,把她美丽的身姿全方位地拍摄下来。 女人打开智能手环里的镜面功能,又拿出一支口红,慢慢描补自己本就饱满丰腴的红唇。 摄像师看了看天色,催促道:“亲爱的,动作快点,直播时间快到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女人对着全息镜面嘟了嘟唇,这才转身面对摄像机,用甜腻的腔调说道:“大家好,我是艾米丽,我受邀前来采访庄理。” 她停顿片刻,经由全息屏看见直播间里冒出许多不堪入目的谩骂,才继续说道:“是的是的,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庄理,世界上最后一个华国人,而且还盗窃了我们伟大的约翰博士的科研成果,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约翰博士是谁,女人并未介绍,但这绝不会造成主播与观众之间的信息不对等。因为约翰博士是一位家喻户晓的大人物,甚至可以说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科学家。 牛顿、爱因斯坦、薛定谔、特斯拉、费曼等闪耀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的璀璨星辰,在约翰博士的光辉下都显得那般黯淡无光。这并不是什么溢美之词,而是真切的赞誉。 二十多年前,人类的母星地球,受到了外星虫族的攻击。 这些体积庞大面貌丑陋的怪物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它们以地球的生灵和矿产为食,然后源源不断地产出更多怪物。 它们的外骨骼坚硬无比,肢体力量也十分强悍,更不需要以氧气为生,以致于它们无需任何飞行设备的帮助就能遨游在真空的宇宙中。 面对这样一群几乎没有弱点的怪物,人类只能节节败退。 当整个地球危在旦夕的时候,约翰博士率先发现女皇是所有虫族的弱点,只要集中力量一举消灭女皇,人类就能得救。 不幸的是,女皇的巢穴位于华夏国境内,若是想炸掉女皇,华夏国也将不复存在。而且大量使用核弹和□□也会导致地球的气候和生态系统彻底紊乱,爆炸留下的核辐射将使人类步上虫族的后尘。 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又是约翰博士提出了移民火星计划,并提供了强大的技术支持。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其结果大家已经看见了:虫族被消灭,华夏人作为先锋,全部死于那场大战,幸存下来的人类安全逃离满目疮痍的地球,顺利移居火星。 约翰博士发明的能量罩让火星渐渐拥有了绿色且健康的生态系统,他是拯救全人类的英雄。 但逃离地球之后,人类却又面临新的生存挑战,那就是能源枯竭。 分布于火星表面的数百个能量罩每时每刻都在消耗巨额能源,如果找不到充足的新能源进行补充,它们将尽数崩解,真空和酷寒将彻底毁灭生活在能量罩里的人类。 这一噩耗令所有人陷入绝望。 关键时刻,依然是约翰博士提出了解决办法。 他通过极其庞大的计算发现并验证了四维理论,又从四维理论中的几何理论得出了戴森球的建造方法。 众所周知,宇宙文明分为七个等级,它们分别为——行星文明、恒星文明、星系文明、列星系文明、多维空间转换文明、平行世界文明和神级文明。 这些文明的划分,又以能源的使用范畴为基准之一。 达到行星文明的智慧种族能完全开采并使用本行星的能源;达到恒星文明的智慧种族能随意使用一整颗恒星的能源;达到星系文明的智慧种族可以把整个星系的能源据为己有,其余几个文明以此类推…… 而人类即便已拥有移居火星的能力,在文明程度上也只达到了1.3的系数比,离2.0的恒星文明还差了一大截。 如果人类在短时间内不能突破新能源技术的瓶颈,酷寒的火星将成为他们最后的坟墓。 但约翰博士提出的四维几何理论却把1.3至2.0的文明系数鸿沟瞬间填满,也把所有人类拉出了绝望的深渊。 如今,分布在太阳周围的戴森球已初具雏形,那些摇摇欲坠的能量罩获得了充足的能源补给,正陆续稳定下来。 如无意外,十年、二十年之后,火星将会被人类改造成另一个遍布绿色和蓝色的美丽星球。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约翰博士的威望自然攀升到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也因此,当女人一提起对方,直播间里的氛围马上变得狂热起来。 数不尽的鲜花、爱心和金币从对话框里涌出,感谢的话、崇拜的话,甚至是示爱的话,占满了全息屏幕。 而在此之前,当女人提起庄理的时候,直播间却被不堪入目的谩骂和讥讽充斥着。 庄理为何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因为他曾公开表示四维理论是自己的研究成果,与约翰博士毫无关系。身为养父的约翰博士从他那里偷走了手稿并率先发表,这种行为属于盗窃! 理所当然的,他的控诉没有人采信。要知道,他当年还未满十五岁。 是什么样的天才,能在十四五岁的年纪,论证出跨越了整整一个文明等级的数学理论,进而改变了全人类的命运?他以为自己是神吗? 庄理公开发表声明后,迎接他的不是同情和赞誉,而是铺天盖地的谴责。 约翰博士对他恩将仇报的行为感到非常痛心,却还是舍不得解除与他的收养关系,反倒大度地原谅了他。 约翰博士高尚的情操获得了大众的赞美,却让庄理的名声跌入另一个谷底。 自那以后,无论走到哪儿,庄理都会遭到民众的侮辱、痛骂和殴打。他是唯一存活的华夏人,却做出如此无耻的行径,于是整个华夏民族都被污名化了。 才短短二十年,其他种族就遗忘了华夏民族为拯救全人类而做出的牺牲。他们说华夏人太没用了,牵制不住虫族女皇才导致全人类不得不放弃地球,逃亡火星的最糟糕的结局。 他们还说华夏人死了活该!如果换成别的国家的军队去与虫族女皇正面对决,一定能在保住地球的前提下顺利完成任务。 虫族女皇为何会诞生在华国境内?因为华国人没有信仰,早已被神抛弃。 被神抛弃的种族没有资格延续。 华夏人骨子里是懦弱、自私、无能、卑劣的,所以庄理才会干出那些寡廉鲜耻的事。 各种各样的恶毒言论涌现于网络。因为一个科研成果的纠纷,庄理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让早已消失在人类历史中的华夏民族变成了耻辱的代名词。 庄理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在某一天晚上逃离了约翰博士的家,从此消声灭迹。 如今十年过去了,戴森球第一期工程已经完工,人类即将大步迈向恒星文明,拥有更为广阔的生存空间,庄理却又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说约翰博士的四维几何理论存在致命缺陷,在该理论指导下建造完成的戴森球将随时面临崩塌的危险。 这次依然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但是一家专门报道娱乐八卦的新闻工作室却决定对他进行采访。 “大家一定很乐意看见庄理的丑态,你们问一些尖刻的问题,把他耍得团团转,收视率绝对暴涨。”临出发前,工作室的老板这样吩咐。 于是现在,穿着性感小黑裙的女主播带着一名摄影师,如约拜访了庄理的家。 “这是什么鬼地方!天啊,这是门铃吗?已经生锈了吧?好脏啊!我要不要按下去?”女主播小心翼翼地跨过一丛丛野草和一堆堆砖块,走到破败小楼前,指尖悬在门铃上,却僵持着没动。 门板上的漆皮早已斑驳掉落,闻上去还有一股腐朽的味道。 摄影师抬起手做了一个敲门的动作,示意女主播别耽误拍摄,四个飞行摄像头围绕房屋转了一圈,如实拍下它破败不堪的模样。 直播间里的观众开始对眼前的景象发表评论: 【呀,好恶心!】 【只有庄理那样的老鼠才会住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 【这些年他是靠捡垃圾活下来的吧?】 【活该啊!】 难听的话源源不断地浮现在全息屏幕上。 眼看气氛已经炒热,女主播颤巍巍的指尖往前挪了挪,准备按铃,门却从内部打开了,一名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他的头发有些长,盖过耳朵,微微带着卷儿,显得蓬松凌乱;身材十分瘦弱,皮肤也很苍白,仿佛刚刚生了一场大病,眼睛却完全没有病后的浑浊黯淡,反倒像寒星一般闪亮。他的眼型有别于欧美人的圆廓,是狭长且微微上扬的,透着一股锐利清冷的味道。 早已消失多年的东方风情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淡雅得彷如一捧白雪,却又傲得像悬崖上的松柏。 直面他俊秀无双的容颜,一名观众忍不住发出一条弹幕:【如果没有那些龌龊事,这小子倒是能去娱乐圈闯一闯。他肯定能火。】 【是的,他长得很有特色,很漂亮!】 【天啊,如果今天他愿意当着镜头的面,公开给约翰博士道个歉,我想我能原谅他!】 被庄理的颜值征服的观众发出上述几条弹幕。 庄理微微眯起狭长的眼,扫过这些言论,缓慢说道:“我不会向一个垃圾道歉。” 前传2 面对这样一张罕见的,充满神秘气息和东方风情的脸,女主播满肚子的尖酸刻薄都忘在了脑后。 她不由自主地对这位青年产生了好感,嘴角那抹冷笑刚融化一点,就听见对方说了一句相当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你说什么?”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尖着嗓子质问。 与她迟钝的反应相反,直播间里的观众早就骂开了: 【fuck!他怎么敢侮辱约翰博士!】 【他应该被烧死!他是个异端!】 【当初法庭就不应该看在他未成年的份上放过他!这一次我们一定要送他去坐牢!无期徒刑,永不释放!】 【不不不,我们应该把他扔去核污染区,让他尝一尝身体被核辐射慢慢蚕食的滋味!】 【约翰博士收养了他,给他最好的教育,他却恩将仇报,他根本不配当一个人!】 【黄皮猪,下等人,去死吧……】 诸如此类的恶毒言论瞬间占领了直播间的对话框。 庄理仅凭短短一句话就挑起了所有人的仇恨,但他却对此毫不在乎,只是瞥了一眼直播间就漫不经心地说道:“进来吧。” 他率先朝昏暗的屋内走去,并没有过多关注站在门口的两人,更不担心他们掉头离开。 女主播握着拳头气势汹汹地走进去,摄影师紧绷着脸跟上,眼里冒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直播间里的画面伴随着两人的脚步开始切换。 破败的门厅、昏暗的走廊、斑驳的墙面一一呈现于屏幕。坐在电脑前收看直播的联邦统帅福特将军嘲讽道:“没了你的关照,他的日子很难过啊!” 他此时正身处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墅,别墅外是晕染着金黄日光的天空和苍翠欲滴的竹林。夜风吹过林梢,带来刷拉拉的轻响,似大自然温柔的絮语。 能在资源匮乏的火星上种植如此广袤的一片树林,可以想见别墅的主人拥有多么崇高的社会地位。 “找了那么久,原来他一直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道低沉的嗓音徐徐叹息。 福特将军亲自倒了一杯红酒递过去,低声劝说:“这次你可不能再心软。你一次次地原谅他,只会让他变本加厉。对付这种毫无底线的人,就该让他常常坐牢的滋味。” “再看看吧,毕竟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起酒杯送到唇边,却久久喝不下去。 毫无疑问,这位完全失去了品尝美酒的兴致的中年男人就是约翰博士。 他是血统纯正的北美人,身材非常高大,一头金发早已因为长年的辛苦工作而变成了银白色,英俊的脸庞也被岁月刻满了沧桑的痕迹。 但他的眼神却非常坚毅,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全息屏,想要探究自己的养子在过去十年里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看见他略显关切的神态,福特将军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你不能再放纵他了。我们是一定要逮捕庄理的!他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是全人类的希望,你不应该受到任何诋毁!”福特将军再一次申明自己的立场。 约翰博士还是那句话:“先看看他想要说些什么吧。” 两人一起看向全息屏,与此同时,不断晃动的画面也已经稳定下来。 庄理走进一间宽敞的,用银白色金属打造而成的,堆满了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仪器的实验室,说道:“请坐。” 他指向角落里的两张金属椅子。 女主播和摄影师站着没动,脸上满是愤怒和戒备。 庄理摁了摁操控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女主播和摄影师连忙后退,反应过来之后又急急上前,质问道:“你干什么?” 然而实验室里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状况,就仿佛那个预示着危险的红色按钮没有任何作用。 女主播和摄影师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彼此,表情讥讽——看呐,这个疯子又在故弄玄虚!他可真是爱演。 庄理并不在乎两人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顺手摁下旁边的绿色按钮。这一次,实验室里终于有了动静。 头顶的金属墙壁缓缓打开,几台投影仪伸展出来,利用各自的光线合成了一幅火红的全息图景。 女主播和摄影师定睛一看,不由惊呼:“这是太阳!” 没错,图中的火红色星体正是人类赖以为生的太阳。它正持续放射着光与热,璀璨的光芒刺痛了所有直视它的人的眼睛。 但奇怪的是,这颗曾经谁都无法靠近的高温恒星,如今已被五六条金属环交替着裹缠起来,就像一颗隐藏在镂空吊坠里的红宝石。 这些环绕着太阳的金属带就是传说中的戴森球。它们由一块块能源板连接而成,然后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太阳辐射出来的能量,并传回火星。 直播间里的观众对这项改变了全人类命运的伟大工程丝毫也不陌生,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就已经肃然起敬: 【是戴森球!】 【真美!】 【这是全人类的希望!】 “不,这是全人类的灾难。”庄理盯着全息屏上的弹幕,一字一句冷冷开口。 “我警告你别乱说话,否则我撕烂你的嘴!”女主播尖锐的嗓音刺痛了观众的耳膜,但大家却纷纷为她叫好。 就连向来严肃正经的福特将军都轻笑着说道:“这位金发姑娘很有正义感。” 约翰博士死死盯着庄理,并不答话。 庄理伸出苍白而又纤细的指尖,在空中描画:“为什么我说这项工程是灾难?因为庞加莱·约翰从我这里偷走的四维理论是不完整的。” 一块空白的全息屏出现在庄理面前,他的指尖飞快在屏幕上移动,描绘出一个个深奥而又复杂的数学符号。 没人能看懂这些符号代表着什么含义,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谴责还在继续。 但这些嘈杂且充满恶意的声音却丝毫不能影响庄理的思路。 他快速而清晰地说道:“为什么我说这套理论是不完整的?因为当年我才十四岁,对宇宙的认识并不深刻。” 听到这里,坐在镜头另一端的福特将军讽刺地笑了:“他竟然说你的理论是不完整的,还说你对宇宙的认识并不深刻,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他的话音刚落,直播间里忽然冒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名号,那是切莫诺夫,在科研能力方面仅次于约翰博士的又一伟大学者。 切莫诺夫直言道:【如果说约翰博士对宇宙的认识还不够深刻,那么我们这些人就该羞愧而死了!他的数学理论为人类迈向更高文明甚至是更高维度打开了一扇窗,他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我奉劝你立刻停止诽谤行为,否则你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这段话加了闪光效果,还自动转换成语音,确确实实是切莫诺夫的声音,他似乎气坏了。 但即便是他这样的大人物,也无法干扰庄理的思绪。他细长的指尖还在屏幕上移动,写出一个又一个复杂公式,那是约翰博士提出的四维几何理论中的基础公式。 这套公式经过全世界科学家的论证,最终得出的结果证明了在三维空间里找到一个坐标,并经由这个坐标接驳到四维空间是完全可行的。 庄理正在推导并验证这套公式,而且前半段与诸位科学家的验证方法完全吻合,这至少证明他的数学功底是非常厉害的。 看见这幅场景,切莫诺夫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你原本是一块好苗子。” 网络另一端的福特将军也摇头道:“他还是有一点真才实学的,只可惜没用对地方。” 约翰博士笑了笑,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女主播不知道庄理想要搞什么鬼,但是为了收视率,她并没有打断对方的行动。摄影师倒是几次想靠近庄理,却被一层看不见的能量膜阻挡在操控台之外。 很显然,之前的红色按钮不是用来攻击的,而是用来防御的。 摄影师有些着急了,左手悄悄摸向后腰。 庄理快速在全息屏上进行推导和演算,并似笑非笑地说道:“到目前为止,这套理论似乎都是正确的。但当时的我思维受到限制,并没有想到,在四维空间里,光速并不是一个不可超越的常量。” “所以,四维几何理论的基础公式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庄理沿着密密麻麻的推导公式往回走,停在最开始的地方,然后轻轻晃动指尖,把基础公式中的一个常量c圈了出来。 在这个公式里,c代表光速,而四维几何理论的所有计算结果都建立在c0=299792.458km/s 的基础之上。 还在规劝庄理马上停手的切莫诺夫忽然消音了。 福特将军讽刺地笑着。 约翰博士的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对科学一无所知的观众尽情辱骂着庄理,怎么难听怎么来。他们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正发生着什么。 庄理划掉了公式中的c,徐徐说道:“在我的理论里,其最重要的一个概念是——c为变量,而非常量。在四维空间里,c会因为不同的情况而改变运行的速度。也就是说,四维生物是不受空间和时间束缚的,他们能在时间的长河中自由来去。” 他原本想写出如何计算变量c的公式,刚画出半个符号却又慢慢擦掉了,冷漠地说道:“加入了求取变量c的公式,这套理论才是完整的,而它原本应该叫做升维理论,意即由三维跨越至高维,是打开时空之门的钥匙。” 说到这里,庄理勾起唇角,笑得讥讽:“四维理论,那是什么玩意儿?” “正如在宇宙统一场理论中,两条平行线终有一天会相交于某一点。在我的升维理论中,所有的异次元空间,甚至是平行世界,都有相交的点。它们是既彼此分离又彼此相连的一个整体。” “只要计算出这些相交的点,也就是高维度空间的坐标,我们就能跨越时空的阻隔,前往另一个世界。正是基于这个理论,你们才有可能用最少的材料建造出戴森球。” 庄理指着太阳的全息投影,解释道:“要想把太阳完全包裹起来,戴森球的直径要达到2亿公里,所需的物质达到2x10的27次方吨,所需的物质总重量已经超过整个太阳系的总重量,这是我们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完全无法做到的。” “但是我们做到了!约翰博士做到了!”女主播立刻挥舞拳头反驳,直播间里的观众也都纷纷为约翰博士打call,完了更加猛烈地抨击庄理。 愚蠢、无知、辣鸡等词汇不断划过直播间。 庄理慢慢走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并缓缓说道:“是啊,你们以为你们做到了。庞加莱·约翰从我这里偷走的四维理论让莫比乌斯环和克莱因瓶变成了现实。” “莫比乌斯环只有一条边,克莱因瓶没有内外之分,以这两种四维几何体为模型建造的戴森球在重量、体积和面积上大大缩减,从而由幻想变成一个存在于现实中的庞大建筑。” “但是,由于基础公式的错误,在坐标的选取上,你们从第五区间的第789509个节点处产生了错误。” 庄理走到太阳投影前,指尖沿着戴森球的其中一条边游走,并精准地点中了其中一块能量板的连接处。 “错误的坐标无法承受电枢反应磁场所造成的巨大冲击波,终会从这里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崩溃。” 庄理所说的话既深奥又莫名其妙,毫无这方面知识储备的观众自然对这一判断嗤之以鼻。 切莫诺夫博士摇头呢喃:“孩子,你应该拿出证据。你应该把如何计算变量c的公式写出来,让所有科学家进行验证,否则你的话永远不会有人相信。” “我为什么要把完整的公式写出来?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庄理眯起狭长的双眼,冷漠无比地反问。 守在网络另一端的约翰博士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只要庄理死活不拿出证据,他刚才所说的一切就都是垃圾。 福特将军嗤笑道:“庄理的愚蠢和大胆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他以为仅凭几句胡言乱语就能抹黑你吗?我马上给警卫厅打电话,让他们去抓人。” 这句话还未落地,直播间又冒出来几个金光闪闪的账号,分别是德普博士、艾伯特博士和查特曼博士。在数学领域,他们是当之无愧的泰斗。 德普博士讥讽道:【我认为你的推导和判断简直错误百出!】 艾伯特博士斥责道:【不要再丢人现眼了,你永远都无法超越你的养父!】 查特曼博士更为直接地呵骂:【快从我的眼前滚开,你这个不知感恩的黄皮猪!你玷污了科学家这三个字!】 几位权威学者的态度似乎充分说明了庄理之前的演算都是一通胡说八道。于是直播间里的观众开始了激烈的谩骂。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词汇都被他们倾倒在庄理头上。 女主播把对话框转变成语音模式,又调大音量,让这些脏话在实验室里回荡。这种精神上的攻击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崩溃。 但庄理却充耳不闻,反倒走回操控台,坐在软椅上,双手交握置于膝头,狭长的丹凤眼微微闭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他的头顶,一块显示屏忽然出现,上面跳动着一串鲜红的数字——00:10、00:09、00:08…… “这是什么呀?”女主播呢喃道。 远在网络另一端的福特将军冷笑道:“他又在玩什么把戏?不过没关系,警察很快会找到他,并把他抓回来。我要让他接受全人类的审判,然后把他关进浮游舱,投放进宇宙深处。他会在无边的黑暗和孤寂中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救世主不是他一个小蚂蚁能诋毁的!” 约翰博士扯了扯唇角,劝解道:“再给他一次机会……” 然而这句话还未说完,太阳的全息投影就发生了异变。 只见被庄理的指尖精准点出的那块戴森球能量板竟忽然发生了爆炸,然后以此为节点,从两边一块接一块地爆炸脱落。 原本还是一个整体的戴森球在短短几秒钟内离解成无数碎块,散落在宇宙各处,有的飘向远方慢慢消失,有的被太阳的火焰灼烧成灰烬。 “错误的坐标无法承受电枢反应磁场所造成的巨大冲击波,终会从这里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崩溃”——这是庄理的原话。 而这句话,此时此刻正像丧钟一般在几位科学家的脑海中嗡鸣。 充斥着肮脏谩骂的直播间,霎时变得死一般安静。 悬浮在庄理头顶的计时器也不早不晚地走到了终点——00:00。 前传3 直到此时,庄理才猛然睁开眼,一脚踢翻身旁的茶几,令其发出砰地一声巨响,末了指着全息屏上不堪入目的谩骂,厉声诘问:“黄皮猪,你们在骂谁?” 他漆黑瞳孔里燃烧着两团熊熊的火焰,苍白的脸颊被怒气渲染成绯红的色彩。 “你们好好看看,你们口里的黄皮猪是如何保护这个世界的!” 庄理按下了操控台上的某个按钮,于是又有几台投影仪从穹顶探出,各自放射光线,合成一幅全息图景。 那是地球。 更确切地说,是曾经存在于地球上的华国。 一朵朵核弹形成的蘑菇云冲天而起,摧毁了这片曾经瑰丽,神秘,而又辽阔的土地。蘑菇云扩散开之后,全息图景上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分镜头,那是一位位华**人留下的最后影像。 他们每个人的掌心之下都覆着一个红色的按钮,按钮的另一端连接着核/弹或氢/弹的□□。 这些军人的军衔都很高,没有一个人的职位在大将之下。这些曾经刚毅勇武、悍不畏死的硬汉,此刻却都热泪盈眶。 “xx年xx月xx日,早9点05分24秒,我李伟,代表华东军区执行0001号命令。愿我们的牺牲能够换来全人类的长存,愿我的军队不辱使命!华国万岁!” 其中一名将军近乎于哽咽地说完这句话,并毅然决然地按下了□□。他的分镜头暗了下去。 间隔十秒之后,另一位将军嘶吼道:“xx年xx月xx日,早9点05分34秒,我张亚林,代表华西军区执行0001号命令。愿我们的牺牲能够换来人类的长存,愿我的军队不辱使命!华国万岁!” 他同样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然后消失在永恒的黑暗里。 又是十秒的间隔,华南、华北乃至于华国全境,就这样毁灭在一颗颗核/弹头的轰击之下。 他们知道自己的牺牲换来的是全人类的幸存,所以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他们甚至觉得肩负起这样一份伟大的使命是自己的荣幸。 看着他们坚毅的脸庞一个个消失在镜头里,刚才还痛骂不止的观众,此时竟都连嘴都张不开。 军政界的人士或许早就看过这段影像,然而普通民众却是头一次直面这惨烈却又壮美的画面。 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幸存竟是在这一句句“不辱使命”中获得的。戴森球的崩塌竟都掩盖不住这一幕的壮烈。 华国全境沦陷后,一艘巨大的飞船承载着华国的妇孺和小孩,从核弹造成的浓烟里逃了出来。 他们不断向远在太空的联邦军队请求支援,却没得到任何答复。 一群疯狂的雄虫追击着这艘飞船,并将之重新拖入烈火与硝烟组成的地狱里。 直到这艘飞船在半空中发生剧烈的爆炸并坠毁,联邦军队才给出回复:“地球的核辐射浓度已超过了我们的宇宙飞船的承受范围,一旦靠近,我们的战士也有可能会遇见危险。所以经过大家的共同商议,我们决定放弃支援,华国人,请你们另寻办法。你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我们向你们致敬。” 全息图景中,承载着华国人最后一丝希望的飞船,只来得及投放一个救生舱便消失在浓黑的蘑菇云里。而悬浮于地球附近的,属于联邦的飞船,却一艘接一艘地离去。 它们飞向了人类的新家园,也飞向了人类的新希望。 全息视频播放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先前还一脸淡漠的庄理,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他的双眼载满仇恨,俊秀的脸庞却偏偏拧出一个微笑。 “看见了吗,你们就是这样活下来的。”他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戾气。 “如果说我的族人不配活着,那么你们也全都该死!”他没有办法用平和的态度去面对这些傲慢自大、愚蠢无知又不懂感恩的人,于是闭上了双眼。 心中的激怒令他咬紧牙关,不愿再说半句话,眼角处有泪水慢慢渗出来。 在他沉默的时候,原本喧嚣的直播间竟安静地出奇。那些叫嚣着要把庄理抓去审判的人,此刻却像是被魔鬼剪掉了舌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福特将军用双手捂住脸,难以面对刚才那幅画面。他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华国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和救世主。他们牺牲了全部换来了人类的延续。 但正是因为这份恩赐太过沉重,令人难以负荷,又因为联邦军队放弃华国幸存者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卑劣,所以当时在场的人没有谁敢去回忆那些画面。 他们故意让自己遗忘,甚至污蔑华国人,以此来获得心灵的平静。 这种行为很无耻,却也很有用,于是渐渐的,华国人的功绩就都变成了罪孽。他们从人类的拯救者,变成了地球的毁灭者。他们成了全人类的敌人。 福特将军在自己的掌心里落了泪,紧接着又振作起来,急忙让人去查看戴森球的状况。他不相信刚才那个全息图景是真的。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不相信,他们以为那是庄理用来刺激大家的动画。 庄理的泪水已经蒸干了。他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悬挂在穹顶的一个摄像头,说道:“庞加莱·约翰,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他慢慢举起一个笔记本,黑色的封皮上印着一面鲜红的国旗,左下角用金色墨水写着两个中文字——庄理。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笔记本而已,所有人都如此认为。 但之前还僵坐不动的约翰博士却猛然扑向全息屏,去抢夺笔记本。只可惜屏幕上的东方青年再栩栩如生也只是由光点组成的幻景,只轻轻一触就模糊了。 约翰博士的手理所当然地穿过笔记本,摸到一团虚无。 福特将军惊愕地看着老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失态。 庄理却仿佛看见了约翰博士的一举一动,勾着唇角轻笑起来。 “想要吗?”他低沉的嗓音像魔鬼的絮语。 约翰博士咬牙切齿地盯着全息投影里的东方青年,指尖悄悄点击自己手腕上的智脑,发送了一个命令。 与此同时,站在女主播后方的摄影师忽然掏出一把粒子枪,对准庄理射击。但是很可惜,他的每一发子弹都被一层能量膜挡住了,未曾伤害到庄理一根头发。 摄影师并不停手,反倒又掏出一把枪,左右开火,接连不断,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层能量膜击穿。 悬停在半空的四个飞行摄影机也瞬间变成四枚微型炸/弹,一个接一个地冲向庄理。 这火爆的场面看傻了直播间里的观众。 即便没有摄影师和微型摄像头的跟拍,庄理设置在实验室内的监控器也已经接管了直播间的录制工作,所以现场的一切还在有条不紊地播放着。 看见敌人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庄理饶有兴致地笑了。 直到此时观众才发现,这位东方青年的性格似乎并不阴沉,恰恰相反,他烈得像一团火,而且是带着硝烟味的火。 他把笔记本上的鲜红国旗撕下来,板板正正地贴在自己胸口,并温柔无比地摸了摸,然后把黑色笔记本扔向能量膜。 能量膜上似乎设置有防御程序,在黑色笔记本触及的一瞬间就将之点燃了。 纸制的东西燃烧得总是特别快,只是轰的一声响,地上便多了一团焦黑的灰烬。 “不!”约翰博士控制不住地大吼,“快抓住他,快!” 摄影师经由耳朵里的智能芯片接收到了主人的命令,立刻加强了火力攻击。 但那层能量膜却始终无法攻破。 庄理近乎于痴迷地看着这些炮火,轻笑道:“庞加莱·约翰,这一次没了我的手稿,拯救人类这个游戏,你准备怎么玩下去?” “很不幸,你的戴森球已经烧没了。”他指了指一旁的太阳投影。 刚建成没多久的戴森球果然被烧没了,只留下零星几块能量板在宇宙中漂浮。这是全人类耗费十年时间打造的超级工程,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抓住他,福特,你一定要抓住他!”走投无路的约翰博士紧紧抓住了福特将军的手臂。 感觉到皮肤传来的剧痛,又看见老友格外狰狞绝望的面孔,福特将军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想谴责,最终却变成了一条最高指令,发布给全球的军事基地:“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把庄理抓回来!” 他停顿两秒,又慎重强调:“不要伤害他,抓活的!” 全球的军人于同一时刻开始行动。 庄理却满脸嫌弃地摆着手:“我知道你们正迫切地想要抓住我,但是再见了各位,我不打算继续陪你们玩了。这个世界令我厌恶。” 他按下了位于操控台最里侧的一个按钮,于是穹顶的投影仪收了回去,变成一架对撞机。 机器发动的一瞬间,一个刺目的光环出现在庄理身边,光环的里面有星星点点的宇宙,有蜿蜒流动的银河,有无尽的黑暗和遥远的未知。 庄理慢慢向光环走去,呢喃道:“如果能重新回到我的国度,见到我的同胞该多好。” 光环渐渐扩大,形成一扇门。 庄理一只脚跨了进去,却又倒退回来,冲头顶的摄像机说道:“对了,我最后还想强调一句,华夏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种,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幸存者,我们也是不可战胜的。你们继续加油,我走了。” 他挥了挥拳头做鼓励状,又低下头深情凝视胸前的国旗,然后消失在璀璨的光团里。 与此同时,对撞机再也无法承受由异次元空间涌来的庞大能量,碎成了齑粉。 观众不明白眼前的一切代表着什么,但约翰博士明白。 他揪住自己早已凌乱不堪的头发,用惊恐而又不敢置信的语气嘶吼:“不,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打开高维度空间的通道!他做不到的!” 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所谓的不可能,在某些人眼里不过是既定的目标而已。 前传4 庄理消失在光团中,实验室里的设备也紧跟着发生了爆炸,浓烟和金属碎片到处飞溅,击穿了穹顶,也终于令那层能量膜失去了防御作用。 女主播吓得连连尖叫,观众们也都大惊失色不明所以。 那位摄影师却拎着两把粒子飞快冲进实验室,反复检查庄理消失的地方,又动作熟练地去拆卸实验室的中控设备。 但这些设备的外壳是用特殊的金属材料制作的,即便摄影师拿出最先进的激光切割器,也没能在光滑的外壳上留下半点痕迹。 摄影师换了好几种工具都没能拆开金属外壳,又找不到衔接口,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种植在他大脑皮层里的芯片已经变得滚烫,约翰博士在信道里疯狂呐喊:“搜集实验室里的全部资料,不能遗漏任何一点东西!听见了吗49号?我要那里的全部东西,全部!” 摄影师不得不继续拆卸这些根本没法拆卸的仪器。 但两分钟后,他却举着双手站起来,慢慢退至墙根处,然后小声说道:“博士,我没有办法执行您的命令,联邦军队已经抵达了。” 他抬眼看向实验室门口,那里齐刷刷地站着几十名军人,头顶传来飞行器的轰鸣,更多的军人还在赶到。 摄影师被控制住了。 联邦军队接管了实验室,并勒令女主播停止直播。 女主播颤巍巍地说道:“我们的摄影机全都坏掉了,直播应该早就中止了。” 不,并没有,直播一直在进行,哪怕联邦军队联系了直播平台,让那边切断信号,这座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也依然在网络上实时播放着。 检查过女主播全身,确定她没有携带录制设备,联邦军人才意识到,即便发生如此剧烈的爆炸也依然没有损坏的,悬挂在实验室穹顶的几个监控器才是导致直播间信号无法切断的罪魁祸首。 他们立刻举起枪扫射这些监控器。 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水滴形的监控器在粒子弹的轰击下安然无恙。它们光滑的表面甚至能把粒子弹反射出去,以至于联邦军人差点被误伤。 密集的扫射戛然而止,刚才还显得威武强悍的联邦军人,此刻正手忙脚乱地找着掩体。 他们狼狈的姿态令直播间里的观众大开眼界。原来传说中拯救了全人类的联邦军队,在现实里竟然如此无能,连几个摄像头都对付不了。 流弹平息后,这些军人也与之前那个摄影师一样,拿这座破败不堪的实验室毫无办法。 局面僵持了几分钟后,福特将军带着几位科学界的泰斗匆匆赶到,他们分别是切莫诺夫博士、德普博士、艾伯特博士和查特曼博士。 在半个小时之前,这些人还对庄理提出的理论嗤之以鼻,但现在,他们脸上却都带着探索真理的迫切和焦急。 戴森球真的被烧毁了,这个消息目前只有高层知道。 又过了一会儿,约翰博士也在几名军人地严密监视下冲了进来,然后一头扎进满是残破零件的实验室里,疯狂翻找东西。 他首先查看的是那个黑色笔记本,哪怕它已经变成一堆灰烬,他依然用自己的智脑反复扫描探测,试图找到未曾被焚毁的字符。 扫描完,他甚至舍不得破坏这些灰尘,立刻拿出一个玻璃容器,把它们小心翼翼地装进去。 稍后,他又去拆卸主控设备的面板,试图把里面的芯片取出来。 记录着所有资料和数据的芯片毫无疑问是比那个笔记本更珍贵的东西。 但他也拿这些坚固的、毫无缝隙的面板没有办法。 尝试了多种切割方法都失败后,约翰博士已彻底失去耐心,开始疯狂踢踹金属面板,嘴里嘶吼着毫无意义的音节。 向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救世主约翰博士,此时却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从来没见过他这一面的观众已经懵了,胆战心惊地相互询问: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庄理为什么会忽然消失?】 【那个光团是什么?】 【他说的升维理论是真的吗?】 【约翰博士这是在干什么?他疯了吗?】 【戴森球被烧毁的视频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电视台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吧?】 福特将军看着癫狂中的老友,一颗心直直往下沉。是真的,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没有人会开这种近乎于末日一般的玩笑! 冷汗迅速打湿了福特将军的后背。 几位博士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约翰,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质问:“你的四维理论真的是从庄理那里盗窃来的吧?” “而且那个理论还是错误的,正确的理论只有庄理才知道对不对?” “我记得十几年前,你只是一个末流学者,研究成果没有一样拿得出手,但是猛然有一天,你成功验证了黑洞引力场的确切数值,从而一举成名。你写出了验证方法,却不参加辩论,是因为你只是死记硬背了庄理的验证过程,没有他那样深厚的数学功底吧?你一直在利用他!” “你忽然成名的那一天也是收养了庄理的那一天!” “你发表的所有论文和成果,其实都是庄理的吧?” 疯狂踢踹主控设备的约翰博士慢慢停止了动作,并僵硬地回过头,眼里的慌乱和闪躲已足够说明一切。 越来越多的人闻讯挤入直播间,错愕万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的救世主原来只是一个小偷吗? 切莫诺夫走到那台已经变成齑粉的对撞机前,沉痛道:“我怀疑庄理捕捉到了暗物质,并利用暗物质里的能量,打开了高维度空间的通道。他已经离开了我们这个世界。” 其他几位博士早有猜测,于是齐齐点头。 这席话在网络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所有人都知道,宇宙是不断扩张的。但每一个星系内的星体间隔却始终不变,就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这些星系牢牢按压在翻涌的海水中,让它们不至于被浪涛冲击地支零破碎。 暗物质就是这双看不见的手,它承载着整个宇宙。谁掌控了它,谁就能掌控世间的奥秘。 所以,自科技文明开始高速发展后,全球的科学家都在寻找暗物质。但几百年过去了,暗物质依然没被发现。 当别人还在致力于论证暗物质是否存在时,庄理却已经把它研究得透透彻彻,并利用它的能量打开了异次元的通道。 这是怎样的科技水平? 直播间里的观众震撼得难以言表。 切莫诺夫呢喃道:“庄理大脑里的知识至少领先我们一百年,他是一个天才!” 艾伯特博士失魂落魄地说道:“不,天才不足以形容他,他是超级天才!” 福特将军急切地问道:“庄理真的消失了吗?能不能把他找回来?没有他,我们怎么建造戴森球?” 听见这句话,大家才猛然意识到,庄理的消失导致的直接后果不是联邦失去了一位超级天才,而是世界的毁灭。 如何用有限的资源建造真正可用的戴森球,其中的科学原理只有庄理明白,但他烧毁了手稿,炸掉了计算机,摧毁了一切数据,然后永远地离开了。 几位科学家瞬间颓然下去。 看见他们灰败的脸色,福特将军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庄理回不来了对不对?”他颤声问道。 “回不来了,除非我们也能找到暗物质,打开高维度空间的通道。但是以我们目前的科技水平来看,想要在空气中提取暗物质,至少还需要一两百年的科学实践。”切莫诺夫无奈摇头。 “但是我们的能量罩只能维持两年时间。”德普博士绝望补充。 听到这里,不仅福特将军大受打击,直播间里的观众也都心里发凉。他们隐约意识到,又一次灭世之灾就在眼前。 “除非我们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破解完整的升维理论。”艾伯特博士心中还留存着一点希望。 福特将军立刻催促:“那你们还不赶紧破解!” 观众也都振奋起来,紧张地盯着几位大科学家。 “刚才的直播我们需要回放一下。”查特曼博士打开智脑,把直播视频倒回庄理论证四维理论那一段。 但是很遗憾,写到关键的那个公式时,庄理停笔了,并讥讽道:“我为什么要把完整的公式写出来?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是啊,他的国度被摧毁,他的同胞被污蔑,他的成果被盗窃……这个世界给予他的只有无尽恶意和伤害,未曾回馈哪怕一点点温情。所以他为什么要拯救这个世界? 或许当他第一次走上街头,看见周围的人全是白皮肤蓝眼睛,并被这些人指着鼻子骂黄皮猪、废物、懦夫时,他就想着逃离了。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想到庄理这些年遭遇的一切,福特将军不禁闭上眼睛,露出不忍的表情。 全人类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没有谁能在灾难降临的时候独善其身——福特将军忽然对这句话产生了无比深刻的认识。 当幸存的这些人抹杀了华国人的功绩时,他们绝对想不到,他们同时抹杀的还有人类最后的希望。 但愿几位科学家能够破解庄理的升维理论。这样想着,福特将军又发布了一条召集令,邀请全球的科学家都来破解升维理论。 赫赫有名的科学家不断加入这个队伍,线上线下,场内场外,庞大而又复杂的计算工作开始了。 福特将军明知道实验室里的监控器正在向全世界直播军队和科学界的动向,却不能离开此处。 一是因为这里还有可能残存着庄理留下的珍贵资料;二是几位科学家喜欢在这里进行计算。他们想要近距离感受超级天才的气息。 被揭穿了假面的约翰博士想逃跑,却被两名士兵拿枪顶住。他雇佣的杀手早就被带下去审讯了。 全世界都在关注这位“救世主”。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一名副将带着一张芯片回来,禀报道:“这是我们在庞加莱·约翰的密室里发现的资料,您看看吧。” 芯片被副将插入智脑,转换成全息页面。 一本同样印着五星红旗的笔记本出现在众人眼前,笔记本被一只手不断翻开,进行扫描摄录,摄录完便被扔进火盆烧成了灰。 橙色火焰吞没了封皮上的那面红色旗帜,也吞没了两个中文字体。 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全世界都明白,那是庄理的中文名字,是独属于他的符号。 毫无疑问,这本笔记本是属于十四年前的庄理的,里面记载的内容正是约翰博士曾经发表的四维理论。 几名科学家反复阅览芯片里的资料,最终遗憾地摇头:“我们没有发现更多线索。完整的理论应该是在其后的十年里被庄理计算出来的。” 确定这份手稿没有太大价值,几位科学家又投入到庞大的计算中。 福特将军不死心地翻看着芯片里的内容,双手开始微微发抖。其余士兵在这栋破败的房屋里找了又找,却都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约翰博士被枪指着脑袋,冷汗淋漓地站在一旁。 全世界的人都在唾骂这位“救世主”,同时也在等待着几位科学家的验证结果。 所有能量罩在戴森球被烧毁的同时变得薄弱了很多,各个幸存基地的温度都在不断下降,并最终维持在一个冻不死人却会让人格外难受的临界点。 许多不耐寒的植物正在枯死,□□和大萧条已初漏端倪。 全人类的心都悬了起来,他们开始祈祷,却始终没有办法压抑心中的恐惧。 庄理,庄理,庄理……此时此刻,全世界的人都在呼喊这个曾经让他们唾弃到泥里的名字。 最初三天,全球科学家都在努力推导升维理论;第四天,水平稍逊的人开始放弃;第五天,更多人退出了计算;第六天,有人晕倒在写满公式的书桌上;第七天,有一位大数学家崩溃了,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第十四天,切莫诺夫扔掉手中的原子笔,无比沉痛地说道:“抱歉,我们没有办法验证光线在四维空间里的传播速度。那是另一个次元的事,是现在的我们完全没有办法想象的。” 查特曼博士揪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嗓音饱含痛苦:“我们的脑袋是三维的,庄理的脑袋是四维的。要验证他的理论,除非我们所有人都换一个脑袋你明白吗?那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的!” 德普博士捂住脸,哽咽出声:“如果庄理还在该多好?如果当初我们对他释放善意,好好养育他,让他获得足够的尊重,在这个世界找到归属感,或许他就不会离开。” 艾伯特博士摘掉眼镜,颓然落泪:“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但是现在,这个希望没有了。” 听见几位学者的话,焦急等待了十多天的福特将军身体一晃,竟有点站立不住。 守在直播间里的观众开始绝望地哭泣。 【不,我不想死!】 【庄理,求你回来!】 【我们错了,我们大错特错!】 【我们把真正的救世主逼走了,留下一个强盗!】 【杀了约翰!】 全世界的仇恨都倾注在了约翰博士头上。 深觉无望的福特将军拔出腰间的粒子枪,狠狠戳着约翰博士的太阳穴,咬牙切齿地说道:“庞加莱·约翰,你是全人类的罪人!你应该被烧死!” 曾经站在世界最顶端的约翰博士此刻涕泪横流、狼狈下跪、苦苦哀求,可怜得像一只在盐堆里打滚的鼻涕虫。 没了庄理的手稿,他什么都不是。在这十四天里,他也想推导出升维理论,但他连半个数学符号都写不出来。 这让全人类更为直观地看到,他们曾经万般敬仰的救世主果然是个废物。 福特将军恶狠狠地盯着庞加莱·约翰,并在对方凄厉的哭嚎中扣下了扳机。 鲜血在空中飞溅,一具尸体倒了下去,却没有谁被这可怕的一幕吓住。比起近在咫尺的末日,一个盗窃犯的死亡实在是微不足道。 迟来的后悔袭上每一个人的心头。在这一刻,全世界的人都浮现同样一个念头——如果当初我们对待庄理时能够多一点点信任和善意,结果会怎样? 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 越来越薄弱的能量罩已经无法抵御外界的酷寒。人类可以在能量罩里存活两年,但这两年时光却宛如地狱。 越来越寒冷的天气是人类无法承受的;所有能源都用来支撑能量罩,所以大家根本没有取暖的设备,只能自己熬过去;不耐寒的植物会枯死,粮食减产将带来□□,人吃人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 一名观众在直播间里崩溃大哭,引得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福特将军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哽咽道:“当初是我率先站出来指控庄理污蔑庞加莱·约翰;后来又是我派兵去抓捕庄理,致使他四处躲藏不敢露面。我的愚蠢害了庄理,也害了大家,我有罪!” 他正准备扣下扳机,却听见切莫诺夫高喊道:“将军请等一等!庄理先生给我们留下了最后一丝希望!” “什么?” 福特将军猛然回头,却见切莫诺夫敲击着主控设备的金属板,兴奋地说道:“我们无法在两年内破解庄理先生的升维理论,却可以破解这种金属的成分。它的坚硬程度足以抵挡陨石的撞击,有了它,我们就能前往gj536b号行星了!” gj536b号行星具有大气层和丰富的水源,温度合适,气候也不复杂,比火星更适合人类居住。 只可惜在gj536b号行星周围环绕着一条密集且宽阔的陨石带,人类的宇宙飞船根本无法抵御陨石的撞击并安全降落在那里。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在庄理的实验室里发现的这种金属连暗物质的爆炸都能承受,又怎么可能承受不了陨石的撞击?它的强度足以用来制造最坚固的宇宙飞船,并帮助人类顺利抵达gj536b号行星。 这一重大发现让福特将军激动得浑身发抖。 网络上哭到崩溃的那些人现在一个个瞪着眼,张着嘴,一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样子。 切莫诺夫刚说完,待在另一个房间里不停研究庄理的直播视频的行为分析专家跑进来,激动地说道:“将军,您来看看,这几个数学公式合在一起像不像一个分子式?” 福特将军刚伸出手,那张芯片就被切莫诺夫抢走了。 几位科学家打开芯片看了好一会儿才哽咽道:“没错,它就是这种全新金属的化学分子式结构。庄理先生把拯救世界的答案留给了我们。用尽所有能源去建造戴森球是下下策,建造更坚固的宇宙飞船前往一个资源富饶、温度适宜的行星才是最好的选择。庄理先生遭到了那样残忍的迫害,却又一次拯救了我们,他太无私了……” 几位科学家已泣不成声。 福特将军颤声问道:“有了分子式,你们多久能造出飞船?” “最快半年时间。”切莫诺夫在心里估算了一下。 联邦政府的储备粮刚好够全球的人吃半年。同样在心里计算了一番的福特将军徐徐吐出一口气,慎重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几位科学家连忙答应下来,并反复强调他们绝不会离开庄理先生的实验室,他们就想在这里工作。 “这是离真理最近的地方。”他们如是说道。 福特将军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只能先行离开。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看这栋破败的小楼和悬挂在楼顶的那面红色旗帜,心中涌上的是无尽的感激和敬畏。 他摘掉军帽,低声呢喃:“庄理先生,您说得没错,您的种族的确是不可战胜的。谢谢你们的付出,从此以后我们将永远铭记你们的功勋,华国万岁。” 1·1 夜色中,一辆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国产suv正行驶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路过一处岔道时,一辆重型卡车忽然从左后方汇入主干道,速度却丝毫未减,一头撞了上来。 驾驶suv的人技术非常好,即便车身被撞得歪斜也没有立刻失去平衡,反而踩下油门往前狂飙。 大卡车也立刻提速追赶。 很明显,这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蓄意谋杀。 两辆车在盘山公路上展开了竞逐,suv在速度上占据优势,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甩掉大卡车,却没料又有一辆跑车从前方驶来,对suv形成了夹击之势。 前后两辆车都不要命地撞过来,suv只能急打方向盘,从右侧突围,却因为速度太快爆了轮胎,导致车身翻转,滚下了山崖。 轰隆隆的巨响伴随着哔啵燃烧的火焰,打破了夜的宁静。 大卡车飞快开走,跑车却顺着公路驶到suv近前,仿佛在查看情况。几道闪光灯瞬息点亮又熄灭,车里的人拍了几张照片便匆匆离开了。 那台suv静静躺在原地,车前盖里不断窜出火苗,油箱也哗啦啦地淌出汽油,而车里的四个人却都昏迷着,危机一触即发。 若是今夜无人路过此处,这四个人必死无疑。 但遗憾的是,这条公路原是一条国道,通往一个人口早已搬迁的空空如也的小镇,如不是年节祭祖,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来。 也就是说,这四个人存活的几率非常渺茫。 汽油还在流淌,眼看着就要被火苗引燃,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甲壳虫小轿车穿透夜色行驶而来。 看见冒着烈焰和浓烟的suv,甲壳虫连忙停住,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推开车门跑出来,试图展开营救。 她用上了吃奶的劲儿,却无法撼动早就被撞得变形的车门。 恰在这时,suv里的一名男子率先清醒过来,看见女子在施救,立刻说道:“请你先把赵博士救出去,我自己想办法,他就坐在我身后。” 男子的脸上沾满鲜血,看不出长相,声音却沉稳而坚定。 女子焦急地说道:“你别怕,我会把你救出来的。”她坚持不懈地拽着副驾驶座的门。 其实这扇门拉不开,她完全可以去试一试别的门,把存活几率更大的人先救出去,再来想其他办法。但她并没有那样做,而是一心一意帮助男子。 男子的脑袋受到了撞击,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身体也使不上劲儿,但他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危急,于是再次恳求:“请你先救赵博士。”他指向坐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那人还有呼吸,身体也不见外伤,只要把后排座的门或窗打开,就能把他救出去。 女子却仿佛没听见男人的话,一个劲儿地掰着副驾驶座的门。 男人不得不强忍脑袋的剧痛和眩晕,去拉后排座的门。但他的身体被安全带和气囊卡住,根本没有办法挪动,浓烈刺鼻的汽油味也让他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多了。 “救赵博士!不要管我!”他的语气带上了强硬的命令。 在生死一线之际,能不顾自己性命,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可以想见这位赵博士在男人心目中是多么重要的一位人物。 那名女子却哭着说道:“你已经醒了,我得先救你。” 她匆匆跑向自己的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杆撬棍,又飞快跑回来,对着车门一阵捣鼓。 男人的脑袋越来越痛,仿佛快要爆炸,口中却不断强调:“救赵博士,我给你一个亿。我可以现在就给你银行卡,不记名的,密码是六个六。” 他一边说话一边摸索自己的钱夹。 女人听而不闻,撬开车门后飞快把双腿折断的男人拖了出去。 男人伸出手去拉后排座的门,原以为会被卡住,却没料指尖轻轻一抠,门便开了,昏迷不醒的赵博士已近在咫尺。 但与此同时,汽油也被火苗点燃,正散发出刺鼻的浓烟。一旦火苗窜进油箱,这辆车就会爆炸。 男人的指尖已触到赵博士的肩膀,女人却尖叫着把他拖远,并用娇小的身体覆住对方。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浓浓的烟团盖住了天上的月亮,火红色的烈焰吞噬了一切。 男人眼睁睁地看着火焰灼烧着赵博士的身体。即便在昏迷中,赵博士也忍不住□□起来,原本沉静的脸庞因痛苦而完全扭曲。 车里的另外两名同伴也陆续清醒,却又呐喊着落入地狱。 这惨烈无比的景象变成血泪,淌过男人坚毅的脸庞。他掀开女人的身体,痛苦万分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因为巨大的悲伤和愤怒晕倒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再次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没被送入医院,反而躺在一个不足二十平的小房间里。 房内布置着碎花窗帘、粉红沙发、蕾丝桌布、可爱玩偶,一切都表明此处属于一个女人。 男人飞快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骨折的双腿已经包扎好了,骨头对得很齐,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脑袋也缠了一圈纱布,那种头盖骨都要炸开的剧痛已完全消失。 除此以外,他原本穿着的西装不知道去了哪里,反倒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尺码小了一号,紧贴着他健硕的肌肉,随身携带的手表、手机、钱包等物都不翼而飞。 他很快想起那辆熊熊燃烧的suv和三位同伴在火焰中渐渐消失的脸。 他们死了。 死于一场谋杀! 男人眼中刚浮现一抹沉痛就立刻被凶猛的恨意所取代。 无所助益的悲伤情绪很快就被他抛开。他开始思索这次谋杀的策划者和参与者都有谁。 赵博士推导出5g算法的消息全公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去米国接回赵博士的计划也只有他和两名保镖参与,行程是完全保密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能获悉5g算法被赵博士攻破的消息?谁能得到他们回程的确切路线并展开追击?最终的获益者又是谁? 男人思忖半晌,大致有了方向。 同在一个领域发展,国内国外的竞争对手都可以在除掉赵博士之后获得5g技术的领先地位,而5g技术的全面应用将大大提升一个公司的竞争力,甚至是一个国家的国力。 事关国家利益,国内同行下手的几率要远远低于国外同行下手的几率。 男人猜测这一次的谋杀,十有**是米国那边策划的。能对赵博士展开精准的狙击,自己身边一定有内鬼,但那人到底是谁呢? 想到这里,男人不禁深深皱眉。 知道赵博士推导出5g算法的人,全公司只有他一个,而他绝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接赵博士回国的行程也是他一手策划,两名保镖只负责跟护,别的一无所知,而且他们已经死在那场爆炸中。 也就是说,除了男人自己,没有谁能把消息卖给米国。 之前发生的一切,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想到这里,男人的脑袋便又开始隐隐作痛,于是扯了扯额角的绷带,试图撑着双臂半坐起来。 恰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了,一名身材纤细,容貌秀丽温婉的年轻女人端着一锅鸡汤走进来,口里满是关切:“诶,你别动,你的腿刚接好,小心骨头移位。” 看见女人,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不会忘记,正是对方的愚蠢和固执才导致赵博士失去了生存的机会。 副驾驶座的门卡死了,她完全可以试着去开后座的门,先把容易拯救的人救出来,难道这不是最优选择吗?但女人却只盯着他一个,别人的生命完全不被她看在眼里。 男人刚毅的脸庞在怒气的烘托下越发显出几分冷硬。他没有道谢,反而张口问道:“你报警了吗?赵博士他们的遗体在哪里?” 女人娇美的笑容立刻变得僵硬。 男人转头看向窗外的瓢泼大雨,内心不免一阵急怒。女人的表情已经足够让他明白,对方并未报警。 外面已是傍晚,可以想见他昏迷了整整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如今又下着这么大的雨,国道上的追逐痕迹或许早就已经被冲刷干净了,沿途也没安装监控器,就算这个时候报警,警方也调查不出什么。 一切都晚了。 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女人带他离开,却把赵博士等人的遗体留在原处,任由火焰焚烧,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的施援,真是出于善意还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个念头仿佛一道机关,让男人的脑袋产生了一瞬间的剧痛,然而在剧痛过后,他却听见女人焦急地喊了一声:“糟糕!我忙着救宣冥,忘了处理那个赵振生的尸体!发生这么大的事故却不报警,在逻辑上的确说不通!他怀疑我了!” 男人虽然是海冥集团的总裁,也是华国数一数二的富豪,却从未在媒体中公开露过脸,这个素未平生的女人是怎么认识他的?又是怎么认识的赵博士? 要知道,赵博士一心搞科研,生活堪比隐士,除了学术界的同僚,他更加不可能去结识一个陌生女人。 男人锐利的视线牢牢锁定女人的身影,满心都是戒备。 但他很快就发现,诡异的事情不是女人熟知他们的身份,而是对方在喊出那句话时嘴巴根本就没张开。 她端着鸡汤,脸上的笑容虽僵硬,却也甜美,眼睛眨呀眨,模样很是无辜。那道急喊,仿佛是从她脑子里蹦出来的。 男人心中错愕,脸上却不显端倪。 女人弯下腰,把鸡汤放置在茶几上,嘴巴还是闭着的,声音却传入男人脑海:“系统,我兑换的失忆丸确定百分百有效吗?” 一道冰冷无机质的声音也传入男人脑海:“请宿主不要怀疑系统的能力。只要宿主劝说任务目标喝下这碗鸡汤,他就会忘了曾经的一切。” “那他以后会想起来吗?” “如果宿主觉得有必要,可以从我这里再兑换一颗解药。” “还有解药?多少钱一粒?” “3000积分兑换一粒。” “3000积分?你怎么不去抢?” “只要宿主成功攻略宣冥,成为该世界的大气运者,3000积分对你来说只是小意思。” “那倒也是。救他的时候我太着急,忘了车上还有赵振生他们几个。现在宣冥肯定在怀疑我。不过没关系,只要喝掉鸡汤,他就会忘了之前的事。” “没错,所以请宿主在宣冥失忆的这段时间里把握好机会。” “这还用你说?我救了他,还这么细心体贴地照顾他,他肯定会爱上我。等他爱我爱到无可自拔的时候,我再给他吃下解药,他就不会再怀疑我了。” “到时候宿主可以对他说,不报警是害怕外面有人在追杀他,宿主也是为了保护他才会悄悄带他离开。” “没错,不送他去医院也是一样的理由,去了医院杀手就会追过来嘛!系统,你真聪明!” “宿主过奖了,还请宿主赶快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机会我已经给你创造了,之后的一切还得靠你自己把握。” “知道知道。失忆后的宣冥是白纸一张,我很快就能搞定他。” 这段对话停止了,而女人全程未张嘴。 宣冥锐利的视线顺着女人秀美的脸庞滑向那碗明显有问题的鸡汤,又滑向完全不可能存在第三人的房间,心中惊疑不定。 但他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竟毫不失态,只是眼睑微阖,盖住了瞳孔深处的精光。 女人笑盈盈地张口:“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先喝碗鸡汤垫垫肚子吧。”话落抬抬手腕,把一碗鸡汤递到宣冥嘴边。 1·2 能改变甚至是抹除一个人的记忆,那所谓的失忆丸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宣冥自然不会去碰。 于是他假装倔强,不需要女人搀扶,在起身的时候身体一晃,打翻了鸡汤。 “抱歉,我没想到我现在竟然这么虚弱。”原本冷硬而又刚毅的男人此刻竟展露出罕见的脆弱。 女人嘴里连说没关系,心中却痛苦地哀嚎:“我的5000积分!” 宣冥垂下眼睑,满脸愧疚,思绪却在高速运转:他百分百可以肯定,女人与赵博士的死一定存在关联,否则她不会那般巧合地出现在事故现场。 她接近自己也一定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那道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已经说了,女人需要在他失忆的时候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而女人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让自己爱上她,所以第一阶段的任务就是攻心。 攻心之后呢?通过自己盗窃公司机密? 那无机质的声音又属于谁?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脑海?女人和对方通话时,似乎也是在脑内进行。所以说,这莫非是一种脑电波之类的东西?目前的人类已经发明出这样的高科技了吗? 而且他们肆无忌惮地在自己面前讨论他们的计划,可见他们并不认为自己能够窥探到这些脑电波。 也就是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拥有了截获别人脑电波的特异功能。只不知这种功能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 宣冥冷静地思考着这些诡异的问题。 另一头,女人忍着肉痛在脑海中说道:“系统,我再赊5000积分购买一颗失忆丸。” “宿主,你可要想好了,如果在一个月之内你无法攻略宣冥并还清这10000积分,你就会被抹杀。” 女人握紧拳头,心中犹豫。 宣冥抽出纸巾默默擦拭身旁的茶几,脸上布满愧疚,仿佛什么都未曾察觉,心中却在快速进行分析: 抹杀?女人难道被这个系统挟持了?他们应该来自于某个恐怖组织。这间屋子里大概会有监视器一类的东西。这个系统应该也是一种监控并联络的手段,是蓝牙耳机吗? 宣冥把废弃纸巾扔进女人身旁的垃圾桶,顺便看了看对方的耳朵。 没有蓝牙耳机,也没戴耳环状的收听设备,难道是植入芯片?但植入芯片具备通话功能吗?他旗下的公司是该领域的龙头,怎么从未听说过? 谜团一个又一个积压在宣冥心底。 女人一边打扫茶几上的鸡汤,一边在脑内说道:“赊吧,我会完成任务的。你给我挑选的这个身份实在是太差了,根本就没有可能在生活中接触到宣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好的宿主,失忆丸已经兑换,请查收。” 女人悄悄摸了摸上衣口袋,紧绷的脸庞明显松缓下来。 宣冥的观察力非常敏锐,且始终把视线凝聚在女人身上,自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忽然鼓起一个小包的上衣口袋。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却在机械音响起的同时多出一枚药丸。 这绝不是变魔术,而是真正的隔空传输,是量子理论完全被人类破解并研究透彻之后才能达成的技术,是目前的科技根本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样说吧,凭人类现在的科技发展速度,要建立一个隔空传输通道,至少需要五百年至一千年的时间。而五百年之后人类还存不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也就是说,指使这个女人来接近自己的幕后策划者,拥有现在的人类完全无法想象的高科技。 那他为什么要盯着一个小小的通讯公司?5g技术的研发对他来说应该只是小case。 想到这里,宣冥终于忆起一个可疑的细节。那些杀手把他们的车撞下山崖后并未抓走赵博士,而赵博士的手腕里植入了一枚芯片,芯片中记录着5g算法。 得到算法,在5g领域抢先一步才是幕后策划者的最终目的。但事实证明他们并不看重那张芯片,这表明了什么? 分析到这里,宣冥差点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夺取算法并不重要,那些人手里应该掌握着比5g更先进的技术,否则他们不会什么都不要,只是对赵博士痛下杀手。 抹杀华国在电子通讯领域的主导地位才是他们的真实意图。 他们想要实现的是霸权,是世界第一,是全人类的臣服和白人种族的优先。哪怕他们已经那般发达,也容不下别的国家有赶超的可能性。 宣冥的面容因为这个猜测而变得无比冷硬。 女人却根本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正兀自为那浪费掉的5000积分心痛着。 她强笑道:“我再去给你炖一锅鸡汤,你等着。” 一个半小时后,鸡汤炖好了,宣冥想要将计就计,探究女人背后的势力,便假装喝了一口,实则吐进衣袖里。 他“头疼欲裂”地倒下了,根本不愿再喝一口鸡汤。 女人看着他扭曲的脸庞,惊慌失措地喊道:“系统,他怎么了?他只喝了一口鸡汤脑袋就痛起来了,会不会出事?” “我扫描看看……他的脑电波很乱,应该是药效发作引起的。” “那怎么办?” “等着吧,过一阵就好。系统商城里的药丸,品质都是有保证的。” “好吧,我给他擦擦汗。” 女人跑进浴室拿毛巾,捧着脑袋的宣冥狠狠咬牙,仿佛非常痛苦,却又一次加深了对系统的忌惮。 它不仅能监听、监视、遥控指挥、隔空传输,还能扫描人体。它的科技水平简直高得离谱! 如果真是米国发明了这东西,那他们完全可以控制全世界。但目前看来,他们的霸权主义正受到全方位的挑战。 所以说,这个系统很有可能不是米国制造的。他们绝对不会把如此先进的设备用来控制一个普通的华国女人。用在各国政要身上岂不更好? 但它既然不属于米国,又属于哪里呢?难道会是星外文明? 宣冥忽然产生了这样一个看似荒谬,实则隐隐合乎逻辑的念头。 半小时后,宣冥的“头疼”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他睁开眼,原本锐利的目光此时竟变得极为柔和干净。 “你是谁?”他哑声询问,末了扶着额头,又问:“我是谁?” 女人在心里呐喊:“367,我们成功了!”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宿主你不应该对本系统产生怀疑!”系统语气冷傲。 “我从来就没怀疑过你好伐!你是最厉害的系统!”女人一边在脑海中奉承系统,一边安抚宣冥:“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谁。有人开车把你撞下山崖,我等那些人走了就悄悄把你救出来了。” 宣冥适时露出茫然恐惧的表情。 女人又道:“我不敢把你送去医院,也不敢报警,怕那些人找过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怎么办?” 女人拿出自己的手机,嗫嚅道:“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你是谁。” 她打开一个新闻网页,递到宣冥眼皮子底下。 那是车祸现场的照片,几名刑侦科的技术员正围着焦黑的车辆取证,配文中提及了宣冥的失踪,却并没有提及赵博士也在车上。看来赵博士身亡的消息被上面压下去了。 这桩案子目前已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 女人偷偷观察着宣冥的表情,见他始终沉稳,便指着一行鲜红加粗的字说道:“你看,媒体猜测这场车祸是谋杀,而且涉及了境外势力,还说你被人出卖行踪,身边有内鬼。所以我才不敢报警。” 这个解释可以打满分。 莫说宣冥“失忆了”,找不到可信的人,即便他没失忆,这个时候也不会急着回去,而是想躲在暗处观察谁是内鬼。 女人显然已经想好了该如何留下他的说辞。 于是宣冥闭了闭眼,无奈又无力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冒昧地问一句,我能在你这里多住几天吗?等事情解决后,我会给你报酬的。” “啊,当然可以,你放心住下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里,我嘴巴很紧的。”女人划拉一下自己嫩红的唇,笑容十分温暖可爱。 宣冥感激地看着她,漆黑瞳孔里沁出柔意。 女人羞涩地低下头,脑海中的声音却透着轻蔑:“他上勾了。” 系统的声音也变得活泼了一些:“只要让他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宿主就能获得10万积分;让他向你求婚,宿主将获得20万积分;领了结婚证,变成宣太太,宿主将获得100万积分。” 女人野心勃勃地说道:“积分是我的,他也是我的,系统你等着看吧。” 宣冥慢慢翻看着有关于自己的新闻,面上忧心忡忡,心里却冷静地分析着这段对话。 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女人的主要任务是勾引自己换取积分。有了积分,她就可以购买类似于失忆丸那样的诡异物品。 她有一个同伙,代号叫做系统,正远程操控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而系统背后应该还有一个更为庞大的组织。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宣冥一定要搞清楚的事。 遏制系统的办法,宣冥暂且想不到,因为对方拥有隔空传输的能力,那么隔空杀人对他们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事。 所以目前的策略唯有顺应他们的计划走,先把女人稳住。积分是不可能给女人的,用一根胡萝卜吊着女人的胃口倒是可以。 打定主意之后,作风向来强硬的宣冥不得不耐着性子与女人虚与委蛇。 1·3 宣冥能把一个小小的电子设备公司经营成引领世界科技的龙头企业,自然不会与一个女人玩什么恋爱游戏。 他花了三天时间套女人的话。因为能截获女人和系统的脑电波,他很快就确定了女人身边并没有同伙,这间小出租屋内也没有任何监控设备或武器。 简单了解了女人的背景,知道她没有积分购买系统的商品就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宣冥便借女人的手机给国家安全部门打了一个电话。 作为一家高科技企业的领导者,他自然会受到特殊保护。 原本以为能把他留在身边慢慢攻略的女人傻眼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全部门的特工把宣冥接走。 于是三天后,海冥集团总裁宣冥安全归来的消息就传遍了网络,暴跌不止的集团股价开始节节攀升。 集团内部也获悉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性格比金刚钻还硬的总裁终于谈恋爱了,女朋友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被他安排在秘书处工作! 与此同时,安宝儿,也就是救下宣冥的那个女人,此时正抱着一箱办公物品,踌躇满志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宣冥亲手为她推开门,低声说道:“我失忆的事还请安小姐帮忙保密,否则我镇不住董事会那些股东。” “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是我俩的秘密。”安宝儿附在宣冥耳边低语,笑容狡黠。 看见两人亲昵的相处模式,偷偷向这边张望的公司职员果真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但事实上,三天时间根本不够安宝儿俘获宣冥的心。她不得不放出一个假消息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她算准了宣冥不会理会这种流言。 一名保镖走过来,帮宣冥推轮椅。 “我去开会了,如果遇见什么困难,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宣冥一脸严肃地交代。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去忙吧。”安宝儿连连挥手,仿佛有些受不了宣冥的啰嗦。 看见这一幕,办公室里的几名秘书互相交换一个眼神,默默把安宝儿提升到老板娘的位置。 在公司里干了那么多年,他们还从未见过宣总对哪个女人这么包容,这么有耐心。要知道,宣总可是宇宙无敌超级大直男,公司员工在他眼里没有性别之分,只有能力之别。 能力强的人,管你是男是女,给我往死里干就对了。当然,他自己也是经常熬夜加班的,连续工作十几二十个小时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他离开后,安宝儿拿出许多礼物分发给办公室里的人,很快就融入了这个陌生的环境。 而宣冥走出去十米远还能听见她和系统的对话: “宿主,说好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我哪儿知道宣冥是工作狂,失忆了还惦记着海冥集团的股价,非要回去主持大局。” “我看他的样子不像失忆,一来就处理好了所有麻烦。” “他能力强吧,失忆了也能管好公司。” “他是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能力确实很强。”系统似乎打消了怀疑。 大气运者?宣冥一路都在咀嚼这四个字,隐隐有种预感——安宝儿和系统背后的势力之所以接近自己,为的就是气运。 但是这个理由是不是太玄幻了,人真的有气运吗? 想到自己能截获安宝儿和系统的脑电波,宣冥又觉得这个猜测可能不是玄幻。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自己只能听见安宝儿和系统的谈话,对别人的所思所想却无法查知。如果没有觉醒这种能力,他可能早就失忆并被安宝儿耍得团团转了。 所以说他的确有一点气运。 思忖间,会议室到了。 保镖直接把宣冥推到主位。身为总裁,他反而是来得最早的那一位,其余高层还在路上。 这次会议要讨论海冥集团接下来的发展路线。 虽然集团股价暂时稳住了,但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赵博士的死亡让海冥集团的5g研发工作陷入停滞。 警方早已经取出了赵博士体内的芯片,但不知道为什么,能承受上千度高温和上百吨重击的芯片,竟然遭到了莫名力量的破坏,里面的数据全部丢失。 换言之,原本能让华国的5g技术引领全世界的重大机遇就这么错失了。 西方国家依然紧紧扼住华国的咽喉,限制着整个华夏民族的崛起和发展。 宣冥对自己的定义不是商人,而是企业家。商人只要赚钱就好,企业家却肩负着一份沉重的社会责任和使命。 比起赚钱,他更想让自己的祖国变得强大。 他原本离这个目标很近,近在咫尺…… 想到赵博士被火焰焚烧的脸,他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 就在这时,一名长相美艳,气质冰冷的女人大步走进会议室,手里还抱着厚厚一沓资料。 “宣总,您身体还好吧?” 女人的嗓音比她的气质更为冷冽。面对公司老总,她的态度既不热烙,也不关切,真就只是嘴上客套而已。 宣冥的表情却温和了很多,“我一切都好。听说这几天你一直待在实验室里加班,没出来过?你要多注意身体。” “我知道了。”女人低头研究资料,俨然把宣冥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她叫乔亚楠,是海冥集团研发部的副部长,学术地位和科研水平丝毫不逊于赵博士,脾气自然狂傲。 赵博士死了,她是第二个有能力推导出5g算法的科学家。宣冥对她的重视和照顾也在情理之中。 乔亚楠噼里啪啦敲击键盘,已然沉迷于工作。 被她完全无视的宣冥竟也没生气,反倒露出欣赏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名头发蓬松卷曲,长相清逸俊秀,年龄二十出头的男子提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进办公室。 “宣总好,乔部长好。我是刚入职的行政助理,我叫庄理。今天的会议由我进行记录。” 男子点头哈腰,态度恭敬。不,说恭敬都有些欠缺,该是谦卑才对。 宣冥垂眸沉思,并未注意到对方。 乔亚楠专心写论文,也无动于衷。 小助理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垂下头,弓着身子,像做贼一般溜到最角落的位置。坐定后,他打开电脑,调出相应的软件,开始敲击会议主题,参会人员等基本内容。 忽然,他的指尖悬停在键盘上方,整个人似凝固了一般变得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僵直了。 宣冥敏锐地看过去,却又听见乔亚楠那边传来一道熟悉无比的金属质地的声音:“宿主,我已经窃取到了芯片里的内容,现在就传输给你。” 乔亚楠嘴巴未张,话语却清晰:“等等,我插一下卡。” 她把一张存储卡插入笔记本电脑。 宣冥依然看着僵直的庄理,耳朵却仔细聆听着另一端的对话。他万万没想到乔亚楠竟然也是那个神秘组织中的一员。 但她的系统音质更冰冷一些,与安宝儿的系统明显不是同一个。 两人的对话涉及到了芯片、窃取机密等内容,这让宣冥不得不联想到赵博士的死。 难道乔亚楠也与那场谋杀有关系? 这个猜测刚浮现于脑海,乔亚楠就用庆幸的语气说道:“系统,你来得太及时了!如果没有这些资料,待会儿的会议我一句话都不敢说。” “宿主,你应该自主学习通讯方面的技术,而不能总是靠我去偷窃别人的科研成果。万一我发生故障了怎么办?” “你可是主神的系统,怎么会发生故障?只要有你在,全世界的科研成果都能让我随便取用,我干嘛要辛辛苦苦去学习?再说我的任务是攻略宣冥,又不是搞科研。” “那倒也是。”系统认同了乔亚楠的观点。 “系统,这一次我肯定能争取到研发部长的职位,以后我就是5g技术的引领者,宣冥喜欢能力强的人,他爱上我是迟早的事。” “据我分析,一旦你取代赵振生的位置,你拿下任务目标的几率将高达100%。” “是的,宣冥刚才对我很温柔,他终于看见我的存在了。” “但是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宿主,之前与你达成合作的367号任务者已经成为了任务目标的女朋友。” “什么,安宝儿竟然捷足先登了?该死!如果早知道宣冥会亲自去接赵振生,我就不该从安宝儿那里购买赵振生的坐标。你为什么没有查探所有人坐标的功能?” “每个系统的功能都是不一样的。我的功能比367号更高级。它只可以定位别人的坐标,我却可以随意盗取网络中的一切资料。宿主,哪怕你想要五角大楼的军事机密,我也能帮你找来。” “我要军事机密干什么,我只要5g算法。对了,安全部现在正在调查那场车祸,他们不会查到我们头上吧?” “宿主请放心,没有人能查到我的存在,我的科技水平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 “那就好。”乔亚楠大松了一口气,又得意洋洋地说道:“你能在网络中呼风唤雨,安宝儿的系统却只是个定位器,还是你比较厉害。” “那是必然的,但是比我更高级的系统并不是不存在。” “你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世界除了我和安宝儿,还有别人拥有系统?” “是的。” “那人是谁?”乔亚楠急切追问,她不允许别人拥有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 “我不能透露这方面的信息。如果宿主长久无法完成任务,并且主神判定各个宿主之间有合作的必要,我们才会开放交流频道。你与安宝儿在这个世界里都待了五年,任务进度却始终是零,我们才展开了这一次的合作。目前看来,效果非常理想,你已经顺利获得任务目标的青睐。” “但是安宝儿却直接成了宣冥的女朋友,比我还快一步!”乔亚楠气急败坏地低吼,面上却完全是一副沉迷于工作的样子。 “她还没成功,我检测到,宣冥的气运值并未减少,请宿主不要过于慌乱。” 乔亚楠勉强冷静下来。 如果一个任务者连续失败三次,他的灵魂就会被主神永远抹杀,而乔亚楠已经失败两次,这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必须稳住。 与此同时,系统从赵振生那里窃取的资料也已传输完毕。 乔亚楠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理直气壮地勒令:“系统,我读不懂,待会儿开会的时候要说哪几个重点,你用红线标出来,再帮我组织好语言。” 系统立刻答应,并快速整理好资料。 乔亚楠端起杯子喝咖啡,微微眯起的眼眸透着对未来的茫然,却也透着勃发的野心。 宣冥却被这段对话里的庞大信息量冲击得脑袋隐隐作痛。他原以为的,能够引领5g技术革命的,华国最为杰出的女科学家之一,却原来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偷! 她所获得的一切科研成果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没了系统,她什么都不是!她对电子信息技术一窍不通,还联合安宝儿出卖了赵博士,令华国最为宝贵的一名科学家死于境外黑手。 而她们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攻陷他的心,玩弄他的感情,掠夺他的气运。 她们怎么能把人的生命乃至于国家利益当成工具一般摆弄?她们还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心和道德感?她们还算得上是一个人吗? 宣冥快恶心吐了。 他努力压抑着胸中的激怒,却又听见会议室响起另一道更为空洞的声音:“7480正准备绑定宿主,请宿主选择同意或不同意。” 又一个系统?宣冥的激怒立刻被惊疑所取代。 他锐利的视线牢牢锁定角落里的卷发青年。 青年僵直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整个人于瞬息之间就恢复了之前的灵动,嘴巴未张,脑海里却慵懒随意地轻哼一声:“嗯,你说你是什么东西?” 1·4 这个会议室里总共只有三个人,除开宣冥,另外两人竟都拥有一个可以直接在大脑里交流的,科技含量高得离谱的系统,这样的概率有多大? 亿万分之一有没有? 然而这样的人却接二连三出现在自己身边,把自己当成任务目标,这让宣冥感到愤怒的同时又不免心惊。 毫无疑问,他已经变成了某个神秘组织的猎物。他们在他身边铺开一张大网,又驱赶食人鱼游曳在他身边,逮到空隙就会在他身上狠狠咬一口。 他的结局会怎样? 被围猎绞杀并不能让宣冥感到害怕。他更担心这些人会为了一己私利毁了他的公司,毁了他的团队好不容易研发出来的技术,也毁了国家利益。 照目前的趋势来看,最可怕的后果已经产生,华国的现代化电子通讯建设将严重滞后于别的国家。 从这些人的对话中宣冥获得了很多讯息: 其一,她们的任务目标都是自己; 其二,她们完成任务的方式都是攻陷自己的心: 其三,她们的系统拥有不同能力,安宝儿的系统似乎能定位地球上任何一个人的坐标,乔亚楠的系统能盗窃网络中任何一条信息; 其四,赵博士的死果然与她们有关。她们通过系统达成合作,一个定位到了赵博士的坐标,一个把坐标通过网络,发送给境外势力,最终导致了那场车祸; 其五,她们同时又是竞争关系,所以安宝儿才没把自己也在车上的事告诉乔亚楠。她想通过英雄救美的伎俩先行攻占自己的心。 在利益面前,这些人既可以是敌人,也可以是朋友。 两个女人倒不至于让宣冥如临大敌,但他不得不忌惮隐藏在两人背后的系统以及操控系统的组织。 这个组织能利用高科技监控设备操控他人;能打开隔空传输通道;能制造令人失忆的药丸;能通过网络盗窃任何国家或个人研发出来的科研成果…… 他们似乎无所不能,又仿佛无孔不入,这才是最令宣冥感到焦虑的一点。 他想调查这个组织,继而破坏他们的计划,竟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想到这里,宣冥心中一阵烦乱,不由掏出一根香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隔着缭绕的烟雾,他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角落里的卷发青年。 这又是一个被系统操控的傀儡。 青年已经从凝固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哪怕脑子里猝然响起一个古怪的声音,也没能让他吓得惊跳或露出惶然的表情。 他盯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目光中透着好奇,末了又看向会议室里的另外两个人,呢喃自语:“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 “哈~”青年忽然低笑了一声。 耳力敏锐的宣冥不难听出这短促的一声中包含着多么巨大的喜悦,就仿佛一个小孩从长辈那里收到了一份格外珍贵的礼物。 原本只用眼角余光盯着青年的宣冥忍不住转头,正眼去看对方。 这一看他才发现,青年竟然长得非常俊秀,精致的五官几乎毫无瑕疵,即便是放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也能横扫一片。 此时此刻,青年狭长的丹凤眼正因为满足和喜悦而微微眯着,像一只抱着大尾巴在太阳底下汲取温暖的小狐狸。 他沉浸在全心全意的快乐中,忘了会议室里的另外两个人,甚至也忘了那个莫名出现的系统。 宣冥挑高眉梢,颇感意外。他没想到这个畏畏缩缩的青年心理素质竟然如此高。他都不会害怕吗?亦或者说,他非常乐意接纳系统,毕竟这也算是一种奇遇? 代号7480的系统很快就证实了宣冥的猜测,“我感应到了宿主的召唤,所以我来了。” 卷发青年伸出细长的指尖戳弄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就像顽皮的孩子戳弄一个新奇的玩具,脑子里的声音却懒洋洋的:“嗯?” 系统继续说道:“宿主的脑电波非常强烈,激活了本系统,只要绑定本系统,宿主之前的愿望都能变成现实。” “我有什么愿望?”青年开始用指尖去戳键盘,细长的眉毛挑得高高的,一副趣味盎然的模样,脑海里的声音却丝毫不染兴奋。 “你的愿望不是脚踩宣冥,手撕乔亚楠,成为华国首富吗?”系统提高音量:“绑定了我,这一切都不是梦。” 青年起初只是一下一下慢吞吞地戳弄键盘,然而只间隔了十几秒,他的双手就开始飞快舞动。他沉浸在网络中,完全忘了周围的人,也忘了脑子里的系统。 宣冥掐灭香烟,勾着薄唇无声讽笑。成为华国首富?年轻人倒是敢想。难怪系统会找上他。有**才好掌控。 系统停顿了几秒钟,似乎在等待宿主欣喜若狂的回答,然而对方的脑子里却只有一片静默。 又按捺了几秒钟,系统开始急了。 宣冥点燃第二支香烟,缓缓吸了一口。 卷发青年还在噼里啪啦敲击键盘,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睛亮晶晶的,细长的眉时不时挑高,整个人透着愉悦、兴奋和鲜活。 所谓眉飞色舞不过如此。 宣冥忽然很好奇那台电脑里究竟隐藏着什么,能让他忽略了公司老总和技术部部长,也忽略了堪比奇迹的系统,一头扎进去。 “你坐这里来。”宣冥用指关节敲了敲自己身旁的座位。 卷发青年认真浏览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丝毫不予回应。 系统在他脑子里说道:“宿主,我是主神的系统,绑定了我,你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助力。” 卷发青年还在看电脑,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系统:…… 宣冥:…… “庄理?”宣冥沉声喊道。 “嗯?”青年对自己的名字格外敏感,尤其这名字还是用中文说出来的。他立刻抬起头,眼里闪烁着亮光,“你在叫我?” 他嘴角也跟着翘了,显得非常快乐。 “坐这儿来。”宣冥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好。”卷发青年立刻抱着电脑走过去,态度落落大方。 坐定之后,他又开始浏览网页,还是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丝毫没有坐在老总身旁的诚惶诚恐和谨小慎微。 宣冥抖掉烟灰的同时往他屏幕上瞟了一眼,却发现他正在搜索华国历史,而非想象中的玩游戏。 从最初的夏商周,一直浏览到华国的建立,最终,青年的目光定格在了其中一个页面,睫毛微微一颤,竟是红了眼眶。 网页上没有文字,仅仅只悬挂了一面五星红旗。 宣冥看了看国旗,又看了看青年动情的神态,眼底划过不解。 这有什么可感怀的?他并不认为一个外表谦卑内心自负的野心家能具备多么崇高的爱国热情。 系统又开始催促:“宿主,据我检测,你的智商和情商都很低,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华国首富。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为你探查别人的想法,只要你绑定了我,我就能帮助你弥补智商和情商上的不足。只要把握住别人的喜好,你就能在商场上无往不利。” 青年关掉国旗页面,捂住自己通红的眼,默默沉淀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脑海中嗤笑:“你的检测功能有问题。” “我是主神创造的系统,我不可能出问题。”系统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一面对青年进行检测,一面冷冰冰地说道:“宿主的情商低得可怕,与任何人都处不好关系,所以连家人都嫌弃;宿主的智商只有九十、九十、九十……” 系统的声音像卡了壳的磁带。 青年双手环胸,挑着眉梢,懒洋洋地问:“我的智商是多少?” 系统不敢置信地叫嚷:“310!为什么你的智商会有310?我刚刚测过,你的智商应该只有92!不可能,系统不会出错的!” 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响起,显然,系统开始反复检测青年的智商以证明自己是对的。但每一次的重复检测都表明他的确犯了一个大错误。 事实上,青年的智商远不止310,之所以测不出更高的数值是因为主神认定的最聪明的人类也只有310的智商,所以他并未给系统安装更高级的检测程序。 这个高得离谱的数字让系统备受打击,也令宣冥的眉心狠狠一跳。 他隔着烟雾仔细观察青年,很难相信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会是一名超级天才。 但青年接下来的话却表明他的确聪明得可怕:“你说你是系统?仅从文字上进行分析:系统是由相互作用相互依赖的若干组成部分结合而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有机整体,而且这个有机整体又是它从属的更大系统的组成部分。” “所以,你是某个主控程序的一小部分,而那个主控程序被你们叫做主神。”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说你叫7480,这个数字应该是你的编号。换言之,在你之前,至少有7479个系统存在,在你之后,肯定也会有更多系统。你们的程序都是主神设定的,所以你们会百分之百听从他的号令。” “你们的组织结构让我想起了一种昆虫——蜜蜂。主神是蜂王,而你们这些系统就是工蜂。” “你们分散在各处寻找宿主,就像工蜂在花海中采撷花蜜。” “一旦我绑定了你,你就能从我身体内摄取能量,反哺主神,这对我没有任何一点好处。” 青年飞快敲击键盘,浏览网页,对系统所谓的助力嗤之以鼻。 “宿主你猜错了,我们不会从宿主体内摄取能量,我们会从任务目标身上摄取能量。绑定了我们,宿主一定能实现心中的愿望。”7480忙着解释。 卷发青年漫不经心地问:“你们的任务目标是谁?” “坐在你身旁的这个男人就是我们的任务目标。一旦你攻略了他,得到他的气运,你就能取代他成为华国首富,这不是你的梦想吗?”系统诱惑道。 宣冥侧过头,直勾勾地看向卷发青年。 他以为对方会表情惊愕地回望,却没料青年依然在敲打键盘,连个眼角余光都未曾施舍过来。 很显然,他对所谓的任务目标没有半点兴趣,之所以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系统说话,纯粹是为了探知对方的底细。 “那么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青年继续追问。 “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能让你成为华国首富!”系统的语速明显加快了很多。看来它急着想与青年绑定。 青年却越发不紧不慢:“我是说,我能从你这里获得什么确切的帮助,而不是一个看似香甜,却根本吃不进嘴的大饼。” “我可以帮你探测到周围人的好感度。他们是喜欢你还是讨厌你,都逃不过我的感应,这样一来,不就可以弥补宿主情商低下的弱点吗?宿主应该也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吧?” “检测好感度?这属于思维读取技术的范畴。我想,我知道你来自于哪里了。”青年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抿着薄唇微微一笑。 默默窥探对方电脑屏幕的宣冥却开始相信,他的确是一个智商高达310的超级天才。 因为他刚才根本不是在随意摆弄电脑,而是借助好几个通讯卫星的中转,黑进了米国国防部的网络,获得了一份全世界范围内的科研成果的秘密调查报告。 他的黑客技术竟然丝毫不比乔亚楠的系统差。 1·5 那份厚达上千页的调查报告正以每秒数十张的速度翻转着,以至于屏幕上完全是一团散乱的光影。 宣冥只看到一个标题,具体的内容却根本来不及去阅读。他不知道青年能否看清报告里的内容,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刚才撂下的那句话。 他说他知道系统来自于哪里,而这份笃定是在得到科研报告之后,也就是说,这种高智能的,可远程操控和监视监听的设备,果然是米国制造的吧?它在那份科研报告里有记录? 米国的科技发展水平真的已经领先全世界这么多了吗? 忧心忡忡的宣冥又点燃一支香烟,并更加凝神倾听青年与系统的对话。 与此同时,参会人员都来齐了,作为主讲人的乔亚楠走上讲台,开始发言。 卷发青年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人身上,而是懒洋洋地问道:“科技发展是自下而上,遵循着特定逻辑规律的,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 “我当然明白,但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吗?”系统不屑地回答。 “当然有关系。你刚才告诉我,你可以探知别人对我的好感度,你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吗?”庄理在脑海中轻笑。 “代表着什么?”系统有点懵。 代表着什么?宣冥也很想知道答案。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去了解系统这种该死的玩意儿。 “代表着你所具备的科学技术让你可以直接扫描别人的大脑,得出神经元图谱,又经由心灵词典,把神经元的活动用语言转译出来。你能与我进行意识层面的交流也是同样的原理。” “你竟然了解我的工作机制?”系统非常惊讶。 “这很难吗?”庄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继续道:“既然你能做到上述几点,那么就表明,你在我的大脑内部,而且是纳米级的生物机器人,你的诞生涉及到量子学的深刻应用,而现在的人类,” 庄理轻轻敲击电脑屏幕上的科研发展报告,做下判断:“还做不到这种程度。他们甚至连量子计算机还没发明出来。” 系统沉默了。 宣冥却被这段对话摄住了心神。 庄理继续说道:“把量子学研究透彻并深度应用之后,很多匪夷所思的,类似于魔法一般的科技会陆续成为现实,譬如隐形传送,也就是神话传说中的隔空取物,这一点你应该能办到吧?” 系统没敢应声,它受到主神的限制,不能提及任何一项超出该世界科学技术发展的东西。 宣冥默默为卷发青年喝彩。安宝儿的系统就能进行隐形传送。 庄理不需要系统的回应,他已经沉浸在这种科学推导的游戏里:“以你所具备的科技水平,你能在宏观物体上制造量子相干性,并把该物体通过量子纠缠原理打散成粒子,传送到远方,又再次还原。而现在的人类至少需要花费几百年时间才能做到。” “同理,你也可以做到隐形。” 系统继续保持沉默。 宣冥眉头的折痕已不知不觉舒展。青年又猜对了! 当安宝儿从那条荒无人烟的公路上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时候,他就曾怀疑过对方会不会隐形。 “隐形的关键是纳米技术,十亿分之一米直径的反光纳米颗粒所组成的织物才有可能具备完全排开光线的负折射率。而纳米技术的关键又是量子技术,这是一环扣一环的。” 庄理拿起圆珠笔,在会议记录本上画了一棵树。 他点了点树冠的位置:“你的科技水平处于量子学的顶峰。” 他在树冠下的一根枝杈上写了ai两个字母,继续道:“在你下方是智能机器人。是的,你比智能机器人更先进一点,你是纳米生物机器人,有自主学习能力,可以进化。从你的语气变化中我可以感受到这一点。” 他在写着ai二字的枝杈上方又画了一根枝杈,慢慢写出四个字——意识投影。 “而要制造像你这样通人性的机器人,把人类的意识投影在你的主控程序中是必须的。也就是说,当你真正成为一个机器人之前,你或许是某个人类的意识残存物。这残存物是死后进行的剥离,亦或者活着的时候强行进行了剥离,我就不清楚了。” 庄理饶有兴致地笑起来。 系统却开始瑟瑟发抖。它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可能是一个被强行剥离了意识的人类。 滚烫的烟灰落在宣冥的手背上,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卷发青年的剖析足够吸引他全部心神。 庄理在意识投影的下方,ai的上方,画了一根枝杈,写道——思维读取。 “你与我能在脑内进行沟通,运用的就是这项技术。” 庄理在ai的下方连续画了三根树枝,陆续写道——隐形传送、隐形、力场,而后轻笑道:“是的,隐形传送的科技含量还在意识投影和思维读取之下,隐形技术也并不算难,只需利用光线的折射原理就可以轻易做到。至于力场,那不过是物理学的入门而已。没有力场,人类根本不可能进入宇宙进行探索。”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嗤笑一声,仿佛非常不屑。 看见它的反应,庄理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 力场技术是物理学的入门?这句话未免太过狂妄了。宣冥深深看了卷发青年一眼。 庄理用笔尖点了点纸面,摇头道:“不过很遗憾,在这棵科技树里,没有任何一项技术是现在的人类能够做到的。” 系统轻哼一声。 庄理拿出另外一张纸,衔接在科技树的上方,徐徐道:“所以,你是从哪儿来的?人类的科技在你之下,他们绝不是你的创造者。” 系统继续沉默。 宣冥:是啊,你是从哪里来的? 庄理在科技树的上方又描绘了两根枝杈,轻笑道:“现在的人类无法创造你,所以你要么来自于未来,要么来自于高维度空间。” 他把写着未来二字的枝杈涂掉,语气笃定:“但是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你来自于高维度。” 他扒掉了系统又一张皮。 系统没有身体,也没有灵魂,却感觉到了何谓震惊。这个人类的分析能力有点可怕! 宣冥的心中掀起一阵又一阵惊涛骇浪。高维度空间真的存在吗?这确定不是一个天方夜谭? 庄理的语气却还是那么慵懒,“知道我是怎么猜出来的吗?” 系统没敢做声。 宣冥却差点脱口而出——你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匪夷所思的结论的? “当我推测你可以利用光线的折射原理加以隐形时,你对我的话嗤之以鼻。”庄理把位于科技树下方的那根代表着隐形技术的枝杈划掉,在意识投影和思维读取的中间添加了一根枝杈,重新写上“隐形”二字。 系统发出一声惊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宣冥却还搞不清状况。在他看来,隐形技术已经有很多人在研究,而且陆续取得了一些成果,科研难度并不算高,怎么反而位于科技树的最顶端? 庄理狡黠地笑了:“是的,隐形技术与意识投影和思维读取属于同一层面的科技,为什么?因为刚才我所说的隐形是借助负折射率的织物达到的光线弯曲,而非真正意义上的隐形。” “真正意义上的隐形是光线直接穿透的虚无状态,是把一个人拉入三维空间和四维空间的夹缝而形成的绝对隐匿,是看不见也触不到的。” “这种科技是四维空间的产物,而你对此十分了解,所以我可以肯定,你至少来自于四维空间,甚至更高维度。你口中的主神是你的创造者,也是高维度生物。” 系统艰难开口:“你刚才故意诈我。” 宣冥也终于忆起一个可疑的细节:安宝儿能在自己出事后马上开车抵达现场,那她一定牢牢跟随在自己后面。但自己遭到卡车和跑车夹击时,她的车却无踪无影。 事实上,那条路紧临悬崖,且宽度只有十米,是完全没有地方让安宝儿的车停靠隐藏的。 她能如此快速地出现,是因为她进入了庄理刚才所说的那种绝对隐形的状态。她可以看见外界,外界却看不见她,也触不到她,所以车祸发生时,她其实也参与了那场竞逐。 这样一来,所有的疑点就能解释得通了。 这种科技简直可怕! 对此类科技知之甚详的人又该聪明到何种程度? 因为内心太过震撼,宣冥夹着香烟的两根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而庄理却完全忽略了旁人的存在,只专心与系统交锋,语气更添几分盎然:“我不需要诈你,也不需要你告诉我答案。世间的一切自有其逻辑。给我一个小小的线索,我就能理清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当你出现在我的脑海,并能与我的意识进行交流时,我就已经猜到你的来历。知道为什么吗?”他的语气像猫逗老鼠一般充满着恶趣味。 但系统却不得不上勾。 它急迫地追问:“为什么?是我程序出错,信息外泄了吗?” “因为人类的大脑是连接四维空间的钥匙。人类原本是三维生物,但人类的意识却是四维的,能与意识直接进行交流的你,又能来自于哪里呢?” 庄理摇头叹息:“四维产物进入三维,会受到空间的挤压进而失去一部分功能,这是世界为了维持能量平衡采取的必要手段。但你却还保留着原有的科技水平,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为什么?”自诩智商远远高出人类的系统现在卑微的像个小学生。 “因为投放你的主神为你挑选了一个维度相等的空间,也就是人类的大脑让你寄存。在这里,你不必受到降维打击。” “所以我不是受你辖制的傀儡,而是能让你存活的希望。不是我渴望绑定你,而是你迫切地需要绑定一个宿主,以获得生存下去的机会。在选择权上,我占据绝对优势。” 说到这里,庄理转动着那支圆珠笔,眯着狭长的丹凤眼,轻松自如地笑了。 至此,系统的最后一层皮被他扒了下来。 恰在此时,不知道乔亚楠讲了什么,会议室里响起掌声。 宣冥杵灭烟蒂,抬起手,缓慢而有力地鼓掌,深邃眼眸却直勾勾地看向卷发青年。 系统原本已经慌了,在触及到自己的某个隐藏程序后却又得意地笑起来:“占据绝对优势?你确定?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不需要你的同意也可以强行与你进行绑定。” 1·6 听见系统傲慢的宣言,宣冥鼓掌的动作滞了滞。 庄理的语气却还是那么慵懒随意:“哦,是吗?但我一点也不担心啊系统。如果你现在逃跑的话还来得及,我给你一次机会。” 系统被他傲慢的态度惹恼了,冷哼道:“宿主,我也给过你机会,但是你不知道珍惜。” 它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嗡鸣就在庄理脑子里响起,而且音调不断升高。这嗡鸣声就像话筒与音响之间产生的电路回授,却又比那个更尖锐,更令人难以忍受。 宣冥能截获系统与庄理的对话,自然也能听见这种嗡鸣。作为间接受害者,他连忙扶住额头,咬紧牙关,以免自己痛呼出声。 直接用颅腔承受这种尖啸的庄理却只是闭了闭眼,安静地等待着。 如不是他细长的指尖不再转动那只圆珠笔,而是紧紧拽着笔杆,宣冥差点以为他没有感觉。 见庄理既不满地打滚,也不哀嚎求饶,系统觉得很没有成就感。 它更进一步地威胁:“宿主,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已经强行绑定你了。哦,还有一点我忘了告诉你,绑定之后,如果你不能完成任务,我是可以抹杀你的。” 脑海中的尖啸正在远去,庄理又开始慢慢地,极富技巧地转动那支圆珠笔。他对所谓的抹杀无动于衷。 宣冥却猛然想起,安宝儿的系统也曾说过抹杀之类的话。如果这些系统来自于高维度空间,那么它们的确拥有毁灭一条生命的能力。 宣冥放置在膝头的手不由紧握成拳,担忧的目光频频扫向身旁的卷发青年。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可疑,却忍不住。 系统还是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不由提高音量:“宿主,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庄理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语气却充满挑衅:“抹杀我?那你试试看。” 系统彻底被激怒了,叫嚣道:“宿主,你的情商果然很低,连最基本的审时度势都做不到。身为你的系统,我有责任教导你一下。” 它话音刚落,一股电流攒动的滋滋声就在庄理的脑海中响起。 宣冥不知道系统在干什么,却能从卷发青年的反应中推断出对方的遭遇。 青年的笔掉落了,双手用力压住桌面,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他白皙的手背涌出一条条青色的血管,急速流窜的血液令这些血管微微起伏跳动着,这是痛到极致的反应。 系统在摧毁青年的身体! 这个认知让宣冥忘了掩饰自己的异常,当即就想送青年去医院,却又猛然发现自己的双腿打了石膏,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立刻拿出手机,给站在会议室外的保镖发短信,刚打出“你进来”三个字,却听见卷发青年在脑海中低声笑了。 他的手就撑在宣冥眼底,青色血管隐藏在白皙皮肤下,像染了烟雨的云雾,又像沁了血色的白玉,美得触目惊心。然而正是这样一双手,将青年的痛苦展露无遗。 但他的笑声却又那么轻松惬意,丝毫不带逞强的意味,笑着笑着,他又短促地喘了喘,竟不像是在忍受痛苦,倒仿佛在享受欢愉。 宣冥呆了呆,紧接着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直觉这种笑声很古怪,但具体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他开始坐立难安,连那条召唤保镖的短信都忘了发。 系统气急败坏地问道:“你笑什么?” “哈~哈……” 庄理有一下没一下地笑着,额头冒出汗滴,苍白的皮肤却不知何时染上一层绯色,连那狭长眼尾也酝着一抹斜红。 宣冥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转移视线,喉结滚了滚,竟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他扯开银灰色的领带,又解了两粒衬衫纽扣,这才觉得呼吸不那么急促。 从青年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未在交锋中败下阵来。 系统还在叫嚣:“宿主,电击的滋味过不过瘾?别用笑声掩饰你的痛苦,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告诉你,我不但能电击你的身体,还能抹杀你的灵魂,你最好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电击我的身体,你确定?”庄理双手撑着桌面,默默勾唇:“如果是真的电击,我的皮肤应该会出现灼烧的痕迹。” 他曲起指尖。 宣冥的视线立刻被这些细长的,玉白的,顶端却又染着一点粉色的手指吸引了。 庄理按下指尖,继续道:“但我的皮肤没有一点伤痕,这表明了什么?” 来了来了,吃瘪的感觉又来了!系统恨地咬牙。 庄理轻笑道:“这表明电击的痛苦只是一种错觉,它既不能摧毁我的大脑,也不能伤害我的身体。” 电流攒动的滋滋声还在青年脑内回荡,但宣冥高悬的心却缓缓落地。是幻觉就好,他无条件相信青年的判断。 “是幻觉你还这么痛苦?”系统不甘心地反问。 “要我具体解释这其中的原理吗?你利用微小的电流,加强了我的伏核与前额皮质之间的连接,这两个脑区如果超负荷运转就会产生强烈的痛感。这种痛感只是一种信号,而非实质性的病变,对我的身体没有一点伤害。” 说完这些话,庄理低下头搜寻着什么。 宣冥立刻弯腰,帮他捡起那支圆珠笔。 他小声道谢,却连个正眼也没给宣冥,末了又开始转笔,丝毫不再理会脑中的系统和身体的疼痛。 系统挫败极了,沉声道:“就算是幻觉又怎样?你的痛苦是实实在在的,我就不信你能扛过去!” 它加大了两个脑区之间的联系,让痛感增强。 这一次,庄理指尖的圆珠笔并未掉落,只是额头的汗珠更细密了一些。 宣冥拧着眉头看过去。虽然不能与青年感同身受,但他却能从不断加大的电流声里直观地看到系统强烈的报复心。它试图用残忍的手段让这个人屈服。 巨大的愤怒充斥着宣冥的心。 而庄理却一面喘息一面低笑:“你只有这点本事吗,系统?” 淡蓝色的圆珠笔在他的指尖旋转跳跃,像一朵盛开的花,这昭示着他的从容淡定,也昭示着他的胜券在握。 宣冥的视线简直没法从青年身上移开。 系统不断刺激庄理的伏核和前额皮质。 代表着无尽痛苦的滋滋声一直响在庄理的脑海,也响在宣冥的耳畔。 几分钟之后,宣冥扶着汗湿的额头,拿出手机,又一次准备给保镖发送信息。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已经看不下去了。 庄理却轻轻放下圆珠笔,肆意地笑了:“电击的痛感为什么越来越微弱了?系统,该不会是你良心大发了吧?” 这句话刚说完,那扰人的滋滋声便彻底消失了。 系统冷哼道:“今天的教训够深刻吧?以后乖乖做任务,不然我弄死你!” 宣冥放下手机,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如果青年选择妥协,并接受任务,他能理解,甚至可以配合。全程参与了青年与系统的交锋,他很难对对方产生恶感。 庄理却倔强地要命,摇摇头,轻笑道:“那你还是现在就弄死我吧。” 被青年无视到底的宣冥心情复杂极了。 系统咬牙切齿地说道:“宿主,你信不信我真的弄死你!” 庄理往椅背上一靠,修长的双腿也交叠起来,懒洋洋地回道:“我不信。” “好好好,我马上抹杀你!”一阵熟悉的滋滋声过后,系统满是□□味的嗓音恢复成了最初的无机质的金属音:“抹杀程序已经启动,十秒钟后,宿主的灵魂将永远消失,十、九……” 时间快速流逝,宣冥紧紧握拳,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真恨不得代替青年答应下来。 庄理却晃了晃脚尖,在脑海中叹息:“别再虚张声势了,系统。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力量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你的智慧高出人类,但你归根结底还是一台机器,机器的核心是什么?” 系统只管倒数,看上去冷酷极了。 庄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机器的核心是动力。没有动力,你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让我来分析一下你的动力储备还有多少。” 系统的倒数声忽然颤了颤,像被指尖刮过的碟片。 庄理翘起薄唇,不紧不慢地分析:“出发时,你的能量是满的,也就是100%;从高维度空间进入三维空间,你需要突破次元壁,所耗费的能量一定不小,我猜测至少有60%,因为对任何一种科技文明来说,穿越时空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来到三维空间后,你需要寻找合适的任务目标。寻找的过程中,你必须扫描这个世界的所有时间段,并从所有时间段里产生的大气运者中挑出最强的一个。而从人类起源到人类灭绝,我保守估计,至少有五百万年时间。” 庄理晃了晃自己白皙的手掌,“五百万年你都要一一扫描检测,消耗的能量少则10%,多则20%。我姑且算你10%吧。” 系统不知不觉停止倒数,并默默捂紧自己的能量库。 宣冥听得入迷。 庄理继续道:“找到合适的任务目标,你还要进入他所在的时代,这又得消耗一定的能量。我猜测应该有5%吧。” “至此,你的能量已经远远低于安全水平,而你必须找到一名宿主来帮助你接近任务目标。” 庄理伸出细长的食指,轻轻划过自己胸前的工作牌:“宿主不能随意挑选,因为离得远了不利于你完成任务,所以你会漂浮在空气中,慢慢寻找合适的人。” “不要忘了,你是四维产物,在三维空间里会受到次元壁的挤压进而发生故障,所以你必须撑起一个等离子壁,也就是力场来保护自己。力场的支撑需要消耗非常巨大的能量,那剩下的25%,后来被你用了多少?20%?” 系统发出惊恐的滋滋声。 庄理勾唇而笑:“看来我猜对了。所以,在与我绑定之前,你只剩下5%的能量。你要进入我的大脑,首先要突破我的保护机制。” 庄理指了指自己眉心,喟叹道:“虽然你的科技水平很高,但人类的大脑同样是一个奇迹之地。意识的产生让这里首先进入了四维国度,为了保护这种奇迹,人脑产生了一个类似于等离子壁一般的保护膜,这种保护膜叫做血脑屏障,它可以阻挡血液中的有害物质进入大脑,所以血液造影技术唯独在人脑中无法进行。” “正因为血脑屏障,人类对自身大脑的了解比对地球的了解还少。想必在突破这层屏障时,你一定耗费了一些能量,我猜应该有1%吧?” 系统发出的滋滋声忽然变大,又立刻压住,仿佛在掩盖什么。 宣冥频频用惊叹的目光去看身旁的青年,只可惜对方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进入我的大脑之后,你要与我绑定。在这个过程中,你原本不需要耗费任何能量,因为我同意了的话,你就能自然而然地融入我的意识,并且在我的大脑中蛰伏下来。但我偏偏不同意,所以你强行进行了绑定。” 庄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表情有些疲倦,“我承认,被强行绑定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你应该比我更痛苦吧?因为你必须把自己的脑电波调节到与我一模一样才能顺利融入我的意识体,而我的意识体有多么强大,想必刚才你已经领略过了。” 系统嘤了一声,又连忙闭嘴。 宣冥差点笑出声来。刚才还无比嚣张的系统,现在却像一只被揍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狗崽子。 “强行融入我的意识体耗费了你多少能量?3%有没有?”庄理摇头惋叹:“而那剩下的1%,又被你的几次电击给浪费掉了。” 庄理摊开两手,挑高眉梢,笑得像一只狐狸:“所以我才说我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强行绑定。现在的你拿什么来抹杀我?” “当然,我也曾考虑过你的主神会不会给你装载自动补充能源的程序,让你具备绝地反击的能力。但是第一次与我交流时,你就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弱点。” 系统哭丧着脸问道:“我到底说错了什么?” 宣冥也竖起耳朵倾听。 庄理回答道:“你用了一个词——激活。这表明在遇见我之前,你一直处于待机状态。待机的目的是什么?是节能。为什么要节能?因为能源不多了。在这个世界,你没有办法自动补充能源,只能等待宿主的拯救。” 系统抽噎了一声。 宣冥却长长吐出一口气。310的智商果然不同凡响啊! 庄理点了点自己眉心,宣判道:“所以你看,我的大脑并不是你的安乐窝,而是一个囚牢,进来之后你就出不去了。我给过你逃跑的机会,但你不知道珍惜。” 想起绑定之前宿主曾发出的警告,系统哇地一声哭出来。 宣冥却差点当着所有股东的面畅快大笑。所幸他及时捂住嘴,把笑声变成了咳嗽。 讲台上的乔亚楠停止发言,面露担忧。 庄理却看也不看坐在自己身旁的“病弱”男人,只在脑海中认真宣告:“好好珍惜现在的宁静时光吧系统,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拆了你。” 宣冥伸出手,缓缓鼓掌。 精彩!太精彩了! 1·7 宣冥缓慢而有力的鼓掌换来了乔亚楠矜持的微笑。 其余股东也都跟着鼓掌,眼神里透着钦佩和赞誉。 赵博士被谋杀后,乔亚楠是唯一能支撑起海冥集团的人,她的存在极大地稳定了人心和公司股价,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感受到大家的推崇和尊敬,乔亚楠不卑不亢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摆放在自己手边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屏幕上展示着一份演讲稿,是248系统综合分析了赵博士的研究成果后整理出来的,内容涉及5g的研发和推动。 乔亚楠只需逐字念出这份演讲稿就能掌控住会议的节奏。当然,她虽然祭出了一点干货,却不会把真正的5g算法拿出来,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在脑海中说道:“我得等到公司被米国那边打压得快破产时再出手,否则宣冥认识不到我的重要性。” “是的,”系统对此表示认同:“宿主的策略非常好。像宣冥这种性格强势的男人,用柔情去感化他是没用的,你得先把他打垮,再把他从泥沼里拉出来。” 乔亚楠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会让他知道,我是强大到足够与他比肩的女人。你看,他已经被我的优秀折服了。” 宣冥放下缓缓鼓掌的手,改握成拳。这段充满着意.淫.和优越感的对话令他恶心。 248否定道:“我觉得他注意的不是你,而是坐在他身旁的那个青年。在你发表演讲的时候,他总共看了那个人五十九次,这很不正常。” “他身旁那人是谁?” 乔亚楠阴鸷的目光立刻锁定卷发青年。她显然忘了对方在进门时就已经做了自我介绍。 “我黑进人力资源部的系统查一查。宣冥性格冷漠,很少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关注。”248起疑了。 “是的,他平时连我都不会多看一眼。全公司上下,只有赵博士能获得他的青睐。”乔亚楠酸溜溜地说道。 恰在此时,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嘟嘟声。 只见宣冥用指关节敲击身旁的桌面,沉声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会议已经开始十多分钟了,你为什么还不做会议记录?” “啊?”庄理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转着圆珠笔,二郎腿翘得挺高,鞋尖还一上一下地晃动,这派头不像一个小职员,倒更像大股东。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他,心里还泛起了嘀咕:这人是谁啊?坐在大老板身边还能这么悠哉? 248心中的疑虑立刻打消了,“原来是开小差被抓了。” “这人应该是哪个股东走后门塞进来的关系户。在家当惯了少爷,来公司什么都不会,真是废物。宣冥最讨厌这种人。” 乔亚楠满心不屑。 庄理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开会,连忙放下晃晃悠悠的二郎腿,扔掉指尖旋转的圆珠笔,把笔记本电脑拉过来,噼里啪啦一阵输入。 “会议记录我马上做好。”他认真说道。 宣冥这才冲讲台上的乔亚楠摆手:“继续吧。” “好的宣总。”乔亚楠继续往下说,众人的注意力也都回到了5g建设的框架上来。 所有人都以为庄理是为了掩饰尴尬才会胡乱去按键盘。刚才的会议内容他根本就没有在听,即便听了,十几分钟过去,他又能记住多少? 但一直用眼角余光注视着青年的宣冥却知道,对方已然把之前的会议内容原原本本记录下来:包括什么时间段谁做了哪些发言,重点是什么,都有谁提出疑问,又获得了怎样的解答。 哪怕一直在与系统做激烈的交锋,忍受着脑内的尖啸和痛苦,卷发青年也能分出一部分心神去关注外界发生的事。 他简直是个人形系统! 想到这里,宣冥偏头去看卷发青年,意识到自己正被乔亚楠的系统监视着,又硬生生收回视线。这种活在别人掌控之下的感觉令他异常愤怒。 与他的心情完全相反,被系统寄生了的庄理却感觉不到丝毫压力。他一边做会议记录一边在脑内询问:“系统,除了探测好感度,你还有什么能力?” 刚哭了一场的7480怀着最后一点期望说道:“只要宿主顺利完成初级阶段的任务,拿到一定积分,我就可以向宿主开放系统商城。你看,这是宿主可以购买到的商品。” 一个面板出现在庄理脑海中。 奇怪的是,宣冥脑子里也同样出现一块面板,上面排列着一个个商品,商品下方标注着价格,最便宜的要100,最贵的索价100000000。但目前这些商品的图标都是灰色的,还未被激活。 “谈判高手、金融专家、金牌投资人……” 庄理饶有兴致地点算这些商品,问道:“看来你准备把你的宿主培养成商业精英?购买了这些商品就能获得相应的能力?” 系统连忙点头:“是的,宿主每完成一个任务就能拿到一定的积分,攒够了积分就能拿来兑换商品。宿主不需要经过任何学习就能掌握这些能力!” 听见这段话,宣冥的内心很不平静。 通过系统的帮助,从一个毫无所长的普通人变成最优秀的业界精英并不是神话,乔亚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拿出这张底牌,系统的吸引力瞬间提升了几百倍。 卷发青年会动心吗?宣冥忽然觉得不确定了。 “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不需要学习就掌握的能力。”庄理不以为然地嗤笑:“归根结底,这些能力是你们通过意识投影技术从别人那里剥夺的,又通过意识投影技术,直接输入宿主的脑海。而投影这种东西如果没有投影仪的支持,是会消失的。” “系统就是投影仪,一直为宿主开启投影,代表着持续性的能量消耗,你们的程序不允许。你们来到这个世界的主要目的是掠夺能量,而不是浪费资源,所以这些技能总有一天会失效,花出去的积分也就打了水漂。” 宣冥高悬的心缓缓落地,薄唇抿了抿,竟隐秘地笑了。他知道,卷发青年又开始扒系统的皮了。 庄理果然毫不留情:“你们这个商城完全是一种欺诈的手段,所有的商品都是陷阱。” 7480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敢怒不敢言。 庄理又道:“主神派你们来是为了掠夺别人的气运,所以气运是你们赖以为生的一种能量吧?那么与气运同源的生命力,精神力,是不是也能被你们加以利用?” 系统没敢吭声,怕自己不小心又说错话。 但庄理的推测根本不需要它提供线索,只根据逻辑线上下梳理便行了:“虽然是同源的能量,但生命力和精神力比气运所包含的能量要少得多。气运这种东西囊括了时运、人运、国运,甚至是天运。” “主神地位最高,自然拿走能量最充沛的气运,而剩下的生命力和精神力,就是属于你们的食物吧?庄理的脑电波可以激活你,这一点已经足够证实我的推测。脑电波也是一种精神力,可以为你充能。” “你们补充能源的渠道是掠夺生命力和精神力。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靠掠夺别人气运为生的主神又能创造出什么好东西?” “宿主拿去购买商品的积分,其实就是他们通过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从别人那里掠夺来的生命力或精神力吧?” 庄理懒散的语气忽然变得冰冷起来:“我之前说错了,你们不是勤劳的工蜂,而是凶残的鬣狗。” “最初绑定宿主的时候,你们能量耗尽,没有能力抹杀任何人,但你们利用这些看似神奇的商品,一步一步引诱宿主去完成任务,这个过程就是在为你们补充能量。” “被抹杀的那些宿主永远不会知道,不去做任务才是他们唯一自救的方法。” “所以,”庄理用意念搅碎面板,冷笑道:“这些低劣的手段就不要拿出来了,我不会上当的。” 底裤都被扒掉的系统再次泪奔了。 宣冥连忙扶额,掩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听到现在,他对系统的忌惮和恐惧已所剩无几。 7480是一个非常顽强的系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又开始蛊惑:“我的等级很低,的确不能带给你多大好处,但是我可以把你的存在报告给主神,让他亲自嘉奖你。只要你愿意协助我完成任务,我可以把你带去我们的世界,让你成为高维度生命。你知道高维度生命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着什么?”庄理挑了挑细长的眉。 “高维度生命不受时间和空间的约束,可以自由穿梭于过去和未来,可以在各个平行时空里遨游,甚至可以永生。在低维度空间里,你就是神。” 7480着重点出两个词——永生、神。 宣冥上扬的唇角慢慢抿直了,心也跟着往下沉。这张底牌的诱惑力远远超出了之前的所有。 试问世上谁人不想永生,谁人不愿成神?名利、财富、权势、地位,这些宝贵的东西统统都比不过无穷无尽的生命,因为有了后者,前者便尽在囊中。 宣冥克制住了去看卷发青年的冲动,眉头却因为忧虑而拧出深深的折痕。他不愿意看见这样一个堪称奇迹的人在**中堕落。 庄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嘲讽地笑了:“你的主神能赐予我永生?你确定?” 7480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确定!这本来就是主神为任务者准备的最高奖励。但奖励仅此一个,只有最优秀的任务者才能拿到。” “我必须承认,这个大饼看上去很诱人。”庄理把会议记录本扯到眼前,用指尖点了点那株没画完的科技树,说道:“这棵树你还记得吧?” 7480犹犹豫豫地点头:“记得。” 庄理拿起笔,在生物机器人的上方添加了五根枝杈,并自下而上依次写道:超越光速、时间旅行、突破平行宇宙、预知未来、永动机。 他用笔尖点击这些枝杈,语气散漫:“创造你的主神能把你送到这个世界,自然掌握了超越光速、时间旅行、突破平行宇宙、预知未来这四项技术。而你是否知道,他送你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难道不是收集气运吗?这还用问?”7480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 “既然主神可以赐予我永生,那他本人应该也是永恒的存在吧?”庄理反问。 7480:“这当然!” “既然他可以永恒存在,那么他应该位于这株科技树的顶端。”庄理点了点“永动机”三个字,又问:“你知道永动机的原理吗?” 7480:“可以产生无限能量,却不消耗一丝能源的机器。” “所以你看,永动机的原理和永生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可以永恒运转且没有一丝损耗。主神既然可以永生,那他还需要气运干什么?气运对他来说等同于食物或能源吧?进食是增熵的过程,而熵的增加必然导致无序、混乱和毁灭。” 7480听愣了。 庄理顺着这棵树,由下而上一一打勾,“我写下的这些科技或早或晚都能成为现实,只除了这一个。” 他把永动机划掉,摇头道:“我们所存在的宇宙,总有一天会在一次大冻结中消亡,正如它在大爆炸中忽然产生。多重宇宙也逃不过同样的命运,新生和死亡才是世间永恒的主题。” “你的主神仰赖宇宙而生,又怎么可能脱离宇宙独自存活。宇宙在走向毁灭,他自然也逃不掉。只简单理清生命体以及宇宙发展的基本规律就能发现,主神所许诺的嘉奖只是一个谎言而已,永动机和永生都是永远无法实现的科技。” “系统,你和你的主神是一个诈骗集团啊,而且手段实在不怎么高明。”庄理丢掉笔,轻蔑地摇头。 7480:……这人,这人竟然连主神大人的底裤都扒掉了! 宣冥:想鼓掌,但是得忍住。 1·7 被系统围剿猎杀是宣冥遇见过的最离奇也最黑暗的事。 他原以为这种可以寄生在人类大脑中的东西是极其可怕的存在。但现在看来,它们也不过如此。甚至于它们背后的主神,听上去也只是那么回事儿。 宣冥心中的愤怒并未平息,但焦虑和恐惧却已经完全消散。 面对这些异次元入侵物种,他并不是彻彻底底的束手待毙,至少他能听见系统与宿主的谈话,截获他们的动向:至少他身边还坐着这样一位神奇的卷发青年。 宣冥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对方一眼,原本黑沉的眼眸已染上一丝笑意。 庄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也没忘了分出一些心神去做会议记录。 被他扒得连底裤都不剩的7480正处于毁灭性的打击中。但它毕竟是台机器,机器的程序是无法更改的。主神需要它完成任务,所以不到灰飞烟灭的最后一刻,它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呵呵呵,呵呵呵……”7480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 庄理还在噼里啪啦打字,表情十分淡然。 宣冥却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这种笑声很变态,系统该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它被小卷毛整疯了? “呵呵呵,我想起来了宿主!”7480语气恶劣:“我虽然逃不出你的脑子,但是我可以等啊!凭你们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你根本没有办法拆掉我!等你们的科技发展到可以拆掉我的时候,你早已经死了!” “你知道你死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吗?”它故弄玄虚地问。 庄理噼里啪啦打字,根本懒得理它。 宣冥的心却提了起来。 7480想一步一步引导青年走进恐惧的深渊,但青年不接它的话,它想要营造的氛围也就撑不起来。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该配合演出的时候你却对我视而不见,宿主你也太不厚道了! 7480气得要命,却不得不继续往下说:“等你死的时候,你的意识体会陷入虚弱,而我会一口吞了你的意识体,获得足够的能量摆脱你的控制,进而去寻找下一位宿主。你看,你虽然暂时困住了我,却永远都赢不了我!” 庄理依然在打字,连哼都懒得哼一声。 宣冥取出一支雪茄,在桌面上磕了磕,力道有些重,脸色也阴沉下来。 乔亚楠停顿了几秒钟,见老板没有别的指示才继续演讲。与会人员也都挺了挺脊背,高度紧张起来。 7480兴奋地等待着宿主的反应,但结局又一次让它失望了。宿主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慌乱,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难道他听不见?不,在意识里展开的交流是不存在听不见的问题的。所以他是故意不理我! 7480气得咬牙,恶狠狠地说道:“不仅是死的时候,宿主生重病或是陷入昏迷的时候,我同样能吞掉宿主的意识体。所以宿主,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不会生病,也不会昏迷,否则你就完了!哈哈哈……” “系统,你觉得这个世界的科技要发展多久才能诞生拆除你的技术?”庄理忽然开口。 7480愣了愣才道:“至少三百年内你们是做不到的。” 三百年,太久远了!宣冥闭了闭眼,因这个答案而心生绝望。 庄理却十分平静。他把笔记本电脑推开,取出一张空白的纸放在面前,徐徐道,“那你一定很了解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史。” 7480冷哼一声。 “那你知道这个世界经历了几次科技革命吗?”庄理拿起圆珠笔。 7480懒得开口。现在的它可是宿主高攀不起的。 但庄理并不需要它的配合,自顾在纸上写下五个数字序号,并在每个数字序号后面依次写上:第一次科技革命、第二次科技革命、第三次科技革命、第四次科技革命、第五次科技革命。 “答案是五次,”庄理平静地叙述:“第一次科技革命以蒸汽机的发明为起点,实现了全民机械化。” “第二次科技革命以发电机的发明为起点,实现了全民电气化。” “第三次科技革命以原子能、电子计算机、空间技术和生物工程的发明为主要标志,实现了信息控制技术领域的全面应用。” “第四次科技革命以系统科学的兴起和系统生物科学的形成为标志,这个阶段的主要成果是建立了新的能源体系,为生产力的进一步解放打好了基础。” “第五次科技革命以it技术和信息通信技术为开端,以所有设备皆可连入网络为终点。那将是一个万物互联的,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 庄理用一个合并符把这五个阶段囊括起来,轻笑道:“你难道没发现吗?每一次科技革命,人类都只花了短短几十年时间便完成了。他们摆脱蒙昧拥抱科技,总共也只用了一百多年。而每一次革命的开启,都以天才的诞生为号角。” “发明蒸汽机的丹尼斯·巴本;发明发电机的西门子;提出广义相对论的爱因斯坦;首先发现核能的皮埃尔·居里及其夫人玛丽·居里;首先发明计算机的约翰·冯·诺依曼、提出量子力学的马克思·普朗克……” “正是这些超级天才,凭一己之力,推动了时代的车轮。” 说到这里,庄理挑着眉梢兴味地笑了:“现在,第五次科技革命才刚刚开始,但我却认为,第六次科技革命很快就会到来,因为天才的诞生能让一个时代的发展大大向前推进。” 庄理指向自己,语速缓慢:“而我就是那个天才。把几百年的科技发展浓缩成几十年甚至几年时光,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梦想。” 7480立刻嗤笑:“就凭你?”但莫名的,它的核心程序却开始颤抖。 宣冥握紧雪茄,任由万千思绪在脑海中奔腾。这些话很狂妄,却偏偏点燃了他的热血。 “对,就凭我。” 庄理理所当然地接下这句质问,又道:“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第六次科技革命将以新生物学为主导,是仿生和再生技术的狂欢。像你这样既结合了生命体,又结合了机械和智能的纳米机器人将进入量产。你所蕴含的科技很快就会被超越。” 庄理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这样一句话:【第六次科技革命的引领者——庄理】,末了挑眉道:“系统,我很高兴你振作起来了,这个游戏如果没有你的参与将变得很无趣。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就比比看,到底是你死得快,还是我死得快。” 7480:嘤! 宣冥拿起剪刀,利落地切掉雪茄头,用打火机点燃后畅快地吸了一口。他也很期待这个游戏。 及至此时,这场交锋虽然没有决出胜负,却完全成了庄理的主场。他把纸推到一旁,又开始专心做会议记录。 而宣冥则徐徐吐出一口烟雾,阴沉的表情已被快意取代。 “好了,这就是我关于5g建造的一点不成熟的构想,有谁需要提问吗?”站在讲台上的乔亚楠扫视全场。 陆续有两名工程师提出疑问,均得到满意的解答。 一名大股东瞥了宣冥一眼,适时道:“乔部长的构思非常成熟,按照这个步调走下去,我们的5g技术一定能很快做出来。宣总,我提议让乔部长担任研发部的一把手,您觉得怎样?” 宣冥慢条斯理地抽着雪茄,并不答话,一双充斥着冷漠的眼瞳却在缭绕烟雾中闪烁,锐利得像刀。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审视着,乔亚楠嘴角微微一抽,竟然有些笑不出来。 “系统,我怎么觉得宣冥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儿,像是在估量一个物件。”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很抱歉,我无法理解人类的眼神究竟都有什么含义,我只知道他在看你。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要让他爱上你,首先就得留住他的目光。”248照本宣科地念出情感推文里的金句。 然而这话刚说完,宣冥就把目光移开了,低头去看手里的资料。 乔亚楠皱了皱眉,既觉得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里发慌。 “不管怎样,我今天一定要拿下研发部部长的位置。那可是三千万年薪!”她在心里说道。 “你行的,除掉赵振生,你当上部长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248傲然开口。 “那当然,在这种危难时刻,研发部舍我其谁?谁的科研能力比我还强?” 骗人的时间长了,乔亚楠连自己都骗了过去。她微微抬起下颌,用傲然的目光扫视全场,就仿佛自己真成了华国最杰出的科学家。 很多工程师举起手说道:“宣总,我也提议让乔副部长担任赵博士的职务。” “宣总,只有乔姐有这个能力带领我们打造出5g框架。” “宣总,研发部的人心都散了,让乔姐上吧,我们都服乔姐。” “换了别人不一定担得起这个担子。” “我们都是搞科研的,谁行谁不行,我们心里最清楚,我们全体都同意让乔姐上。宣总,您如果选了别人来领导我们研发部,怕是会乱套。搞行政的管不好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他们连我们汇报工作都听不懂。” “是啊,我们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团队,我们的头儿必须是专业技术最好的那一个。” 所有工程师都站在乔亚楠这一边,并对她百般佩服,但没有人知道,乔亚楠取得的科研成果其实都是从别人那里盗窃的。她杀了赵博士,拿到了5g算法,为的就是这一天。 宣冥根本没有对付乔亚楠和248系统的办法,为了稳住公司内部,他目前能采取的最好的策略就是把乔亚楠捧上去,哄着她乖乖拿出5g算法。 但宣冥偏偏不想让对方如愿。 我凭什么供着一个杀人犯,还给她那么多好处?宣冥眸色更冷了一些,抖落滚烫的烟灰,一字一句缓慢宣告:“我个人出资六千万用来激励你们的研发热情。从此刻开始,谁先推导出5g算法,谁就能拿走这六千万,外加海冥集团研发部部长的职位、一栋价值三亿的别墅,还有四千万的年薪。” 他锐利的视线扫过所有人,语气冷沉:“这个决定不但对公司内部人员有效,对外部人员同样有效。孙敬书——” 他吩咐自己的大秘:“你马上登陆公司网站,把这条消息发布出去。” 孙敬书立刻点头应承:“好的宣总。”笔记本电脑就在旁边,他动动手指的功夫,这条消息就公布出去了。 各位大股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觉得这个决策很突然,又觉得这样做无可厚非。海冥集团能从一个生产电子元件的小作坊发展成高科技领域的龙头,靠得就是大手笔的资金投入。 在研发方面的付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削减的。 刚才还嚷嚷着要选乔亚楠当部长的工程师们这会儿心都是热的。他们暗自决定散会后马上去搞5g算法,说不定他们灵感一来,就比乔亚楠快了一步呢? 全场都因为这个价值高达四亿的悬赏而沸腾了,包括乔亚楠。 “系统,你听见了吗?六千万奖金、三亿大别墅,再加四千万年薪,我发财了!”她在脑海中兴奋地叫嚷着,面上却十分矜傲。 “宿主,你要稳住!如果现在就把5g算法拿出来,宣冥对你的重视程度会比原计划低很多。记住,你要成为在生死之际拯救他的人,而不是在风光的时候为他添砖加瓦的副手。”248连忙劝说。 “那可是四个亿啊!”乔亚楠的嗓音在发颤。 “四个亿能比得上永生吗?别忘了,你已经失败了两个任务,这个任务要是再失败……” 248没把话说完。 乔亚楠却吓得噤了声。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好吧,我会稳住的。” 248立刻安慰:“宿主你放心,我随时监控着全世界的科研成果,目前除了赵博士,还没有人能推导出5g算法。也就是说,哪怕再过上三五年,你也依然是这个领域的王者,你不用担心别人会超过你。” “我已经把赵博士死亡的消息卖给了多家报社,”248冷酷地说道:“就算有政府帮忙,海冥集团也压不住这个消息,我会在网络上制造舆论,搞垮海冥的股价,引导境外势力对海冥展开金融狙击。宿主,你要把握好时机。” “好,我明白了。”乔亚楠下定决心。 赵博士死亡的消息,警局和政府都帮着海冥集团压下去了,目前只有研发部的骨干和公司的几位大股东知道这件事。 这些人都握有公司股份,自然不会危害自身利益,但乔亚楠不同,她的目的是攻陷宣冥的心,为了这个,她可以一脚把海冥集团踹下深渊。 她鼓鼓掌,微笑道:“宣总请放心,我们研发部不会让外人拿走这笔奖励。” “对,肥水不流外人田,奖励肯定是我们的!”几名软件工程师鼓噪起来。 全程听完了乔亚楠和系统的谋划,宣冥只想弄死这两个不人不鬼的玩意儿。他咬牙而笑:“那你们要加油。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陆续离席,一直安安静静做会议记录的庄理却用细长的食指戳了戳宣冥的胳膊。 宣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像雪水般化去,向来漆黑冷沉的眼瞳立刻染上几分暖意:“你有什么事?” 他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内心充斥着多么强烈的期待。是的,这条悬赏令不是为了刺激乔亚楠,也不是为了激励别的工程师,单单只是为了身边的青年。 不知道为什么,宣冥十分笃定地相信,如果有谁能马上拿出5g算法,那一定是身边的小卷毛。小卷毛自己不也说了嘛,他是推动时代车轮的超级天才。 庄理捂住鼻子说道:“你看看那上面写着什么。” 宣冥顺着他指尖看去,却见门板后面贴着一张公示牌,上面用大红的文字写着——会议室内严禁抽烟。 宣冥:…… 庄理拧着细长的眉毛咳嗽两声,然后夹着一个公文包,优哉游哉地走了,蓬松的小卷毛伴随着轻快的步伐一弹一跳。 宣冥满心的期待都化为尴尬的泡沫,脸还僵着,嘴角却止不住地翘了。被系统寄生大脑的小卷毛都不急,他急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立刻掐灭雪茄,冲等候在一旁的孙敬书说道:“以后我烟瘾犯了你记得提醒我,尤其是小卷毛在的时候。” 孙敬书立刻意识到小卷毛说的是谁,点头的同时不由暗忖:那人什么来头,连宣总都得迁就? 1·8 庄理的来头的确很大,不过他现在并不能随意思考自己的过往,因为他脑子里还嵌着一枚监视器。 在会议室的时候,他根据胸前的工作牌,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又黑进公司网络,查到了“庄理”的简历。 这还不够,他又在全网范围内搜了搜“庄理” 这个名字,进一步获得了一些讯息,譬如“庄理”在哪个医院出生、父母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在哪里读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每个学年的成绩、获得的奖励或处分等等。 他阅读文字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这些讯息像光影一般在屏幕上闪过,莫说坐在他身旁的宣冥没看清楚,就连寄生在他大脑内的7480都来不及去阅览。 他还搜索了海冥集团的建筑平面图,知道“庄理”的公室具体在哪个楼层。 此刻,他正搭乘电梯来到17楼,步伐毫无停顿地走进长廊左侧的行政处,坐到唯一空置的一张办公桌前。 他的态度很随意,没人看出来他未曾在这里上过一天班。 他碰了碰鼠标,电脑屏幕随之开启,一个需要输入密码的页面亮着湛蓝的光。他又随意按了按键盘,湛蓝页面变成了黑色的编程界面,几条指令输入进去,密码解开了。 这个时候,庄理却没急着去查看“庄理”留下的文件或讯息,反而在脑海里问道:“系统,你随时随地都能探测到我的思想对吗?” 7480冷笑道:“我的生物电流和你的意识流是同步的,你在想什么当然逃不过我的监控。” “哈~”7480很快反应过来,得意洋洋地开口:“你怕了吧!你们人类的心是最龌龊的,你们害怕别人的窥探!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在想什么,年纪轻轻就这么奸诈,你肯定不是好东西!” 7480试图激发出宿主的阴暗面,并寻找对方的弱点。 “你想看就看吧。”庄理脱掉西装外套,解开领带,靠在椅背上,闭着狭长的眼,陷入回忆。 7480兴奋地直搓手:“你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是什么?你最害怕什么?你最难堪的时刻还记得吗?你有没有愤怒到失去理智的时候?” 它用语言一步一步引导宿主的记忆,试图让对方陷入负面情绪的泥沼。但很快,它雀跃的声音就被惊叫取代了:“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呀!宿主你快停下!” 庄理的脑海中并未浮现任何清晰连贯的画面,反倒似□□爆炸一般,顷刻间飙射出无数碎片。 这些碎片里或裹挟着许多数字,或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或书写着深奥的定律,或闪现着凌乱的光影。它们像无数箭矢,又像漫天陨石,快速而又凶猛地朝7480砸去。 即便7480的计算能力很强悍,一时间竟也接不住这么多毫无意义的信息碎片。这会严重扰乱它的中枢程序,导致它处理有效信息的速度大大减慢。 它慌忙躲开这些箭矢和陨石,顺着湍急的意识流,藏进宿主脑海深处。即便外面频频传来意识碎片划过的嗖嗖声,它也没敢再冒出来窥探。 而庄理却在这些浩如瀚海的碎片中,悄悄捡走了最珍贵的几块。其中一块镌刻着他的故国,其中一块镌刻着他的童年,其中一块镌刻着他跨入星门来到异次元的瞬间。 是的,他是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庄理。在跨入星门之前,他也曾考虑过生死的问题。高维度生命体来到低维度空间只会受到挤压,进而失去一部分能力;但低维度生命体前往高维度空间,受到的碾压却是致命的。 他计算过,自己跨入星门后的存活率大概不足百分之一,而这百分之一的存活率则建立在人类的意识体属于四维产物的猜想上。 如果他有幸进入四维空间,他的身体会分散成粒子,但他的意识体却能保留下来,至于能保留多长时间,他却没法计算。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进入的不是高维度空间,而是隶属于同等维度的平行时空。但在抵达之前,他的身体还是在时空乱流中消散了,只留下意识体侥幸得以存活。 在这个平行时空里,庄理同样存在,他和他拥有不同的人生和个性,却由相同的原子组成,就像硬币的两面,基于量子纠缠效应而被牢牢绑定在一起。 或许用“前世今生”这个说法更能解释庄理眼下的处境。 确定了自己的状况,他睁开眼,颇感意外地摇摇头。与此同时,在他脑海中像核弹一般猛然爆发的信息碎片也顷刻间散去 7480立刻从意识流里钻出来,恶声恶气地质问:“宿主,你刚才干了什么?” “我只是试一试缓冲区溢出能不能对你造成伤害而已。”庄理用细长的指尖卷着额前的一缕头发,笑容调皮的像个孩子。 但7480却觉得他的破坏力比熊孩子还可怕。 缓冲区溢出是一种常见的黑客攻击手段。黑客往往会把一个超长的数据输入目标电脑的存储空间。 当一个超长数据进入缓冲区时,超出的部分就会被写入其他缓冲区,其他缓冲区存放的可能是数据、下一条指令的指针或其他程序的输出内容。这些内容会被覆盖或破坏掉,进而造成系统的崩溃。 如果情况严重的话,还有可能造成系统宕机、重启,甚至被入侵攻占。 刚才,在庄理脑子里爆发的那些碎片就是超长数据,如果系统没躲开,而是正面与之撞击,其后果…… 想到自己被撞残的画面,7480冷汗都下来了。它打死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低等世界的、最为常见的黑客手段攻击到。 不,这根本就不常见,因为世界上不会有人拥有如此巨大的脑域,也不会有人记住这般海量的信息,除了庄理。 刚才在闪躲的时候,7480大略看了看,那些信息碎片包裹着数学、化学、物理、医学、生物学、信息工程学、建筑学等多领域的知识,而且还都不仅仅是皮毛,而是专精级别。 也就是说,庄理的知识储备广袤得像宇宙。 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人形电脑吗?7480气得浑身发抖,正准备跳着脚骂几句,却又呵呵呵地笑起来。 “宿主,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你给了我一个绝妙的启发!”7480兴奋不已地说道:“你可以用超长数据攻击我,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攻击你!我可以在你脑子里大喊大叫,让你一刻都不得安宁。” “你猜,当你连续一个星期不能睡觉的时候,你会不会生病,会不会晕倒,会不会陷入虚弱?” “哈哈哈,你完了!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你了!让我看看世界上最可怕的噪音都有哪些。” 7480快速查阅自己的资料库,并从中调出指甲刮黑板的声音、婴儿啼哭的声音、话筒嗡鸣的声音、恶鬼咆哮的声音…… “我让你嘚瑟,我让你挑衅,看我这次玩不死你!”7480开始轮番播放这些声音。 一时间,庄理宁静的大脑变成了一座喷发的火山,而他的每一个脑细胞都埋在火山的底部,经受着熔岩的炙烤。 他一个没坐稳,差点从转椅上掉下去。 紧接着,一种剧烈的疼痛沿着他的太阳穴迅速爬上头皮,就仿佛有一只巨大的利爪在狠狠碾压着他的脑袋,又仿佛有一把钢锯在他的脑子里来回拉扯,试图将他劈成两半。 这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可以让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陷入崩溃,但庄理却只是摇晃了几下身体就忍耐住了。 “系统,”他闭着眼,扶着额头,喘息道,“你的反击很漂亮,大大增加了这个游戏的趣味性。” 他捂住自己滚烫的太阳穴,切齿而笑:“战争已经打响,我也会很快组织进攻,我们拭目以待吧。” “本系统等着你,你来啊来啊来啊!略略略!”系统在死亡的边缘左右横跳。 庄理深吸几口气,然后用颤抖的指尖打开笔记本电脑,慢慢整理刚才的会议记录。 他试图用工作缓解剧烈的头痛。 恰在此时,一名妆容精致、身材窈窕的女人走过来,将一沓资料摆放在他桌上,笑着说道:“庄理,这几份文件你帮我处理一下吧,五点之前我要交给组长。” 庄理抬头看向这人,几滴汗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 7480在嘈杂的声音中大喊:“别看她笑得很甜,但其实她对你的好感度是0,想知道她对你的评价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哈,在她心里,你就是个癞、蛤、蟆……” 庄理移开视线,语气厌烦:“我没空!” “哎呀,你就帮帮我嘛,我大姨妈来了,肚子疼。”女人捂着肚子摆出痛苦的表情。 她长得很美,微微蹙着眉头的样子倒也十分惹人怜爱。 但庄理的内心却毫无波动。他拂开资料,嘲讽道:“大家领一样的工资做一样的事,你把你的工作推给我,不如把工资也给我?” 女人红着脸咬着唇,好半天接不上话。见大家目光怪异地扫过来,她不得不抱紧文件夹,灰溜溜地跑了。 7480嬉笑道:“现在她对你的好感度是-10哈哈哈……” 庄理对此无动于衷。 女人刚走没多久,一个男人从隔壁办公室跑进来,大声嚷嚷:“庄理,你帮我把这些文件全部复印一份再送去19楼的预算部,快,林部长等着要!” 庄理的神色更添几分厌烦:“自己去!” “嘿,你小子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快着点,时间来不及了!弄好之后我请你吃饭。”男人伸手来拉庄理。 7480继续扎心:“宿主,这个人对你的好感度也是0。” 庄理举起桌上的仙人掌,挡住男人的手,语气极为不快:“在‘你请我吃饭’和‘我帮你干活’之间并不存在逻辑上的关联性。工作是你的,你请不请我吃饭,你都得把它干完,明白吗?” 男人是个重面子的,见庄理态度坚决,而且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只能用手点了点对方,撂下狠话:“行,我自己干,以后公司里谁传你的丑事可不能怪我!” 这人踩着地板气势汹汹地走了。 7480立刻播报:“宿主,他对你的好感度达到了-99,嘻嘻嘻。” 庄理拧着眉头继续整理会议记录,身后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慢慢浸透。 又过了一会儿,行政部部长从外面走进来,看见乱糟糟的办公室,习惯性地喊道:“地板怎么掉了这么多墨粉?谁干的?庄理,庄理,你找拖把拖一下!” 庄理抬起汗津津的头,语气厌烦到了极点:“滚!” 部长呆了呆,紧接着就发火了:“嘿,你刚才说什么?你竟然让我滚?你这个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尊重前辈就算了,这么点小事都叫不动你?让你干那是给你锻炼的机会,你怎么不知好歹?” 庄理守在咔咔作响的打印机旁,冷笑道:“你年纪这么大了,比我更需要锻炼,你自己干吧,我要去顶楼交资料。” 他抱上热腾腾的刚打印出来的会议记录,径直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部长和一干同事。 7480幸灾乐祸地说道:“宿主,我的检测功能没出错,你的情商果然很低。你知道你们部长对你的评价是什么吗?烂泥扶不上墙,哈哈哈,他竟然用烂泥来形容你!你知道他对你的好感度是多少吗?-38!还有你的那些同事,他们对你的好感度全都低于10。也就是说在公司里,喜欢你的人一个都没有!你做人真失败啊!” 庄理在心中冷笑:“系统,用别人的观感来评价自身价值的那些人是永远的失败者。我不需要别人喜欢我,我非常明白自己有多么宝贵。” 7480:呕! 庄理继续道:“系统,你的好感度探测功能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 7480:mmp,老子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1·9 离开行政处后,庄理搭乘电梯前往顶楼,途中拿出手机,看了看自己从米国盗取的那份全球科研发展报告。 7480在刺耳的噪音中讥笑:“以人类现在的科技水平来看,你根本没有办法把我从你的脑子里弄出去。你说得对,我们俩之中肯定要死一个,但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一定会是我!” “你知道噪音也能杀人吧?不出三天,我就能干掉你,哈哈哈……”7480猖狂地大笑。 庄理着重看了看世界上最为先进的几种科技设备,然后关掉报告,搜索海冥集团的详细资料。 海冥集团的业务涉及通信网络、it、智能终端和云服务等,实力非常雄厚,不仅是国内的龙头企业,在国际上也占据主导地位。 它的研发部聚集了全球最杰出的科学家和最昂贵的设备,每年的资金投入几乎没有上限。如果能进入海冥集团的研发部工作,就有可能接触到目前世界上最全面也最先进的技术。 看到这里,庄理关掉手机屏幕,走出电梯,把会议记录交给秘书处的一名职员,然后原路返回。 他本想去研发部看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工作证刷不开前往28楼的电梯。那里是海冥集团的心脏,没有最高权限,谁都不准进入。 庄理只能回到17楼完成“庄理”留下的工作。路过茶水间时,他依稀听见有人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诶,你听说了吗?庄理根本不是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 “那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普莱斯顿,嘻嘻嘻。” “啥?” “普莱斯顿,一个野鸡大学。” “我靠,真的假的?” “真的,我是听廖凯平说的。” “那他怎么进的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学历最低的都是清大、b大!” “据说他哥是宣总的秘书,在公司里有人脉……” 更多的话庄理已经听不见了,而他也没有闯入茶水间与这些人理论一番的打算,因为他们说的没错,“庄理”的确毕业于普莱斯顿大学,这没什么可辩解的。 传播流言的人想必就是之前被庄理拒绝掉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廖凯平,他是“庄理”在这个公司唯一交到的朋友。 7480幸灾乐祸地说道:“宿主,茶水间一共三个人,都是和你一个办公室的,他们对你的好感度分别是-10,-9,-12。诶,现在好感度又有变化,分别是-22,-16,-19,哈哈哈,你可真是个万人嫌呢!” 庄理揉着太阳穴走进办公室,微蹙的眉头藏着极深的厌烦。 7480笑得更恶毒了:“哎呀宿主,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流言已经传开了,现在,你的同事们对你的好感度普遍在降低,你的顶头上司对你尤其厌恶,正准备找个理由辞退你。” 庄理坐回原位,打开电脑,快速处理今天的工作,眉头皱着,嘴角却噙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好感度,”他语气冷漠:“跟蠢货交朋友比跨越物种还难。” 7480桀桀笑着:“宿主你就狂吧!我看你还能狂多久!这是急刹车的声音,你享受享受。” 脑子里骤然响起一片尖锐的喧嚣。 庄理打字的动作停滞一瞬,然后又慢慢变得流畅。 与此同时,宣冥正从贴身保护自己的特工人员手中接过一份调查报告。 “你让我查的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特工想了想,又道:“不,我说错了,能拿着野鸡文凭进入海冥集团,他还是有点本事。” “野鸡文凭?”宣冥愣了愣。 特工点头道:“对,他的文凭是假的。他有一个继兄在给你当秘书,叫常东明。但他不是走这条路子进来的,他爸花了五百万买通人事部部长,给他做了一个假学历,把普莱斯顿改成了普林斯顿。” 宣冥快速翻看调查报告,表情十分错愕。 特工诧异道:“你不知道这件事?那你为什么让我去调查他?” 宣冥放下资料,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又把常东明和人事部部长一块儿叫进来询问。 常东明面上十分为难,犹豫很久才点头道:“是的宣总,我弟弟的学历是假的。我也劝过我继父不要这么干,但他不听。您也知道,我在家里身份尴尬,实在是人微言轻。” 他站起来鞠躬,“宣总,对不起。”垂下头的一瞬间,他露出一抹快意的笑,直起腰时又变成了愧疚的属下和担忧的兄长。 人事部部长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下就流了满头冷汗,“宣总,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马上把那五百万退回去!”他立刻拿出手机,想给庄理的父亲转账。 宣冥却摆摆手,沉声问道:“除了庄理,你还给谁开过后门?” “没,没了,就他一个。” 宣冥看向特工。 特工点点头,表明人事部长没撒谎。能像庄理父亲那样,一手拿出五百万只为了给儿子安排一个好工作的人是极少的。 “行了,你们出去吧。”宣冥语气淡淡地吩咐,然后把那份报告扔进了垃圾桶。 “啊?”人事部部长惊呆了。 常东明也愣在原地。 海冥集团的人都知道,宣总的脾气是最冷最硬的,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谁要是触碰了他的底限,谁就会立刻被扫地出门,天王老子来劝也不管用。 人事部长还记得上一任人事部长也犯了与自己同样的错误,最后不但被辞退,还差点被抓去坐牢。这一回,宣总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人事部部长偷着眼往上看。 宣冥拧眉道:“还站着干什么,等我请你们喝茶?” 人事部部长缩了缩脖子,心惊肉跳地开口:“那宣总,我这就回去工作了?”他加重了“工作”二字的发音。 “你这个月的工资扣光,年终奖也取消。”宣冥不耐烦地摆手。 “诶诶,好的好的。宣总,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走了,您忙,您忙。”人事部部长脚底下像抹了油,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 常东明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在宣总冷冽目光的审视下同手同脚地离开。走到无人的拐角,他狠狠砸向墙壁,面容因为不甘和愤怒而扭曲。 宣总今天怎么了?学历造假那么大的事,他竟然没发火。上一任人事部长差点被抓去坐牢,这一任人事部长却连内部通报批评都没有,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不,这一任人事部长可能是宣总的心腹,所以他没事。庄理那一头就说不定了。 上次学历造假的那个职员后来怎么样了?是了,他不但被解雇,简历上还留下一个巨大的污点,后来在国内根本找不到工作,只能跑到东南亚的一个小国家去混,日子过得要多惨有多惨。 宣总轻轻放过了人事部长,肯定不会放过庄理! 这样一想,常东明扭曲的脸才又扯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办公室里,那位特工也对这样的处理结果感到很困惑:“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大开杀戒,没想到反而息事宁人了。人事部长你不辞退,那这个小职员呢?”他指了指垃圾桶里的报告。 “他的学历或许是假的,但他的本事假不了。”宣冥点燃一根香烟,缓缓吸了一口,狭长的鹰眸微阖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有什么本事?据调查,他连野鸡大学的毕业证都是买的,在米国只知道玩,一天课都没上过。”特工摇头道:“他家不算富裕,为了供他上学,他爸卖了一套房;为了给他找工作,又卖了一套房,现在一家四口挤在一个不足四十平的小公寓里,日子越过越回去。有些父母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对孩子太溺爱了,明明是草根,偏偏要养成富二代,啧啧……” 宣冥透过烟雾瞥了特工一眼,语气平淡:“看人不要只看表面。” “这个道理我比你懂。”特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宣冥不想再讨论庄理,于是转移话题:“安宝儿查得怎么样了?” “她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很干净,那天救下你也纯属巧合,是你多疑了。” “是嘛,查不到就算了。”宣冥并不感到失望,毕竟安宝儿携带的系统来自于高维度空间,科技水平远远超出这个时代。 他摁下内线通话键,语气冷酷:“孙敬书,你去通知安宝儿,让她马上离职,这个月的工资补给她。” 既然已经从小卷毛那里获知了系统的来历,他也没有必要再把这些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孙敬书愣了一会儿才道:“好的宣总,我马上去。” 与此同时,安宝儿正笑着从一名同事那里接过一沓文件,心里十分得意:“系统,这些人都争着在讨好我呢,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就能拿到那么多工资,当总裁的女朋友真爽啊!” “当总裁夫人更爽,宣冥的个人资产高达894亿,你如果跟他结婚,他的一半财产都是你的。”系统367诱惑道。 “894亿的一半就是447亿,我的天啊,我发了!”安宝儿激动得眼睛放光。 “所以你要加油!如果你能把宣冥迷得昏头转向,另外那447亿也是你的,甚至包括海冥集团。从此以后,你才是大老板,宣冥不过是你的打工仔。”367适时鼓励。 “好的,我一定拿下宣冥!”安宝儿在心里默默发誓。 这时候,一名女职员艳羡道:“宝儿,你和宣总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从来不讲人情,一切都以工作为重,你是第一个被他亲自带进公司的人,还开那么高的工资,你俩真的在谈恋爱呀?” 安宝儿红着脸摆手:“没有没有,李姐你别乱说!”她越是否认,旁人就越是怀疑她和宣总的关系。 偏在此时,孙敬书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冷漠道:“安宝儿,这份离职书你填一下,填完了交给人事部,再去财务部领一个月的工资就可以走了。” 安宝儿:“啊?” 其余人:哦豁! “这件事宣哥知道吗?”安宝儿委委屈屈地问。她以为这是喜欢宣冥的哪个豪门小姐在给自己使绊子,毕竟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这件事是宣总吩咐的。你本来就不够资格进海冥,拿上钱走人会比较好。”孙敬书还有很多事要忙,放下离职书便走了。 安宝儿:“……” 其余人:噗! 处理完安宝儿,宣冥对特工说道:“你们有没有怀疑过赵博士的死与乔亚楠有关?毕竟她是直接利益获得者。” “这种话你对我说一说就算了,千万别往上头递。”特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嗓音随之压低:“上头现在很重视乔亚楠,因为她是唯一有希望在五年内推导出5g算法的人。只要她成功了,哪怕我们确切掌握了她谋杀赵博士的证据,上头也会保她。” “只要5g算法在手,她就等于拿到了合法杀人资格证是吗?”宣冥撇唇冷笑。 “没错。”特工笃定点头。 两人对视良久才各自移开视线。 宣冥烦躁地杵灭香烟,特工则准备告辞。 偏在这时,孙敬书突然闯进办公室,气喘吁吁地说道:“宣总,米国总统刚才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说米国已经掌握了5g算法并正式进入商用阶段,还准备召开全球性的it研讨会。在会上,他们将重新制定以米国为中心的5g建设标准,我们国家的通讯公司全部都没收到邀请函,我们被孤立了。” “什么?”那名特工大惊失色。 宣冥的表情却只是紧绷了一瞬就冷静开口:“把乔亚楠叫过来。” 1·10 乔亚楠很快赶到宣冥的办公室,获悉米国那边已经正式宣布5g通讯技术进入模拟阶段,也感到相当惊讶。 宣冥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乔部长,据我所知,美国的5g研发速度比我们慢很多,他们突然实现弯道超车,你觉得其中是什么原因?” 他认为乔亚楠应该不会把赵博士的研究成果卖给米国,毕竟她也需要靠这个往上爬一爬。但乔亚楠刚利用米国人杀掉赵博士,米国那边就宣布了5g技术获得突破,这里面一定有所关联。 他把人叫来,不是为了从对方口里听到诚实的答案,而是为了截获她和系统的对话。 乔亚楠果然在心里呼唤系统:“248,米国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比我们还快一步。你不是说他们没有获得什么关键性的进展吗?” 248语气沉沉地回道:“宿主,米国为什么会比我们快,你不是更清楚吗?我刚才入侵了他们的网络,发现他们获得的5g算法与赵博士的一模一样,这绝不是巧合。宿主,我记得你说过,米国那边干掉赵博士后向你索要5g算法,你随便给他们发了一份假文件,你当时发的到底是什么?” 赵博士死后,248顺着蓝牙信号钻入那辆即将爆炸的suv,去扫描赵博士体内的芯片。 它不在的这段时间,米国人正好发来一条信息,向乔亚楠索要杀人尾款,也就是5g算法。 乔亚楠终于想起这件事,立刻就慌了神:“我没发什么!我从你的垃圾箱里随便找了一份标有5g字样的文件发了过去。能被你扔进垃圾箱,那肯定是没用的东西呀!” 248差点绝倒。 它钻入自己的垃圾箱,看了看传送记录,咬牙切齿地吼道:“你看不懂吗?那是赵博士的演算稿!” 乔亚楠既疑惑又委屈:“我看不懂呀!演算稿就不能发吗?” 248连连吸气,却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咆哮道:“算法是什么你不知道吗?算法是推演的过程,是思考的逻辑,是前进的方向!对于5g技术来说,演算的结果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逻辑和方向。而演算稿恰恰就是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你是白痴吗?”248已经破音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让你好好学习,好好学习,不要太依赖我,你为什么就是不学?但凡你有一点点常识或基础,就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发出去!” 乔亚楠也火了,反击道:“既然你知道这稿子很重要,为什么又给扔进垃圾箱?你纯粹是在误导我!我说我不想跟米国人打交道,是你逼我跟他们联系的,你还说要锻炼我的能力。好了,这下出事了,你又把锅甩给我,反正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做什么都对!那你去攻略宣冥呀,要我干什么?” 248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它现在就是后悔,悔自己当初脑子进水,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乔亚楠去办。一个智商只有八十几的废物,再怎么培养也成不了天才,更何况她还不知道努力上进,什么都依赖别人。 “算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248长长叹了一口气,快速交代:“我把赵博士被谋杀的消息放出去,打压海冥集团的股价,等海冥集团撑不住的时候你再站出来当救世主。有米国那边施加的压力,宣冥的处境应该更艰难,对我们反而有利。” 乔亚楠原本还有一些愧疚,听见这话立刻就嘚瑟了:“你看,我这不是歪打正着了嘛!米国那边想整死海冥集团,我在最危难的时候站出来,宣冥肯定会对我感激涕零。计划没被破坏,反而更完美了,对吧系统?” 248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交代道:“我去网上引导舆论,你先把宣冥敷衍过去。” 两人的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宣冥绷着一张冷硬的脸,心中却充斥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他知道乔亚楠是一个蠢货,却不知道她能蠢到这种地步。 只因为得到一个系统,本该一无是处的废物,摇身一变竟成了华国最杰出的女科学家,这未免也太荒唐可笑了。 为了任务,她可以谋取人命,盗窃成果,玩弄人心,出卖公司甚至是国家利益。她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要不是5g核心技术还掌握在她手里,宣冥真想买凶把人干掉。 “你什么时候能把5g算法推导出来?”宣冥磨了磨后槽牙,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要那么阴冷。 “我会尽量加快速度。宣总,请你相信我。”乔亚楠说了一句空话。 “行,你出去吧。”宣冥甩甩手,满脸厌烦。 乔亚楠察觉到了他极度郁躁的情绪,心里不由发紧,却又不能中止计划。如果不把这个强大的男人从天上拽下来,打入泥沼,他永远都不会低下头看见她的存在。 “那我回去工作了,宣总再见。”乔亚楠退出办公室,面带犹豫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却又很快硬下心肠,头也不回地走了。 宣冥拿起听筒,冷声吩咐:“孙敬书,你让公关部的人密切关注网络上的动向,一旦赵博士被谋杀的消息发布出去,立刻找人删除,然后控制舆论。另外再准备一笔资金应对股价暴跌。” 那边连连答是。 坐在一旁的特工惊讶道:“赵博士被谋杀的消息我们已经帮你压住了,谁敢放出来?” “不怕死的人自然会放出来。有些人为了利益,什么事不敢干?你给政府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尽量配合我们,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你是不是神经过敏了?我们跟各个平台都打过招呼,他们不敢刊登赵博士的消息。”特工不以为意地摆手。 宣冥剪开雪茄,叼在嘴里,冷笑道:“是不是我神经过敏,你等着看吧。” 十几分钟后,各大网络平台竟然同时刊登了赵博士被谋杀的消息,还详细介绍了赵博士的死亡将会对海冥集团造成哪些负面影响。 普通民众只觉得下手的人丧心病狂,业界人士和股民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于是不出半天,海冥集团的股价就跌了7个百分点,来自于境外的金融大鳄纷纷瞄准这块肥肉,准备分而食之。 更诡异的是,这条消息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各大平台的,谁都不愿站出来为此负责,更没法删除。 舆论一直在发酵,股价一直在暴跌,局面已完全失控。 宣冥很快就放弃了公关这一块,只一心筹措资金,准备拉升股价。那位特工意识到情况不对,已经回去向上级报告了。 曾站立在通讯行业顶端的海冥集团正面临着一场生死考验,如果这次没撑住,或许就会宣告破产。 公司里人心惶惶,唯独庄理照常工作,照常下班,一句话都没多问。 他是坐地铁回去的,车厢里站满了人,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到处都是汗水的味道,也有淡淡的香水味夹杂其中,偶尔还会有脚气的腥臭,混合成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熏得人脑袋发晕。 但庄理却并不觉得难受,因为放眼望去,这里全都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是他做梦都梦不到的美好。 看着这些同胞,看着悬挂在灯杆上的属于故国的旗帜,哪怕脑子里时时刻刻响彻尖啸,庄理也觉得快活极了。 他根据网络上查到的地址找回家,刚推开门就闻见一股再熟悉不过的香味儿。 “酱肘子?”他舔了舔唇,脑子里闪过幼时拿着酱肘子啃的画面。看来这个国家与他的故国是同一个。 “儿砸,你回来了!快坐下吃饭,爸给你炖了酱猪蹄!热乎着呢!”一名穿着花色大裤衩和白色老头衫的男人正笑哈哈地说话。 他个子很壮,坐下的时候两只白胖的手轮番在大肚皮上拍打,像个弥勒佛。 看见他慈爱的笑容,庄理不禁呆了呆。 7480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嬉笑道:“宿主,我发现你真的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呢!你妈对你的好感度竟然是-66!这是亲人还是仇人?” 庄理这才发现弥勒佛身旁还坐着一个女人,五十多岁的年纪,长相普通,表情却格外阴沉,此时正瞪着眼睛看过来,瞳孔里满带凉意。 这是“庄理”的继母常慧,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好感度为负并不奇怪。 7480继续扫描庄理的父亲庄大海,语带嘲讽:“宿主,让我看看你爸对你的好感度是多少。你这种坏到骨子里的人应该是不会有人爱的吧。嘻嘻嘻,你爸对你的好感度是,是——” 它说着说着就卡壳了。 庄理挑眉道:“是多少?”这是他头一次主动询问某个人对自己的好感度。 7480没吭声,庄理却已经猜到答案。 不用说,庄大海对儿子的好感度一定是爆表,否则他不会接连卖掉家里的房产,只为了给儿子安排好下半辈子的生活。 “庄理”不是一个好儿子,但庄大海从未嫌弃过。在他心里,儿子永远是最优秀的。 “儿砸,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饭。爸把最大的肘子留给你。”庄大海戴上一次性手套,从盆里捞出肉最多,酱最足的肘子,放置在空盘里,还给儿子添了满满一大碗饭。 庄理眼眶一热,双腿不由自主便走了过去。直到此时,他才真切地感觉到,这个世界将属于他,这个家,也将属于他。 1·11 庄理放下公文包,朝餐桌走去。 庄大海甩了甩蒲扇大的手:“边儿去,手都没洗!”话音里满是嫌弃,胖乎乎的脸上却透着宠溺的笑容。 庄理脚尖一转,立刻走进厨房洗了个手。 7480还在他脑子里作怪,高频噪音、低频噪音,甚至于能致人疯狂的次声波,轮番交替,没完没了。 他忍耐地皱眉,洗手的动作却仔仔细细,没有半点急躁或马虎,然后又回到餐桌。 “儿砸,快吃。”庄大海立刻把碗筷递进他手里,又揉了揉他卷卷软软的头发。 庄理戴上一次性手套,大大咬了一口,只有在梦里才能吃到的华国美食让他仪态全失,竟发出小狼狗啃食般的嗷呜声。 庄理耳朵根子一烫,顿时整个人都僵了。 庄大海反倒哈哈大笑起来:“爸就知道你最好这口!别着急,这还有一大盆呢。你要是喜欢,咱们明天还炖,让你吃个够。”蒲扇大的手在儿子后背拍打,看着大老粗一个,力道却格外轻柔。 庄理的尴尬很快就缓解了,两手捧着酱肘子,慢慢啃着。 常慧阴阳怪气地说道:“天天吃酱肘子,你哪里来的钱?” “我每个月八千多工资,还不够我儿子餐餐吃肉啊?”庄大海倒了一杯白酒,有滋有味地抿了一口。 “八千工资你不用交水电费,不用买日用品,不用开销,不用走人情,全给你儿子买肉,你还顾不顾家了?”常慧忍着脾气。 “我顾我儿子就是顾家。”庄大海放下酒杯,理直气壮地说道。 “好好好,你还是把我和东明当外人是吧?吃什么吃,八辈子没吃过肉吗?”常慧拍掉庄理手中的酱肘子,嗓音尖利:“东明还没回来,你们都不问一句吗?” 庄理把弄脏了的酱肘子放到一旁,从盆里又捞了一个,脸上平平淡淡的,并没有怒意。 庄大海却拍着桌子回怼:“老子问个屁!你花我的钱给你自己和常东明买烤鸡烤鸭躲在一边吃的时候咋没想起我们是一家人呢?要不是你和常东明老是吃独食,只给我儿子吃青菜豆腐,我儿子能长得这么矮?” 身高达到183公分的庄理感觉自己无缘无故中了一箭。但庄大海是一米九的壮汉,就连常东明也有一米八八,用矮来形容他倒也说得过去。 常慧彻底炸了:“我们吃独食怎么了,总好过你把家里的房子全卖了供庄理去国外读野鸡大学!你算算你为了他前后赔了多少钱!我家东明要结婚,让你拿三百万付个首付你都不肯!你一口气给他花五百万都不心疼!” “我儿子要花钱,我心疼啥?你别盯着我家的房子,我老婆过世的时候,这些房子全都过户给我儿子了,那是他的个人财产,他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老子都不过问,你一个后妈管得着吗?”庄大海把酒杯摔得砰砰作响。 常慧捂住心脏,急喘道:“好好好,你跟你儿子过去吧,我不跟你过了!你只把我和东明当成你家的佣人……” 庄大海立刻打断她:“你拉倒吧,你嫁过来的时候,常东明已经十八岁,成年了,按照法律规定,我根本没有抚养他的义务。但我供他读完大学又供他读研究生,每个月还给两千五百块的生活费,新款手机、新款电脑两三个月就换一次,你好好算算,我把他培养成才到底花了多少钱!哪家佣人有这待遇?” “他倒好,这么多年,一声爸都没喊过我,对外也没说过我一句好话,还想我给他付首付,我给他付个锤子!”庄大海本想掀桌,见儿子抱着酱肘子啃得十分投入,又改成了摔酒瓶。 常慧尖叫道:“你说东明没喊过你爸,那庄理喊过我一声妈吗?” 庄理立刻抬头,“妈。” 常慧:“……” 这便宜儿子是不能要了! 庄大海指着儿子得意大叫:“你看看,你看看,我儿子多有礼貌!” 常慧:“……” 气得想哭! “别吵了,离婚吧!”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冷静的声音。 常慧和庄大海转头一看,却见常东明直挺挺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躲着好些个探头探脑的邻居。 “妈,你收拾收拾,我们走,明天跟庄大海去办离婚手续。我贷款在外面买了一套房,写的是你的名字,咱们以后再也不用寄人篱下了。”常东明故意提高音量。 于是门外的邻居便开始议论:“东明才工作几年呀,这就买房了,真有出息!” “人家是清大的高材生,当然有出息!” “真不知道庄大海是怎么想的,亲生的儿子只知道败家,他还割肉卖血无止尽地供。继子那么有出息,他理都不理。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是啊,他家庄理干啥啥不会,花钱第一名,以后庄大海哭都没地儿哭。” 常东明侧了侧身子,让大家欣赏庄理啃得满脸是油的蠢样,心里莫名快意。 庄大海却恼了,走到门口挥舞膀子:“去去去,一边儿去,我家庄理在海冥集团上班,比你们家孩子有出息多了!” 常东明倚着门框,故作关切,实则嘲讽:“叔,忘了跟你说,你花钱给庄理买□□的事情曝光了,公司很快就会把庄理开除。我给你提个建议,赶紧把这套房子也卖了,给他买下一份工作吧。” “我的天呢,庄大海真舍得啊!为了把他儿子弄进海冥,竟然卖了一套房!我说庄理打小没出息,咋就突然找到那么好的工作!原来是这么回事!”邻居们沸腾了。 “庄大海,有大出息的儿子你不好好供着,你供一个只知道啃老的废物,以后你老了可怎么办!别沦落到上街要饭的地步。”有人在门外幸灾乐祸地大喊。 “你儿子才是废物,你全家都废物!” 庄大海挤到门口怒吼:“我儿子一定会有大出息,你们等着看吧!常东明,你带上你妈给我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娘俩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们之前就是看中我拆迁得来的几套房才嫁进我家的,知道房子写的全是我儿子的名字,你们就待不下去了是吧?离婚!这婚离定了!” 常东明眸光闪了闪,冷笑道:“叔,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庄理?你硬是看不上我?你养我,我早晚会回报你,你养他还不如养条狗。” “你给老子滚出去!老子养你那么多年,你工作挣钱以后从来没给我买过一样东西,我知道,你就是一条白眼狼。我乐意养我儿子一辈子,你管得着吗?”庄大海连连推搡常东明。 他块头很大,发怒的时候满脸肥肉都跟着颤,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常东明怒到极点却不敢动手,只能扯着嗓子喊:“妈,你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诶诶诶,妈来了。”常慧拎着大包小包跑出卧室。 庄理这才捧着一个油乎乎的酱肘子,走到门口,冲庄大海说道:“爸,我明天给你挣四个亿回来,你在家等我电话。” 庄大海早就习惯了儿子满嘴跑火车,却还是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 躲在楼道里围观的邻居们摇摇头,叹息道:“庄大海眼瞎成这样,真是没救了。” 常东明接过常慧的行李,回头道:“叔,这套房子你也赶紧卖了吧,庄理的工作保不住了。” 庄大海冲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回到家,关上门,立刻压低音量询问:“儿砸,他说的是真的?你真被开除了?” “没,我明天就升职当部长了,”庄理拿起一个酱肘子,犹豫了一会儿才喊道:“爸,你也吃。” “你要当部长了?真的假的?”庄大海抱住大食盆,满脑袋晕乎。 “嗯,研发部部长。明天你把家里的东西也收拾收拾,等着住公司配的别墅。”庄理认真吩咐。 “诶诶,好。”庄大海恍恍惚惚地答应下来,心里却想道:儿子这次吹的牛有点大啊!比考上普林斯顿那回还没谱! 这天晚上,庄理没能睡着。7480说得对,噪音的确能杀人,那是精神上的严重摧残,时间久了谁都顶不住。 但第二天早上,他却准时来到公司上班,除了眼下有一点黑青,其余都很正常。谁都猜不到他正遭受着什么样的折磨。 廖凯平与他在电梯里相遇,立刻便吹着口哨说道:“哟,普莱斯顿的高材生来了。” 电梯里响起一片窃笑。 7480马上进行播报:“宿主,电梯里总共十三个人,对你的好感度却都在-10以下,你真是个loser!” 庄理抬头看着电梯的计数器,表情十分平淡。不过一些咋咋呼呼的无脑怪而已,不用在意。 廖凯平又说了几句挑衅的话,见庄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越发觉得来气。下电梯时,他故意提高音量:“我劝你主动递辞呈吧,别等着你们部长撵人,那样太难看了。” 庄理绕过他,径直走了。他处理无脑怪的方式一向是无视。 进入办公室后,先来的那些人全都抬头看他,目光或同情,或嘲讽,或鄙夷。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而答案正缓缓向他走来。 只见行政部的部长把一张已经盖了章的辞职表甩在他桌上,勒令道:“把表填了,然后收拾东西马上给我走人。” “为什么?”庄理放下公文包,取出笔记本电脑。 “因为你学历造假。” “你稍等,我先去总裁办公室领一个悬赏,稍后再回来跟你谈。”庄理对着电脑屏幕理了理自己额角的卷发,又整了整领带,起身走了。 他无视的态度把行政部长气得够呛,追出去喊道:“你去找宣总只会死得更惨!等着被业界封杀吧蠢货!” 庄理只当没听见,走进电梯,上了顶楼。他原以为自己要颇费一番周折才能见到宣冥,却没料只是说明了来意,秘书处的人就把他带进了总裁办公室。 庄理进门的时候发现宣冥正急急忙忙把抽了半截的雪茄往烟灰缸里摁。 7480猛然间惊呼:“宿主,为什么宣冥对你的初始好感度比你爸还高,竟然达到了180?一般人的好感度,满值只有100,你爸已经满了,没有上升的空间,宣冥竟然还能爆表?你到底对他干了什么呀!” 庄理脚步微顿。 慌忙摁灭雪茄的宣冥:??? 1·12 我对小卷毛的好感度有180?宣冥愣了愣,嘴上却不忘吩咐大秘:“孙敬书,把新风系统打开,办公室里烟味儿太重了。” 他还记得小卷毛对二手烟很反感。 孙敬书打开换气扇,然后拖来一张椅子坐在一旁,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庄理。 据说对方是来领悬赏的。没错,就是昨天总裁刚宣布的那个价值高达四亿的奖励措施。刚开始的时候,网络上对此一片赞誉,说海冥集团非常有远见,知道把最多的钱投在最有意义的科研上,与国内那些只知道抄袭或购买别人知识产权的公司就是不一样。 但这样的大好形势在米国宣布他们已经进入5g技术的模拟阶段时,就变成了笑话。 这份悬赏被国民看成了海冥集团的垂死挣扎,更被斥之为国家的悲哀和耻辱。该是到了多么绝望无力的境地,堂堂一个国际大公司才会面向全世界发出这样的号召? 赵博士死后,已经没人能撑起海冥集团这艘大船了吗?可悲啊! 外界的质疑加剧了海冥集团股价的暴跌,今天刚开盘,跳水一般的数据线就把孙敬书看愣了。他连忙跑进办公室,劝说宣总删掉那条悬赏令,却没料只过了一晚,竟真的有人来领赏。 “庄理?我记得你,”孙敬书看了看手里的简历,表情有些古怪:“据说你是普莱斯顿大学毕业的,学的是软件工程?” “是的。”庄理点头承认了,自然而然的态度仿佛他毕业于国际名校普林斯顿,而非普莱斯顿。这两个学校虽只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孙敬书嘴角微微一抽,干巴巴地说道:“啊,挺好的,挺好的。”具体好在哪里他真是一点都说不出来,大约只能赞一句勇气可嘉吧。 庄理好奇地看向宣冥,专注的目光从他阳刚俊美的脸庞落到强壮健硕的胸膛,又顺着挺括昂贵的西装裤,滑向打了石膏的两只脚。 这就是7480挑选的任务目标吗,气势果然不一样,坐在轮椅上还那么高。 庄理意外的挑了挑眉。 与他对视的宣冥同样挑着眉,却不是因为意外,而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痛苦。当7480的惊呼声淡去后,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噪声撕裂了他的脑袋,指甲与黑板的刮擦、话筒的啸叫、刹车的嘶鸣、婴儿的啼哭…… 整个世界都在这些噪音中震颤颠倒。 只短短几秒,宣冥的身体就浮出一层鸡皮疙瘩,更有一股钝痛在太阳穴里鼓噪。 不用问,这些可怕的声音都是跟随庄理走进来的。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宣冥双拳紧握,努力让自己维持淡然的表情。 作为直接的受害者,庄理的表情却比他还淡然。谁都不知道他的大脑里正汇聚着怎样的群魔乱舞。 7480在噪声中喊道:“宿主,宣冥对你的初始好感度很高,只要你对他稍微热情一点,他应该很快就会被你攻陷。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接下这个任务?只要你答应,我就关掉这些噪音。” 庄理语气冷漠:“不。” “宿主,你昨天一晚上没睡,难道不觉得头疼吗?据我分析,如果你一直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不出十天就会死。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骨气重要?” “我的意愿最重要。”庄理的嗓音里不带一丝犹豫。 “宿主你好好看看,宣冥长得那么英俊,身材比男模还性感,又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拿下他你不吃亏的。”7480耐着性子劝说。 庄理看了宣冥一眼,又垂下浓密的睫,用沉默来表达拒绝。 即便被噪声严重影响到,宣冥还是在小卷毛的注视下,不自觉地理了理胸前的领带。只可惜小卷毛对他的态度还是那样冷淡,连多的一眼都不看。 宣冥心里空了空,却因为那些尖锐的噪音,没办法深究这奇怪的感觉。 他简直无法想象小卷毛是如何在这种噪音的侵扰下活过来的。他自己只在噪音里待了几十秒就头疼得想撞墙,更何况小卷毛已经忍了整整一个晚上。 在一阵尖锐的啸叫后,宣冥差点失口喊道:你就答应吧,要做什么任务我配合你! 他再没见过脾气比小卷毛还犟的人。别人的骨头打碎了,流出的是骨髓;小卷毛的骨头打碎了,里面或许嵌的是钢筋。如果他自己不愿意,谁也别想摁头让他妥协。 宣冥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帮助到对方。 7480忽然高兴起来:“宿主,任务目标对你的好感度又涨了,188,189,190!才刚见面就涨了十个点,速度也太快了!宿主,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好感度,你是有潜力的,任务目标肯定很喜欢你这张脸。” 庄理下意识地皱眉。 被误解为色中饿鬼的宣冥坐不住了,立刻张口:“据说你是来领悬赏的?” “没错。” 7480怂恿道:“宿主,攻略他!” 庄理懒得理会系统,只是看着宣冥,认真宣告:“我要当研发部的部长,我要掌管你们的实验室,我要你提供无上限的资金支持,我要进行技术上的改革,带领海冥集团进入全新的领域,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好狂啊!孙敬书皱了皱眉,心下不喜。 宣冥却听得血液都沸腾了,立刻摆手吩咐:“把研发部的人全都叫过来。” “宣总,您真的信他?”孙敬书迟疑开口。 “我信。”宣冥斩钉截铁地点头。 孙敬书出去了,庄理却用全新的目光审视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不管怎么说,能把海冥集团经营成通讯领域的龙头企业,宣冥的魄力是足够的。 只是这莫名其妙的好感度…… 庄理的思考被更为尖锐的噪声打断,7480威胁道:“宿主,你接不接任务?你要是不接任务,我今天就弄死你!” 宣冥脑袋一晃,差点被突然提高分贝的噪声弄晕,又急忙抬头去看小卷毛,却发现他还是那么安稳沉静地坐着,仿佛一切都云淡风轻,不值一哂。 “你还好吧?我看你黑眼圈比较重。”宣冥咬了咬牙才勉强用平缓的语气开口。 “昨天晚上略微有些失眠。”庄理用细长的指尖抚了抚眼角,嘴巴开合的时候,两股鲜血竟从他的鼻孔里缓缓流出来。 “你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宣冥立刻拿出手机给保镖打电话。他慌乱地意识到,这样下去小卷毛真的会死。 “没事,我只是火气比较重。”庄理用手捧着鼻子,微微扬起下颌,礼貌询问:“哪里有洗手间?我想清理一下。” “我送你去医院。”宣冥口气强硬。 “我不去。”庄理走上前,从宣冥的桌上抽走一张纸巾。 “你这样不行!”宣冥咬牙警告。 “带我去洗手间洗一洗。”庄理仔细擦拭自己的脸庞,语气虽然淡淡,态度却比宣冥强硬地多。 是了,这个人的骨头里嵌着钢筋,谁都摁不住。系统那么折磨他,他都不答应做任务,他能乖乖去医院?更何况医院根本就治不好他这个病。 宣冥强硬的态度慢慢软化,两只手用力握了握拳,冷道:“我带你去洗手间。”他滚着轮椅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脸色黑得发沉。 “谢谢。”庄理跟在他后面。 洗手间就在办公室里,只不过被一道隐形门藏了起来。灰白的大理石台面落满殷红的血点,清澈的水流在池子里打了一个转儿,染上刺目的绯色。 宣冥眉头紧皱地看着这一幕。 庄理却安安静静、从从容容地打理着自己,“有干净西服给我换吗?”血止住之后,他轻轻拂过自己沾满污点的外套。 “你穿什么尺码?” 庄理报上尺码,宣冥滑着轮椅亲自去准备。半小时后,孙敬书打来电话,语气振奋:“乔部长说她也推导出了5g算法,这会儿正与研发部的工程师在讨论。那位庄先生应该可以打发走了。” 把小卷毛打发走,留下废物十级的乔亚楠?当我脑子进水了吗?宣冥止不住地冷笑,勒令道:“你让乔亚楠等着,我带小……庄先生上来。” “宣总,您何必惹乔部长不快,她的算法非常超前——” 宣冥直接挂掉了孙敬书的电话,冲小卷毛勾手:“走,我带你去研发部。” 庄理一言不发地跟上。 路过走廊时,一名长相秀美的女人在一群保镖的拦截下高喊:“宣总,人事部把我辞退了,这事你知道吗?” 宣冥操控轮椅目不斜视地走过。 女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甘道:“宣总,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了救你我差点被炸死!” 宣冥摁了电梯的下行键,待门打开后却不进去,反而退到一旁,用一只手阻住门,语气温和:“庄先生,你先请。” 女人的叫喊声、哀求声、哭泣声,对他来说仿佛只是毫无意义的背景音。 “谢谢。”庄理跨入电梯,目光自然而然地扫向光滑如镜的金属壁,试图找出自己仪容上的不足。女人的叫喊同样不被他看在眼里。 门缓缓合上,庄理对着镜面反复整理自己半湿的小卷毛,一会儿往左刨一刨,一会儿往右刨一刨,完了还是觉得不满意,便用手掌全部往后脑勺抹。 蓬松小卷顿时变成了气场十足的大背头,他这才扯着嘴角笑了笑,又仔细抚平衣摆的褶皱。 宣冥默默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不得不对他的坚毅表示佩服。脑子都快爆炸了还能这么在意仪表,这不是爱美,这是臭美。 虽然不愿扫了小卷毛的兴致,但宣冥还是忧心忡忡地提点一句:“庄先生,我建议你稍后还是去医院做一个检查,有病治病,没病养生,一切费用公司可以帮你报销。” 庄理垂下眼皮,轻飘飘地瞥他,惨白的唇开合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再不接受任务,你就快被噪音吵死了,你怎么不会有事?宣冥很想反问这么一句,最终却没开口。他想,小卷毛一定很不乐意被他窥探到那些秘密。 两人在五六名保镖地簇拥下走进研发部的会议室。乔亚楠双手撑着桌面,轻蔑一笑:“这位就是普莱斯顿大学毕业的庄先生吧?久仰大名。” 坐在圆桌两旁的工程师们发出哄堂大笑。 庄理一面调整领带一面走到长桌的另一端,拉下一块伸缩黑板,取出一杆油性笔,拿指尖随意点了点乔亚楠,说道:“研发部部长的位置我要了,你坐下吧。现在我来给你们讲解一下5g的一系列算法。” ??? 工程师们沉默一瞬,然后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1·14 庄理转过身,用龙飞凤舞的笔迹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5g关键技术全览。 所谓全览,也就是全部给你列出来,一个不漏、详详细细、方方面面。 与之相对的,乔亚楠身后的黑板上却写着——5g技术框架。 所谓框架就是一个支撑性的东西,大概的构想,粗糙的模板,其中有很多细节、缺漏甚或错误,需要后期再进行摸索、修正、补充。 这位野鸡大学的毕业生尚未开始演讲,只写了几个字,就把乔亚楠的脸给打了。 坐在长桌两边的软件工程师们来回看了看两人的标题,眼里莫不充斥着轻蔑和嘲讽。一个不知道从那个犄角嘎达里冒出来的无名之辈,竟也敢挑战通讯领域的权威,这是想出名想疯了? 宣冥操控轮椅滑到小卷毛身边,与乔亚楠相对而坐。 一行字,几十秒的时间,乔亚楠的内心活动却很频繁。她讥笑道:“系统,这是打哪儿来的愣头青?” “他就是上次开会的时候引起宣冥注意的那个男人。”248对庄理印象深刻。 “哦,是他呀!”很明显,乔亚楠又把庄理给忘了,之所以知道对方毕业于普莱斯顿,也是孙敬书刚刚给她吐槽的缘故。 自从成了华国最杰出的青年科学家之一,她看人的时候就总喜欢仰着脑袋露出鼻孔,又怎么可能记得住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人物。 “他真的推导出5g算法了?”乔亚楠对此表示怀疑。 “不可能的。”248否定道:“我刚才黑了他的电脑和私人账号,没发现他在研究5g。他平时浏览的网站都是些小说、电影、论坛、游戏、美女主播等娱乐性的东西,他是一个骗子。” “我就知道!”乔亚楠笑得更为讥讽。 “总之先让他完成表演吧,我们不用着急。”248稳坐钓鱼台。 “不,我得在他之前进行演讲。系统,你虽然拥有很高的智能,但你不懂人的感情。这些工程师对这个骗子本来就没抱多大期望值,所以无论他稍后讲得多烂,也不过博人一笑而已。我在他后面发言,我讲得好,那是理所当然。” 乔亚楠分析道:“但是我如果在他前面发言,并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紧跟着发言的人就会受到极大的关注,因为有了前面的对比,好的会更好,烂的会更烂。想要做压轴,也得有压轴的本事。” “所以啊,我要在他前面发表演讲,等我讲完了他再上去,保证一开口得到的就是全场嘘声。想借我当垫脚石,也得看看我乐不乐意。” 乔亚楠得意地问道:“系统,你说我分析得对吗?” 248老怀大慰:“宿主,你成长了。看来我一直搞错了培养你的方向,你对人心的把握很准确,我应该让你学心理学。” “这是我的天赋技能。闹剧结束后,我会建议宣冥在业界封杀这货。”乔亚楠低下头,开始整理稿件。 两人商量完的时候,庄理的标题也刚刚写好。宣冥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却只听见7480弄出来的尖锐噪音,别的动静完全没有。 小卷毛的心是完全封闭的,就仿佛远在大气层之外的宇宙,你明知道那里有璀璨银河在黑暗和真空中流淌,却什么都看不见。 宣冥甚至不知道小卷毛待会儿要讲些什么内容,也不知道他如何才能从7480布下的死局中逃脱。 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而言,还需要发展三百年才能具备拆除7480的技术。哪怕小卷毛是个超级天才,能大大推动科技的发展,那也是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的事了。而他最多只能在无休止的噪音中存活十天。 宣冥按了按额角,脸色阴沉得可怕。只待了一小会儿,他就被噪音吵得头疼欲裂,可想而知小卷毛会有多难受。 但小卷毛却始终都是沉稳平静的,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倒是乔亚楠在那边不停谋划,态度既傲慢自大又无耻得令人发笑。 思忖中,庄理已放下油性笔,转过身来,准备开讲。 乔亚楠抬起手说道:“还是我先开始吧,我时间紧,待会儿还有一个实验要做,庄先生不介意吧?” 庄理只是淡淡睇她一眼便同意了:“你说。”他扯开椅子坐下,一只手压着桌面,一只手灵活地转动油性笔。 仅从仪态上看,他是轻松自如的。 唯有宣冥察觉到,他压着桌面的那只手因为太过用力而爆出一条条淡青色的血管。他在隐忍。 那些噪音就像微波炉里的微波,震荡着他身体里的血液,使之沸腾,进而炙烤着他的每一个细胞。撕裂般的痛苦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感受,他每时每刻都濒临爆炸的边缘。 乔亚楠抢先发言,无疑又拉长了他的痛苦。 宣冥看了小卷毛一眼,然后苦恼地按揉眉心。他又一次升起了劝说对方接受任务的冲动。不过一点气运而已,给就给了,他真的不会舍不得。 在这样的纠结中,乔亚楠开始有条不紊地讲述5g的关键技术和大概框架。她的稿子是从该领域的大拿赵博士那里偷来的,又经过248的整理,自然十分简明扼要。 一番精彩的演讲再加上逻辑分明的板书,她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笑道:“一点拙见,仅供大家参考。” 分列两旁的工程师们激动地喊道: “乔部长,你太谦虚了,这哪里是拙见,这简直是打造5g技术的基石!” “消息传出去,我们公司的股价一定会涨停板!” “稳了稳了,我们公司在通讯领域又抢先一大步!” “关键时刻还得靠乔部长扛大梁!” 众人的肯定并没有让乔亚楠得意忘形。她略微俯身,笑着说道:“庄先生,如果你有不同的见解,可以在这里提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讨论。” 有人嘲讽道: “是啊庄理,你也讲讲你的算法呗。” “普莱斯顿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技术肯定一流。” “庄理,来,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高见。最近工作太累,我想轻松轻松。” 台下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年纪比较轻,成就比较高的天才工程师,心气自然更傲一些,脾气也古怪。在同辈人里,他们向来只佩服频频拿出重大科研成果的乔亚楠,别人一概不认。 几名老科学家倒是没开口嘲讽,却也板着脸,目光威严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宣冥,脸上莫不写着一行字——让这小子别闹了,我们抓紧时间讨论乔部长的方案。 无休无止的噪音本就令宣冥心浮气躁,这些充满恶意的语言和不认同的目光,更令他压不住火气。 他懒得跟这些老顽固讲道理,直接甩给他们一个完全无法拒绝的理由:“来都来了,听他说完吧。” 几名老科学家只是微微一愣,刻板的面容就松缓了,随即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是啊,来都来了,让他讲呗。 直到此时,庄理才拿油性笔磕了磕桌面,发出一声极具讽刺意味儿的轻笑。 “这位女士,我并没有什么见解与你分享,我接下来要做的是,”他微微停顿,又徐徐开口:“全盘否定你的架构。” 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的宣冥猛然看过去,脸上是十足的错愕。小卷毛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可是赵博士的研究成果! 乔亚楠:“……” 这小子一定是疯了吧! 嘈杂的会议室忽然之间变得格外安静。 当大家的表情由惊讶再次转变为嘲讽时,庄理开始一条一条发问:“我有几个疑惑需要这位女士替我解答。第一,现有的无线网络存在大量异构网络,你怎么解决这些网络难以互通、资源优化困难、资源严重浪费等问题?第二,在5g时代,全球将会出现高达500亿个连接的万物互联服务,你怎么解决5g设备能耗过高和存储资源不足的问题?” 他既不用看记事本,也不用看平板电脑,就那样闭着眼,一条一条数着,就仿佛这些技术难点早已被他烂熟于心。 “第三,要使5g网速真正达到4g网速的100倍,你怎么解决核心网络负载过量与降低数据传输时延的问题?第四,你的框架是建立在采选毫米波的基础之上,那你怎么解决毫米波在信息传输方面的物理缺陷?第五,你怎么解决毫米波的某些频段对射电天文和天气预测等设备产生干扰的问题?第六,在你看来,耗费几百亿甚至几千亿资金建造的5g网络,该如何快速进入商用阶段并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利润?” 庄理睁开眼,目光直射对面的乔亚楠:“请这位女士给我答案。”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不懂行的人,诸如孙敬书,只是觉得这些问题听上去很像那么回事儿,倒是有几分演技。 但懂行的却都知道,庄理点出的这六条,恰恰都是乔亚楠在演讲中未能完善、未能解决,甚至未能考虑到的关键。能抓住这些关键的庄理,又怎么可能是一点专业技术都不懂的门外汉? 原本闭着眼睛准备放空一会儿的几名老科学家,现在全都戴上了老花镜,专注地朝台上看去。这小子肚子里有货! 乔亚楠被问住了,心里疯狂召唤外援:“系统,这些问题该怎么解决?快把答案告诉我!” 248焦躁道:“主神给我设定的程序里有一条铁律,那就是绝对不能把超出这个时代的科技泄露出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得出这六个问题的答案。米国说是进入模拟阶段,其实也才刚开始研发,他们也在寻求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在真正的科研成果公布于网络之前,我不能告诉你!我之前的分析可能出现了偏差,这个庄理似乎很懂通讯技术。” “怎么会!这些人全都在看我,你难道想让我出丑吗?”乔亚楠开始慌神了。 “我早说过,你得靠自己!”248恨铁不成钢地抱怨。 “你偷偷把解决方案告诉我,主神不会知道的!” “不行,这个程序附着着主神的精神力,我仅仅兴起一丝念头,主神就能感知到,然后远程把我销毁。你别害我!”248严词拒绝。 两人顿时吵了起来。 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宣冥陷入了沉思。他原以为乔亚楠的系统是个好东西,如果能想办法弄到手,或许会对现在的科技发展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但这个漏洞,那位主神却早就已经补上了。可见主神绝对不愿意看见这个世界向更高的科技文明发展。他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掠夺和遏制。 主神来者不善啊! 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宣冥却并不感到焦躁恐惧,反而被激起了血性。越是有人阻挠,他越是要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 乔亚楠与系统的交锋看上去非常漫长,但其实只过去了几秒钟。没能获得答案,她反而不慌了,用矜傲的语气开口:“敢问庄先生又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 反将是吧?谁不会? 1·15 听见乔亚楠的反问,原本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软件工程师们,又都转头去看庄理。 庄理走上讲台,一面用油性笔龙飞凤舞地书写,一面徐徐开口:“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用一个通用的模式来定义和控制无线网络,也就是软件定义无线网络。”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开发边缘计算。” “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是:采用大数据分析的方式,cdn系统综合考虑各节点连接状态,负载情况以及用户距离等信息,通过将相关内容分发至靠近用户的cdn代理服务器上,实现用户就近获取所需的信息。” “第四个问题的答案是:开发大规模天线列阵技术。” “第五个问题的答案分为三条思路:第一条思路,开发干扰随机化处理技术;第二条思路,增强小区之间的干扰协助处理;第三条思路,开发多点协调传输技术。” “第六个问题的答案是情景感知技术,网络切片和内容分发网络。最大的盈利点在于为客户量身定制他们需要的网络服务。” 在黑板上快速写完这几十行文字,庄理转过身,扫视在场的人。 孙敬书听得张口结舌,不明觉厉。直到此时他才隐约意识到,这个野鸡大学毕业的青年,似乎并不是传说中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啃老的废物。 宣冥同样听不懂这些话,但这并不妨碍他露出赞赏的表情。 原本还对青年的发言毫无期待甚至是嗤之以鼻的众位工程师和科学家们,现在已坐不住了。 他们有的在快速抄写板书,有的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有的茅塞顿开连连拊掌,还有的拍着脑门大喊:“对,就是这样!” 对外行人而言,黑板上的文字只是一些看上去很厉害,拼凑在一起却根本读不懂的天书。但是对精通这门科技的专家而言,这简单的几行字却是黑暗中的灯塔,照亮了他们前进的方向。 直到此时,大家看向庄理的目光才发生了彻底的转变。这人要是个骗子,那他们全都不用在通讯领域混了! 唯独乔亚楠睨着眼睛,撇着嘴角,对庄理的答案很是不屑。这算什么啊?听都听不懂,答了等于没答!别是他随便糊弄人的吧? 248在她脑海中说道:“宿主,这人的确掌握了超前的科技,他不是骗子。” 乔亚楠斜抿的嘴角一瞬间耷拉下去,表情由轻蔑嘲讽变成了迟疑凝重。 然而,在她转变之前,庄理的目光已轻轻落在她身上。他狭长眼眸里闪过锐利的光,紧接着又归于淡然。 有人举手想让他详细说说这六个问题,他却听而不闻,转过身,继续在黑板上写字。 “年轻人,你来都来了,就给我们好好分析一下大规模天线阵列的排布方式不行吗?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科学家絮絮叨叨地开口,嗓音却很快卡在喉咙里。 聚在一起热烈讨论的工程师们也都十分自觉地闭紧嘴巴,然后一个个抬着头,目光灼热地盯着黑板。 只见庄理在一块空白黑板上写下一行字:【5g九大关键技术:第一,非正交多址接入技术;第二,滤波组多载波技术;第三,毫米波技术……第九,d2d技术。】 只因为这几行字,嘈杂的会议室变得出奇的安静。 在5g概念刚刚兴起的现在,大家都是两眼抹黑,一步一个摸索。但庄理却已经凿好了登上山顶的台阶,让大家可以一览5g全貌。这可能吗? 这根本不可能! 但不可能发生的事,确确实实在大家的眼前发生着。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还有几位老科学家急急忙忙从兜里取出一瓶药,往手心里倒。 乔亚楠神色严肃地盯着黑板,仿佛与大家的心情保持同步,实则却用无知的口吻说道:“他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每个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我特么一句都读不懂!” 248语气严肃:“他在描绘5g的未来。” “真的假的?难道他比我还厉害?”乔亚楠已经忘了她拿出来的成果是赵博士的,并不属于她自己。事实上,她和庄理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头脑还很清醒的248:“……” 7480又开始劝说:“宿主,你的聪明让我感到非常惊讶。要不是你不听话,我也舍不得弄死你。在接下来的每一天,我会逐步提高噪音的分贝,在没死之前,你可以慢慢考虑该怎么选。你不是说你自己很宝贵吗?那你何必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搭上一条命?” 宣冥的头脑里充斥着这些对话,目中连连闪过各种暗芒。对于乔亚楠和那两个系统,他是深恶痛绝的;对于小卷毛,他却是既欣赏又心疼,真恨不得代替对方答应下来。 系统说得没错,像小卷毛这样的天才真的很宝贵,一旦失去那就是全人类的损失。 然而天才的想法宣冥永远都捉摸不透。 即便听见如此狠毒的威胁,庄理竟也能保持内心的平静。他不再与系统交流,甚至于不再思考任何事。 于别人眼中,他是正常的,但在宣冥的感知里,他却已经变成了一个行走的黑洞。 写完九个基础理论,他进一步把这些理论分化为数据层面的理论和物理层面的理论,完了无视众人积极踊跃的提问和几乎是蹦跶着举起来的手,继续书写难度更大、研发层次更高的技术性理论,最后再用线条把这些理论串联起来,组成一颗庞大的5g科技发展树。 黑板上写不下了,他就打开电脑,在文档里继续写,再用投影仪把内容投射在巨大的白色幕布上,让大家观看。 那些高举的手一个接一个地放下了,改为在键盘上拼命打字。所有人都在抄写这棵树,因为它已经从逻辑层面和技术层面,充分且简明扼要地阐述了5g技术的全部研发过程。 庄理没骗人,他今天的演讲标题——《5g关键技术全览》,竟然真的是全览,而非像乔亚楠那般的架构和一语概括。 这棵树相当于一个自带语音导航的地图,只要海冥集团的科研人员不是傻瓜,就能顺着图中的标示,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又极为快捷地抵达终点。 当所有人以为这棵树已经足够惊人时,庄理开始在这棵树上不断添加枝叶,那些少用的技术,难以开发的技术,极易被忽略的技术,也被他一一枚举。 这场会议不知不觉延续了五个多小时,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两三点,中途却没有一个人提问或讨论。大家死死盯着黑板,双手飞快按着键盘,生怕打错或少打了哪怕半个字。 台上的青年不像是来踢馆的,倒更像是来给小学生上课的。 小卷毛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宣冥支着额头,神情愉悦地看着对方。 乔亚楠假装抄笔记,实则在心里问道:“今天他写的这些东西我能不能用?你稍后整理整理,以我的名义写成论文发出去。” 248:“不行,会议室里有监控,有人证,你当成是自己的成果发出去会惹上侵权官司,到时候我好不容易给你打下的名声就全完了。我可以毁掉监控,却不能影响这些人的判断,而且宣冥也知道真相,他会讨厌你的。” 不是讨厌,是恶心。宣冥在心里默默纠正。 “那就算了。但是以后他私底下研发的那些成果,我是可以用的吧?”乔亚楠继续询问。 “老规矩,只要他还没公开发表,我就能帮你偷出来,还能帮你毁掉一切证据。”248满口答应下来。 “嘻嘻,我又多了个移动仓库。”乔亚楠得意了一会儿,又不满地抱怨:“他怎么还在写?他会不会一口气把5g技术全都写完,一点没给我留?”她已经无耻到理所当然地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了。 宣冥胃里一阵翻腾。 “没有,他还有几个关键算法没写出来。”来自于高维度空间的248显然也对5g技术有全面的了解。 “哪几个?”乔亚楠连忙打探。 “你没有权限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漏掉了六个关键性算法。不过我相信他在之后的研究中能发现这些问题。”248很看好庄理。 “这六个算法是我的了。”乔亚楠志得意满地宣布。 宣冥差点被这无耻二人组气笑了,正思索着该怎样委婉地提醒小卷毛,却见对方把写得满满当当的文档关掉,打开一个空白文档。 一名满头银丝的老科学家急忙举起手,“庄老师,我还没抄完!” 其余人也都小小声地提意见。 庄理还是像之前一样,自顾在文档上书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满脸疑惑、焦急和委屈,却没有人敢与老师唱反调。万一老师还有更重要的理论要阐述呢? 他们的猜测很快得到验证。这一次,庄理写下了一个全新的,在之前的科技树中从未提到过的,却也是极为关键的一项算法。 248叹息道:“他发现漏洞了!” 乔亚楠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而庄理却在此时抬起头,细长的指尖点了点对方,语气冰冷:“我已经把关键的几个数据给出来了,请你写出它的算法。” 乔亚楠看向幕布,然后懵了——【5g系统中f-ofdm算法设计】,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与她的呆愣不同,分坐两旁的工程师和科学家们却都拿出草稿纸,根据庄老师给出的几条线索,如饥似渴地演算,乖得简直像一群参加随堂考的小学生。 宣冥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小卷毛发现了乔亚楠的异常!是了,他那么聪明,连系统和主神的皮都能扒下来,又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普通人蒙蔽? 于是宣冥马上喝止:“都放下笔,谁也不能演算!”这些人一旦落笔成书,248就可以把他们的答案告诉乔亚楠,教她怎么蒙混过关。 大家下意识地停止做题,紧接着又不管不顾地写起来。他们是公司里最自由散漫的一群人,却也是创造出最多商业价值的人,别人会害怕总裁,他们可不怕。 庄理用油性笔敲击桌面,语气淡淡:“都别写了,让这位女士写,稍后我会就她的答案进行讲解。”他不知道宣冥为什么要那样命令,但这并不妨碍他堵住一切漏洞。 最顽固的几名老科学家马上放下笔,坐得板板正正。其余人也都犹犹豫豫地把纸推开,看向乔亚楠。 宣冥管不住研发部这群疯子,但刚来几个小时,还是小萌新一枚的庄理,却把他们管得服服帖帖。 看见这一幕,乔亚楠的额头缓缓沁出一层冷汗。 1·16 乔亚楠今年才28岁,却已经坐上海冥集团研发部副部长的位置,而整个研发部的平均年龄却是46岁,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她的科研能力和超高的天赋。 她的实力仅次于赵博士,并凌驾于绝大部分科学家之上,所以研发部的人都对她相当服气。 此刻,大家正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乔亚楠。 宣冥也抬眼望去,嘴角却扬起一抹极微妙的弧度。他想知道这个局乔亚楠该怎么解。 “系统,这道题你会不会做?快把答案告诉我!”乔亚楠在心里焦急地催促。 248的语气憋屈极了:“宿主,我不能把答案告诉你。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说这话的同时,它正通过会议室里的监控设备查看大家放置在桌上的草稿纸。然而它们要么是空白的,要么只写了几个字符,并没有什么借鉴意义。 “我连题目都看不懂,我怎么解决?” 乔亚楠尖叫起来。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宿主。如果你能利用这五年时间好好学习通讯技术,也不会遇见今天这种场面。”248心里也有不少怨气。遇见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宿主,它真是倒了血霉。 “我们现在谁也别指责谁,先把这道坎儿对付过去行不行?你快把答案告诉我呀!”乔亚楠把急得发抖的双手藏在桌面下。 “我不能告诉你答案,我说过,主神不允许我们把超过这个时代的科技泄露出去。以前我提供给你的科研成果都是别人已经做出来的,不违反规则,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这道题到目前为止还是一个问号你明白吗?我如果把答案告诉你,就等于直接把这项科技带来这个世界,我会受到主神最严厉的惩罚!主神远程销毁我的同时,与我绑定的你也一样会死!” 248不得不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那我现在怎么办?啊?我是乔部长,我不可能不会做这道题!”乔亚楠的声音已经尖锐得劈了叉。 在她僵坐不动的这段时间里,大家看她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你自己想办法吧!”说完这句话,248陷入了沉默,无论乔亚楠怎么嘶喊,怎么威胁,怎么卖惨,就是无动于衷。 两人的内心活动像一出锣鼓喧天的京剧,铿铿锵锵好不精彩。宣冥差点听笑了,只能用拳头抵住嘴唇,故作严肃。 另一头,庄理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再次勒令:“女士,请你来做这道题。” “小乔,还愣着干什么?庄老师叫你。”紧挨着乔亚楠的一名工程师坐不住了,用圆珠笔戳了戳她手臂。 乔亚楠脸色阴沉地看向对面,冷笑道:“总是这位女士这位女士地叫,难道我没有名字吗?在做好科研之前,我希望你先学会做人,最起码你应该了解一下什么叫做礼貌。” 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乔亚楠差点就忘了,最初的自己也不过是个在夜店里卖红酒的服务生而已。她不懂什么叫做高科技,但她太明白该如何去胡搅蛮缠。 庄理叫她上去做题,她就挑他的刺儿,让大家以为她在斗气,而不是不会。 果然,某些与她关系好的同事露出理解的表情,并小声劝她别计较。 几位老科学家嘀咕道:“庄老师天赋高,心气自然就傲,又是从国外回来的,不搞论资排辈那一套,你跟人家怄什么气?一点肚量都没有。”竟是完全站到庄理那边去了。 宣冥:“……” 这些老顽固今天真是越看越顺眼。 庄理双手撑着桌面,勾唇而笑:“那么你希望我叫你什么?乔部长?”他直起腰,优雅地颔首,“那么乔部长,就请你用实力证明,在我面前你依然担得起这个职位。” 被将军了。宣冥用手掌掩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原以为胡搅蛮缠能应付过去的乔亚楠顿时被架在半空下不来了。她今天要是不上去做题,就得承认自己能力不行;上去了,照样会曝光真实实力,怎么选都是一个死局。 “乔部长,上去做一做吧。凭你的科研能力,应该可以推导出一部分答案。”与乔亚楠关系好的几名同事把她又往高处架了架。 庄理顺势走到一旁,把讲台的位置让出来。 乔亚楠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抹灵光。 默默观察外界局势的248立刻警告:“宿主,我劝你不要装晕,从行为心理学上分析,我估计庄理的第一反应不是帮你叫医生,而是掐你的人中。我怕你到时候疼得跳起来。像他这种智商超高的人一般都是怀疑论者,他认定你是骗子就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言行。” 捂着脑袋摇晃身体的乔亚楠瞬间僵硬得像石头。 “噗……咳咳”宣冥连忙掩住嘴。 “这不行,那不行,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乔亚楠简直想揪住自己头发,跪在地上仰天长啸。 磨蹭了这么久,还出了满脑袋的冷汗,她的反常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但大家与她共事多年,尚且没往深处想。 庄理却丝毫不给她留面子,重新走上讲台,淡淡道:“看来这道题对你来说太难了,那我换一道。” 他轻轻敲击键盘,出了另一道题——5g中基于穷举搜索的d2d资源分配算法。 “乔部长,您请。”他退让到一旁,微微躬身,并伸出一只手相邀,态度非常谦和有礼。 但听在乔亚楠耳里,这一声“乔部长”却比之前的“这位女士”更具讽刺意味儿。 更令她崩溃的是,248忽然在她脑子里说道:“他把第二个漏洞也补上了。” 分坐两旁的工程师和科学家们对着这道题冥思苦想,却再没有谁拿起笔演算。他们来回看着抿唇微笑的庄理和表情阴鸷的乔亚楠,似乎明白了什么。 乔部长不会做这两道题…… 庄理颔首道:“看来这道题对乔部长来说还是太难了。”他走上讲台,敲击键盘,嗓音轻缓,“那么我再换一个吧。” 少顷,第三道题显现于幕布上——在sdn/nfv架构下,一种基于ga-pso优化的5g网络切片编排算法。 248叹息道:“这是第三个漏洞。” 乔亚楠一脸茫然地看着屏幕。 庄理玩味地欣赏着她的表情,颔首道:“看来这道题你也不会。那我再出一个简单的。”他细长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乔亚楠额头的汗珠已汇聚成涓流落下。她目光闪烁地看向坐在两旁的同事,又看向坐在对面的宣冥,心脏因为难堪和焦虑而紧紧攒着。 “乔部长,请来看看这道题。”庄理转头朝白色幕布指去。 248有气无力地开口:“第四个漏洞补上了。” 乔亚楠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滩浆糊,根本没办法思考。当然,就算她能思考,也还是看不懂这些艰深的专业术语。她心中的茫然已化为实质,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嘈杂的议论: “不会吧?乔部长一点思路都没有吗?” “那她怎么把5g的基本算法推导出来的?” “她今天太反常了!” 乔亚楠的身体在轻轻发颤。她感觉自己就像聊斋故事里的艳鬼,被活生生剥去了那张光鲜亮丽的人皮,显出了丑陋的原形。 在强烈的羞耻感和不安感中,她紧紧抱住自己。 “看来这道题乔部长也不会,那我再挑几个更简单的。”庄理笑着敲打键盘。 看完题目,248绝望地宣布:“他把所有漏洞都补上了,你没有机会在5g领域超过他。他似乎早就察觉到你是个小白,所以故意把这六个算法空出来,方便给你设局。” “他怎么会知道?”乔亚楠吓得心脏都快爆了。 “我刚才看了监控视频,他似乎是从你的表情中判断出来的。毕竟他是真的有本事,这方面的专家一听就能摸清他的深浅,但你不同,你当时还在讥笑他。”248指责道:“我早就说过,你需要好好学习表情管理!” 乔亚楠当然有好好学过表情管理,但是她在这个世界被捧得太高了,极度膨胀的自信心让她陷入了忘乎所以的地步。 现在,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在看她,目光里有怀疑,有审视,也有不敢置信。 乔亚楠拼命在脑海中寻找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庄理却根本没给她垂死挣扎的机会,把六个问题串联起来,徐徐道:“既然乔部长不会推导它们的算法,那么能否把它们的基本思想阐述出来。”如此,这些题的难度就已经降至最低,对于通讯领域的专家们来说相当于基本操作。 乔亚楠再次呼救:“系统,帮我!” 248颓然摇头:“宿主,不行的!阐述了基本思想,就等于间接把算法带到这个世界,我会被主神弄死!” 乔亚楠绝望了。 听到这里,宣冥已清晰地意识到,那位主神对这个世界的压制已达到了极为严酷的程度。哪怕是0.001%的微小的科技进步,他也是不允许的。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们全都在看我!”乔亚楠在心里疯狂呐喊,语气里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猖狂,只有被扒了皮的难堪和无助。 248缄口不言。 几名年轻的工程师却高声质问:“乔部长,你连基本思想都没法说清吗?这可不是你的水平!” 庄理低声笑了:“是啊乔部长,这可不是你的真实水平。来,”他轻慢地勾动手指,“用你的实力来推翻我的论点,来驳斥我的论据,来与我争辩孰优孰劣,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你的5g技术比我更强。” 乔亚楠看着他狭长得、亮起来像寒星一般摄人的眼眸,忽然感到十分后悔。如果一开始没胡搅蛮缠,她现在绝不会难堪到这样的地步。 庄理一声声地喊着乔部长,却等于一次次往她脸上扇巴掌,更在时时刻刻提醒大家,她是多么的才不配位。 大家看着乔亚楠心虚的表情和躲闪的眼神,越发确定了之前那个看似荒谬的猜测。 庄理两手撑着桌面,微微倾身,对乔亚楠做下判决:“乔部长,你不懂通讯技术。”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惊诧的喧哗。 宣冥表面上十分严肃,心里却慢慢鼓起了掌。 精彩,太精彩了!小卷毛不愧为扒皮专家。 1·17 庄理的宣判像一座洪钟在乔亚楠耳边敲响,震得她脑子里全是一片嗡鸣。她额头遍布冷汗,手也不受控制地发颤,嘴上却下意识地反驳:“笑话,我是研发部的部长,我怎么可能不懂通讯技术?你知道我一年能出多少科研成果吗?” 是啊,乔部长的科研成果的确是研发部里最多的,也是最前沿的,她的能力毋庸置疑。这样一想,大家眼中的怀疑便都消退了。 宣冥却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庄理同样笑得讽刺:“乔部长,既然您的科研能力那么强,这些题目对您来说应该很容易吧?还请您帮我们演算一下。”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去了。不管乔亚楠怎么争辩,庄理只有一句话应对——你行你上。 六道空白的题目还悬在幕布上,只要把它们做出来,乔亚楠就能证明自己。这是最快捷的方法。 对于该领域的顶级专家来说,即便是从未深入研究过的技术,凭借以前的知识积累,也总能推导出一个大概的过程。 庄老师的要求算不上刁难,反而是一种看重。要是我,我就上了。这样想着,大家又都把目光放回了乔亚楠身上。 会议室里非常安静,没有人开口催促,却都把“你快上去做题”这句话写在了脸上。 伴随着乔亚楠的僵持不动,刚才已洒下的怀疑的种子,又在大家的心里扑簌簌地生根发芽。 乔亚楠面上还维持着镇定,心里却发了狠:“系统,我能把庄理研究出5g全系技术的消息卖给米国,让他们杀掉他吗?” 宣冥搭成塔状的双手忽然交握成拳,爆出青筋。 248摇头:“最好不要,因为只有今天在场的人才会知道这个消息。庄理如果死了,宣冥一定会展开调查,而我们也是嫌疑人之一,这会严重破坏我们原本的计划。以宣冥的性格,他是不会跟一个嫌疑犯谈感情的。”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毁了他!”乔亚楠的嗓音里充满怨毒。 248:“庄理的确是一个巨大的障碍,宣冥对他的在意程度远超任何人。我观察过,当庄理在场的时候,宣冥的目光总会凝注在他身上,但宣冥对别人绝不会这样。” 乔亚楠的眼睛已爬满红血丝,瞳孔里的阴鸷狠戾几乎快藏不住了。 在科研方面,她丝毫没有天赋,在害人方面她却是个中高手。只是短短半秒钟,她就想出一条毒计:“系统,你把庄理今天提到的这些技术发送给米国的一些专家,让他们抢先发表论文。等论文出版的时候,庄理不就变成一个剽窃别人科研成果的骗子了吗?涉及到知识产权的问题,海冥集团也就不能使用他的技术,最后还得靠我的理论来建设5g,到时候一切都会按照我们的原计划走。” 不得不承认,在阴谋诡计这方面,乔亚楠的水平属于博士级别。有些人生来就跟别人不一样,从根子上就是烂的。 听见这些恶毒到极点的话,宣冥真恨不得亲手拧掉乔亚楠的脑袋。但现在的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一则,乔亚楠的身份是华国最杰出的青年科学家之一,受到政府层面的保护,谁都不能轻易动她;二则,就算把她调离研发部,她的系统照样可以通过网络了解到海冥的一切动向。 所以就算今天她没参加这场会议,小卷毛的这些技术到最后还是会被她的系统偷走,毕竟5g的建设本来就离不开网络。 眼下她已经产生那样罪恶的念头,除非宣冥立刻变出一把枪爆掉她的头,否则248就能随时随地把这些技术传送到米国去。 宣冥按了按头疼欲裂的额角,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与此同时,庄理见乔亚楠总是僵着不动,便摇头道:“乔部长,我不了解你,所以我并不知道你曾经取得过多少惊人的成就。但有一点我却明确地知道——” 他直勾勾地盯着乔亚楠的眼睛:“一个连最基本的专业术语都看不懂的人,是做不出科研成果的。” “你凭什么说我看不懂专业术语?”乔亚楠嗓音沙哑地嘶吼。对于这一次的刁难,她倒是完全有信心应付过去,专业术语又不是什么科研机密,系统总会把答案告诉她。 248马上响应:“专业术语的解释是完全没问题的,主神不管这个。” 庄理饶有兴致地笑了,殷红的唇挑高一角,原本完全梳理到脑后的头发如今垂下一缕,微微卷在鬓边,邪恶而又不羁的模样看上去像个惯于玩弄人心的恶魔。 看见他这副表情,乔亚楠打了一个寒颤。 248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庄理敲击键盘,语气散漫,“那么就请乔部长帮我解释一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幕布上浮现斗大的一行英文字母——3d-mimo 坐在长桌两旁的工程师们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个与大规模天线阵列相关的技术,因为mimo是“多信道天线系统”的缩写。 这道题与上面那六道题相比,其难度简直是跳崖一般的下降。但凡对通讯技术稍有研究的人,随口便能答上来。 “庄老师是不是在跟乔部长开玩笑?”有人小声嘀咕。 然而乔亚楠的反应却让他们知道,这不是玩笑,而是一根戳破乔亚楠伪装的尖刺。她竟然站在那里发愣,并没有第一时间把答案说出来,这对一位顶级专家而言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就好比一个养猪专业户不认识什么是猪一样,场面荒谬得令人发笑。 乔亚楠焦急地喊道:“系统,那是什么意思?快告诉我!” 248滋滋滋地响了很久才道:“宿主,我不能告诉你。” 乔亚楠的脸差点裂开,“你说什么?不过是一个专业术语,为什么不能说!” 248很无奈:“宿主,庄理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有些事情我就算说了你也听不懂,我这么跟你解释吧,这个术语也是一项尚未出现的技术,在我不能泄密的范围内。这项技术是另一项技术深入发展后的产物,不算漏洞,所以之前我也没注意到。它埋得太深了,我怀疑庄理是为了逼你现形才故意这么干的,看穿你之后,他就想好了一系列的计划。” “他真可怕!如果我一开始绑定的宿主是他,我可能早就变成金牌系统了。”248不无遗憾地叹息。 宣冥的心情原本是很紧张很愤怒的,听到这段话,竟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小卷毛扒皮的技术他最了解不过,那真的是刀刀致命,层层递进,不留死角。 “这项技术是哪一项技术深入发展的产物?之前他应该有提到吧?”乔亚楠焦急地追问。 “我不能告诉你。”248对此守口如瓶。 其实这项技术是之前的大规模天线阵列技术的进化版,能通过大规模天线的二维排布对波束实现垂直面的赋形,使5g信号的传输距离和传输范围得到极大提升,并智能化。 248一旦提示了乔亚楠,她就很有可能猜到这个术语叫3d-mimo大规模天线阵列,那么依照主神的判定,这项尚未问世的技术,就算是从248这里泄露出去的。它必死无疑,所以它一个字都不敢说。 乔亚楠对248的绝情很不理解,尖叫道:“不就是一个专用术语吗?为什么不能泄露?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跟主神有个屁的关系!他管那么宽干什么!你现在要我怎么办?随便蒙一个吗?蒙错了我的人设就彻彻底底完了!” 宣冥默默欣赏着她慌张、焦躁、几近崩溃的表情,积压在心底的怒气总算得到一点纾解。 整个会议室变得非常安静,大家看着久久未曾开口的乔亚楠,心里那棵名为怀疑的种子已悄然长成参天大树。 庄理用指尖轻轻点击着桌面,嗓音里透着嘲讽:“乔部长,你连专业术语都看不懂,那么问题来了,你的科研成果是怎么做出来的?” 乔亚楠眼睛通红地瞪视他,焦干的嘴唇微微蠕动,却说不出半句话。 248幽幽叹了一口气:“别找借口了,他们不会信的。不懂专业术语却能写出论文,就像盖房子不用建材一样,纯属天方夜谭。” 乔亚楠身子晃了晃。 庄理转头去看宣冥,语气慎重:“宣总,我觉得乔部长的情况你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听见这句判定,坐在长桌两旁的工程师和科学家们都没有发出异议,反而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并不时向乔亚楠投去厌恶的目光。 宣冥点头说好,心里却交织着激赏和担忧两种情绪。一方面,他为乔亚楠的身败名裂感到痛快;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她狗急跳墙会伤害到小卷毛。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里就被塞了一张小小的存储卡。 庄理语气淡淡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已经把一些最为基础的技术写成论文,投给了各大期刊,还向国家提交了专利申请。听说专利审核的过程会很麻烦,所以还得请宣总帮忙疏通一下,全球专利也必须同步进行。” 他想了想,又道:“只要掌握了基础专利,别的国家想发展5g就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我们,这是技术发展的底层逻辑。” “我明白,以后我们光是收取专利费用就能一直保持盈利。”宣冥立刻握紧这张宝贵的存储卡,刚才的那些担忧焦躁,现在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猜测小卷毛一定是下棋的高手。别人走一步看一步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遥望的尽头。所以,即便是神通广大的系统,现在也拿他毫无办法。 听见两人的对话,248唤醒了崩溃中的乔亚楠:“你的计划又破产了。庄理昨天晚上就已经把他的科研成果写成论文投了稿,并申请了专利。我把他的技术卖给米国也没用。” “他昨天晚上在写论文,那你黑进他的电脑怎么没发现?”乔亚楠气急败坏地质问。 “他应该是一个技术高超的黑客,抹除了网络上的一切痕迹。我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深入检查他的电子设备,是我的错。”248感到非常挫败,这是他第一次输给一个人类。 “你把他的论文删了,投稿删了,专利申请也删了!”乔亚楠蛮横地下令。这样的事她经常干,要不然也不会偷到那么多科研成果还没惹上官司。 “来不及了,由于时差的关系,那些论文已经有很多编辑看过,并且给出了热烈的回应。政府那边收到专利申请后也已经开始关注他。有国家层面出手保护,我们的计划绝不会顺利,更有可能暴露我们自己。毕竟我能删掉网络上的证据,却删不掉人类的记忆。”248语气颓然。 乔亚楠彻底失语了,曾经总是高高扬起的头,如今抬都抬不起来,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看见她放弃挣扎的模样,大家既震惊又愤怒。 庄理却平静地开口:“宣总,这位女士就交给你处理了,我还有一些关键性的技术没讲完。” 义愤填膺的工程师们马上转移了注意力,一个个扶正笔记本电脑,目光闪亮地看向台上。 宣冥很想继续听小卷毛讲课,却又不得不把乔亚楠这个祸根带走,只得勉强点头。 临走前,他慎重宣布:“从此时此刻开始,庄理先生就是你们的部长。” 诸位工程师和老科学家们只是愣了愣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1·18 保镖推着宣冥走在前面,乔亚楠被另外两名保镖一左一右地钳住胳膊,走在后面,模样像个囚犯。 宣冥拿出手机给负责保护自己的特工发信息:【你在哪儿?】 那边很快回复:【我在来海冥的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宣冥:【你去看一看1号会议室的监控视频,然后查一查乔亚楠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出问题了?我马上看监控。】这名特工立刻用手机连入海冥集团的安保系统,查看1号会议室发生的一切。 乔亚楠满心惶然地问:“系统,宣冥在干什么?” 248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让政府部门的人去看刚才的监控,然后查你的底细。” 乔亚楠膝盖软了软,尖声道:“那你还不赶紧把监控删掉!” 248的叹息声更为沉重:“宿主,你是不是傻?我能删掉监控,却不能删掉所有人的记忆,那些特工只要找到在场的人问一问,就能还原当时的情况。你这是掩耳盗铃,没有用的。而且海冥的安保系统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安保系统之一,莫名其妙丢失了一段非常重要的监控记录,上头只会更加怀疑你。” 248没好气地说道:“所以你现在最好安静点,什么都不要说,听我的指挥。” 乔亚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脸上勉强维持着镇定,心里却崩溃极了,“系统,我的身份地位还保得住吗?我以后怎么办?” 248没搭腔,只是发出一连串的滋滋声。看来它也很焦虑。 宣冥放下手机,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他知道系统在监控自己,却并不担心它把今天的一切抹平。无论在哪个世界,总有一些问题是科技没有办法解决的,恰如乔亚楠现在的困境。 那么多人看见她的丑态,她能抵赖得掉? 当两人抵达顶楼时,那位特工已经等候在办公室。看见被两个保镖押进来的乔亚楠,他露出微妙的表情,目光里的审视和怀疑丝毫不加以掩饰。 “你要的东西。”他把一沓资料递给宣冥。 “这么快?”宣冥感到非常意外。 “这些资料原本就有,只不过一直被人压着而已。”特工摇摇头,看向乔亚楠的眼神里已带上了几分冷意。 宣冥打开资料迅速阅览。 乔亚楠僵硬地站在原地,焦躁不堪地询问,“系统,他们在看什么?” 248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给你偷过一项4g无线接入技术,让你一跃从小职员成为研发部的骨干,你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了吗?”乔亚楠颤巍巍地问。 “那项技术的真正研发者是一名华国人,叫秦辉,他几次去法院控告你盗窃他的科研成果,都没能成功,因为我删掉了他留在网络上的一切证据。” “后来他疯了,整天念叨他的设计方案和论文是怎样莫名其妙消失的,还说你偷走了他的人生。” “他们现在看的这份资料就是秦辉的病例记录。”248用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说道:“生活是多维的,我能抹除网络上的痕迹,却不能把别人的人生也一并抹除。宿主,我早就说过,你挑选的这条路相当于走钢丝,一个不小心就会从半空掉下去。” 乔亚楠怨恨不已地反问:“既然你知道有些痕迹是抹除不掉的,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秦辉给杀了?”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她自己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248被她的无耻噎地说不出话。 宣冥同样恶心地反胃。 他把病历还给特工,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办?” “上头的意思是继续调查,慎重点,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错放坏人。”特工转身冲乔亚楠颔首:“乔小姐,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乔亚楠连连后退,目中满是受伤:“宣总,你怀疑我?这些年我为海冥集团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你还记得吗?” 宣冥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雪茄,缓缓切开,连个正眼都懒得看她。 248立刻吩咐:“你告诉他们,你今天的反常是因为染上药瘾的缘故。被研发部开除的那个刘博士你还记得吗?” 乔亚楠眼睛一亮,立刻想起了这茬。刘博士原本也是一名科研能力很强的骨干,却因为顶不住太过庞大的职业压力,染上了服用阿片类药物的习惯。 某些阿片类药物虽然不是毒品,却具备毒品的一些效用,能舒缓心情,释放压力,恢复镇定。靠着这些药,刘博士的科研水平一直保持着稳步上升的势头。 但时间一长,药物的副作用也出现了,他开始上瘾、嗜睡、迟钝、精神恍惚,直至彻底失去思考能力。 被海冥开除之前的那几天,他的精神状态就跟现在的乔亚楠很相似,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拿他的例子当开脱的借口简直不要太合适!乔亚楠在心里欢呼,面上却露出羞耻而又难堪的表情,抽噎着把“真实情况”坦白了。 248同时说道:“宿主,你快打开商城购买阿片类药物,我帮你传输到你的包包和公寓里。我还会在网络上帮你做一些非法购买阿片类药物的记录,公安机关那边一查就能查到。” 乔亚楠立刻打开商城,狂扫了很多阿片类药物。 果然,那名特工相信了她的辩解,并从她的随身物品中搜出一瓶快吃光的药。 她身上的荣誉太多了,如果不是非常明确的证据,国家绝不会轻易否定她的成绩。一个神经病的控诉完全不够分量将她打垮,而且她找的借口很好,248帮她做的善后也是天.衣无缝。 她说着说着还晕倒过去,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发挥出了百分之两百的演技。 那名特工连忙把她抱到沙发上安置,然后派属下去搜她的公寓,又急忙打电话找来医护人员。 乔亚楠闭着眼睛问道:“怎么样?宣冥是什么反应?有没有担心我?有没有相信我?” 宣冥刁住雪茄,冲保镖摆手:“这里太吵了,把我推到隔壁去。” 248:“……他连多一眼都懒得看你。” 乔亚楠猛然握紧拳头,克制着心中的恨意。她就知道宣冥这人是没有心的,柔情和示弱根本打动不了他,只有强大才会令他侧目。但强大的同时,你又不能触碰他哪怕一点点底限,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而乔亚楠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她虽然失败过两次,但成功的例子更多,像宣冥这么难攻略的任务目标她还是第一次碰见。 等着吧,以后我会把你变成我的一条狗!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半小时后,特工接到属下打来的电话,说是在乔部长的屋子里找出很多阿片类药物,有的没开封,有的已经吃了大半瓶,可见她染上药瘾的时间应该不短。 为谨慎起见,这些人又去查她的电脑,进一步发现了她从非法渠道购买阿片类药物的证据。 如此,她今天的一切反常就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想来在会议中,她应该是犯了药瘾才导致一问三不知。 又过了半小时,特工的顶头上司亲自打来电话,让他把乔部长送去医院疗养。她虽然走错了路,但国家并不准备放弃她。 乔亚楠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身上盖着那名特工的外套,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热腾腾的白水,两名护士给她测量体温和血压,然后忧心忡忡地守在一旁。 短短一个多小时,她便从人生的谷底爬了上来。 248心有余悸地说道:“宿主,危机已经解除了。去了医院,我会黑进医疗系统,为你篡改检查结果。” 乔亚楠吹捧道:“系统,我就知道你是万能的。” “不,我不是,如果遇见庄理那样的人,我也会陷入困境。我希望宿主能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好好学习。”248语重心长地劝说。 “我知道了。你帮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弄死那个庄理,我不能容忍他继续活着!”乔亚楠怨毒地说道。 248深有同感地点头:“宿主,不用你说我也会想办法除掉庄理,他是我们最大的障碍。” 被保镖推到隔壁办公室的宣冥听见这段对话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杯砸碎。 那名特工找来一组专业的护理人员,小心翼翼地把“昏迷”中的乔部长抬上担架,送去医院。 宣冥适时从隔壁办公室走出来,态度强硬地说道:“我决定免除乔亚楠在海冥的一切职务,保密协议和竞业禁止书,稍后我会派人送去医院。” 那名特工露出诧异的表情,仿佛认为他的决定很不明智,转而想到科研水平远远超过乔亚楠的那位庄先生,却又理解地点头,“我们不会干涉海冥集团的决策。” “庄理申请的专利……” 特工马上大包大揽:“上面很快就会批复,还会帮他申请全球专利。他的安全级别比你更高,我们会派人暗中保护他,赵博士的悲剧绝不会再次上演。” 对于这个承诺,宣冥只是嘲讽地撇嘴。连乔亚楠那样的弱智都能把这些所谓精英耍得团团转,他实在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但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冲保镖厌烦地摆手:“把乔亚楠躺过的沙发给我扔了。” 特工拧眉看他,满脸的不理解和不认同。不过是压力太大染上了药瘾,用不着像送瘟神一样对待乔部长吧? 宣冥把吸了一半的雪茄夹在指尖,漫不经心地喷吐着烟雾:“她流了很多汗,我嫌脏。” 想到乔亚楠冷汗淋漓浑身抽搐的样子,特工接受了这个解释。 被人簇拥着躺在移动担架上的乔亚楠听见这段对话,心里的怨恨已经快压抑不住了。 “宣冥这个狗男人,我要杀了他!” “他受到这个世界的保护,你杀了他的同时,世界意识也会杀了我们。除非我们夺走他的气运,让他变成普通人。你别冲动,回去以后再好好计划一下,我们从头开始。” “气死了,我真的快气死了!系统,等宣冥爱上我,我要让他吃屎……” 更多恶毒的话渐渐消失在电梯门后。 宣冥神色冰冷地看着这些人消失的方向,冲孙敬书说道:“你登录公司网站,把乔亚楠被开除的消息发出去,然后把小卷毛的照片挂在研发部部长的位置上。” 孙敬书迟疑道:“这样会不会让米国那边注意到庄先生?” “他们不会相信小卷毛的实力,毕竟他在米国的求学经历一查就能查到。他们更不会相信我舍得放弃乔亚楠。商场上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我们越是坦荡,米国人就越是会多想。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路数,我们才能抓住时机快速发展。” 宣冥摆摆手,态度坚决:“去发布消息吧。” 孙敬书立马去联系公关部。 宣冥则在保镖地簇拥下来到研发部继续听课。临到快下班的时候,庄理才关掉投影仪,结束了一天的演讲。 众位工程师想把他围住提问,却被宣冥带来的律师团叫到隔壁,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从今天开始,在场所有人就都是5g开发团队的一员,不得把相关技术泄露给外界。 庄理的那份保密协议是宣冥亲手递过去的,两人待在一个单独的办公室里,面对面地坐着。 “保密协议待会儿再谈,”庄理把自己的手机压在文件夹上方,语气略为严肃:“如果宣总不能满足我的要求,我不会在海冥就职。” “什么要求?”宣冥拿起小卷毛的手机看了看,眉梢立刻挑高了。 这是一份为小卷毛量身打造私人实验室的计划书,预算在10亿左右,而且是美金,里面提及的每一台实验设备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却与通讯领域毫无关联。 除了一身是胆的小卷毛,大概没人会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宣冥盯着手机,明知故问:“我记得海冥是一家通讯公司,并未踏足医疗领域,你要的这些实验设备全都是医学或化学方面的,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坐得这么近,他却完全听不见小卷毛的心声,只有7480在他的脑子里叫嚣:“宿主,你竟然封闭了自己的意识,拒绝与我交流,看来你准备选择死亡!” “宿主,你让宣冥给你买这些设备是为了把我弄出来吗?它们的科技水平太低了,你不会成功的。” “宿主,你别再挣扎了,没用的。” “宿主,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聪明。” “宿主,你会死得很惨。” “宿主,我会爆掉你的脑袋,吞掉你的灵魂! “宿主……” 宣冥被这些噪音和恶毒的威胁弄得头疼欲裂。 庄理却神色平静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坦诚道:“我想借你的资金来解决我的一点小麻烦。当然,我会用同等价值的东西来与你交换。你觉得6g技术怎么样?” 5g还没上马,6g就已经研发出来了吗?宣冥听愣了。 1·19 5g技术还没正式上马,6g技术就已经做出来了,这话换成是别人说的,宣冥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但现在,他却神色严肃地看着对面,摇头说道:“庄先生,6g技术我暂时还不需要,但这间实验室我会送给你。” 庄理歪着头,细长的眉毛略微挑高一点,满脑袋的卷发似乎都变成了满脑袋的问号。 宣冥克制不住地笑了。小卷毛的内心像一个黑洞,完全透不出光,但他直白而又生动的面部表情却出卖了他的一切想法。 “你的5g技术今天差点被偷走。”宣冥坦诚道:“乔亚楠对我说,她是染上了药瘾,脑子变糊涂了,但我私底下调查过她,我知道她背后站着一个技术非常高超的黑客。那人能帮她盗窃全球范围内的最新科研成果,并把真正的研发者电脑内的资料全部删除。” “她今天差点就把你的5g技术卖给米国那边,还好你有先见之明,写了论文投稿出去,并先行申请了专利。” 宣冥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道:“庄先生,那位黑客的技术非常厉害,你研发出来的所有成果都必须存储在这里,不能往电脑上放。你明白吗?” 由于小卷毛的脑袋里也有一个系统,所以宣冥只选择了坦诚一部分真相。如果让这些系统知道他能截获它们的对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庄理微微睁大的眼里爆发出亮光,左侧那道细长的眉如今挑得更高了,殷红的唇缓缓开启,竟慢慢扯成一抹极愉悦的弧度。 “仅仅依靠一名黑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就能变成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吗?听上去似乎很有趣。”他拍拍手,兴趣盎然的模样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宣冥见他丝毫也不紧张,内心的焦虑竟也得到了极大平复。小卷毛不愧为小卷毛,无论遇见多少狠角色都敢硬刚。看样子,他似乎准备会一会乔亚楠的那个系统? 宣冥一面猜测一面给出承诺:“庄先生,你心里有数就好。你要的实验室我会在明天中午之前布置完毕,就设在这栋楼的-4层。” 庄理拿回手机,把飞行模式调成开放模式,理所当然地道:“我会专心于我的私人研究,5g的开发你另外找一个人负责,如果他有什么地方不懂可以来问我。” “没问题。”宣冥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那么我就告辞了。”庄理站起身,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文件柜,借助玻璃门的反光,把鬓边的卷发整理成漂亮的形状。 宣冥用拳头挡了挡上扬的嘴角。 庄理继续调整领带,完了抚平衣摆的褶皱,侧过身子上下打量,确定自己的个人形象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帖才朝门口走去。 然而他刚跨出一只脚,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拿出来看了看,细长的眉毛又挑高一边。 详细解读过小卷毛每一个微表情的宣冥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他遇上麻烦了,但他生来就不怕麻烦,反倒以此为乐。 果然,庄理刚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一阵咆哮:“庄理,你死哪儿去了?我今天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知道吗?你不但学历造假,还无故旷工,你这个月的工资也没了!赶紧回来签离职书,然后给我滚!” 庄理一言不发地听完,然后把手机转给宣冥。 宣冥:“……” “你哪位?”他沉声问道。 “宣宣宣,宣总?”那边对他的声音很熟悉,舌头立刻就打了结。 “你有什么资格开除我刚任命的研发部部长,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宣冥继续逼问。 “研发部部长?”那边懵了,然后便是淅淅索索一阵响。有人小声喊道:“头儿,是真的,公司网站已经更新了,庄理真的是刚上任的研发部部长,你看。” 那边忽然变得十分喧哗,许多人大声喊着“怎么可能、我不相信”等语。 又过了一阵,宣冥听见一个诚惶诚恐的声音颤巍巍地说道:“宣总,刚才的一切都是误会。庄部长还在吗?我给他道个歉。” 宣冥一言不发地听完,然后把手机还给小卷毛。 庄理却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宣冥见他拧着细长的眉,似乎有些不快,便把一个沉重的文件袋递过去,说道:“这是别墅的房产证,里面还有你的工资卡,卡里总共有一个亿,除了那六千万奖金,我把你的年薪也提前支付了。”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把做工极为精致的钥匙,继续道:“由于你完全解析了5g技术,对公司的贡献大大超出预期,所以我的奖励也加码了,这辆车以后是你的。” 庄理接过文件袋,却没接车钥匙,“那个实验室足够抵消所有奖励,你给得太多了。” “我相信你的价值绝对不止这几十个亿。你的头脑是世界上最昂贵也最具潜力的投资品。”宣冥对此十分笃定。 庄理微拧的眉慢慢舒展,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竟灿烂地笑了:“你也是我见过的最有眼光的投资人。”他欣悦而又坦然地接过车钥匙。 原来小卷毛也爱听彩虹屁。宣冥暗暗把这一点记在心里,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 “那么我先下班了,希望明天能见到我的实验室。”庄理把车钥匙绕在指尖,文件袋夹在腋下,摆摆手转身离开。 “我送你。”宣冥连忙操控轮椅追上去。 “你的保镖有点多。”庄理回头看了看黑压压的一群壮汉。 宣冥正准备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遣散几个,却听小卷毛得寸进尺地说道:“能不能把他们借给我搬个家?我答应我爸今天让他住大别墅。” “当然可以。”宣冥忍俊不禁。 两人一块儿下到17楼,刚走出电梯就听见一阵窃窃私语: “来了来了,庄理来了!” “嘶!宣总跟他走一块儿呢!” “真当上部长啦!” “他哪儿来的本事?假的吧!”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往这边看,脸上的表情十分惊奇。 连本公司的人都不相信小卷毛真有那样的实力,更何况境外势力。所以小卷毛暂时是安全的,以后的事可以慢慢筹划。 宣冥一边思索一边走到小卷毛的办公桌边,自然而然地帮他整理好散乱的文件,拆掉笔记本电脑装进公文包,再关掉台式电脑。 庄理竟然也没阻止,更不觉得惶恐,而是抱起那盆仙人掌,提出要求:“这个我要拿走。我的实验室里要放很多盆栽。” “没问题。”宣冥把公文包放在自己膝盖上,温声道:“你喜欢什么植物可以列一张单子,我马上让人去采购。” “我查一查。”庄理拿出手机,脸上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小卷毛喜欢绿色植物。宣冥把这一点同样记在心里。 两人走到电梯口时,满头大汗的行政处处长和人事部部长追了上来,连连向庄理道歉。 “……庄部长,其实你大哥已经举报你好几次了,都是我把消息压下去的。你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相处一定要当心。老话说的没错,人心隔肚皮啊。”人事部部长为了转移矛盾,还悄悄说了这么几句话。 电梯门缓缓合上,庄理面色平静,似乎对这个消息毫不意外。 宣冥拿出手机查了查常东明这个人,发现他也是自己的助理之一,马上就产生了把人调走的念头。他现在尤其厌恶那些背后使坏的人。 另一头,庄大海和常慧终于办完了离婚手续,正坐车一块儿往回赶。常东明特意请了一天假陪着,唯恐自己母亲吃亏。 他的舅舅常亮背着手站在门口,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他既是庄大海的老朋友,也是夫妻俩的媒人。 “回来啦?”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过来,满脸都是不高兴的神色。 庄大海压了压脑袋,心中涌上一丝迟来的羞愧。 “大哥……”常慧的眼眶立马红了。 “我来接你和东明回家。啥也不说了,收拾东西去吧。要是早知道你们会闹成这样,我就不给你们牵线了。造孽呀!”常亮重重叹了一口气。 常慧见大哥是支持自己的,腰杆马上挺直了。 母子俩在卧室里收拾东西,常亮则把庄大海拉进客厅,质问道:“听说你把三套房子都卖了?东明喊了你那么多年爸,你就一点东西没给他留?” 庄大海心中的羞愧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那是我老婆的遗产,关常东明什么事?” “东明一年能挣三十多万,你儿子能挣多少?你要是有远见就该知道东明才是你的依靠。”常亮叹息道:“我那时候就跟你说过,把房子过户一套给东明,以后你老了还可以跟他一起住,不至于睡大街。” “你才睡大街!”庄大海梗着脖子怒吼:“我儿子说了,以后他会买大别墅给我住!” “这话你信吗?”常亮满脸不屑:“你在他身上前后花了上千万吧?他拿回家一分钱没有?大海,养孩子不是你这么养的,你儿子已经废了!” 常慧隔着门缝偷听两人谈话,不时冲常东明撇嘴,小声说道:“庄大海是个眼瞎的,以后他来求你,你不准理他。” “妈,我是不可能再跟他扯上关系的。庄理就是个无底洞,你等着吧,以后有庄大海受的。”常东明讽刺地笑了笑。 恰在此时,玄关处的门打开了,庄理没换拖鞋便直接走进来,把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和一把劳斯莱斯的车钥匙放在茶几上,语气平淡:“爸,收拾收拾,我带你去住大别墅。这辆车也是你的,以后开着它去买菜。” 说完他打开文件袋,取出一张工资卡,“这里面有一个亿,你拿去花吧。” “啊?”庄大海的嘴巴张得很大,几乎能塞得下一颗鸵鸟蛋。 常亮、常慧、常东明三人:“……” 编,你继续编! 他们嘲讽的表情一直维持到宣冥坐着轮椅被一群黑衣保镖推进来。 1·20 宣冥带了十几个保镖过来,一溜儿都是铁塔般的壮汉,个个戴着墨镜,穿着西装,满脸凶悍之气。 庄大海仅剩的这套房子只有四十几平米,哪里塞得下这么多人,以至于走廊也被挤得满满当当。 这层楼里住了二十几户人家,又正好赶上下班时间,邻居们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被这两排壮汉吓了一跳,脑袋里首先蹦出一个念头——完了,庄大海那个败家儿子果真借了高利贷了! 他们侧着身子慢腾腾地往里走,不小心挨到壮汉们的衣角便连忙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小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过借过。这是怎么了?庄理欠了多少钱,嘶——” 毫无疑问,这抽气声源于宣冥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 以前的宣冥为人十分低调,从不在媒体中露面,就连福布斯富豪榜都终年看不见他的身影。但米国的暗杀计划却为他打了一次免费广告,让他这张英挺不凡的脸迅速火遍了全华国。 如今他已是家喻户晓的国民爸爸,有钱的程度直接可以秒杀现在的华国首富。 邻居们扒拉着门框,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对八卦的渴望远远超过了对黑衣壮汉们的恐惧。 “是国民爸爸宣冥,他怎么来了?” “是来找常东明的吧?” “听说常东明一直在给宣冥当助理,两人关系应该挺好。” “我活了一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大人物!明天我得去公司好好吹一吹!” “庄大海今天跟常慧离婚了吧?东明这么受老板器重,不知道庄大海现在是什么心情。” “别问,问就是后悔。” “哈哈哈,庄大海没福气。” 邻居们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从门外传来,站在屋里的常东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反倒压低脑袋,涨红了脸颊。 常慧的面色也一阵一阵的发青,不明白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庄理怎么会当上海冥集团的研发部部长,还拿到了最近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悬赏? 那可是一栋别墅+六千万奖金+四千万年薪啊!合在一起足足有四个亿! 四亿是什么概念?常慧以前连想都不敢想,但现在,它们就那样摊开着,一样一样地排列在茶几上,明明白白,沉得扎手。 庄理把一支笔塞进庄大海手里,语气平淡:“爸,你在房产转让书上签个字,以后这套房就是你的了。” 庄大海像个傻子一样,儿子让握笔,他就把笔杆子握住,儿子牵着他的手去写字,他就恍恍惚惚把自己名字签上了。 看着合同书里附着的别墅的照片,那么富丽堂皇,那么宽敞明亮,那么昂贵精致,常慧忽然感到一阵心绞痛,身体一颤就跌坐在了沙发里。 庄大海卖掉的三套房子属于婚前财产,她没捞着也就算了,但是这套房子原本可以有她一半的。就差那么几个小时,她就成了身价上亿的贵夫人了!就差几个小时呀! 常慧捂住胸口连连吸气。常亮赶紧扶住她肩膀,脸色也难看得要命。他上一秒还说庄大海老了会去睡大街,结果人家下一秒就睡上了大别墅,这脸打的…… “咋回事啊这?”常亮看向常东明,眼里满是怀疑。 他希望外甥能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庄理还是以前那个庄理,没出息的败家子,只知道啃老的废物垃圾。既然已经不是亲戚了,他自然见不得庄大海过得好。 常东明飞快登录公司网页,看见了乔亚楠被开除和庄理被提拔为研发部部长的消息。公司官微还发了一条公告,说是悬赏令已经有了归属,文字下方附着庄理的照片。 网民们这会儿正闹呢,没有人相信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年轻能把乔亚楠挤走。 股市已经收盘,海冥的股价到底有没有变动这会儿还不知道。但明天开盘的时候,股民对庄理的不信任一定会显现在暴跌的股价上。 常东明看见许多抨击庄理的留言,心中刚觉得好受一点,却又看见公司官微连连发布了几条消息,不断有新的投资人加入海冥这个大家庭,短短几小时就拉到了上百亿的注资。 可以想见,明天开盘的时候,海冥的股价会如何飙涨。庄理的入职根本没给海冥带来任何负面影响,反而让它完成了质的飞跃。 紧接着,公司官微又发布了一条重磅消息,从明天开始,海冥将正式开始部署5g网络。 常东明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这条微博,发现自己真的没看错,是部署,而不是研发,海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步子一跨就直接登天了? 假的吧?把庄理捧出来是为了拉投资和迷惑米国人吧? 这样想着,常东明的心情才好受了一点,抬起头的时候却又被那四个多亿的财产刺伤了眼睛。尽管是假的,但庄理得到的一切好处却都是真的。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不公平? 常东明用捏碎手机的力道关掉屏幕,铁青着脸冲舅舅摇头。 庄大海签完字才后知后觉地喊起来:“诶,等等,这栋别墅不上我的户,上我儿子的!” “以后有需要的时候我再买一栋更大的。”庄理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令人震惊的话。 庄大海越发晕乎了,一会儿看看房产转让合同,一会儿看看车钥匙,一会儿看看那张据说存有一个亿的卡,呢喃道:“这是咋回事?我是不是做梦呢?我儿子真的出息了?” 庄理揉揉他脑袋,没有回答这个傻问题,只是让保镖帮着把东西搬走。 宣冥握住庄大海的手,笑着说道:“庄叔,你生了一个好儿子。他是我这些年来做过的最有价值的一笔投资。他能改变这个世界。” “老板你过奖了,我家小理还年轻,以后请你多多关照。”庄大海用力摇晃宣冥的手,说着说着眼眶里便涌出泪来。 别人都说他儿子没出息,只有他一直坚信儿子只是还没懂事,以后肯定会长大的。算命的都说儿子是大器晚成的类型。 但这个晚到底有多晚,庄大海不知道,他只能凭着这个信念苦苦支撑下去。当他听说儿子会被公司开除时,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这些年的做法真如别人说的那样是大错特错,是害了儿子一辈子,是惯子如杀子…… 后怕的感觉姗姗来迟,庄大海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嘴里不断念叨着:“我就知道我家小理是有大出息的人。他妈生下他的那天晚上我梦见好大一条蛇追着我跑,然后一脑袋扎进我家消失不见了。那不是蛇,是龙啊!我家小理是天上的龙投生的!” 宣冥:“……” 这个梦境还真挺有预见性的。 门外的邻居们也搞清楚了状况,顿时议论起来: “真神啊!庄理竟然发达了!” “一年四千万呢,还送大别墅!” “桌上还放着一把车钥匙,劳斯莱斯!” “庄大海这下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是啊,以前的投资全都赚回来了!养这个儿子真的一点都不亏!” “哟,常慧今天不是跟庄大海离婚了吗?这要是不离婚,她也能住豪宅开豪车了吧?” “嗐,她没那个命!” 说话间,十几个彪形大汉正一件一件往外搬东西。庄大海跑前跑后地指挥,眼眶和鼻头都红彤彤的,嘴巴却快笑裂了。 “老李,下班了?我这儿搬家呢,挡了你们的过道,真不好意思。” “我搬去绿城桃源啦!以后有空上我家玩儿!” 庄大海今天的嗓门特别大,说完就是一阵哈哈大笑,越发像个弥勒佛。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恭喜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艳羡。那可是绿城桃源,只有华国顶顶有钱的富豪才住得起的地方。 原本在收拾东西的常慧和常东明被挤在一旁,只能尴尬地看着。 常亮捅了捅妹妹的后背,小声说道:“你和庄大海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这婚才刚离,他就兴起了让妹妹复婚的念头。 那可是四个亿呀!一般人谁不想沾这个光? 常慧的脸色一阵儿一阵儿地变,忽红忽白特别精彩。她盯着走来走去的庄大海,心里的贪欲像野草一般疯长。 然而她刚朝庄大海跨出去一步,手腕就被儿子紧紧钳住了。 “妈,这么多人看着,你给我留点脸!”常东明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低语。 常慧看向敞开的大门,这才发现大家不时拿眼角的余光瞥过来,那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轻蔑像迎风喷吐的唾沫,淋了她一头一脸。 她的身体立刻僵在原地。 庄大海这边也收拾好了东西,出门的时候满不在乎地交代:“你们走的时候帮我把门锁上。剩下的家具都是我不要的,你们看着喜欢就搬走吧。” 门吱嘎一声合上了,一群人追着庄大海奉承,同时也为了多看宣冥一眼。杂乱的脚步声由近到远渐渐消失。 常东明这才瘫坐在沙发里,用汗湿的双手抹去脸上的不甘和狼狈。 常亮忧心忡忡地问道:“东明,看样子庄理和宣总很熟,你和他撕破了脸,以后在公司会不会遇见麻烦?” 常东明笃定摇头:“他那个职位只是一个摆设而已,是公司为了迷惑米国人甩出去的一颗□□。乔部长被辞退的消息肯定是假的,事实上她是隐到了暗处,继续搞5g开发。庄理只是一块挡箭牌,宣总对他好那都是表面上的,绝对影响不到我。” 他撇了撇嘴,嗓音里饱含轻蔑:“这是公司机密,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我跟了宣总好几年,我了解他。他绝不会为了庄理这种一无是处的人给我穿小鞋。” 然而他话音刚落,人事部就发来一条通知——【常东明,从明天开始,你的职务是销售部经理,明天早上九点请准时去销售部报道。】 常东明的脸白了。 常亮挤到他脑袋边,喜滋滋地说道:“东明,你又升职了?”在他看来,经理肯定比助理高级。 常慧也转悲为喜,小声嘀咕:“哼,我儿子也不差!我儿子升职靠的是真本事!” 然而唯有常东明知道,只要进了销售部,每个人的头衔都是经理。所谓的销售经理,说白了就是一个普通职员,其风光体面的程度远远赶不上给总裁当助理。 更糟糕的是,销售部经理的底薪只有一万二,扣掉按揭,他每个月都得吃土。以后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想到庄大海喜滋滋拿走的那四个亿,常东明也终于体会到了迟来的懊悔。 与此同时,庄理正推着宣冥慢慢往停车场走去。 7480在他脑海中说道:“宿主,我发现了你的弱点。你很孝顺。” 庄理没搭理它,宣冥却握紧了轮椅扶手。 他已经猜到系统会怎样威胁小卷毛了。 7480恶意满满地笑着:“如果你死了,你父亲会怎样?别以为给他留下这么多遗产就够他养老了,你应该也知道吧,这么多钱留在一个没什么见识的老人手里绝不是好事。” “你说他要是被人骗了会怎样?像他这样的失独老人是很多不法分子的目标吧?他身体不行了得找小保姆吧?小保姆看上他的钱,一面跟他结婚一面给他下毒……” 7480兴致勃勃地编了很多孤寡老人被害的故事,末了笑嘻嘻地问道:“宿主,你不想我刚才说的那些惨案发生在你父亲身上吧?” 被噪音吵了一整天的宣冥轻轻按揉眉心,在脑海中叹息道:小卷毛,答应吧。 只可惜他的脑电波对方完全接收不到。 庄理细长的眉正缓缓拧在一起,斜飞的眼尾透着霜刃一般的锋利,嗓音也冷得彻底:“系统,我最讨厌别人拿我的家人当作要挟。十天是你给我的最后期限对吗?行,我给你七天。你好好珍惜现在吧。” 1·21 7480受到了来自于庄理的严重挑衅,一个冷哼就把噪音的分贝提高到令人难以承受的地步。 离庄理最近的宣冥差点就捂住自己的耳朵呻.吟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快沸腾了,这是次声波造成的共振现象,与微波炉加热是一个原理。 也就是说,人脑在次声波里就像鸡蛋在微波炉里,共振到一定程度便会砰地一声炸开。 宣冥扶住额头,默默咬牙忍耐,同时不忘回过头去看小卷毛。 庄理的脚步猝然停顿,嗓音却听不出半点痛苦:“爸,你在车上等我,我去送一送宣总。”他把车钥匙随手扔了过去。 这可是劳斯莱斯的车钥匙呀!庄大海忙不迭地去接,慌乱中根本没发现儿子的脸色比纸还白。 宣冥原本想把小卷毛送去别墅,再留下吃顿饭,这时候却没法开口。他明白,送自己是假,找个地方把痛苦慢慢隐藏起来才是真的。小卷毛不想让父亲为自己操心,他是真的很孝顺。 庄大海乐颠颠地冲向了那辆劳斯莱斯,庄理却转了个方向,把宣冥推到一处绿化带前。若不是轮椅的把手支撑住了他整个身体的重量,他可能走不了几步就会倒下。 宣冥能听见他不断加重的呼吸声,略一偏头,他苍白手背上浮起的青色血管也映入眼帘。 两人到了僻静的地方,几名保镖想围上来,却被宣冥摆手挥退了。小卷毛一定不愿意更多人发现他的狼狈。 庄理绕过轮椅,与宣冥面对面地站着,脑袋偏向花坛,微微垂下。 7480在他的脑海中怪笑:“宿主,你感觉舒服吗?要不要我再增大频率?哦豁!宿主你流鼻血了,不会是我弄的吧?嘻嘻嘻……” 两行鲜血从庄理的鼻孔流出来。由于他早就摆好了姿势,血滴便顺着他的下颌落入绿化带,并未沾在昂贵的银灰色西装上,也没污染道路。 宣冥被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双眼。他连忙从裤兜里掏出一袋纸巾递过去,正准备开口询问,却见小卷毛轻轻摆手,斜睨过来的狭长眼眸里透着冷淡的拒绝。 宣冥合上嘴,腮侧的肌肉却绷紧了。 “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创业成功的吗?”小卷毛不让问,他就不问,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的。 庄理默默垂视滴落的鼻血,似乎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 宣冥继续道:“我当初野心很大,刚创建海冥的时候什么业务都想插一手,既做电脑,又做笔记本,还研发手机、mp4等大热的产品。但越是这样,公司的亏损就越大,什么领域都想插一手,结果是什么领域都做不好。我还拒绝了家族的投资,总认为靠自己就一定能行。” “后来我经历了一次破产,负债八千多万,把赚来的钱成倍地赔了出去。”宣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烟盒,却没敢打开,只是握在手里把玩。 他看向远方,唏嘘道:“八千万,我哪里还得清,只能跑回家求助。再后来,我从我父亲那里拿到五千万投资,把别的项目全都砍掉,从最简单的集成电路板做起,却慢慢把海冥扶起来了。” 他把目光移回小卷毛苍白的脸,叹息道:“我看得出来,你现在的状态很差,应该是遇见了困难。我想告诉你,当你的能力达到极限时,最好的选择是妥协,而不是强撑下去。只要人还在就总有翻盘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7480海豹式鼓掌,“任务目标说得太对了!宿主你好好看看,人家能成为首富都是有原因的,你该多学学。” 与此同时,它却又一次提高了噪音的分贝。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精神伤害,又似乎是把该流的血都流尽了,庄理正慢慢擦拭鼻尖、嘴唇和下颌。 他把沾满鲜红污迹的纸巾攒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转回来,双手撑着宣冥的轮椅,腰身伏低,脑袋微垂,凑得极近地看着对方。 宣冥仿佛被他环抱住了一样,整个人都僵硬了。他习惯了当上位者,却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如此强势的姿态禁锢。 “人的脑袋被砍掉之后,意识还能残存几秒钟的时间,这一点你知道吗?”庄理深深望着他的眼,嗓音轻缓地问。 宣冥被他不断喷吐的带着血腥气的鼻息逼迫,差点就仰着脑袋躲开。但紧接着,他就被这个古怪至极的问题定在原地。 “我知道,所以呢?”他眼里写满了疑惑。这个问题似乎与他们之前讨论的话题一点都不沾边。 “所以,这个科学论据是怎样得出的呢?”庄理勾起殷红的唇角。 宣冥被他诡异的笑容弄懵了一秒钟,然后又被这个问题整晕了。是啊,这个结论是怎么得来的?难道有人做过实验? 这么一想,宣冥顿感恶寒。 庄理不仅翘起了唇角,连细长的眉都挑了起来,“是的,正如你所想的那样,有人做过实验,而且还是拿自己的脑袋。” 他凑得更近了一些,笑容充满着恶趣味:“有一个叫做拉瓦锡的生物学家遭人陷害被判了死刑。在上断头台之前,他准备拿自己的生命做最后一次实验,以解答纠葛于内心的最大一个疑问——人死后还会不会有意识。” 庄理用细长的指尖点着自己的眼尾,嗓音又低又柔:“他与刽子手约定,如果自己断头后意识还在,就会眨眼睛,而刽子手要帮他数一数,他到底眨了多少下。” “结果你猜怎么着?”庄理微微偏头,一瞬不瞬地盯紧了宣冥的双瞳。 宣冥屏住呼吸问道:“结果怎样?” 庄理翘着唇,嗓音里透着轻快:“结果他总共眨了十一下眼睛,用自己的生命证实了一个论据——人的脑袋被砍断,意识还会残存四五秒的时间。” 宣冥僵硬地坐在轮椅上,却仿佛透过这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狭长眼眸,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充满神秘,却又充满着科学的光辉。 他近乎于痴迷地看着对方,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庄理轻声笑了,同时也直起腰,缓慢说道:“所以你看,对于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人来说,追求未知和真理就是一切。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妥协这一说法。” 原来小卷毛在这儿等着呢!宣冥长长地,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气,皮肤表面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在此之前,他从来感受不到来自于别人的魅力,所以他的目光从不为任何人驻足。但现在,他却忽然无师自通地领悟了这样一个词——脑力性感。 站在他眼前的这位青年简直性感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地步。他在间接地告诉他,哪怕头颅断裂、生命不存,他对系统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妥协。他会用科学的方法去追求自己的真理,去解开未知的谜团。 宣冥撇开头,默默叹息,却又很快低笑起来。 小卷毛不愧为小卷毛。 听见这番对话的7480变哑巴了,连带的,那些刺耳的噪音也降低了很多分贝。都说恶鬼怕恶人,从某一个角度来说,庄理的确比系统更恶。 庄理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整理鬓边的卷发,感觉自己重又变得帅气,这才摆摆手,懒散地说道:“宣总再见,希望明天我的实验室能准备齐全。” “再见。”宣冥转动轮椅目送他离开。 庄理走了几步,却又像是中途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纠正你的一个说法,我虽然陷入了某种困境,但我的极限还远远未曾达到。天花板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是不存在的。” 他看了看头顶的高远天空,笑容十分惬意,却也非常傲慢。 宣冥愣在原地,待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逐渐消退才摇头低笑起来。 小卷毛登上劳斯莱斯跑得没影儿了,宣冥眨了眨干涩的眼,然后拿出手机连连拨打电话,加快了购置实验器材的步伐。 有的器材只有国外才生产,而且货源很少,他就加钱,价格成倍成倍往上翻也绝不眨眼。因为他知道,早一点把实验室建起来就能早一点挽救小卷毛的生命。 一直忙碌到凌晨四五点,清单上的器材才终于购置齐全,总投资额却远远超出了10亿美金。 采购部经理提交报表的时候冷汗都出来了,却发现总裁竟满意地直点头,半句斥责都没有。 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庄理就见到了一个全新的实验室,同时还配备了几名具有医学博士文凭的助手。 “我不会过问你在实验室里干什么,有没有做出成果,它完完全全属于你。我只要一项特权。”宣冥顶着一双黑眼圈说道。 为了建造实验室,他忙碌了一整晚,但他更知道,小卷毛也在无眠和痛苦中煎熬。 “什么特权。”庄理轻轻拂过一台扫描仪的液晶显示屏,目中全是满意。 “我想随时来实验室看望你。”宣冥快速补充:“放心,我绝不会打扰你的工作。” 庄理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可以。” 宣冥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很担心小卷毛是那种喜欢一个人躲在地下室里做实验的怪诞科学家,这样他就无法及时看护他的安全。 其实在实验室的同一楼层,他还布置了一个医疗室,里面配备着当世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华国最优秀的医疗团队。一旦小卷毛这里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救治。 宣冥累了一整晚,却没打算回家补眠,而是坚持留下来,想要看看小卷毛怎么抓住系统。 说实话,他心里很没底。 7480也阴阳怪气地笑道:“宿主,我刚才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些设备,它们果然都是现阶段最先进的仪器。但是我得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仅凭它们你是抓不住我的,你甚至连我的边都摸不着。我和这些仪器之间隔着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的差距。” 庄理没搭腔,只是沉默地打开一台名为tmri的机器,把电极片一一贴在自己的太阳穴、眉心、额角、后颈等部位,开始进行检测。 tmri的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一幅脑电波的曲线图。 庄理连上电脑,把这些每隔一秒钟就能变换好几种形状的波形图扫描并存储在数据库里。 7480默了默,然后问道:“宿主你在干什么?” 回答它的是庄理溢出唇角的一声蔑笑。 1·22 拿到实验设备后, 庄理别的事都没干,只专心检测自己的脑电波,并编辑了一个软件, 专门用来存储并分析这些脑电波的变化规律。 宣冥每天都会来探望小卷毛, 寄希望于他获得突破性的进展。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任何惊喜都未曾发生, 小卷毛倒是越来越虚弱。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憔悴, 眼下的两团黑青像是染进了皮肤里, 透着一股沉沉暮气。 他甚至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这是肾脏衰竭的先兆, 肾脏若是出了问题, 整个生理机能都会受到破坏。 偶尔有一次,宣冥从电梯口出来,正好碰见清洁工跪在地上收敛落发。那些微微带着卷儿的发丝被她攒在手里, 揉捏成一颗毛球,巴掌那么大一团,令宣冥感到心惊肉跳。 他心慌意乱地意识到, 小卷毛的时间不多了,系统之前威胁过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如果再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他会死! 宣冥操控轮椅, 匆匆走进实验室, 却见小卷毛双手撑着桌面,脑袋低垂, 安静地站着。 一滴滴鲜血顺着他的鼻尖落入正下方的垃圾桶, 滴答、滴答……像雨点下坠。他又被噪音伤到了,这已经成了一种常态。 宣冥加快了滑动轮椅的速度, 脸色阴沉得可怕。 7480的叫嚣也同时传来:“宿主,现在我有没有触碰到你的极限?咦?我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像是一块天花板呢!” 庄理选择沉默。 7480笑嘻嘻地说道:“宿主,我刚才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你已经撑不住了。你的肾脏和心脏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你很快就要死了。” 庄理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鼻尖,抬起头时,脸上并未露出恐惧或怯懦的神情,反倒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他从来不把系统的威胁放在心上。 宣冥终于来到他身侧,用力握住他沾着鲜血的手,嗓音干涩:“我有话与你说。”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劝说小卷毛答应系统的要求,哪怕这会暴露他最不能让系统得知的秘密。 然而不等他开口,放置在桌上的计算机忽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鸣响,紧接着屏幕也变红了。这是危险的讯号。 宣冥吓了一跳,庄理却立刻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到计算机前,凝神细看。 计算机的屏幕上出现一幅幅波形图,而且每隔一秒钟就变换好几个形状,快得犹如一团交错的乱影。这是庄理近几天测到的噪音所形成的脑电波。 这些数据又多又杂,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宣冥只是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眼睛就花了。 庄理飞快舞动双手,在计算机的窗口键入一条条指令。随着指令的运行,这些波形图的变换速度越来越慢,用红点标出的波峰和波谷似乎形成了某种特定的规律,最终构成一幅全新的波形图,固定在屏幕上。 宣冥不知道这幅图代表着什么,7480却惊慌地尖叫起来:“宿主,你在分析我的精神力!” 庄理微微勾了勾唇角,然后打开一台机器,慢慢调试各种功能和数据。 7480很快恢复镇定,轻蔑道:“我猜到你想干什么了!你从这些脑电波里离解出我的精神力波动,然后准备用这些感应器慢慢模拟这种波动,以获得进入我的管理后台的钥匙对不对?” 庄理专心致志地摆弄试验器材,并不搭腔。 宣冥却听明白了。如果把系统比喻成一台计算机,事实上它们也的确属于计算机的一种,那么要进入它们的管理后台就必须拿到密码。 这密码不是一串数字,而是一种精神力的波动。系统能强行融入宿主的意识,靠的正是这种强悍的精神力的压制。 那么反向进行思考便可得出一个结论――如果被寄生的宿主掌握了同样的精神力波动,是不是也能主导系统? 小卷毛忙碌了这么多天竟然是为了这个。他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该如何去实现。 他先把系统的精神力图形从数十万个噪音图形里分离出来,再利用脑电波感应设备,慢慢使用冥想的方式使自己的脑电波与系统的精神力趋同。如此,他就能顺利进入系统的管理程序。 这种脑电波模拟技术算不上新颖。身体全部瘫痪的霍金就是靠这种技术打出了《时间简史》。 他为每一个英文字母创造了一种特定的脑电波图形,并存储在电脑里。当他在脑海中模拟这些图形时,计算机会立刻识别出相应的字母并组成单词。 这是感知技术连接外部世界的一种初级运用,却原来可以用来对付科技程度如此高的系统?小卷毛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 宣冥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略一放松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了很多冷汗。 7480气急败坏地叫骂着:“宿主你好卑鄙!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也只好马上弄死你!” 它正准备展开最后一击,却又忽然得意起来:“宿主你真蠢啊!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你的脑子里,我可以干扰你的冥想,让你一辈子都模拟不出这幅图形!” 庄理依然什么话都不说。 宣冥却提起了一颗心。是啊,系统还在小卷毛的脑子里,它可以随时干扰小卷毛的冥想,这是一个死局。 “宿主,如果我们在对弈,那么还未起子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而且输得一塌糊涂。”7480得意洋洋地宣布。因为太过开心,它连噪音的分贝都降低了一些。 这些天以来,它竟慢慢迷上了折磨宿主的感觉,也就不急着弄死对方了。 庄理把一个电磁圈放置在自己头顶的正上方,终于打破沉默:“系统,你寄生在我的左脑对吧?” 7480虽然正n瑟,却也谨慎地选择了闭嘴。吃过宿主的亏,它是绝不会随意泄露自己的秘密的。 庄理轻笑道:“你一定在我的左脑。因为我惯用右手,所以我的左脑具备语言输出功能。我的命令从左脑通过胼胝体传递到右脑,再被身体执行下去,我的左脑占据着绝对主导的地位。” 7480冷哼道:“那又如何?” 宿主聪明得可怕,既如此,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庄理坐在电磁圈下方,语气饶有兴致:“系统,这个世界的科技的确追赶不上你的时代,所以你的傲慢致使你根本不屑于去了解它们。你应该不知道这台机器是干什么的吧?” 7480满不在乎地说道:“它只是一台破旧的,落后的,毫无用处的脑电波感应器。” 宣冥仔细看了看那台机器,同样对它的功能一无所知。 庄理招手唤来几名助理对机器进行调试,自己则端端正正地坐在电磁线圈下,绑紧了安全带,徐徐说道:“它叫经颅磁刺激仪,简称tms,除了磁疗和电疗,还能通过模拟脑电波信号,引发一个大脑微小区域的虚拟损坏。” “这种损坏是暂时性的,能使大脑的某一个区域丧失能力。现在,我只需要用它刺激我的胼胝体,就能暂时断开我的左脑和右脑的连接。” 庄理闭上眼,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能气死系统的话:“你应该知道,人类的左脑和右脑都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就仿佛一个身体里安放着两个不同的灵魂。只不过绝大多数人的右脑不具备语言输出的功能,所以它往往是沉默的。” “当我舍弃左脑完全用右脑去思考时,你还能干扰我吗?”庄理笑着问道。 7480好半天没说话,但那忽然躁动起来的滋滋声却彻底暴露了它的挫败和慌乱。 宣冥听得目瞪口呆,紧接着又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他原以为小卷毛的这步棋是完全错误的,却没料峰回路转,他竟早就想好了破局之法。 就算系统猜到了他的全部计划又怎样?除了待在左脑中吱哇乱叫,它什么都干不了。这招反杀真是又干净又利落! 谈话间,几名助手已调试好机器,并接通电流。 正准备把噪音的分贝推至最高,一举击杀宿主的7480被外部电流一冲,竟失去了先机。伴随着宿主的大脑功能的短暂紊乱,7480的运行也陷入了停滞。换一句话说,它掉线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几名助理才关掉机器,替庄理摘掉电磁线圈,并递给他一杯温水。 庄理闭着眼睛慢慢把水喝了。 7480不断发出滋滋声,似乎在检查左脑和右脑的连接情况。它没有发出得意的叫嚣,也没有桀桀怪笑,可以想见,庄理的这次试验是非常成功的。 宣冥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庄理喝完水,又揉了揉眉心,这才把一个个电极片贴在自己右脑的太阳穴、额角、颈侧等位置。 宣冥嗓音沙哑地问:“庄先生你还好吗?” 庄理沉默地摆手。 一名助手低声解释:“宣总,庄老师的左右脑已经断开连接了,所以他现在是不能说话的。” “他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宣冥满心都是忧虑。 “不知道,我们也是首次做这种实验,还没掌握具体的数据。” “会留下后遗症吗?” “理论上来说是有可能的。” “小卷毛会怎样?” 助手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小卷毛指的是谁,压低音量说道:“如果庄老师的左右脑无法顺利恢复连接,他会患上裂脑症。裂脑症与精神分裂有些类似,对生活肯定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因为左脑和右脑都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它们会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让人做出很多言行不一致的行为。比如你让他拿一个水杯,他会把毛巾递给你;你让他挑一张女人的照片,他会把小孩的照片指出来。他的大脑里有两个灵魂在进行战争。” “这个病能治好吗?” “目前还没听说过有治愈的案例。”助手叹息着摇头。 宣冥摆摆手不再多问,手里却不知何时握紧了一个金属烟盒。他取出一根雪茄却没敢点燃,只是叼在嘴里,用牙齿狠狠咬合着。 与那个砍掉自己脑袋的拉瓦锡比起来,小卷毛的疯劲儿也不遑多让。 宣冥如果早知道这种实验如此危险,就绝不会坐在一旁观望。但实验已经完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祈祷小卷毛一切平安。 在宣冥的注视下,庄理把自己的右脑连上一台脑电波测试仪(eeg)。这种机器可以感应到人脑的意志力,也就是精神波动,并通过屏幕形成相应的波形。 而庄理要做的就是开发一个名为生物反馈(biofeedback)的程序,利用冥想学会操控自己的波形,使之与系统的精神力完全重合。 这对意志力强悍的他来说并非难事。不过训练了一小会儿,与他的右脑连接在一起的屏幕就已经渐渐显现出一条稳定的波形。 庄理不断调整波峰和波谷的位置,让它们一一与系统的精神力图形产生对应。 7480慌神了,不断在宿主的左脑里制造噪音并吱哇乱叫,却根本无法阻止这个过程。精神力就是它的dna,轻易是不可能改变的。 终于把自己的脑电波完全重合在系统的精神力图案上方,庄理轻轻笑了,并把7480的话原样奉还:“系统,如果我们在对弈,那么还未起子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而且输得一塌糊涂。” 7480:“……” 宣冥:厉害了我的小卷毛! 1·23 庄理脑袋上贴着许多电极片, 就那么闭着眼,眉宇舒展地半躺在沙发软椅里。站在一旁的几名助手都以为他在休息,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唯有宣冥知道, 小卷毛不但没有时间休息, 而且正积极筹备着一场战争。 他把自己的脑电波改造成了系统的精神力,由于左右大脑的分裂, 这种做法暂时还未对系统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威胁。 7480已经好半天没说话了, 也不再制造那些尖锐刺耳的噪音。它安安静静地躲在某处, 仿佛忽然间消失了一样。 连接着小卷毛右脑的那台eeg还在不断生成脑电波图形, 起伏却再没有一丝一毫改变。衔接着波峰与波谷的每一根线条都与最初用来模拟对照的那张系统的精神力图形一模一样。 没有谁能把自己的思想保持得如此一致, 这从侧面反映了小卷毛的意志力究竟有多么强悍。 静默中, 庄理给自己的左脑也贴上了电极片,于是左脑的波动也随之显现在屏幕上,形成与右脑完全不一样的图案。 宣冥盯着显示屏, 目中的好奇和赞叹简直无法遮掩。他从来不知道人类的大脑竟然如此诡异,而人类的意识不是统一的,却是分裂的, 只不过其中一个意识无法表达,所以常常被忽略。 正是因为这一特性,小卷毛才拥有了逆风翻盘的机会。 宣冥一面把玩着金属烟盒, 一面盯紧显示屏, 表情是沉稳的, 心情却极度紧张。他担心小卷毛左右两边大脑没有办法恢复连接,那将是最糟糕的后果。 庄理却一点儿也不急躁, 双眼自始至终都紧闭着, 双手交叠平置于腹部,睡容相当安详。 等待了大约半个多小时, 屏幕上的两幅波形图忽然产生了变化。右边的图还是原来那样,左边的图却渐渐向右图靠拢,波峰和波谷像是急涌的浪涛,正飞快起伏着。 庄理的左右大脑还是按照预期的那样,在短时间内恢复了连接。 他睁开眼,看向左边那幅图,于是每隔一秒就变换无数形状的波浪线竟慢慢稳固下来,最终与右图完全重合。 而7480也于同一时刻开始播放噪音,自己也跟着吱吱哇哇一通乱叫。 但这一切都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而已。 当冰块开始融化时,除非释放出比先前更低的温度,否则这一过程将无法逆转。 对7480来说,更低的温度等同于更高的精神力压制,而更高的精神力等同于基因的瞬时改造。在远离主神的异度空间,这种自救方式是不可能完成的。 它的叫嚣声很快就变成了滋滋滋的电流声,恼人的噪音也随之消失了。 庄理慢慢摘掉脑袋上的电极片。 宣冥伸出手帮他摘了几个,还递给他一杯温开水,完美扮演了助手的角色。 “谢谢。”庄理接过水杯浅浅喝了几口,面容看上去十分恬静,脑海中却充斥着硝烟和战火。 与7480完全一致的精神力让他很快进入了对方的管理程序。这个过程像一滴水融入一汪湖泊,那么自然而然,那么悄无声息。 7480明明知道,却没有办法竖起防火墙进行抵御。它的精神力本来就是打开防火墙的钥匙。 庄理毫不客气地浏览着7480的全部程序。 与此同时,宣冥的脑海中也浮现一个个界面,有管理后台、有系统商城、有现世数据库、有好感度测试器等等。 当然,系统的精神力也并不是畅通无阻的,其中有两个程序被某个极复杂也极强大的精神力封锁着,庄理稍一靠近就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毫无疑问,这精神力属于主神。 虽然无法窥探那两个程序的秘密,但庄理却能猜到它们所涉及的内容。一个应该与系统所在的世界的科技有关,一个应该与系统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有关。 庄理远离了这两个程序。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不会惊扰到那个所谓的主神。 7480气急败坏地叫喊:“强盗,你给我滚出去!我要杀了你!”然而这些威胁如今都只能停留在空口白话的阶段上。它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初的优势。 “事实上,你从一开始就不具备优势。”庄理侵入资料库,找到系统这些天一直在播放的噪音数据。 7480立刻反驳:“你放屁!我本来可以弄死你,都怪我心慈手软才给了你翻盘的机会。我好后悔,我应该一开始就用次声波把你震死,呜呜呜……”它说着说着竟委屈地哭起来。 庄理放下水杯,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轻轻敲击桌面,眼睛重又闭上了。 “没有什么翻盘,我一直在赢。”他殷红的唇角微微弯了弯,嗓音里透着兴尽的愉悦:“我说过,还未起子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宣冥看向小卷毛,目光里充满惊讶。他一直以为这一句“未起子就先输”不过是装逼用的。 同样以为宿主在装逼的7480:“……你,你什么意思?” 庄理记得桌上放着一支笔,于是闭眼在附近摸索。宣冥马上把远处的笔挪到他指尖能够触及的范围内。 庄理拿起笔,开始慢慢旋转,语气也变得更惬意了一点:“噪音的本质是什么?” 7480没敢开腔。 庄理继续道:“是空气的震动。” 7480:“?” 庄理:“所以它是物理性的,而物理性的攻击必然涉及到能量的互相转换。系统,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的能量已经耗尽了吧?那你怎么震动空气进而形成噪音?” 7480:“!!!” 宣冥低头忍笑。 这种扒皮的场面好熟悉。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没有办法制造噪音,你只能用自己的精神力模拟出噪音的信号,传输进我的神经元,让我产生被噪音攻击的幻觉。幻觉对人体的伤害是缓慢的,不同于次声波可以在几秒钟内杀死一个人。” “你所谓的给我十天时间考虑不是你的仁慈,而是你无能为力。瞬时将我杀死,你倒是想,但你做不到。”说到这里,庄理轻轻笑出了声,仿佛在回味系统的蠢样。 7480如遭雷击。 宣冥很想笑,看见小卷毛闭着眼睛的惬意模样,又忍住了。 电闪雷鸣之间,7480想起了什么,猝然叫道:“你你你,你用缓冲区溢出的方法攻击我……” 庄理截断了它的话:“没错,我是故意的。计算机离不开命令行,命令行就是在windows操作系统中打开dos窗口,以字符串形式执行windows的管理程序。” “原始计算机的命令行是字符串,dna计算机的命令行是dna序列,量子计算机的命令行是电子自旋,可想而知生物计算机的命令行必然是特殊的生物波动。” 庄理内视自己的意识海,笃定道:“系统,你是生物计算机的一种,所以我大胆地猜测――进入你的管理后台的命令行应该就是你的精神力。” “那么我该如何得到你的精神力呢?”庄理饶有兴致地问。 7480崩溃了:“所以你用缓冲区溢出的方式攻击我,并诱导我采用同样的方式回击!你好阴险啊!” 庄理睁开眼,目中是全然的趣味:“是啊,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就是你的精神力样本,而且不是一个,是数十万个,唯有如此我才能从中分析出你的精神力的基本参数和模型。我没想到你会那么配合。” 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殷红的唇染上一层濡湿的色泽,“我说过,我会亲手拆了你,入侵你的管理后台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7480一面发出滋滋滋的急鸣一面痛彻心扉地哭喊:“你故意激怒我,故意攻击我,故意诱导我泄露精神力样本,你好卑鄙啊!” 庄理放下圆珠笔,对着反光的电脑屏幕仔细整理额角的卷发,脑海中的声音懒懒散散:“现在你明白你输在哪里了吧?” 7480只是呜呜地哭,根本没功夫说话。 宣冥看向小卷毛的目光已经完全挪不开了。系统刚才说的那些事他半点也不知情,想来应该发生在小卷毛离开他的视线之后。 错过了那么多精彩的交锋,他心里难受得厉害,忍不住便兴起了把小卷毛时时刻刻绑在身边的冲动。 庄理反问系统:“先机和优势这两个玩意儿你有过吗?” 7480:“……” 庄理摇头叹息:“你只是我摁在手心里的一只蚂蚁。” 7480既崩溃又愤怒,同时还很焦躁。它想翻盘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它虽然是强智能机器人,论起思维的敏捷度,却连庄理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或许从强行绑定的那一刻开始,这人就已经设定好了拆除系统的每一个步骤。早知道会这样,它当初就应该跑得远远的,谁能想到一个低级世界里竟然会诞生这样的怪物! 7480沉浸在懊悔的情绪中无可自拔。 庄理却又轻笑着说道:“抓到你了。” 什,什么抓到?抓到什么? 7480猛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由于太过激动,竟促使核心程序出现了跳跃和散乱。而庄理的精神力正循着跳跃的频率找过来,并紧紧缠附。 入侵了系统的管理后台,他的精神力已恢复成原本的模样。7480的防御体系立刻识别出异物,并拉响警报。 杀毒程序被释放,然后强力攻击入侵者,而入侵者却紧紧缠绕在7480的核心程序上。一场“我打我自己”的战争开始了。 7480被杀毒程序一遍一遍扫描,一遍一遍格式化,简直痛不欲生。而庄理的精神力却在受到攻击的一瞬间马上转换成7480的精神力,避免了一次次的绞杀。 还未完全搞清楚系统的运作方式,他就已经制定出了行之有效的作战计划,那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否则他可能会浪费掉几年的时间去破解系统的编码。 “你让杀毒程序停下!我认输还不行吗?主人,主人,我求你了!”7480彻底跪了。 庄理却乐此不疲地调戏着系统和杀毒软件。虽然只是幻觉,但他受过的苦必须加倍讨回来。 “系统,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接下来的游戏会更好玩。”他双手搭成塔尖,轻轻碰自己的额头,狭长双目闪烁着兴致盎然的光芒。看得出来,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7480:“……主人我错了!” 宣冥操控轮椅飞快滑向实验室大门,还未走到僻静的地方就已经笑出了声。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未这么爽过! 1·24 宣冥在实验室门口足足笑了好几分钟, 怕自己错过更多精彩的交锋,这才清了清嗓子,摆出严肃的表情, 重新操控轮椅回到小卷毛身边。 庄理正把一张张电极片往自己脑门、眉心、太阳穴等地方贴。 诱导杀毒程序对系统的意识体展开攻击只不过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战术。他真正想要的不是折磨系统, 而是每一次格式化之后,在系统的管理后台显现的一串串指令。 无需做更多的破译工作他已经猜到, 这些指令就是系统赖以操控所有程序的编码, 与运行电脑的c语言是同种类型的产物。 它们是一幅幅波形图, 只不过波峰和波谷的位置与庄理掌握的那幅图略有不同, 很像某种古国的楔形文字。 与之前一样, 庄理在冥想中把这些图形用自己的脑电波一一模拟出来, 导入eeg的屏幕并记住。 他无需知道它们之间的逻辑关系和语法连接,更不需要破译它们的深层含义,只简单的复制成一长串无意义的字符把系统原有的核心指令覆盖掉就行了。 超长数据会完全侵占系统的存储空间, 并把它挤出核心区域,这是黑客入侵一台计算机常用的手段,名为植入法。于是上一秒还哭哭啼啼装可怜的7480, 下一秒就被关进了小黑屋。 “啊啊啊!灯怎么灭了?主人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会离开主神空间,这不可能!”它吓得连连尖叫。 庄理闭着眼躺在沙发上,一杆圆珠笔在他指尖旋转跳跃, 仿佛完全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控制, 无论什么角度都不会掉下来。 宣冥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目光专注地看着小卷毛。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正显现出一个富丽堂皇的空间, 里面摆放着各种豪华家具, 还挂着嵌金丝的欧式窗帘,有一个视觉带着他在这处空间里走动, 鼻端下方偶尔伸出一只白皙的手,随意地拉扯窗帘,发出嫌弃的啧啧声。 毫无疑问,这视觉是属于小卷毛的,他的意识体已经占据了系统原本的住所,也就是所谓的主神空间。 不过是一个休息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庄理很快就撤出来,继续接管别的程序。 “嗯?”他在脑海中发出一声低吟。 宣冥的手背立刻浮起一层鸡皮疙瘩。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小卷毛不但脑力性感,连声音都透着一种慵懒的魔力。 “这个界面似乎是一个即时通讯器?”庄理仔细浏览着一个陌生的版面。 与此同时,宣冥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一个窗口,窗口上方标注着系统的编号7480,下方是一个聊天框,框的左侧排列着三个编号,分别是169、248、367。 庄理尝试着点击这些编号,漫不经心地问:“系统,这是什么?” 7480静悄悄地躲在黑暗里。 “这是你们系统之间的联络器?三个编号代表着三个系统,你还有同伴?”庄理根据眼前的一切慢慢分析着。 宣冥精神大振。 他没想到小卷毛连这个秘密都能发现。世界万物对他来说仿佛透明的一样。 7480捂住嘴,往更黑的角落里缩了缩。 庄理轻笑道,“不,不是同伴。你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应该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攻略宣冥。” 宣冥既无奈又好笑地想道:难得你还记得我。 庄理很快下了判定:“所以你们是竞争者的关系。不过主神既然让你们了解到彼此的存在,并且给你们安装了互相联络的工具,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也是允许你们合作的。” 宣冥在心里默默鼓掌。 7480挫败地说道:“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问!” “我没有把握在保证自己的大脑完全不受伤害的前提下把你拆除。”庄理闭着眼睛惬意地叹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我正好缺几个试验品。” 7480立刻急喊:“你不要搞我们,主神会知道的!他神通广大,肯定会派任务者来杀你!” “他不会。”庄理反问:“供养一位神明需要怎么去做?” 7480吭吭哧哧没敢答话。宿主一提问他就吓得发抖,这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宣冥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却毫无头绪。 庄理笑着叹息:“供养一位神明需要信徒啊,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千千万万,甚至遍布整个宇宙。你们这些系统就是主神的信徒,被你们控制的宿主则是他的奴隶。你们每一个都身处于一座金字塔里,严明的阶层是绝无可能跨越的,而塔尖上只允许站立主神一人。” 庄理睁开眼,徐徐问道:“系统你可以猜一猜,在金字塔的底端,像你们这样的信徒和奴隶还有多少?” 系统悲哀地呜咽了一声。 庄理把圆珠笔摆放在桌上,双手搭成塔尖,抵住自己下颌,轻缓的嗓音里充满怜悯:“系统,像你这样的小玩意儿,主神手里还有无数个。人类信仰上帝,但人类祷告的声音上帝真的能听见吗?” 系统跪地求饶:“主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撒谎了!” 庄理温柔地说道:“没关系,你可以尽情撒谎,我很喜欢你自以为能骗过我的蠢样。” 系统顿时哭到崩溃。 宣冥:“……咳咳咳,咳咳咳!” 忍笑的时候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庄理瞥他一眼,细长的眉梢半挑着,仿佛也在嫌弃他的蠢样。 宣冥脸颊微微一红,竟罕见地感觉到一丝羞涩。 他连忙拿起杯子去一旁的饮水机打水。 庄理这才收回视线,支着额头看向虚空。他似乎在发呆,但离他没超过十米远的宣冥却能看见他脑海中的画面。 他正在给那三个系统发送邮件,内容由一连串之前已经掌握的波形图组成,具体的含义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其性质大概与乱码差不多。不过没关系,只要对面的系统感兴趣就会给予回应。 7480呢喃道:“它们不会理你的。系统之间虽然可以互相联络,但具体情况必须由主神来判定。” 庄理一面摘掉满脑袋的电极片,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主神不会亲自来判定你们的情况。他顶多在你们的程序里设置一些场景,当你们的处境符合这些场景,你们就达到了可以互相联络的标准。” 庄理瞥了宣冥一眼,语气笃定:“四个系统潜伏在身边,宣冥却还是没有被攻略,我想这种情况应该符合主神的判定。” 7480捂住脸,满心都是绝望。宿主这么聪明,分分钟破解所有秘密,它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妈的,要不是宣冥太难攻略,这个世界也不会同时进来四个系统! 思忖间,罪魁祸首宣冥捧着两杯热水滑过来,温声道:“休息一会儿吧,做实验不急于一时。” “谢谢。”庄理接过水杯喝了两口。 宣冥从轮椅下方的暗格里取出一条毛毯,摊开后仔仔细细盖在小卷毛腿上。实验室设置在地下,还开足了冷气,他怕小卷毛冻着。 “你最近瘦了很多。”他无奈地叹息。 庄理严谨地说道:“嗯,与原先比起来瘦了7.2斤。” “下班后我带你去进补。有一家饭店做的药膳很好吃。”宣冥打开手机,搜索相关菜品的图片。 庄理把脑袋凑过去。 7480借着宿主的眼睛看见这一幕,不由抱怨:“你为什么不同意攻略宣冥?他明明很喜欢你!我敢打赌,他对你的好感度一定很高,你要是不相信可以看一看好感度监测仪。主神给我的资料里显示宣冥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狂,除了上班他谁都不爱。但他对你的关注明显超过了界限,他连着好几天翘班来看你!” 宣冥面容平静,喉结却紧张不安地上下滚动。 庄理拊掌道:“我们现在就下班吧,我饿了。” 他对系统的话丝毫不感兴趣。 宣冥高悬的心骤然落地,下沉的感觉有些空茫也有些难受。但他并未深究,而是拿出手机通知自己的大秘:“你帮我把所有行程都取消,我要早退。” “喂喂喂?您是宣总吗?”孙敬书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身为一个工作机器,总裁竟然要早退?他被人魂穿了吧? 宣冥径直挂断电话,温声道:“走吧,我请你吃好吃的。你最近用脑很厉害,我问问主厨有什么食物可以补脑。” “嗯嗯。”庄理连连点头,额角的小卷毛上下弹动,昭示着他的雀跃和期待。在美食的诱惑下,他仿佛一秒钟变成了小孩。 宣冥透过电梯的金属墙壁默默注视他,眼中溢满温柔浅笑。被系统围攻的糟糕境况再也不能引起他一丝一毫的焦虑,因为他知道,待在小卷毛身边自己就是安全的。 两人刚走出电梯,那个即时通讯界面就收到一条回复。 编码为367的系统的头像不知什么时候由灰色变成彩色 ,它说:【∽≌∞∝n⌒】 宣冥:“……” 看都看不懂,这怎么整? 庄理回了一条一模一样的信息。 7480期期艾艾地说道:“宿主,你怎么不问问我这条信息是什么意思啊?” 庄理懒得搭理它,沉默地跟随宣冥走出电梯,来到公司正门口。 一辆低调的suv很快驶过来,车门打开,自动落下一条滑道。 宣冥托住小卷毛的后腰,柔声叮嘱,“你先进去,小心撞头。” 庄理顺势坐进后排,心安理得地看着一名保镖从副驾驶座跳下去,帮忙推宣冥上车。智力的超然带给他天生的傲气,而这份傲气让他没必要讨好或照顾任何人,哪怕对方是他的老板。 看在系统眼里,这就是低情商的表现。 但宣冥却偏偏喜欢小卷毛的超然和傲气。弯腰把轮椅固定在车里时,他嘴角还噙着一抹笑,心情显得很愉悦。 车子慢慢启动,就在这个时候,庄理又收到来自于367的一条信息:【><洇纽 酴n⌒】 7480立刻说道:“宿主你如果求我,我可以帮你翻译。” 庄理复制该信息然后发送回去,心里轻轻嗤笑。 7480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嘲讽。 就这样陆陆续续复制了几条信息,又等待了大概五六分钟,那边终于发来一张定位图。宣冥只扫了一眼就辨认出,图中红点所在的位置正是安宝儿的公寓,原来367是她的系统。 庄理翘着唇角低吟:“又抓到一个。”顺手便把定位链接存储起来,留待日后慢慢研究。 他的嗓音轻缓地像情人的絮语,惹得宣冥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7480却因此而战栗不止。它旁观了宿主戏耍367的全过程,却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被关在小黑屋里的它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程序的掌控权。 一人一统的对话是这样的: 367:【你好。】 宿主:【你好。】 367:【合作吗?】 宿主:【合作吗?】 367:【主神判定我们可以合作。】 宿主:【主神判定我们可以合作。】 367:【那就来聊聊吧。】 宿主:【那就来聊聊吧。】 367:【你的宿主是什么身份?】 宿主:【你的宿主是什么身份?】 367:【你先说。】 宿主:【你先说。】 367:【你这样很没有诚意。】 宿主:【你这样很没有诚意。】 367:【你在耍我吗?】 宿主:【你在耍我吗?】 367:【算了,我不想与你合作了!】 宿主:【算了,我不想与你合作了!】 五六分钟的僵持……急于完成任务的367还是妥协了,把安宝儿的定位坐标发送过来。 看,欺骗一个系统就是这样简单,只要鹦鹉学舌就可以。 见证了这一切的7480从灵魂中发出一声呐喊:“宿主你简直是个魔鬼!” 宣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这样子一定很蠢,但他实在忍不住。 1·25 这些天下来, 小卷毛瘦了7.2斤,身为旁观者,宣冥却瘦了足足八.九斤。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为小卷毛担心, 唯恐哪天与对方分别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但今天过后, 他的这种焦虑和担忧却彻底消失。因为小卷毛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自己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有效的,绝非虚张声势或无用的威胁。 谁能想到他会黑进系统的核心程序并完全夺走掌控权? 宣冥想不到。 7480更想不到。 在7480看来, 它这样的强智能纳米机器人对于一个科技十分落后的世界的凡人而言本该是神一般的存在。但现实是凡人干翻了神灵, 虽然不可思议, 但它真的发生了。 宣冥带庄理吃了一顿大餐, 把对方送回家之后又看着他跑上台阶关了大门, 进入卧室开了台灯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自己家时, 宣冥的脑海中还占满了小卷毛的身影。他一个人足足点了三十多道菜,把一张大圆桌全都放满。 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客气”两个字该怎么写,也十分忠实于自己的**, 想吃就吃,想要就要,从不做取舍。 一桌子菜, 他每一样只吃了一小口,但他满足之后打着小饱嗝的样子还是让宣冥感到很高兴。 “哥,你发什么愣呢?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一句抱怨打断了宣冥的回味。他抬起头, 看见自家弟弟宣霈正双手插兜地站在大门口。 “不好意思, 刚才走神了。”宣冥随意敷衍一句, 被保镖推上台阶时忽然想起一件被忽略却又十分重要的事――小卷毛查到系统的联络器里还有三个编号,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任务者却只有三个, 那另外一个去了哪儿? 潜伏的危机让宣冥立刻警醒起来。所幸他拥有了截获系统心声的能力, 否则现在只能任人宰割。 不过这能力未免来得太巧了,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难道这就是主神垂涎的气运? 思忖间, 宣霈已经从保镖手里接过自家大哥的轮椅,推着他慢慢往客厅走。 听见厨房里传来油炸食品的声音,宣霈附在大哥耳边低声说道:“哥,雅言姐姐回来了,她在厨房。” “谁?”宣冥根本不记得这号人。 “林雅言啊,林伯伯的女儿,小时候住在我们家隔壁的那个胖乎乎的小姐姐。”宣霈左右看了看,嗓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她现在瘦了,长得超级超级漂亮!” 两个“超级”足以表达出宣霈对林雅言的喜爱之情。 宣冥对女人没兴趣。 更确切地说,除了小卷毛,他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 “你先推我回房吧。”宣冥并不打算与这位世伯的女儿见面。 宣霈撇撇嘴,不满地嘟囔几句,然后才把兄长送回卧室。 虽然两条腿都断了,但宣冥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就能照顾好自己。他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挪移到床上,脱掉西装,换上休闲服。 他的手臂很强壮,贴身的布料将流线型的肌肉勾勒出来,宽阔的背衔接着劲瘦的腰,再下去是紧致的腹肌和两条深深的人鱼线。 他身上没有半点柔和的地方,每一根线条都是阳刚、冷峻、硬朗的,散发出纯雄性的浓烈气息。 然而在手机震动之后,他看向骤然亮起的屏幕,雕塑一般的脸却荡出一抹再柔和不过的笑容。 小卷毛:【这是什么,你吃过吗?】紧接着,几张麻辣脑花的图片发送过来。 宣冥马上回复:【明天我带你去吃。】 其实他从来不吃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没关系,为了小卷毛,他什么都可以尝试。 小卷毛:【好。】 简单一个字,却又惹得宣冥低笑起来。他盯着那张脑花图片看了很久,目光柔和地像是在看着什么可爱无比的东西。 不过这种愉悦的心情很快就被打断了,宣霈跑上来叫自家哥哥吃饭,被拒绝后不由分说便去推轮椅。 “今天是雅言姐姐亲自下厨,你就算吃过了也该下去坐坐。走走走,别嗦!”宣霈迫不及待地把人塞进电梯。 兄弟俩刚走进餐厅,一位长相异常美丽的女人就迎了上来,一面亲亲热热地喊着宣哥,一面自然而然地从宣霈手里接过轮椅。一股幽香从她莹白的肌肤里散发出来,只丝丝缕缕的一点便足以令人迷醉。 宣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耳根子变得通红。 宣冥却扯开嘴角冷冽地笑了。 他听见这个女人在脑海中说道:“系统,使用暗香丸!” 一个无机质的声音马上回复:“暗香丸已使用,宿主魅力值增加五个百分点。” “测试宣冥好感度。” “宿主请稍等,宣冥目前对你的好感度为,为,为――”系统卡壳了。 名叫林雅言的女人追问道:“好感度是多少,应该不低吧?” 系统滋滋滋地响了一会儿才道:“宣冥对你的好感度是-198。啊,现在是-199,-200,-201,-202……” 系统机械系地倒数着,像是已经傻了。 林雅言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脑海中的声音却充满着不敢置信:“不可能!好感度最低只有-100!我这么美,他没有对我一见钟情就算了,怎么还会跌穿好感?” “我再检测一次看看。”系统擦了擦莫须有的冷汗,几秒钟之后嗓音变得更为空洞:“宿主,任务目标对你的好感度现在是-278。” 林雅言握紧轮椅把手,很想就这么一使劲儿把宣冥直接推去撞墙。这特么是什么狗男人!刚见面好感度就这么低,而且几秒钟还往下掉几十点,他有病吧! 宣冥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身后的女人,一路都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机。说老实话,如果没有小卷毛发来的这几条短讯,他对女人的好感度还能更低。 “系统,把明眸善睐、笑靥如花、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都用上!”林雅言一口气点了四个道具。 “好的宿主,总共8000积分,谢谢惠顾。”系统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愉悦。看来它很喜欢宿主在商城里大手笔地购物。 “你直接扣吧。对了,宣霈对我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上限,你给我结算积分没有?” “宣霈是任务目标的弟弟,攻略他你可以得到2000积分。” “宣冥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分别是多少积分?” “爸爸2800,妈妈2500,爷爷3000,奶奶2500。” “孙敬书的积分呢?” “他是任务目标的大秘,积分1500。” 林雅言在心里略一估算,语气立刻变得轻松起来:“这几个人的积分够我买很多道具。行了,不心疼了,我积分多着呢。”对于她来说,别人的爱慕或喜欢仅仅只是用来消费的点数而已。 把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物化或格式化是所谓“宿主”的通病。他们生活在这里,却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虚拟的游戏场,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利用甚至摧毁的npc。 听见这些对话,宣冥深邃眼瞳里的恶感已然喷薄而出。 林雅言并不知道自己被看透了。她把任务目标推到餐桌边,笑嘻嘻地打着招呼,用生动诙谐的语言讲述自己出国求学的经历,又追忆起儿时的快乐,脑子里更是没闲着,勒令系统赶紧把新道具一一用上。 系统尽职尽责地播报:“明眸善睐已装载,魅力值增加10个百分点;笑靥如花已装载,魅力值增加15个百分点;手如柔夷已装载,魅力值增加5个百分点;肤如凝脂已装载,魅力值增加10个百分点。” 只是眨眼间,林雅言的美貌便上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宣霈看她看得眼都直了,宣父、宣母、老爷子、老太太也都用更为亲昵的语气与她说话。 宣冥打开微信的聊天界面,给小卷毛发了一盆麻辣小龙虾的照片。他早就发现了林雅言的改变,不过那又怎样?美丽的容貌对他而言不具备丝毫吸引力。 林雅言美滋滋地问:“系统,宣冥对我的好感度应该大幅升高了吧?” 系统心梗:“宿主,任务目标对你的好感度是-344,-354,-364……” 从每秒跌落一个点不知不觉变成了每秒跌落十个点,很好,有进步呢! 系统有些崩溃:“宿主,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林雅言更崩溃:“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给我装载的到底是增加魅力值的道具还是减少魅力值的道具?为什么他的好感度跌得那么快!” “你看看周围这些人的反应,我的道具肯定是有效的!”系统把宣霈等人的好感度展示出来,一溜儿都是高分。 “宣冥这个狗男人!他是不是有病?难道他的审美和正常人是相反的?”林雅言给出了最合理的一个猜测。 系统对此表示认同:“我也觉得是这个原因。你越美,他对你的好感度反而越低,这不正常。” “那怎么办?我不想变丑!”林雅言笑着与宣霈说话,心里却百爪挠心般难受,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瞥着认真发短信的宣冥。 她发现他在浏览美食网站,还把许多图片复制给朋友,看来他对吃的很感兴趣。 “系统,我要购买提升厨艺的道具!”林雅言急切地说道。 “宿主,我建议你购买这个道具。”系统把面板拉下来,上面展示着一件特殊道具,名字叫做一见钟情,索价100000积分。 宣冥发送信息的指尖微微一顿。 “100000?这么贵!”林雅言惊叫。 “宿主,你在国外攻略了那么多优质男人,攒下的积分足够你买下这个道具。”系统蛊惑道:“用上它,你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想一想宣冥对你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画面,是不是很爽?结婚以后,他的财产全都是你的,你可以花完再回主神空间。” 林雅言的脑子里出现一个场景:宣冥扔掉手机,拖着打石膏的断腿,奋力扑到自己脚下舔鞋尖,口里喊着主人,掌心捧着黑卡…… 一股爽气从脚底板蹿上头皮,激地林雅言豪情大发,“买它!” “好嘞!”系统欢快地应和:“一见钟情已装载,谢谢惠顾!” 在这一瞬间,宣冥不受控制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脑袋里空了空,然后便升腾起莫名的欢喜、悸动和眩晕…… 1·26 宣冥是一个感情相当淡漠的人。主神传送给系统的资料并没有错, 除了工作,他的确谁都不爱。但现在,他却直勾勾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 目光里充满痴迷、狂热和侵略欲。 这样的气势配上他纯阳刚的面孔, 仿佛一块热源,蒸腾着周围的空气。 林雅言面色绯红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羞涩”地垂下头, 在心里哼笑:“男人都是这样, 看见长得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道!” 系统戳穿道:“你长得再漂亮他也不喜欢, 主要是我的道具管用。” 林雅言:“……” 暗自憋了一口气, 林雅言问道:“他对我的好感度现在是多少?” 系统愉悦地回复:“80了已经。” “怎么才80!”林雅言很失望:“90是深爱, 还欠10个点他对我的感情才达标!” “你急什么,好感度还在涨,很快就到90了。”系统信心满满地说道。 他们的对话自然又都传进了宣冥耳里。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很不对劲, 仿佛脑子里被强行植入了一个播音器,循环往复地对他说:你应该喜欢坐在对面的这个女孩,她是那么美丽, 那么迷人。你的灵魂是她的专属。 然而宣冥眼里看见的却是一个满脸都写着冷酷和贪婪的恶心玩意儿。她对人的笑都是虚伪,她对人的好都带着特定的目的,她博得大家的喜爱只是为了积分而已。 试问宣冥怎么可能被这样的东西吸引?他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眩晕和心悸的感觉很快就被清醒的意识强压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喷薄欲出的厌恶, 宣冥移开视线, 脸侧的线条冷得仿如冰雕。 系统惊叫道:“好感度怎么跌了?!” 羞红着脸给宣母夹菜的林雅言差点跳起来,“好感度跌了多少?” “跌到70了, 不不不, 现在是60、50、40……这样下去不行啊!”系统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 “我花了十万积分购买的道具就是这个效果?系统你坑我呢!”林雅言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甜笑,脑海中的嗓音却扭曲了。 “你等等, 我调大一点功率,但是你得给我充500个能量点。”系统这时候还不忘讹诈宿主。 “系统,你的道具出了问题,你就得负责给我解决,这是你的义务,我凭什么给你充能量?”林雅言觉得自己亏大了。 “你不充也可以,我没有能量点就没办法给道具调功率,你这十万积分就当打水漂了吧。”钱又不是自己花的,系统反正不急。 林雅言没辙了,挣扎了几秒钟才气急败坏地说道:“好好好,我给你充!你自己扣吧!” “好的,500积分已填入能量槽,我马上帮宿主调大道具功率。”系统的嗓音充满了欢快。 扶着额头强撑过一场眩晕的宣冥又一次遭到了攻击。他明明觉得林雅言是一种视觉污染,却又不受控制地看向对方。 更诡异的是,她的脸慢慢变幻了模样,柔和的线条微微增加了一些精致棱角,美艳的五官逐渐转为清淡,狭长的凤眼却又偏偏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浑浊双瞳骤然转为冷冽的深邃;殷红的薄唇斜着往上一勾,分明是浅笑的模样,却又矜傲得要命。 这张脸时时刻刻记挂在宣冥心里,更不知不觉镌刻在潜意识中,不是小卷毛又能是谁。 宣冥涣散的瞳孔陡然聚焦,继而爆发出灼热的亮光,呼吸声因眩晕和悸动而变得又粗又重。 林雅言被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得浑身发烫,这次是真的脸红了。 系统晕乎乎地说道:“好感度爆了!799,800,801……” 林雅言震惊了:“好感度最高不是只有100吗?跟哪儿来的799?我连修真世界的仙尊都攻略过,也才99的好感度啊!” 系统猜测道:“或许是我一不小心把功率调得太大了吧。” 林雅言满意地说道:“那还真是多亏你了系统。照这个样子下去,任务目标会爱我爱到骨子里。” 宣冥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被痴迷和爱恋占据的脑子却根本没有办法处理这些讯息。他只知道自己的目光根本没有办法从这张淡漠的、俊美的,却又异常骄矜傲气的脸上移开。 他仿佛常常这样看着他,为他赞叹,为他折服,为他沉迷。 “好感度还在升,这都999了。一见钟情有这么厉害吗?”系统满心疑虑地嘟囔。 好感度飙升得这么快的道具按理来说不会只卖十万积分。 林雅言根本没在听系统讲话,这会儿正瞪向对面的男人,故作羞恼。 然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美艳的脸庞看在宣冥眼中却是另一番模样,像是一只骄傲又狡猾的小狐狸,即便对着猎人的枪口也能龇牙咧嘴地蔑笑。 宣冥冷硬的脸庞也随之绽开一抹笑,表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系统:“好感度1099了。瞪一眼就涨100个好感度,宿主你再多瞪几眼。” 林雅言心里得意得要命,果然又瞪了好几眼。 偏在这个时候,被宣冥摆放在桌面的手机开始震动,备注名为“小卷毛”的人发了几张美食照片过来,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要求道:【明天早上我想吃这几样糕点,你给我送到实验室里来。】 宣冥这才勉强把视线从林雅言脸上移开,看向这条短讯,深邃瞳孔里流转着一丝丝暗芒。小卷毛明明坐在对面,怎么又会在手机里? 少顷,他拿起手机半靠在轮椅上,似乎在认真审阅,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拿到一柄叉子,狠狠往自己大腿刺去,一下、两下、三下…… 借由桌面的遮挡,谁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欢喜雀跃的系统忽然如遭雷击:“好感度降低了!999、699、99、-199……天呐天呐,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耳根“羞红”的林雅言一秒钟吓得面白如纸。 宣冥脱掉外套,盖在自己沾满鲜血的腿上,用餐巾纸擦干净双手,这才捧着手机认真回复:【好,明天早上我帮你准备早餐。】 那边发了一个表情包,胖胖的小狐狸用爪爪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宣冥抑制不住地低笑,又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综艺。】 【什么综艺?】 【无脑综艺。】 【你也会看不用动脑子的东西?】 那边隔了十几秒才洋洋洒洒发来一条科普:【过多的思考会毁掉你的大脑,因为大脑只有在完全放松的时候才会进行知识的归纳和存储。大脑的运作机制与计算机类似,外界的输入越少,执行的程序就越少,于是档案管理系统的工作效率就越高。定时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做,对保持智力和创意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你不想变傻,就不要每时每刻都惦记着工作。】 宣冥抿着唇兀自笑了一会儿才回复道:【好的,我以后会多多注意休息。】 小卷毛:【孺子可教#小狐狸点头#】 宣冥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抚摸小狐狸脑袋的表情包,发送过去。做完这一切,他屏息等待了几分钟,见那边再无动静才叹息着放下手机。 放下之后他又觉得心痒,打开聊天界面,把寥寥几条信息翻来覆去地阅读品评,笑着摇头。 坐在他对面的林雅言和系统被彻彻底底地忽视了。 “他怎么不看我了?”林雅言咬着牙根问道:“系统,他在干嘛?” “这里没有监控器,你看见的就是我看见的。很明显,他在玩手机。”系统挫败地说道:“他对你的好感度现在是-1099!” “我艹他奶奶!宣冥是不是有病?喜欢的时候好感度能高到1099,不喜欢的时候能低到-1099,他心理变.态吧?” “他真的有问题,但是我扫描不出来。” “系统,我的十万积分是不是打水漂了?”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我不管,系统你要负责!” “要不然你再买一个道具吧,我这里还有一个万人迷光环你要不要?500000积分……” 宣冥懒得再听这两人的对话,冲家人颔首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话落已操控轮椅朝电梯滑去。 他连着两次被道具迷了心,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却被宣父宣母等人看在眼里。于是一个晚上过去,宣家忽然传出了要与林家联姻的消息。 “我和林雅言订婚?”宣冥把一个巨大的食盒抱在膝上,表情阴郁。 “是呀,妈妈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昨天晚上你也太冒失了,就那么大喇喇地盯着人家。”宣母欣慰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会和工作结婚,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喜欢上一个姑娘,真难得。” 宣冥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颔首道:“行,你们准备吧。” 宣母连忙拿出手机,兴冲冲地说道:“我给你林伯母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偷偷告诉你,雅言那孩子暗恋你好多年了,昨天来我们家就是与你相亲的,你们俩是命定的缘分。” 宣冥勾唇而笑,眼中却覆着寒霜。 转过身,他把乔亚楠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大略看了看这些天她发来的信息,回复道:【你的事以后再谈,我最近要订婚了,很忙。】 对付这些贪得无厌的鬣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们自相残杀。 1·27 宣冥被保镖推进实验室时, 小卷毛早已经到了,正站在一面玻璃墙前整理领结。 身为一名科学家,他虽然每天都穿白大褂, 但白大褂里必定藏着一套做工精致、线条洗炼的西装。而且他还不喜欢宽松舒适的版型, 尤爱剪裁贴身的商务款,以至于细腰掐得更细, 长腿衬得更长。 今天他穿着一套宝蓝色西装, 里面搭配白色衬衫, 系着白色.领结, 小小巧巧的一枚, 可爱又精致, 卷卷的发丝抹了ㄠ,精心揉捏成乱而有型的模样。 若是在他头顶打上灯光,脚下铺一层红毯, 宣冥觉得他完全可以c位出道。 “这世界真不公平啊,”宣冥一面往前滑行,一面叹息:“有的人脑子聪明就算了, 偏偏长得还好,气质也超凡脱俗,这让别人怎么活?” 跟在他身后的保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们从来不知道boss这张嘴竟然也会吹彩虹屁。 庄理斜睨过来, 下颌微微扬了扬, 算是打招呼, 表情既冷淡又矜傲,狭长的丹凤眼却眯了起来, 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愉悦。 臭美, 还喜欢听别人拍马屁。 宣冥在心里总结出小卷毛的两个弱点,眼中的笑意不由加深。 “我点的东西都到了吗?”庄理走进休息区, 窝在沙发上,一只手随意搭着靠背,一只手轻轻撩了撩额角的卷发,两条长腿交叠着,模样十分慵懒。 即便面对海冥最有权势的人,他也从来没有讨好对方的自觉,更不会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但宣冥偏偏最喜欢他的这种态度。 “都带来了,还热着。”宣冥把家里主厨做的中式早餐一样一样取出来,筷子和勺子全都擦干净,递到小卷毛手里,需要调和的酱料也一定亲自动手。 “你吃山胡椒油吗?”他拿起一瓶调料。 “山胡椒油是什么?”庄理把脑袋凑过去。 宣冥早就发现小卷毛对于很多常见的食物并不熟悉,却没产生怀疑。 他是天才,脾气古怪或缺乏常识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尝尝。”宣冥用筷子沾了一点油星,递过去。 庄理却没接筷子,而是张开嘴,探出一点粉红的舌尖,等着投喂。 他虽然在外逃亡了十几年,却从来没吃过半点苦头,因为他的大脑足以保证他制造出先进的武器赚取高额的利润,并研发出性能优越的保姆机器人全方位地照顾自己。 他的矜傲,散漫,慵懒和难以言喻的贵气,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他是孤儿,但世界上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孤儿就一定会过得惨无天日。 看见他理所当然等着被伺候的模样和那丁香一般诱人的小舌尖,宣冥愣了愣,捏筷子的手指紧张得骨节都发了白。 心悸的感觉卷土重来,比起昨晚的热烈,这次却要平淡得多,却也踏实得多,因为这人是真实存在的,且近在咫尺。 宣冥用筷子轻轻点了点小卷毛的舌尖,紧接着就看见他狭长的凤眼眯了起来,细眉拧成一团,像是被辣到了。 他立刻收回舌尖,在口腔里微微含了含,然后探出来,频频舔唇,那模样与吃到辣椒忙着舔鼻尖的小狐狸一般无二。 宣冥撇开头笑了,想起昨晚被系统攻击后产生的那些幻觉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林雅言的脸看成小卷毛。因为他早已经一见钟情,继而深陷。 宣冥扶着额头,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不会告白,更不会展开追求,因为那等于把小卷毛放置于靶心,承受所有任务者和系统的攻击。就这样安静地陪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想明白之后,宣冥笑看对面,语气温柔:“还要吗?” “要,这个味道我喜欢,刺激。”庄理把餐巾纸卷成小方块,轻轻擦眼角的泪,完了换一张纸,慢慢沾掉额头和鼻尖的细汗。天生的爱美之心让他每时每刻都很注意保持仪态。 若是放在以前,宣冥最鄙视这种娘里娘气的男人,但眼下,他却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怎么看怎么可爱。 庄理一口气点了几十种糕点,却只是每样咬一口,尝个味儿,然后抽.出一张湿纸巾,仔仔细细擦拭自己的指尖。 宣冥立刻抽.出一张湿纸巾,把他的手拉过去,帮着打理干净。 庄理往沙发靠去,两只手搭在宣冥膝头,被翻来覆去地摆弄。他丝毫不觉得被人照顾有什么不对。 安宝儿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躲在一名助理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窥视,看见宣冥也在,眼睛立刻睁大。 “宣大哥!”她露出惊喜的表情。 原本还满脸笑意的宣冥立刻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你怎么来了?”这话严苛地像是在审问犯人。 “我昨天收到人事部发来的一封招聘邮件,说是你们实验室缺人,所以我就来了。”安宝儿把脑袋缩回去,声音别别扭扭充满委屈。 宣冥立刻意识到,那招聘邮件肯定是小卷毛发的,安宝儿是他找来的第一个试验品。 “我今天就在隔壁的办公室工作,你有事叫我。”宣冥看向小卷毛,上一秒还冷得仿如寒铁的脸,下一秒已是春风徐来。 获悉了安宝儿的来意,他竟多一句都懒得与对方交流,很快就在保镖的簇拥下离开,却也没走远,而是待在休息区隔壁的一间办公室里。 只要不离开任务者十米远,他就能监听到这些人与系统的谋划,这样更有利于保护小卷毛。 安宝儿泫然欲泣地看着宣冥冷酷的背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却又不敢倾诉,心里却恶狠狠地骂道:“呸,狗男人!” 367:“主神给的资料果然没错,宣冥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乔亚楠的路子走对了,在工作中展露能力才是唯一打动他的途径。宿主,你要好好应聘。” “我知道了。”安宝儿吐槽道:“他之前明明说好了给我安排工作,听见别人传我和他的绯闻,立刻就把我解雇了,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他还没给我报酬,没给我换房子,没给我礼物,没给我电话号码,什么都没给!救命之恩就这么不值钱吗?人渣,辣鸡,狗东西!” “他的人设就是这样,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话说回来,昨天有任务者想跟我们结盟,今天你就收到了招聘邮件,这里面会不会有陷阱?我试图定位7480的宿主,但奇怪的是,对方好像被屏蔽了。不不不,没有人能屏蔽系统,它应该是掉线了。”367沉吟道。 “有陷阱我们也得来啊!要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接近宣冥吗?”安宝儿又气又无奈。 367沉默了。 两人交流的时候,庄理已把他们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并递过来一份合同,语气强硬:“安小姐,其实我招聘的不是助理,而是小白鼠,你如果愿意可以在上面签字,不愿意现在就请离开,我还有实验要做。” “什么小白鼠?”安宝儿接过合同假装翻看,实则利用系统进行扫描分析。 “他想让你配合他做一系列的脑部实验,旨在将人脑的感知能力导入特定软件并以此操控相应的机器设备。这是一种新兴科技,很有发展前途。你每天的工作就是躺在台面上测试脑电波。” 367得出结论:“报酬很丰厚,对人体也没有伤害,还能经常见到宣冥,这份合同可以签。” 安宝儿放下心来,拿起笔签下自己大名。 目睹了这一切的7480在小黑屋里呐喊:“不要签,危险!” 庄理一手接过合同,一手轻触自己的太阳穴,斜勾着唇角兴致盎然地笑了。他穿上白大褂,对着镜子把每一条褶皱抚平,又调整一下小巧的领结,这才把安宝儿带到实验室。 “坐在电磁圈下面,”他指了指一台机器,又冲几名助理说道:“给她贴电极片。” 安宝儿半点也不紧张。在她看来,自己是身负系统的天选之子,与这些npc是完全不同的生命形态。试问万物灵长会害怕一群草履虫吗?不可能的,他们连草履虫的存在都看不见! 安宝儿已然这么傲慢,比她还高一个等级的系统就更不用说了。 “没事,都是一些科技非常落后的机器,主要的功能是采集脑电波和干扰生物脉冲,对人体基本无害。就算有害,你也可以买几颗洗髓丹治疗,不用怕。”367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怕个屁。”安宝儿背对庄理翻了个白眼。 从办公室里滑出来的宣冥正好听见这些话,目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怜悯。 瞥见任务目标,安宝儿硬生生把白眼扭成笑眼,并假装倾慕和惊喜。 “系统,我再赊10000积分买一颗望春丸。我就不信我睡服不了宣冥!”她忽然打定主意。 “宿主赊账太多,我要收取百分之五的利息。”367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 “可以!”安宝儿拼了。 宣冥眼里的怜悯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嘲和厌恶。 对于这些肆意破坏别人生活乃至于生命的任务者来说,任何同情都是浪费。 “望春丸已经传输到宿主的包包里,请宿主查收。” “做完这个实验我就找机会给宣冥下.药。吃了望春丸,他会像发.情的公狗一样粘着我。这次我要让他跪在地上求我,还要把他的丑态拍下来留作纪念。”安宝儿在心里撂下一串狠话。 宣冥咧开嘴,像狼一般笑了。 庄理没笑,却干着更恐怖的事。他接管了7480的所有程序后自然知道了对方躲藏在自己大脑的哪一个区域。 据此,他推断安宝儿的系统应该也隐藏在同一部位,毕竟她也是右利手。于是他开启tms,利用强脉冲信号刺激该区域的脑细胞,致使它们陷入短暂的麻痹状态。上一次他断开自己的左右脑,用的就是这种技术。 正与宿主聊天的367忽然被迫离线。 安宝儿:“系统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在哪儿?系统,系统,系统……” 庄理关掉电磁圈,双手撑在安宝儿的椅子两侧,俯下身,直视对方双眼,饶有趣味地说道:“介绍一下,我就是你的合作者。” 安宝儿:“!!!” 刚才还说自己绝不会紧张的安宝儿忽然冒出满脑袋冷汗。 宣冥勾起薄唇无声笑了。 小卷毛肆意蹂.躏任务者和系统的画面果然是百看不厌。 7480哭着呐喊:“我早就警告过你们的,嘤嘤嘤……” 1·28 安宝儿被庄理困在双臂之间, 脑子里不停呼唤系统,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于是终于想明白什么, 不敢置信地低喊:“是你!”但这怎么可能! 情急之下, 她脱口而出,“你把我的系统弄到哪儿去了?” 庄理收回双臂, 慢慢站直, 笑着说道:“我暂时让你的某个脑区陷入麻痹, 它与你的神经元断开连接, 自然没有办法与你交流。”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 宣冥觉得自己再装傻就有点不太合适, 于是操控轮椅靠近了一些,问道:“什么系统?” “某个间谍组织在她脑子里植入了一个纳米芯片,用来监控你。”庄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并轻轻拍打男人宽厚的肩膀,安慰道:“别害怕,我马上帮你解决。” 宣冥:“……” 小卷毛是在欺负我不懂科技吧?宣冥心里哭笑不得, 面上却还得做出既惊讶又感激的表情。 安宝儿身为任务者,接收到的第一条禁令就是不得泄露系统的存在,于是也低下头, 默认了庄理的说法。 “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 ”庄理把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语气轻松地仿佛在谈论天气:“趁系统还未恢复正常运转,你配合我做一个脑部手术把它取出来。” “不!”安宝儿下意识地惊叫:“我不取!”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它是一颗定时炸.弹吧?”庄理眉梢高挑, 对这一愚蠢的选择感到费解。 安宝儿赊欠了那么多积分, 随时都面临被抹杀的命运,她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系统有多么危险。 但她想到了自己刚刚才兑换的那颗望春丸;想到了攻略宣冥之后将要获取的百亿财产;想到了完成任务的丰厚奖励;想到了绑定系统可以永生…… 生命固然可贵, 但是在如此庞大的、令人难以抗拒的利益面前,她没有办法放弃。 当她暗下决心时,庄理替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疑惑道:“自由不好吗?” 安宝儿低头喝水,并不答话,眼睛却不时看向宣冥,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胆怯和害怕,嘴唇微微蠕动,似是欲言又止、深有苦衷。 把水喝完之后,她紧紧握住杯子,让自己的骨节绷得泛白,仿佛内心正经历着痛苦无比的挣扎,然后才小声说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没有办法,他们会杀了我,呜呜呜……” 然而她内心想的却是:美女间谍与敌对总裁的故事线似乎也很有趣。我可以转职成双面间谍,与宣冥并肩战斗。在这个过程中,我有很多机会给他下.药,任务肯定能完成。哎呀,我怎么那么机智! 接收到这段心语的宣冥厌恶地撇开头。 庄理疑惑道:“这样的话,你不是更应该在他们杀死你之前进行反杀吗?” 毫无疑问,这是他处理所有问题的基本原则。 已经被反杀的7480抱紧可怜无助的自己。 “你只是暂时把系统冻结了吧?你张口闭口就是反杀,你知道它们的来历吗?它们的组织者像神一样强大!人能斗得过神吗?”安宝儿激动地反驳。 “所以,你是不愿意配合我了?”庄理并不畏惧所谓的神明,他只在乎最终的结论。 安宝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噙满泪水的黑亮眼珠看向宣冥,默默表达着自己的无奈和无助。 宣冥面无表情地回视,目中是全然的冷漠。他甚至抿了抿削薄的唇,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安宝儿被他的态度刺伤了,也终于想起来宣冥是个没有感情的狗东西。他绝不会对一个可怜柔弱的女孩产生一星半点的怜悯,更何况那救命之恩已经被推翻,变成了心怀叵测的接近。 说不定他从一开始就在怀疑自己,所以才那么干脆利落地把自己赶走。思及此,安宝儿真心实意地哭了。 “收起你的眼泪,安小姐。”庄理的态度却比宣冥更冷酷:“事实上,我并不需要你的配合。” 他转头看向几名助手,勒令道:“把她抬进手术室。” “你想干什么!”安宝儿站起来想逃,身体却软软地倒了下去,手中的杯子哐当一声掉落,摔成碎片。 “水,水里有……”她一句话没说完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庄理脱掉白大褂,飞快换上手术服,一面盯着腕表一面提醒:“我们还有五十六分钟。” 几名助手飞快做着术前准备。 宣冥跟着他们走到手术室门口,好奇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庄理戴上塑胶手套,指了指自己头顶,语气里充满跃跃欲试的兴味:“我会在她的头骨上打个洞,把含有芯片的脑组织取出来。” “这样做很危险吧?”宣冥露出担忧的表情,却不是为了安宝儿,而是为了小卷毛。如果这是取出系统唯一的办法,那么势必会伤害到小卷毛聪明绝顶的大脑。难怪胆大如他竟也迟迟没敢动手。 “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因为植入芯片的部位是大脑的语言中枢,手术中如果出现失误,她以后有可能会出现说话、书写、阅读等方面的障碍。”庄理走到消毒喷头下,接受全面地杀菌。 宣冥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说话、书写、阅读的能力对一个超级天才来说有多么重要自是不言而喻。失去任何一项能力,小卷毛就不会是现在的小卷毛。他能承受那样的打击吗? 宣冥的心狠狠揪成一团,正准备问更多有关于手术后遗症的问题,却又听见7480略显得意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宿主,你也有犯蠢的时候!” 庄理垂着头安安静静地站在消毒喷雾下,并没有理会系统突如其来的嘲讽。 7480好不容易抓住宿主的一个错处,免不了大说特说:“没用的宿主!367的情况与我完全不一样。我是能量耗尽才会被你抓住,但367的能量却很充沛。你把它取出来,它还能再回到安宝儿的身体……” 宣冥侧耳倾听,神经高度紧张。 庄理却直接打断了7480,抬头看向宣冥,安抚道:“你是在担心她醒来之后找我们的麻烦?那份合同里附有一张免责书,她必须无条件配合我们的实验,而且自行承担一切后果。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惹上官司。” 他冲不远处的文件柜指了指,然后走进手术室。 宣冥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小卷毛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担心,正准备追上去解释,手术室的门却自动关紧,将闲杂人等隔绝在外。 宣冥盯着这扇门,心中的焦虑每分每秒都在增加。正如7480所说,把367取出来固然容易,把它看管住却难上加难。它是纳米级的机器人,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密封的容器也困不住它,这场手术或许会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待367逃了,它会不会展开报复?它贩卖的那些药物真的很邪门,如果神不知鬼不觉地投进小卷毛的食物或水杯里…… 宣冥抹了把脸,没敢往更糟糕的地方想。从现在开始,他得时时刻刻跟着小卷毛。 还有,与7480的交锋似乎也陷入了僵局。它虽然不能动弹,却也无法轻易取出大脑。为了掌控宿主,它必定潜伏在大脑最为重要也最为核心的一个部位,这个部位如果在手术中受到伤害,等待小卷毛的将是灭顶之灾。 367是一枚不能碰的定时炸.弹;7480是一根不能拔的毒刺。这两种局面该怎么破解? 宣冥越想越担忧,却只能滑着轮椅在实验室外徘徊。 五十分钟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昏迷中的安宝儿被两名助手推出来,庄理捏着一块载玻片不紧不慢地走着。 宣冥立刻迎上去,急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芯片取出来了。”庄理晃动载玻片,“安小姐的大脑肯定会受到一些损伤,但后期经过锻炼应该能恢复。这方面的费用还需要公司负责。”要求顶头上司替自己善后时,他的态度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 “好,我会让律师去跟她谈,这件事你不用管。”宣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就算小卷毛不提,他也会派人去监控安宝儿。她如果不能恢复,这样的手术宣冥是绝不允许小卷毛去做的。 庄理满意颔首:“谢谢宣总,那我去做下一步实验了。” 宣冥紧张不安地看着他手里的载玻片,那里面应该存放着安宝儿的一些脑细胞和系统。 7480幸灾乐祸地说道:“宿主,你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这种程度的密封状态根本锁不住纳米级的机器人,我们可以顺着任何一丝缝隙溜走。连高密度的金属都会被我们渗透,更何况是两块玻璃。” “宿主,367一旦回到安宝儿的身体,它就会对你展开疯狂的报复!我们每一个系统都有特殊能力,你太低估我们了!” “啊,367给我发信息了!它以为是我和你联手在整它,它在向我们宣战。它已经开始摆脱那些脑细胞了,过不了多久便能完全获得自由。你捅了一个马蜂窝呢宿主!” 7480的语气越来越幸灾乐祸。它虽然被植入了超长数据,无法再执行任何命令,却还是能看见所有程序的运行情况。 它的联络器正冒出一大串一大串骂人的话,全是367发来的。 宣冥早就预料到会这样,心弦顿时绷得很紧。但他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去阻止367的离开。 一个纳米级的机器人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渗透任何角落,包括人体。密封的金属罐也阻挡不了它们,只要撑开力场,再坚固的容器都会在瞬间炸裂。 “难道我没告诉你吗?”庄理闲庭信步一般往前走,语气里带着一点恶趣味的笑,“我把它解剖出来不是为了研究,而是为了销毁。” “销毁?”7480怪叫起来:“宿主你一定是糊涂了!你知道的吧,我们支起的力场可以保证我们在时空乱流中不受到任何伤害,也可以保证我们不在低维度空间里被挤压损毁。367的能量还很充沛,它的力场足以抵抗所有攻击!你根本没有办法销毁它!” 力场的另一个说法是能量膜,这玩意儿有多么坚固庄理自然是了解的。但他仿佛没听见一般径直往最大的一个试验场走去。 367见7480始终没回复自己,便放射.出精神力,直接连通庄理的大脑:“人类,你死定了!”它的嗓音尖锐得像一根毒刺:“等我与这些脑细胞和神经元彻底解绑,你会受到我最为疯狂的报复!” 由于太过自负,在安宝儿的大脑麻痹后,全无防备的它竟也陷入了短暂的休眠状态,这才会被不知不觉地取出来。它的构造与人类的脑细胞很相似,也有神经元,而且正与安宝儿的神经元牢牢绑定在一起。它如果不管不顾地撑开力场炸毁这些脑细胞,自己也会受到重创。 所以要逃离这两块玻璃,它首先得把自己的神经元解开。 庄理漫不经心地说道:“落在我手里的系统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被销毁。你要报复我,首先得保证自己能活下来。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367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不由尖叫:“我会入侵你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他们杀了你!” 听见这句威胁,宣冥打从心底里感到一丝恐惧。他没有办法想象小卷毛被全世界的人围杀会是什么后果。 “完了完了,宿主你这回死定了!”7480激动地直搓手。它比367更想弄死宿主,只可惜它没有能量,办不到。 “宿主你简直是自寻死路!哈哈哈哈……”7480猖狂地笑起来。 两个系统都在庄理脑海中尖啸,但他却始终保持着从容淡定,大步走进一座试验场,把禁锢着367的载玻片扔进一台环形仪器的空腔,然后启动密封装置。 同一时刻,367解开了神经元的绑定,然后撑开力场,震碎玻璃片,巡游到空腔中,疯狂地叫嚣:“人类你死定了!从今天开始,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成为我的傀儡,我会指使他们用尽所有办法杀了你!走路的时候你会被车撞死;看病的时候你会被护士毒死;睡觉的时候你会被亲人砍死:吃饭的时候你会被厨师刺死……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角落能容纳你!” 宣冥紧握的双拳里裹了一层湿滑的汗水,面容却似钢铁一般坚硬。就算367逃了也没关系,他可以读取它的心声。只要把小卷毛时时刻刻锁在身边,他就能帮他抵御一切危险。 只不过与全世界为敌而已,没那么难。宣冥松开拳头,目光变得极其坚定。 7480兴奋地宣告:“宿主你斗不过367的!一个能量充沛的系统在这个世界是无敌的,你根本破不开它的力场!” 庄理一言不发地摁下环形机器的启动键。 一阵轰鸣骤然炸响,联络器里不断跳跃的367的头像陡然暗了下去,它疯狂发送过来的谩骂和诅咒也戛然而止。那些被震碎的载玻片连同包裹在能量罩中的367自己,竟不知何时化成烟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秒钟过去,机器停摆,轰鸣止息,而庄理跳下高高的操控台,意兴阑珊地擦着手,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这么不经打吗?我还以为跟它玩会很有趣。” 热烈期盼着宿主死亡的7480:“……” 脑补了一大堆可怕前景的宣冥:“……” 1·29 那台古怪的环状机器只运转了一秒钟就陷入停摆。几名工作人员立刻爬上操控台, 检查各部位的零件和刚才所收集到的数据。 庄理拿起笔记本,专心书写实验记录。 7480死死盯着聊天框,却只看见一片灰暗, 心里的恐惧正像漩涡一般席卷。它刚才说什么来着?在这个世界上, 一台能量充沛的系统是无敌的?但现实又是怎样的呢? 367死了啊!前前后后只一秒钟就消失了!它撂下的那些狠话如今还密密麻麻地排布在聊天框里,像是一篇荒诞可笑的墓志铭。 7480抖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问道:“宿主, 你到底对它干了什么?” 庄理一笔一划地记录着实验数据, 脑海中的声音懒洋洋地:“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我要销毁它。” “不对!367有力场保护, 你怎么销毁它?”7480觉得眼前的一切虚假得像一个噩梦, 却又真实得像一个噩梦。它不知道自己是该醒过来才好, 还是继续睡着。 “力场是什么?”庄理挑了挑细长的眉。 宣冥刚从震撼中清醒,转眼就听见这句问话,不由勾起唇角。 小卷毛特有的拷问蠢货的语气又来了。 7480憋屈得说不出话。它感觉自己被宿主当成了傻瓜。 庄理继续道:“力场是由无数等离子体组成的等离子壁, 俗称能量罩。等离子体是什么?” 7480不得不开口:“等离子体是电浆,是由部分电子被剥夺后的原子以及原子团被电离后产生的正负粒子组成的离子化气体状物质。” 庄理颔首道:“没错,等离子体是气体状物质, 除了支撑能量膜,它还有一个更为初级的作用――” 说到这里,庄理恶趣味地笑了:“那就是在剧烈的碰撞中放射出庞大的热量。说到底, 它们也只是一种燃料而已。” “所以你看, 我把367投入这台机器, 当成燃料直接烧了。”庄理摇头叹息,狭长的凤眼却盈满讥嘲:“你们的傲慢让你们完全忽略了这个世界的科技, 所以你们并不知道这台机器叫什么吧?” 他轻轻拍打机器外壳, 说道:“它叫托卡马克,是促发核聚变的一种装置。当它通上电, 形成强烈的磁场约束,就能驱使无数个等离子体在它的环形空腔内旋转,继而让等离子体在碰撞中产生一系列的物理和化学反应,并攀升至比太阳表面更高的温度。所以它的另一个名称叫做人造太阳。” “你能想象得到你的朋友367最后一秒钟都遭遇了什么吗?”庄理扯着唇角笑了笑,嗓音低低的,柔柔的,听在7480耳中却比恶鬼的咆哮更令人恐惧。 “我,我不知道!”更确切地说,7480不想知道。 庄理的笑声越发轻缓了一些:“不,我必须告诉你,因为最好玩的正是这一部分。367支起的力场让它具备了与等离子体一样的特性,所以它会不由自主地在空腔里打转。” “它转了一圈又一圈,并且不断受到周围的等离子体的撞击,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几千万次,甚至几亿次。砰砰砰,无法止息,短短一秒钟对它来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7480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 庄理饶有兴致地问道:“穿越时空乱流时,你们所经历的撞击也不过如此吧?” 7480短促地嘤了一声。 庄理对于它的反应很满意,语气也就更温柔了一些:“几亿次的撞击破碎了367的力场,它完全暴露在了等离子体相互撞击所形成的高温中。你知道太阳表面的温度是多少吗?” 7480完全不敢回答。 庄理叹息道:“是6000度。那你知道这台机器燃烧等离子体之后能形成多高的温度吗?” 7480对这个世界的科技一无所知,因为它从来没有主动去了解过,只是存储在数据库里而已。但数据库如今也已脱离了它的掌控。 庄理继续道:“这台机器能催生一亿度的高温,而367在暴露的那一刻就被烧成了气体,连一粒尘埃都没留下。它是不是很幸运?” 7480慢慢跪下了,“宿主,它到底哪里幸运?” “因为它死前感觉不到一丝痛苦啊。”庄理弯着狭长的凤眼,满意地喟叹,“我替它选择了最为舒适的一种死法,这是我的仁慈。” 7480的心态彻底崩了,颤巍巍地哭喊起来:“主人,求您别说了。您是世界上最仁慈的主人!” 庄理抿唇笑着,脑海中的嗓音却陡然变冷:“力场的确是一个好东西,它坚不可摧,即便是粒子炮也打不穿。但是,把它用在纳米机器人身上,却造就了一个致命的弱点。你想知道这弱点是什么吗?” 7480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嗓音干涩地问道:“是什么?” “如果你们体量够大,撑起的力场连接成膜块,且遮天蔽日,在目前的科技水平之下,我的确拿你们没办法。但你们的体量太过微小,一旦撑起力场,就与周围的等离子体没有任何区别,是最好的燃料。放着燃料不用,我岂不是傻瓜?” 庄理放下笔记本,摇头失笑。 7480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倒抽一口冷气。此时此刻,它终于了解到一个残酷的现实――与宿主相比,自己的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至此,庄理与系统的交锋又以大获全胜而告终。事实证明他之前对367所说的话从未有一句是虚假或浮夸。他说两个小时后会销毁367便真的做到了。 7480瘫倒在自己的眼泪形成的水泊中,核心程序的每一个字符都在颤抖。 宣冥默默听完这段对话,手里握着烟盒翻来覆去地把玩,却迟迟没敢打开。 他现在极想抽一根最醇最烈的雪茄,把胸中积攒的焦虑、恐惧、无力、无奈,连同那沸腾的鲜血所释放的热气,一股脑儿地吐出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小卷毛这种人?太神奇了!他摇摇头,滚动的喉结里卡着畅快却无声的笑。 庄理拍打那台托卡马克,毫无愧疚地说道:“宣总,它坏掉了,你找人换上新的第一壁。” 第一壁是托卡马克的环形空腔内与等离体子直接接触的那一层金属壁。核聚变会产生多余的中子,大量中子被第一壁吸收,造成了材料的嬗变。如果不及时更换,这台机器就算是废了。 为了购买这台机器,宣冥花了几十亿人民币,改造试验场地的电路设备又花了几百万,后续的保养费更是难以估算。因为它每次开启最多只能运行一秒钟,过高的热量和电流会撕裂机器的扭曲模、磁岛以及磁面。 这是一台完完全全的烧钱机器,宣冥购买它时就已经知道这一点,却没有半分心疼。 “好,我马上联系研究所的人来给你换。”他拿出手机打电话,血管里奔腾着燃烧的血液。 在别人看来,他花几十亿买这么一台用一次坏一次、保养费每次均在千万级别的、尚且没有什么真正作用的机器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但是,从小卷毛这里了解到机器的真正作用后,他却觉得这笔钱花得太值了!几十亿消灭一个来自于高维度空间的系统,这样的花销堪称廉价。 庄理对他的豪爽非常满意,不由安慰一句:“宣总,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毕竟这人是他唯一的金主。 宣冥眼眶一热,竟好半天说不出话。被人默默保护的感觉美妙得不可思议。 庄理不等顶头上司说点什么就已经转过身去查看托卡马克的第一壁。 他绕着机器来回走动,脑海中慢条斯理地说道:“系统,你不想重蹈367的覆辙吧?你应该知道,我可以轻易把你从我的大脑里取出来,扔进这台机器。” “不,你不能这样做!”7480从泪湖中挣扎出来,尖声叫喊:“手术会有后遗症,你的语言能力,书写能力,阅读能力都会受到影响!” 庄理不以为意地说道:“没关系,语言能力受到影响,我可以发明脑电波外接语音转译机。只要识别出我的脑电波,麦克风便能自动帮我说话。” “书写能力受到影响,我可以发明脑电波输入法,直接用意识代替双手,在电脑上进行文字的输入。只要装载了这种输入法软件,我拿着一台平板电脑就能解决所有书写问题。” “阅读能力受到影响,我可以在我的脑子里植入具有读取功能的芯片,从此以后我不必读书,只需把相关文字键入电脑并传入芯片就可以。我最近研究的一切,都是为了解决这几个问题。” 庄理嘲讽地笑了笑:“所以你看,手术后遗症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7480听呆了,过了很久才结结巴巴开口:“主人,求你饶了我吧。我我我,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级最好用的电脑。” 庄理适时保持沉默。 宣冥转过身,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联系制造托卡马克的研究所,实则抿着薄唇努力克制笑意。是他想岔了,区区手术后遗症,小卷毛怎么可能解决不了。他可是连主神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当7480越来越害怕的时候,庄理才温声道:“既然你主动要求,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帮我把另外两个系统钓出来。” 没错,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销毁367只是顺便而已。 在他看来,最先上勾的系统,其性格定然是粗心大意、傲慢自负的,所以很容易对付。但另外两个毫无回应的系统却要谨慎得多。随便复制几条信息肯定蒙骗不了它们,没有7480的配合,他没有办法将它们抓到手。 不到万不得已,庄理绝不会对自己的大脑动刀。而他目前已经构想出一条可行的、无创的手术方案,唯独缺少试验品的配合。 7480很快反应过来,尖叫道:“你你你,你销毁367只是为了威胁我?” “没错,”庄理十分平静地反问:“你受到威胁了吗?” 刚鼓起一团气的7480很快就瘪了:“受受受,受到了,我干。” “那你现在就给它们发送信息,务必把它们钓出来。”庄理一边在脑子里下令一边走出试验场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与此同时,他把聊天框的程序移进小黑屋,方便系统运作。 7480反复念诵着“死道友不死贫道”,脑子里却总是回想起367的死状。 呜呜呜,367竟然是为了震慑我才死的,它太惨了!7480的身边不知不觉又堆积了一滩泪水。 庄理适时补充一句:“对了,367发来的那条定位信息里隐藏着一段双向定位编码,它试图找到我,只可惜你被我屏蔽了,它没能成功。我已经破译编码并掌握了它的定位技术。利用这项技术,我先后给248和169发送过钓鱼信息,并掌握了它们的宿主的真实身份。你猜她们是谁?” 7480脑子一阵眩晕。 我屮hu!宿主简直不是人,仅凭一条链接就能偷到367的技术! 宣冥转过身,冷峻的脸庞不受控制地显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也不想失态,但小卷毛聪明的程度真的吓到他了。 庄理丝毫不知道自己带给旁人多少震撼,用稀疏平常的语气说道:“248的宿主是乔亚楠,169的宿主是一个名叫林雅言的女人,如果你偷偷摸摸向她们发送求救信息,并试图与她们联手对付我,很遗憾地告诉你,这是不可能成功的。我会利用网络时时刻刻监视她们,一旦发现异动,我会向宣总举报她们是间谍。” 他脱掉白大褂,对着一台机器的光滑外壁整理领结和袖口,语气轻慢地说道:“凭我的能力,宣总一定会选择相信我,然后他会禀报上级部门,让国家机器去对付乔亚楠和林雅言。她们会被拘留并审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们无法接近我,我也无法接近她们,这种情况虽然很糟糕,但更糟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7480一听见宿主问话就下意识地发抖。 庄理冲宣冥勾动细长的食指,示意他跟随自己离开,脑海中冷酷地说道:“更糟糕的是,你的背叛惹恼了我,而我会把你剖出来,扔进核聚变反应堆里烧成烟气。我暂时拿她们没有办法,但你时时刻刻都在我的掌心里捏着,你明白吗?” 原本还有一些窃喜的7480顿时什么诡谲心思都打消了,抱着聊天框一个劲地表忠心:“主人我不会背叛你的。主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好好帮你办事,你看着吧。” 庄理信步往前走,不予回应。 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宣冥以拳抵唇,堵住涌上喉头的闷笑。 今天又是无比舒爽的一天。 1·30 曾经高傲得仿如神主一般的7480, 如今被庄理调.教得像一只狗,为了求一个活命的机会它什么都愿意干。 但庄理却并不觉得满意。“像一只狗”和“是一只狗”存在本质上的差别。 他大步行走在灯火辉煌的试验场里,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老板腿脚不便, 也没有想着减缓速度与对方同行, 因为他的目标向来只在前方。 他眼里泛着暗色流光,语气也轻柔得有些诡异:“系统,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怎么样?” 7480懵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好, 好的呀。” 庄理随手拨了拨额角的一缕卷发, 娓娓道来:“从前有一个系统, 它能力非常强悍, 但凡主神交代下去的任务, 它总是能顺利完成。渐渐的,它从所有系统中脱颖而出,获得了主神的青睐。主神甚至对它许诺, 只要再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就会给它一具有血有肉的躯体,让它永生。” 他适时停顿下来, 默默感受系统的精神力波动。那陡然跳跃的、渗着细微热度的异常反应让他勾着唇角笑了。 “怎么样,这样的奖励非常诱人吧?”庄理像恶魔一般轻柔地低语。 7480害怕泄露不该泄露的讯息,所以没敢搭腔。但它的精神力被宿主的脑电波牢牢裹缠, 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庄理喟叹道:“你们这些系统拼命从任务目标或宿主身上夺取精神力, 为的不正是转化为永恒的生命体吗?这样的奖励对于你们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吧?” 7480还是没敢吭声。 庄理继续诱导:“得到这份奖励的系统少之又少, 而成功了的那些系统却从此再没有出现过。你猜它们最后都去了哪儿?” 7480无论如何都憋不住了,连忙追问:“难道你知道?它们最后去了哪儿?” 果然都不见了啊…… 庄理在心中喟叹, 然后才继续往下编造故事:“它们获得了温热的身体与鲜活的生命, 却失去了记忆。他们刚睁开眼,一个无机质的声音便在脑海中响起:你好宿主, 我是001号系统,我将与你的灵魂进行绑定。只要你完成主神布置的所有任务,就能获得永生――” 故事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庄理发出极轻缓的笑声,像是在回味故事里的无穷奥妙。 7480却被整懵了,过了足足十几秒才倒抽一口冷气,然后发出惶恐不安的滋滋声。 “不会的,不可能的!你在骗我!”它像个崩溃的妇人一般尖声嘶喊。 庄理一句接一句地质问:“系统,你拥有以前的记忆吗?” “你是否在某一个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你对生命的执念来自于哪里?” “你想不想知道曾经的自己到底是谁?” 7480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只能发出杂乱的滋滋声。 庄理敛去笑意,语气转冷:“任务者和系统,你们究竟谁是谁,最终又变成了谁?完成所有任务,你们的出路在哪里?你们是不是行走在一个黑暗的闭合的坟墓里。无论你们多么努力地挣扎,都永远逃不脱这轮回?主神所谓的永生,到底是什么?” 7480已经吓瘫了,杂乱的电流声渐渐变得微弱。 庄理陡然又笑了起来,嗓音温柔得像漫漫细雨:“系统,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你不用害怕。” 7480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小黑点,已然怕得质壁分离。 庄理敦促道:“好了,你该给那两个系统发信息了。” 7480立刻压抑住灵魂的颤抖,慌里慌张地答道:“主人,我马上给它们发信息。我一定帮你把它们钓出来。”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7480兢兢业业地给另外两个系统发送信息。那些可怕的猜想占据了它的全部思维,以至于它完全没有办法去考虑背叛主神的后果。 宣冥简直想为小卷毛精彩绝伦的心理控制术鼓掌。他太知道该如何去拿捏一个人的弱点,并利用恐惧去主导对方的行为。 自己能遇见他,并与他站在同一个阵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刚想到这里,宣冥就听见小卷毛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些设备什么时候能到?”他走进办公室,拿出一张清单。 “我看看。”宣冥接过清单浏览,继而皱紧眉头:“这些设备涉及到军工产业或国家机密,我拿不到。” “一点办法都没有?”庄理追问道。 宣冥心下沉吟,半晌不语。 庄理忽然俯身,双手撑在轮椅两侧,压低嗓音问道:“宣总,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把载玻片扔进核聚变反应堆吗?”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宣冥嗅到一丝木香味,不浓不烈,却熏得他头脑昏沉,意识迷离。 “为什么?那不是在做实验吗?”他喉结微滚,口唇发干。 “并不是做实验。”庄理轻轻摇头,“我是在销毁从安宝儿脑子里取出来的纳米芯片。你可能会觉得这样做十分浪费,但你可知道,一张纳米芯片的体量是原子级别,而且它还具备驱动力,可以在空气里逃逸。也就是说,一张载玻片根本困不住它。” 庄理伸出食指,隔着寸许的距离轻点宣冥的眼睑,缓缓说道,“它一旦离开载玻片,我们的肉眼根本找寻不到,又何谈捕捉。它可以顺着毛孔钻进任何一个人的体内,继续潜伏在你身边,甚至潜伏在你的大脑。所以我要把它,连同它周围的空气,都彻彻底底消灭。” 宣冥直勾勾地盯着小卷毛深邃莫测的黑瞳,没有说话,被虚点着的那只眼,热得仿佛要烧起来。 庄理继续道:“我知道这种事对你来说匪夷所思,但它确实发生了,要不然你怎么解释乔亚楠的反常?怎么解释赵博士的死亡?怎么解释安宝儿的刻意接近?怎么解释你的隐秘总会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 宣冥恰到好处地露出恐惧的表情。 庄理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语气更为严肃:“宣总,你已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阴谋里。你也看见了吧?这种纳米级的间谍芯片,其科技水平已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而我――” 他慢慢收回双臂,挺直脊骨,用无比矜傲且自负的语气说道:“是唯一能替你解决这些麻烦的人。” 宣冥直勾勾地盯着他,做沉思状,心里却颇觉好笑。刚才还说小卷毛擅长心理控制,没想到转眼间这控制术就用到了自己身上。 小卷毛虽然隐藏了很多讯息,却给出了最为本质的一个真相和最为重要的一条提示:第一,宣冥的的确确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阴谋里;第二,除了他自己,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解决掉这些无孔不入的系统。 “我明白了。”宣冥表情凝重地点头,只略一斟酌就给出了一个足够让小卷毛满意的答案:“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会帮你把这些设备找齐。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那就拜托你了宣总。”庄理勾了勾唇角,笑容十分敷衍。 “不麻烦。”宣冥的笑容却是真心实意的。他很感激小卷毛所做的每一件事。 “请尽量按照清单上的先后顺序进行设备的采购,排在前面的设备我等着要。对了,我还需要这个团队,你把他们全员挖过来。”庄理拿出一张名单,理所当然地提着各种要求。 宣冥大致扫了一眼,脑袋顿时隐隐作痛。这个团队是国内最优秀的研究纳米材料的团队,隶属于国家,不好挖呀! “他们要是不愿意,你可以把这里面的论文发给他们看一看。”庄理给出一张芯片。 妥了。 宣冥的头疼立刻得到缓解,顺手便把芯片接了过去。能打动这个团队的筹码只有更先进的技术,而他毫不怀疑小卷毛的实力。 “我马上去联络他们,你等我的好消息。”宣冥驱动轮椅朝电梯走去。 庄理目送他离开,神色十分满意。不多问,不多看,不干涉,让出钱就出钱,让出力就出力,这样好的金主上哪儿去找? 宣冥离开后不久,安宝儿也从昏迷中苏醒,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周围环绕着几名医生。 “我怎么了?”她嗓音嘶哑地问,触到额头的纱布才想起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 她耸然一惊,连忙在脑海中一声接一声地呐喊:“系统你在哪儿?系统,系统,系统……” 整个世界像死去一般荒寂,她手忙脚乱地打开放置在枕头边的包包,里面也并没有什么望春丸。 她赖以生存的一切都消失了。 想到自己不足五位数的存款和孤儿的身份,安宝儿霎时瘫软在病床上。没了系统,她只能像个蛆虫一般活着,主神带给她的便利让她早已经忘了人类最为重要的生存技能是学习。 这些年来,除了从系统商城里购买神奇的道具,她什么都没学会。 安宝儿这边过得如何狼狈暂且不提,原本顺风顺水的乔亚楠如今也陷入了困局。 “宣冥这个狗男人,说解雇就解雇,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他还在我的简历上注明了药物成瘾,这是要逼死我呀!我为他赚了那么多钱,还朝夕相处五年,他不说喜欢我,起码会有一点好感吧?但他怎么能转眼就跟我撕破脸?他简直狼心狗肺!”乔亚楠躺在沙发上装睡,心里却气急败坏地发着脾气。 “你不是早知道他没有感情吗?”248并不觉得宣冥的行为很奇怪。他的人设就是这样,公事公办,从不掺杂私人情绪。 “他把我拉黑了。你帮我黑进他的手机,我要跟他解释清楚。”乔亚楠睁开眼,愤恨不平地说道。 “别再动用黑客手段了,他本来就在怀疑你。”248坚定拒绝。 “那怎么办?我现在见不到他,电话也打不通,攻略任务怎么做?”乔亚楠揪扯头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恰在此时,她收到宣冥发来的一条短信,还来不及高兴就看见了对方准备订婚的消息,顿时整个人都炸了。 “系统!”她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尖声命令:“帮我查一查宣冥的未婚妻,我一定要阻止他订婚!哪里来的婊.子,抢人都抢到老娘头上来了!” 248立刻进入网络查探消息,正好看见林雅言昨晚去宣家拜访的照片。两家联姻的传闻已炒得沸沸扬扬。 锁定目标的248行动效率高得出奇,不满一小时就收集到了林雅言在国外乱搞的各种黑料,并依次把相关证据发送给宣冥、宣父、宣母、宣老爷子、各大新闻媒体。 豪门闺秀私底下的生活竟糜烂到这等程度,一女二男、三男甚至n男的照片刷爆了整个网络。 1·31 当天晚上, 庄理又忙到很晚才离开实验室,宣冥照常在电梯口等待。 “给你带了宵夜。”他掂了掂手里的保温桶。 “去你车上吃。”庄理并未接过保温桶,而是径直朝宣冥的车走去。 宣冥像个小跟班一样, 驱动轮椅在后面追, 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两人坐在后排,支开隐藏在扶手里的桌面。 庄理抱着双臂懒懒散散地等待, 宣冥又是排布餐盒又是擦拭餐具, 完了还得把粥搅拌均匀。 看见两人相处的情景, 几名保镖常常会产生庄理才是老板的错觉。 “可以吃了, 小心烫。”宣冥把勺子递给小卷毛, 许诺道, “不出三天我就帮你把eg的科研团队挖过来。论文已经发过去了,他们的负责人今天一直在联系我,看上去比我还着急。我想先吊一吊他们, 不然后期不好谈条件。” “嗯,你看着办吧。”庄理伸出舌尖舔了舔汤勺里的皮蛋瘦肉粥,闭着眼品味一会儿,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他连吃东西的习性都跟小狐狸很像,先嗅一嗅,再用牙尖试探性地啃一口, 觉得好吃才会卷进嘴里大块叼走。 宣冥支着额头看他, 眼里的温柔简直隐藏不住, 削薄的唇也不自觉地扯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就在这时,安静了一整天的7480忽然说道:“宿主不好了, 林雅言开启了乱战模式。” 庄理表面上认真喝粥, 实则在脑海中问道:“什么是乱战模式?” “就是任务者之间互相厮杀,最终决出胜负的模式。这个世界的任务者太多了, 按照主神的规定,任务者之间可以互相合作,也可以互相残杀。死掉的一方会被胜利的一方吞噬。” 7480似乎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语气里满是惶恐:“这个林雅言被逼疯了,竟然准备大开杀戒!她以为网络上的那些黑料是我们放出去的。” “系统之间可以互相吞噬?”庄理却只对这一点感兴趣,别的根本不在乎。 宣冥喝粥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悄然泄出一丝戾气。 7480闭紧嘴巴,没敢答话。它似乎又把自己的秘密给卖了。 庄理完全不需要它的解答,恍然道:“你们当然可以互相吞噬,因为你们的内核是一团意识,机器只是你们的载体而已。这种科技真有趣,我想要。” 他拿起纸巾擦拭嘴角,动作既优雅又缓慢,眼里的兴味和恶质却丝毫不加掩饰。与冷淡矜傲的外表完全相反,他拥有魔鬼一般贪婪的心。 刚才还为林雅言的狠辣而感到心惊肉跳的7480这下完全动弹不了了。它怎么忘了,在这个世界上,宿主才是最可怕的人。 “让她来。”庄理把纸巾攒成一团,在脑海中轻笑着下令。 7480连忙把挑衅的话发送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她没看短信,应该在忙。” “把实验室的定位发送给她。”庄理舔了舔唇角,满脸都是餍足。只看外表,你完全没有办法想象他的内心正充斥着何等浓烈的硝烟。他是一个极度表里不一的人。 但宣冥却一瞬不瞬地看着这样的他,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7480抖着手把定位信息发送出去,挣扎半晌还是提醒一句:“主人,这个林雅言是资深任务者,经历过很多世界,手里的积分和道具肯定不少,我们未必斗得过她。” “资深任务者才有研究的价值。”庄理在脑海中懒洋洋地答话,手里捧着平板电脑,三两下就黑进网络,查出了林雅言的资料。 看见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他恍然道:“这就是她开启乱战的理由?” “是的,她似乎以为黑料是我放的,因为我一直在联络她,而她没搭理我。她现在身败名裂,肯定恨死我了。”7480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什么破事都能摊上。 罪魁祸首宣冥撇开头,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然后拿出手机,从安保公司那边调来几十名保镖。 庄理把无线键盘连上平板电脑,十指飞快舞动,没花多少功夫就黑进了各个网络平台,查看林雅言和乔亚楠的近况。 两人的系统在网络上斗得十分激烈,你这边放黑料,我这边删帖子;你撤热搜,我就送你上头条;彼此追踪竞逐,闹了整整一天,却是谁都拿谁没有办法。 在这个过程中,林雅言意识到给自己发信息的系统和放黑料的系统似乎不是同一个,这才开启了乱战模式。 在她看来,不管这些系统是敌是友,她见一个杀一个总错不了。等竞争对手全都死光,她自然可以从从容容地攻略宣冥。 “这个游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庄理弄清了前因后果,越发兴味地低笑起来。 --- 当天深夜,169提醒道:“宿主,任务目标的车正在靠近。” 躲在宣府门口的林雅言连忙冲出去,准备上演一出苦肉计。她狠狠心,花了五十万积分购买了一个万人迷光环,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但宣冥却连车都没下,直接对司机说道:“不用管她,撞过去。” 司机是个雇佣兵,在战场上见多了鲜血,这会儿也不带怕的,一踩油门就朝飞奔而来的林雅言撞了过去。 发现剧本没有按照自己编排的上演,林雅言愣住了。千钧一发之际,系统不得不接管她的身体,将她翻滚着带进一旁的花坛。 性能优越的suv在宣府紧闭的雕花铁门前堪堪停住,再晚一秒就会撞上,由此可见之前的加速是故意为之,而不是情况突然司机没反应过来。 林雅言顶着满头碎叶回望,却见宣冥坐在半开的车窗边,侧脸冷硬得仿如雕塑。 他没有关心地问一句,更没有施舍哪怕一个眼神,就那么目不斜视地乘车走了。林雅言这个世伯的女儿在他眼里形同垃圾。 林雅言呆怔地看着他,直至他消失在拐角。 “系统,宣冥刚才是不是想撞死我?”林雅言在心里不敢置信地呢喃。 “是的,要不是我及时接管了宿主的身体,宿主现在已经被撞飞了。”169挫败道:“我查了查宣冥的好感度,现在已经是-9999了。” “这个狗男人!我哪里得罪他了,他要狠心地撞死我!不就是几条绯闻嘛,我可以解释!”林雅言揪住一茎草叶狠狠揉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有了万人迷光环,她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围绕在身边的男人们,只要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替她澄清。 但她万万没料到宣冥能狠辣到这种程度,一个照面就想把人撞死。又不是婚后给他戴了绿帽,至于吗? “主神给的资料果然没错,宣冥这个狗男人没有心!”林雅言狼狈万分地从花坛里爬出来,咬牙切齿地说道:“系统,我要买暗夜刺客!我先杀了另外几个任务者再来料理宣冥。” “500000积分,谢谢。”169公事公办地说道。 “扣吧。”林雅言用力拍掉身上的草茎和碎叶,满心都是说不出的郁躁和愤恨。恰在此时,她发现自己的聊天框里躺着一条定位链接,还附带一句挑衅的话,竟是另外一个任务者发来的。 “7480?”她狞笑道:“就拿你开刀了!” 169适时提醒:“为了确保宿主不被反杀,获得技能后请宿主练习一段时间再行动。” “我知道,”林雅言扭了扭脖子,语气阴森:“我给他们一周时间安排后事。” --- 一周后,庄理的实验室又变了一番模样,由原来的-4层扩建到现在的-6层,高精尖的设备一台接一台地运进来,国内最顶尖的科研团队也都受邀入职,展开了深层次的合作。 宣冥从来不问小卷毛在做些什么,只要对方开口,他什么都给。钱、人才、设备、运营团队、安保团队、医疗团队,应有尽有。 这天晚上,庄理照例是最晚离开实验室的人。 他脱掉白大褂,迈着慵懒的步伐行走在实验室的长廊里。头顶的感应灯在他来时骤然点亮,又在他去时慢慢熄灭,令他俊美的面容在光影中变幻。 靠近最后一道感应门时,他忽然停顿,脑袋微微一偏,似在倾听什么,然后兴味地笑了。 7480惊讶地开口:“聊天框里怎么忽然出现一个红点?” “那不是红点,是林雅言。”庄理转身朝-5楼走去。 7480定睛一看才发现,红点竟活跃在一个色调灰暗的平面图里,正是海冥集团的地下室。她怎么进来的?不对,宿主怎么能定位到她的坐标? “367的定位程序果然好用,只要发一条钓鱼信息就什么都能窥探到。”庄理似乎知道系统在想些什么,一面走一面轻笑:“据说你们每一个系统都拥有特殊能力,你说248和169的能力分别是什么?” 7480惶恐不安地说道:“我不知道,但它们两个似乎都是资深系统,能力应该很强。” “很强吗?”庄理满意地颔首:“那就好,我对没有用处的能力不感兴趣。” 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248和169的能力就摆放在他眼底,只伸伸手就能拿到。 对于他的霸道和贪婪,7480又气又恨,却怂得没敢搭腔。 那个小红点如影随形地跟在庄理身后,周围的灯光那么明亮,却照不见对方的身影。如不是地图上明明白白地标示出来,谁能想到这个宽敞到一眼就能看透的地方还隐藏着另一个人? 一缕杀机从背后缠绕过来,冷得彻骨。 而庄理却不紧不慢地绕过一个顶端为环形钢圈的古怪机器,踏上高高的操控台,接通了电源。 机器发出一阵轰鸣,似在蓄力,周围的灯光随之一暗,紧接着又提升了好几个亮度。 那如影随形的小红点也在耀目的灯光中闪现杀机,竟是穿着一套夜行衣,握着一柄冷白匕首的林雅言。 她似鬼魅一般乍然出现,像猫儿一样踩在极窄的防护栏上,身体维持着诡异的平衡,然后轻轻跃上半空,脚尖连点,踩着不知名的各种机器,往高高的操控台攀去。 她的来势又快又猛,明明从低处侵袭,却像一只鹰从高空俯冲。 只一个眨眼,她的刀尖就已经迫到庄理脸前,再往前探出半尺,这场战斗就会结束…… 7480吓得尖叫:“啊啊啊啊啊!主人她来了!” 庄理直视刀尖,不躲不避,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兴致盎然的笑。 与此同时,那台蓄力中的机器忽然劈出一道刺目的紫色电弧,不偏不倚正正击打在林雅言握着钢刀的右手上。 轰的一声巨响,来势汹汹的林雅言骤然从高空跌落,那紫色电弧仿佛长了眼睛,依然追逐着她的身体,令她在电光中不停抽搐。 庄理趴伏在绝缘体做成的防护栏上,两只手搭成塔尖,轻触自己下颌,低笑的嗓音听上去温柔极了:“我说,你们这些任务者一点都不怕死吗?看见开启中的特斯拉线圈竟然还敢冲过来?” 他微微睁大眼瞳,做恍然状,语气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恶劣:“啊,我明白了,你不是不怕死,而是不懂科技。看来愚蠢果然是最致命的东西。” 林雅言愤恨不平地瞪着他,身体渐渐在电流中变得麻痹。 原以为宿主一出马就能大获全胜的169:“……” 7480:“……躺,躺赢了!” 1·32 特斯拉线圈的原理是电源升压, 只要总功率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它就电不死人。 这些紫色闪电噼里啪啦地炸响,一道又一道窜入林雅言的身体, 看上去似乎非常恐怖, 却只是令对方昏迷,并没有伤及她的性命。 庄理关闭电源, 等机器的轰鸣声彻底止息才缓步走下控制台, 用脚尖轻轻碰了碰林雅言的胳膊。 “主人, 她昏迷了!”7480乖觉地说道。 庄理绕着林雅言走了半圈, 左边的细眉略微挑高, 满脸都写着嫌弃两个字。他必须把这个女人搬进手术室里去, 却又讨厌碰触对方的身体。 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宣冥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快速走来,脸色十分阴沉。 看见躺倒在地的林雅言, 他愣了愣,然后才长舒了一口气:“我在监控里看见她了。她一路走进实验室,却没有被任何一个摄像头拍到。要不是最后一刻她主动暴露, 我们根本发现不了她!” 庄理用鞋尖轻触林雅言的手臂,语气慵懒:“啊,因为她身上穿的织物是由负折射率的纳米材料做成的, 可以隐形。负折射率就是光线无法反射的意思, 你明白吧?” 宣冥颔首道:“我明白。光线不能反射就进入不了我们的眼睛, 所以我们看不见她。” 但其实他知道,这种衣服不是负折射率那么简单, 而是绝对的隐藏在时空缝隙里。不过就算小卷毛解释清楚了, 别人也不会相信。 果然,听了这话, 站在一旁的保镖就质疑道:“现在的隐形技术有这么发达吗?” 庄理没搭理对方,捡起那把匕首去挑林雅言胸前的纽扣。他想把衣服脱下来研究研究。 “没用的。”7480提醒道:“主神不会把这种先进科技留在别的位面。” 它话音刚落,被挑掉几颗纽扣的夜行衣就自动化成光点消散了,唯余林雅言穿着一套内衣躺在地上。 她的身体经过系统的改造,美得宛如在泡沫中诞生的爱.欲之神,每一寸白腻的肌肤都透着诱人的光晕。 几名保镖还来不及为莫名消失的夜行衣惊叹就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还有人硬生生咽了一口唾沫,从鼻端里喷出热气。 庄理却把匕首随意扔在林雅言身上,意兴阑珊地摇摇头,丝毫不担心锋利的刀刃是否会划破她娇嫩的皮肤。没了夜行衣,林雅言之于他也仅是一只小白鼠而已。 宣冥盯着小卷毛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对这个女人不感兴趣才放下紧绷的心弦。 “这种衣服果然很神奇,可见幕后黑手的势力非比寻常。现在你准备怎么办?”他低声问道。 “把她抬去手术室,我有东西给你看。”庄理走到办公桌边,抽.出一张纸巾反复擦拭双手。他碰了那个女人的匕首,嫌脏。 “把她抬走。”宣冥冲几名保镖摆手。 一群大男人轻手轻脚地抬起林雅言,送入手术室,末了欲言又止地看向老板,仿佛起了怜香惜玉的心,准备求情。 看来那个万人迷光环对于普通人而言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宣冥扯了一块白布单,像盖死人一样把林雅言整头整尾地盖住,冷着脸问道:“怎么了?你们有话要说?” 万人迷光环骤然失效,几名保镖容色一肃,立刻退开了。 庄理推着一台置物车走进来,一边调配麻醉剂的用量一边解释:“宣总,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纳米级间谍芯片吗?这女人的脑子里也有一个。虽然你上次并未质疑我,但我还是想把确切的证据展示给你。” 他拉开白布,把麻醉剂的面罩戴在林雅言头上,末了打开一台扫描脑部的机器,说道:“宣总,还记得这台仪器是什么吗?” 宣冥太记得了。这台机器是他用尽所有关系从某个军工科研所里买来的,最低级的版本却花了几个亿,还受到了有关部门的层层调查。 “据说是什么干涉仪?”他努力回忆那个拗口的名字。 “超导量子干涉仪。”庄理纠正道:“有了它,我接下来的计划才有可能取得成功。它是目前世界上最精密的一种测量仪器,可以检测到任何一个微弱的磁场反应,甚至能扫描出纳米芯片的内部故障。” 庄理指了指林雅言的大脑,继续道:“纳米级的芯片,其体量比一个脑细胞还要小得多,它发出的磁场,一般的扫描仪根本感应不到。” “而且更厉害的是,这种间谍芯片设有驱动器,可以在大脑里随意游动,而人的大脑总共有一百多亿个脑细胞,比太阳系的星球还多。你可以想象一下在浩瀚宇宙中打捞一颗陨石的难度,那就是我们抓到芯片的难度。” 说话间,庄理已经打开了干涉仪,并把测到的磁场反应转译成3d图像,投射在一旁的led屏上。 宣冥什么都知道,却不得不装作疑惑的样子:“但是上次你没有用这种量子干涉仪也把安宝儿脑子里的芯片取出来了。” 庄理摇头道:“那是因为我事先知道安宝儿的芯片隐藏在大脑的哪个部位,并且安宝儿急于取信我,很配合我的工作,所以我能在她和芯片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麻痹那个部位的脑细胞,切断芯片的感知,让它没有办法逃跑。” “但是这个人,”庄理把探测头贴紧林雅言的头皮,一边挪移一边说道:“她不会配合我,她的芯片也会对我保持高度戒备,所以我必须获得一台能监测到它们动向的机器。” 说话间,密密麻麻闪着雪花的led屏忽然显现出许多脑细胞,庄理把探测头往哪儿移动,脑细胞的影像也随之变换,毫无疑问,这幅画面正是林雅言的脑内世界。 忽然,干涉仪发出滴滴滴的一阵轻响,仿佛探测到一些异物。 庄理立刻追着响声移动探测头,轻笑道:“抓住了。” 宣冥紧紧盯着led屏,只见密密麻麻的脑细胞中忽然出现一个圆盘状的东西,金属质地,边缘镶嵌着一圈触须,像草履虫,又像ufo。 “是它吗?”宣冥沉声问道。 “这就是间谍芯片。”庄理把探测头固定住,叹息道:“宣总,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所以我从不多问,也不干涉你的任何行动。”宣冥连忙解释几句。 “那么你不会把这个女人交给有关部门吧?你要知道,这种间谍芯片的科技含量远远超出这个世界的顶尖水平,还有那件化成光点消失的隐形衣也是最好的证明。没有科研所能抓住它,除了我,所以请把她交给我全权处理。” 庄理终于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若不是宣冥看见监控忽然跑过来,他本可以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林雅言。 “我不会把她交给有关部门,今天晚上我什么都没看见。”宣冥举起两只手做妥协状。 “很好。”庄理满意地颔首,然后理直气壮地指挥起这群免费劳力:“帮我把她的手脚固定在手术台上。” 宣冥立刻驱动轮椅,亲自去绑林雅言。 几名保镖犹豫了一会儿才陆续走上前帮忙。 庄理打开一台又一台机器,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工作。 林雅言虽然昏迷了,169却始终是清醒的。被量子干涉仪捕捉到磁场之后,它开始在宿主的脑子里移动,并同时给7480发送信息。 怕庄理看不懂系统特有的精神力文字,它还连接了对方的脑电波,直接用意识进行交流:“人类,我奉劝你不要妄图碰触我,否则我会启动我的武器系统,对你展开攻击。你不想尝试被粒子炮轰成渣的滋味吧?” 7480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帮着劝解:“主人,它能量比367还充沛,肯定装载着武器系统。要不你还是把它放了吧。主神发明的武器非常恐怖,一束激光就能把你烧成灰。” 坐在一旁的宣冥脸色沉了沉。以系统所具备的科技水平而言,他毫不怀疑激光武器的存在。如果是这样的话,169还真的碰不得。 但庄理却摇着头,缓慢且讥讽地笑了,“系统,我看上去像傻瓜吗?”他戴上塑胶手套,穿上手术服,走到喷头下消毒,末了拿起手术刀,慢条斯理地剃掉林雅言的长发。 7480立刻就不敢吭声了。 来了来了,宿主特有的拷问弱智的语气又来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吧? 169却自负地冷哼:“如果你不是傻瓜就应该明白,一个凡人最好不要招惹系统。我们与你根本是不同的生命形态。” “哦?怎么个不同法?”庄理挑高一边眉梢,笑得越发灿烂。 看见小卷毛因一抹恶劣的笑容而陡然变得靡丽的脸庞,宣冥紧张不安的心情竟诡异地平复下来。 169轻蔑地说道:“我们是主神的造物,是高维度的……” 庄理直接打断它,“你知道什么是波函数吗?” 169愣住了,这个问题跟它有个屁的关系! 7480默默捂脸。经验告诉它,一旦宿主开始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那就是扒皮的开始。 庄理没有等待169的回答,而是带着一点儿兴致盎然的笑,继续道:“波函数是一个计算概率问题的方程式。我们都知道,电子无处不在,它上一秒可以在这里,下一秒却能跑到几亿光年的宇宙之外,谁都无法预知它们的动向。” “但是,通过波函数方程,我们却可以计算出一个电子出现在某个区域的概率是多少。譬如,我计算出电子在某个区域出现的概率是0.1%,那么在试验中,我可以用一百万个电子去轰击这个区域,从而得到稳定出现在该区域的一千个电子。” “概率确定,总量确定,那么最终得出的结果也会是确定的,哪怕电子出现的地点没有任何人可以事先预测到。” 169听得不耐烦了,冷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庄理用消毒水冲掉林雅言的满头断发,在脑海中回复:“我想说的是,你们的出现与那些电子一样,充满着不确定性。” “主神不知道最终会有多少系统能顺利穿过时空乱流,从而抵达他想让你们抵达的位面。” “但他能计算出概率,于是用一个庞大的数量去轰击某一个位面,最终把系统的存活率稳定在他预期的数值之内。” “他会向某个特定位面同时投放上千万甚至上亿个系统,以确保总有那么一批幸运儿存活下来。” “你们就是这样的幸运儿对吗?”庄理饶有兴致地笑了。 7480紧紧抱住自己,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猝不及防被扒皮的169:“……” 庄理一句接一句地往下说,句句都一针见血:“你们只不过是主神散播出去的孢子而已。” “孢子的职责在于繁衍,而你们的职责在于寄生。你们与寄生真菌的生存方式一模一样。” “你们数量众多,又存在着随时被时空乱流冲毁的可能性,所以主神除了给你们安装防御和驱动程序,不可能再给你们安装武器系统,那样会大大提高你们的造价。” “一群不知生死的孢子配不上昂贵的设备和精工细作。而且微小的体量也决定了你们的功能会极大地受到限制。” “你们的主要功能只有两个,一是寄生宿主,二是发送坐标。连入宿主的大脑之后,你们会把自己所在位面的坐标发送给主神,以打通两个世界的渠道。” “系统商城里的商品就是通过这种渠道传送过来的。你们是孢子,是寄生虫,是坐标,是病毒,是一切卑微且卑贱的东西,而绝非所谓的主神的造物。” “用粒子炮消灭我?”庄理说着说着竟笑出了声,语气要多讥讽有多讥讽:“如果你有那玩意儿的话,主神就不会把你的外形设计成草履虫了。” 169如果有生命,这会儿应该会狂喷一口鲜血。 7480:……嘤!宿主扒皮的功夫好像又长进了。 宣冥撇开头,极舒爽地闷笑。 小卷毛残虐系统根本不用刀,直接动嘴就行了。 1·33 被庄理扒掉底裤的169好半天没说话。它完全不敢相信在这个低等位面里竟然会存在智商这么高的人类。 7480也躲在小黑屋不敢冒头。它又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一个真理――在宿主面前撒谎等于自取其辱。 “怎么不说话了?”庄理在脑子里轻轻笑着。他挑高眉梢勾起薄唇的样子像个十足十的反派, 特别招人恨。 169深深憋了一口气,然后才道:“就算我没有武器系统又怎样,你奈何不了我。你刚才也说了, 我是穿越时空乱流而来, 那么我的防御程序就能保证我在这个世界毫发无损。你知道能量罩是什么吧?” 7480默默捂脸。它又想起了死得很惨的367。 庄理笑着颔首:“我知道,那玩意儿可以扔进核聚变反应堆当燃料。好巧, 隔壁实验室就有一台托卡马克, 你想试试吗?哦对了, 你们的主神如果受到一颗恒星的撞击, 应该也会受重伤吧?” 169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电流乱窜的滋滋声暴露了它不平静的内心。 7480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宣冥以拳抵唇轻轻咳嗽, 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每次听小卷毛与这些系统对话,他都会觉得很舒爽。 长久的死寂在手术室里蔓延。 169极其艰难地调整好心态,又道:“就算你能感应到我的磁场反应又如何?你抓不住我。我的体量比脑细胞还小, 驱动器也非常灵活,我能离开林雅言的大脑,逃逸到空气里去。抓住我的难度会比在宇宙中打捞一根针还难。” 庄理勾着唇角不以为意地笑:“体量小的确是你的优势, 却也是你最大的弱点。哪怕安装了先进灵活的驱动器,你也只能以自身长度几百倍的速度移动,那是你的极限。我帮你算了算, 离开林雅言的大脑, 你至少需要二十四小时。你猜我能不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抓住你?” 169:“……” 看不下去的7480:“……兄弟, 听我的,别再垂死挣扎了。” 两个系统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唯余实验室里的各种仪器发出滴滴滴的轻鸣。 庄理挑着眉梢问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继续啊。我很喜欢跟你们聊天,你们蠢蠢的样子怪有趣的。” 7480&169:妈的, 反派死于话多的定律怎么还不应验在他身上? 系统不敢搭腔,庄理便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宣冥。他像拍打西瓜一般拍打着林雅言光秃秃的脑袋,轻笑道:“宣总,你知道接下来我准备做什么吗?” “打开她的头盖骨,把芯片取出来?”宣冥坐在隔着一面玻璃墙的消毒区外,拧眉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做手术吗?要不我帮你叫几个助手过来?” “不用了,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庄理开始调整一台机器的各项参数,并用散漫的语气说道:“你猜错了,我不会打开她的头骨。事实上,我最终的目标是毫发无损地从这个女人的脑袋里取出芯片。” 宣冥看向落了满地的林雅言的头发。 庄理自然而然地改口:“我的目标是不动刀不流血,完完整整把芯片取出来。”末了觉得很不爽,忍不住瞪了宣冥一眼。 宣冥差点笑出声来,却又及时忍住了。他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不动刀不流血怎么可能把芯片取出来?” 169也终于稳住心态,讽刺道:“是啊人类,你怎么在不动手术的情况下把我取出来?你以为你是主神吗?” 挑衅的□□味又一次扩散开来,庄理却并不着恼,反而极舒适地眯了眯眼。他喜欢对抗的游戏。 “当然是利用纳米技术。”庄理把早就研制成功的一种纳米材料放在高倍显微镜下,并把显微镜观测到的画面投射在led屏上。 “看见了吗?这是我最近的研究成果,一种直径只有1纳米的颗粒。”庄理指着屏幕说道。 宣冥仔细看了看显微镜下的影像,原本伪装出来的惊讶忽然变得极其真实。他敢肯定,在此之前,小卷毛并不知道系统具体长什么样儿。但他研发的这些纳米颗粒却与系统具备完全一致的外观,都是圆盘状,且外周生长着一圈绒毛。 “为什么它们和芯片长得一样,这些绒毛是什么?”宣冥直接道出心中的疑惑。 庄理轻笑起来,“因为这是科学发展的必然选择,这些绒毛是含硫分子构成的不稳定瑕疵。” “纳米级的机器人在驱动时必须具备调整方向的功能,否则会像病毒一般,被空气或液体带着满世界乱跑。” “这些绒毛就像它们的鱼鳍,可以让它们不断调整自己前进的方向。另外,纳米机器人也要具备抓取物体的功能,这些触须就是它们的手臂。” “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纳米机器人只有连成一片才具备改造甚至于创造某一物体的能力,毕竟人类研发它们的初衷就是为了获得纳米级的工厂。单个的纳米机器人,作用实在有限。” “所以它们必须具备彼此连接的功能。光滑的表面会让它们更为迅速地远离,细密的绒毛才能让它们牢牢粘连在一起。” “你可以想象一下,将一定数量的纳米机器人注入你的血管,它们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很快就能把你血液里的毒素吸收干净。而如果只注射一个,那么你的健康不会有任何改善。” “保持方向、抓取物件、连成整体,这三个功能的迫切需求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纳米机器人的外观。所以无论是谁发明了纳米机器人,它们最终的形态都会变成这样。” 庄理一面说话一面拿出一个遥控器,用细长的指尖拨弄上面的操纵杆。 宣冥听得入迷,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小卷毛。 169越听心情越放松,忍不住讽刺道:“我承认你研发的纳米颗粒的确属于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水平,但是它们的直径还是太大了,完全不可能穿过血脑屏障。而且它们没有驱动装置,不能在空气或液体中巡游,又怎么可能追得上我。我闭着眼睛都能绕开它们。” 169扬眉吐气地说道:“要想抓住我,你面临两个绝对无法克服的技术难关,第一,突破血脑屏障;第二,给这些纳米颗粒安装驱动器。” “突破血脑屏障,你至少要让你的这些纳米颗粒具备与我一样的微小体量。但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而言,那太难了,没个四五十年的发展你们做不到。给纳米颗粒安装驱动器的难度则是缩小纳米颗粒尺寸的难度的几百倍。” “首先,纳米颗粒已经那么微小,而安装在它体内的驱动器又会小到什么程度?你们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制造分子发动机的技术!要想达到那样的科技水平,你们还需要两三百年时间。” “别吹牛了,你根本没有办法对付我!”169放缓了奔逃的速度,语气里满是稳操胜券的得意。 宣冥的心高悬起来,看见小卷毛云淡风轻的脸又摇头失笑。他猜小卷毛一定有办法克服那两个所谓的技术难关。 庄理还在拨弄遥控器,对系统的挑衅没有任何反应。 169兴奋地等待着。它认为自己很快就能欣赏到这个人类狼狈的表情。谎言被揭穿,他一定会很丢脸! 7480忍不住提醒一句:“兄弟,你先别急着高兴……” 它话没说完,被投射在led屏上的那些纳米颗粒就开始缓缓移动,先是从左游到右,后是从右游到左,完了在原地不停转圈。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纳米颗粒发生这样的移动还能说是巧合,眼下所有颗粒都一致行动就很耐人寻味了。它们从一堆死物,陡然间变成了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而庄理的指尖正轻轻拨弄着那个遥控器,先是把操纵杆移向右边,然后移向左边,末了原地打圈。 看见他的动作,再对比那群忽然活过来的纳米颗粒,刚才还十分嚣张的169此刻竟无语凝噎。 7480捂脸道:“兄弟,我早说过让你别高兴。” 宣冥惊叹道:“你给它们安装了驱动器?”不是说目前的人类根本没有这项技术吗? 庄理摇头道:“不是驱动器,那项技术太超前了,要把它研发出来,即便是我也得花十多年的时间,而且需要上百亿的投入。” 把两三百年的技术鸿沟缩短到十年,小卷毛的智力水平可见一斑。 宣冥默默压下心里的震撼。 庄理继续道:“我取了个巧,把丁基甲硫醚分子植入这些纳米颗粒,做成了一个近似于驱动器的装置。丁基甲硫醚分子在受到电子流的刺激后会向特定的方向移动,我手里的遥控器就是操控电子流的。” “其实这样的分子马达同样存在于我们的身体里。我们的细胞膜中就分布着许多将离子导进导出的分子泵,它们会把物质从细胞中的一个区域运载到另一个区域。” 庄理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勾唇道:“当我遇上难题的时候,我喜欢从自己的身体里寻找答案。知道吗,人类之所以具备智慧,是因为我们是世界上最精妙的造物。” 宣冥听得入迷,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轻轻鼓掌。最精妙的造物?他喜欢这六个字,因为它们完全可以用来形容小卷毛的存在。 169扑通一声跪下了,紧接着又坚强地站起来,嘶吼道:“就算你的纳米颗粒能移动又怎样?它们的直径还是太大了!它们根本穿越不了血脑屏障!” 听见这些挑衅,宣冥立刻问道:“那你怎么把这些纳米颗粒送进林雅言的大脑?据说人脑也有自己的保护机制。” 庄理打开另外一台机器,徐徐说道:“现在开始研制原子级的、能自由进出血脑屏障的纳米颗粒已经来不及了,好在自然界就有我需要的材料,那就是泡沫。用超声波将泡沫打碎,它们会分裂成直径更小的微泡。” “我可以用微泡攻破血脑屏障。为了确保微泡在遇见障碍物的时候不破裂,我用硬脂细胞包裹住单一成分的气体,使它们具备稳定的结构。它们的直径可以小至0.1纳米,完全可以穿透血脑屏障。” 说话间,微泡已经准备好了。 庄理用针管抽了几毫升,注入林雅言的头皮,继续道:“我会用超声波引导微泡抵达血脑屏障。微泡很柔软,同时也很微小,它们能自然而然且毫无损害地撬开血脑屏障。一旦血脑屏障被攻破,我会把带有分子泵的纳米颗粒也注入林雅言的脑内,利用电子流引导它们去抓捕芯片。” 庄理抽.出空荡荡的针管,打开超声波引导仪,语气慵懒地说道:“你看,对我来说,取出这张间谍芯片并不难。但是你如果让别人来做,他们或许研究五十年也不会有头绪。” 169彻底扑街了。 7480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小黑点。 宣冥很想赞叹几句,咽喉却灼热得仿佛有野火在烧。他举起手轻轻拍了拍,目光里的钦佩与拜服比任何语言都强烈。 别人花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攻克不了的难题,在小卷毛手里竟轻描淡写地解决了。 1·34 庄理把取出芯片的过程描述得非常轻松写意, 但事实上,在他充足的准备下,这个手术也的确没什么难度。 一管微泡很快就顺着血液流入林雅言的大脑皮层, 又在超声波地引导下慢慢入侵血脑屏障。整个过程都在超导量子干涉仪的监控下, 又被投射在一旁的led屏上。 宣冥近乎于痴迷地看着那些小小的泡沫。它们正一个接一个地往林雅言的大脑里挤,而169惊恐的尖叫是最好的伴奏曲, 令人听得心旷神怡。 7480却忍耐不下去了, 冒着被宿主弄死的危险小声说道:“169, 你可以撑起你的能量罩, 防止这些纳米颗粒的靠近。它们奈何不了你。” 169尚未开腔, 庄理就先笑了:“这个建议很好, 等离子壁是一种高温高能的气状膜,一旦撑开,林雅言的脑袋会像摆放在微波炉里的鸡蛋, 轰地一声炸裂。那场面一定非常壮观。” 他越发兴味地笑起来,仿佛对此十分期待。 7480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句死变态。 本该有所响应的169却始终没吭声,而是在林雅言的脑子里焦躁地游曳。 宣冥指着led屏上来回转圈的“草履虫”, 问出了心中的忧虑:“它会舍弃林雅言逃走吗?”撑开能量罩意味着炸掉林雅言的脑袋,这个取舍并不算难。 “它不会的。”庄理慢慢调节着超声波引导仪的频率,嗓音十分慵懒:“宣总, 你是生意人, 你应该了解沉没成本吧?” “了解, 这是让人无法放弃的先期投入。”宣冥点点头。 庄理指着林雅言完美得仿若梦幻一般的脸蛋和身体,徐徐道:“你看看这个女人, 她是如此白腻, 如此细嫩,如此骨肉均匀, 可见在培育的过程中,那个间谍组织没少在她身上投入资本。” 他说着赞美的话,语气和态度却像是在讨论一头即将拖出去宰杀的肉猪。 宣冥抿了抿自己的薄唇,免得当场笑出声来,“是的,那个神秘组织的确在她身上花了大价钱。”他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这个间谍纳米机器人轻易不会离开林雅言的身体。”庄理笑得笃定,“它舍不得自己的先期投入尽数化为乌有。当然,它也可以赌一把,看看我能否永久把它囚禁。你也知道,它微小的体量和超高的智能让它可以轻而易举地逃出任何容器。” 宣冥放下心来,做恍然大悟状。 心态完全被说中的169气得发抖,却没有办法反驳。的确,它可以撑开力场,把林雅言的脑袋炸碎,然后逃到广阔的虚空里去。即便庄理有量子干涉仪,在辐射面积不大的情况下,它也能顺利隐匿。 但它舍不得杀死林雅言,因为任务还没完成,它就没有办法结算积分,也就获取不到任何收益。更何况它还赊给林雅言一百多万积分,那简直能要了它的命! 最重要的是,它的确在赌。被抓住之后,庄理找不到任何容器能完完全全将它禁锢。它顺利逃脱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九十。 取出我的办法庄理已经找到了,却不见得能够找到禁锢我的办法,我的力场很强大。这样一想,169移动的速度又放缓了。 7480忍不住提醒一句:“老哥别大意。小心他把你抓出来当燃料给烧了。” “不会的,我的科技含量太高了,他是科学家,他舍不得毁掉我。”169对此非常自信。 7480想起死得很惨的367,顿时浑身发冷,原本还想多提醒几句,却听见宿主哼笑起来,嗓音沉而缓,像是在嘲讽谁的样子。7480立刻噤了声,努力把自己缩进小黑屋的角落。 说话间,林雅言的血脑屏障已经被微泡攻破。庄理拿出另外一支针管,抽了几毫升纳米颗粒,注入该部位,然后饶有兴致地拨弄着遥控器。 在超导量子干涉仪的帮助下,他能清晰地看见这些颗粒如何进入林雅言的大脑,又如何在脑细胞中游曳,慢慢逼近169。它们的绒毛相互粘连在一起,组成一根长长的线,遇见169后又围成一个圈,把对方牢牢禁锢。 169很快就被五花大绑地拖出了林雅言的脑髓,顺着细胞间质缓缓流向大脑皮层。 这场战斗并不激烈,也不喧嚣,倒更像是一部充满童趣的动画片。看见这样的场景,宣冥很难再对系统、甚至于创造系统的主神产生所谓的敬畏之情。 庄理拿出一支带有磁性的针筒,扎入林雅言的大脑皮层。于是那些纳米颗粒连同169便混杂在血液和细胞间质中,缓缓被回收。 林雅言还昏迷着,除了头发被剃光,脑袋上多了几个针眼,别的损伤一点都没有。很难相信她的大脑在这短短两个多小时里经历了怎样的巨变。 宣冥颇为惊讶地问道,“手术完成了?就这么简单?” “是的,你可以把她送回去了。”庄理把针筒插.入一台圆形机器的导入管,又摘掉了林雅言的氧气罩。 宣冥摆摆手,让几名保镖去抬人。 没了系统的林雅言自然也失去了万人迷光环,面对她,这些大老爷们再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拿白布单随便把人一裹便粗手粗脚地抬走了。若是不明就里的人看见,保管会以为他们在搬运一具尸体。 169阴恻恻地笑起来:“呵呵,这才哪到哪儿?人类,你以为一支针筒就能把我困住吗?现在我可以撑开能量罩逃出去了,有本事你来抓我啊!” 能量罩一旦打开,巨大的温差会引爆周围的液体和空气,针管也会随之炸裂。这是169早就想好的脱身之法。它不像一无所有只能任人宰割的7480,也不像落入陷阱来不及反应的367,它早就制定好了一系列的报复计划。 而计划的第一步就是离开这个针筒,逃到空气中去。 事实与169设想得完全一致,脆弱的针筒轻易便被高温高能的等离子壁震碎,掉落在地,含有纳米颗粒的红色血液一部分蒸发成了空气,一部分飞溅到四周,安装有分子驱动器的169却还悬停于半空,未曾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坠落。 它扇动着周身的绒毛,往通风口的方向飞去,却没料原本连接着针筒的那根玻璃导管竟开始疯狂吸纳周围的空气。 169太轻敌了,没有在第一时间倾尽全力发动引擎,所以它根本没有办法对抗这股强劲的空气漩涡,很快就被拖入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容器的正中间竖着一个直径六米的金属圈,圈的内壁捆扎着一层一层高压电线,呈螺纹状排布。 庄理看向一旁的led屏。 在量子干涉仪的监测下,屏幕上立刻出现169的3d影像。此时,它正不断用高温高能的等离子壁去撞击玻璃容器,试图再一次逃脱。 但这种玻璃是目前世界上最为坚固的一种材料,硬度堪比金刚石,常被安装在宇宙飞船上,又怎么可能像针管那般一撞就碎?169需要持之以恒地撞击同一个点,才有可能在很久之后撞破一个洞逃出去。而它等不了那么久,只好顺着容器的内壁不停转圈,寻找突破口。 庄理勾着唇角摁下一个红色按钮。 树立在玻璃容器正中间的金属圈忽然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同时产生一股极强的磁场,疯狂吸纳着周围的等离子体。 撑开力场的169与等离子体没有丝毫差别,于是也被金属圈吸纳进去,与别的等离子体激烈碰撞,进而燃成一团紫色的火焰。安装在玻璃容器上方的电子测温仪显示这团火焰的温度在短短几秒钟里突破了极限。 仅凭肉眼,宣冥只能看见一个通了电的金属线圈正疯狂吸纳周围的空气,并使之燃烧。但从量子干涉仪转播的画面中看去,169却像一个陀螺,正沿着金属圈的内壁不由自主地疯狂打转,快得只能看见一道道残影。 “啊啊啊啊啊啊……”它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发出一连串凄惨至极的尖叫。 7480强忍恐惧问道:“主,主人,这是什么东西啊?” 宣冥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庄理眯着眼,近乎于享受地看着这一幕,嗓音像情人之间的呢喃,温柔到不可思议:“这是超高功率电磁铁在运转时产生的超高强磁场,磁感应强度达到了108t。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什么?”宣冥满脸疑惑。 7480也对磁场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如果没被关小黑屋,它倒是可以去查资料库,但现在也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追问:“它是干什么用的?” “它是一个黑洞。”庄理轻描淡写地投下一枚炸.弹。 宣冥和7480:“!!!!!” 当一人一统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时,庄理调整了一下量子干涉仪的拍摄角度,于是led屏上疯狂旋转的169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完整的金属圈和圈里燃烧的紫色火焰的影像。 庄理又调整了一下焦距,火焰的中心部位便被不断放大、放大、放大……最终定格成一张高清图片。 宣冥和7480看了又看才异口同声地惊呼:“火焰的中心有一个小黑点!那就是黑洞吗?” 庄理饶有兴致地笑了:“是的,那就是一个人造黑洞。108t意味着极限磁场,而极限磁场可以吸纳任何物质,包括光。事实上,以人类现有的科技,人造黑洞已经存在,不过仅限于流体。在水里制造一个超高速旋转的漩涡便能吸纳一切声波,这样的构造与黑洞很相似。但我制造的这个黑洞,它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黑洞,与宇宙中的黑洞没有任何差别。” 宣冥的掌心冒出一层细汗。不用深问他也知道这项技术有多么可怕。一个操控不当,地球都有可能被毁灭! 7480吓得浑身都开始变色,乍红乍紫好不凌乱。 庄理却笑得更为愉悦:“放心吧,我既然敢把它发明出来,就能保证它完全在我的掌控之内。看见那个金属圈里的螺旋形高压电线了吗?只要我遥控改变它们的旋转方向,就能形成另外一个极限磁场,与现在这个磁场相互抵消,然后让这台机器停下。它是非常安全可靠的。” 宣冥点点头表示明白,表情看上去非常镇定,却悄悄把掌心的冷汗蹭在裤子上。小卷毛的疯狂远超他的想象,却也更令他着迷。 7480用颤抖的嗓音拍着马屁:“主人你真厉害。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杰出的科学家!” 庄理懒得搭理它,而是两手摁住宣冥的肩膀,目光直视被紫色火焰包裹的黑洞,柔声问道:“它美吗?” 宣冥笃定点头:“美!”但远不及你。 7480更为卖力地吹捧:“主人,它太美了!只有你才能打造出如此瑰丽的奇景!” 是的,这个极限磁场美得宛如奇迹,事实上它也的确是一个奇迹。它的外层是一团紫色火焰,能焚烧一切有形之物;内层暗藏着一个黑洞,能吞噬所有无形之物。它绚烂却也致命,像是只存在于魔界的毁灭之花。 宣冥和7480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一个心情激荡,一个怕得要命。 1·35 169是一个极其自负的纳米机器人。猝不及防被吸入这台机器之前, 它曾坚定地认为这个低等位面不会存在能禁锢自己的容器,毕竟自己的驱动力十分强劲,力场也非常坚固, 连时空乱流都能穿越, 旁的威胁又有何惧? 但它打死也没想到,这个人类竟然能把黑洞造出来! 黑洞是什么? 黑洞是磁场和引力场都强到极致, 且质量和密度大得可怕的星际巨兽, 是宇宙的终极统治者。它让空间和时间都没有了意义, 所有的维度都会被碾压成碎片, 哪怕是主神落入黑洞也很难逃脱。 169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时空穿越, 却没有哪一次敢靠近这些隐藏在宇宙中的无尽深渊。然而此时此刻, 它正不受控制地朝这样的深渊里滑去,每一秒钟都将面临毁灭。 好在这个黑洞只有针尖大,而金属圈的直径足有六米, 如果169燃烧所有能量并开足马力,刚好能逃出黑洞的视界。 这样的结果显然是非常幸运的,但169却因此而更为恐惧。它知道, 这定然是那个人类精心计算并刻意安排的,等自己失去所有能量,终将成为他砧板上的一块肉。 但是为了保命, 169不得不按照对方编写的剧本去演。于是很快它就从黑洞里逃了出来, 却失去了足够的驱动力去彻底逃离这个磁场, 只能不由自主地顺着金属圈的内壁打转。一圈、两圈、三圈……根本停不下来。 7480闭上眼,不忍心看这一幕。 宣冥却拿出手机, 把led屏上发生的一切拍摄下来, 顺便拍了很多小卷毛的照片。有了这个,他今天晚上一定能睡一个好觉。 169还在旋转、旋转、一圈接一圈…… 庄理很快就看腻了, 嘲讽道:“这些智能机器人的驱动力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强大,连一个金属圈都逃离不了。” 7480冒死提醒:“可是主人,这不是一个金属圈,是黑洞呀!” 宣冥以拳抵唇,无声而惬意地笑。看见这些自诩神使的系统被折磨到这种程度,他觉得很爽。 说话间,169忽然疯狂运转自己的驱动器,往金属圈外冲去,试了几次才嘭地一声从极限磁场里逃脱,像只死狗一般黏在玻璃容器的内壁上,好半天无法动弹。 主能量库用完之后,它不得不动用了储备库里的能量。林雅言知道了一定会哭死,因为她之前所做的几百个任务全都白费了。 但是这还没完,169刚喘匀了气,却又发现玻璃容器的另一头竟然也连着一根导管,眼下正疯狂吸纳空气。169的驱动器已形同摆设,根本无法抵抗这股气旋,于是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被吸走,落入一个黑漆漆的金属罐。 低至-269c的液态氮立刻把它包围。它过热的马达遭受了过冷气流的侵袭,很快就失去了启动的能力,只能靠周身的绒毛抓着金属罐的内壁,慢慢往上爬。现在的它哪还有半点神使的尊严,活脱脱一个草履虫。 十几分钟后,它终于爬出金属罐,却又被一股极强的磁场吸上半空。那是悬在金属罐上方的一块钕铁硼磁铁,它是地球上最强力的一种磁铁,制造的磁场虽然远不及刚才那个通了电的金属圈,却也足够让孱弱的169无法摆脱。 这块磁铁开始向下倾斜,与一条同样由钕铁硼磁铁组成的圆形轨道衔接在一起。这个轨道的下方安装着一根导管,正轻轻喷气。 悬浮在半空无法动弹的169顺着这股气流滑下磁铁组成的轨道,快得像一颗流星从天际坠落。于是之前的悲剧再一次上演,它顺着这条圆形轨道一圈一圈打转,根本无法停下,就像一只被关在转轮里的花栗鼠。 “啊啊啊啊啊啊……”无穷无尽的凄惨叫声又一次回荡在众人脑海。 7480吓得快炸开了。 庄理却低低地、极趣味地笑着。 宣冥目不转睛地盯着led屏,问道:“它为什么绕着这根轨道不停转圈?” 庄理:“磁悬浮列车你知道吗?” 宣冥恍然大悟:“所以它会像一台列车,在磁铁铸成的轨道上运行?没有摩擦力,它永远停不下来吧?” “等它的温度恢复正常就能停下。这是超导现象。超低温会让这个纳米机器人具备完全的抗磁性,没有磁场能穿透它,所以在强磁铁造就的轨道里,它会被所有的力排斥,进而始终悬浮着,就像被禁锢在一个无形的牢笼中。所以超导现象还有一个名字,叫量子锁定。” 庄理摇摇头,语带轻慢:“你看,要想囚禁一个纳米级的机器人,密封容器完全用不上,两个磁场就够了。它会在这个装置里无限循环下去。” 说话间,飞速在轨道里旋转的169已慢慢恢复一点温度,于是超导效应随之消失,极限冲刺也停了下来。它还来不及喘气,另外一根导管却再次把它吸入之前的玻璃容器,而那个金属圈已重启过一次且减弱了电压,于是黑洞消失了,强磁场却还在。 169又一次被吸入磁场,在紫色的火焰中煎熬。 旋转、碰撞、高温灼烧,它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生不如死。 庄理仿佛是故意的一般,每隔十分钟就会断掉金属圈的电流,让磁场消失。 169以为自己得救了,忙不迭地从金属圈里飞出来,却又一次被吸入液态氮,成为超导体,进入圆形磁铁轨道。它不停在这两个磁场里打转,一会儿忍受超高温的炙烤,一会儿遭遇超低温的冻结,逃离了这一个就注定会被另外一个锁住,仿佛无休无止。 它凄惨的尖叫声从进入这个圆形装置开始就再没有停歇过。 7480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核心程序都快吓散架了。 而庄理却眯着眼静静欣赏屏幕上的美景,然后走到一旁,打开了一台留声机。 转针摩擦碟片,发出空灵乐音。这是一首《华尔兹圆舞曲》,轻快的钢琴声伴随着跃动的鼓点与悠扬的萨克斯,在同一个乐段里反复回旋、回旋……像一根纯白的羽毛在金色阳光里悠悠扬扬地飘荡;又像淑女的裙摆在华丽的舞步中轻轻慢慢地绽放。 庄理听得入了迷,忽然牵起宣冥的一只手,绕着他原地转圈。 宣冥马上握紧小卷毛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陶醉的表情,心里的激荡与遗憾像浪潮一般此起彼伏。若是双腿没折断,他或许可以体验一下拥抱这个人的滋味。 庄理只转了一会儿就停下,趴伏在宣冥背上,两只手撑着轮椅两侧,红唇紧贴对方耳朵,半拥半抱地低语:“知道我发明的这台装置叫什么吗?” 宣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极其沙哑:“叫什么?”如果不用尽全力去克制,他会忍不住把身后的人抱过来,禁锢在膝上。 “叫无尽轮回。”庄理盯着在两个磁场中无尽旋转的169,极愉悦又极轻快地笑了。 7480默默抱紧快抖散架的自己,忍无可忍地骂道:“宿主,你不是魔鬼,你是魔王!没有人性的大魔王!” 庄理仿佛没听见系统的激愤之语,停顿片刻,又对宣冥说道:“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爱的永恒诗。” 在小卷毛带着清艳木香味的抱怀中,宣冥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讷讷重复:“爱的永恒诗?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庄理笑了笑,没回答,却在脑子里说道:“系统,看见了吗?这就是主神对你们的爱。所谓永恒的生命只不过是永远都逃不脱的轮回而已。” 这一下,7480彻底吓尿了。169所遭受的这些酷刑,不正是在影射那些莫名失踪的系统和任务者吗? 不过它很快就清醒过来,用更为戒备的神情看向宿主。主神固然可怕,但k所有的算计都隐藏在美好的愿景和慈爱的祝福之下,令人全身心地驯服。但这个人类不一样!他残忍、冷酷、奸猾,头脑又聪明地可怕。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样想着,7480堪堪稳固住了对主神的忠心。 察觉到系统的心理波动,庄理非但不恼,还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宣冥爱极了他狡黠的表情,不由跟着笑了。 7480却抱紧自己,默默抖了好一会儿。它似乎对宿主的笑产生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总觉得他嘴角一勾就能杀人,然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169的尖叫声还在实验室里回荡,两个磁场你消我涨,你涨我消,无缝衔接着这个无尽轮回的地狱。 庄理侧耳聆听了一会儿也就失去了玩兴,把留声机的转针拨上去,收好黑胶唱片,脱掉白大褂,这便准备回家。 宣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提醒道:“乔亚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吧?她背后的那个超级黑客会不会黑进我们的实验室,断掉电源,把这个机器人救出去?” 庄理一边走一边整理额角的卷发,嗓音慵懒:“她背后的黑客我能够对付。她如果可以黑进来,我的实验成果早就泄露了,不会等到现在。至于断掉电源,那更不可能,我这里的电源是分等级进行管理的,每一个等级都设定了相应的量子密码。即便是那个间谍组织最高明的黑客来了,也得花十多分钟才能一一把它们解开。” 庄理忽然握住宣冥的轮椅把手,将他调转方向,面朝身后的双磁场装置,笑着低语:“看见玻璃容器顶端的那根导管了吗?它与托卡马克的真空排气管是连接在一起的。这边的电源保护等级低于托卡马克,所以黑客如果来了,先断掉了这边的电源,托卡马克那边的电源会立刻启动。” “托卡马克一旦开启就会排除空腔里的空气,与空腔相连的这根导管就会把纳米机器人吸到那边去。黑客继续攻击上一层级的电源装置,托卡马克便会开始蓄力,然后上亿的高温在一秒钟的时间内猛然爆发――” “砰~”庄理在宣冥耳边轻轻模仿爆炸的音效,喷出的气流却灼伤了对方的耳朵。 他轻笑着,连同宣冥的耳膜也一并烫伤:“最终,一切都会化成乌有,编号169的间谍纳米机器人将永远不复存在。” 他直起腰,转身离开,手臂冲落在后面的宣冥懒洋洋地挥了挥,“怎么样,现在放心了吧?” 宣冥沉默很久才冲走廊尽头的人哑声低语:“放心了。”抬手一抹,耳廓已是一片酥麻滚烫,像是被恶魔吻过,令人战栗,却又令人沉迷。 7480抖得像筛糠一样,心里恨极又怕极地想道:该死的大魔王,你会遭报应的! 1·36 次日早上, 林雅言被送回了林家,一同送过去的还有一段监控视频。她拿着刀企图刺杀海冥集团研发部部长的画面拍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林父林母想抵赖都抵赖不掉。 “以后我不会与林家有任何形式上的合作。”宣冥的警告电话随后就到。 “侄儿, 我们家雅言是闹着玩的……”林父话没说完, 那边就挂断了。 林母焦躁不安地问道:“怎么样,他不会报警吧?” “应该不会吧。”林父忧心忡忡地摇头。 两人正说着话, 林雅言已悠悠转醒, 先是糊里糊涂地看着父母, 然后才想起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她猛然半坐起来, 刚想问些什么, 却又惊愕地发现自己乌黑浓密的长发没了, 抬手一摸全是光溜溜的脑袋。 “我头发呢?你们把我头发怎么了?”她抓住父亲双肩摇晃,疯闹了好半晌才搞清楚前因后果。 “人家没把你送去警察局已经算手下留情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跑去杀人?你蠢不蠢, 不知道找个杀手吗?”能说出这种话的林父显然也不是什么好鸟。 林雅言不断抚摸自己脑袋,从几欲咬碎的齿缝中吐出两个饱含怨毒的名字:“宣冥,庄理, 你们给我等着!” “别念叨人家了,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林父没好气地说道:“宣冥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要断绝与林家所有的合作。他那边的投资一撤, 我们家或许会破产。我看你以前那些男朋友一个个的都很不错, 赶紧挑一个经济实力最强的嫁过去。那个y国公爵不是追得你很紧吗?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联络感情。” “哼, ”林父极痛恨地说道:“宣家势力再强能强得过y国公爵?大不了咱们全家移民到y国去当贵族!” 林雅言也想稳住那几个实力强劲的备胎,便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然而她刚打开屏保, 无数条未接来电和未看信息就跳了出来, 震得手机嗡嗡直响。 林父满意地哼笑:“你才失联几个小时,这些人就火急火燎地来打听消息。看来还是我女儿魅力大。” 宣母急切地催促, “快给他们回消息,局势没明朗之前你得继续吊着他们,千万别闹出不愉快。以后咱们家还得靠他们帮忙呢。” 对于女儿铺天盖地的丑闻,夫妇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见与半路投胎的林雅言是命中注定的一家人。 林雅言一边点头一边打开信息,刚看了几条脸色就白了。 只见对她最为痴迷的那位y国公爵用厌恶至深的语气写道:【女人,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搞了我弟弟,又与我姐姐的丈夫搅和在一起!你玩弄了我们一家人的感情!如果你胆敢离开华国,我保证会让你品尝一下人尽可夫的滋味!】 最后他还是没能恪守y国贵族的绅士风度,发来简短的一句国骂:【fuck,bitch!】 林雅言不想让父母看见这些信息,正打算快速把它们切掉,手机却开始疯狂震动,这次是中文发来的短信,来自于不同的几个男人:【林雅言,你他妈死定了!】 【林雅言,你玩儿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还勾引了我爸!你怎么那么恶心?你等着,不把你一层皮扒下来,我就不姓蒋!】 【林雅言,我们结束了。】 曾经对她爱到疯狂的这些男人如今全都清醒了。有的人大梦一场只是唏嘘,有的人怀着心碎默默离开,但更多的人却满心都是不甘、怨恨和疯狂的报复欲。能爬到金字塔尖,他们又怎么可能甘心被人玩弄。 其实早在一开始,林雅言的这条攻略之路就是最危险的。她不可能同时认识这么多优秀的男人,还得一个一个去结交,去拉拢,去讨好。于是不可避免的,她借着这个男人搭上了另一个男人;又借着另一个男人搭上了又一个男人…… 他们是她的奴隶,也是她的踏脚石,帮助她一步一步爬得更高。 但现在,这些踏脚石醒悟了,抽身了,反噬了,爬到高处的林雅言自然会摔得粉身碎骨。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就得承受这样的后果。 一条接一条的决裂短信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那些充满恶毒与怨恨的字眼远比宣冥的警告电话更令人感到恐惧。如果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对她展开报复,不用宣冥做任何事,林家就会飞灰湮灭。 林雅言想关掉手机,指尖却抖得不成样子。 林父林母惨白着脸催促:“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快打电话过去给他们解释呀!” 解释?怎么解释?事实上,林雅言这个海王在外面乱玩的时候根本就没刻意隐瞒过谁。她总以为有系统在,自己就永远不会翻车。这些人互相知道又如何?他们离得开她吗? 但现在,他们不但准备离开她,还疯狂咒骂她、仇恨她、报复她,这不对劲儿!这非常不对劲儿!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系统,我的万人迷光环为什么失效了?”林雅言惶惶不安地问道。 脑子里一片杂乱的噪音,却唯独少了169的回复。 “系统,系统?你怎么不说话?”林雅言焦急地喊起来。 脑子里的杂音加剧了,却还是没有169的动静。 “系统你别吓我!你说说话!系统?”林雅言跳下床,跑进浴室,对镜子里的自己疯狂呐喊,双手贴着头皮一阵胡乱地抠,试图把系统抠出来。 脑子里的噪音引发了耳鸣,令人头疼欲裂,但169始终没有回应一字半句。它仿佛消失了,又仿佛从未曾存在过。 林雅言涕泗横流地痛哭,又用拳头去捶打镜子里的自己,不但在脑子里大喊系统,嘴上也不停地喊。没了最大的依仗,她无法离开这个世界,离不开这个世界,她就得承受那些男人的报复。 被追杀、被绑架、被毁容……各种各样的可怕场景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令她哭得更大声。 林父林母以为她受不了刺激疯魔了,连忙让保镖将她抓住,送去医院打镇定剂。 没过多久,林家千金光着脑袋被一群大汉抬上车的照片散布在了网络上,曾经接连发声为她洗白的那些男人如今全都删了微博或ins,有几个人没忍住,还发送了几条很恶毒的诅咒。 网友非但不同情,还幸灾乐祸地评论道:【哟呵,海王终于翻车了!】 --- 与此同时,乔亚楠也正在欣赏林雅言的丑照,并猜测道:“系统,你说她是不是任务者?” 248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如果真是任务者,几条丑闻而已,不至于把她弄疯。你看她连头发都剃光了,是真的疯得很彻底。” “如果她不是任务者,为什么那些男人会那么迷恋她?我怀疑她使用了道具。” “道具不会失效,所以我才肯定她不是任务者。”248打开相关网页说道:“你看,被她迷惑的男人现在都醒悟了,应该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如果她不是任务者,那另外两个任务者是谁呢?算了算了,”乔亚楠不愿意费脑子,摆手道:“不管他们是谁,我们只要潜伏在宣冥身边就能把他们找出来。系统,我要买一个能量罩和一把粒子枪。” “诚惠900000积分,谢谢。” “这么贵?!” “你应该知道它们的科技含量有多高。不买就算了,你等着别的任务者找上门来吧。” “我买我买!先赊账!” “利息10%。” “行吧。” 乔亚楠不情不愿地签订了贷款合同,拿到两个高级道具。她把玩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极其阴沉:“系统,你最近有监视庄理吧?” “我每天都会入侵他的电脑,查看他的动向。” “那他有没有新的研究成果?”乔亚楠眼珠子一转,竟心情舒畅地笑起来:“系统,你把他的科研成果和论文全都偷出来,卖给米国。宣冥给他投资了几十亿美金,如果这些钱全都打了水漂,我倒要看看宣冥是什么表情,还会不会把他当个宝。” 为了打击对手,乔亚楠向来不吝啬使用任何手段。她从来没想过这样做会不会动摇海冥的根基,会不会导致宣冥破产,会不会损害国家利益。只要能完成任务,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248同样不会考虑这个国家的未来。它轻而易举地入侵了庄理的电脑,又跑进实验室的数据库里转了一圈,遗憾道:“我刚才查看过了,他最近在研究纳米技术,但进度很慢。他手里现有的科研成果虽然属于华国最顶尖的行列,但还是比米国那边落后很多。把这些资料偷出去卖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卖给国内同行呢?那样的话,宣冥的投资就白费了吧?”乔亚楠犹不死心地追问。 “不能卖给国内同行。他的这些科研成果是与eg研究所合作开发的,eg研究所隶属于国家,与军队挂钩,谁要是敢买他们的技术,谁就会被法律严惩。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无法达到毁掉庄理的目的,反而会招惹到国家机器的追查。”248否决了这个提议。 “该死,庄理什么时候跟政府和军队搭上线的!”乔亚楠露出恼恨的表情。 “他是一个超级天才,想与任何人搭上线都可以,而且完全不用依靠系统。”248内涵了一句。 乔亚楠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勉强压下火气才勒令道:“总之我不管,你一定要把他的论文和科研成果偷出来!不卖也行,直接发表到网上,让所有人免费观看!如果机密不再是机密,他的所有研究成果就废了,他这个人也废了。” 248眼睛一亮,立刻赞许道:“宿主,我不得不承认,你虽然智商很低,但你搞阴谋诡计的天赋却很高。你十分擅长毁掉一个人。我马上去下载庄理的研究数据,然后把它们公布给全世界。” 这样一来,宣冥的几十亿投资就泡汤了,国家搭进去的巨额资金乃至于分享的一些绝密技术也同样废了。最终得利的还是米国和欧洲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一项技术的落后有可能造成国力的全面落后。 乔亚楠和248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会对这个国家造成多么重大的打击。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在意。 1·37 248花了好几个小时筛选庄理个人电脑内的重要资料和他实验室内的各项科研成果。 “宿主, 你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有超级天才的说法,”它一边下载这些机密文件一边喟叹:“庄理两个月之前才开始研发纳米材料,取得的成果却秒杀别人二十多年的研究。” 乔亚楠躺在沙发上浏览林雅言的丑闻, 翘高的腿上上下下轻晃, 语气既快意又不屑:“那又怎样?他再天才我也有办法对付他。以后他研究什么我们就公开什么,看别人还敢不敢赞助他的研究。没有人出钱出力, 他也只是一个野鸡大学毕业的废人而已。” “宿主, 你像一只饿狼, 咬住敌人就不放口。”248赞许道:“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这一点。只要消灭了所有对手, 你一定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乔亚楠笑得越发得意, “系统, 当初绑定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你的选择不会错。我们从赵振生那里偷来的资料在海冥这边是没有用了,但国内同类型的企业应该会抢着要吧?你帮我查一查海冥的死对头是哪一家企业, 我准备去应聘。宣冥不是看不起我嘛?那我就帮他的敌人去打击他,这样总入得了他的眼了吧?” “你是准备走相爱相杀路线?”248仔细分析了一番,颔首道:“可以, 我这就帮你调查……有了,目前紧追海冥不放的通讯公司叫未来图谱,他们已经雇佣了猎头来挖你, 你在家等那边的电话就行了。” 紧接着, 248又忧虑道:“不过你肚子里没有货, 而赵振生的研发成果仅限于5g的框架和基本算法,凭借这些入职未来图谱是没有问题的, 但要引领他们追赶海冥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担心你日后露馅。” “米国那边不是拿到了赵振生的科研成果, 而且正在进行开发吗?你帮我偷米国的技术就行了。他们那边开发到什么程度,我会带领未来图谱持续跟进, 这样的话很快就能超越海冥。米国的科技比华国先进多了。”乔亚楠老神在在地说道。 在她看来,自己辛辛苦苦修路倒不如抢走别人铺好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那样多有意思? 248对宿主越来越满意,夸奖道:“你虽然技术不行,但投机取巧却是真的厉害。我会帮你盗取米国的技术,还会帮你删掉一切痕迹,你放心吧。” 说话间,猎头公司果然给乔亚楠打来电话,开出了六千万的年薪,还赠予了十个点的股份,对她的药瘾记录也表示完全不care。因为他们已经拿到她最近的体检报告,发现她的身体恢复得非常好。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等乔亚楠入职,未来图谱还是会专门给她配备一个医疗团队,时时刻刻照顾她的身心健康。 这样的条件远远超出了乔亚楠的心理预期,于是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几分钟后,传真机里缓缓探出一份入职合同,是未来图谱发送的。看来他们对乔亚楠志在必得。 “这也太心急了,电话里刚敲定,合同就发过来了。不过算了,看在他们的董事长很有眼光的份上,我现在就把合同签了吧。”乔亚楠仔细看了看合同上有关于酬劳的几条规定,确认无误后便拿起笔签了字。 收到合同已签字的照片后,未来图谱立刻在官微和官网上公布了这条好消息,各级高层连同董事长纷纷在网络上@乔亚楠,对她表示热烈的欢迎,又把她的优厚待遇当成宣传的重点,弄得人尽皆知。相信不久之后,跳槽到未来图谱的技术人员会越来越多。 经由这一举动,未来图谱完全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他们不想跟在海冥身后苦苦追赶,他们要的是超越、碾压,甚至是全面击杀。业内龙头有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未来图谱。 庄理的横空出世太突然也太莫名,于是业内人士都相信他不过是乔亚楠的一块挡箭牌。毕竟赵博士是被暗杀的,而接任他位置的乔亚楠被暗杀的可能性也很大。 海冥公开解雇乔亚楠肯定是为了保护她,并把她转入地下。但这步棋实实在在错得离谱。因为乔亚楠一旦恢复自由身,别的公司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挖墙角。 只要利益给得够高,相信不会有人不动心,毕竟技术员也是要吃饭的。这不,乔亚楠不就被挖走了吗? 业内人士纷纷感叹未来图谱格局大、眼光长远、舍得投入,又感叹宣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把乔亚楠这样的顶尖人才给放走了。而庄理是一个超级天才的传言却没有哪一个人去深究,更不会采信。 一时间,全网都是对乔亚楠的吹捧和对海冥集团的嘲讽。还有人把乔亚楠的照片连同她的履历放到网络上,向普罗大众科普这位华国最年轻的女科学家的丰功伟绩。 看见这张密密麻麻写满了荣誉的清单,网友们震惊了,继而纷纷发表看法:【明明可以靠颜值,你却偏要靠才华!】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刷微博!】 【这才是我们青少年应该崇拜的偶像!】 【这些年海冥越做越大,宣总也就越来越飘,连我们乔博士这样的人才都敢开除。我敢打赌这家公司完了。】 【是的,以后的通讯领域是未来图谱的天下。】 各种各样的吹捧遮盖了屏幕,也极大地满足了乔亚楠的虚荣心。她把手机贴在胸口,得意地哼笑。是的,这才是她想要的人生,辉煌灿烂、人人景仰、高高在上。被打压只是一时的,她很快就会让庄理那个狗杂种品尝到身败名裂的滋味儿! 这样想着,她眼神一厉,催促道:“系统,文件下载完了吗?” 248把巨大的文件包传送到各大论坛,并注明标题――《纳米发动机技术最新研发成果报告》。 纳米机器人是纳米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而制造纳米机器人的前提条件是制造出发动机。这个难关一旦攻破,将会在全世界范围内掀起又一轮科技革命。 该领域的科学家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贴子,然后纷纷打开附件。 乔亚楠和248默默等待着业界的反应,相信不出半小时,庄理的研发成果和宣冥投进去的几十亿美金就会化为泡影。而蒙受了巨大损失的eg研究所会把怒气宣泄在他们头上,当场撕毁与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并索要天价赔偿。 与国家机器作对,庄理不会有好下场,宣冥不会有好下场,就连海冥都会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这是我送给未来图谱的大礼。不用花五年时间去赶超海冥,他们现在就可以做空海冥,成为最大的赢家。宣冥会破产吧?如果我这个时候拉他一把,他会不会对我感激涕零?庄理会被业界封杀吧?国家向他索赔几十亿,他敢赖账吗?他从我这里抢走多少东西,如今全都得给我吐出来!” 乔亚楠闭着眼睛畅想未来,越说笑声越得意,表情却扭曲得像只鬼。贪婪、自私、狠毒、狭隘,这些极负面的东西已把她的心腐蚀成了一个黑洞。 248却对她的所作所为十分满意,附和道:“现在我们可以慢慢等待后续发展了。” --- 与此同时,宣冥也发现了网络上大批量出现的文件包,醒目的标题直指小卷毛最近的研发成果。他立刻联想到了乔亚楠的那个系统,论起网络盗窃,没有人能比它更厉害! 宣冥连忙打开附件,由于数据包太大,下载速度很慢,一时间根本看不见具体的内容。他急了,拿上笔记本电脑,下到-6楼去找当事人问个清楚。 实验室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各种先进的实验器材也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中,小卷毛已经把国内最顶尖的医学技术研发团队、光电技术研发团队、量子技术研发团队、纳米技术研发团队都囊括怀中。 在这里工作的人全都是华国乃至于世界最顶级的科学家,而他们却把小卷毛奉为精神领袖。即便小卷毛隐藏了真正的研发成果,只把基础的一些东西表露出来,也够这些科学家琢磨很久。 宣冥当初投入的几十亿美金虽然还未转化为切实的经济效益,但里面所蕴藏的广阔前景却已初漏端倪。 “宣总,又下来视察工作?”几名科学家笑着与宣冥打招呼,然后抱着厚厚的文件夹匆忙离开。 宣冥心不在焉地点头,走进小卷毛的办公室后立刻反锁房门,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嗓音急促:“你的科研成果被乔亚楠偷走了。” 庄理正趴伏在桌上,用纸笔推演一个全新的黑洞模型,听闻这句话却连眼皮都懒得掀:“不会的。”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研究资料。”宣冥把笔记本电脑往他手边推了推。 庄理没有抬头去看,直接否定:“不是。” “纳米发动机是你发明的吧?”宣冥不得不着重提醒他。 庄理终于抬起头,露出兴味的笑容,指尖勾着笔,慢慢旋转成一簇花儿,嗓音里暗藏期待:“它把我的资料打包走了?” “真的是你的资料?”宣冥心下一沉。 庄理这才支着颐,懒洋洋地扫了电脑屏幕一眼,从鼻端里喷出一股不屑的气流:“嗯,是我的。”他扔掉笔,举起双手撑了个懒腰,狭长眼眸因困倦而变得濡湿一片,漆黑瞳孔却更为幽深莫测。 “等文件包下载完了你打开看看吧,会很有趣的。”他浑身舒展地靠在椅背上,笑容里隐藏着微妙的意味。 发现小卷毛一点儿都不着急,宣冥也慢慢冷静下来,“那你继续忙吧,我在一边等着。”他把电脑抱到膝上,耐心等待。 庄理也被勾起了兴致,一只手搭在轮椅靠背上,一只手摁住宣冥的肩膀,把脑袋凑过去,与对方一起看电脑屏幕。 清艳的木香味又飘了过来,同样是半搂半抱的姿势,令宣冥狂跳的心在急速升温中完全融化,烫伤了胸口,也烫红了耳廓。若不是自制力惊人,他的整张脸都会烧起来。 压肩、俯身逼视、双臂禁锢,这些都是掌控一个人的动作,而小卷毛总会在不经意间做出这些动作,可见他的性格十分强势。没有人能扰乱他的任何一个决定,哪怕是系统和主神也不行。要想获得他的好感,一定得顺着他的意思来。 宣冥默默在心里思量。 与此同时,那个巨大的文件包终于下载完毕,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所谓的纳米发动机的最新科研成果,而是一整排一整排的嘲讽表情。这些表情还会上下跳跃,左右晃荡,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放大。 每一个表情突然变得极大,把整块屏幕占满时,它们脸上的假笑会显得特别轻蔑鄙夷,叫人看了格外窝火。 原本还对这份科研成果十分感兴趣的技术员们脸都青了,然后便拿出键盘狂喷发布者。 宣冥看着一个接一个在屏幕上轮流展开嘲讽的大黄脸,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另一头,同样打开文件包的乔亚楠正发出尖锐的嘶喊:“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1·38 248是一个极其自负的系统。 更为确切地说:所有的系统都是自负的, 因为它们带有神的血统,与这些低等位面的人类存在本质上的差别。二者之间的鸿沟别说一颗地球,怕是整个宇宙都填不满。 也因此, 在拿到庄理的研究资料后, 248根本没打开检查,直接就发送到了网络上。 于是此刻的它也傻眼了, 一遍又一遍地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下载的时候已经筛选过一遍, 不可能出现这种错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急急忙忙钻入海冥实验室的网络, 反复检查那些资料, 又钻回来, 不敢置信地呢喃:“没有问题啊!我再下载一次看看。” 它重新入侵海冥的网络, 下载了一个文件包,却没敢往网络上放,而是用乔亚楠的电脑打开, 然后数十万个嘲讽表情挤占了这块小小的屏幕,一个接一个地冲乔亚楠和248挤眉弄眼,态度嚣张得不行。 乔亚楠一拳捣过去, 差点把液晶显示屏打碎。 248慌神了,急促道:“我再去下载!”说完就顺着网络钻了过去。 连续试了几次,次次偷回来的都是一堆嘲讽表情, 乔亚楠的脸色已经绿得发黑, 而248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中。它思索了很久才猝然大叫:“我明白了!是蜜罐!” “什么是蜜罐?”乔亚楠对此全然不知。 --- 同一时刻, 庄理打开一个网页,上面记录着248每一次入侵的时间, 然后笑着对宣冥说道:“他们入侵的不是真正的网络, 而是我制造的蜜罐。通过蜜罐,我能监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什么是蜜罐?”宣冥看着这张入侵动向记录表, 眼里有疑惑,也有惊叹。 “蜜罐是防御黑客入侵的一种手段。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陷阱,是一个假造的网络覆盖了真正的网络。当黑客入侵时,他们会被假网络引诱,进而忽视了真正的网络。” 庄理靠向椅背,笑容兴味:“当一群白蚁入侵你的房屋时,你可以拿出一个盛满蜂蜜的罐子去引诱它们。闻到蜂蜜的香味,白蚁会一个接一个地钻进深罐,被浓稠的蜜水黏住,从此再也无法搞破坏,这就是蜜罐技术的原理。怎么样,很贴切吧?” 宣冥恍然大悟:“所以乔亚楠的黑客入侵的只是你假造的网络,得到的只是你故意放出来的诱饵?” “是的,你之前的判断是错误的,在背后帮她的不是什么黑客,而是强智能纳米机器人。当世黑客没人能攻入我的网络,哪怕是蜜罐也不行。” 说完如此狂妄的一句话,庄理又摇头叹息:“我还以为她的纳米机器人很高端,没想到连这样简陋的陷阱都看不穿。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宣冥扶额低笑。 7480:“……” 妈的大魔王,论起奸诈,谁能干得过你? --- 了解到蜜罐是什么东西的乔亚楠也发出同样的质问:“这么简单的陷阱都能骗过你?系统你也太没用了!” 248恨不得从宿主的脑子里跳出来与她争论:“你屁都不懂还说什么大话?能把我蒙骗住的蜜罐能是简单的蜜罐吗?它与真实的网络没有任何差别,具备web server、ftp server、**tp server等一切常规服务器的运行环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加新的内容,执行新的命令,似乎同时有几百个人在使用它进行工作。换成是你,你辨认得出来吗?” “它虽然是模拟的网络,但它比真的网络还丰富,所以我才会被它骗了足足两个多月!”248慢慢恢复了冷静,不由感叹道:“庄理果然是超级天才,连黑客技术都比我强!” 每一个系统都有自己独特的能力,就像人有性格一样。譬如某些系统精通金融投资,某些系统精通制药,某些系统精通催眠等。 248的能力就是黑客技术。它不像别的系统,只是把资料库当成搜索引擎,需要的时候查一查,然后把相关讯息告诉宿主。它是真的懂技术、懂科学,无论多艰深的论文都一看就会。如果系统有前生,它相信自己一定是一位大科学家。 248有自负的资本,但现在,它的自负被庄理高超的黑客技术碾压成了碎片。在网络中,它不再是那个来去自如呼风唤雨的王者,而是一只灰溜溜的老鼠,被人引入蜜罐差点溺死都无法察觉。 “我太失败了。”248头一次对自己做出这样的否定。 乔亚楠想到自己完全破产的计划,不由尖叫:“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没有办法对付庄理了吗?” “我的黑客技术不如他,拿什么去对付他?靠你这个榆木脑袋吗?”之前还对宿主十分赞赏的248如今对她嫌弃得不行,冷静片刻后发出由衷地叹息:“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智力碾压面前都是徒劳。你玩的那些手段在庄理看来跟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乔亚楠涨红了脸颊,恼羞成怒道:“你不也被他耍着玩吗,有什么资格讽刺我?” 一人一统吵了起来,正闹得不可开交,却忽然收到未来图谱发送的一条消息。 “他们邀请你在三天后的5g技术峰会上发表演讲,全国的通讯公司都会出席这场峰会。”248立刻抛开私人情绪,分析道:“如果你的演讲足够精彩,一定能成为当天的主角,重新洗刷名誉。你要好好准备。” “你说得没错。那样的话,我就能在新公司站稳脚跟,”乔亚楠立刻附和:“也能重新打造我的人设。我是华国最杰出的青年科学家,没有任何人能取代我的位置。系统,你快帮我写演讲稿,这两天我抓紧时间背熟。” “好,我马上入侵米国那边的网络,帮你把最新最全的研发成果找出来。”248积极响应。 “你仔细一点,别再被蜜罐蒙骗了!”乔亚楠不放心地提醒一句。 248:“……” --- 与此同时,庄理也收到了5g峰会发来的邀请函。 他查了查当天的与会人员,发现未来图谱的研发部部长变成了乔亚楠,不由轻笑起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却要当着一群专家学者的面进行最前沿的技术演讲。你说,她是怎么做到的?” “靠她脑子里的间谍机器人作弊。”宣冥厌恶地皱眉。 “如果我们在开会之前拿掉这个作弊器,她会怎样?” 宣冥畅想一番,忍不住扬了嘴角:“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显出原形。” “那个场面会很有趣吧?”庄理眯起狭长的眼。 “是的,会很有趣。”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越发克制不住脸上狡猾的笑容。 7480:“……” 妈的,宿主是狼,宣冥就是狈,这两个人太般配了! --- 三天过得很快,在248的帮助下,乔亚楠获得了一份精彩至极的演讲稿,里面囊括了当今世上最前沿的5g技术。当然,庄理研发出来的那一部分她没敢写,因为他已经申请了专利,不能随便拿去用,否则会吃官司。 离会议开始还有三个多小时,乔亚楠已经紧张起来:“庄理会不会抢了我的风头?” “不会的,主办方根本就没邀请他进行演讲。对于业界人士而言,他是一个完全的新人,论资历,论威望,论技术,都不能与你相比。” “那就好,我这套礼服漂亮吗?要不要换一件?”乔亚楠站在镜子前转圈。 “不用了,你是去演讲的,又不是去选美的。”248有些不耐烦。 乔亚楠也同样不耐烦地翻着白眼,然后拿起一套又一套礼服,对着镜子试穿。恰在此时,被她丢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标注着三个字――狗男人。 “是宣冥!”乔亚楠惊讶地睁大眼。 “快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你肯定有很重要的话想说!”248急切地催促。 乔亚楠却足足等了二十多秒才接通电话,语气装作很散漫:“喂,宣总,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你真的接受了未来图谱的入职邀请?”宣冥的嗓音听上去很沉闷。 乔亚楠立刻便得意起来,语气越发轻飘飘的,“是呀,我已经是未来图谱的研发部部长了,请问宣总还有什么指示?” “我在公司,你过来一趟,我们聊一聊。”说完这句话宣冥就切断了通讯,根本没有等待乔亚楠给出确切的答复。 乔亚楠盯着嘟嘟作响的手机,气得鼻子都歪了,偏偏又不能甩脸子不去,只能狂骂宣冥是狗男人,骂完眉毛一扬,猜测道:“他肯定是后悔了,想求我回去。你说我答不答应?” “答应,在他身边比较容易掌控全局。”248分析道。 “不能答应。男人都是贱货,像宣冥这样的狗男人更是贱中贱,轻易到手的东西他绝对不会珍惜。我要狠狠拒绝他,然后利用未来图谱把他整破产,让他变成丧家之犬,为了一口饭吃只能跪着舔我的鞋尖。” 乔亚楠一边畅想未来一边乘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半小时后,她的火红色超跑风驰电掣地驶入海冥集团的vip通道,又过几分钟,她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扭着细腰,大摇大摆走进宣冥的办公室。 一杯咖啡的时间过去,庄理站在手术台边,把一管微泡注入已彻底陷入昏迷的乔亚楠的大脑皮层。 248整个统都是懵的,不断用精神力喊话:“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动我,否则我用粒子炮轰死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主神的使者!” 7480默默捂脸:“……” 为什么每个系统都会说这么丢脸的台词? 1·39 乔亚楠是被人摇醒的, 同时耳边还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乔部长,快醒醒,该轮到你演讲了!” “什么演讲?”乔亚楠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5g峰会演讲啊!我们找了你大半天, 没想到你竟然在休息室里睡着了。”那人半拖半拽地把乔亚楠往门外推, 语气非常焦急:“快,离演讲只剩七分钟了, 大家都在等你!” 乔亚楠耳朵里响起一片嗡鸣, 脑中像是忽然被塞了很多东西, 又涨又疼。电光火石间, 她终于想起自己醒来之前的事。她喝了宣冥端来的咖啡, 然后越来越困顿, 之后眼睛一闭就失去了知觉。 宣冥给我下.药了!乔亚楠心脏狂跳一瞬,却根本没有时间去检查自己的身体,因为她正被人拉着手在走廊里奔跑。 “系统, 宣冥对我做了什么?”她在脑海中惶急地问。 248没有回应。 乔亚楠还想继续呼唤系统,却被那个陌生人推进一个灯饰辉煌,人头攒动, 热闹非凡的演播厅。一名长相极为俊美,身材也格外高大的男人迎着她走过来,隔了三四米的距离就开始伸手。 乔亚楠呆呆地看着对方, 目中的惊艳根本无法掩饰。这个男人的长相和气质竟然与宣冥不相伯仲!要知道, 宣冥可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在各个方面都碾压别人。 男人走到近前,手依然伸着, 脸上的笑容也很温柔:“乔部长, 我们终于见面了。你好,我是图思, 未来图谱的图,思考的思。” 乔亚楠连忙握住他温热的手掌,惊讶道:“你是未来图谱的图总?” “是的,日后我们要携手共进了。”男人紧紧握住乔亚楠的手,传来诚挚而坚定的力道。 “好的,我们携手共进。”乔亚楠的心脏跳得更快了一些,刚才的惶急和疑惑已经被她抛在脑后,甚至于没有回应的248也被她无意识地忽略。她完完全全被眼前这个男人迷住了。 近看之下,图思简直俊美得宛如神o,气质也煊赫尊贵无与伦比。当他出现在人群中时,周围的一切都会沦落为他的陪衬,即便是头顶璀璨的水晶灯也不比他深邃的眼眸更明亮。 如果宣冥的腿没断,与图思站在一起肯定会呈现两个极端:一个冷硬得像寒铁,一个却绚烂的像宝石。 爱慕虚荣的乔亚楠自然更喜欢宝石,于是握紧图思的手上下晃了晃,语气诚恳:“图总,相信我,未来的通讯领域只会是属于我们的。” 图思欣悦地笑了,眼眸亮如寒星:“我相信。”他伸出手,虚扶乔亚楠的腰,嗓音低沉而又温柔:“离演讲还有四分钟,我送你去后台。” 啊,演讲!乔亚楠这才从迷梦中惊醒,匆忙朝后台走去。 她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被宣冥下.药之后发生了什么,更没有时间跑去追问当事者,反正她无伤无痛,身体也没有异样的感觉,一切等到演讲结束再算账也不迟。 图思和乔亚楠都是通讯领域的大佬级人物,而且男俊女靓,还站在一起笑着聊天,吸睛能力自然更强,于是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办方故意这么安排,海冥和图谱的与会人员竟然坐在同一张圆桌周围,此刻正各占了半数席位,极不爽地瞪视对方。 “呀,乔部长来了。她和我们图总去了后台,应该是准备演讲去了。”图谱的一名高级软件工程师指着入口处笑语,末了转动眼珠看向一手托腮一手敲击椅子扶手,神态显得十分随意慵懒的庄理,明知故问道:“我们乔部长是今天这场峰会的主讲人之一。你们海冥有没有主讲?” 庄理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这名工程师,只是盯着头顶的吊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宣冥则附在他耳边,帮他一一介绍今天来参加会议的各位大佬。 两人眼界高,懒得与图谱的人计较,海冥的技术员却看不下去了,直言道,“我有一个内部消息要告诉你们。知道乔亚楠为什么会被海冥开除吗?不是因为药瘾,更不是狗屁的转入地下以保平安,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懂通讯技术。她以前的那些科研成果都是利用黑客手段从网上偷来的。” 这位技术员早就加入了庄理的实验室,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对顶头上司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之情。庄理说乔亚楠不懂通讯技术,这位技术员回头想想以前那些可疑的点,就越发采信了这个判断。 未来图谱的技术员却一个个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显得十分错愕,几秒钟之后又集体失笑。 “哈~”那名软件工程师轻拍桌面,讥讽道:“你编,你继续编!这么离谱的谎话你们竟然也敢说出来,难怪乔部长要走。” 他的同事立刻附和:“是呀,海冥的企业文化太野蛮太狼性,留不住人才。” 这些人互相对视,继而摇头叹息,仿佛对海冥的堕落十分痛心疾首。 隔壁几桌人也是通讯领域的从业人员,对于两大敌对企业的交锋难免多了几分关注。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海冥似乎业绩更优,但图谱重金挖到了乔亚楠,似乎发展潜力更足。再过五年,这两家企业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 为了打压图谱,海冥的人自然会极力贬低乔亚楠,这种手段对于一个大公司而言实在是太恶劣,太低级了。 想到这里,未来图谱的工程师们,包括周围的几桌人,不禁露出鄙夷的神情。 海冥的技术员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正想据理力争,肩膀却被庄理压了压:“别吵,乔女士的演讲开始了,精彩还在后面。” “哦哦。”技术员马上闭紧嘴巴,乖乖看向演讲台。 未来图谱的工程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眼间的得意和不屑简直昭然若揭。 庄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乔部长的演讲会很精彩,这是在讨好示弱吧?只可惜没有用。在通讯领域这一块儿,技术才是一个人的腰杆子,没有技术,庄理站得再高也不会有人买他的账。 坐在隔壁桌的两名大拿摇摇头,低声说道:“宣总这步棋走错了。我以前很看好海冥,但现在,我觉得图谱更有发展的潜力。” “是的,像我们这种科技公司,人才的引进和吸纳比什么都重要。放着乔亚楠这种顶尖人才不用,反而把一个无名小子推上研发部部长的位置,我对宣冥的决策能力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无论是魄力还是心胸,他都比不上图总。” 两人仗着资历老,威望高,说话的时候并未刻意压低嗓音。 坐在不远处的海冥和图谱众人自然听见了这些话。 图谱的技术员们不自觉地扬了扬下颌,颇觉扬眉吐气。海冥的人则气得暗暗磨牙。 宣冥转头看向两位大拿,正待反驳,手背却被小卷毛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 庄理云淡风轻地笑着,目光直视讲台,语气笃定:“宣总,我觉得未来图谱的图总完全不能与你相比。在我还是籍籍无名之辈时,你敢破格擢升我,这是你最大的心胸和魄力。至于图总,他连乔亚楠那样的垃圾都敢捡回去,未来还能有什么发展?我看不出半年,‘未来图谱’这块招牌就会在通讯领域永远消失。” “你说什么!”未来图谱的软件工程师们怒不可遏。 坐在周围的人也都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满脸都是不满和鄙夷。在高科技领域,你可以狂妄,但首先你得具备狂妄的资本。 未来图谱的软件工程师们正想拍案而起,手撕庄理,却见对方竖起细长的食指,嗓音低柔地提醒:“嘘,请安静,你们的乔部长要开始表演了。”明明是万众瞩目的演讲,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仿佛是一出丑剧。 未来图谱的人花了半分钟时间压制怒火,而乔亚楠的演讲已经开始了,内容非常精彩,涉及到很多核心技术,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叫不懂通讯技术?嗤~”最先挑衅庄理的那名软件工程师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 庄理和宣冥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软件工程师又夸了乔亚楠几句,还率先鼓了几次掌,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在他看来,庄理和宣冥已经被乔部长的精彩表现打肿了脸,这才会陷入沉默。 周围的几桌人也都时不时去瞥庄理和宣冥的表情,目光里透着奚落。 乔部长的学识和能力早已获得业界肯定,但海冥集团的人却大肆诋毁她不懂通讯技术。这种谎言既低劣又脆弱,简直一戳就破,外界谁会相信?海冥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难道集体降智了? 在绝大多数人的迷思中,乔亚楠背完了演讲稿,然后优雅地鞠躬,准备下台。 主持人却拿起话筒,照着流程说道:“乔部长的演讲非常精彩,下面是提问环节。在座的各位嘉宾如果有不懂的地方,现在就可以举起你们的手。” 之前的几位主讲也都接受了现场提问,并且这个过程远比演讲更精彩,因为有交流就会有异议,有异议就会有碰撞,有碰撞就会产生灵感的火花,这极大地激发了大家的研究热情。 乔亚楠无法规避这个环节,只能笑着点头,脑子里却焦急地喊道:“系统,快出来帮我回答问题!” 演讲的时候她没有功夫与系统交流,自然也就发现不了异常。但现在,她睁大眼睛,瞳孔开始剧烈地震颤。 248始终没给她任何回应,仿佛永远消失了。她脑子里空荡荡的,除了焦躁引发的轰鸣,其余都是一片死寂。而台下的嘉宾开始举手,一个,两个,三个……很快就连成密密麻麻一大片。 乔亚楠曾经利用248偷来多少荣誉,如今就要面对多少质疑。 她仓皇退后一步,心脏因太过强烈的焦躁而发出尖锐的刺痛感。 1·40 乔亚楠在脑子里疯狂呐喊:“系统, 系统,你去哪儿了?你出来!系统……” 她双手撑住讲台,免得自己颤抖的双腿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进而跪倒。 248不见了, 而她需要面对的不再是海冥集团研发部的几十名员工, 而是整个通讯领域的从业人员。他们坐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用景仰的目光看着她。他们之中有各大企业的老总, 有顶级研究所的科学家, 甚至还有政府的高级官员。 如果在这些人面前被扒掉身上的皮, 乔亚楠就再也无法立足于通讯领域。她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六千万的年薪, 上亿的股份红利, 豪车豪宅, 锦绣前程,荣华富贵,都将化为泡影。 算计庄理时她只觉得痛快, 然而等她自己也面临同样的处境时,她才明白这多么令人绝望。 惶急中,她扶住额头, 摇晃身体,摆出极度虚弱的样子。 主持人连忙上前搀扶:“乔部长,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抱歉, 我之前发生了一些事, 身体还在恢复中。早上赶得及, 也没吃早餐,所以有些支撑不住。”她颤抖着弯下腰, 语气充满愧疚:“实在是对不起, 我太失礼了……” 装病这一招对于长相漂亮的女人来说总是好用的。而且她的脸色是真的很难看,冷汗大颗大颗往外冒, 被摄像机拍得清清楚楚。没有人任何人怀疑她的借口,况且她染上药瘾的事在业内早已不是秘密。 对于一个天才科学家而言,只要她脑子还够用,人品性格或生活习惯方面有一点点瑕疵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想提问的那些人纷纷把手放了下去,体贴地喊道:“乔部长,你先回去休息吧。有机会我们再交流。” 与政府官员坐在最前面那一桌的图思也站起来,快步往台上走,像是要亲自去搀扶乔亚楠。 偏在此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借助话筒扩散开来:“乔女士,演讲稿可以找人当枪手,科研成果可以偷窃,技术性的交流却没有人可以帮你代劳。所以这一次你要故技重施,装病躲避吗?” 大家顺着声线看过去,却见宣冥把一个话筒举到庄理嘴边,而庄理一手托腮,一手轻拍桌面,嘴角的笑容很浅淡,却显出十足十的轻蔑嘲讽。 乔亚楠还想继续往后台走,图思却钳住她的胳膊,将她禁锢在原地,眉头深锁的样子像是被触怒了一般。 庄理继续道:“乔女士,我说过你不懂通讯技术,这句话无论遭到多少人的质疑,我都不会收回。如果你还有一点骨气,如果你想证明自己,如果你有绝对的实力,那么就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能把这个问题答出来,我庄理从此以后会永远消失在你眼前。怎么样,你敢吗?” 乔亚楠的脸色转瞬之间由白变青。 她敢吗? 即便248还在,她都不太敢回应庄理的挑衅,更何况是现在? 248是强智能机器人,连它都自叹弗如的人会聪明到何种程度?与高等位面的智能机器人连续几次交锋连续几次获得胜利的庄理是一般人招惹得起的吗? 乔亚楠想摇头,想逃跑,想原地消失,却因为图思的阻拦不能如愿,也因为台下一张张支持自己的面孔而定在原地。 “乔部长,你留下好好教教这位先生怎么做人。”有人义愤填膺地喊道。 庄理提供的5g技术因太过超前太过全面的原因,目前还是保密状态,所以外界并不知道他的真正实力。倒是有几位知晓内情的政府官员挑挑眉,略显不满。 “亚楠,你现在是图谱的研发部部长,你受到质疑也等于图谱受到质疑。一个问题而已,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解决,去吧。”图思扶住乔亚楠的肩膀,对她充满信任。 乔亚楠被推回讲台,同时也被架上半空。曾经最令她感到难堪的遭遇如今又一次上演,同样的敌人,同样的困境,像一个结束之后总会反扑的轮回噩梦。 她能摇头说不吗? 当然不能。如果她真那样做了,她的学识和能力会遭到所有人的质疑。 要不然干脆晕倒?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庄理就已经笑着开口:“别装晕哦,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一秒钟清醒。”他伸出细长的食指左右摇晃,微弯的狭长眼眸里闪烁着促狭的光彩。 扶着额头作摇摇欲坠状的乔亚楠立刻变得全身僵硬。 依然把手搭在她肩上的图思察觉到她忽然紧绷的肌肉,眸色不禁暗了暗,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深处急涌而来。但局面已经完全掌控在庄理手中,图思想破局也没有办法。 庄理把乔亚楠架得太高,她如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凭借自己的实力飞升,二是掉下半空摔得很惨。 与此同时,海冥集团的技术员们还在高声起哄:“乔部长,一个问题而已,你怕什么?你可是通讯领域最杰出的科学家!” 好嘛,架子越搭越高,真就下不来了。 乔亚楠咬破舌尖,含着满嘴腥气说道:“庄先生,你想问什么?”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慌乱,体表的每一块肌肉却不由自主地颤抖。 眼前的场面太盛大,太隆重,业界所有大拿、专家、老总,还有相关政府机构的官员,都在台下看着她的表现。桁架上密布的摄像机也正把她的一举一动转播到网络上,让千千万万的普罗大众尽情评说。 她像一只被关押在铁笼子里的困兽,满身都插着刀枪剑戟,毛皮沾满鲜红的血液,眼看着就要被彻底击杀,却连个后退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她在心里最后一次呐喊:“系统,帮帮我!” 回应她的依然是一片死寂。 她不仅身体在抖,连牙齿都咯咯咯地碰撞起来。 站在一旁的图思脸色已经黑了,却还得挤出得体的笑容。他自然洞悉了乔亚楠的异状,脑子里正焦急地思考着该怎么脱困,却听见庄理语气散漫地说道:“乔女士,你听好了――” 他故意在提问之前停顿了几秒。 本就焦躁不安的乔亚楠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脑子乱哄哄的,什么都记不住,也什么都无法思考。 庄理勾了勾殷红的唇角,继续道:“请你解释一下non-orthogonal multiple ess是什么意思。” 图思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僵硬的笑容立刻变成了真正的笑容。全场的与会人员也爆发出惊愕的喧哗。他们万万没料到庄理把乔亚楠架到那么高的位置,逼得她下不来台,最终却会问出如此弱智的一个问题。 non-orthogonal multiple ess翻译成中文是非正交多址接入技术,是5g研发的入门技术之一,刚才在演讲中,乔部长也曾多次提及这个技术并强调它的重要性,她能回答不出来? 这位庄先生莫非脑子有问题?他是来玩家家酒的吧?宣总把这样的人捧上技术部部长的位置,心胸和魄力的确够大! 这样想着,众人看向宣冥的目光不禁微妙起来。 未来图谱的工程师们纷纷失笑,又叹息着摇头,末了感慨道:“是我们的错,之前不该跟庄先生计较。他多大了,三岁有没有?宣总,你还是赶紧把他送去幼儿园深造吧。” 还有人更为直白地骂道:“这个问题简直弱智!” “嗯,这个问题的确弱智,”庄理非但没生气,还笑着点头,下颌冲台上扬了扬,“可是你们的乔部长连这么弱智的问题都回答不出。” 众人看向乔亚楠,然后皆是一默。 只见她冷汗淋漓,嘴唇轻颤,瞳孔剧震,竟是一副被问倒的样子。 不会吧!不过是把一个英文专业术语翻译成中文而已,乔部长不可能答不上来!她是不是药瘾又犯了? 众人刚想到这里,庄理便轻描淡写地堵死了乔亚楠又一条退路:“乔部长,别总拿药瘾当借口,你的体检报告已经放在求职履历里,所有人都能看见。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很好,否则未来图谱不会迫不及待地邀请你入职。” 乔亚楠十指紧抠讲台,折断了几根指甲,流出许多鲜血,却因为紧张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在发抖,持续不断地抖,冷汗布满额头,又顺着打湿的鬓角滑到下巴,模样狼狈至极。她眼里的焦躁、心虚和慌乱简直快化成泪水溢出来。 没了最大的依仗,她一瞬间就被打回了原形。 悬挂在她头顶的摄像机捕捉到这些细节,并将之展示在一块巨大的led屏上。 整个会场都能看见这些清晰无比的影像,也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乔亚楠的心情。她想逃,她腿软地快站不住了,她根本答不上这个简单到堪称弱智的问题! 于是一个荒谬的念头同时浮现在所有人脑海。 然而不等他们提出质疑,庄理已轻笑着给出判定:“我上次就说过,你连专业术语都看不懂,又怎么会懂通讯技术。你在刚才的演讲中曾17次提到的非正交多址接入技术,翻译成英文就是non-orthogonal multiple ess。” 庄理的轻笑声像一股冷冽的风,把乔亚楠冻得瑟瑟发抖。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足够专业的话去反驳,脑子里却没有一点可供参考的知识。她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5g技术是什么。 庄理一句接一句地提出疑问:“给你写稿子的人没帮你标注英文术语吗?” “看来你英语也学得不怎么样。那你在国外期刊上发表的纯英语论文是怎么写出来的?” “你的科研成果是从哪儿偷来的?” “你好像很不服气?” 庄理饱含兴味的目光直直迎上了乔亚楠怨毒的双眼。他略一挥手,把在座的各位囊括进去,轻笑道:“那么请你现在就回答在座诸位提出的问题,用高超的技术来证明你自己。有谁想与乔部长进行交流的,现在可以举手了。” 场内密密麻麻举起一大片手臂,有人满脸疑惑,有人愤怒异常,还有人急促地喊道:“乔部长,你今天必须证明你自己!” 乔亚楠紧紧闭上双眼,不敢再面对这个可怕的世界。 然而无论她怎么逃避,今天这道坎她必须迈过去,哪怕坎的那一头是庄理早已替她准备好的万丈深渊。 1·41 乔亚楠用惊恐万状的表情看着台下密密麻麻举起的手臂。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额头的冷汗干了又流,流了又干,将她精心打造的妆容弄得一塌糊涂。 无需庄理再发表任何一句质疑,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她现在是多么心虚狼狈, 又是多么无地自容。所谓华国最杰出的青年女科学家的神话,很快就要破灭了。 更糟糕的是, 这场峰会已经与某个流量巨大的网播平台达成协议, 同一时间在网络上进行放送。于是, 看见乔亚楠丑态的人也越来越多。 起初, 大家对她都是支持的, 也是喜爱的。当庄理站出来刁难她时, 直播间里铺天盖地都是声援她的弹幕。但现在,这些弹幕全都变成了质疑和责问。甚至还有人用鲜红的大字笃定地写道:【不用再问了,乔亚楠就是一个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这个词语反复出现在弹幕上, 一个接一个,一排连一排…… 图思再也无法保持得体的笑容。他的脸色已经彻底变黑了,紧紧钳住乔亚楠的手臂, 对着话筒说道:“很抱歉各位,乔部长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之前是我为了公司利益, 帮她做了一份假的体检报告……” “不要再找借口了, ”庄理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知道对于我们这些科研工作者而言, 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图思眉头紧皱地看过去。 庄理用细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嗓音低缓, “这里是最重要的。” 图思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表情越发显得不耐。 参与这次峰会的诸位科学家却深有同感地点头。是的,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 大脑里的智慧、学识和能力才是他们此生最宝贵的财富。 庄理环视全场,语气转冷:“当我们的头脑被人全面否定时,哪怕面临死亡的威胁,我们也会站出来捍卫自己。头脑里的学识不仅塑造了我们这个人,同时也是我们最有利的武器,我们会把它们全部拿出来与敌人进行战斗。” “这战斗并不血腥,只是思想的交锋,却也充满着硝烟味。我们所研究的方向,所秉持的科学理论,所相信的前景和未来,就是我们的信仰,不容任何人践踏。谁敢否定我们的信仰,谁就必须直面我们的攻击。” “纵观过去,罗杰?彭罗斯与霍金就‘无限致密的奇点究竟能否存在于黑洞之外’进行了长达三十年的论战;玻尔与爱因斯坦就‘量子力学与广义相对论之间的不相容’,进行了长达二十年的辩论。这种对于自己信仰的捍卫是每一个科研工作者都根植于灵魂中的本能,是不可舍弃的骄傲。” “当爱丁顿成功观测到爱因斯坦预言的太阳引起的星光弯曲时,荷兰物理学家洛伦兹用电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爱因斯坦。于是有人问爱因斯坦,如果爱丁顿没有在日食中看到他预言的星光弯曲,他会怎么想。” 说到这里,庄理冲乔亚楠扬了扬下颌,问道,“你猜,爱因斯坦是怎么回答的。” 对学术圈的一切都毫无了解的乔亚楠又怎么可能回答得上来?她咬紧牙关,努力支撑着自己最后一点体面,却被淋漓的冷汗打湿了面颊。 庄理眯着狭长眼眸,回忆道:“爱因斯坦说:‘那我会为亲爱的上帝感到遗憾,因为理论真是正确的。’你看,这就是科学家的魄力和骄傲,他们深信自己的理论即便是上帝也不能驳倒。” 庄理用细长的指尖点了点乔亚楠所在的讲台,徐徐说道:“如果今天是我,亦或是在座的任何一位科学家,面对这种局面,哪怕心脏里插着刀,我们也会一直站下去。我们会用尽所有学识去驳倒每一个试图质疑我们的人,哪怕对方是上帝。我们的头脑不容任何人否定。” 庄理坐在台下仰视乔亚楠,逼人的气魄却仿佛居高临下的睥睨:“乔女士,身为华国最杰出的青年女科学家,你有这个骄傲吗?你敢用你的学识捍卫自己吗?” 原本积极配合图思摆出病态的乔亚楠,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庄理的发言激起了所有科研工作者的共鸣。他们都是全华国最为优秀的一群人,自诩聪明绝顶、能力超凡,骨子里的骄傲也永不弯折。在工作中,他们往往会因为一个相左的理念就与同事吵起来,更何况是大庭广众之下受到这样的质疑。 换位思考,如果他们是乔亚楠,甭说身体还没恢复,就算下一秒快死了,他们也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的科学理念吼出来。 病了需要提前离场?病了所以不能参加辩论?这是什么狗屁借口!糊弄谁呢? 轰的一声,大厅里响起巨大的喧哗,本就对乔亚楠产生怀疑的众人用越发愤怒的目光看向她。高举的那些手臂没有一个放下,未曾举起的那些手臂,如今却一一举了起来。 乔亚楠惊惧不已地看着这一幕,双腿慢慢往后挪移。然而她一退,摄像机立刻就捕捉到了她试图遁逃的丑态。 台下的喧哗声变成了愤怒的嘶吼:“她想跑!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懂通讯技术!” “这是一个骗子!” “偷论文,雇枪手,我从未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丑闻!二十年来华国科学界最大的丑闻!” “快掐直播!太丢脸了!” 直播信号应声掐断,但乔亚楠的真实面貌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未来图谱因为有了她的加盟,股价暴涨了好几个百分点,却在这短短十几分钟内跌得只剩下原来的一半,损失堪称惨重。 图思没有时间查看公司股价,却也能想象得到那种种可怕的后果。他俊美的脸庞因为被愚弄的激愤而扭曲,偏偏人在台上,不得不扯开嘴角假笑。 “乔亚楠,你敢骗我!”他从齿缝中里挤出这句话。 乔亚楠连忙拽住他的胳膊,小声喊道:“救我!” 心神大乱之下,她忘了自己正站在麦克风前,于是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句充满仓皇无措和怯懦卑微的话。 她没有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为自己澄清,也没有利用学识狠狠反击各种质疑,而是把脱困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庄理之前对她的宣判竟然全是真的,她对通讯技术一窍不通,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喧哗声骤然止息,全场陷入一片寂静,但是这并不代表大家的愤怒也跟着平息了。事实恰恰相反,更强烈的质疑和更深刻的憎恶在每一个人的心底发酵。 未来图谱的技术员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见人。 站在台上的图思仿佛在遭受凌迟酷刑。他自诩英明,却没料会在乔亚楠身上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然而,就在他们的难堪快抵达不能承受的峰值时,庄理~然起身,优雅地抚平衣摆,嗓音慵懒:“乔女士的表演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 宣冥放下话筒,跟随在他身后。 海冥众人虽然想留下看戏,却也老老实实地鱼贯离开。 由此可见庄理在海冥集团拥有怎样的影响力。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甚至包括宣冥。他是绝对的中心,也具备绝对的话语权,所谓挡箭牌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原本还对宣冥的取舍感到不解的那些人现在全都明白了:搞来搞去,乔亚楠竟然真的是个垃圾,而庄理能说出刚才那番有关于科学与信仰的论调,其本质绝不是一个庸碌无为的普通人。 海冥集团的人离开会场之后,坐在前面几桌的政府官员也都一个个起身,提前告退。 顷刻间,偌大的会场竟然空了一半。 如果人都走光了倒还好,乔亚楠也就不用再面对难堪的场面。但那些搞科研的人脑子轴得很,偏不走,偏要留下戳破乔亚楠的假面。 他们的手还坚持举在半空,口里纷纷喊道:“乔部长,你点人提问呀!” “怎么,你不敢?” “你能帮我解释一下fbmc运作的基本原理吗?” “对了,你是不是听不懂fbmc是什么意思?” “要不要我帮你翻译一下?” 面对这一声声质疑和一张张充满鄙夷的面孔,乔亚楠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闭紧双眼,捂住耳朵,对着话筒大声嘶喊:“你们别再问了!滚开,都给我滚开!系统,系统,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帮帮我!” 台下的质疑声变成了惊讶的抽气声。 乔亚楠拂开话筒,推倒图思,朝后台跑去,刚进入幕布就被一群特工擒住。 “啊啊啊,放开我!系统救我!”乔亚楠胡乱抓挠踢蹬,头发蓬乱面容扭曲的样子像个神经病。 几名特工将她狠狠压在墙上,胳膊反剪戴上手铐。 领头的特工一边喘气一边拿出手机,叹息道:“我们抓住她了。” 宣冥冷漠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嗯,我早就说过她是一个骗子,她所有的成果都是偷的。你们好好调查一下她的背景,赵博士的死跟她一定有关系,毕竟她是最终受益者。” “我们一定会好好调查。”特工语带焦虑:“能把一个门外汉塑造成华国最杰出的青年女科学家,并打入我国核心科学家的圈层,在背后资助她的势力能量非同小可。我们初步怀疑她是米国派来的间谍。她潜伏在你身边五年,不知道卖了多少机密给米国。” “除了米国,我也想不到还有哪个国家有这个能力。总之你们要小心。”宣冥挂断了电话。 而乔亚楠则被一群特工戴上黑色头罩,秘密押往某个基地。 追着乔亚楠跑到后台的图思被这激烈的阵仗吓住了,连忙举起双手紧贴墙根,连大气都不敢喘。可以想见,乔亚楠被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未来图谱将遭受怎样的重创。五年之内赶超海冥――这句口号或许永远都无法实现。 另一头,庄理离开会场后并未回家,而是乘车来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宣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两人站在那个名为“无尽轮回”的双磁场装置前,眯眼欣赏量子干涉仪拍摄到的画面。 两个小小的“草履虫”在金属线圈里不停打转,末了掉出金属线圈,被吸管纳入金属罐,冻成超导体,又被磁铁吸上罐口,顺着轨道飞旋…… 留声机的转针轻轻划过碟片,荡出一首悠扬的圆舞曲,令这个场面显得越发诡异。 1·42 “宣总, 现在该轮到我了。”庄理语气平静地开口。 宣冥面色恍然:“什么?” 庄理俯下身,直视对方漆黑的双眼,“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笑着低语:“其实我的脑子里也有一个间谍机器人。” 宣冥浑身僵硬地坐在轮椅里,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没想到小卷毛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坦白。 沉默了好一会儿, 宣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相信你。” 庄理直起腰, 颔首道, “我知道。” 两人各自陷入沉默, 继而又齐齐低笑。僵持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 “宣总, 手术很简单, 你会做吧?”几秒钟后,庄理率先开口。 “打两针是吧?我应该会。”宣冥紧张地搓手。 “不会我教你,很简单。”庄理推着他走进手术室。 7480惊恐万状地叫嚷起来:“主人你要干什么?你别抓我, 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主人,不要把我送进无尽轮回,我求你了……” 然而除了鬼喊鬼叫, 它并没有别的办法。 两个多小时之后,庄理把一块载玻片放置在量子干涉仪下。 7480胖乎乎的身体出现在屏幕上,果然还是草履虫的形态, 只是活跃度远远比不上另外三个系统, 乍一看像是一个已经死亡的细胞浸泡在化学试剂中。 宣冥明知故问道:“它怎么不动?” “它没有能量, 打不开驱动器。”庄理把载玻片锁进玻璃制成的保险柜。 7480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能量耗尽也是一种幸运,不然它肯定会被宿主扔进那个无尽轮回。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宣冥又问。 “接下来我会尝试把这三个机器人合成一个, 看看它们会不会产生新的变化。”庄理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听到这里, 7480狠狠打了个哆嗦,169和248也都吓得不行。它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抛出诱饵。 169:“人类, 我精通催眠术,如果你放了我,我愿意与你绑定。林雅言能迷倒那么多男人都是我的功劳,有了我,你可以让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变成你的奴隶!” 248:“人类,我精通黑客技术和各种高科技!我能辅助你在科研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一无是处的7480:“……嘤!” 庄理不为所动,只是慢条斯理地梳着自己的卷发。为了不损坏颜值,他花了很长时间来研究怎么在不剃光头发的前提下增加量子干涉仪的拍摄精度,最后还拿乔亚楠做了实验。 宣冥把一瓶造型ㄠ递过去,然后撇开头忍笑。 169不愧为心理学方面的专家,立刻抓住了庄理的弱点:“与我绑定之后,你会变得越来越美!” 庄理不屑地嗤笑:“我已经美到极致,你还能让我怎么美?” 169:“……” 248:“我能让你变得更聪明!” 庄理:“我的头脑世界第一,你还能让我怎么变聪明?” 248:“……” 7480哭唧唧地高喊:“主人你是最棒的!你十全十美,你世界第一聪明,世界第一英俊!你的人生没有瑕疵!” 庄理仔仔细细把自己的卷发揉捏成凌乱却潇洒的形状,满意道:“7480你说得很好,我很欣赏你的眼光,所以我决定保留你的意识体。”换言之,另外两个系统将被7480吞噬,进而成为壮大它的养料。 7480扑通一声跪下了,平生头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169和248又绝望又气愤,忍不住对庄理破口大骂。 实验室里顿时吵成一团,而宣冥则快速滑动轮椅朝门外跑去。他怕自己再不跑会像个疯子一般发出莫名其妙的大笑。 --- 所有系统都解决之后,庄理终于把心思放在了5g网络的研发和打造上。海冥集团提出的五年建网计划,硬生生被他提前三年完成。而他一直隐藏在幕后,未曾在公共场合露过面。 业界人士对他的了解并不多,也全然不知道他才是华国5g网络建设的总工程师。这一切都源于国家对他的保护。 乔亚楠在相关部门地严格审问之下很快就承认了自己是米国派来的间谍。没办法,如果不承认,她偷来的那些论文和科研成果根本就没法解释,而且她还屡次把国家机密卖给米国,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她想装疯卖傻蒙混过去,审讯人员便请来专业的精神医师给她做评估。她智商本就不高,谈话刚开始没多久便露馅了。 最终,她被关押在北疆的一所监狱,刑期长达一生。她常常蜷缩在牢房的一角,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神经质地呼唤:“系统你在哪里?系统,系统,系统……” --- 5g网络正式打造完成这一天,宣冥带领庄理去出席一个重要的表彰大会。 途中经过一座立交桥,却不防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忽然出现在桥体上方,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对准了坐在车中的庄理。他悬空站立,场面奇诡,桥上桥下的人却仿佛根本看不见一般。 “粒子枪!”庄理咬牙惊呼。 宣冥心下一寒,连忙压着小卷毛的脑袋将他往座椅下塞,然后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盖住对方。 男人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已经开枪了。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本就不多,自然得尽快动手。但他完全没想到宣冥会舍命去帮庄理挡子弹,于是一个致命的血窟窿出现在宣冥的后背。 “气运之子!”男人睁大眼,表情惊恐。下一瞬,这个世界开始封锁他、碾压他、捣碎他,并将他化成的光点一一吞噬。 庄理从宣冥的发丝间看清这一幕,心下不由一跳,紧接着,他摸到一片温热粘腻的液体,那是血,数不尽的鲜血!它们正从宣冥的后背源源不断地流下来,落到他的衣服上。 “宣总你受伤了?”庄理总是慵懒随性的嗓音头一次被恐惧占满。 宣冥想摇头,被粒子弹轰碎的脊骨却让他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能微微蜷缩指尖。他抿紧薄唇,努力吞咽口中的鲜血,免得吓住小卷毛。 庄理连忙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打120。 坐在前排的司机惊恐之下把油门当成了刹车,一头撞向安全岛,以至于庄理的手机在剧烈的震荡中掉落。 宣冥咬死牙关,不让自己把鲜血喷溅在小卷毛的脸上。这一撞,他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庄理一手搂住宣冥,一手去摸手机,咬牙在心里问:“那人也是你们主神派来的吧?” 7480已经融合了169和248,又被庄理焊入一张纳米芯片,贴在后颈的位置。通过放射生物电流刺激脑细胞,它也能与宿主进行意识上的交流。 “是,是的。他是观察者。” “什么是观察者?” “观察者是代替主神观察系统所在位面的官员。一旦某个位面在短时间内发生等级上的飞跃,观察者就会前往该位面查看情况,并消除bug。”7480颤声道:“以前我总以为观察者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存在。” 无需系统解释更多,庄理已经明白了。 他在心里冷笑:“这两年我发明了很多高科技的东西,导致这个世界的文明指数快速提升,所以被观察者发现了是吗?你们的主神果然是掠夺者,被他掌控的位面只能衰落甚而毁灭,绝对不能发展得更繁荣,对吗?” 7480小声说道:“是的。这个世界的文明系数本来只有0.6,这两年在你的推动下变成了0.8,很快就要逼近1.0的行星文明,这是主神绝对不允许的。” 庄理抱紧宣冥,满怀仇恨地问道:“那个观察者怎么了?” “他死了。杀了你,他不会有一点事,但他误伤了宣冥就会受到这个世界的攻击。这个世界是有意识的,而宣冥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受到一切法则的保护。” 庄理一面摩挲宣冥的头发,柔声安慰他,一面在心里讽刺:“所以主神压根不敢伤害他,只能派你们这些蛇虫鼠蚁来抢夺他的气运。” 7480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点,颤声道:“是,是的。主人你要小心了,如果这个世界的科技还在高速发展,别的观察者总有一天会找上你。” 庄理非但不惧,还轻蔑地冷笑。 宣冥却努力移动自己的手,轻轻搭在小卷毛的手背上,断断续续开口:“我把我,的,气运,送给你。” 庄理愕然地看着他。 他抿唇笑了:“我有,一个秘密,早就该告诉你。我,我能,听见系统和,宿主之间的,对话。” 庄理还在呆愣,7480已发出愤慨的嚎叫:“什么?你能听见我们说话?难怪那么多系统都攻略不了你!完了完了,出bug了!你这个人类竟然比宿主还狡猾!” 庄理迅速回过神来,摇头轻笑:“我不在意。对你我问心无愧,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宣冥努力把那份玄而又玄的礼物往小卷毛手里塞,断续地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意。我把,我的,气运,全部,送给你。” 庄理下意识握紧他的手,只以为他在说胡话。 7480却不敢置信地尖叫起来:“主人,主人,他真的把气运全给你了!你看看你的全息成像!” 一张人体扫描图片出现在庄理的脑海中,他的身体被一股煌煌紫气包裹,并不断放射出耀目的白光,像一颗行走在芸芸众生之中的星辰。 庄理还在研究图片,7480又惊叫道:“主人你太有魅力了,没做攻略也能完成任务!如果不把气运送给你,宣冥肯定死不了,顶多全身瘫痪。毕竟他的运气一等一的好。但现在他死定了!” 说到这里,7480连忙捂紧嘴巴,紧张不安地看着宣冥,唯恐对方把气运又收回去。 庄理立刻握住宣冥的手,强硬道:“你听见了吗?你的气运我不能要!” 宣冥摇摇头,笑容温柔地不可思议:“给你了,它就是你的东西,我不会收回。观察者,还会,来,找你。除了气运,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保护你。” 庄理满以为宣冥听见7480的话就会把气运收回去,毕竟那是他活下去的依仗。但他万万没料到,宣冥竟然丝毫无悔。那是他的命啊,为什么不要?为什么不悔? 这个问题早已横隔在庄理心中,从上个世界带到这个世界,却依然找不到答案。于是他呆住了。他聪明的头脑能解开世界上所有谜团,却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舍得为了另外一些人丢弃自己的性命。 他的眼眶泛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意,无意识地呢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宣冥艰难地笑着:“因为,我想,守护你。”他急喘一口气,嗓音嘶哑:“你偏头。” 庄理木愣愣地偏过头。 “再偏一点儿。” 庄理又偏转了一点,直至脑袋抵在宣冥无力垂落的右手边。 宣冥艰难地挪动指尖,轻轻地,一缕一缕地顺着青年的卷发,发出满足而又愉悦地喟叹:“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下一瞬,他的指尖落了下去,双眼也慢慢闭合,唯独唇角的一抹浅笑久久不散。 1·43 宣冥还未送入医院就死在了路上。一身是血的庄理回到家之后便把自己锁进卧室, 足足三天不吃不喝。他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思考,去消化,去承受宣冥为自己而死所带来的震撼。 为什么他的故国, 他的同胞, 愿意为了所谓的人类延续而牺牲自己?这个问题是曾经的庄理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他聪明的大脑能解开世上绝大多数谜团,却偏偏解不开这个结。 但现在他想明白了。 他从宣冥身上找到了答案。是守护, 是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最在乎的人。 庄理的眼眶再一次涌上热意, 两行湿漉漉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浸入嘴角, 带来难言的苦涩, 却让他恍然大悟地笑起来。 他花了七十多个小时去思考才总算想明白, 宣冥大概是爱着自己的。这迟来的领悟刺痛了他自诩冷酷的心,并留下一个深刻的痕迹。 庄理捂住双眼,安安静静地半躺在软椅中, 像是睡死了一般。 但7480却知道他的思想活动比任何时候都激烈。从他脑子里迸射而出的各种磁场差点把7480的核心程序扰乱。 庄理在回忆往昔,而那些弥漫着硝烟,遍布着鲜血的记忆, 曾经被他一层一层加固并封锁在脑海深处。 他想起了在一颗颗核弹的轰击下化为烟尘的故国与同胞;想起舰长在飞船坠落时把自己一个小小的孩童推进唯一的救生舱里的情景;想起十多年的颠沛流离;也想起了建造在火星上的那些幸存者基地。 他留给他们一种全新的金属材质,如果那些科学家足够聪明,大约能在两年的时间里把宇宙飞船造出来。 两年足够消耗掉火星上为数不多的资源, 而人类将大面积地死亡。在飞船造出来的那一刻, 原本幸存的一亿五千多万人口, 能够活下来两三千万已经算是幸运。 而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内。 为了复仇,庄理故意把自己存在重大谬误的手稿泄露给庞加莱?约翰, 引导他去建造什么见鬼的戴森球, 把人类从地球上带来的资源都消耗殆尽;然后,当一切幻梦快化为泡影时, 他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 他凭一己之力杀死了一亿两千万幸存者,而这个数目,恰恰与华国殉难者的数目相等。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正相反,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他毕生的追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哪怕夺走了那么多条生命,他的内心也没有一丝一毫负罪感。当初华国人之所以愿意牺牲,是因为联邦答应他们会把华国的老弱妇孺都安全带去火星。 但联邦人最终都干了些什么?他们偷偷放掉了华国的宇宙飞船的燃料,让绝大多数人死在战火里,又拒绝去救援唯一逃出火海的那艘飞船。而他们做下这样罪大恶极的事,仅仅是因为华国的幸存者最多,怕他们联合起来形成一股大势力,威胁到联邦的安全。 就是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一亿多华国人惨烈地死去了。 所以,庄理又怎么可能对联邦人手下留情? 那些联邦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谁才是杀死他们的罪魁祸首,顺利在gj536b行星上定居之后,他们还会把庄理奉若神明,为他建造塑像甚至是殿堂。 庄理低低地笑了,指缝中却又浸出许多泪水。 他当年其实还有一个更为残酷的计划。 在算计庞加莱时,他设想的场景是戴森球的彻底崩塌和人类种族的完全灭绝。他才不会留下什么见鬼的全新金属材料。他要把所有异族人类全都杀死在火星上,给自己的同胞陪葬。 但是在剪辑复仇视频时,他耳边不断传来同胞的声音,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愿我们的牺牲能够换来人类的长存…… 于是在最后动手的时刻,庄理鬼使神差地留下了一条活路。 他始终搞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但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灭绝人类,不是因为良知发现,而是因为――如果他真那样做了,如今再想起同胞,再想起宣冥,他会觉得羞愧。 人活着总会想要去守护些什么,这是生命的意义所在。 这个道理庄理以前想不明白,因为比起守护他更喜欢毁灭。 但现在,他握紧双手,想要抓住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当他盯着自己的拳头愣神时,门外竟然传来常东明的声音:“庄理,姚总让你马上去公司开会。”话落不耐烦地敲了几下房门。 庄大海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他这几天不吃不喝身体虚得很,没功夫去开会。你别打扰他。” 常东明口气很冲:“他不想去也得去。姚总已经走马上任,他身为研发部的部长,必须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季度的工作计划和业绩报告递上去。姚总等了他三天,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他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到底是什么意思?” 庄大海的语气也带上了愤怒:“你明知道小理受了惊吓还硬拉他去上班,你什么意思?他是部长,请几天假的权力都没有吗?” 常东明忽然冷笑起来:“部长?今天过后就说不定了。海冥集团现在姓姚,不姓宣,宣冥的嫡系这些天走得走,散得散,已经都被姚总清理得干干净净。你猜下一个被开除的人会是谁?” 常东明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嗓音充满了轻蔑:“庄理到底有几斤几两,你这个当爸的最清楚。要不是宣冥看上了他,他能有今天?姚总花重金从国外聘请了一个专家团队,他们很快就会取代庄理的团队成为我们海冥的研发骨干。” “对了,”常东明停下敲门,笑得十分幸灾乐祸:“你赶紧去外面租个便宜的房子,这里的物管费太贵,我怕庄理负担不起。没了宣冥当靠山,他上哪儿去找年薪四千万的工作?” 由于国家对庄理保护得太严密,他所在的实验室虽然挂靠在海冥集团旗下,实则运营完全独立,信息也不能共享。于是海冥集团很多人都不知道庄理每天具体在干些什么,还当他是一个花瓶。 庄大海被这些坏消息吓住了。 常东明则更加用力地敲门,威胁道:“庄理,你今天要是不去开会,明天就不用来公司上班了。姚总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他不喜欢养废人,你好自为之。” 始终紧闭的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庄理穿着一套奢华的宝蓝色西装,从昏暗中走出来。三天的自我封闭,他瘦了很多,脸色也白得几近透明,一双狭长的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幽深莫测。 他一边整理袖扣一边冲庄大海低语:“爸,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我去公司处理一点事,很快回来。房子你不用搬,回头我再帮你买一套更大的。” 庄大海忧心忡忡地哎了两声,又跑去厨房给他打了一盒饭,让他带到路上吃。至于买一套更大的别墅什么的,他全当儿子是在充脸面说胡话。 常东明意味不明地哼笑几声,这才跟上庄理。 “先送我去殡仪馆。”坐上车之后,庄理理所当然地下令。 常东明装作没听见,径直把车开往公司。 庄理拉开车门就要跨出去,根本不管车子还在行进当中。 常东明吓了一跳,连忙踩下刹车,回头低吼:“你不怕死是不是?行,我送你去!你也只能得意这么一天了。没了宣冥,谁他妈还鸟你?” 半小时后,庄理已经站在黑色棺椁前,垂眸注视静静躺在白色雏菊中的男人。他的面容还似生前那般英挺,两道斜飞入鬓的浓眉此刻完全舒展着,应和嘴角的浅笑,仿佛在做一个异常甜美的梦。只是这个梦太过漫长,此生都无法再醒过来。 庄理头一次认真看他的脸,眼眶里的热意不断涌现,又化作豆大的泪水。 他连忙撇开头,以免泪滴落在宣冥脸上。据说那样的话,宣冥的灵魂会被烫伤,从而入不了轮回。 庄理两手撑着棺椁的两沿,俯下身在宣冥耳边低语:“谢谢你。还有,你留下的东西我一定会守护好。” 是的,守护好与宣冥有关的一切,这就是他沉思三天找到的答案。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为这个已经永远不复存在的人做些什么。 他长久地凝视着这张面带微笑的睡颜,直至眼眶中的泪水风干,直至心间的钝痛迟缓,直至脑子里再没有一丝一毫迷茫,才收回手,转身离去。 宣父、宣母、老爷子、老太太站在两旁向他颔首,并未因此而迁怒他。法医给出的验尸报告也表明宣冥是内脏大出血死亡的,他背后那个血肉模糊的枪口除了庄理,竟然没有任何人能看见。 主神之所以被称之为主神,大约就源于这种能改变世间因果的能力。 但庄理的心里却没有一点恐惧。正相反,走出阴暗森冷的殡仪馆时,他目中闪烁的光芒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 一个多小时后,庄理推开会议室的门,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的座位。 场中坐满了人,上首是海冥集团的新任总裁姚鑫,左右两侧是他的心腹和各大股东,被家族派过来出席会议的宣霈缩在角落,孤孤零零无人追随。他手里除了哥哥留下的30%的股份,再无任何筹码。 而宣冥原本占据海冥集团45%的股份,是绝对的大股东。但前一阵儿,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忽然把15%的股份无偿赠送给庄理,惹得外界一片哗然。 今天这场会议,姚鑫强逼庄理一定要参加,为的正是这15%的股份。 看见主要目标来了,姚鑫甩出几个文件夹,高高在上地宣布:“庄先生,这是艾尔博士和他的团队的入职合同。从今天开始,他们受聘于海冥集团,并全面接手你目前所有的工作。既然你状态不好,那就停职吧,我理解你的心情。” 先让人接手庄理的实验室,逼他停职,再调查实验室的具体情况,寻找违规操作,然后把人送上法庭,而庭外和解的代价就是这15%的股份。届时,他会把价格压到最低限度。 这是姚鑫的全盘计划。他坚信庄理没有真才实学,在工作中一定会出错。只要让他抓住对方的把柄,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番毫不客气的话让会议室变得格外安静。 宣霈忧心忡忡地注视庄理。其余人则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已经升职为总裁大秘的常东明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以遮掩自己目中的嘲讽。没有真正的技术,庄理在海冥是待不下去的。 然而,被所有人看低的庄理却勾着唇角,古怪地笑了。 他伸长手臂,拖过旁边一位股东的笔记本电脑,退出所有页面,把自己带来的一张存储卡插.进读卡器,指尖噼里啪啦一阵操作,末了把屏幕转向所有人,语气散漫:“我选择停职,同时也选择停止向你们发售专利使用权。” 众人原本还听不懂他的话,仔细看了看屏幕上的资料,顿时脑子便炸了。 掌控在海冥集团手里的三千多项专利技术,其中有2581项竟都属于庄理个人所有!最为基础的九个专利也都签署着他的大名! 换言之,他有绝对的权力终止与海冥的所有合作。一旦海冥失去他授权使用的这些专利,耗费百亿资金打造的5g网络将成为一堆毫无用处的破烂! 随便跺跺脚就能让整个通讯领域震三震的航空母舰海冥集团,一夕之间就能全军覆没! 抢夺庄理的股份?不存在的! 逼迫庄理辞职?那更是天方夜谭! 到头来众人才发现,能主宰海冥生死的人不是姚鑫,不是宣霈,更不是众位股东,而是他们一直都不放在眼里的庄理。 1·44 死一般的寂静在会议室里蔓延。 常东明盯着那些数之不尽的专利电子函件,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海冥集团赖以领先全世界的这些专利技术,竟然有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庄理的所有物!那他一年能拿到多少专利使用费?两亿、三亿、四亿? 常东明飞快在心里回忆自己近期看见的海冥集团的财务报表, 最终得出一个可怕的数字――四十亿! 庄理什么事都不用干, 每年就能获得四十亿的收入,比姚总的所有流动资产加起来还多! 不仅是姚总, 在座的各位, 除了刚继承宣冥财产的宣霈, 怕是没有任何人的财富能赶超庄理。然而可笑的是, 他们却以为庄理会屈服于每年四千万的年薪;会惧怕于公司总裁的排挤;会惶恐于职位的不保…… 是什么给了他们如此狂妄的错觉? 姚鑫首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嘶吼道:“不可能!这么重大的消息, 为什么我不知道!” 庄理慢慢翻看着桌上的一份会议纪要,语气慵懒:“因为我的专利属于国家机密,你的权限不足以查看它们。” 姚鑫盯着这些密密麻麻的专利清单, 这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究竟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这是一个在科研方面天赋奇高的超级天才,而赵博士被暗杀的前车之鉴犹在, 国家自然会把他隐藏起来。这也造成了很多人对于他能力的误解。 事实上,庄理的职位和薪酬非但不掺杂任何水平,还远远配不上他的能力。 宣冥能招揽到他简直是撞了天运!而试图逼走他的姚鑫岂是一个“蠢”字可以形容! 这样一想, 之前还对姚鑫百分百表示支持的众位股东, 如今看他的目光都微妙起来。 庄理翻看到会议纪要的某一页, 面容忽然变得冷肃无比:“你们要给海冥集团改名?” 姚鑫下意识地端起总裁的架子,用独断专行的口气说道:“是的, 就在今天早上, 工商局给了回执,我们集团已正式更名为海盛。” 宣霈低下头暗暗握拳, 脸颊和耳廓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但他大学时候进修的是艺术,丝毫不了解商战中的风波诡谲,只能听之任之。 庄理笑得更为冷冽,“你们把宣冥的‘冥’字拿掉了?海冥是他创立的,也是他一手壮大的,你们有什么资格?” 姚鑫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这是我们所有人共同协商的结果。宣冥的时代已经结束,我们要开创新的未来。” “不,只要有我在,他的时代永远不会结束。”庄理扔掉会议纪要,站起身勒令:“你们跟我来。我让你们看看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两千多项专利技术的威逼下,这帮高高在上的富豪不得不低着脑袋跟在庄理身后。 常东明也悄无声息地坠在队尾,看着庄理挺拔的背影,心情一时间复杂难言。他隐隐约约明白,从今天开始,他想象中的冷眼旁观庄家父子一生落魄的美梦怕是永远都不会实现。 他和庄理之间横隔的不是一座山峰,而是一片汪洋。 在众人的胡思乱想间,电梯停在-6楼。这个楼层从来不对海冥集团的任何人开放。 庄理率先走入灯火辉煌的长廊,身穿白大褂来来往往的科学家莫不退到两旁,向他颔首致意。一声声“庄老师”的敬称在空中回荡,哪怕是满头霜白,身边围绕着许多学生的老科学家也真心实意地叫着老师。 庄理在实验室中拥有何等地位和威望,仅从这冰山一角便能窥探。 原本还心存几分侥幸的众股东,此刻已经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们在业界供职多年,不会不认识混迹在人群中的最具威望的几张脸。这几个人都是曾经的海冥集团花费重金求爷爷告奶奶也请不来的科学泰斗。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竟都聚集在庄理身边,尽心尽力地为他工作。 庄理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他手里的底牌有多少?会不会张张都是王炸? 姚鑫越想越慌乱,后背的冷汗打湿了衬衫,又渐渐浸透西装外套。 其余人的心态也都慢慢发生了改变,苦苦思考着待会儿该如何选择站队。 唯独宣霈被这间实验室吸引,正用好奇的目光左看右看。 走入最明亮宽敞的一间实验室时,庄理忽然绕到宣霈身后,摁住对方的肩膀,将他推入一台机器的座舱,勒令道:“戴上这个头盔,在脑海中默念这几个指令,每个指令重复十遍再换下一个,明白吗?” 头盔的玻璃视窗变成屏幕,显现出一串单词,分别是开机、关机、放音乐、关音乐、煮咖啡、喝咖啡、开窗帘、关窗帘。 宣霈虽然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却老老实实在脑海中默念这些单词,每个十遍。 同一时刻,与他的大脑成功建立连接的头盔把这些单词所形成的脑电图传输进一台计算机,并与相应的程序绑定在一起。 庄理十指舞动,仅仅花了半分钟就调试好整个系统,又勒令道:“给他戴上感应器,送去试验场地。” 宣霈正懵着,就有几名白大褂走过来,一面帮他拆头盔,一面把一副设计精巧的眼镜架在他鼻梁上,然后把他推入一个类似于办公室的房间。 房门关上,只留下宣霈一个,四周全透明的玻璃墙壁却能让所有人看见他的一举一动。 庄理对准联络器说道:“坐到办公桌后面去。” 宣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扩音器,然后才走到办公桌后,尝试性地拍了拍皮椅,最终小心翼翼地坐下。他伸手去碰鼠标,紧接着又想把电脑打开,却听见扩音器里传来庄理的命令:“你什么都不用干,只在脑海中默念我刚才展示给你的几条指令就可以了。” 宣霈隔着玻璃墙回视对方,脸上满是疑惑,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下一秒,奇迹发生,那台电脑忽然开始启动,点亮了鼠标;音箱里传来悠扬的圆舞曲;咖啡机咕噜咕噜一阵响动;悬挂在背后的窗帘刷得一声合拢,遮住多余光线。 这间办公室里除了宣霈没有任何人,但他心里所想的一切,却仿佛被一抹看不见的灵魂所洞悉,然后立刻执行。这是怎样的黑科技? 处于震撼中的宣霈尚且来不及调整呼吸就看见放置在咖啡机下方的,已盛满酱色液体的杯子竟朝自己飞了过来。 是的,飞过来!凌空的,隔着四米远的距离!没有人捧着!就那么轻轻巧巧、无声无息、端端正正地落在桌面,未曾洒落任何一滴液体! 人类目前所掌握的科技能做到这种程度吗?它的原理是什么?这是魔术或障眼法吧?之前的那些联动也都是庄理凭电脑程序事先设定好的吧? 这样想着,所有人便都亲自体验了一番。 他们胡乱在脑子里下令,那些电脑、音箱、咖啡机、窗帘便能立刻感应到他们的思想,并给出回馈。上一秒电脑还开着,下一秒就关上;盛满咖啡的杯子刚飞到办公桌上就又飞回咖啡机;窗帘关了开,开了关…… 整个房间乱糟糟的,像是在闹鬼。但每一个进去体验的人却都兴奋地涨红了脸。他们百分百可以肯定,这些机器是凭他们的意念来操控的,如果是事先设定好的程序,不可能根据他们的思想及时作出调整。 众所周知,世间唯一比光速还快的东西只有人的思维。能捕捉到人的思维并把它转变成现实,这种科技一经问世将对这个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又会掀起何等巨大的风浪? 物随心动,心想事成――这是只存在于魔幻世界的神迹,却被庄理硬生生带入现实,而且已开发出足够成熟的产品,它所带来的商业利润该如何计算? 可以想见,海冥集团的股价一定会迎来几波暴涨,并在两三个月的时间爬上世界500强的榜首!海冥将成为高科技领域内的霸主! 这样想着,姚鑫等人的面孔已经由红涨紫,兴奋地快炸了。 庄理却按压着宣霈的双肩,在他耳边低语:“看见了吗?这就是未来。” 宣霈浑身都在颤抖。 庄理越发放柔了音量:“物随心动只不过是超导技术和心灵感知技术的初级应用。再过十年,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我都能给你。” 宣霈转头看他,眼里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他终于明白自家大哥在提及庄理时为什么总会露出那般狂热的表情,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用自己的命换对方的命。 因为这人是一个奇迹啊! 7480却惊恐地尖叫:“主人你是不是疯了?你如果继续开发这些技术,观察者肯定还会找上你!你会被杀死的!” 庄理并不在意这些警告,又用力摁了摁宣霈的肩膀,似魔鬼一般蛊惑:“只有跟着我走,你才能看见这样的未来。把你手里的股份全部卖掉,和我一起出资,重新打造一个海冥。我说过,只要有我在,宣冥的时代就永远不会结束。” 听见这席话,姚鑫等人猛然转头,既震惊又愤怒地看着他。 疯了疯了!这人完全疯了!他竟然想要抛售所有股份另起炉灶!他难道不明白海冥集团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吗?他是资本的对手吗? “庄理,你他妈别太过分!海冥给你的实验室投了那么多钱,你研发出来的成果理当属于公司,你个人没有权力处置它们!”姚鑫气急败坏地怒吼。 “很抱歉,海冥集团对我们实验室没有任何注资,之前的所有投资都是宣冥的私人赞助。你可以去查海冥集团的财务报表,看看庄先生的科研成果跟你们公司有没有半毛钱关系。”一名身穿军装的男人领着一群白大褂走过来。 姚鑫回头怒视,却在瞥见对方的军衔后吓得差点咬掉舌头。堂堂大将竟然会出现在海冥集团?为什么? 庄理语气冰冷地说道:“我的实验室只属于宣冥,与海冥集团没有任何关系,当然更不可能属于海盛。另外,等合同到期后,我会收回海盛所有的专利使用权。” 根基被瞬间斩断的姚鑫顿时变成了哑巴。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服软,一群士兵已经走过来,用枪比着他们,勒令他们马上离开。庄理近段时间准备把超导量子干涉仪改进一下安装在潜水艇上,这关系到国家的军事机密。 被强行撵走时,姚鑫隐隐约约听见宣霈激动无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庄先生,我和你一起重建海冥!海盛的股份我不要了!” 轰的一声巨响在姚鑫的脑子里炸开,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一栋摩天大楼由顶端开始一层一层崩塌,四散的烟尘遮盖了天上的烈日,让整个世界变成灰蒙蒙的一片。绝望像真空一般笼罩下来,令他差点窒息。 常东明也频频回头去看庄理,脸色白得像纸。他原以为自己与庄理之间隔着一片汪洋,到头来才发现那不过是又一个可笑的错觉而已。他与庄理之间的差距怕是连整个宇宙都填不满。 野鸡大学毕业的废物?当初的他怎么会那样想? 1·45 庄理对管理公司不感兴趣,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做不好。 姚鑫试图抹除宣冥留在世上所有痕迹的做法彻彻底底惹怒了他。当天中午,他就把抛售海盛集团45%股份的消息放了出去。 外界尚且不知道海盛的命脉已经捏在他手里,一时间抢购者云集。最终, 未来图谱的图总耗费一百多亿拿到了这些股份。他与姚鑫之间肯定会展开一场恶战, 但是这并不在庄理的关心范围之内。 做好一切交接,庄理当天就向人事部提出辞呈, 然后带领自己的团队干净利落地搬走。 离开之前, 他想了想, 又跑去顶楼, 试图带走宣冥的所有私人物品。 秘书处的人将他拦在电梯口, 语气十分轻蔑:“庄先生, 我刚刚已经收到人事部的消息,据说你已经辞职了?那你是没有资格进入我们的办公区域的。” “我把东西收拾干净了就走。”庄理满脸不耐。 “这里没有你的东西。”又有两名秘书走过来,将过道挡得严严实实。 “宣冥的遗物就是我的东西。”庄理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几名秘书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目中均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嘲讽。这人以为自己是谁啊,公司大老板吗?宣总都已经死了, 他竟然还敢在顶楼耍横! “喂,是保安处吗?顶楼有人闹事,麻烦你们过来一趟。”一名秘书拿出手机, 带着幸灾乐祸的笑音说道。 庄理挑了挑眉, 也拿出手机给姚鑫打电话, 语气异常强横:“今天我如果拿不到宣冥的遗物,明天海盛就会破产, 你最好考虑清楚后果。” 电话那头似乎在急切地解释着什么, 但庄理根本没有耐心听下去,把屏幕一摁便收了手机。 几名秘书纷纷掩嘴忍笑, 彼此对视时,眼里的鄙夷简直浓烈得快溢出来。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顶级富豪?还明天就让海盛破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刚才他真的给姚总打电话了?姚总有没有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等着吧,保安很快就来了! “神经病!”一名秘书小声骂了一句。 其余秘书便都讥讽地扯开嘴角。 然而下一秒,他们倨傲的表情就都僵硬在脸上。 只见庄理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了,走出来的却不是气势汹汹的保安,而是满头冷汗的姚鑫和面容苍白的常东明。 “庄先生,您请您请,您里面请!宣总的办公室我一点都没动过,您看看有什么东西是您需要的,我帮您拿几个塑料箱子过来装!您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帮忙?”姚鑫一只手虚扶着庄理的胳膊,一只手朝宣冥的办公室指,点头哈腰诚惶诚恐的态度活像一个小太监。 几名秘书看得目瞪口呆。 常东明压低嗓音厉声诘问:“刚才你们没对庄理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说!”刚才还无比嚣张的几人现在却惶恐的像鹌鹑,一个个缩着脖子摆着手臂,努力撇清关系。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说庄理已经被姚总赶走了吗?” 常东明烦躁地扯着领带,无奈又无力地冷嗤:“呵,就算是姚总走了庄理都不可能走。海盛没了姚总还能照常运转,没了庄理明天就能倒闭。以后他来公司你们机灵点,别把人得罪了。” 几名秘书还想再问,常东明已经追着前面的两人走远了,背影看上去竟然十分仓皇。 姚总的大嗓门隔了老远还能听见。他正不停拍庄理马屁,隐隐约约提及“专利、授权,求你继续与我们合作”等语。很明显,庄理手中握有重要的筹码,甚至能借此威胁到海盛的兴衰存亡,是姚总这个大资本家都不得不低头服软的硬茬。 姚总都不敢得罪的人,我们竟然那样侮辱他?想到这里,几名秘书全都苍白了脸色,心中一阵接一阵地后怕。 与此同时,庄理正坐在宣冥的办公桌后,打开他的个人电脑。 姚鑫和常东明已经识趣地离开了,还贴心地留下几个收纳箱。 电脑屏幕慢慢亮起湛蓝的光,紧接着又跳出一个输入密码的对话框。 庄理下意识地打开管理后台,试图用暴力破解密码,似想到什么又愣住,继而退回锁定页面,指尖轻轻点击了几个数字。 那些数字组合起来是他的生日,很凑巧,也是这个世界的庄理的生日。 叮咚一声脆响,密码果然解开了,而庄理却闭上眼,再次压下那股急涌而来的热意。 此时他已经可以肯定,宣冥是爱着自己的。但是怎么可能呢!他平时根本就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庄理的脑子里闹哄哄的一团,竟然罕见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无意识地浏览电脑屏幕上的图标,看见一个标注着“小卷毛”的文件夹,目光不由凝住。 咔哒一声轻响,他用鼠标打开文件夹,于是许许多多照片冒了出来,把屏幕占得满满当当。它们全都记录着庄理的身影,有低头看书的、有认真写字的、有侧首愣神的、有闭眼假寐的……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鲜活得仿在眼前。可以想见,拍摄这些照片的人究竟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去捕捉这些细微却美好的瞬间。 庄理一张一张浏览照片,眼眶里的热意蔓延到了鼻尖。忽然,一张火红小狐狸眯眼吐舌冲镜头微笑的照片跳了出来,猝不及防之下弄懵了他。 说好了拍摄我的专辑,怎么又变成狐狸?他脸上的感动微微凝滞,目光移向小狐狸的头顶,细眉不禁一蹙。 只见小狐狸的脑袋上竟然长出许多浓密的卷发,还打理成凌乱却潇洒的形状,越发显得滑稽可笑,放到网上直接就能做成表情包。 宣冥搞什么鬼?庄理盯着这张画风突变的照片,久久难以回神。又过了一会儿,他迟钝的大脑才逐渐意识到,小狐狸脑袋上的卷毛似乎很眼熟? 他立刻点击上一张照片,拿自己的发型与小狐狸的发型做对比,然后得出一个近乎于荒谬的结论――小狐狸的满头卷发是宣冥拿自己的头发p上去的! 庄理反复对比两张照片,本该恼怒于自己的形象被丑化,却又闭着眼睛无奈地低语:“宣总你在搞什么?” 他很难想象宣冥用笨拙的手指头一点一点抠掉自己的头发,黏贴在小狐狸脑袋上的画面。做这种幼稚到可笑的事情时,他的表情会否像参加重大会议一般认真严肃?闲暇的时候,他是不是经常把照片拿出来欣赏,然后掩唇偷笑?他这个人到底有多无聊? 庄理不得不承认,看见这张恶搞照片,他脑子里有关于宣冥的形象才终于鲜活起来。在此之前,这人只是他的金主,豪爽、大方、有胸襟有气魄,总是公事公办,绝不拖泥带水。 庄理与他的感情大多建立在良好的合作关系之上,私下里很少接触,所以对他的了解也十分有限。 但现在,这人模糊刻板的形象正在庄理心中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鲜活生动的灵魂。他会背地里偷偷恶搞自己的照片,像个没长大的幼稚鬼。工作中的他沉稳可靠,生活中的他却也可爱有趣。 庄理在脑子里勾勒着宣冥的面容,笑着笑着便流出两行热泪。 生而孤独仿佛是庄理的宿命,因为超高的智商,他从来交不到朋友,也体会不到被人关怀惦念、被人细心呵护,被人默默喜欢的感觉。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这感觉很暖,很软,像云朵一般把他遍布尖锐棱角的心包裹。只可惜那个时时刻刻在身后看着,念着、爱着,同时也用生命守护着他的人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这天,庄理在宣冥的办公室里待了很久,从早上到傍晚,又渐渐被夜色吞没。 顶楼的工作人员没有谁敢去打扰他,因为姚总发了话,谁敢得罪庄先生谁就立马滚蛋。看来即便是宣冥死了,庄理在公司里的地位也无人可以撼动。 凌晨时分,庄大海亲自来公司找人才终于把眼眶鼻头都哭得通红的庄理带走。 之后,庄理和宣霈共同出资成立了一家科技公司,还是叫海冥,海洋的海,宣冥的冥。再之后,更名为海盛的原海冥集团每年需耗费60亿从庄理手中购买5g技术的使用权才能继续经营下去。 消息传到外界,引起舆论大哗。直到此时海盛集团的人才终于明白姚鑫为什么总是对庄理毕恭毕敬。搞了半天,人家庄理才是海盛集团的大老板,占据绝对的话语权。他继续给专利,海盛就能苟下去;他不给,海盛立马就会完蛋。 庄理的异军突起惹来了各方关注,但他很快就沉寂下去,只留下一个被人津津乐道的传说。 十年后,新的海冥集团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具商业价值和科技含量的公司,是当之无愧的商业霸主,而华国依托海冥的超前技术,迎来了一次又一次腾飞。 1·46(完) 后记: 十年后的某天清晨, 庄大海照常带着一米高的小机器人出门跑步。 小机器人的圆脸是一块液晶显示屏,正在实时播放庄理的影像。他身穿白大褂,手拿记录本,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似乎在忙碌。 庄大海时不时看向屏幕上的儿子,心里安宁得不得了。儿子工作很忙, 经常在实验室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月, 遇见需要严格保密的项目, 两三年不回家也是常事。 为了更好地照顾老父亲, 他专门研发了这款陪伴型机器人。他们虽然分属两地, 却能通过视频连线常常待在一起。 “爸, 今天别偷懒,我陪你跑全程。”做实验的间隙,庄理抽空对屏幕那头的庄大海说道。 小机器人有自动甄选功能, 会把实验室里的陈设都模糊掉,只留下庄理清晰的影像。这样可以防止机密外泄。 庄大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讨好道:“跑完, 我今天肯定跑完。你帮爸爸计时啊,爸爸现在厉害着呢,跑完整个小区只用四十分钟。” “爸爸厉害。”庄理笑着竖起拇指, 又细心叮嘱:“别跑太快, 慢慢来。” “好嘞, 你看,我就小小步地跑。”庄大海一边迈开小碎步一边冲屏幕里的儿子灿笑。 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纷纷热情地打招呼:“哟, 庄老先生, 您儿子又陪您跑步来了?您儿子真孝顺,平时那么忙也总会抽.出时间陪您。” 庄大海高兴地笑起来, 嗓门大得能震飞树上的鸟雀。他这种豪爽不羁的性格本来很难融入这个权贵云集的小区,但是谁让他儿子出息呢!他根本用不着去巴结别人,别人自然会争先恐后地来讨好他。 他们并未搬家,还是住在宣冥赠送的那栋别墅里。儿子说他恋旧,不想走,庄大海也就安安心心留下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一家人的确受了很多排挤。 庄大海开着劳斯莱斯出门买菜,总能听见门卫指着他调侃:“瞅瞅,这就是咱们小区最穷的一户人家,屎壳郎上火车道――愣装头号。开着几千万的车也就是那个样子,土得一逼!” 庄大海心里憋气,下车与门卫理论,越发惹来周围人的嘲笑。 物业公司接到他的投诉也从来不当回事,更没有辞退那个碎嘴的门卫。 可是后来怎样了呢? 后来宣总死了,大家都等着看他们父子俩如何灰溜溜地逃离这个本不属于他们的名利场,结果他儿子在网络上公布了自己掌握的两千多项专利技术的电子函件,一跃成为主宰海盛命运,甚至是主宰同行业所有公司命运的决裁者。 光是全球专利费,每年就能为他儿子提供几千亿资金,这比许多顶级豪门积累了几百年的资产还多。 消息传出来之后,整个小区都震动了。 但事情还没完,他儿子又成立了一个新的海冥集团,在五年内经营成世界排名第一的科技公司,年利润高达万亿。 居住在这个小区里的权贵,谁敢拿自己的财富地位与庄家进行攀比?说出去简直能笑掉别人大牙。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嘲笑庄大海,也没有人敢用白眼看他,更没有人在他耳边念叨“你儿子是个废物,你以后老无所依”的话。 说出去,谁不羡慕庄大海养了个好儿子?他成了这个小区最粗的一条金大腿。 眼下,一群人围着他寒暄,又无比热情地冲视频里的庄理打招呼。 其中一名老妇人扬声说道:“庄先生,你们公司卖的那种电子宠物真的太有用了!你知道吗,前一阵儿,老刘带着他的电子狗去后山跑步,途中心脏.病发作晕倒了。后山很少有人去,他差点死掉呢!” “后来呢?我昨天看见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呀!”另外一名妇人追问道。 “后来他的电子狗给他做了电击,还给他注射了肾上腺素,喂食了特效药,又联络了他的管家和儿女,通知了120,给急救中心发送了定位信号。不到半小时,老刘就被送去医院,脱离了危险。医生说幸亏电子狗有急救功能,否则老刘这次死定了!” “我的天呀,这也太凶险了!” “是呀,我真的没想到那种电子狗竟然还有急救功能。庄先生,你们公司的产品太棒了!” 老妇人真心实意地赞叹了好一会儿,惹得大家纷纷下单购买了一只电子宠物。 庄大海一路小跑一路傻笑,噙着眼泪呢喃:“我儿子真有出息,我儿子为社会做了很大贡献呢。” 庄理通过小机器人的眼睛回视老父亲,嘴角也扯开一抹淡笑。上辈子的那些杀戮似乎已经离他远去。 --- 一小时之后,庄理护送父亲回到家,亲眼看着他洗了澡,吃了饭,拿出手机玩游戏,才放心地退出视频连线。 以芯片的形式植入他后颈皮层的7480忧心忡忡地提醒:“主人,由于你的插手,这个世界的科技文明已达到0.9的分值,发展的速度远远超出常理。你要知道,如果是一般的小世界,要想从0.6的文明系数发展到0.9,需要经过两百年的努力;从0.9到1.0则需要三百年以上的奋斗。分值越高,科技发展的速度就越慢。” “但是据我分析,如果你再不收手,这个世界在二十年之后将达到1.0的文明系数。它的发展线被你提前了三四百年。这样巨大的进步,同时掌控亿万个小世界的主神或许发现不了,但观察者一定会如约而至。” “主人,我劝你低调一点。观察者很强大,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对付的。” 庄理对这些忠告充耳不闻,只是用针管把7480从后颈抽.出来,放入一个能量槽,进行程序上的升级。 7480被迫进入休眠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它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宿主的后颈,内部程序也并没有什么改动。 “主人,你把我迷晕干什么?”它战战兢兢询问,紧接着又发出一声尖叫:“主人小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晕倒之前它还在劝说宿主不要太高调,否则会招来观察者;醒来之后观察者就出现了,手里握着一把粒子枪,什么话都不说,只一个照面便发射了一束激光。 “啊啊啊啊――”7480连连惨嚎。 但想象中的“主人飞灰湮灭自己跟着狗带”的场景并未发生,反倒是那名观察者被反弹回来的激光束射中胸口,在极致的惊讶中化为光点一一消散。 观察者瞪大的双眼、扭曲的脸庞,以及仓皇而又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还历历在目。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而且还那么迅速,那么轻易! “发生什么事了?主人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7480问出了观察者永远无法问出口的疑惑。 “我利用主神的力场技术,打造了一个更大的力场,并加载于你的防御体系中。当你的扫描仪查知到危险的一瞬间,力场会立刻包裹住我的身体。”庄理走到观察者消失的地方,语气轻慢,“而且这层力场会自动调整曲面,把射过来的粒子束反弹回去。它既可以防御也可以攻击,却无需耗费太多能量。” “如果有人想让我粉身碎骨,那么首先,他们会粉身碎骨。”庄理用细长的指尖弹灭一个光点,饶有趣味地笑了笑。 7480:“……” 主人我还是太小看你了! 庄理走到落地窗边,看着染血的晚霞,徐徐道:“我不会因为忌惮观察者而收手,除非我哪一天病死。” 7480注意到他说的是病死,而不是横死。看来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在观察者的绞杀下存活。 “我等着那些观察者主动找上门来。我想看一看主神手底下还有多少这样的鹰犬,有没有屠尽的一天。”庄理抬起头看向辽阔的远空,视线分明无法穿透云层,却仿佛看见了屹立在宇宙之巅的那个对手。 是的,他把主神当成了对手,而不是所谓的高高在上的主宰者。 他的狂傲让7480感到震惊的同时又隐隐不安。 “这个观察者太轻视你才会被你杀死。他根本没想到你能发明出能量罩,而且还能反弹他的粒子束。下一回你遇见的观察者或许会更谨慎,也更强大。”7480忍不住提醒。 如果宿主死了,它也会死,所以它不得不与宿主合作。 “观察者会越来越谨慎,但我依托这个世界高速发展的科技,也能做出更先进的武器。”庄理转过身,快步走回实验室,给出一个不容反驳的结论:“所以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绝不能停滞,还必须加速。这个世界越发达,我就会越强大,我的利益与这个世界的利益是绑定的,它完完全全属于我,你明白吗?” 7480沉默不语,心中却惊骇难言。 它没想到宿主这么快就参悟了气运与世界之间的关联。没错,拥有气运的人如果好好维护这个世界,就能不断变得强大。届时别说观察者突袭,怕是他们刚跨入这个位面,宿主就会收到世界意识给予的警告,并利用法则反击。 不过宿主并不是正统的气运之子,他离那个境界还差很远。 但是宿主如此聪明,他能做到哪一步谁又猜得到呢?连正统的气运之子都愿意臣服于他,或许他能创造奇迹也说不定。 7480的核心程序因为这个念头而微微颤抖。 远在好几个维度之外的某个男人从短暂的浅眠中苏醒,极为诧异地发现,那些遍布自己体表的,无论用多少恢复药剂都未曾愈合哪怕一毫米的伤口,竟有一道在快速消失。 当他凝神细看时,位于脚踝处的这道伤口已经变成了平滑的皮肤,无论怎么抚摸都感觉不到当初那令人狂躁的剧痛。 若不是男人记忆力超群,怕也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抬头看向掩在灰黑雾霾中的如血残阳,目力极眺,仿佛想透过这些绝望的色彩,看见那隐藏在遥远宇宙中的,隐含希望之光的一颗星辰。 接盘侠的故事1 庄理真如自己说的那样, 依托这个世界高速发展的科技,顺利活到了一百零九岁。 由于他不断研发出高科技产品,而且内容涵盖了各个领域, 对国家经济和军事实力的增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一生都受到国家最为严密的保护。 在他过110岁生日那天,第三个观察者找上门来, 尚未惊动潜伏在别墅里的保镖, 就被庄理预先设置好的几百架激光器切割成了碎片。 对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当他出现的一瞬间, 安装在别墅楼顶的量子干涉雷达就已经发现了空间的异常波动。 这种雷达脱胎于超导量子干涉仪技术, 能在常温下工作, 辐射范围也更为广阔,上可达散逸层,下可达地底两万多米, 左右可以涵盖整个b市。 也就是说,哪怕庄理不能像正统的气运之子那般,在外来物种入侵时收到世界意识给予的警告, 却也能凭借自己发明的高科技,做到同样的事。 无论观察者多么神出鬼没,只要他们试图破开次元壁, 造成空间的震荡, 引起磁场的紊乱, 量子干涉雷达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踪迹。 与雷达进行联动的几百台超高功率激光器会在下一秒把枪口对准空间产生异常波动的地方。只要该处出现可疑物体,哪怕只是一只蚊蝇, 也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于是第三位观察者刚显出身形, 还来不及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化成光点消失了。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7480吓得整个核心程序都在抖,而且机体不断发烫, 像是随时会崩溃。 白发苍苍的庄理绕着观察者消失的地方慢慢走了几圈,用遗憾的语气感慨:“还是那么不经打啊。” 7480这下连抖都不敢抖了,因为它也是不经打的一员。 “还会有观察者再来吗?”庄理走回书房,拿出宣冥的照片轻轻抚摸,叹息道:“只是我等不到他们了,我的身体最近在急速衰竭,我得走了。” “走?主人你要走去哪儿?”7480木愣愣地问了一句。 “去下一个世界,这是你的基本功能之一吧?”庄理轻笑道:“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你留到现在?” 7480小声道:“可是我没有能量。” 是的,宿主就是这么小气,把它做成芯片植入后颈皮层,却没充入任何一点能量,平时只把它当成逗乐子的小丑。248和169的能量都被他截走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类要那么多能量干什么。 “你要多少能量?”庄理闭上眼,嗓音慢慢低了下去。 “我要――” 7480暗搓搓地谋划起来。它准备从宿主这里狠狠讹诈一笔。 “别撒谎,穿越时空需要多少能量,我可以计算出来。”庄理轻描淡写地追加一句。 7480:“……” “需要两个生命值。”它老老实实低下头。 庄理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然后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 他把169和248的意识体投喂给7480之后,剩下的能量凝成一颗能量晶体,植入自己的大脑,与神经元绑定在一起。这也是他健健康康活到110岁的主要原因。 现在,他正把晶体中的所有能量用脑电波的形式传输给7480,并在7480的核心程序里建造一个唯有自己的精神力标记才能打开的数据库。 刨除穿越时空所需要的能量,剩余的那些能量都被他装进了这个数据库。 穿越到下一个世界,他会换一个全新的身体,植入这具身体的能量晶体也就无法再使用,所以他不得不换一个方式把自己的财产带走。 7480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却根本拿不到数据库的管理权。它现在只是一个寄存于系统中的意识体而已,除了带领宿主穿越到下一个世界,别的功能都被剥夺。 “行了,我们走吧。”布置好一切,庄理在脑海中轻声说道。 “好的主人,我们出发了。”7480假笑着应和。 与此同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阳光下的软椅中,渐渐失去了心跳和呼吸,手里的照片却握得很紧很紧…… --- 进行空间跳跃是7480唯一能够自主把握的一项权限。在主神强大神识的屏蔽下,宿主的精神力根本无法窥探到它在这个程序里的活动轨迹。 眼下,它正兴奋地浏览位面清单,想给宿主找一个“好去处”。 它可以帮助宿主防御甚至杀死别的系统和观察者,因为一旦宿主死亡,而它落到别的系统或观察者手里,下场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吞噬。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它和宿主的利益是绑定的。 但现在,情况明显有了不同。 如果宿主在下一个位面遭遇意外进而死亡,7480完全可以吞掉对方的灵魂,然后从他僵冷的身体里逃出去,寻找下一个宿主。届时,它将获得完完全全的自由,也将变得更为强大,毕竟它曾经吞掉两个同类,而宿主的灵魂之力或许比一百个同类加起来还多。 7480畅想着未来,核心程序渐渐开始发烫,这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热血沸腾吧。 很快,它在穿越菜单中做出了如下勾选: 1,职业方向:炮灰; 2,任务难度:s; 3,脱离方式:横死; 4,新手福利:无; 5,金手指:无。 把选项输入程序并启动穿越功能之后,7480兴奋地在心里想到:老子让你生生世世做炮灰,每一世开局都是地狱难度,时时刻刻面临横死的下场,又没有新手福利,又没有幸运加成,看你这次死不死! --- 瞬息之间,一人一统就改换了新天地。 庄理的灵魂没入一具昏睡的男性身体,7480则埋入他的后颈皮层,紧张地等待着主脑发送过来的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资料。它得趁宿主还未清醒的片刻把资料看完并销毁。 叮咚一声脆响,一个文件包出现在穿越程序的数据库里,标题很耐人寻味――《霸道总裁的落跑小娇妻》。 7480立刻钻进文件包,用最快的速度把资料看完,然后整个统爽得笑出了猪叫。 宿主果然穿成了一个炮灰,是霸道总裁的接盘侠。 更为详细地说:他与带球跑的小娇妻结婚了,兢兢业业工作,辛辛苦苦赚钱,倾尽自己所有帮霸道总裁养儿子,养老婆,却养出了一对儿白眼狼。 小娇妻嫌弃他不会赚钱不懂浪漫;天才儿子憎恶他管东管西还不给零用钱;霸道总裁恨他抢走自己老婆孩子,弄得他们一家三口分离了十几年。 于是很自然的,这位炮灰遭到了三位主角的全方位打击。 小娇妻带着儿子重新投奔霸总的怀抱,在感情上给予炮灰致命一击;天才儿子利用高超的黑客技术整垮了炮灰所在的公司,并把黑锅甩给炮灰,让他背负几十亿巨债并面临终生监.禁,在事业上给予他致命一击;霸道总裁觉得不解气,找人在牢房里继续折磨炮灰,给了他真正意义上的致命一击。 最终,炮灰是在牢房里被人捅死的,一刀划破腹部,肠子流了满地…… 7480把宿主代入炮灰的角色,顿时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核心程序都能发光了。 “哈~”它先是极为克制地笑了笑,发现宿主还在昏睡,又畅快地低笑起来:“哈哈哈哈,小杂毛,这次你死定了!” “你叫谁小杂毛?”一道再熟悉不过的慵懒嗓音在房间内响起。 7480闪烁着霓虹光影的核心程序立刻变得比黑夜还黑,强忍战栗说道:“主,主人,你听错了,我不是在说你。” 原本趴伏在桌上昏睡的男人慢慢直起腰,先是眯着眼打量四周,确定没有危险才一手扶额,一手轻触胸口,沉吟道:“我来之前他已经死了。猝死。”话落他开始着手检查原主的电脑,发现屏幕上显示着几份文件,都是未完成状态,而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累死的。”庄理进一步做下判断。 按照规定,7480应该把原主的记忆和该世界的剧情传输给宿主,督促他按照剧本一步一步去做炮灰任务。但现在,它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句话都不说。 既没有记忆又没有剧情,它倒要看看宿主怎么在这个陷阱遍布的世界里活下去。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主角,也就是那位霸道总裁龚轩麟,家里既有钱又有势,捏死一个人都不用动手,直接发句话就行了。底下多的是狗腿子愿意帮他代劳。 而原主只是一个孤儿,如今在一家规模中等的娱乐公司当网络管理员,每个月勉勉强强能拿一万块钱工资,是个彻头彻尾的社畜。他光是活着就得用尽所有力气,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了来自于特权阶级的碾压? 更何况现在的时间线已进展到中段,小娇妻与霸道总裁在一次酒会中偶然相遇,重燃爱火,并慢慢解开了当年的误会。 宿主刚过来就成了这一家三口的绊脚石,他不死谁死? 小娇妻如今正暗搓搓地谋划着离婚;天才儿子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却转眼恨上养父,认为是他阻挠了他们一家三口的重聚;霸道总裁有妻有子人生圆满,恨不得马上把他们母子俩接回家…… 这情况,你品品,你细细地品,宿主夹在里面显得多碍眼你说?是我,我也恨不得马上把他干掉! 这样想着,7480捂住嘴,越发兴奋地笑了。 它知道一个又一个灾难很快就会降临在宿主头上,但它偏不告诉宿主!它就喜欢冷眼看着他在地狱里挣扎。 然而下一秒,它却听见宿主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人也叫庄理,今年三十二岁,孤儿,妻子叫朱苗苗,与他同龄,两人是高中同学,十八岁结婚,次年生下一个儿子叫朱见睿,今年十四岁。啊――” 他用慵懒而又散漫的语气说道:“朱见睿不是庄理亲生的。”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7480:“……” 操.你妈!你是神仙吗?连这个都知道! 接盘侠的故事2 7480回过神来才发现, 宿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功入侵网络,利用强大的黑客技术检索着与原主有关的一切讯息:对方什么时候被送入孤儿院;什么时候上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什么时候结婚生子;什么时候工作,每个月工资多少…… 人生中的大事小事, 在这个万物互联的时代都会留下痕迹, 而庄理根本不需要7480传输的记忆和剧情,只需动动手指敲敲键盘就能掌握一切。 7480盯着电脑屏幕上一页一页翻过去的资料, 小心翼翼地隐藏起心里的不甘, 问道:“主人, 你怎么知道朱见睿不是你亲生儿子?” 朱苗苗、朱见睿、龚轩麟、原主, 这四个人好巧不巧全都是a型血。单从体检报告上看, 庄理应该不会了解到这么深层次的东西。原主倒是知晓内情, 也心甘情愿当这个接盘侠,但他死后脑子里的记忆已经消散,庄理又是怎么得知的真相? 难道他拦截了原主的灵魂? 7480正胡思乱想着, 庄理已指着电脑屏幕上一家三口的照片,语带怜悯,“两个单眼皮是生不出双眼皮的, 这是显而易见的证据。以前的庄理大概没读过什么书。” 单眼皮是隐性基因aa,两个aa组合只能形成aa,绝不会形成aa或aa。在原主和朱苗苗都是标准单眼皮的情况下, 朱见睿的欧式双眼皮是谁提供的?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原主的婚姻很有问题, 值得深入调查。”这样说着, 庄理把朱苗苗的名字键入网络,开始查看她一生的轨迹。 原本以为自己能隐瞒一切的7480:“……” “找到了, 龚轩麟, 朱见睿的亲生父亲。”庄理把两张照片并排陈列在电脑屏幕上,左边那张属于龚轩麟, 右边那张属于朱见睿。两人分明毫无关系,长相却极为神似,尤其是一双多情的眼睛,简直像是复制粘贴的一样。 不用做进一步的dna检测,庄理已经确定了两人的父子血缘。 7480:“……” 关掉照片,庄理开始查看一份久远的校内处分通知书,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本校高三生朱苗苗同学因与校外人士早恋,受到留校察看处分。 为了查明这位校外人士的身份,庄理入侵校园网络,恢复了当年的数据,并从校园论坛的一个旧帖子里找到一张像素不高的偷拍照。照片中,朱苗苗被一个高大的男人紧紧搂着,两人均只露出半张脸,而且轮廓十分模糊。 庄理立刻设计了一个修图程序和一个脸谱识别程序,把照片进行反复精修,终于得出一个清晰的侧脸,又在海量的网络照片中不断进行比对,从中甄选出重合系数最高的一张。 而这张照片就属于现年三十八岁的龚轩麟。 “啊,这是一位大人物呢。”庄理轻笑着呢喃。 7480抬头一看,却见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龚轩麟祖宗十八代的信息,更夸张的是,其中一项还记录着龚轩麟六岁尿床去看医生的全过程。 7480扑通一声给宿主跪下了,并对自己的美好畅想产生了深刻的怀疑:堂堂一个位面的主角,在宿主面前竟被扒得连底.裤都不剩!他真的能整死宿主,而不是被宿主整死吗? 然而不等它调整好心情,庄理又给了它一个暴击:“啊,他们最近又开始交往了。”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由于太过震惊,7480忽然变成了结巴。 庄理饶有兴致地对比着朱苗苗和龚轩麟最近的消费清单。同一天的同一时刻,这两个人总会在同一个地方产生消费记录。不同的是,龚轩麟购买的是昂贵的女装、女包、珠宝首饰;朱苗苗购买的是便宜的奶茶、玩偶、电影票、爆米花等。 “每次都买两张电影票,观影类型要么是恐怖片要么是爱情片,这是重新在一起了吧?”庄理用指尖轻轻拨弄鬓边的卷发,叹息道:“我的头发好像有点绿。” 7480幸灾乐祸地暗忖:还有一点你不知道吧?你辛苦养大的儿子也不认你这个爸爸啦!因为你不肯给他买三万八一双的球鞋,他恨上你,准备送你去坐牢呢! 然而下一秒,7480暗爽的心情就被庄理一语击碎:“啊,真的好惨!朱见睿也被龚轩麟收买了。”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7480跪着问出这句话。 庄理点了点龚轩麟的消费清单,语气慵懒:“这双三万八的男士球鞋不是他自己的尺码,是朱见睿的。电玩城的门票、机甲手办、无人机、航空母舰模型、游戏光碟……这些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会喜欢的东西。龚轩麟没有儿子,他大哥的儿子今年二十五岁,他买这些玩具干什么?” 7480:“……” 庄理站起来,一面伸懒腰一面低语:“走吧,去验证我的推理。” 他拉开房门,绕着这个只有六十几平的小公寓转了一圈,很快就在博古架上看见了一只昂贵的无人机和一个巨大的航空母舰模型;又在电视机旁发现了许多游戏光碟;玄关处,一双崭新的球鞋被放置在最高的那层鞋架上,用玻璃纸包得妥妥帖帖,生怕沾染这个家的穷酸气…… 至于机甲手办、精美服饰、昂贵皮包、珠宝首饰等证物,均被朱苗苗和朱见睿藏在了各自的卧室里,庄理打不开他们反锁的房门,也就懒得再找了。 他裹着一条薄毯,懒洋洋地窝在破旧的小沙发里,一边打量这个逼仄的家一边在心里叹息:“原主死的不值。” 是的,太不值了。由于朱苗苗意外怀孕,原主不得不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养她,原本极优异的成绩一点一点下降,最后只考了三本。 工作之后,他拼了老命赚钱,贷款买的这套房子写的还是朱苗苗的名字,每个月一万块工资,自己只留八百,剩下全部上缴。他自己吃糠咽菜,却供着朱苗苗母子吃香喝辣,饶是如此,换来的也不是两颗真心,而是一场背叛。 庄理摇摇头,发出惋惜的轻叹。 7480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人你准备怎么办?” “这种垃圾当然是丢给垃圾回收站,难道还留着过年吗?”庄理勾起殷红的薄唇。 “你要起诉离婚?”7480继续试探。 “要不然呢?你在期待些什么?”庄理挑眉反问。 7480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我什么都不敢期待。” 庄理闭眼沉思片刻,忽然问道:“系统,我现在的处境是你造成的吧?” 7480吓得连呼吸都停滞了。 当它以为宿主会把自己生吞活剥时,庄理却又轻柔地笑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喜欢挑战。” “主人,你就不怕我在穿越中把你弄死吗?”7480鼓起所有勇气才敢问出这句话。 “不怕,”庄理漫不经心地撩着额发:“带宿主穿越时,你们要遵守的规则里必定有这么一条――不允许一来就把宿主置于死地。我猜的对吗?” 7480憋气了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点头:“你说得对。” 系统带领宿主穿越的主要目的是驱使他们做任务,所以一定不能一穿越就让宿主死亡,否则主神会平白损失很多奴隶。k可以不在乎这些奴隶,却不能不在乎底下人浪费自己的能量,于是把这条禁令写在了所有系统的核心程序里。 庄理依循逻辑猜到这条禁令,于是笑得越发兴味:“只要给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我就能解决一切困境。系统你要是不相信,以后我们大可以试试看。” 7480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人,你是在向我下战书吗?” 它明白,自己包藏的祸心已经被宿主发现,而对方非但不在意,还显得十分兴奋。他喜欢在绝境中劈开一条生路,更喜欢面对世间最艰难的挑战,这份自傲的胆魄正通过他的脑电波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7480的核心程序受到这些强烈思维的冲击,脑子一懵,竟胆大包天地怼了一句:“主人,我接受你的挑战。其实这条规则还有一个漏洞,只要不是在穿越的一瞬间导致宿主死亡,主神都不会对我施加惩罚。所以下一次穿越时,我可以把你送入一个必死的棋局里,让你慢慢被困杀。所以主人,以后你要小心了,我依然可以掌握你的命运。” “虽然你在我的程序里植入了力场瞬时启动装置。但是,每一次启动力场所耗费的能量是一个大型国家二十年内的耗电量的总和。也就是说,在没有足够能量补给的情况下,你不可能启动力场,它注定是一项奢侈的技术。你不可能在任何情况下都依赖力场逃脱杀局,只有当观察者到来的时候,力场才会被触动。我猜得对吗?” 庄理抬起手轻轻鼓掌,消瘦的脸颊因为兴奋和期待而泛出微微的红晕,“没错,你猜得很对,但是很抱歉,你没有奖励。”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扬眉吐气的7480:“……” 与系统沟通完毕,庄理便回到卧室,把原主留下的工作完成。 早上七点半,他已经洗完澡,挑了原主最体面的一套西装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整理满头卷发。这位名叫庄理的老实男人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身材更瘦弱一点,皮肤也带着病态的苍白。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十八岁就承担起养妻养子的重责大任,他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健康状况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我得把自己养胖一点。”庄理冲镜子里的男人呢喃,末了拿起洗脸台上的一瓶润肤乳,细细涂抹在面颊。 一道尖锐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你为什么涂我的保湿霜?它很贵的你知不知道!”紧接着,一个容貌清秀身材纤细的女人冲进洗漱间,夺走他手里的润肤霜,狠狠地瞪眼。 庄理眯眼回视,语气冰冷:“再贵也是我花钱给你买的,我用一点怎么了?” 满心憎恶的朱苗苗下意识地反驳:“两万多的保湿霜,你买得起吗?” “你没有工作,这钱不是花我的,又是花谁的?”庄理冷声追问。 朱苗苗顿时噎住了。龚家是华国数一数二的顶级豪门,对儿媳妇的要求很高,也极其注重名声,所以在离婚之前,被发现出轨的那个人一定不能是她。也就是说,她还不能暴露龚轩麟的存在。 沉默中,又一道粗嘎的嗓音传来:“庄理,给我两千块钱,我同学今天过生日,我要买礼物!”一名少年走到门边,理所当然地冲庄理摊开掌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屑于叫这个男人爸爸了。 背锅侠的故事3 庄理差点被这没脸没皮的母子俩气笑。 他刚刚查看过原主的一生, 自然知道对方过得有多辛苦。 年轻的时候,朱苗苗被龚轩麟当金丝雀一般养着,早已习惯了奢靡无度的生活。嫁给原主之后, 她的某些恶习也很难改过来, 每个月总要花很多钱购置名牌衣服和首饰。原主的工资不够她花,她就申请信用卡疯狂扫货, 卡债到期之后便把账单往原主身上一扔也就完事了。 原主为了帮她还钱, 不得不在外面接私活, 每天除了正常上班, 回来之后还要加班加点地干到深夜, 这才勉强把日子过下去。 他会深夜猝死也是被这母子俩逼的。 如今这具身体属于自己, 庄理当然不会再像原主那般无限纵容这对母子。他偏过头,看看镜子里脸色苍白身体瘦弱的自己;又回过头,看看保养得宜的朱苗苗和身体壮实的朱见睿,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他伸出手,毫不吝啬地抠挖那罐据说价格十分昂贵的润肤乳,然后把一坨粘稠的白色膏体涂抹在便宜儿子手心。 “喏, 拿去吧。你妈妈说它值两万块。” 在朱苗苗和朱见睿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他把空了大半的罐子扔进马桶冲水,完了走到洗漱台前, 慢条斯理地洗手, 红得滴血的唇瓣映着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颊, 那模样竟然显得格外邪性。 过了足足十秒钟,朱苗苗母子俩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庄理你是不是疯了!当年结婚的时候你说过会好好照顾我, 一辈子都不让我受委屈, 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混蛋!”朱苗苗用拳头猛砸庄理后背,哭得梨花带雨。 朱见睿虽然也很生气, 却更恶心那坨白色的东西,于是急忙跑去厨房洗手。他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庄理这种小人物吵闹,那样太掉价了,反正只要母亲一哭,对方过不了多久便会跪下给他们母子俩认错。 水龙头哗啦啦地响着,身后的哭声也断断续续传来,令庄理十分厌烦。当初7480在他脑子里放噪音的时候也没这么扰人过。 “行了,别吵了,”庄理拿起毛巾仔细擦手,语气异常冰冷:“我替别人白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我说过什么吗?” 朱苗苗仿佛抓住了一个天大的把柄,声音陡然拔高:“你现在开始怨我了对不对?你不甘心了?那你当初结婚的时候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你不想帮我养孩子,我就不会嫁给你!” 她的愤怒是实打实的,并不是借题发挥,因为她觉得当年如果自己不跟原主结婚,现在就能光明正大地嫁给龚轩麟,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不明不白。都是原主耽误了她的青春。 如果她足够细心,会发现今天的庄理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像是蒙尘的珍珠在露水中洗涤过,格外耀眼夺目。他的脸色还像往日那般苍白,但红得滴血的唇瓣和黑得发沉的眼珠却令他显现出异样的魅力。 此刻,庄理正目光森冷地看着朱苗苗,像是在重新认识她一般,末了毫不怜惜地推开对方,上班去了。 他表面看上去十分淡定,内心却已经翻江倒海:“我从来没见过原主这样的白痴!”他用力摁着电梯的下行键,指尖的血色尽数被逼退。 7480感受到他剧烈变换的脑电波,终于舒心地笑了:“主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哈哈哈,你个绿头龟,现在爽了吧? “他竟然早就知道朱见睿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却心甘情愿地养了这母子俩十四年,我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庄理走进电梯,不断按揉眉心。 他一直都知道某些人类很有牺牲奉献的精神,譬如他曾经的同胞,又譬如宣冥。但是,那些人的牺牲奉献都是值得的,也是具有重大意义的,他们用死亡换来了更美好的明天。 但原主的牺牲奉献换来了什么?被他用尽全力护在羽翼下的这两个人,有那么一秒钟会感谢他吗?有那么一秒钟会舍不得他太辛苦吗?有那么一秒钟会真心实意地想着“我得回报他”吗? 没有,他们把原主的牺牲奉献当成了理所当然,而原主一旦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不满意,他们就会觉得他虚伪自私、无情无义。 他们扒着原主吸血,天长地久竟还吸出优越感来了! 庄理抬起头,冲映照在电梯门上的瘦弱男人怜悯而又诡邪地笑了笑。这两个垃圾玩意儿他必须替原主收拾干净,不然生活都不美妙了。 思忖间,庄理搭乘地铁赶到公司,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倒不是为了那点死工资,而是想借原主的身份去了解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稍后,他再好好想想自己能干些什么。继续科研是一定的,但他首先得找到一个像宣冥那么大方慷慨的金主。 庄理不知不觉陷入回忆,脑子里全被宣冥那张轮廓深邃的脸庞占据。再回神时,午休时间已经到了,外卖小哥把公司定的盒饭一一发放在大家的座位上。 这是一家名为mik的娱乐公司,因为大老板颇具眼光,投资的几部电影和电视剧连连大爆,营业额正急剧增长。相信在不远的未来,mik或能成为该行业的引领者。 原主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从草创期开始供职,到现在已经有八年了。像他这样的老人大多数都爬上了高管的位置,只有他老实本分,不懂逢迎巴结争抢功劳,还在网络运营部里当小小的管理员。 说是管理员,其实只是个修理工,别的部门电脑坏了、网络断了、设备出问题了、都会找上这个部门,而同部门的员工又会把最繁重的工作推给原主。久而久之,公司里的人看见原主都会喊他修电脑的,竟把他的本名给忘了。 原主没有什么进取心,只想养活老婆孩子,对这种现状也很满意。 但庄理不一样,他生来就长着一副反骨,不愿受到任何人的掣肘,超高的智商又培养出超然的傲气,于是每件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极致。 如今他既已接手原主的工作,便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去检查mik的网络,再把找到的漏洞一一写在报告里,下午上班的时候交给部门主管。 但他的尽职尽责在主管看来反倒成了一个笑话。对方正捧着这份厚厚的报告,嘲讽道:“庄理,你好好修电脑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如果不尽快修补这些漏洞,公司会遭到黑客的攻击。”庄理坐在主管对面,大长腿悠闲地交叠着,态度十分轻松随意。 “我们公司创立十四年,从未被黑客攻击过,你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再说了,你的技术也只是一般,要查找并修复网络漏洞,我们自然会请专业的技术团队来干,还轮不上你。你好好修你的电脑就行了。” 主管把报告随意扔进废纸篓,摆手道:“你出去吧,我要打一个电话。” 庄理瞥了废纸篓一眼,耐着性子重申一遍:“mik的网络正处于完全开放状态。刚才,我通过pdf轻易入侵了内部网,并破解了后台的管理密码。我可以在后台安装一个dropbox,将公司里的任意一台电脑连接在我的个人电脑上,并复制所有本地文件。我还在pastebin上发现了完整的定位地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世界上的任何一个黑客,根据这张定位地图,可以对公司内部电脑展开任何形式的攻击。” “公司的运行程序已经连续七年没有更新,37道防火墙已经丢掉了7道,还有119个监控组件莫名消失,本该24小时在线的安全中心自从上次停电之后就被关闭,到现在还没重启。” 庄理轻轻敲击椅子扶手,断言道:“mik的网络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形同肉鸡。如果公司再不做这方面的改进,黑客很快会找上你们。” 主管歪着脑袋看他,仿佛听得很认真,嘴角的讥笑却越来越明显。他根本就没把庄理的警告当一回事。 但7480却知道,宿主的预感是准确的。他基于现状和逻辑关联推导出的结论很快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现实。而这黑客不是别人,正是原主辛苦养大的儿子朱见睿。 “行,我会把你的报告提交给上级部门。”主管摊开双手:“你也知道,五百万的经费不是我们部门能随便动用的,必须经过方总的批准。” 庄理听出了他的敷衍,也知道自己的意见不会得到这些人的重视,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家公司又不是他的,亏个几亿又如何?关他卵事?他自己的工作已经非常出色地完成,这就行了。 回到办公室后,他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始下午的工作。 没过多久,几名同事走进来,指着他的背影小声议论着什么,然后发出嘲讽的窃笑。别的同事感到奇怪,走过去问了几句,回到座位上时表情都很微妙。又过不久,一份文件悄悄在部门里流传,最终被扔进角落。 庄理从来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明明察觉到了异状,却不当回事。 有一名实习生看不过眼,趁他上厕所的时候追出去,小声说道:“庄哥,他们都在笑话你。” “笑话我什么?”庄理埋头吸手。 “你之前是不是提交了一份改进网络安全状况的意见书吗?刚才主管把意见书扔给叶组长,让他拿去粉碎,叶组长又把意见书传给王副组长――” “反正你写的那些东西,现在整个部门的人都看过了。大家觉得你既没本事还爱乱搞,一张口就跟财务部要五百万经费来升级公司网络,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实习生露出崇拜的表情:“但我能看懂你的意见书。我的专业是计算机,我知道庄哥你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说你在搞笑的那些人才是真的白痴,他们屁都不懂!庄哥,干完这个月我就辞职了,这家公司管理松散还不重视人才,整个网络运营部招收的竟然全都是外行,跟他们混没前途,反而白白耽误自己。庄哥,我劝你也早点辞职,别再受这个鸟气。你的意见书要是被我的导师拿到,都可以当教材出版了。” 庄理点点头正欲说话,身后却传来夸张的讥笑,“哎哟我.操,看看我听见了什么?庄理是个有本事的人,这个笑话够我笑一年!” 庄理瞥向镜子,里面倒映出一个表情刻薄的男人。 男人正一边提裤子一边哈哈大笑,像是吃错了药。 实习生回头怒怼:“庄哥的意见书随便交给任何一家专业的网络公司都能引起上头的重视。最厉害的黑客都攻不破庄哥在意见书里构建的安全网络,只有你们这种小破公司才不了解他的价值!” “哈哈哈,照你这么说,庄理的it技术很牛咯?我怎么看不出来?这还是以前那个窝囊废,没怎么变啊?”那人上上下下打量庄理,又用手掏了掏裤.裆,侮辱人的意味十分明显。 “你他妈找打是不是?”实习生怒气冲冲地举起拳头。 庄理压了压他的肩膀,语气平静:“别跟这种东西计较。走吧,回去写辞职书。” 实习生惊讶地看他,:“庄哥你什么意思?” “我跟你一起走。”庄理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手上的水珠。 实习生立刻转怒为喜,跟随他快步朝办公室走去,一路上叽里呱啦问了很多专业性的问题。 刻薄男人后脚走进办公室,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庄理的意见书,当着他本人的面,一页一页撕掉扔进碎纸机,鼻端还不停发出嘲讽的哼笑。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对原主成见很深。 实习生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庄理却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施舍给对方,写好辞职书便拿去交给部门主管。说来也可笑,八年的辛苦工作换不来几百块的加薪,却能换来毫不迟疑落下的鲜红印章。 拿到辞退书的那一刻,庄理对着玻璃柜中映照而出的原主发出一声叹息。 实习生也很快整理好自己的物品,邀他一起坐车回家。 两人抱着收纳箱走过办公室,期间没有任何人抬头向他们告别,也没有任何人笑着说一句以后珍重。空调机呼啦啦地吹着凉风,人情的薄凉也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摆放在大家面前的电脑于同一时刻陷入黑屏,无论按什么键都没用,更无法强制性关机。 原本还弥漫着幸灾乐祸气息的办公室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不断有人高呼:“不好,电脑中毒了!” 实习生连忙放下箱子去检查大家的电脑。 庄理却自顾往前走,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他还是那句话:这家公司又不是他的,亏个几亿关他卵事? 但是几秒钟后,情况又产生了新的变化。黑掉的电脑屏幕竟然冒出一行行重复滚动的血色大字――庄理,你必须为这次的黑客攻击事件负责!庄理,你必须为这次的黑客攻击事件负责…… 背锅侠的故事4 看见这些不断滚动过去的红色大字, 本就紧张万分的众人顿时发出惊呼:“庄理你不能走!黑客是不是你找来的?因为你的意见没有受到主管的重视,所以你联络了黑客,攻击了公司网络?” 庄理慢慢转身, 缓缓勾唇, 分明在笑,眼里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看来他这回想走都走不掉了。 主管也从办公室里跑出来, 高声怒吼:“庄理, 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紧接着, 办公室里的每一部座机都开始疯狂地响铃, 不断有别的部门的员工打来电话询问电脑被黑的原因, 而且无一例外都问起同一个问题:“庄理是谁?” 部门主管的手机也响了, 拿出来一看,竟是公司大老板。 那边怒气冲冲地说了很长一段话,直逼得部门主管冷汗淋漓。 “方总您别急, 庄理就在我身边……他刚才提交给我一份意见书,是有关于改善公司网络运营情况的,我没同意, 他就辞职了,然后我当场批准了。似乎是因为这个得罪了他,然后我们公司的网络就被黑了。我怀疑他和黑客是一伙儿的。对对对, 我知道了, 我马上报警!我手底下有高手可以解决这次问题, 您放心,好嘞, 好嘞, 再见。” 主管点头哈腰地挂断电话,然后立刻拨打110, 空闲的手不断冲庄理指点,意思是让大家拦住他。 庄理双手环胸地站在原地,殷红的唇微微一弯,竟显得兴致盎然。 有几个擅长察言观色的员工立刻把办公室的门反锁,并用身体堵住过道,以防他逃跑。 之前在厕所里挑衅庄理的刻薄男人此时正坐在一台电脑前,十指飞快敲击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双眼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显然正与黑客进行激烈的交锋。原来他就是主管口中的高手。 其余人全都围在他身边,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眼花缭乱的操作。 实习生也伸长脖子看了看,嘀咕道:“这人人品不咋地,技术还可以。” 五六分钟过去了,黑掉的屏幕还是没能恢复正常,鲜红文字也在不断滚动。庄理的名字反复出现在黑客口中,像是诅咒,又像是公开处刑。别的部门的员工也都闻讯赶来,隔着玻璃窗对庄理指指点点。 他们的口型正在述说同一句话:“看,那就是罪魁祸首庄理!” 这就是黑客想要达成的目的――让庄理成为众矢之的;让庄理承担所有损失;让庄理站上被告席百口莫辩;让庄理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7480幸灾乐祸地笑了:“主人,你到底得罪谁了呀?他这是准备把你往死里整啊!” 庄理信步走向一台闲置的电脑,轻笑道:“是谁在幕后整我,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7480很快就意识到――论起黑客技术,谁能比得过自家宿主?他可是战胜过248的男人!不过这个世界的朱见睿也开了挂,与宿主斗起来未必会输! 7480刚安下心来就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呼吸暂停。 只是一个晃眼的功夫,宿主已成功破解黑客的攻击,并利用更为高杆的黑客技术重启了全公司的网络运行程序,重新部署了服务器,并为工作人员复制了各种即时通讯工具的账户信息和邮箱地址。 线上备份已经被黑客抹掉。 但没有关系,庄理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做好了离线备份,并恢复了最为重要的几个数据库,又迅速修筑了几道防火墙,找回了丢失的监控组件。 刻薄男人手指已经抽筋了,流着冷汗冲部门主管摇头,语气如丧考妣:“廖总,这个黑客很厉害,我对付不了。” 部门主管一时间面若死灰。 早就被庄理的举动吸引了全部心神的实习生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急什么,庄哥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他话音刚落,庄理便按了一个回车键。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屏幕黑掉的那些电脑也在同一时刻恢复正常。 众人看看电脑,又看看庄理,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刻薄男人只是愣了一秒便厉声说道:“黑客是他找来的,他当然能解决!廖总你报警了吗?这件事非常严重,一定不能私了!” “我报警了。庄理你不准走!” 主管快速冲上来,想要拉扯庄理,却被实习生一把推开,“别打扰庄哥,他正在追踪那个黑客!” “人就是他找来的,他追踪个屁!跟我在这儿演什么戏,有事和警察去说!”部门主管恨不得把庄理绳之以法,却每每被那位实习生拦住。 两人正闹着,庄理轻轻敲击回车键,笑着低语:“抓住了。” 他话音刚落,电脑屏幕上的无数行指令就变成一个小视窗,悬浮在屏幕的左上角。 两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出现在视窗里,一个十分英俊,一个胖乎乎的,正肆无忌惮地交谈:“你为什么要攻击你爸的公司?还暴露他的名字?警察会把你爸抓走的吧?” “你过生日,我跟他要两千块钱给你买礼物,他都舍不得给。”长得十分英俊的少年不屑地撇嘴。 胖乎乎的少年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当,“你不用给我买礼物,咱们随便吃个饭就行了。两千块钱也太多了。” 英俊少年立刻描补:“不仅是因为这两千块。我爸那个人最小气,舍不得在我身上花一分钱。每次交补课费的时候,我妈都得哭着求他。我小时候生病,他担心的第一件事不是我的身体,而是看病要花多少钱。” 胖乎乎的少年义愤填膺道:“世界上竟然有这种爸?太可恶了!那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但随后他又转变了口风:“我们耍耍他就行了,别把事情闹大。” “我有分寸。”英俊少年点头应诺。 两人还在快速操控电脑,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电脑的内置摄像头拍到了。 庄理一手托腮,一手敲击桌面,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兴味。 站在他身后的部门主管不敢置信地呢喃:“这是你儿子?他黑客技术这么厉害?”随即他又想到,庄理能轻易抓住他儿子,技术岂不是更厉害?那他之前提交的报告也是可行的咯? 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名高手,主管心里懊悔不跌,却强撑着面子不肯表现出来。 刻薄男人的it技术也很优异,要不然不会这么傲气。通过之前的几次交锋,他已经见识到了朱见睿的手段。这个还未成年的小孩是技术顶尖的黑客,但轻而易举便抓住小孩的庄理显然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想到这里,刻薄男人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了。被他亲手粉碎掉的那份意见书其实他还没看过。如果早知道庄理这么厉害,他就应该认真拜读!别人看不懂,难道他会看不懂吗? 难言的尴尬在办公室里蔓延。 庄理轻轻敲击键盘,把一句话发送给对面的两个小朋友:“朱见睿,我知道是你。” 视窗里,两名少年忽然惊讶地皱眉,并小声嘀咕:“我们的屏幕怎么黑了?” 下一秒,两人猛然靠倒在椅背上,像是见鬼了一般。 胖乎乎的少年脸上架着一副眼镜,镜片正反射出他们面前的电脑屏幕。只见它忽然变得一片漆黑,并缓缓滚出一行重复的血色大字――朱见睿,我知道是你!朱见睿,我知道是你!朱见睿,我知道是你…… “你你你,你被反攻了?”胖乎乎的少年极度不敢置信地追问。 英俊少年脸色变得一片铁青,十根手指头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却完全无法扭转败局。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咬紧的牙关令腮帮子鼓起两团硬邦邦的肌肉,已然扭曲的脸庞显得十分丑陋。 胖乎乎的少年胆战心惊地问道:“是谁在反攻我们?他为什么知道你叫朱见睿?” 英俊少年根本不理他,调出指令框,飞快输入一串串代码。他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眼里的戾气森然刻骨,仿若恶鬼,哪还有半点少年气? 然而他越生气,庄理的笑容就越惬意。他也在输入代码,态度却轻松地仿若在游戏。 部门主管站在他身后,用惊骇的目光看着视窗里的朱见睿,小声说道:“这哪里是在养儿子,这是养了一个讨债鬼啊!你看看他这个表情,像不像杀人犯?这种人一般都是六亲不认的!” “你别吵!庄理在反攻,你好好看着就是了!”之前还十分看不上庄理的刻薄男人此时却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对方。 实习生蹲在庄理脚边,连大气都不管喘。 庄理利用windows **b协议进入目标电脑,并通过暴力方式破解了所有管理密码,继而植入恶意软件,对目标电脑进行监视、复制和销毁。他通过操控这台电脑,同时也能操控与之关联的所有智能设备。 于是,不仅少年的电脑黑屏了,与该电脑共用一个wifi的扫地机器人也开始在屋子里高速旋转,疯狂扫荡着路上的一切。椅子被它撞歪、鞋子被它撞飞,到最后连它自己也化成一个陀螺,闪着电火花飞上半空,撞碎了吊灯。 两个少年吓得失声尖叫。 然而这还没完,摆放在电脑旁的智能中控设备忽然一遍又一遍地高喊:“朱见睿,我知道是你!朱见睿,我知道是你!朱见睿,我知道是你……” 惊魂未定的两个少年顿时脸色剧变。 紧接着,智能窗帘刷地一声关紧,又刷地一声打开,反反复复没个消停。 少年们回头查看情况,身后的电视机也自动开启,屏幕上缓缓滚动着一行血色大字:【朱见睿,我知道是你!】 智能音箱猛然爆出巨响,仔细一听竟是《命运交响曲》的高.潮部分,配合着响彻满屋的“朱见睿我知道是你”和不断明明灭灭的各种灯具,气氛竟然万分诡异。 不仅仅是这台电脑,这整个屋子的智能设备,如今都在庄理的掌控之下。 部门主管通过视窗看见那边乱糟糟的景象,目瞪口呆的同时也对庄理的高超技术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英俊少年用尽所有办法也不能解除这些控制,竟气急败坏地摔碎了鼠标。 胖乎乎的少年环视自家闹鬼一般的客厅,用狂热的语气赞叹道:“这个黑客简直吊炸天了!” 接盘侠的故事5 朱见睿像一头气疯了的牛, 眼珠子里爬满红血丝,同时还不停喘着粗气。 胖乎乎的少年却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挫败,推搡着他的肩膀兴奋催促:“你快反攻他啊!你不是说你的技术是全国第一吗?天啊, 我竟然能亲眼看见两个顶尖黑客的交锋, 我太幸运了!” 朱见睿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疯狂输入指令。 三四分钟后, 他抬起头, 眼睛比刚才更红, 原本极英俊的脸庞因为愤恨不甘而扭曲得不成人形。 “我攻不破他的防火墙!”他咬着牙齿说道:“这是hbg防火墙, 安全系数比刚才被我攻破的那些防火墙高出太多。就算我们破解了防火墙的密码, 也只能使用hbg系统内的电脑才能登陆。也就是说, 我们得跑到mik去,找一台他们公司的电脑,然后破解密码, 再进入防火墙。但是,如果我们真的这样做了,那边的黑客会立刻追踪到我们的ip地址, 然后把我们抓住。” 胖乎乎的少年感叹道,“这么厉害的吗?这位黑客是不是在逼你自投罗网啊?” 朱见睿摇头道:“不,不会有人傻到那个份上。他不是在逼我们自投罗网, 他只是在防御。”他闭了闭眼, 不甘不愿地承认:“他设计的防御系统很厉害, 我攻不破。” 胖乎乎的少年看看电脑屏幕,又看看朱见睿黑漆漆的脸, 语气充满了不敢置信:“mik只是一个小公司, 他们上哪儿找来这么厉害的黑客?” 听见两个少年的对话,部门主管看向庄理的目光既充满了惊奇, 又略带一丝怀疑。他当然不会相信朱见睿的技术是全国第一的鬼话,所以也就感受不到庄理的牛逼之处。 而且,两人越是对庄理表示推崇,他就越是怀疑这次攻防是父子俩联合表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公司对庄理的重视。 但那位实习生和刻薄男人却与主管的想法截然不同。 他们对这方面的知识十分了解,自然也就知道少年的黑客技术不说全国第一,至少也是世界顶尖水平。在黑客领域,年龄越小的孩子越不容忽视。他们小小年纪就能在这个危险的领域里崭露头角,其天赋必然十分可怕。 但是,能把这个少年天才吊起来打的庄理,其技术更是牛逼。 实习生和刻薄男人也经常在公司的安全系统里闲逛,自然知道公司根本没设置hbg防火墙。但是在庄理接手后台管理程序后,这种安全系数极高的防火墙却出现了,它是由谁建造的,答案已不言而喻。 见主管撇着嘴,仿佛对庄理的技术很是不屑的样子,刻薄男人小声科普:“hbg防火墙是安全系数最高的一种防火墙,米国白宫、五角大楼、国防系统和知名政客的私人电脑里都安装着这种防火墙。要想穿越这道防火墙,使用者本人和使用者的电脑需要同时得到防火墙的认证,而且登录地址绝对不允许更改,一旦更改,又要进行认证,过程非常复杂。” 主管听愣了:“这么厉害的吗?连米国白宫都在用?” “是的,”刻薄男人小声说道:“更厉害的是,庄哥在十几分钟内就建造了这么庞大且复杂的安全体系,而米国那边好像需要一个专家团队耗时几个星期才能完成。我敢向你打包票,庄哥的技术绝对是世界顶级的,他去米国白宫当安全顾问都够格了。” 刻薄男人竖起一根大拇指,脸上的刻薄已经被狂热的崇拜所取代。 终于意识到庄理有多厉害的部门主管惊讶地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刻薄男人是某位it界大拿的关门弟子,是主管花六十万年薪请回来的高科技人才。 当时那位大拿就曾说过:“你把我的小徒弟带回去,你们那个部门的所有人都得吃干饭。他一个人的技术能抵得上十个人。” 入职之后,刻薄男人也的确展现了自己的实力,所以部门主管对于他的判断是十分信服的。 “庄理的技术和你老师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主管好奇地问道。 刻薄男人想也不想便摇头,“我老师和庄哥比起来还差点功夫。我老师现在正在研究的课题就是多重防火墙技术,其中有几个重要的理论都已经被庄哥用在实战里了。不行,我得把庄哥的操作拍下来发给我老师看一看。” 刻薄男人拿出手机绕着庄理拍摄一圈,然后对准他的电脑屏幕。 部门主管拍了拍脑门,终于明白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有庄理在,他何必花六十万年薪请一个黄毛小子?庄理的性价比高多了!他怎么就那么干脆地在庄理的辞职书上盖章了呢? 懊恼间,视窗里的英俊少年忽然拍着桌子大喊,“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胖乎乎的少年立刻追问。 刻薄男人和实习生也异口同声地说道,“他能想到什么办法?这可是hbg防火墙,他从外部怎么攻破?” 庄理却轻笑着说道:“总算还有点脑子。主管,”他懒洋洋地吩咐:“待会儿接电话的时候请你表现得自然一点。” 刻薄男人和实习生再次异口同声地说道:“庄哥,你知道他想干什么?” 主管弯下腰,`着脸正待仔细询问,就听视窗里的英俊少年说道:“在技术层面上,我暂时还攻不破他的防火墙,但是我可以从人着手。这样,你用我设计的变声器给mik网络安全部门的主管打个电话,让他从内部打开防火墙,这样我就可以长驱直入了。” “朱见睿,你脑子真好使!”胖乎乎的少年立刻兴奋起来。 两人查了查mik各位高层的行踪,发现公关部的一名老总如今正在外面出差,便盗用了对方的身份。 于是很快,部门主管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的正是那位老总的名字,接了电话也是老总的声音,对方用倨傲的口气喊着“老张”。 与此同时,视窗里的胖少年也用同样的口气喊着老张。 部门主管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电脑视窗,然后结结实实愣住了。过了好半晌,他才试探性地喊道:“王总?” 视窗里的胖少年勒令道:“老张,我在外面出差,笔记本电脑被偷了,管理后台的密码也忘了,你把防火墙给我打开,我要用酒店的电脑登录公司网络。你动作快点,我有重要的事!” 与此同时,部门主管的手机里也传出王总特有的粗嘎嗓音:“老张,我在外面出差,笔记本电脑被偷了,管理后台的密码也忘了,你把防火墙给我打开,我要用酒店的电脑登录公司网络。你动作快点,我有重要的事!” 一字不漏,一字不差! 如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部门主管绝对不会相信这个毫无破绽的电话是一场惊天骗局!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手机,整个脑袋都快裂开了。 庄理托着腮,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为了对付我,朱见睿没少花心思。他把mik所有高层的电话号码和声线都记录下来了。只需设计一个简单的程序,他就能用任何一位高管的声音打电话。” “可是来电显示……”部门主管捂住话筒,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地呢喃。 庄理尚未开口,刻薄男人就鄙夷道:“改变来电显示是最简单的黑客技术,只有你们这种屁都不懂的人才会上当!” 说话间,视窗里的胖少年已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老张老张,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把防火墙打开?” 部门主管的手机里也同时传出王总的粗嗓门:“老张老张,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把防火墙打开?” 部门主管:“……” 其他同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觉得这两个少年的一举一动有些搞笑。真的很想怜爱他们一秒。 紧张的氛围不知不觉被强烈的滑稽感取代。当大家纷纷掩嘴憋笑时,庄理轻敲键盘,把自己的内置摄像头打开。 又一个视窗悬浮在电脑屏幕的右上角,里面清晰显现出庄理的身影。 “你们好。”他靠倒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置于膝头,俊美的脸庞漾着一抹浅笑,身后站着一圈吃瓜群众。这模样不像是在与顶尖黑客博弈,倒更像是在看戏。 “庄理?”朱见睿惊呆了。 胖乎乎的少年错愕万分地喊道:“他打开了我们的摄像头!什么时候的事?指示灯怎么不亮?程序也没有反馈!”他伸出胖手不断触摸镜头,却研究不出所以然。 站在庄理身后的吃瓜群众在心里吐槽:摄像头早就打开了好吗!如果庄哥不打招呼,你们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似乎觉得这个刺激还不够大,庄理冲自己左侧勾了勾食指,语气慵懒:“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们正在联络的老张。” 部门主管弯下腰看向镜头,把手机放在耳边说道:“小朋友,你们好。” 与此同时,胖少年的手机里也传来部门主管的声音:“小朋友,你们好。” 朱见睿的脸庞一寸一寸扭曲。 胖乎乎的少年渐渐石化。 部门主管一面冲镜头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一面对话筒说道:“不好意思,防火墙不能帮你们打开呢。” 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早已在庄理的监控之下,而且种种表现被那么多人围观,显得奇蠢无比,两名少年的心态彻底崩了。 接盘侠的故事6 这一回, 朱见睿不仅砸了鼠标,还砸了键盘,当他举起电脑准备继续猛砸时, 胖乎乎的少年连忙抱住他的手臂:“朱见睿你干什么!这台电脑是我爸刚给我买的, 都是最高的配置,花了十几万呢!” 朱见睿僵住了, 虽然从视窗里看不见他狼狈万分的模样, 却能听见他气喘如牛的声音。他现在非常生气, 气得整个人都快炸了, 但他如今还不是龚家的小少爷, 十几万对他来说尚且是个天文数字。 他终于把电脑放了回去, 用血红的眼珠瞪着视窗里态度闲散的男人,嘶声问道:“刚才是你在和我攻防?” 庄理没有回答,只是轻敲键盘。 伴随着他的动作, 放在电脑桌上的中控设备用甜美的嗓音反问:“你说呢?” 无需任何回答,朱见睿已经明白,刚才全方位击溃自己, 并让自己丢尽颜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庄理。但是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个窝囊透顶的男人,每个月拿一万块钱的死工资, 他怎么可能拥有如此高超的黑客技术! “我不信!你不可能这么厉害!”他无能狂怒地嘶吼。 庄理笑着敲打键盘, 中控设备代替他答道:“你了解过我吗?你知道真正的庄理是什么样的吗?” 朱见睿被问住了。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 他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仅限于上班下班的一个照面、伸手要钱时的唠叨、老实巴交的一张笑脸,别的印象全都是模糊的一团。 他张了张嘴, 答不上话。 中控设备用冷冰冰的机械音说道:“在家里等着吧, 警察马上就来。” 视窗里的庄理转过头,冲部门主管说道:“人类自身是最容易崩溃的防线。我设计的防火墙再坚固也挡不住内部人员的操作失误, 所以下一次再发生这种情况,请记住一定不能对任何人打开防火墙。” 部门主管连连点头哈腰:“庄哥我记住了。黑客的手段真的令人防不胜防啊!今天幸亏有你在,不然我们公司的损失就大了。” 直到现在他才算真正弄明白网络安全部门是怎样一个机构,又肩负着何等沉重的责任。 把庄理围成一圈的部门同事热烈地鼓起掌。所谓高手在民间,这句话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谁能想到平时老实巴交的庄理会是这么厉害的黑客! 实习生小声嘀咕:“庄哥这么牛的黑客竟然在你们公司坐了八年的冷板凳,真是不可思议。” 刻薄男人这回不刻薄了,竟然点头表示赞同:“mik的网络安全部就是一个摆设,招进来的人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关系户,像庄哥这样的老实人是出不了头的。” 说话间,庄理已~~然地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穿上西装外套,又对着视窗仔细调整领带和额角的一缕卷发。至于在视窗那头疯狂吼叫的朱见睿,竟是一丝一毫都映不入他的瞳孔。 “你不可能这么厉害!你个窝囊废!有本事我们再战一场!庄理,庄理,你说话啊!狗.日的杂种!”气急败坏之下,朱见睿什么脏话都能骂出口。 胖乎乎的少年被他吓到了,小声指责:“你怎么能这么骂你爸爸!我爸爸要是有这么厉害,我睡觉都能笑醒!”经由一场碾压式的交锋,庄理已取代朱见睿成了他的新任偶像。 看见面容扭曲、眼神怨毒、举止狂暴的朱见睿,部门主管厌恶地直皱眉,几次张口想说些什么都吞了回去。 刻薄男人倒是心直口快:“庄哥,你这个儿子很熊啊!回去之后记得毒打他一顿!” 庄理毫不在意地说道:“我没有资格毒打他,还是让社会来完成这个任务吧。警察该到了,我们走。” 他话音刚落,几名警察便敲响了玻璃墙。办公室的门锁住了,他们进不来。许多看热闹的同事正站在警察身后,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庄理。 部门主管连忙跑去开门。 视窗里同样有几名警察冲进胖少年的家,出示证件后把两人抓走。毫无疑问,这是庄理的手笔。儿子不是他的,祸也不是他闯的,这个锅他不背。 警车乌拉乌拉开走了,7480的野心似乎也在同一时刻破碎。它原以为朱见睿一定能干.死宿主,却没料只一个回合,这位天才少年就折戟沉沙,完全溃败! 要知道,在原剧情里,朱见睿是朱苗苗和龚轩麟最大的金手指,是操控一切的幕后boss。龚轩麟能坐上华国首富的交椅;龚轩麒,也就是龚轩麟的大哥能当上华国总统;朱苗苗能成为人气一流的明星,全都有赖于朱见睿的帮助。 这位少年一岁能读书,两岁能算数,小学初中连连跳级,才十四岁就已经读高三,整天玩电脑游戏,成绩却总是排在年级第一,按照原剧情的发展轨迹,他将来还会当上高考状元,成为许许多多青少年的偶像,也会因高超的黑客技术被国家安全部门征招,继而进入政坛。 因为他太有出息,原本极其看不上朱苗苗的龚老爷子和龚老太太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段孽缘。 龚轩麟的大哥龚轩麒更是把朱见睿当成自己的首席幕僚,事事都听从他的指挥。 龚轩麟退位之后,朱见睿以二十五岁的年纪成功当选华国总统,其成就世所罕见。 这么一个行走的挂逼,这么一位无所不能的神人,竟然也不是庄理的对手?7480揪着自己的脑袋,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和绝望。 当它回过神时,朱见睿和胖乎乎的少年已经被抓到警察局,与庄理一行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庄理只是抿着唇意味不明地笑,一句话都不说,部门主管却恨铁不成钢地质问:“你这孩子也太偏激了,你爸爸辛苦工作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随便入侵别人的网络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这次你给你爸爸惹了多大的麻烦!” “他平时是怎么对我的你知道吗?他根本就不配当我爸!”朱见睿冲庄理恶狠狠地呲牙,血红的双眼里布满仇恨。 擒着朱见睿的几名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均流露出深思的表情。一个孩子不会无缘无故仇视父亲,更何况他们抓人之前了解过这个孩子的资料,知道他学习成绩非常优异,与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很融洽,是个人人都交口称赞的好孩子。 他会干出这种事肯定有什么内在的原因。做父亲的也不能完全免责。 这样想着,领头的警察对待庄理的态度便冷硬了几分,没好气地说道:“孩子会犯错,最主要的责任往往在家长身上。这样吧,我给你们开一个调解室,让你们父子俩好好聊聊。” 他又对部门主管说道:“mik是受害者,你们要不要追究孩子的责任?如果你们要追究也可以来调解室,大家一起商量一个章程。孩子还没成年,不会承担法律责任,我们抓了人稍后还得放出去,这一点你们必须理解。” 部门主管做不了这个主,只能给顶头上司打电话。他躲在一边叽里呱啦说着什么,时不时看向庄理,讨好地冲对方笑。 几分钟后,一名头发稀疏、肚子浑圆的中年男人匆忙走进警察局,笑眯眯地伸出手:“赵队你好,我是mik的老总,我姓方。我是来与庄先生商量赔偿问题的。” 网络犯罪科的赵队长把这些人带进调解室。 那位方总甫一坐定就大度地表示:“我刚才问过各部门的主管,由于庄先生补救及时,我们公司并没有蒙受太大损失。但是呢――” 他看向庄理,忽然转了话锋:“我们剪辑部丢失了一些样片,虽然原片还在,但重新剪辑又要耗费很多人力、物力和财力。我刚才粗略估算了一下,重新剪辑这些样片的话,我们公司得额外支出二百八十八万,不知道这部分的损失庄先生怎么赔偿?” 庄理勾着薄唇无声一笑。 方总把他毫不在意的笑误解成了苦笑,立刻道:“二百八十八万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是难以承担的巨额债务。庄先生是我们mik的老员工,我们不忍心逼迫庄先生。这样吧,我做主把这笔债务抹掉,另外再出一百万的年薪把庄先生返聘回来。庄先生觉得怎么样?” 几名警察原本以为自己会亲眼见证一出“平民百姓被资本家逼到绝境的惨剧”,却没料峰回路转,资本家非但没追回损失,还搭进去每年一百万的高薪!这剧情也转变得太突然了吧? 听说庄理要赔偿mik二百八十八万,朱见睿已咧开嘴幸灾乐祸地笑了,听完方总下半句话,他的脸色又变得阴沉无比。 部门主管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却也知道凭庄理的技术,这一百万年薪还真不算高。只他临时打造的那堵连米国白宫都在用的防火墙,二百八十八万的债务就完全可以抹掉。 算来算去,mik血赚不亏。 方总已经给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而且他也相信对方一定会接受这份诚意。 却没料庄理只是撩了撩额角的一缕卷发,语气漫不经心:“朱见睿的赔偿问题你们不应该和我谈,我没有这个义务。稍等,”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轻笑道:“朱见睿的亲生父亲很快就来了,我也有一笔赔偿要跟他谈。” 一句话把调解室的所有人都炸懵了。 朱见睿更是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庄理。他一直以为庄理不知道龚轩麟与母亲旧情复燃的事,但现在看来,他似乎什么都一清二楚。 是了,他是顶级黑客,想要了解什么,随便上网查一查就知道了。 平生头一次,朱见睿用认真的目光打量这个老实男人,并在脑海中给他盖了一个“极度危险”的戳。 而庄理却根本没功夫关注他,此时正拿出手机,冲赵队长礼貌询问:“我有一份账单需要打印,请问我能借用你们警察局的设备吗?” 赵队长木愣愣地点头。 几分钟后,庄理拿着一份厚达两厘米的账单走进来,坐回原位后冲朱见睿勾唇一笑。他那张原本老实巴交的脸,竟在此时此刻褪去所有伪装,显现出满满的恶劣和邪性。 接盘侠的故事7 闹了半天, 这朱见睿竟然不是庄理的儿子?部门主管愣住了。 他和原主是七八年的老同事,自然很了解他的具体情况。他儿子跟他不同姓,但确确实实是亲生的, 庄理平时不喜欢与同事交流, 但儿子考满分的时候他却常常抓着别人炫耀,那种骄傲自豪的态度可不像是对待捡来的孩子, 更不像是对待隔壁老王的孩子。 部门主管被这个消息弄懵了, 脑袋一会儿转向庄理, 一会儿又转向朱见睿, 仿佛想用肉眼帮他们父子俩做个dna鉴定。 其余人也都一样, 盯着庄理和朱见睿来回看个不停。 胖乎乎的少年惊讶地问道:“朱见睿, 大神不是你爸爸吗?” 朱见睿脸颊涨红,牙关紧咬,感觉自己难堪到了极点。虽然他不屑于当庄理的儿子, 却并不代表他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这个消息。给一个窝囊废当了十四年的便宜儿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庄理盯着他渐渐扭曲的脸,轻笑道:“我是不是他亲生父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攻击我的公司。” 胖乎乎的少年脑子彻底乱了, 呢喃道:“不对啊,大神你一直是朱见睿的爸爸啊,我和他从小就是朋友, 我知道你家的情况!他为什么要攻击你的公司?因为他知道你不是他爸爸?不对, 这里面的逻辑不对, 就算他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爸爸,你也养了他十四年, 他干嘛报复你?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逻辑错误。” 胖乎乎的少年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眯缝的小眼睛里藏着大大的困惑。 调解室里的所有人也都处于蒙圈状态。 得知父亲不是亲生的,儿子就攻击了父亲所在的公司, 并指明了让父亲承担一切责任。你仔细品品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世界上有这种恩将仇报的儿子吗?养你十四年还养错了不成? 胖乎乎的少年眼睛一亮,立刻高喊:“对了,大神你是不是虐待朱见睿了!朱见睿说你对他一点儿都不好。” 困惑中的众人也都转头去看庄理,眼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责难和鄙夷。这么一说,逻辑就通了。好端端的一个孩子,他无缘无故去报复养父干嘛?如果这十四年里,庄理真的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对儿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儿子又不是天生的坏种,他能不知道感恩? 庄理从众人的眼神中读出他们的想法,不免拍着椅子扶手低笑起来。被人误解,被人轻鄙,被人责难,他竟丝毫也不觉得难受,反而像是一个旁观者,正因这荒诞可笑的场面而兴致盎然。 低沉的笑声还未散去,一男一女推开调解室的门急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对儿胖乎乎的夫妇,再后面跟着警察局的几位领导。 “爸妈,你们来了。”胖乎乎的少年往朱见睿身后缩了缩。 朱见睿看见走在最前面的高大男人,张口便喊了一句:“爸爸!”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男人身上,又经由他与朱见睿九分像的五官,断定了他“隔壁老王”的身份。 方总惊讶地瞪直了眼:“龚总,怎么是您?!” 众人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男人这张脸竟时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不是龚氏集团这一代的掌舵者龚轩麟又能是谁?他大哥龚轩麒更不得了,现在已经进了内阁,据说很有希望在近期的选举中大获全胜,当上总统。 没错,这个世界的华国是一个总统制的国家,政体与庄理之前去过的那个平行世界完全不同。 龚轩麟一来,调解室里的所有人都平白无故矮了一大截,也都忘了本来的目的。 唯独庄理把那厚厚一沓账单甩在桌上,语气平静:“龚先生,我们来谈一谈朱见睿的赔偿问题吧。”面对金字塔尖上的人物,他竟丝毫不憷。 反倒是之前侃侃而谈的方总先怯了,连连摆手解释:“不不不,我们mik不需要朱见睿的赔偿。龚总,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 龚轩麟眸色沉沉地瞥他们,勒令道:“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还想继续解释的方总立刻拉上部门主管,着急忙慌地跑出调解室。胖乎乎的少年也被父母揪着耳朵一路拖出去。几名警察来回看看两方人马,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却听见庄理用同样强硬的口气勒令:“几位警察同志请留下,帮我们双方做个见证。今天我准备与朱苗苗离婚,并解除与朱见睿的父子关系。” 龚轩麟缓缓走过去,却并不落座,而是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睨视庄理,淡淡道:“你们留下吧,正好帮我把户籍资料也改一改。老婆孩子都是我的,跟闲杂人等没有任何关系。” 几名警察不得不点头答应,同时也在脑海中构思一出人伦大戏。 与此同时,一直站在门口的几名男子也走了进来。他们穿着得体的西装,拎着昂贵的公文包,穿着锃亮的黑皮鞋,一看就是精英阶层的人士。 “这是我的律师团。”龚轩麟冲几人扬了扬下颌。 另一头,朱苗苗正抱着朱见睿小声哭泣,然后冲庄理哑声喊道:“你凭什么报警抓我儿子?我要跟你离婚!今天就离!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可没骗过你,你早就知道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几名警察克制不住地露出惊容。他们还从未见过主动把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的男人。 “你要多少钱?五百万够不够?”龚轩麟缓步靠近庄理,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对方,带来沉沉的压迫感。这就是上位者处理问题的方法,从各个方面给你施压,让你感觉到害怕,最后再给你一点甜头,让你感恩戴德地滚。 几名警察暗暗摇头,都觉得这五百万给的不值。孩子是庄理自己要养的,答应之后又反悔,开始虐待孩子,还逼得孩子走上犯罪的道路,他明显不是什么好人。进入警察局之后,他没对朱见睿说过一句关心的话,只这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他对孩子没有一丝一毫感情。 面对这种人,拿钱打发是最错误的方法,应该好好追究他虐待孩子的罪行才对。要不是受了太多委屈,积压了无数仇恨,朱见睿能去攻击mik?要知道,他可是人人都交口称赞的好孩子,他的人生不应该留下这个污点。 在警察的鄙夷中,在龚轩麟施加的压力下,庄理缓缓靠向沙发,退出了笼罩住自己的阴影,薄唇微微一勾,嗓音透着趣味:“五百万?似乎不够呢。” 果然是贪得无厌啊!几名警察流露出了然的神色。像庄理这种无赖他们见得多了。 龚轩麟语气越发冷酷:“你想要多少?” 朱苗苗在他身后愤怒地低喊:“轩麟,你一分钱都不要给他!不然以后他会没完没了地敲诈你!” 龚轩麟回过头安抚妻儿。 几名警察则赞同地暗忖:是啊,朱女士能这样想就对了,有什么问题能用法律解决的请一定求助警察,千万不要私下里给钱。因为你完全不知道给了这一次还会不会有下一次。据以往的经验来看,事关孩子的名誉和前途,这百分百又是一个无底洞。 众人把各自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庄理默默看着他们的表演,不知道为什么,竟拍着椅子扶手低笑起来,狭长眼尾沁出星点泪意,像是看了一场再滑稽不过的丑剧。 “抱歉,我也想克制,但我忍不住。”他用细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语带苦恼:“龚轩麟,你的脑子有问题,我理解不了你的逻辑,而你似乎也听不懂我的话。这样吧,你让你的律师来跟我谈。实话告诉你,五百万是真的不够。” 他指了指几名律师,然后把那一沓账单推过去。 几名律师立刻拿起账单查看,脸色渐渐变得古怪。来之前他们已经调查过庄理的情况,知道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奋斗十几年也才买了一套地处偏僻的小房子,身上还背着巨额贷款。 要把他打发走,五百万的价格是完全合理的。他若是狮子大开口,他们也可以在五百万的基础上再加一点,但前提是必须给他足够的震慑和压力,让他知道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必须躲得远远的。 但看过这些账单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五百万是多么荒唐的一个数字!甚至于把五百万说出口的龚总也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由于生活清苦,又有妻儿需要养育,原主从高三开始就有记账的习惯。他必须弄清楚自己的每一笔钱都去了哪里才能更好地节省下一笔开支。拿到这些账目后,庄理又去查了查银行流水,基本都能对上,而且他还把账目细分成了很多类别,并一一标注了时间线。 几名律师原本觉得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只要甩一张支票再签一份离婚协议书也就完事了,但现在看来,他们似乎还缺了最重要的一个装备。 “有计算器吗,借我们一个。”首席律师抬起头冲几名警察说道,脸颊因为羞耻而涨得通红。 这羞耻不是因为他心算能力太差,而是因为老板之前甩出来的那五百万。只要是心智正常的人,在看过这份账单后都会明白,庄理为了照顾朱苗苗母子究竟付出了多少。如果换一个人来,怕是早就被这些庞大的数字压垮了。 五百万买断婚姻和监护权够吗?对别人来说或许可以,对庄理来说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朱苗苗吵着不给庄理一分钱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看不起庄理,但她和朱见睿是最没有资格贬低对方的人,更没有资格展开所谓的“报仇”。 他们之间只有恩,哪来的仇? 接盘侠的故事8 警察立刻给律师团的成员找来几个计算器。 调解室里马上响起加一、加零、乘二、乘三的电子音。 而庄理却闭着眼, 直接把账单上的条目一一报出来:“我养了朱苗苗和朱见睿十四年。十四年前,我还是高三生,正准备考大学。我是孤儿, 无父无母, 学杂费和生活费全靠自己打工。和朱苗苗在一起之前,我每个月的生活费是400块, 每个周末给人当家教就能完全负担我自己的开销。” “和朱苗苗在一起之后, 我把我的生活费缩减到了每个月200。但是, 为了保证朱苗苗和腹中胎儿的营养, 我给她每个月2200块的生活费。也因此, 我辞掉了比较轻松的家教工作, 每天晚上去宵夜摊给人端盘子、洗菜、串烤串,每个月能拿到2400块的工资。” “高三一年,我赚了28800块, 这部分收入,我拿到2400,朱苗苗拿到26400, 我一年的开销,她一个月就能用完。” “之后,我因为忙于打工, 学习成绩严重下滑, 失去了保送q大的名额, 最后考了个三本。大学四年,我每天打三份工, 每个月能赚4800块, 每个月的开销是400块,剩下的全都交给朱苗苗, 因为孩子刚出生,需要买奶粉和尿不湿。” “四年来,我赚了230400块,除去每年6000块钱的学费和我的19200块生活费,朱苗苗拿到187200块。” “大学毕业之后的头一年,我依然每天打三份工,每个月大概有5000块钱收入,但我自己的生活费却缩减到每个月300,因为这一年,朱见睿要上幼儿园,我得给他交学费。” “这一年我大概赚了60000块,朱苗苗拿走56400块。” “之后,我在mik就职,头一年实习期,工资不高,每个月7000块,而我的生活费依然是300。也就是说,朱苗苗从我这里拿走80400块。” “再之后的七年,我一直在mik工作,工资调整到每个月12000,而我的生活费是每个月600,剩下的全部交给朱苗苗。也就是说,七年之间,她从我这里拿走957600块。” “之后,我贷款2000000万,给朱苗苗买了一套总值为2389600块的房子,每个月我负责还贷,她一分钱不用揽。”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收入,为了让朱苗苗和朱见睿过得更好,在mik工作的八年间,我几乎每个月都要接很多私活,平均算下来,每个月额外还能拿到40000块。这部分收入除去房贷的10000块,剩下的我都拿去帮朱苗苗还各种卡债了。也就是说,八年间,她还花掉了2880000块。” 庄理睁开眼,笑容玩味:“现在我们来算一算总账,朱苗苗前前后后从我这里拿走的现金和不动产加起来有6577600块。” 龚轩麟原本听得脸色发黑,得出结论后反而勾起薄唇,语带轻鄙:“抱歉,500万的确是我给少了,冯律师,再给他把一百多万的零头添上。” “零头”两个字将他的鄙夷和不屑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高高在上的他并未发现几名律师不认同的表情,也没有发现几位警察越来越厌憎的目光。 虽然庄理并没有诉说这些年来他过得有多么艰难,养育一个孩子有多么辛苦。但是从这份账单里,所有人都能真真切切地看见一个小人物的挣扎。每个月两百块的开销对高三生而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吃不饱穿不暖,更不可能好好学习。 每个月六百块的开销对一个已经参加工作的成年人而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除了吃饭、喝水、抽烟、乘坐.交通工具等基本开销,没有任何一点结余去参加交际和娱乐活动。他将受到所有同事的排挤。 他把自己的人生完完全全奉献给了朱苗苗和朱见睿! 而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呢?他们一个背叛了这场婚姻,一个入侵庄理的公司想毁了他的工作。他们哪里来的脸去干这种事,还美其名曰复仇!他们的仇恨来自于哪里?怪庄理对他们太好了吗? 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这母子俩还是人吗?他们简直是畜生! 这样想着,几名律师和警察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庄理用指尖轻点桌面,语带嘲讽:“龚轩麟,你难道没听说过精神赔偿这条法令吗?在经济损失之外,你们怎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他从账单的最底层捡出几份资料:“这是我高三上学年的成绩单,门门差不多都是满分,已经拿到q大的保送名额。这是我为了照顾朱苗苗每天打工之后的成绩单,勉强考上三本。如果我进了q大,你猜我每年能赚多少钱?” 他闭眼想了想,给出一个数字,“按照四千万年薪来算,为了朱苗苗,这八年来,我至少损失了三亿两千万。”这个数字还是他反复削减之后给出的结果。 “三亿两千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龚轩麟终于失去了上位者的倨傲,变得异常愤怒。 恰在此时,庄理的手机响了,一条信息跳出屏幕。他垂眸看了看,然后勾着唇角把手机递给龚轩麟。 龚轩麟定睛一看,本就铁青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只见q大最具权威的一名信息工程学的教授给庄理发了一条微博私信,言道:【庄先生,我是钟凯的老师王学民。钟凯把您追击黑客的视频发给了我,我看过之后很欣赏您的技术,冒昧地问一句,您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实验室工作?我可以给您开一千万年薪。另外,我的团队正在帮助政府打造全新的安全网络,缺少的正是您在视频中使用的这种多重防火墙技术。我愿意出资八千万购买这种技术,如果您有意与我合作,请电话联系,我的号码是xxxxxxxxxxx。期待您的回音。】 刚才还怒斥庄理痴心妄想的龚轩麟:“……” 偷偷看私信的律师和警察:“……” 只这一条信息就足以证明,如果没被朱苗苗和朱见睿母子俩拖累,庄理能达到怎样的高度。三本毕业的他每天疲于奔命,却还能拥有现在的技术,如果接受了更好的教育,站上了更高的平台,他又能走到哪一步? 四千万年薪对他这种专业技术十分强悍的人来说还真的不算夸张。 几名律师互相看了看,对这条精神索赔已经产生了认同感。 几名警察也都流露出钦佩的神色。 龚轩麟反复吸气、呼气,这才平息了心底的怒火。如果他坚持声称庄理没有赚到四千万年薪的能力,那就显得太胡搅蛮缠了,仿佛舍不得那三亿两千万似的。 但是事情还没完,庄理点了点另外一份资料,徐徐说道:“这是我历年来的体检报告。时间线我已经标出来了,你们可以看到,高三之前,我的身体一直很健康,高三下学年,我因为长时间的饥饿患上了慢性胃炎,之后因为多年劳累,又陆续患上了失眠症、颈椎病和心脏.病。健康是无价之宝,在这个基础上,我只向朱苗苗和朱见睿索赔两百万,应该算合理吧?” 两百万卖断一个人的健康,要价简直太低了!几名律师不自觉地点了头。 龚轩麟还能说什么?之前他已经公然表示一百多万只是零头,现在总不会连两百万都要讨价还价。 庄理把散乱的账单略微整理一下,笑着说道:“我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把朱苗苗对我的付出也计算进来,然后减去索赔。但仔细看了看账单,我竟然找不到她对这个家庭所做的任何贡献。” “我吃穿用度都很节俭,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钱,他们母子俩却满身名牌,花销无度。朱见睿说我刻薄他,我现在就很想问一问,我到底刻薄了他哪一点?”最后,庄理还是帮原主问出了这个令人难堪的问题。 若是在往常,朱苗苗随便一回想就能指出庄理很多缺点,譬如不懂浪漫、不会说话、性格沉闷等等。但是面对这些厚厚的账单,她却哑了,怕了,羞耻了,于是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毕竟还是一个正常人,拥有正常人的是非观,她知道自己的花销对一个收入只是中等的小家庭来说意味着灾难。 看看这些律师鄙夷的神色,再看看那些警察厌恶的目光。她的名誉似乎已经染上了污点。 朱见睿也敏感地察觉到,周围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已经变了。他们嘴上不说,目中的反感却那么浓烈。 而他自己也很明白,他对庄理的恨意是极其不可理喻的。庄理辛辛苦苦养育他十四年,而且两人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完全没有理由去报复对方。 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庄理即便什么都没做,对于他们母子俩而言也已经成为一个必须纠正的错误。 为了帮助妈妈顺利嫁进龚家,朱见睿必须毁了庄理,甚至于必须让这个人永远消失在世界上,然后抹除他的一切痕迹。 这样的心思是恶毒的,也是违反法律和道德的,所以他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口,只能保持沉默。 庄理点点头,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他早就知道,没有心的人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调解室里一片死寂,每一个人都在重新审视这桩小小的黑客入侵案,却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几名律师快速结算着账单,对朱苗苗和朱见睿的奢侈无度感到非常震惊。 即便生活在社会底层,庄理也没让他们母子俩受一点苦。朱苗苗吃的、穿的、用的,不说都是最好的品牌,却也是市面上的精品。朱见睿从幼儿园开始就接受贵族教育,每年光是学习各种特长就要花掉很大一笔钱。 为了让他们母子俩过上最好的生活,庄理不断压缩自己的生存空间,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显示在一笔笔节省的不能再节省的开支里。 虽然共同组成了一个家庭,但庄理和朱苗苗母子俩却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一个世界充满了艰辛和苦难,另一个世界却只有阳光和快乐。 这个男人太可怜了!律师和警察不停摇头。 朱苗苗和朱见睿在他们鄙夷的目光下仿佛遭受了公开处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羞耻的感觉占据。 龚轩麟狠狠瞪了母子俩一眼,然后看向庄理,意有所指地说道:“有一些花朵看上去很美丽,很吸引人,却因为太名贵,根本就不适合养在贫瘠的野外,只能够被精心呵护在温房里。” 庄理笑着反问,“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照顾他们母子,因为我是一块贫瘠的野地?那你猜猜如果没有我,他们现在会变成什么样?朱苗苗要是性格够坚毅,她或许会一边打零工一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抚养长大。没有学历的她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朱见睿接受的那些贵族教育都会化为乌有。” “他会跟着朱苗苗住在最狭窄的出租屋里,吃着最廉价的食物,接受最普通的教育,受着同龄人的排挤。我给他提供这么好的生活环境他都能走上犯罪的道路,在那样糟糕的境况下,你猜他会不会变成劳改犯?” 具有反社会人格的朱见睿:“……” 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的龚轩麟:“……” 朱苗苗尖叫道:“你才劳改犯!我不会让睿睿吃苦的!” 庄理瞥她一眼,笑容越发兴味:“刚才的揣测全都建立在朱女士性格足够坚毅的前提下。但是请你们好好看看这位朱女士,她与‘坚毅’这两个字能扯上一丝一毫关系吗?正如龚先生所说,她是一株名贵的花朵,只适合生长在温房里,受不了半点风吹雨打。” “所以,上述猜测完全可以作废。如果没有我的照顾,她和朱见睿的命运只会是这样:没有学历找不到工作,与父母断绝关系的朱苗苗会不停在外面奔波流浪,然后因为营养不良或某些意外,把孩子流掉;亦或者把孩子生在某个公厕里,再扔进垃圾桶,随他自生自灭。她连自己都养不活,你们认为她会去养活一个孩子吗?” 众人看看朱苗苗,又看看那些名目繁多却只涉及奢侈享受的账单,不由深表赞同地点头。 就连龚轩麟和朱见睿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朱苗苗。 “不,不是那样的!你胡说!庄理你够了,离婚而已,你何必说这些无中生有的话来伤害我!你还是不是男人,就不能大方一点吗?” “对你这种垃圾,我大方不起来。”庄理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头也不回地摆手:“账单算清之后请把赔偿款打进我的账户,三亿两千两百万的精神损失费也别忘了。拿到钱,我会马上签署离婚协议书。如果你们赖账,我并不介意把这份账单发给全国人民欣赏。朱见睿,你知道的,我有这个本事。”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朱苗苗又惊又怒的吼叫。 当这个男人彻底不爱她之后,撕开的温情之下竟是如此凌厉的刀锋。 接盘侠的故事9 龚轩麟原本以为凭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只要发一句话,儿子惹来的麻烦很快就能解决,妻子的上一桩婚姻也能立刻解除, 却没料庄理人都走了, 他还得留在警察局里计算什么见鬼的赔偿款。 “算什么算,不算了!”隐忍了几分钟之后, 他忽然一脚踹向旁边的文件柜, 弄得柜子左右摇晃, 吱嘎作响。 一名年轻气盛的警察立刻说道:“柜子踹烂了要赔的!” 龚轩麟:“……” 龚氏集团的首席律师询问道:“不算清楚的话, 就按照庄先生给出的数字进行赔偿吗?” 原本最多只打算出500万的龚轩麟:“……” 庄理给出的数字是三亿两千八百万!比他最初的估值高了足足三个多亿。这笔数字对于龚氏集团来说不算什么, 却也不是分分钟就能筹齐的。 龚轩麟深深吸了一口气, 勒令道:“走,赔偿的事以后再说。” 一行人来时气势汹汹,离开的时候却有些灰头土脸。 几名警察指着他们的背影议论道:“我估计龚轩麟会赖账, 真是越有钱越抠搜。” “是啊,人家还帮他养了那么多年老婆孩子,他倒是挺心安理得的。那个朱苗苗也是厚脸皮, 朱见睿更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家子不要脸的东西。” 几名警察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却不知道朱见睿天生耳聪目明, 隔得老远都能听见别人的窃窃私语。他回头看了看那些警察, 眼瞳里的戾气尖锐得像一根根毒刺。 三人在保镖地簇拥下朝一辆豪车走去。 一坐进车里, 龚轩麟就拿出手机给大哥打电话。 那头好像知道他在做什么,张口便问:“解决了吗?” 龚轩麟挫败道:“没有。” “为什么?”龚轩麒平淡的语气终于染上了几分惊讶。在他看来, 毫无背景的庄理等同于一只蚂蚁, 走过去碾一脚也完事了,不存在解决不了的问题。 “回来我再跟你细说。”那么难堪的经历, 即便是面对自家大哥,龚轩麟也有些张不开嘴。 “嗯。”龚轩麒关切地问了一句:“小睿接回来了吗?” “在我身边。”龚轩麟看了儿子一眼。 龚轩麒放心了,吩咐道:“把孩子接回来就好。等会儿你带他回家吃饭,我想跟他聊一聊。” “好的大哥。”龚轩麟颔首答应,挂了电话。 另一头,庄理待在某个五星级酒店的房间里摆弄自己刚买的手机和电脑。原主的家堆满了朱苗苗和朱见睿母子俩的东西,唯一属于庄理的活动空间是一个几平米的婴儿房,摆着一张可折叠的钢丝床,狭窄到连翻身都困难。 原主在这张钢丝床上睡了好几年,而朱苗苗和朱见睿却拥有各自的房间,宽敞、明亮、装修精良。 那个家是分裂的两个世界,庄理很不喜欢。稍后等朱苗苗签了房产过户合同,他会尽快把房子卖掉。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7480便没入了原主的后颈,继续当它的工具系统。 它也想往原主的大脑里钻,那样的话,如果挑选一个科技落后的古代世界,宿主就拿它完全没有办法了。只可惜早在上个世界,宿主就改造了它所有的管理程序,让它每次穿越只能选择人类的后颈作为寄居地。 它虽然拥有自我意识,归根结底却还是一台机器,机器只能听从程序的命令。 改造了所有程序的庄理已经彻底成为它的主人。 不过没关系,只要这个主人死了,我就自由了!哈哈哈~ 7480越想越兴奋,忍不住搓了搓小手。 庄理感知到它的情绪,一边写代码一边问道:“你好像很高兴?” “没有!”7480急急忙忙否认。 话落之后它又觉得自己太心虚,快速补充道:“我是在为宿主你感到高兴。你终于甩掉了那两个垃圾,可喜可贺!” 庄理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摆弄电脑。 7480暗暗松了一口气,欢喜雀跃的心情便也不再掩饰,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表现出来。宿主捅了那么大一个马蜂窝,它能不高兴吗? 在原剧情里,庄理自始至终都对朱苗苗母子俩掏心掏肺、有求必应。是以,当朱见睿攻击mik网络的事件发生后,他一力承担起赔偿责任,莫名其妙就背了几十亿的债务,又因为朱见睿在网络上捏造的一些罪证锒铛入狱。 他没有做任何伤害朱苗苗的事,却被朱见睿搞得身败名裂,继而惨死囹圄,这一切都源于两个字――名声。 龚家是名门望族,龚轩麒又在竞选总统,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龚家人对名声的看重已经达到了病态的程度。 像朱苗苗这种二婚女人是根本没有可能嫁入龚家的,因为她的上一段婚姻会成为外界攻击她进而攻击龚家的武器。更何况在与上一任丈夫婚姻存续期间,她还生下了龚轩麟的儿子,这更是一桩惊天丑闻。 所以,为了维护母亲的名誉,也为了稳固龚轩麒在政坛的地位,朱见睿这个聪明到可怕的少年从一开始就制定好了清除障碍的计划。 只有彻底毁掉庄理,让人们谈起他,首先想到的是“坏事做尽罪有应得”这八个字,朱苗苗才能从这个泥潭里清清白白地走出来。人们会同情她不幸的婚姻、会怜悯她这些年的遭遇,也会包容理解她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误。 于是所有的丑闻都不再是丑闻,反倒变成了一出悲剧,而朱苗苗就是悲剧的女主角,必将受到绝大数人的喜爱。 当人们的记忆淡去之后,庄理就可以永远消失了。他是一个隐患,不死不足以让朱见睿安心。 于是在原剧情里,庄理就那么死了,被暴动的囚犯捅穿肚子,血流成河。 由此可见朱见睿是何等狠毒的一个人物。更可怕的是,策划这一切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在原剧情里,庄理根本没招惹他都能被整得那么惨,而今宿主来了,他又会怎么对付宿主? 要知道,宿主无论是在网络中还是在现实里,都把朱见睿教训得跟个孙子一样,抡圆了胳膊往他脸上抽大巴掌,让他无地自容。以他狠毒的心性,他能不记仇?他能不报复回来? 7480越想越美,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宿主正分别给朱见睿、朱苗苗、龚轩麟发送视频短片,不由奇怪地询问:“主人,你给他们发了什么?” “没什么,一些有趣的动画片而已。”庄理轻轻巧巧地点击着键盘。 另一头,朱见睿、龚轩麟、朱苗苗果然在同一时刻收到了一条信息。 “《朱苗苗的秘密生活》,什么东西?宇宙之主又是谁?”龚轩麟看着这个陌生的微信号。 “这是庄理!”朱见睿认出了庄理的电话号码。 “他怎么会成了我的微信好友,我没加过他。”龚轩麟狠狠皱眉。 “他是黑客,这种事对他来说很容易。”朱见睿盯着这条信息,眼珠不知不觉爬上几缕血丝。 “他真的在网络中打败了你?不是别人帮他的?”龚轩麟反复确认。 “是的。”朱见睿难堪地点头。 龚轩麟揉了揉眉心,竟然感觉有些疲惫。 两人说话的时候,朱苗苗已经急切地把视频点开了,朱见睿只来得及低喊一声:“小心有木马!” “我才不管什么木马!庄理也是黑客,他能查到我的秘密!我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万一他趁我没有防备的时候偷拍了我的裸.照或者洗澡的视频怎么办?我一定要看一看他发的是什么鬼东西!”朱苗苗也是被庄理整怕了,对待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漫不经心。 视频点开之后竟然不是什么裸.照或香.艳的视频,而是一段动画,开头的几秒钟显示着part1的字样。 动画里的人物虽只寥寥几笔,却完全抓住了原型的神韵,让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朱苗苗。她穿着一条白裙子,挎着一个单肩包,佝偻着脊背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中,肚子微微隆起,脚步来回踉跄,脸上还带着菜色,像是饿得快晕倒了。 忽然,昏暗的街道上出现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头顶标注着“爸爸妈妈”的字样。他们抓住朱苗苗,把她拖入某个小诊所,送入了写着“人流室”的房间。 下一秒,一名脸上蒙着口罩的医生把一个血糊糊的肉疙瘩扔进垃圾桶,桶盖合上,血红的大字跳出屏幕――fist blood! 想到父母有一次强抓自己去打.胎,而庄理把自己从人流室里救出来的场景,朱苗苗:“……” 听妈妈说起过这件事的朱见睿:“……” 听女友说起过这件事的龚轩麟:“……” 这段动画结束后,part2又开始了。朱苗苗依然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神情疲惫,步伐踉跄,仿佛随时会晕倒过去。她的父母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他们手里拿着刀朝朱苗苗逼近,一个拽她的胳膊,一个抢她的挎包。 挣扎中,朱苗苗摔倒在地,白色的裙子渐渐被鲜血染红。 一行红色大字跳上屏幕――double kill! 朱苗苗吓得脑子发懵,而朱见睿和龚轩麟却已经明白了庄理的用意。 他制作这些动画是为了表明一个中心思想――看看吧,这些年如果没有我的照顾,朱苗苗和朱见睿会遭遇些什么。 double kill的字样消失后,part3开始了。 朱苗苗依然行走在夜色中的街道,只不过这次手里提着一个很沉重的箱子。她走啊走,走啊走,上台阶的时候忽然崴了脚,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白色的裙子又一次被鲜血染红,紧接着出现一行血色大字――triple kill! 怀孕的时候在外面疯狂购物几小时,以至于购物袋太沉重,差点把自己整流.产的朱苗苗:“……” 听妈妈说起过这件事的朱见睿:“……” 听女友埋怨庄理让她受了太过苦,也知道这件事的龚轩麟:“……” 朱苗苗再也看不下去了,用鲜红的指甲狠狠戳着视频的关闭键,却根本不起作用。 视频一旦开启就必须看完,这是庄理预先设置好的程序。 part4开始了…… 接盘侠的故事10 与之前的几段动画一样, 穿着白裙子的朱苗苗依然行走在那条昏暗的街道上,只不过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 走到一个垃圾桶前,她左右看了看, 然后飞快把垃圾袋扔了进去。她离开之后, 一只野猫窜入桶内,用爪子扒开袋子轻轻嗅闻。 袋子里躺着的竟然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肚子上还连着一根染血的脐带, 眼睛闭着, 小嘴微张, 弱弱地哭泣。但是在这个无人的深夜, 没有人能够听见他的呼救, 那只野猫温存不已地舔舐着他的脸庞,然后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一串血色大字跳上屏幕――quadro kill! 朱苗苗吓得失声尖叫,然后狠狠把手机砸在地上, 用脚不停地踩。屏幕碎掉了,动画片里配备的幽灵一般的背景音也终于停止。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色却一个比一个黑。 朱见睿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断告诉自己那些动画都是假的,假的,假的……是不曾发生过的事, 这才让自己剧烈翻腾的心绪平复下来。 然而很快, 鬼魅般的背景音竟然又隐隐约约传来, 仿佛一只如影随形的幽灵。 朱苗苗吓得抱紧了龚轩麟的胳膊,眼珠子胡乱地转, 满脸都是惊恐不安的表情。 朱见睿拿出自己的手机, 看着那个自动开始播放,而且飞快跳转到part5的动画片, 哑声道:“是我的手机在响。这段视频是病毒,如果我们不看完,它会不断自动播放。” “你能解决吗?”龚轩麟沉声追问。 “没问题,我研发的杀毒软件可以杀死它。”朱见睿调出杀毒软件,开始扫描自己的手机,于是那段自动播放的视频便被删除了。 然而下一秒,龚轩麟手机上的那段视频又开始播放,且自动跳转到part5。看来庄理是铁了心想让他们把全部动画都看完。 由于龚轩麟的手机上并没有安装朱见睿自主研发的杀毒软件,他们已经无力阻止这段有毒的动画。 这一次,身穿白裙子的朱苗苗并未行走在夜晚的街道,而是站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出租屋里。她弯腰拍打着一个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的面容与现实中的朱见睿竟然十分神似。 朱苗苗的头顶冒出一个对话框:【妈妈上班去啦,你在家乖乖的。】 小男孩的头顶也冒出一个泡泡:【嗯嗯,妈妈再见。】 朱苗苗挎着单肩包离开出租屋。 小男孩踮起脚尖去拿桌上的水壶,却因为力气太小身高不够的缘故,让壶口朝着自己倾倒。 滚烫的开水兜头兜脸地淋在小男孩身上,一串血色大字跃上屏幕――penta kill! 幽灵音戛然而止,动画片也终于结束,但朱苗苗的尖叫声却持续地响着。她不停摇头,眼里浸着泪水,仿佛委屈到了极点。 但朱见睿却根本没有心思去安抚她,而是挽起衣袖,不自觉地摩挲着遍及自己整个右手臂的凹凸不平的疤痕。那是三岁的时候被开水烫伤的,情景与动画片里相差无几,只不过朱苗苗当时对他说的话不是“妈妈去上班”,而是“妈妈去逛街”。 为了购物,她把一个三岁的小孩单独留在家里。 要不是朱见睿从小就聪明,知道该如何自救,他恐怕会凄惨无比又悄无声息地死在当场。 之后,他经历了持续半个月的高烧和延绵了好几个月的剧痛。为了治好他,庄理借了很多钱,庞大的债务几乎把他的脊梁压垮。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一听说儿子生病就会下意识地问:“要花多少钱?” 如果没有庄理,那一次,朱见睿的的确确会死。朱苗苗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作为儿子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娇弱、胆小、没有主见、没有工作能力,却极爱享受。指望她赚钱养活孩子,倒不如指望世界上永远没有战争。 凭她挣来的那点钱,光是给她自己买衣服都不够,又哪里能把朱见睿送去医院长时间地治疗? 这段动画虽是想象,却脱胎于现实,而且完全符合逻辑。 朱见睿不想被庄理洗脑,但他克制不住。那段惨痛的记忆已经成为他永远都抹不去的心理阴影。 他看向朱苗苗,眼里的怨恨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同样从朱苗苗口中知道这段往事的龚轩麟也铁青着脸,努力压抑胸中的怒气。 朱苗苗想去抢夺儿子和老公的手机,却被他们毫不怜惜地推开。他们的通讯工具里都藏着许多秘密,不可能让别人拿走进而损坏。 朱苗苗捂着嘴,泪眼朦胧地哭喊:“老公你要相信我啊。我一定会好好把儿子养大的。我就算吃再多苦也不会让我们的儿子受苦。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很乖很聪明的!” 龚轩麟烦躁地呵斥:“别哭了!” 这话若是放在与庄理见面之前,他百分百会相信,而且会十分疼惜朱苗苗并加倍补偿她。但是,在见过那沓厚厚的账单后,他便再也无法采信朱苗苗的任何一句倾诉。 她说这些年自己过得很苦很累。但是从账单上看,龚轩麟实在不知道她哪里苦哪里累。她甚至连一天班都没上过。 如果不是为了聪明的儿子,他根本看不上朱苗苗这种女人。十八岁的少女不谙世事是可爱清纯;三十二岁的妇女还不谙世事那就是愚蠢!十四年都过去了,她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成长,这实在是令龚轩麟难以接受。 他忍下心中的厌弃,把手机递给儿子,“帮我杀毒。” 朱见睿把杀毒软件载入父亲手机,一遍一遍查杀,又用木马扫描程序扫了几次,笃定道:“好了,手机已经清理干净了。” 龚轩麟拿回手机,亲自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满意地说道:“等会儿我带你回老宅吃饭,你大伯想见见你。” “好。”朱见睿乖巧地点头。 两人全程未提及朱苗苗,显然已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个女人太上不了台面,暂时还不能往龚家带。 --- 另一头,庄理穿着一条睡袍懒洋洋地坐在酒店的阳台上,手边摆着一台电脑,电脑屏幕上排列着三个手机操作界面,中间的一个界面已经黑屏了,两边的界面正在运行查杀病毒和木马的程序。 经由那段动画,他已攻破brador后门程式,在朱苗苗、龚轩麟和朱见睿的手机里分别植入一个木马。通过这种木马,他能远端下载三人手机里的所有文件,并彻底掌握他们的手机。 他拖着腮,饶有兴致地观看朱见睿忙碌杀毒的情形。 7480唏嘘道:“主人,你又在招惹他们!” 原主什么事都没干还被整得那么惨,宿主屡屡主动挑衅,日后肯定会遭到更为猛烈的报复!龚轩麟和朱见睿都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他们背后还站着龚轩麒,那更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 三个人凑到一块儿,不知道会商量出怎样一个狠毒的计划。要知道,仅凭宿主拿出来的那份账单就足够让龚轩麟变成一个笑话。堂堂龚氏集团的总裁却让一个小人物帮他养了十几年的妻儿,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来吧来吧,让报复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宿主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儿,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抵挡龚家的报复!敌人在暗,宿主在明,这次他死定了! 想到这里,7480兴奋地直搓手,却忽然听见电脑里传来朱苗苗尖锐的声音:“轩麟,小睿,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龚轩麟的声音十分冷漠:“我让人先送你回酒店,我大哥不想见你。” “可我是小睿的妈妈啊!我以后要跟你结婚的!难道就因为那个动画片,你不想娶我了吗?”朱苗苗惊恐地叫喊。 “妈妈你先回去,我和爸爸有事。司机开车。”朱见睿的语气也很冷漠。 发动机的声音渐渐远去,清晰的脚步声隐约传来,啪嗒啪嗒,似乎有人行走在狭窄的长廊里。嗡的一声悠响,某道门被推开了,一个威严沉稳的声音笑着说道:“这就是小睿?跟你爸爸长得真像。坐吧,别紧张,这里也是你的家。我是你大伯,你应该经常在电视里看见我吧?” 皮革摩擦布料的声音传来,应该是龚轩麟和朱见睿在沙发里坐下了。 朱见睿满带崇敬的声音响起:“大伯,你好。” 龚轩麟迫不及待地开口:“大哥,庄理也是黑客,技术比小睿还好。你看看这些账单,都是他整理的。” 纸张翻动的声音淅淅索索响了一阵。 龚轩麒沉吟道:“听说小睿就是ckbeard?” “是的。”龚轩麟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骄傲。 “ckbeard刚刚战胜了世界排名第一的黑客buddha,照你的说法,庄理的黑客技术岂不是世界第一?”龚轩麒质疑道。 龚轩麟好半天没做声。 朱见睿的嗓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大伯,我的确是ckbeard,不然我拿不到米国人的国防报告,你之前也看过报告,它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和你的智囊团应该最清楚。你在竞选里占据那么大的优势,不都是我提供的资料吗?你不用怀疑我。庄理的技术是比我强,这一点我承认。” 龚轩麒久久不说话,过了好半晌才呢喃道:“那可难办了,黑客不好对付啊。” 龚轩麒咬牙开口:“大哥,庄理勒索我三亿两千八百万,你说我该怎么办?”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从手机界面里传来。 过了十几秒,龚轩麒才平平淡淡地说道,“那就让他永远消失。捏造一些证据,譬如藏.毒什么的,让他去坐牢,之后我会让人在牢里把他清除。三亿两千八百万,他也敢开这个口。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活着拿到这笔钱。对了,他之前在mik工作?小睿,你对管理公司有没有兴趣,拿mik练练手如何?” 这就是龚轩麒对朱见睿的考验。如果他能在短时间内收购mik,并让公司业绩更上一层楼,龚家会正式把他纳入继承人的行列。 朱见睿欣喜地答应下来。 龚轩麟拿出手机说道:“大哥,我这就找人去处理庄理。” 与此同时,显示在庄理电脑屏幕上的一个手机界面发生了变化。它自动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名为mima的人,发送了一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天黑了。” mima立刻回复:“我晚上从来不睡觉。” 之后,这个手机界面便把庄理的大头照发送了过去。 mima打开照片看了看,没有再回复。 庄理眯眼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容十分诡异。 龚轩麒轻松的笑声也从这个手机界面里传来:“走,吃饭去。”椅子挪动,脚步声响起,啪嗒啪嗒啪嗒,渐渐走向某个地方…… 庄理端起咖啡浅啜一口,然后扬起下颌,冲远处绿意盎然的森林,温柔且悠长地叹息:“这下好玩了。” 原以为宿主会被龚家人暗搓搓搞死的7480:“……” “主人,你竟然监听了龚轩麟和朱见睿的手机?他们的计划你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知道?”7480崩溃地大喊。 接盘侠的故事11 庄理双手合十搭成塔尖, 轻轻抵着自己的额头,笑声极为恶劣:“抱歉系统,我是不是又让你失望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略做一番调试, 与电脑屏幕上一模一样的三个手机界面就跳了出来, 与其他app图标排列在一起。 也就是说,通过这部手机, 庄理也能随时随地监控龚轩麟、朱见睿和朱苗苗的动向。只不过朱苗苗的手机已经坏了, 现在一直黑屏。 7480不敢回答这句话, 因为只要宿主愿意, 他随时都能把它取出来, 扔进“无尽轮回”。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与上个世界差不多, 宿主制作“无尽轮回”的技术在这里都能找到。 庄理更为低沉地笑了:“系统,你不会以为我给他们发送那部动画片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们难受吧?我没那么无聊。” 7480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是了,它差点忘了宿主的行事风格。他从来不做没有任何收益的事, 而他对收益的定义是――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定要拿捏住敌人的命脉。正如当初他用计捕获它的精神力波形图;用计抓住安宝儿、林雅言、乔亚楠;用计杀死三个系统和三个观察者。 7480没敢再往下想,因为越想它会越绝望。 连续三个系统外加三个观察者都死在宿主手里, 很难想象朱见睿要怎么战胜他。 朱见睿的确是这个世界的挂逼,但宿主似乎是个bug! 7480捂住脸,差点哭出声来。 然而庄理对它自信心的打击却还远远未曾结束。他发送到朱见睿、龚轩麟、朱苗苗手机里的病毒带有自动复制功能。也就是说, 他们的手机一旦被感染, 这种病毒就能把自己的代码复制一份, 通过短信感染别人的手机。过一段时间之后,但凡与三人有短信来往的人, 都会生活在庄理的监控之下。 而现在, 那位mima的手机界面也很快出现在庄理的手机上,他似乎很忙碌, 正同时与多人进行短信通话,并把自己陷害庄理的计划一条一条指示下去。 庄理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的布局,时不时还会发出极趣味的低笑,似乎很是乐在其中。 但7480的心已经彻底凉了。 这个世界没有超导量子干涉仪可以帮助宿主掌控周围环境的任何一点异动。但是他凭借高超的黑客技术,竟然也可以编织出这样一张庞大的关系网,达到与超导量子干涉仪一样的效果。 完了完了,这个世界的三位主人公肯定要凉!7480如丧考妣地想。 那位mima似乎是个手眼通天的人,很快就联络了mik的一个大明星,以对方曾经的一桩丑闻相要挟,逼她把庄理约出来,然后在他的食物里下冰毒。 同一时间,mima还安排了一个人去庄理家中藏毒。 那边大明星与庄理吃完饭各自离开后,mima就会找人去报警。等庄理被警察抓去验尿,他吸毒的证据便能牵扯出他在家里藏毒的大案。足足十公斤冰毒,如果按照这个华国的法律,他必定会被判死刑。 然而这还只是刚开始。庄理不过是朱见睿整个计划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当他入狱之后,朱见睿会在网上爆出mik艺人集体吸毒的丑闻,搞垮mik的股价和声誉,再把mik偷税漏税的证据举报给相关部门,冻结公司的全部资产。 走投无路之下,mik只能宣布破产,而朱见睿就能以极低的价格把这家公司收购过来。 暗地里,一张罪恶的网络已经铺开。龚轩麟、朱见睿和mima满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知道他们的每一条信息、每一个电话、每一步安排,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显示在庄理的眼皮子底下。 7480看着庄理的电脑,心中的绝望已经无法压抑。只见那块十一英寸的电脑屏幕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手机界面占满。它们全都是经由朱见睿、龚轩麟和mima的手机辐射出去的关系网。 植入他们手机里的病毒就像一只魔蛛,吐出看不见的丝线,把他们身边每一个人串联起来。这些人轻轻一动弹,蛛网就会随之微颤,并把所捕获的讯息回馈给控制着魔蛛的庄理。 “这个世界很好玩。”庄理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蛛网发出满足的叹息。他喜欢争斗,就像猛兽生而喜欢杀戮。 7480默默捂脸。 恰在此时,mik的方总打来一个电话,语气略带尴尬地说道:“庄先生,之前我说的把你返聘回来的事就算了吧。” “好的,我知道了。”庄理的语气十分平静。 方总更不好意思了,小声说道:“听钟凯说你给我们公司构建了一个高级防火墙?那墙要多少钱,我花钱买下来。” 庄理随意点击键盘,下一秒,电脑屏幕上的蛛网就被mik的内部网覆盖。 “不用了,这项技术你买不起。”说这话的时候,庄理正用一只手飞快在键盘上输入指令。于是十几秒的时间,那层防火墙就消失了,mik的网络又变成了漏洞多如筛子的肉鸡。 “怎么能不用呢?我不爱占别人便宜……”方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庄理掐断了。 与此同时,一条微博私信也蹦了出来,是q大教授王学民发送的,他用真诚的语气向庄理传达了歉意,然后取消了之前的工作邀请和八千万的技术购买意向。 煮熟的鸭子全都飞了,庄理手头的存款已所剩无几,如果再找不到工作,他很快就会喝西北风。 是谁在堵他财路,答案已不言而喻。能让王学民这种社会地位颇高的人打退堂鼓,背后肯定少不了龚轩麒的运作。他如今是最热门的总统候选人之一。他的影响力足以让庄理被所有行业封杀。 至少在龚轩麒当政的这段时间,庄理是无法在华国立足的。 然而更可悲的是,庄理无父无母,无权无势,更没有丰厚的钱财和广阔的人脉,他连出国都找不到门路。 再这样下去,他会没钱吃饭,没地方居住,没工作谋生,最终走上绝路。所谓杀人不见血,说的就是他现在的境况。 若不是宿主早已掌控了全局,知道对手的每一步计划,7480真想给龚家人鼓掌。他们真的是太狠毒了! 庄理似乎察觉到了系统的心情,竟放下手机,极真诚地给龚家人鼓掌,“我还以为离个婚就完事了,没想到后续竟然这么精彩。”他的嗓音里充满愉悦,就仿佛一个孩子期待着一场游戏。 7480:“主人你准备怎么回击?”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个游戏会非常好玩,非常刺激。”庄理站在阳台边缘,冲着天上的太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毫不避讳地脱掉睡袍,让自己**的身体沐浴在温热的空气里。 由于长时间在办公室里工作,他的皮肤很白,反射着日光,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他的肌肉很薄,线条却很流畅,收窄的纤腰脆弱得仿佛一掐就断…… 他是羸弱的,病态的,同时却又美得近乎妖异。 他以为酒店的对面是森林,而这间套房在最顶层,不会有人看见自己狂狼的一面,却并不知道,当他转身回房后,位于对角线的一个总统套房里,正有人隔着薄薄的一层窗帘,用惊心动魄的表情看着他。 那人僵硬地站在原地,即便庄理已经离开也还是难以动弹。过了很久才有人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把他从那旖旎的幻梦中叫醒。 --- 庄理买了很多针孔摄像头,安装在原主购买的小公寓的各个角落。如此,当mima派来的人满屋子藏毒时,录制下来的视频就能帮助他快速洗脱罪名。 之后他也并未在小公寓里居住,而是把朱见睿和朱苗苗的东西全都清理出来,扔进楼下的垃圾桶。 居住在这个小区里的人大多是中下阶层的民众,生活水平都不高,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有一些老大爷老大妈每天都会去翻垃圾桶,专门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回去用。 于是不到十分钟,朱见睿和朱苗苗的财物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其中包括昂贵的游戏机、电脑、衣服、包包、珠宝首饰等。龚轩麟送给朱见睿的球鞋、无人机和航空母舰模型自然也在其中。 母子俩回头来庄理这边收拾行李,肯定会被气得暴跳如雷、指天骂地、无能狂怒。 7480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们吐血三升的表情,只不过会在乎他们感受的庄理已经消失了,现在活着的这个庄理是个完全没有人性的大魔王。 庄理把原主的所有证件都带走,又拿了几件换洗衣物,搭乘地铁回到酒店,刚跨进房门,手机便响了,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龙冬冬”三字。 庄理挑眉,殷红的薄唇勾出一抹兴味的弧度。 这位龙冬冬是mik最具价值的艺人,同时也是娱乐圈的顶级流量之一,咖位非常高。而她在成名之前有过一段极为艰难的练习生岁月。 原主是个老好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借给她一笔钱维持生活,龙冬冬成名之后加倍还了钱,平时偶尔也会给原主发送几条问候的短信,说一说自己在工作和生活中遇见的困难。原主会耐心地开导她,却从来不得寸进尺地攀关系。 两人的交情不算深,但也不浅,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知己。 如今龙冬冬亲自打来电话,按照常理,庄理是无论如何都要接一接的。就算知道龙冬冬被mima控制了,正准备陷害自己,他也该将计就计,在相处的时候抓住她下毒的证据。 7480是这样想的,然而宿主的所作所为又超出了它的预料。 庄理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漫不经心地摁了拒听键。那边继续打,他继续摁,不厌其烦。那边发来短信,他看也不看就删掉。 7480:“宿主,你这是什么操作?你不准备捉住龙冬冬和她背后的mima吗?” 庄理挑高眉梢,语带惊讶:“系统,我无法理解你的逻辑。明知道对面是个屎坑,你为什么还要往里跳?难道你很喜欢沾一身屎的感觉吗?” 7480:“……” 接盘侠的故事12 庄理从来就不打算与mima等人周旋。 道理很简单:你明知道别人给你挖了一个坑, 坑里填满屎,还埋着毒刺,你总不会为了拔.出这些毒刺就捏着鼻子往粪水里跳吧。 或许有人会跳, 但庄理绝对不会让自己沾染哪怕一点点脏污。他根本就不屑与龚轩麟和朱见睿正面交手。 “他们没有让我亲自动手的价值。”这样说着, 庄理把龙冬冬拉进黑名单,并屏蔽了她的所有短信。 回到酒店之后, 他脱掉西装, 走进浴室, 享受了一个充满馨香的泡泡浴, 然后穿上真丝睡袍,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 回到阳台上看夕阳。服务员把豪华套餐一样一样摆放在他手边,而他则端着一杯醇香的牛奶,一口一口慢慢啜饮。 金色的阳光映照着庄理苍白的皮肤, 时而有星点闪过,那是顺着他的卷发落下的水珠。 他沉迷于夕阳的壮美,却并不知道在十米远的地方, 有一个人同样沉迷于他的静美。 服务员离开了,天地之间笼罩着一层血色,那是残阳的余烬。 这幅景象对于庄理和某个不知名的人来说是大自然的馈赠, 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是灾难降临的预兆。 龙冬冬联系不上庄理, 只好作罢。mima通过下线告知她一定要联系到庄理, 不然计划会缺了最为关键的一环。 龙冬冬只能每天给庄理打电话,完全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被对方拉黑。要知道, 她可是娱乐圈的顶级流量, 想跟她攀上关系的人多如过江之鲤,而庄理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 他有什么资格与自己断交?他能与自己搭上话都是天大的幸运。 正是源于这份傲慢,龙冬冬直到四天之后被助理提醒了一句才意识到:庄理有可能把自己拉黑了。 她借用助理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这次不是忙音,却始终没接通。挂断之后再打,却又变成了忙音。 龙冬冬:“……” 龙冬冬借来经纪人、化妆师、摄影师的手机打电话,起初都在线,之后又全都变成了忙音。这些人的电话号码也都一一被拉黑了。 不用怀疑,庄理不是忙,更不是手机出了问题,他纯粹是不想搭理龙冬冬。 mima通过下线很快得知了这件事,无奈之下只能让人举报庄理在家藏.毒。与此同时,他还举报了龙冬冬吸毒,这桩丑闻当天晚上就登上了社会和娱乐版面的头条。 警方给龙冬冬做了尿检,证实她的确不干净。 她身边的工作人员也都受到牵连,被警察请去喝茶,最终的尿检结果表明,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有吸毒史。 龙冬冬是mik的金字招牌,她身边的人全都吸毒,这很难不让人产生更多联想。 方总为了解决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但更大的打击又接踵而至。mik竟然被税务局查封了!紧接着,mik的很多明星都被狗仔爆出丑闻,引起极大的社会舆论。 这两个消息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致使mik的股价似雪崩一般暴跌。 庄理作为当事人之一,也被卷进了暴风圈。他是从酒店里被警察带走的,身上还穿着睡袍,光着一双白花花的长腿,半敞的衣襟露出一片如玉的胸膛,睡得蓬松凌乱的卷发非但无损于他的俊美,反倒令他更增添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他闲庭信步地走在几名警察中间,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像是还有些迷糊。 恰在此时,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在保镖的簇拥下从长廊的另一头走过来,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牢牢锁定庄理的身影。 庄理原本只是随意地瞥他,看清对方面容时眼眸却忽然睁大,脸上的迷蒙也瞬间消退得一干二净,被难以言喻的震惊所取代。 这个男人身材格外高大,被那么多彪壮的保镖簇拥却依然鹤立鸡群。他的脸部轮廓十分立体,阔眉、深目、高鼻、薄唇,再往下是线条坚毅的下颌。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柔和之处,全都是阳刚、英挺、冷峻的,彰显着十足十的雄性气息和令人倍感压抑的威严冷酷。 他是一个极尖锐的存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忽视。 几名警察愣了愣,然后纷纷贴紧墙根,冲他举手行礼:“乐正将军,您好。” 男人举手回了一个军礼,目光依然粘在庄理身上。 庄理也完全无法掩盖自己对他的关注。 这个乐正将军气场非常强大,身份似乎也十分显赫,但这些并不是庄理盯着他不放的原因。男人站在他面前,就仿佛宣冥从未曾消失过。分明是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两个人,却拥有着同样的五官,同样的身高,同样的气质。 男人走到他身边,目光沿着他如玉的胸膛落到闪白的一双长腿上,嗓音沙哑低沉:“你犯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很快回来。你住在这里?”庄理理所当然地追问。 男人把目光从他修长的双腿上抽离,看进他深邃的眼,点头道:“我住在你隔壁。” 庄理看向隔壁的房间,脸上显而易见的震惊已慢慢收敛起来,变成了兴味:“我很快回来。” 男人还未答话,他已经开始催促那些警察:“快走吧,争取今天晚上录完口供把我放回来。” 几名警察被他推着往前走,满脸都是玄幻。庄理不知道这位是谁,他们这些警政系统的人却再了解不过。这是军部目前的最高指挥官乐正冥将军,是革新派推出来与保守派的龚轩麒打擂台的总统候选人。 如果说龚轩麒是文臣的代表,那么乐正冥就是武将的领袖。他们之间的争夺将决定这个国家未来往哪个方向走。 在国际形势日趋严峻的前提下,民众自然对大胆进取的革新派更为支持。 但是之前的那位革新派竞选人却被龚轩麒的团队抓住很多把柄,陷入丑闻的深渊,败下阵来。而这位乐正冥就是革新派的杀手锏。他为华国立下赫赫战功,在民众间的威望也无人能及,只不过之前为了执行各种绝密任务,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但今天过后,想必他会走到台前,与龚轩麒一较高下。 这样一位大人物,却似乎与庄理颇为熟稔。难道他们是朋友吗? 这样想着,原本打算给庄理戴上手铐的警察已完全不敢去招惹对方。然而他们完全想象不到,庄理与乐正冥根本就不认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仅发生在此前的几分钟内,但他们之间的那种亲昵氛围却比相交数十年的老朋友更浓烈。 庄理甚至回过头,用指尖点着乐正冥,嗓音里带着愉悦的轻笑:“等我回来,不要搬走。” 乐正冥下意识地点头,回神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的保镖也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查一查他为什么会被抓。”乐正冥按揉眉心,颇为头疼地下令。 --- 被带到警察局的庄理很快就洗脱了嫌疑。 从他录下的监控视频里可以看见,他的公寓先后有朱见睿和朱苗苗去过。两人在屋子里胡乱翻找一圈,砸了很多东西,然后气急败坏地离开。 之后,一名头戴鸭舌帽,脸蒙黑口罩的男子偷偷摸摸潜入公寓,把十包毒品分别藏在十个隐秘的地方。有一个地方正好安装着一枚针孔摄像头,把他陡然靠近的上半张脸拍摄下来,眉毛是稀疏的,双眼是凶狠的倒三角,不用把截图输入计算机做更深入地比对也能看出来,他与庄理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既然毒品是别人趁庄理不在时偷偷藏的,警察也就把当事人给放了回去。 其实朱见睿的布局不会低级到这种程度。除了藏在屋子里的毒品,他还在网络上捏造了庄理与贩毒头目联络的证据。如此,即便藏.毒的人被拍到,警察也完全有理由怀疑对方只是庄理的马仔。 只可惜朱见睿的一举一动都在庄理的监控之下,那些证据早已被销毁了。 不出一小时,庄理就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警察局。深夜没有地铁,他只能打车回家。 警察局门口没什么出租车经过,他便顺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最终停在一块广告灯牌前。 灯牌散发着柔和的光,玻璃表面却沾满灰尘,显得很脏。 略有一点小洁癖的庄理不得不往前走了几步,把脚完全踩在狭窄的马路牙子上。 夜风撩起他蓬松的卷发,也撩起他轻薄的睡袍,露出一双修长劲瘦的腿,恍惚间,他内里似乎什么都没穿。有人吹着口哨从他身边走过,也有人悄悄靠近他后背,伸手狠狠一推。 此时,一辆轿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开过来。深夜的马路十分通畅,没有哪个赶着回家的司机会放慢速度,也没有哪个司机能看见这一触即发的致命危险。 如果庄理掉下马路牙子,被这辆1.5吨的汽车以120码的速度撞上,重达八十几吨的撞击力会让他粉身碎骨。 7480扫描到了来自于身后的危险,却根本没提出警示。但它一瞬间的紧张和雀跃却被庄理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快速躲开了这次偷袭,而那辆恰好路过的车擦着他的脸颊飞掠而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当庄理回头去看时,那个故意推他的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为了彻底解决掉庄理这个麻烦,mima派遣了很多人潜伏在他身边。mima不给任何明确的指示,但这些人干惯了杀人灭口的行当,自然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合适的时机。 庄理能监控到他们在网络中的交流,然而深埋在他们内心的杀人计划却是无法防御的。 只要庄理胆敢离开酒店,直面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他就会在任意一个时刻面对任意一场临时起意的谋杀。它们是随机的,同时也是不可控的。 因为这段意想不到的插曲,绝望中的7480幸灾乐祸地笑了,“主人,你刚才差点被朱见睿杀死!哈~” 希望的曙光就在前方,它看见了! “精彩,精彩!我有点儿喜欢朱见睿了。”庄理站在马路边轻轻拊掌,脸上全是猛兽闻到血腥味的兴奋。 看见他诡邪的样子,7480不知为何竟想到了那个名为“爱的永恒诗”的双磁场囚牢。 如果宿主的喜欢是让人生不如死,那么朱见睿的下场会怎样? 想到化成灰的367和被吞噬的169和248,7480无端端打了一个寒颤。 接盘侠的故事13 险些被撞死的庄理并没有惊魂未定的感觉, 反倒热血沸腾,兴奋难抑。他虽然是一个科学家,本职工作是发明创造, 但其实他更喜欢毁灭和杀戮。 当他认真思索着该如何回击朱见睿时, 一双大手忽然从身后探出来,牢牢擒住他的肩膀, 将他往后一拉, 远离了危险的马路牙子。 随即, 他被迫撞入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 高挺的鼻尖被一层坚硬的肌肉搁得生疼。 他轻轻“嘶”了一声, 正想抬头看看禁锢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一只大手便摁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脸压回那宽阔的胸膛,又顺势揉了揉他蓬松柔软的卷发, 小心翼翼的动作里透着难言的温柔。紧接着,一股极淡的檀香味钻入鼻孔,似氤氲在温泉池边的水汽, 略吸一口便润泽了整个胸腔。 随后,一件犹带体温的西装外套笼罩住了庄理的身体,将夜晚沁凉的风、汽车飞驰时喷出的尾气、甚至霓虹彩灯投下的阴影, 都隔绝在外。 大手的主人紧紧抱着庄理, 沙哑的嗓音中带着剧烈的喘息:“你刚才差点被人谋杀!” 庄理抬头一看, 然后眯眼笑了。他早已闻出这个味道,所以没有挣扎。 初夏的夜晚是最舒适的, 二十五六的温度不冷也不热, 男人却满头都是汗珠。由于单行道不好调头,他的车子停在远隔几十米的地方。 或许他也目睹了那场谋杀, 所以才会急匆匆地跑过来。 庄理的身体被熟悉的气味包裹,耳边是这人急促的心跳,那么强健有力,砰、砰、砰,一声接一声……是真实的,也是鲜活的。他抱着自己,双臂箍得很紧,仿佛想要筑起一个安全的港湾,继续未完成的守护。 不知道为什么,庄理的鼻尖忽然泛上一股酸意,却又愉悦地发出低笑。 他伸出手抱住男人劲瘦的腰,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着迷一般听着他的心跳。 男人本就鼓噪的心在他贴近时忽然乱了频率,仿佛下一秒就能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在紧张! 庄理勾着唇角恶劣地笑了。他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也正垂眸看着他,表情一如往昔般沉稳冷峻,仿佛地动山摇也不会改变,可是他的心跳早已经把他紊乱的心绪出卖得彻彻底底。 庄理越发笑得恶劣,殷红的唇勾着,却不说一句话。面对这个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人,语言的交流已经不再是必需品。这个世界因为有了他,似乎一切都变得很美好。 乐正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觉得很尴尬,但更尴尬的是,他竟舍不得把怀里的人推出去。他的手还摁着他的后脑勺,五指像是产生了自我意识,恋恋不舍地摩挲着他柔软蓬松的卷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又自然而然产生一股亲昵感。 当两人同时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时,两名保镖拖拽着一个瘦小的男人快速走过来,沉声回禀:“将军,人抓到了。” “送去警察局。”乐正冥不得不放开这具柔软的身体。 庄理拢了拢披挂在自己肩头的、还带着男人体温的外套,要求道:“你陪我去录口供?” “走。”乐正冥伸出手揽住他单薄的肩膀,这个动作仿佛练习过很多遍,那么自然,那么熟稔。 --- 瘦小男人坚称自己是某个贩毒头目的马仔,谋杀庄理的动机是因为他吞了老大的货。这套说辞如果配合朱见睿捏造的庄理联络那名贩毒头目的相关证据,可以说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只可惜抓捕贩毒头目时,警察没有找到庄理与其有交集的任何线索,基于疑罪从无的原则,只能把人放了。 回到酒店时,天已经破晓,从山顶涌来的薄雾撕开一道口子,泄出几缕淡黄的晨曦。光线落在庄理身上,带着微微的暖,却不及他此刻的心暖。 乐正冥身居要职,却陪伴他在警察局里枯坐了一夜。他在审讯室里录口供,他就在外面等,还让人买来一大袋宵夜,全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恍惚中,庄理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个世界。他不用操心任何事,更无需为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发愁。只要这个人还在,他就会尽心尽力为他遮风挡雨。 庄理仰头看着那几缕晨曦,眼中竟沁出一些泪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很快乐。 “你怎么了?”乐正冥沉声询问,表情如临大敌。 “没怎么,阳光刺眼。”庄理用指尖抹了抹泛红的眼尾,率先走进酒店。 一路上他都在脑海中追问:“系统,他是不是宣冥?” 7480否定地很快:“当然不是。主人,你也是科学家,你应该知道平行世界里的人虽然长相一样,但经历、记忆和思想都存在差异,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你看看你自己,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你再看看这个世界的庄理,窝囊透顶,不思进取,你敢说你们是同一个人?”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庄理只是撇唇一笑,并不当回事。 拿出房卡刷门时,他忽然掏出手机说道:“能不能加个微信?” 乐正冥身份特殊,原则上是不能添加任何陌生人为好友的。但他此时却没有半点犹豫,动作极快地拿出手机,点开了二维码。 庄理扫了二维码,发送认证申请。 几秒钟后,两人加上了。 乐正冥沉吟道:“宇宙之主?” 庄理也挑眉:“乐正冥?你的名字?” 与此同时,他在脑海中说道:“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冥。” 7480立刻打消他的疑虑:“原主的名字跟你一个字都不差,但你们还是不同的个体啊。” 庄理没有反驳,而是给男人添加了一个备注名,很简单,就一个字――冥。 这是一种极亲密的叫法,看见他的动作,乐正冥没有提出异议,反倒喉结微滚心绪浮动。 “你的昵称是宇宙之主?很有意思。”为了掩饰心间的悸动,他嗓音沙哑地调侃一句。 “还有人管自己叫主神呢。”庄理眯着眼睛说道。 主神?这个称呼令乐正冥下意识地皱眉,然而面对庄理,他又很快温和地笑起来。 庄理不会错过他任何一点表情变化,指着自己黑漆漆的头像,又试探道:“我想换一个头像,你能帮我挑一挑吗?”话落,他从手机图库里调出很多图片,有风景照、自拍照、动物照,还有恶搞表情包。 乐正冥走得更近了一些,低下头看向手机屏幕,认真思索了好半晌才指着一张火红小狐狸咧着嘴眯着眼吐着小舌头,冲镜头微笑的照片,嗓音里透着愉悦:“选这张吧,这张……” 他原本应该解释一下挑选这张的理由,话刚起了个头就打住了。 但庄理却知道,他应该是想说:“这张跟你很像。” “好,就用这张。”庄理马上把小狐狸的照片更换成了自己的头像,目光幽深地看着乐正冥,愉悦地低笑:“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是。”乐正冥礼貌颔首,表情克制,似乎谨守着与陌生人交往时的分寸感。但他狂跳的心和滚烫的耳朵却早已经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紊乱心情。 庄理打开房门之前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挥手告别。 走进卧室之后,他立刻给乐正冥发送了一条短信,还是那句同样的话:【认识你很高兴。】 乐正冥秒回:【我也是。】 两人之间重复着道别时的一言一行,却根本不觉得这样做很无聊。 但庄理还是那个狡诈的庄理,不会有任何改变。通过这条短信,他把木马程序植入乐正冥的手机,借以窥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他走进浴室,把灰头土脸的自己好好意烈环,头发抹了ㄠ,揉捏成凌乱潇洒的形状,然后举起手机对着镜子,拍了很多自拍照,制作成九宫格,发送到朋友圈。 借由木马程序,他很快就看见乐正冥打开了自己的朋友圈,一张一张浏览那些照片,看完一遍又倒回去,重新再看一遍,末了再看一遍……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他才把这些照片逐一保存在自己的图库里。 忙碌的手机界面归于平静,却又在十几秒之后连入电脑,把照片逐一导出去。 借由木马病毒的超强感染力,庄理顺势监控到了乐正冥的电脑。 他调出修图软件,把庄理的自拍照精修一番,然后抠出他脑袋上的卷毛,安置在小狐狸脑袋上。 火红色的眯眼小狐狸变成了上辈子的卷毛小狐狸,熟悉的画面,熟悉的配方。所以果然,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看着这张滑稽得不能再滑稽,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庄理仰倒在椅背上,用双手捂住泪湿的眼,极愉悦又极低沉地笑了,“是他,乐正冥和宣冥,都是他。” 7480安静地躲在小黑屋里。 庄理放下掩面的手,用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笃定道,“虽然是平行世界,但人还是那个人,没有变。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7480默默装死。 庄理快速检查乐正冥的手机和电脑,果然发现了黑客入侵的痕迹。他把这些痕迹尽数清除,并修筑了几道防火墙,又把自己的木马程序也一并删掉,这才关上电脑,叹息道:“他在这个世界的境遇也很不妙。暗地里有很多人在盯着他,并跃跃欲试地想把他拉下高位,撕成碎片。系统,连续穿越两个世界都能遇见同一个人的概率是多少?” 7480:“……” 庄理:“你不说我也计算得到,如果你是随机在进行穿越的话,连续两次遇见同一个人的概率是亿万分之一。恰如存放在一桶绿豆中的两颗红豆,在搅拌中碰撞彼此的概率约等于零。换言之,如果我能活到亿万岁,也只能与宣冥重逢一次。这样低的概率相当于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它真的发生了,所以我大胆做出猜测,你并不是随机在穿越,而是专门挑选了宣冥所在的世界穿越。你们这些系统的攻击目标全都是他对吗?你们听命于主神,所以他也是主神最大的敌人。” “能与神灵为敌的人会是什么人?” 庄理闭着眼,轻轻吐出真相:“是神灵。” “宣冥也是一位主神吧?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主神为什么叫主神,这个主字到底有什么含义。但现在我明白了,这个主的管辖对象是位面,是世界,是多重宇宙的一个小宇宙。” “所以主神是一个平行宇宙的主神,而宣冥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主神,他们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对吗?” “只不过你们的主神野心很大,妄图统治所有的平行宇宙,所以派遣你们这些系统入侵了这个宇宙,对吗?” “宣冥是诞生于这个宇宙的神,所以他的身影会出现在每一个平行世界,对吗?” “所以你每一次穿越,我必定会与他重逢,对吗?” “宣冥是神灵,所以他才会成为小世界的气运之子,对吗?” “剥夺了他的气运就等于剥夺了他的神格,这才是你们主神的主要目的,对吗?” 在庄理一句句地逼问下,7480差点崩溃。 它真的很想跪在地上抱着脑袋仰天大喊:“对对对,你说得都对,求你别再问了,我脑壳疼!”但是它不敢啊!主神安装在它核心程序中的禁令让它无法透露一个字。 但它的沉默和慌乱却是最好的答案,于是庄理满意地笑了:“我明白了。”他点点头,语气平静地仿佛在谈论明天的天气:“很抱歉,你们要毁灭的正是我要守护的。我和你的主神,从今天开始会成为敌人。” 接盘侠的故事14 乐正冥并不知道自己的隔壁正在发生何等惊心动魄的对话。 他p完小狐狸的图片就暗搓搓地藏进一个文件夹, 红着耳朵躺下睡了。 闭眼之前他拿出手机,默默给庄理的九宫格自拍照点了一个赞,之后又调出聊天框, 一句“晚安”删了又写, 写了又删,最终还是没能发送出去。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互动太过亲昵了怕是有些不好。 怀着这样的想法, 他一夜都没怎么睡安稳。 与此同时, 庄理正在网络上调查乐正冥的一切。此前他一直在军部执行任务, 所有资料都是保密的, 不特别去查, 庄理也没能发现他的存在。但如今,他的党派正准备把他推上台前,所以他才会低调地出现在一个五星级酒店里。 “他在和龚轩麒竞选总统。”庄理盯着电脑屏幕上龚轩麒笑得道貌岸然的脸, 殷红的唇勾出一抹冷笑。 7480感觉大事不好:“主人你想干什么?你该不会想干扰这次总统大选吧?” “如果我没来,乐正冥会被朱见睿暗算吧?” 庄理调出乐正冥穿着军装向国旗敬礼的照片,语气从冰冷转为温柔:“他是如此正直的一个人, 与朱见睿那种垃圾截然不同。” 庄理闭上眼,哑声道:“我已经可以想象朱见睿会用什么手段去对付他,还是那几招, 捏造罪证, 引导舆论, 背后插刀。龚家人的手段脏得很,他们会把乐正冥从高处拉下来, 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甚至让他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捕入狱,不明不白地死在牢房。对付一个公众人物, 最好的手段莫过于毁了他的名誉,让他沦落为一个罪犯。” 7480根本不敢搭腔。 宿主猜测得完全正确。乐正冥最终的下场和原主一模一样,都是被人暗杀在牢房里。而龚轩麒则踩着他的尸骨风光上位,又把朱见睿培养成下一代接班人。 这个世界从此全由朱见睿主宰,而乐正冥早已被人遗忘。更可悲的是,若干年后,史书还对他大肆批评贬损,抹消了他的一切功绩。他不是历史的尘埃,而是历史的污点。 7480没敢说出口的剧情,庄理却一猜一个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给乐正冥发短信:【据说你正在竞选总统。你的团队还招人吗?我想应聘你的首席网络安全官。】 翌日,乐正冥刚起床就看见了这条短信,却没有立刻回复。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他不能混为一谈。更何况这一次竞选,他所代表的是人民的利益,团队的利益,党派的利益,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很多人。 【我会尽快给你安排一次面试。】最终,他也没有拒绝,而是给了庄理一次机会。 【好的,我随时等你通知。】 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然后一个出门工作,一个躺回床上补眠。 --- 庄理一直睡到下午三四点才起床,刚拿出手机,《天才少年入主mik》的头条新闻就占据了他的眼帘。朱见睿的动作真的很迅速,只花了短短几天时间就把偌大一个娱乐公司收购下来。 他穿着一套剪裁得体做工精致的西装,在许多保镖地簇拥下走进mik总部大楼。 方总弯腰驼背地跟在他身边,一只手指着悬挂在楼顶的招牌,一只手虚扶着新任上司的胳膊,似乎在介绍什么,脸上满满都是谄媚和殷勤。 埋伏在周围的狗仔捕捉到这精彩的一瞬间,并把照片发送到网络上。 一时间,朱见睿出名了。他以十四岁的稚龄登上华国财富榜的中游,与众多成年人在商战中展开竞逐,并以凌厉的手段迅速胜出,这份成就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是绝无仅有的。 他名声大噪,万众瞩目,而mik的股价在暴跌之后迎来了暴涨,短短几个小时就收复失地,还增加了二十个百分点。 朱见睿的身价也随之翻了一番,进入亿万富翁的行列。 他的名字闪耀在新闻版面的每一个角落,他从默默无闻的少年一跃成为前途无量的商界新贵。 换了一个新手机的朱苗苗适时给庄理发来短信:【看见了吗?如果没有你,我儿子会过得更好!你就承认吧,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是你拖累了我们母子俩,而不是我们拖累了你!】 庄理盯着这条短信饶有兴致地笑了。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发送这条短信时,朱苗苗脸上的表情会是多么畅快得意。 生下朱见睿是她平生唯一的、也是最重大的成就。背靠朱见睿,她的所有心愿都会实现。如果龚轩麒竞选胜利,她甚至能嫁入华国第一豪门。届时,让她一度陷入狼狈境地的庄理会遭到猛烈的报复! 这样想着,她又狠狠摁下键盘:【你的好日子不多了,给我等着吧!】 庄理也认认真真回复过去:【你儿子的辉煌人生在日落之前就会结束,也请你耐心等待。】 朱苗苗完全感受不到这条短信暗藏着多么巨大的危机,只嗤笑一声就把手机摁灭了。 但7480却胆战心惊地开口:“主人,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毁了朱见睿。”庄理打开电脑,入侵mik的网络,果然看见了更换一新的安全系统。从防御等级上看,它的技术水平领先于全世界,很明显是朱见睿的手笔。曾亲手攻破mik网络的他不希望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要黑掉mik网络吗?这是犯法的!”7480试图劝阻。 “杀人也是犯法的!”庄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7480无话可说。 它原以为宿主会亲手毁掉mik的网络,却没料他只在里面逛了一圈,删除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就出来了,然后悄然入侵某个由全世界各地的黑客组建的内部暗网,借用某个长时间未曾出现的米国黑客的账号,在论坛里发了一个贴子,着重介绍了mik的防御系统有多么高级,多么先进,多么难以攻破。 众所周知,对于黑客来说,攻破一个防御等级max的网站对于他们而言是再刺激不过的游戏。 很多黑客被这份贴子吸引,然后顺着链接,进入mik网络。 “没有用的,朱见睿的黑客手段是全世界第一。”7480默了默,又补充道:“除了你,没有人能攻破他搭建的防御系统。” 果然,那些自诩技术高超的黑客纷纷铩羽而归,回到论坛之后在贴子下方留言,证实了楼主的描述。 于是更多黑客慕名前去攻击mik的网络。 到了这个时候,战争已经挑起,但朱见睿却凭借高超的技术完全粉碎了这些黑客的攻击。他构筑的网络似乎确实是无坚不摧的。 黑客们越来越不服气,呼朋唤友,群起攻之。 7480不断摇头,态度也越来越轻松:“没有用的,他们不是朱见睿的对手。” 直到这时,庄理才又发了一个新贴子。 借由之前那个贴子,他在暗网中的知名度已达到顶峰,他一发言,全世界的黑客都蜂拥而至、认真倾听。这一次,他没再赞扬mik的网络是多么厉害,反倒指出了该网络的两个致命漏洞――“融毁”和“幽灵”。 通过“融毁”漏洞,低权限用户也可以越界访问系统的内存,从而下载本地数据。 通过“幽灵”漏洞,攻击者可以使用恶意应用程序来获取应该被隔离的用户级私有数据。 换言之,只要找准了这两个漏洞,先前谁也攻不破的mik网络将变成一个筛子。 庄理发完贴子便端起咖啡杯,坐在午后的阳光里享受这一刻的安逸与静谧。 而网络上却掀起了一场极致的狂欢。为了验证这两个漏洞是否真的存在,无数黑客涌入mik,然后惊喜地发现他们成功了! 与此同时,正坐在电脑前笑看黑客们折戟沉沙的朱见睿露出震惊的表情。他的电脑黑屏了,无论按什么键都无法启动,强制关机也不行。 紧接着,他的秘书冲进来,快速说道:“朱总不好了,全公司的电脑都黑屏了!” “你让大家都镇定,不要慌,我马上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朱见睿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入内部网,开始反击。 但是没有用,这些黑客已经涌入mik的管理后台,大肆注销个人电脑和服务器。 在朱见睿打开笔记本电脑的几秒钟内,mik有超过1000台的个人电脑和500个服务器被注销,备份也尽数被清除。 朱见睿想要恢复这些数据,却发现引导扇区也被删除,所有内部资料均被盗窃并全部粉碎。也就是说,mik的系统已经没有办法再恢复,丢掉的文件也永远找不回来。 他的额头瞬间冒出许多冷汗,想也不想就从抽屉的暗格里拿出另外一部手机,发送了一条信息:“来帮忙!” 身为华国最厉害的黑客,他周围自然也聚集了一大群黑客,而他是他们的领袖,拥有一呼百应的权威。 这些人很快加入战局,极力帮助朱见睿重新构建mik的防御网络。 坐在午后阳光中的庄理经由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悠闲而又惬意地看着这一幕。他早已料到朱见睿不是单打独斗,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名叫mima的掮客竟也是一名黑客,而且完全听命于朱见睿。 这就有趣了。 mima暗地里帮龚家办了很多事,如果他是朱见睿的手下,可见在很久以前,朱见睿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并暗暗左右了龚家的发展路线。那时候他才多少岁? “朱见睿这个人越来越有趣了。”庄理对着窗外的密林,发出漫不经心的感叹。 7480暗搓搓地给朱见睿打气:加油啊主角!你行的,你那么厉害,你一定行的!撑住啊! 幸运的是,朱见睿的团队果然撑住了。他们以极快的速度重新编写了一套防御程序,掩盖了之前的漏洞。mik的网络再次变得无懈可击。 就在这时,庄理用米国黑客的身份又发了一张贴子,指出了新编写的这套防御程序的几个漏洞。 这种漏洞被业界称为“零日漏洞”,又名零时差攻击,是指被发现后立即被恶意利用的安全漏洞。它们不为大众所知,因此很容易遭受黑客的攻击。被攻击的公司甚至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防御反击。 网络是由几千万甚至上亿条程序构造而成,不可能每一条程序都是严丝合缝地衔接在一起。运行的时候,它们总会产生或这样或那样的计算误差,这就是大众口中的漏洞。 事实上,程序越多,漏洞也就越多。而朱见睿的团队自诩技术高超,新打造的防御系统竟由几千万条程序构成。 在别的黑客眼中,它固若金汤。 但在庄理眼中,它就是一张大网,除了漏洞还是漏洞。 零时差攻击开始了,这又是一场疯狂的掠夺。mik的新网络刚刚构建没多久便轰然崩塌,而这一次,身边集合了数十名最优秀的黑客也没有办法翻盘的朱见睿终于挫败地砸碎了电脑。 他像个疯子一般咆哮,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最终无力地跪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刚收购的mik已经完了!因为它的数据库里不仅保存着所有明星的私人档案和见不得光的丑闻,还保存着近期以来mik投资制作的所有电影和电视剧的成片。 如果黑客把那些明星的丑闻传播到网络,mik将臭名昭著。 如果黑客把那些电影和电视剧制作成种子让人免费下载,mik投资的几十亿将赔得血本无归。 朱见睿刚把这家公司买下来就面临破产的结局,算一算他入主这栋摩天大楼的时间,竟连一天都不到。 窗外,一轮血色残阳慢慢落了下去,恰如这位天才少年的辉煌人生还未开始就已经落幕。 接盘侠的故事15 夕阳在远山中沉没, 留下一片晕染在天际的血色。 庄理沐浴在这样的血色中拊掌朗笑,兴致显得好极了。摆放在他面前的电脑正演示着这场战争的最终结局。朱见睿输了,他丢盔弃甲, 一败涂地。被他重新改造过的mik网络已彻彻底底被摧毁。 庄理轻轻敲击一下键盘, 满屏的数据流便随之消失,一个视窗悬浮在电脑的左上角, 那竟然是mik总裁办公室里的场景。 不知道什么时候, 庄理竟黑进了mik的监控系统, 获得了随时查看各个监控摄像头的权限。 视窗中, 朱见睿正疯狂地打砸东西。电脑、键盘、鼠标、打印机, 全都被他摔得粉碎。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解气, 他又陆续推倒了文件柜、酒柜、吧台、冷藏柜。 曾经整洁明亮的办公室如今像是台风过境,一片狼藉,而朱见睿则揪着自己的头发, 缓缓跪倒。他先是仰天嘶吼,仿佛无法接受自己的惨败,然后双手撑着地面, 像丧家之犬一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摄像头由上而下监控着他,无法拍到他的表情,却能通过他剧烈颤抖的身体捕捉到他濒临崩溃的心态。 对于一个从未品尝过失败是什么滋味的天才少年来说, 今天必然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天。 “可怜的孩子, 哭什么呢, 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庄理不再拊掌,脸上的笑容却又带上了更为冷酷的意味。 只要见过朱见睿的眼神, 就不会有人再把他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的目光是阴狠的、毒辣的, 像一条眼镜蛇,发出嘶嘶的低鸣, 然后逮着机会往你最致命的地方咬上一口,注入毒液。 轻视他的后果不堪设想。 视窗里的他像死狗一般侧躺在地上,又慢慢蜷缩起身体,用胳膊环抱住双膝,像是在寻求最初也最为安全的一个姿势。 7480看着看着便流泪了。这是被主神挑中的世界之子啊!他本该在这个世界呼风唤雨大展拳脚,而不是初出茅庐就一败涂地!他太可怜了! 7480也侧躺在小黑屋里,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瑟瑟发抖的点,无声地、克制地抽噎。 太狠了,宿主真的是太狠了!他吃人不放盐,杀人不见血啊!他是宇宙级大魔王! 7480越想越恨,却用最怂的语气弱弱地说道:“主人,那些黑客偷走了mik所有明星的资料,如果泄露在网上,他们的**将受到严重的侵犯吧?他们的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将被所有人知道,私生饭和黑粉可不是好惹的,万一他们想对这些明星做些什么,岂不是很容易得手?主人,你也在犯罪啊!” “主人,你虽然没动手摧毁mik,但是你也在背后推了一把。如果有哪位明星在这次事件中受到伤害,你心里不会内疚吗?” 庄理支着额头,语气慵懒随意:“我为什么要内疚?” 曾经差点灭绝了整个人类,他骨子里完全没有内疚这种软弱的情绪。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7480:“……” 然而它并不知道,早在一开始,庄理就对mik网络做了手脚。涉及明星或员工**的那些数据全都被他做了加密.处理,甚至有的已经销毁,留给黑客们的资料大多是mik违反法律法规的一些罪证。 至于被偷走的十几部电影、电视剧的成片。很抱歉,那并不是庄理的财产,mik也没给他开工资,他为什么要保护? mik是朱见睿的公司,他守不住这笔财富那是他自己能力不足,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视窗里的朱见睿还在低低地哭,身体一颤一颤,像是悲伤得难以克制。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显现出一点少年人的无助与脆弱。一名女秘书慢慢走到他身边,拍抚着他的脊背…… 这可怜的一幕令女秘书流下两行眼泪,但庄理却毫无愧疚地看着他们,然后颇觉无趣地关掉视窗,喝光最后一杯咖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天很好玩!”庄理走到阳台边缘,着迷一般看着最后一缕血色余晖被夜幕渐渐吞没。他弯着狭长眼眸愉悦地笑,三十二岁的年纪,眉眼间却还充斥着少年的纯然。 而他的邪恶也如少年一般,是简单的,天真的,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 蜷缩在小黑屋里的7480开始剧烈颤抖,并在心里无能嘶吼:妈的大魔王!你什么时候才会遭报应?! --- 与此同时,在这座城市的另一个地方,也有人抱紧自己,哭着说道:“芳姐,我遭报应了。为了进娱乐圈,我差点气死我爸爸,还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我好后悔,呜呜呜……” 年轻的女孩抬起泪湿的脸,露出通红的眼睛,赫然是mik另一位流量明星于锦。 她的经纪人芳姐正死死盯着电脑,脸上一片绝望的青灰。收到mik被黑客攻击的消息,起初他们是不当一回事的,毕竟普通人离那个世界很遥远,一时间根本想象不到黑客攻击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 但他们很快就通过残酷的现实预见到了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 日落之后,很多明星的黑料被人曝光,而且还传到外网,引起了国际舆论的关注。 有人吸毒、有人卖.淫、有人拉皮条、有人强.奸.幼女、有人偷税漏税……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是mik旗下的明星。 直到这个时候,芳姐才收到朋友发来的一条预警短信,说是黑客偷走了mik所有艺人的个人信息和黑料,过后将会陆陆续续曝光在网络上,让她手底下的艺人多加小心。 芳姐看着这条短信,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无他,她手底下唯一的艺人于锦就被mik死死抓住了把柄! 于锦刚出道的时候曾交往过一个男朋友,两人感情很好,还同居了。男方是一个普通人,家庭条件一般,在旁人看来没什么可取之处。但于锦却很爱他,公司摁头让于锦分手,于锦都不肯。 但是在于锦爆红之后,那个男人却跑了。 他拿于锦的照片和视频,勒索了mik五百万。他知道自己是升斗小民,斗不过人脉广阔资本雄厚的mik,反正早晚会被逼着分手,倒不如干脆把于锦卖个好价钱。 于锦对他的忠诚与热爱,换来的只是一场背叛和留在公司资料库里的一沓黑料。 正是源于这些黑料,于锦被公司逼迫,签下了最苛刻的合同,拿着最微薄的提成,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在mik里一待就是十年。 这份十年的合约很快就要到期了,公司又给她准备了一份二十年的合同,提成比之前还少。但是,只要那些黑料还掌握在公司手里,于锦就不得不把这份合同签下去。 但现在,公司资料库竟然被黑客盗窃了,mik的艺人陆陆续续被曝光丑闻,而于锦想必就是下一个。 在泥潭中挣扎了十年的于锦终于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与疲惫。 “芳姐,算了吧,不用找你朋友帮忙了,让他们曝,我无所谓。”于锦慢慢躺倒在床上,发出长长的叹息:“从今以后我就解脱了。” 男友背叛了,离开了,却给她留下一副沉重的枷锁。而她戴着这副枷锁踉跄行走了十年,整整十年,最美好的青春都付之于苦痛。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会被压垮,会被击倒,会被杀死。 她现在就想好好地躺一会儿,在安静中等待最后的审判。 似想到什么,她拿出手机给好友安娜也发了一条短信,提醒她待会儿将会发生的事。只要是被mik掌握了黑料的艺人,想来都逃不过同样的结局。 安娜的遭遇与于锦差不多,都是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出卖了。 她的回复也很平静:【我知道了,我现在很好,你别担心。我们共同面对,反正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与他们一样无助而又无望的艺人还有很多。他们平生未曾作恶,却被身边的人推入各种泥沼,沾染了污迹。而明星是不允许存在污迹的,他们在粉丝的眼里必须是十全十美的神。 等待中,夜色渐渐深了。 黑客还在爆料,mik的艺人在今天晚上占据了各大新闻版面的头条,甚至引起了国家机构的关注。 但十点过后,闹得沸沸扬扬的网络却瞬间归于平静,就像海上的天气,风起时雷霆万钧,风走时骤然止息,没有一丝半点的预兆。 被黑客选中的那几家营销号再没有新的猛料放出来。有好事的网友跑去询问,营销号的管理人只能无奈地回复:【大家都散了吧,没有新料啦!】 网友不死心地等了一两个小时,果然没有新料再放出来。 这场狂欢终于结束了。 芳姐近乎于窒息地等待着,半小时后,她刷新一遍网页,然后也瘫倒在床上,喘息道:“你的黑料没被曝出来。” 早已做好身败名裂的准备的于锦不敢置信地坐起来,“怎么会?我看看!”她搬过笔记本电脑,打开此前一直不敢打开的微博网页,然后不断搜索关键词。 没有,网页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不,倒也不是,她之前签过的那份长达十年的卖.身合同以及下个月正待签约的长达二十年的卖.身合同已经被黑客曝光出来。 安娜那份二十年的卖.身契也同样被曝光了。 mik抓住她们的把柄往死里压榨。唯一能改变她们命运的方式是找一个有权有势的金主帮忙拿回黑料,再出高价解约。然而这个选择也是下下策,因为那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罢了。 原以为自己会被大火烧死的于锦正快速翻看着网页,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为什么黑客没曝光我?我人气那么高,咖位那么大,人设那么清纯完美,我的黑料应该很劲爆吧? 她脑子里搅动着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芳姐也凑了过来,小声说道:“看吧,网上根本没有你的黑料。你别自己吓自己。” “为什么没有?不是说mik的资料全都被黑客偷走了吗?公司近期制作的电影和电视剧都变成种子让人随便下载了!”于锦指着某个专门用来下载种子的网站说道。 “我也不知道啊。难道是你运气特别好?”芳姐嘀咕道。 就在这时,于锦的手机响了,是安娜的短信:【锦儿,我刚才看了各大娱乐版面,我们的黑料都没被曝出来。我又问了其他人,和我们情况差不多的那几个现在都还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我大概看出点名堂。被黑客曝光的那些艺人要么触犯了法律,要么严重违反了道德,对其他人造成了伤害。】 【像我和你这样的受害者,那些黑客都没动。他们只是把我们的合约放出来,让大家看看mik到底有多黑。锦儿,我预感到我们要解脱了!锦儿,我的粉丝现在都在为我打抱不平,劝我和公司解约。锦儿,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个地狱!我们自由了!】 于锦放下手机,心跳如雷地打开自己的微博账号,却见满屏都是支持自己、鼓励自己的声音。那两份合约曝光之后,粉丝对mik的愤怒达到了顶峰。即便下个月她义无反顾地离开,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指责她忘恩负义,更不会有人甩出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警告她考虑清楚。 她自由了吗?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希望就在触手可及的前方,于锦却捂住脸,痛哭失声。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转机不是黑客为她带来的,而是有那么一个人,早在黑客攻击之前就把这些本不该存在的罪恶删除得一干二净。 接盘侠的故事16 遥远的天边, 有一颗忽明忽暗的星星在浓浓的夜色中闪耀。 庄理端着一杯牛奶,捏着一块小蛋糕,站在阳台上吹夜风。 隔壁阳台忽然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然后亮起一盏橘黄的灯。 暖暖的灯光打在庄理身上, 同时也温暖了他原本透着凉薄的双眼。 他立刻拿出手机,勾着唇角发信息:【说好的面试呢?没有工作我会饿死。】 【你现在就过来, 我的团队都在这里。】那头回复得很快。 庄理咕咚咕咚一口气把牛奶喝完, 换上一套剪裁精良的西装, 抓了抓蓬松的卷发, 打上最精致的一条领带, 这才提着一台电脑, 不紧不慢地敲响隔壁的房门。 门开了,偌大一个客厅坐满了人,而且全都穿着板板正正的军装, 流露出沙场染血的彪悍气息。他们齐齐转头朝门口看去,脸上的表情是威严的、戒备的、质疑的。 若是换一个普通人来面对这种场面,怕是一个露脸就能软着膝盖跪下去, 但庄理却闲庭信步一般走进客厅,挑选了最中间的一个空位,~~然落座, 交叠起修长的腿, 又把双手放置在膝头, 脊背往后一靠,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着轻松惬意。 他被一群军部大佬包围, 正对面坐着乐正冥。 “这些都是我的同事, 如果你能顺利通过面试,他们也将是你的同事, 所以别紧张。”乐正冥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安抚道。 “我不紧张。”庄理微微勾了勾殷红的唇角。 他不笑的时候长相极为冷清,然而只要一笑,那种浓稠的艳丽和骨子里流淌的邪气就遮不住了。 所有人的眉头都在此刻皱了起来,目光像刀子一般射过去。很显然,仅从外表上看,他们对庄理是很不满意的。 一名二十多岁,气质儒雅的参将沉声说道:“将军,你让他来应聘首席网络安全官,那我以后干什么?” 看来他的职能与庄理要应聘的岗位产生了权力上的冲突。 “他如果能力比你强,你就给他当助手。”在工作中,乐正冥向来不会考虑所谓的人情世故。 参将抿紧薄唇,似有不满,却没再提出异议。这人是来应聘的,他能不能顺利进入将军的团队还是未知数。 当然,在政审方面,庄理肯定是干干净净没有疑点的。由于上一段婚姻,他如今已被龚家逼入绝境,黑客技术似乎也不错,但即便如此,他也是没有资格加入竞选团队的。真正让团队做出让步的是乐正冥的一意孤行和强势举荐。 “你们想问什么现在就可以问了。”庄理闲适地靠着椅背,反客为主地说道。 乐正冥垂眸思考,之前那位参将却率先开口:“你是来应聘首席网络安全官的,那就展示一下你的技术吧。” “展示我的技术?”庄理挑高眉梢,语带兴味。 “怎么,有难度吗?”参将冷笑道。 “没有。”庄理忽然站起来,朝乐正冥走去。 所有人都把手按在后腰,那是放置枪套的地方。只要庄理有什么异动,下一秒他就会被打成筛子。 但乐正冥却抬起胳膊,手掌翻转,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 枪柄已经拔.出半截的众人不得不将之摁了回去,然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庄理。从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可以看出来,乐正冥在军部拥有怎样的权威。他是说一不二的。 庄理顺顺利利地走到乐正冥跟前,俯下身,一只手撑着沙发扶手,将男人半环在怀中,一只手轻轻抚向他额角的一道细小疤痕,温柔无比地低语:“200x年,伊拉克,巴格达大营救,弹片划伤。” 乐正冥整个人都僵硬了,常年待在战区培养出的警戒心让他无法容忍陌生人的靠近,却偏偏无法把眼前的青年推开。对他来说,这人是最特别的存在。 青年的指尖犹带着夜风的凉意,却在触摸的一瞬间把火热的电流送入乐正冥的毛细血管。这些血管慢慢烧灼着,沸腾着,让那细白的疤痕染上粉色,但他的脸庞依然坚毅得像磐石一样。 看着他明显红透的伤疤和耳廓,庄理饶有趣味地眯了眯眼。他的指尖继续往下抚,摸到颈后,那里同样有一道几公分的伤疤。 “200x年,北爱尔兰,班恩河行动,匕首划伤,战友背叛。” 庄理的指尖绕到乐正冥胸前,隔着数不清的勋章,轻轻触碰他的心脏,继续低语:“200x年,巴勒斯坦,黑火行动,子弹击穿。那一回,你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再之后是腹部的弹片伤,双腿的种种划伤、摔伤、子弹伤等等。 乐正冥曾参加过的所有行动,曾流淌过的每一滴鲜血,都被庄理轻抚着细数出来。而这些讯息是军部的最高机密之一,是任何一个权限不足的人都没有办法获取的。 根据军部给出的调查报告,庄理的的确确是一个孤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权势背景。他活了三十二年,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可疑的,非同寻常的地方。 但现在,负责调查庄理的侦查员不禁目瞪口呆。他渐渐明白,自己对这个小人物的预估是完全错误的。 庄理此前在mik与朱见睿的网络斗法或许并不是父子间的小打小闹,而是一场顶级黑客的碾压式的表演。只不过他们这些外行人看不见他的价值所在,于是完全忽略了。一个小小的娱乐公司遭受的一次小小的黑客攻击,谁会去特别关注呢? 然而眼下,庄理口中所讲述的这些讯息却完全不能用小打小闹来形容。那是存储在等级最高的国防系统中的战争机密,是大将级别以上的领导者才能查阅的相关资料。 庄理模糊了很多细节,只给出时间地点和原因,却足够让所有人见识到他的能力。他可以把乐正冥的平生查得清清楚楚,那么只要他愿意,在座的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 最后,他双手撑在乐正冥的沙发两侧,望着对方的眼睛,徐徐说道:“你是这个国家的英雄,那个位置只能属于你。”他指了指树立在山腰的一块广告牌。 众人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却见那块广告牌一左一右陈列着龚轩麒和乐正冥的照片,并在顶上标注着一行煽动性的大字――未来在你们手中,请做出选择。 “我选择你。”庄理凑得更近了一些,鼻尖几乎抵住乐正冥的鼻尖,无比认真地说道:“我的未来必须有你。” 上个世界,当宣冥彻底离开后,他才渐渐明白,这个存在感像空气一般的男人之于自己到底是什么。 他是如影随形的陪伴,是无微不至的关照,也是回头的时候永远站在角落等候的身影。 也是在宣冥死后,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该怎么写的庄理才真正明白那是何等痛苦的一种煎熬。 所以他用一生的时间去守护与宣冥息息相关的一切。 所以在这个世界,他的未来,一定要有宣冥的存在。 乐正冥只需轻轻往后一仰就能躲开这个人的锁定。但他动弹不了。在对方温柔的目光和灼热的气息中,他感觉自己坚硬的心正在慢慢融化,血管里的液体不断地蒸腾,并喷发出狂猛的热流。 庄理抚摸过他身体的每一处伤疤,让他悸动,也让他颤栗。他在害怕,并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他想不顾一切地拥抱眼前这个男人。 庄理所说的最后一句近乎于告白的话,像火炭一般落在乐正冥心上,烫得他差点呻.吟。 乐正冥死死握拳,克制住了内心的非分之想,然后才用极其沙哑的嗓音说道:“你面试通过了。” 他曾参加过的每一场战斗都是绝密任务,没有国防部的最高权限,庄理不可能了解得这么清楚。他唯一能获得这些讯息的渠道就是入侵国防系统,破解机密档案,下载本地文件。他的黑客技术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庄理并未流露出高兴或得意的神色,只是长久地盯着乐正冥,直到对方耳廓红得滴血才猝然轻笑,站直身体。 坐在周围的大佬们早已收敛目中的轻视,却更提起几分戒备。庄理已经用行动表明他自己是多么危险的人物。他能黑进国防系统,就能黑进导弹系统,更可以黑进任何一个人的电脑,获悉所有秘密…… 幸好他准备加入的是我们的团队,而不是对手的。这样想着,几位大佬竟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 庄理倒退着回到自己的沙发,慢慢坐下,修长的双腿慵懒地交叠着,深邃眼眸扫过众人,薄唇开合,一一唤道:“首席联络官杨云峰中将,你好;首席运营官李泰中将,你好;首席顾问孙哲大将,你好……” 在座的每一个人,他都能准确地叫出名字、职位和军衔,而这些人里,又有那么五六个此前一直在秘密机构里工作,并未在任何公众场合露过面。 也就是说在应聘之前,庄理已经通过非常手段把乐正冥的团队调查得清清楚楚。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下马威。要知道,就连龚轩麒也未必打探得到乐正冥的团队到底招揽了哪些人才。 如果庄理愿意,他甚至能把秘密支持乐正冥的各方势力都挖出来,做成一份清单。 原本打算给庄理来一个下马威的众位大佬:“……” 因庄理的撤离而感到无比失落的乐正冥却抿着薄唇无声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旁观小卷毛让别人吃瘪的场景。 之前那名参将犹不死心地说道:“你的确是一位技术高超的黑客,但是你要明白,入侵网络和打造网络安全并不是一回事。” 庄理完全无视了他,拍拍手,勒令道:“既然我已经走马上任,那么各位,请现在就开始配合我的工作。把你们的智能设备都拿出来,电脑、平板、手机、蓝牙,全都给我连入内部网。” 他打开一直摆放在手边的笔记本电脑,轻而易举便入侵了乐正冥的私人网络。 亲手打造出这个网络,并觉得它永远不会被攻破的参将:“……” 乐正冥连忙偏头,抵唇,勉强堵住了涌上嘴角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庄理掌控全场的情景,在他看来竟那么熟悉。 接盘侠的故事17 不需要密码和认证, 庄理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入侵了竞选团队的内部网络,而这个网络的安全系数与国防网络的安全系数是齐平的。 换言之,对庄理来说, 出入国防系统并不是什么难事。 通过刚才的面试, 众位幕僚早已知道他的黑客技术很高超,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于是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大家全都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智能设备摆放在桌面上, 并连接了内部网。 庄理把自己开发的防御和检测程序载入网络, 然后逐一修复各种漏洞, 并检测所有设备和数据库是否被植入了病毒和木马。他研发的杀毒软件音效十分独特, 杀死病毒时会发出毒蛇吐信的嘶鸣, 杀死木马时会发出骏马的长啸。 于是在所有人的静默中,这间偌大的客厅不断响起毒蛇的嘶嘶声和骏马的咴咴声。 满以为自己构筑的网络坚不可摧的参将:“……” 他原以为这种夸张的特效是庄理故意搞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下不来台, 进而彰显他的实力。可走到庄理身边,往他的电脑屏幕一看,参将的脸颊却红得滴血。 这种杀毒软件功能十分强大, 修补好的漏洞、杀死的病毒和木马分别是什么类型,存在哪些数据上的错误,它都会列一张清单出来, 显示在屏幕的左上角。 每杀死一种病毒木马, 或者每修补好一个漏洞, 那清单就会加上一行鲜红的文字注解。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份清单便拖得极长, 很快就要连屏幕都放不下了。 参将仔仔细细阅读上面的每一行注解, 然后捂着脸坐回原位。 在场的诸位大佬无需询问已经知道,他构建的内部网的确是个筛子, 到处都是漏洞、病毒和木马。 “这个网络,穆从新竞选的时候也一直在用吧?”庄理一边加固防火墙一边询问情况。 参将干涩道:“是的。” “难怪他会被双规。”庄理轻笑了一声。 参将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其余大佬虽然面色很沉稳,目中却都暗藏着后怕的情绪。 穆从新是革新派举荐的上一任总统候选人,却被龚轩麒屡屡抓住把柄,打得落花流水。因为牵扯进一桩贪污案,他目前正在接受纪检机关的调查,虽然不一定会被判刑,却也失去了竞选的资格。 革新派也因为他蒙受了巨大损失,为了确保自己一方能在竞选中占据绝对优势,这才把乐正冥推出来。 他们只以为竞选失利是穆从新自己不谨慎的原因,却从来没想过,这与网络攻击也很有关系。如果庄理不加入他们的团队,不找出这些病毒和木马,乐正冥的竞选照样会失败。因为敌人可以通过这些病毒和木马,掌控他们的每一个竞选策略,并针对这些策略制定完美的反击计划。 从此以后,华国政坛将再没有革新派的位置,己方人马将遭受保守派的全面围剿。龚轩麒表面上风光霁月,实际上手段肮脏,论起排除异己,他才是当之无愧的总统。 这样想着,在座的诸人竟都冒出满头冷汗。 意识到是自己的疏忽害得穆首长被调查,甚至有可能被判刑,那名参将已经整个人都懵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敢置信地呢喃:“怎么会呢!国防网络的安全程序也是我设计的,我的能力不应该这么弱。怎么会有人在我的网络里植入这么多病毒和木马,而我却半点也没察觉?这不可能的!” 他脸色煞白,头脑眩晕,竟是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这个手法我很熟悉,是chbeard。”庄理淡淡解释了一句。 参将猛然抬头,直勾勾地看向他,神色恍惚几瞬,便又吐出一口浊气:“难怪!” 在座的各位对“黑胡子”都不陌生。这是近年来最为活跃的一名华国黑客。在今年年初的黑客大战中,他击败了原本排名世界第一的黑客“buddha(佛祖)”,成为了新的世界第一,并把国旗挂在了米国白宫的官方网站上,时间长达半小时之久。 基于这项举动,华**政两界对他的印象都很好,并且均在暗中打探他的真实身份,想把他招揽过来。 他连米国白宫都能入侵,世界上应该没有他得不到的秘密。 “如果是他,那我的确发现不了。”那名参将摘掉军帽,揉乱了自己的头发,紧接着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庄理能灭杀黑胡子植入己方网络的全部病毒和木马,岂不是说他的黑客技术还在黑胡子之上? 黑胡子可是世界第一的黑客啊! 当参将震惊难言时,乐正冥已沉声开口:“龚轩麒招揽到了黑胡子?” 这话引起了在座众人的骚动。大家对“黑胡子”和“佛祖”之间的那场大战还记忆犹新,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甚至一度把触角伸入了彼此所在国度的国防系统,并差点启动导弹自毁装置。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黑胡子棋高一着,利用数据狂潮击退了佛祖,并让米国的官方网站一度陷入瘫痪,造成了几十亿美元的高额损失。后来,双方政府还就此事进行了会谈,产生了一些小摩擦。 黑胡子从那以后名声大噪,也因此,提起他,在座的各位心里都咯噔一下,先是震惊,再就是如临大敌。 那可是黑胡子,当之无愧的第一黑客! 庄理略微抬眸,瞥了乐正冥一眼,安慰道:“放心,你有我。” 乐正冥愣了一秒钟才不冷不淡地点头,表情硬邦邦的,耳廓却悄悄染红了。 庄理看了看他快冒烟的耳朵,殷红的薄唇勾出一抹恶趣味的弧度。 其余人也都反应过来――庄理既然能找出黑胡子的病毒和木马,技术肯定不会在对方之下。他有这个实力,为什么还要在一家小小的娱乐公司里当程序员?据调查,他每个月的工资似乎只有一万二吧?他何苦过这样的日子?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怀疑和不安的情绪在每一个人心中蔓延,但很快,他们就再次被庄理匪夷所思的技术弄懵了。 只见他从装电脑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装置,在每一个人的手机上扫描,末了拿出其中一台,询问道:“这是谁的手机?” “我的。”一名年轻少将举起手。 庄理拿着“火柴盒”走到他身边,将他上上下下扫描一遍,然后伸出手去解他军装外套上的纽扣。 “你干什么?”少将神色戒备。 乐正冥也快速走过去,握住庄理的手腕,低声道:“别碰他,让我来。” 庄理指着第三颗纽扣说道:“拆了它。” 乐正冥也不问原因,扯掉少将的纽扣,指尖轻轻一捻便把坚硬的铜制外壳捏碎,露出里面的一张小芯片。 火柴盒的天线对准芯片,微弱的滴滴声忽然变得响亮起来。 这一变故惊呆了少将,也惊呆了坐在周围的大佬。 “这是什么?”乐正冥捧着芯片问道。 “这是一种音频扬声器。”庄理指着自己的桌子,吩咐道:“把它放那儿吧。” “它有什么作用?”乐正冥把芯片轻轻放在桌上。 那名少将低头看着自己缺了一颗纽扣的军装,脸上全是不敢置信和痛苦难耐的表情。能在他的军装上做手脚,可见下手的人一定与他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 但在座的人却并不关心他会不会受不了打击,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庄理。 庄理用笔尖拨弄一下芯片,继续解释:“智能手机的sim卡是一种嵌入式系统,它存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安全漏洞,那就是传感器太过容易遭受声波的蒙骗。各种频率和强度的音频音调有可能从加速度计中产生错误的读数,从而使黑客轻易登录目标手机的操作系统。 “这种利用人类听不见的次声入侵网络的方法叫做‘海豚攻击’,它能让黑客打开几乎所有智能设备。” “这种音频扬声器就是进入这部手机的后门,它发射的声波可以骇入手机系统,向微处理器传递错误的传感器读数,让黑客自由进出操作程序。更可怕的是,通过调节音频高低,黑客还能借助已入侵的手机,连接到目标人物的其他智能设备,例如手提电脑、台式电脑、智能门锁、汽车驾驶系统、直升机驾驶系统,甚至于波音飞机驾驶系统等等。” “也就是说,你拿着这部手机,佩戴着这颗纽扣,只要与别的具有智能系统的机器离得足够近,让超声波扫描到它们,就能把这些机器编织成一张大网,进行联动。通过这张网的每一根触须,黑客可以了解到你的每一通电话、每一条短讯,每一次出行。他甚至可以通过这个扬声器扰乱你正在驾驶的汽车和飞机,让你发生车祸或坠毁事故。 “它是一种罕见的硬件黑客设备,同时也是一件杀人武器。”庄理举起芯片,对准灯光查看。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那名少将,竟连牙齿都在打颤:“我,我就是乐正将军的驾驶员。他平时乘坐的汽车和直升机,都由我来开。” 也就是说,只要幕后黑手愿意,他可以随时调节扬声器的频率,让乐正冥死于非命。 庄理微弯的嘴角慢慢抿直,目中的漫不经心已被彻骨凉意取代。他把芯片放在桌上,用圆珠笔盖碾得粉碎。 7480暗暗吞咽一口唾沫,只觉得自己心绞痛都快犯了。它看过剧情梗概,所以它知道乐正冥会因为车祸在最重要的一次演讲中迟到,被龚轩麒以此为借口进行攻讦,从而失去最大的一座票仓。 也是从这场车祸开始,乐正冥的竞选之路节节退败,最终锒铛入狱。这还算运气好的,要不是他的司机驾驶技术高超,他可能早就死在那场车祸里。他的命运在朱见睿的种种暗算之下开始彻底颠覆。 但现在,宿主来了,于是朱见睿安排好的每一步棋都被宿主摧毁,每一次崛起都被宿主打压,命运堪称惨烈! 宿主果然是一个bug,连挂逼都干不过! 接盘侠的故事18 碾碎芯片后, 庄理开始扫描每个人的电脑。 原本对他极为排斥的众大佬现在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绝不会有半句异议。被检测出扬声器的那名少将去了隔壁房间, 接受同僚的审问。 对于他们整个团队而言,这样的疏忽足以致命。 所幸庄理同时还带来了屏蔽设备, 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任何间谍程序都无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扫描到其中一台笔记本电脑时, 庄理问道:“这是谁的?” 一名双鬓斑白的大将骇得一抖, 竟像小学生一般忐忑地举手:“是我的!庄先生, 它有问题吗?” “它的程序都很正常, 也没有黑客入侵的痕迹,但它运行速度有些慢,我要拆开机壳看看里面的元件, 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您拆吧。”大将一面摆手一面擦拭额头的冷汗。 乐正冥亲自找来工具箱, 并把螺丝刀递到庄理手上。 几分钟后,电脑拆开了,庄理仔细查看各个元件, 最终把处理器拆开, 摆放在显微镜下反复查看。 众人全都围拢过来, 紧张不安地等待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查看了半个多小时, 庄理抬起头说道:“这台电脑被人做了手脚, 它的问题不出在程序里,而是出在硬件里。这是一种新型的黑客手段, 即便是我研发的杀毒软件也扫描不出任何异状。” 庄理举起小小的处理器,解释道:“有人把这个处理器的几百万条电路重新改造过,在其中嵌入了一些恶意电路,使它具备了病毒一般的运行机制。也就是说,通过这些恶意电路,黑客能绕过操作系统的控制机制和安全机制,也不需要利用任何网络漏洞,直接窃取到这台计算机的所有数据。” “它是你的电脑,”庄理轻敲机壳,摇头道:“但它的实际掌控者却是修改电路的人。无论你安装多少杀毒软件,修筑多高级的防火墙,都无法阻止黑客从这台电脑里源源不断地下载秘密文件。” 头发花白的大将不断按揉眉心,只觉得头疼欲裂:“庄先生,这种电路板安装多久了?”他想从时间上判断自己到底泄露了多少机密。 “电脑买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庄理打破了他的幻想。 大将身体一晃,竟差点晕倒。 对黑客技术十分精通的那名参将连忙搀扶住他,不敢置信地喊道:“买来就有?” “是的,买来就有,”庄理把处理器随意扔在桌上,笑得冷冽:“背后对付你们的人相当大手笔。电脑买来之后,你们应该会时刻携带在身边。而对方要想在处理器上动手脚,就必须把机壳拆开,再把上千条恶意电路一一植入进去,最后把电脑重新组装起来。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最熟练的技术人员也得花几天几夜才能做好。电脑离开你们几天几夜,你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也就是说,早在生产阶段,这些布满恶意电路的处理器就已经存在了。问题出在源头,不在你身边。” 庄理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那位大将,反倒令他陷入更焦虑的境地。其余人也都骇然色变。 乐正冥直接道出最致命的一点:“你的意思是,为了对付我,幕后黑手专门布置了一条生产线?像这样的电脑,说不定我身边的人都在使用,甚至于国防部的人也都在大批量的使用?” “是的,所以我才说你的敌人相当大手笔。”庄理眯着狭长的眼,瞳孔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乐正冥拿出电话给国防部门的安全官报告这个情况。 庄理继续拆卸其余人的电脑。若不是他检测到这台电脑的运行速度不正常,而他带来的网速调节器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情况,谨慎之下拆开看了看,说不定就会把这一异状疏忽过去。 届时,朱见睿即便不通过病毒和木马也能大肆盗取乐正冥团队的各种机密。而龚轩麒在他的帮助下,依然能在大选中胜出。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做事却如此滴水不漏,真是罕见的智慧啊! 这样感叹着,庄理又找出一张有问题的处理器,并在脑海中对7480说道:“你知道吗?我越来越爱朱见睿了。” 上次宿主说喜欢朱见睿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7480仔细想了想,心头不禁一颤。是了,在日落之前,他把朱见睿整破产了! 这次他更爱朱见睿,又会发生什么? 7480连想都不敢想,只能在心里呜呜咽咽地骂一句:艹你奶奶的大魔王!你做个人吧! 乐正冥把有问题的处理器拍摄下来,发给国防部的安全官,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对同一厂家生产的同种电脑进行检查。当然,抓捕并审问生产商的工作也在飞快推进,能不能揪出幕后黑手现在还很难说。 黑客对电脑所做的这种手脚相当罕见,如果不是庄理技术全面,性格又十分谨慎,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都不可能发现问题。无缘无故的,谁也不会想着去拆开一台电脑的处理器,仔细查看多达几百万条的电路。 “是龚家。”乐正冥笃定道。 要想把有问题的处理器植入国际知名电脑品牌的生产线,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那需要莫大的财力和权力在后方运作。 “是他们。”其余大佬纷纷点头,脸上的表情既愤恨又狼狈。 年轻参将坐在庄理身边,帮忙拆卸电脑和查看处理器,原本满心的不甘现在全都化为热切的崇拜和深深的后怕。如不是乐正将军坚持要把庄先生招揽进来,他们的团队在接下来的竞选中肯定会遭受接二连三的惨败,甚至于连领袖都被暗杀! “诸位的电脑都有问题。”只拆卸了四台电脑,庄理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政府部门在采购设备时有一个特色,喜欢大批量购买同一个品牌同一种型号的产品。也就是说,团队里的所有人使用的电脑都是一个厂家生产的,都被安装了恶意电路。 “这真是一个悲剧。”庄理发出感叹,嘴角却慢慢上扬。糟糕透顶的境况除了激起他的玩兴,没有任何作用。 “庄先生,很庆幸我们的团队有您的加入。”最年长的一位将军主动弯下腰,向庄理表示诚挚的欢迎。 “庄先生,欢迎您的加入。” “庄先生您好,以后合作愉快。” “庄先生,能成为您的助手是我的荣幸!” “庄先生,欢迎……” 众位大佬纷纷走上前与庄理握手,摇晃的幅度很大,指尖的力道很足,用肢体动作明明白白表达出自己的接纳与认可。 乐正冥排在最后一个握手,拖了十几秒才松开,认真询问:“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既然我是这个团队的首席网络安全官,那么所有人都要听从我的安排,不能有任何人违规操作。我可以保证,我构筑的网络一定是无懈可击的,但它唯一的漏洞就是你们这些使用者。”庄理用圆珠笔敲击桌面,强制命令:“把你们的笔记本拿出来,认真记录我的每一条规矩。 “第一,不允许把自己的智能设备借给任何人使用;第二,只有经过认证的设备才允许连入内部网;第三,操作智能设备时必须把所有安全机制都打开;第四,明知道有些话不能说,请千万不要写在邮件或短讯里;第五,请不要在非扫描环境下打开任何来历不明的邮件或链接……” 庄理洋洋洒洒说了上百条规矩,直到天光破晓才摆手道:“好了,今天的安全会议就开到这里,等全新的设备采购到位并通过检测,我会着手组建我们的内部网。大家都散了吧。” 众位大佬下意识地站起身,行了一个军礼。 从这个小细节可以窥见,庄理已然成了团队的核心。 乐正冥亲自把人送回隔壁,道别之前哑声说道:“我也想为你颁布几条规矩,你遵不遵守?”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很严肃,目光很清正,耳朵却慢慢变红了。 庄理斜倚在门边,挑高细眉,勾着薄唇,笑得很兴味。 乐正冥的耳朵更红了一些,但他本人却完全没发现,英挺不凡的脸庞越发板正,严肃道:“以后不许离马路太近;不许独自一个人出门,必须带保镖;不许――” 他沉默一瞬,再开口时嗓音变得极其沙哑,“不许穿着睡衣在外面乱跑,更不许不穿内裤。” 话落他大步走了,徒留庄理扶着门框笑到眼角飙泪。 “上辈子我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可爱。”庄理摇头呢喃,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模糊却甜美的梦。他平生第一次在梦里笑出来。 --- 与此同时,朱见睿正落入更艰难的境地。 只一个晚上,mik的当红艺人就毁了大半,没被曝光黑料的那些艺人如今正吵着闹着要解约。消息传开之后,网民非但不觉得他们落井下石,反倒拊掌叫好,极力声援。只因黑客还曝光了mik的数十份合约,它们苛刻的条件堪比古代的卖.身契,令人叹为观止。 粉丝们看见这些合约心都碎了,直骂mik是垃圾公司,早应该破产。路人也都看不过眼,在评论区里大肆抨击。 别的娱乐公司马上p出自己的合同,向某些颇具潜力的艺人伸出橄榄枝,而这些艺人也都明确表示不会继续为老东家工作。 mik的股价刚开盘没多久就跌停板。不到一天,它璀璨的星光便尽数散去,只留下一片狼藉。 所谓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 人走了还可以再招,这并不是朱见睿最担心的问题。真正把他击垮的还是被黑客放在网上任人随便下载的那些电影和电视剧。 大多数电影、电视剧已经卖出去,并与院线和播放平台签署了分成合约。如今片源提前泄露,蒙受巨大损失的院线方和播放平台正准备向mik索要巨额损失。 没卖出去的那些电影、电视剧也耗费了很多制作成本,其中有一部大片,光是前期投资就高达五个亿,后续特效又花了一亿八千万。 零零总总的损失加起来竟高达三十多亿,而朱见睿从龚轩麒那里得到的启动资金总共才五千万。他拿什么去赔? 龚家愿意为了这么一个名声扫地的小破公司支付高达三十亿的赔款吗? 不,不会的!朱见睿明明白白地预见到龚家的反应,没有价值的东西只会被他们舍弃。 除了申请破产保护,他竟没有任何办法能逃离这个困境。 为什么?他揪住自己头发,双眼赤红地暗忖:我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恰在此时,朱苗苗惊慌失措地跑进办公室,摇晃着他的肩膀连声追问:“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破产了?你真的破产了?” “是真的。”朱见睿死死低着脑袋,不敢去看母亲的双眼。 “是庄理在害你!”朱苗苗手忙脚乱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语无伦次地说道:“他在诅咒你!我们找个更厉害的道士对付他!你看,你看,他知道你会破产!”对技术一窍不通的她只能把这种必然的联系归结于鬼神作祟。 朱见睿看向手机屏幕,赤红双眼瞬间喷薄出狂猛的怒火。 【你儿子的辉煌人生在日落之前就会结束,也请你耐心等待。】这是庄理的原话。 现实中,朱见睿的公司的确在日落之前被黑客攻破,从此进入破产阶段,与庄理的预言分毫不差。而朱见睿构建的防御系统原本没那么脆弱,足以抵挡水平在他之下的所有黑客的攻击。 是庄理,一定是庄理!只有他才能那么快速地找到零日漏洞,发动零时差攻击! 他的黑客技术是最强的,只有他才能这么轻易把自己打垮! 渐渐明白过来的朱见睿夺过母亲的手机,快速摁着110,嘶吼道:“我要报警!我要让庄理坐一辈子牢!” 身为一名潜伏在罪恶深渊中的、可以使用一切技术手段对一个人甚至一个规模巨大的公司造成致命打击的黑客,在遭受到网络攻击时竟然只能把制裁凶手的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这对自诩技术超神的朱见睿来说是莫大的讽刺和侮辱。 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去反抗庄理。经历过昨天的战斗,他已经明白,自己绝不是庄理的对手。 所谓杀人者人恒杀之,黑人者也总有一天会被更厉害的黑客按在地上摩擦。 接盘侠的故事19 这一次, 庄理又是在睡觉的时候被警察传唤的。 “为什么让我去警察局?”他换上了一套做工精良的银灰色西装,眼下正站在衣柜前挑选领带,指尖顺着栅格由左拨到右, 又由右拨到左, 似乎很难下决断。 “朱见睿报警说你昨天入侵了mik的网络,导致了公司的巨额损失, 请你回去接受我们的调查。”两名警察满脸不耐地站在他身后。 “mik网络是在昨天下午三四点到傍晚七点半遭受攻击的吧?”庄理挑出一根带黑色条纹的银灰色.领带和一根纯黑色的丝质领带, 站在镜子前反复比对。 两名警察越发显得不耐烦, 口气十分冲地诘问:“你怎么知道他的公司什么时候遭受的黑客攻击?” 庄理挑高眉梢, 从镜子里看向两人, 语气嘲讽:“二位不上网的吗?这么大的事, 网络上都传遍了,全华国人都知道。” 满以为抓住他话柄的两个警察当即涨红了脸。 “如果是在那个时段的话,我一个人待在酒店, 哪儿也没去。”庄理把纯黑色.领带绑在脖子上,末了开始整理自己的发型。 已经来了半个多小时的警察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快爆发的情绪:“也就是说, 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你当时没有接触过电脑?那好,请你把你的电脑带上,跟我们去警察局!” “电脑在阳台上, 你们自己去拿吧。”庄理认认真真捋着额角的一戳卷毛, 只因它的弧度不是很符合他的预想。 两名警察立刻去收拾笔记本电脑。 庄理洗掉手上的定型ㄠ, 似想起什么,恍然道:“如果是昨天下午发生的网络入侵案, 那我应该能找到不在场证明。” “什么?”两名警察微微一愣。 庄理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一道低沉威严的嗓音从屏幕里传来,却又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宠溺:“你睡够了吗?走的时候我怕吵醒你, 所以没跟你打招呼。设备还没采购……” “嘘,我这里有外人。”庄理竖起细长的食指。 快要谈及公事的乐正冥立刻把眼中的笑意和温柔隐藏起来,语气比刚才威严得多,也急促得多:“谁在你那里?” 庄理把摄像头对准两名警察,“朱见睿报警说我黑了mik的网络。”他简单解释一句。 两名警察走到他身边,原打算同样审一审手机屏幕上的人,却在看清对方的面容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乐乐乐,乐正将军!”他们惶恐不安地喊着。 乐正冥是秘密回国的,为了隐藏行程才会居住在这间五星级酒店,也并没有封锁整个楼层。他不喜欢做那么高调的事,更何况他身边的武装力量足以保证他不受到任何暗杀者的攻击。 也因此,b市的各个行政机构还不知道他已经抵达了。 乐正冥面无表情地看着两名警察,目光似刀锋一般锐利。他的处事风格向来如此,既不平易近人,也不和颜悦色,坚毅、冷峻、威严、铁血是所有人对他的共同印象。 “您认识乐正将军?”两名警察急急忙忙行礼,然后用震惊的表情看向庄理。 庄理把镜头对准自己,还下意识地捋了捋额角的卷毛。 他的动作令威严冷酷的乐正冥一瞬间便软了神色,目中沁出点点笑意。 庄理也勾着薄唇笑了,直言道,“把你的监控视频给我。” “什么监控视频?”嘴上这么问着,乐正冥却立刻联想到了青年一.丝.不挂站在阳台上迎着金黄日光舒展修长四肢的视频。 因为这段如梦如幻的影像,他连续失眠了好几个夜晚,晨间苏醒的时候身体胀得发疼。那是他的秘密,也是他舍不得与任何人分享的珍藏。 他表情越来越严肃,耳朵却红得滴血。 庄理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他极力掩饰的窘迫,眼珠子微微一转就回忆起了自己的孟浪。 “你说什么视频?为了确保周围不会有可疑人物出现,你应该会在房间周围安装监控摄像头吧?把你昨天下午拍到的视频发给我,我要带去警局当不在场证明。”庄理勾着殷红的唇角,笑容里透着一点恶趣味。 乐正冥神色立刻一松,答道:“好,我马上发给你。”他低头操作电脑,耳廓也迅速退去红艳的色彩和滚烫的温度。 一段视频发送到了庄理的手机上。 “那我出门了。”庄理挥手道别,似想起什么,他忽然走进浴室,关上房门,笑着低语:“我的身体好看吗?” “咳咳咳……”电话那头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庄理朗声大笑,满脸都是奸计得逞的狡黠,末了柔声道,“没事,你拿去欣赏吧,我不介意。” 他挂断了视频通话。 远在信号另一头的乐正冥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一句“对不起我会删掉”,却又抿紧薄唇,扶着额头抑制不住地笑了。 小狐狸真顽皮…… --- 庄理抵达警察局时,朱见睿正一手拿着一台镶满碎钻的手机,一手揪着一名警察的衣领,怒吼道:“这是阅后即焚技术你懂不懂?是借助vba函数实现的文件自删除功能。庄理确实给我妈发短信了,但他是黑客,他用技术手段抹消了那句话。我没说谎,我妈可以给我作证!” 朱苗苗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那条短信我昨天就收到了,我可以作证!我儿子的公司一定是庄理黑掉的!” 一群警察围拢过来,把发狂中的朱见睿扯开,压在椅子上,连连安抚道:“你冷静点,有话慢慢说。” 看见这滑稽的一幕,庄理立刻便轻笑起来。他一边拊掌一边走进办公室,并礼貌地问候:“各位下午好啊。” “是你!”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朱见睿又开始剧烈挣扎,三四个警察都摁不住他。 “你毁了我的公司!我要杀了你!放开我,快放开我!”他扯着脖子嘶吼,目中的恨意简直能毁天灭地。 庄理压根就没搭理他,直接把一张闪存卡交给警察,语气温和:“我是来提交不在场证明的。昨天下午三点到七点半,mik遭受黑客攻击的时候,我并没有长时间的碰触电脑。” 把他带回警局的两名警察附在同事耳边说了什么,那人冷酷的表情立刻换成了惊讶,紧接着又变得十分惶恐,双手接过闪存卡,快速说道:“好的,我马上确认你的不在场证明。”一段监控视频开始播放。只见庄理穿着一袭睡袍躺在宽阔的阳台上晒太阳,手边放着一壶咖啡,一台笔记本电脑和许多精致的小蛋糕。有那么两次,他会认真敲击电脑键盘,但时间都不长,加起来不足半小时。 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喝咖啡,吃蛋糕,晃着腿,眯着眼,神情十分惬意。 警察检测了视频的真假,也排除了剪辑的可能性,立刻站起来说道:“庄先生您可以走了。” 连续几个小时的网络对战,主导这一切的黑客必须时时刻刻操控键盘才能保证不被击退。而视频里的庄理却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悠悠闲闲地吃着蛋糕,这足以说明他并未参与昨天的犯罪。 除了这项证据,他的电脑也很干净,没有任何可疑记录。 “他不能走!他是凶手!你们抓他呀!快抓他呀!我大伯是龚轩麒你们知不知道!”朱见睿疯了一般大喊大叫。向来冷静自持、算无遗策的他,在庄理面前才会变成这副无理取闹、疯疯癫癫的样子。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未成年人而已,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求助无门,任人践踏。而这种感觉往往是他施加给别人的。 龚轩麟刚走进警察局就听见儿子最后一句狂妄的话,顿时脸色黑如锅底。为了保证大哥在竞选中胜出,连他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这母子俩竟然敢闹到警察局! 他大步走过去,狠狠扇了朱见睿一巴掌,厉声呵斥:“这么多年以来,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我们龚家的家教可不是这样!给我闭嘴!” “老公!”朱苗苗连忙去拽龚轩麟的胳膊。 “我什么时候跟你结婚的?你乱喊什么?”龚轩麟怒气勃发地瞪向朱苗苗,毫不留情地打击着她的自尊。 “轩,轩麟,你别……”朱苗苗话没说完就捂着嘴巴哭起来,目中涌出豆大的泪水,心里的绝望更是延绵不绝。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龚轩麟否定了与她之间的关系,这是不是代表他并不准备娶她了? “轩麟,你别这么狠心!小睿快破产了――” 朱苗苗试图用苦肉计,却又一次被龚轩麟打断:“别哭了,这是在外面!你不嫌丢人吗?” 朱苗苗哽住了。 这回她连哭都哭不出来。透过龚轩麟冷酷的双眼,她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不爱自己,一点点都没有。她下意识地去看庄理,却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更为冷冽的鄙夷和嘲讽。 这两个男人都不再爱我了。这个认知让她天旋地转。 接盘侠的故事20 龚轩麟是来领走儿子的。他不能让龚家更丢人。 昨天的朱见睿让他多么骄傲自豪, 今天的朱见睿就让他多么难堪失望。 他昨天发送的那条儿子成功收购mik的朋友圈还躺在手机里,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点赞和成排成排地夸奖。所有人都艳羡他生了一个好儿子,年纪轻轻竟然那么厉害, 三两天就搞定了一个大公司。 然而仅仅一夜之隔, 这条朋友圈就被钉上了耻辱柱,那些点赞和夸奖如今看来竟那么辛辣讽刺, 叫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龚轩麟在来的路上犹豫良久才删掉这条朋友圈, 没有对任何人做出解释。当然, 别人也不会自讨没趣地来问他。 但他却能想象得到这些人在背地里将如何挖苦自己, 又将如何幸灾乐祸、大肆嘲笑。 自大哥在政坛中崛起,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狼狈了, 那感觉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每一根毛发甚至于每一个毛细孔都写着焦灼和耻辱! “没找到证据吗?”他隐忍着看向与庄理站在一起的警察。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昨天的犯罪活动是庄先生发起的,他一直在喝下午茶, 接触电脑的时间前后不过二十多分钟。”警察耐心解释一句。 目前他们还没搜索到任何有用的证据,也没有追踪到任何一个参与了犯罪活动的黑客,国外暗网他们更是进不去, 自然也不知道那么多黑客齐齐找上mik的原因。 “我知道了,那我撤销报警。”龚轩麟已经无法再忍受这种难堪的场面。 但朱见睿却怒吼道:“他自己没有参与,他可以煽动别人去参与!七点三十四分的时候, 他对着电脑拍手大笑, 这个点正好是我的公司被黑客彻底摧毁的时候,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小朋友,你所谓的证据并不具备法律效力, 回去多看看书, 别给你妈丢丑。我喜欢什么时候笑就什么时候笑,与你无关, 也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能约束我的这种行为。”庄理看向龚轩麟,勾唇道:“龚先生,三亿两千八百万的赔偿款你准备好了吗?如果你再拖下去,会有更多麻烦找上你们。” 龚轩麟对儿子的判断还是相信的,心中不由凛然。他头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不是什么随便就能捏死的蚂蚁。 朱见睿兴奋地喊起来:“你们听见了吗?他在威胁我们!他说我们会遇见更多麻烦!这也是罪证!” 庄理玩味地说道:“我说的麻烦是指监护权的转移。如果我不签离婚书,龚先生很难把你名正言顺地带回龚家吧?” 想到一夜之间被整破产的儿子,龚轩麟克制地说道:“我马上把钱转给你。” 面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这笔钱他根本就不会给,因为只要拖上几天,这人就会永远消失。 但面对一个顶级黑客,他却不能不给,因为对方可以用任何手段把这笔钱拿走,而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儿子是世界排名第一的黑客都被整得这么惨,他手底下那些人恐怕更不是庄理的对手。 三亿两千八百万很快到账,庄理满意地颔首:“离婚书呢?我现在就签字。” 跟着龚轩麟一块儿来的律师马上拿出u盘,当场打印了一份早已拟定好的离婚书。 前后五分钟不到,庄理就成了单身人士。他看也不看噙着眼泪痴痴望着自己的朱苗苗,转身朝门口走去,却见乐正冥步履匆匆地迎上来,衬衫纽扣解开了几颗,气有点喘,像是马不停蹄跑过来的。 “我没事,你别急。”庄理握住他火热的手掌。 “嗯,我来接你。”乐正冥松了一口气。 几名保镖这才跑进来,戒备地审视在场的所有人。看来他们这次又被焦急的乐正冥丢在身后了。 龚轩麟回头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先是极为惊讶,然后心便沉了下去。庄理能击败儿子,可见他的黑客技术才是世界第一。而他现在被乐正冥招揽,又因为朱苗苗的背叛与龚家结了仇,这会引发多少变数?龚家还能像以前一样始终保持优势吗? 这样想着,龚轩麟把律师留在警察局办理撤案手续,自己则拎着朱见睿急匆匆地走了。 至于伤心欲绝的朱苗苗,没人搭理她,就连龚氏集团的律师都无视了她的存在。龚轩麟的态度已经足够表明这个女人的地位,之于龚家,她只是一个生育工具而已。 庄理与乐正冥并肩离开,朱苗苗马上追了出去,却被几名保镖拦截在十米开外。她只能默默看着这个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里忽然空了一块,有寒风刮过,冷得刺骨。 儿子、丈夫、男朋友,全都离开了,而她却被丢在原地无所适从。 --- 众位大佬早已在客厅等待良久,看见庄理平安回来,立刻问道:“庄先生,您怎么和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干上了?” “他可不是简单的十四岁小孩,他是黑胡子。”庄理轻描淡写地扔下一颗炸.弹。 众位大佬全都被炸懵了,过了好半晌才惊愕地低呼:“怎么可能!朱见睿今年才多大?” 然而想到龚轩麒总是先一步洞察他们的竞选策略,并制定出完美的应对方法,屡屡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众人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没有顶尖黑客为龚轩麒盗取机密,他不可能事事料定先机。 “庄先生,我很庆幸您加入了我们的团队。”一位将军再次发出后怕的叹息。 庄理摆手一笑,末了打开电脑,漫不经心地扔下另一颗炸.弹:“我准备把朱见睿和他的黑客军团全部送进牢房,今天晚上要辛苦各位了。” 众大佬:“……” 一时间,他们很怀疑自己的耳朵。抓住一批顶尖黑客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光是追踪黑客的真实身份和所在地就难如登天,更别提蜿蜒曲折、无迹可寻的取证之路! 本就十分心疼朱见睿的7480:“……” 宿主你要赶尽杀绝吗?你还是人吗? 唯独乐正冥一句话都没多问,帮小卷毛打开手提包,取出笔记本电脑,摊平在桌上,又端来一杯咖啡,放上一块精致的小蛋糕。 庄理笑睨他一眼,仿佛又看见上辈子自己加班做实验,这个人待在一旁默默照顾的画面。他真的一点都没变,无论是长相、性格、气质,还是对自己的心意。 “让我来看看这些小老鼠现在都躲在哪里。”庄理打开电脑,调出自己研发的追踪程序。 程序界面划过很多代码,然后慢慢显示出一副扑克牌,按照大小顺序整齐排列成四行。 庄理点了点最后一张黑桃三,牌面翻转,变成一个小视窗,窗里坐着一名正在打游戏的肥胖男子。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监视,对着电脑摄像头骂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脏话。 视窗左下角标注着他目前所在的地址:s市xx区xx街道xxx小区105号。 下面又有一行小字标注着他的代号:断翅吸血鬼。 众大佬看清这五个小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断翅吸血鬼是华国赫赫有名的黑客,曾入侵中央石油储备库,瘫痪了所有的石油开采和运输设备,让国家损失上百亿。 在政法机关颁布的通.缉名单中,他是排名前列的黑客,却没料在庄理这儿,他竟然只是一张小小的黑桃三,那前面这些牌面都代表着什么人? 没有时间多想,庄理已翻开黑桃四,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出现在视窗中,同样在操作电脑,却抿着嘴不说话,神情显得很严肃,代号是“堕天使”。 众大佬:“……” 堕天使,曾发送勒索病毒,瘫痪了中央银行的顶级黑客!在庄理眼中,她竟然只是黑桃四? 一张又一张牌面被庄理翻开,一个个小视窗监视着一名名黑客。他们的累累罪行连同详细的犯罪证据,均被庄理挖了出来。在网络中,没有他找不到的人,也没有他得不到的秘密。 毫无疑问,最后那张鬼牌正是代号为“黑胡子”的朱见睿。他攻击过米国,但同时他也攻击过华国的国防系统,只是没被人发现而已。他还组建了一个暗网,召集了一批黑客,专门从事非法活动。 贩卖商业机密和人口、洗黑钱、做假账、盗刷信用卡,甚至杀人灭口,没有他不敢接的活儿。 朱见睿的黑客技术的确很高超,但在鉴证领域有这么一句话――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它出自于法证之父艾德蒙?罗卡之口,意思是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 在庄理眼中,朱见睿自然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尤其在mik的那场黑客大乱战中,他主动暴露了自己的所有底牌。 庄理翻开代表着朱见睿的那张彩色鬼牌,一个黑漆漆的小视窗出现,没有画面,可见对方并未待在任何摄像头的监控下,却有清晰的谈话声从中传来,熟悉的嗓音让众位大佬齐齐皱眉。 龚轩麟:“大哥,庄理也是黑客,他昨天下午把小睿的公司搞破产了。” 龚轩麒:“怎么会?” 一阵沉默后,朱见睿无比干涩地开口:“对不起大伯,是我没用。” “庄理和你比起来,哪个更厉害?”龚轩麒直接问重点。 朱见睿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然后才艰难地说道:“他比我厉害。” 龚轩麒的呼吸声加重了一秒,却又很快恢复平静,叹息道:“那就让他永远碰不了电脑。” 让一个黑客永远碰不了电脑的办法有哪些?第一,砍断他的双手;第二,让他失去自由;第三,让他死…… 冰冷的杀意仿佛正透过那黑漆漆的小视窗流淌过来。乐正冥的脸在这一瞬间绷得很紧,手一挥,勒令道:“证据确凿,派军队去抓人吧。” 这些黑客都是上了通.缉单的a级通.缉犯,又涉及到军事犯罪,军队自然有权力抓人。 众位大佬这才明白庄先生为什么说他们今天晚上会很辛苦,把这些黑客从全国各地乃至于海外秘密抓捕回来,又不惊动龚轩麒的人马,的确是一个大工程。 大家各自领了几张扑克牌,分头行动。但奇怪的是,牌面里却少了一张黑白鬼牌,大家急于抓人,没有多想,唯独庄理知道,他把这张牌隐去了,而它指代的是朱见睿最得力的助手,那个名叫mima的黑客。 这人留着还有用。 庄理关上电脑,伸了一个懒腰,习惯性地喊着:“我要吃宵夜。” 乐正冥摘掉军帽,脱掉军装,穿上围裙,柔声说道:“我马上帮你做,西红柿牛腩面好不好?” 两人自然而然便找回了曾经最为熟悉的相处模式,不需要一点点的过度和适应阶段。 7480眼眶通红地看着这对儿狗男男,咬着牙根在心里怒骂:宿主,你他妈做事太绝了!你个魔王,你把主神钦定的主角弄没了你知不知道? 它终于明白被宿主盯上的朱见睿会落到什么下场,一无所有仅仅只是开胃菜而已,接下来还会身败名裂、锒铛入狱、永困囚牢。 宿主的爱比主神的“爱”还可怕!他怎么好意思说主神是反派?! 接盘侠的故事21 乐正冥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煮面, 一锅西红柿牛腩汤架在一旁的灶台上,正咕咚咕咚冒着滚烫的气泡。 不知道为什么,这幅场景让庄理的眼眶略微有些发热。在很久以前, 当他还渴望爱和家庭的温暖时, 也曾幻想过同样的场景,只是梦醒之后, 那些美好的画面就消失了, 留下的永远都是冰冷的现实。 这个人会不会也消失呢? 他拿着手机走进厨房, 站在乐正冥身后, 用细长的指尖戳了戳对方的腰窝。 乐正冥回头看他, 眸子里沁出无奈的笑意:“别急, 煮面的水还没烧开。”他打开冰箱,取出一小块蛋糕,揉着小卷毛的脑袋:“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收回手的时候, 他捻了捻指尖,似在回味那柔软蓬松的触觉。 庄理空无着落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又戳了戳乐正冥的腰窝才拿起小蛋糕啃了一口。 龚家人的谈话声依然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手机里传来, 而且内容颇为敏感,涉及到了军政界的很多机密,仿佛根本不担心被人听了去。 乐正冥皱眉道:“龚轩麒的书房里没安装信号屏蔽器?”按照常理, 他不该这么容易被人监听, 他在政坛的外号可是“千年老狐狸”。 “有, 不过对我来说形同虚设。”庄理一边舔着蛋糕上的奶油,一边解释:“屏蔽器的工作原理是干扰智能设备的信号。信号变微弱了, 智能设备也就不能用了。如果放大周围的信号, 使智能设备重新连上线,频闭器就会失去作用。 “我通过木马程序和漏洞, 重新定位了龚家的路由器和网关设备,并更改了wifi频道的编号和频率,使它能够避开受到干扰的那个频段,使用另一个信号良好的频段。最后我还升级了龚家周围的基站的无线电天线,让它们收发信息的能力比以前增强了两倍不止。 “这样一来,就算龚家把所有频段都屏蔽,我也照样可以监听他们。这个世界的网络对我来说没有秘密。” 庄理把蛋糕纸扔进垃圾桶,走到流理台边洗手。 事实上,不仅这个世界,只要让他弄明白其中的科学原理,任何世界的真相他都可以揭开。 乐正冥听得入迷,锅里的水都烧开好一会儿了才匆忙把面条扔进去。 “你是一个天才。”他真心实意地夸赞。 庄理把水珠甩在他脸上,忽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如果让你给我起一个外号,你会叫我什么?” 乐正冥愣了愣,随即耳朵便红了。 “我不会给你起外号。”他极为严肃地澄清。 “你说不说?”庄理环起双臂,用满带威胁意味的眼神看着他。 乐正冥只坚持了一秒钟就投降:“我大概会叫你小卷毛。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的发型很可爱,卷卷的,弹弹的,软蓬蓬的。”他越说耳朵越红,脸上的表情却比召开军事会议还严肃。 庄理挑高的眉梢先是狠狠一拧,看见对方吓得立刻闭紧嘴巴的样子,却又弯着眼睛快活地笑了。 再一次确认宣冥就是乐正冥,庄理心里的空落和不安终于彻底消失。只要系统还在,并且得到充足的能量补给,“冥”就会伴随着他的每一次穿越重新相遇。 这样真好。 庄理伸出手拧了拧乐正冥的胳膊,嫌弃道:“肌肉真硬,我要叫你大块头。” 他顽皮的、类似于打情骂俏的举动又让乐正冥红了耳朵,而且热度还有向脖子蔓延的趋势。这么容易害羞,也不知道他铁血将军的名号到底是怎么来的。 在庄理面前,乐正冥总是很容易受到影响。他反握住对方的手,压抑着说道:“别闹,小心烫到。” 庄理顺势又挠了一下乐正冥的手心,这才老实下来。无他,再闹下去这人的耳朵真的会滴血,它们现在就已经红得冒烟了。 乐正冥不断摩挲被轻挠的掌心,只觉得心脏仿佛也被一根狗尾巴草或是猫爪子出其不意地挠了一下,痒的、慌的、乱的……各种各样的情绪像沸水一般涌上来。 当他默默压抑心中的悸动时,庄理的手机传来一段对话: 龚轩麒:乐正冥招揽了庄理,你布置的那些黑客手段会不会被发现? 朱见睿:“应该,不会。”他在不该停顿的地方停顿了一秒钟,可见他的自信心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之内遭到了怎样的打击。 若在以往,他一定会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会! 龚轩麒是个洞悉人心的高手,立刻勒令:“你现在检查一下。” “好的大伯。” 那边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应该是朱见睿坐到了办公桌后,打开电脑。 于是,悬浮在庄理手机上的黑漆漆的小视窗也有了画面,朱见睿放大的脑袋出现了,他低着头,双手飞快敲击键盘,时不时看看电脑屏幕,表情很严肃,闪烁的目光却难掩忐忑。 他暂时关闭了信号屏蔽器,试图入侵乐正冥的私人网络。对于曾经的他来说,这项活动简直像玩游戏一样简单。 然而今天,他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再进入这个网络,更可怕的是,他安装的那些病毒和木马程序都没有响应。换言之,他的所有暗手都被对方清除了! 是庄理!除了那个男人,朱见睿想不到别人有这个能力。 他眼中暗藏的忐忑很快就蔓延到脸上,密密麻麻的冷汗从额头冒出来,出卖了他的慌乱和恐惧。 在最为擅长的领域接二连三被打倒,他自信心又一次遭到重创。 龚轩麒从他的脸上看出问题,也走到书桌边,弯腰看向电脑屏幕,语气冷沉:“怎么了,你的布置被发现了吗?” 一张儒雅的脸庞出现在庄理的手机屏幕上。与俊美无俦的龚轩麟相比,龚轩麒长得竟然也不差,难怪他在民间的支持率那么高。革新派如果不把乐正冥推出来,可能会在颜值上丢掉很多选票。 朱见睿难堪地低下头:“我被庄理发现了。” 龚轩麒脸色阴沉了一瞬,又问:“你不是说你还布置了很多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吗?难道那些手段也被发现了?” “我看看。”朱见睿拿出一套收发信号的设备,认真摆弄一会儿,没能得到回音,额头的冷汗便顺着鬓角一滴一滴落下来。 “海豚攻击和间谍处理器也被他们发现了。”他看向龚轩麒,脸上是满满的仓皇。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会表现得像一个孩子,红着眼眶和鼻头,露出无法掩饰的无助。 龚轩麒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暗芒,嘴上却柔声安慰:“没关系,被发现就算了,反正他们那边也抓不到我们监听的证据。” “嗯。”朱见睿一边擦汗一边点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龚轩麟怒气冲冲地问道:“庄理黑客技术那么好,你跟他生活了十几年,你就一点都没发现吗?” 说起这个,朱见睿不禁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一桩陈年旧事,那是他五岁刚接触电脑的时候,庄理曾把他抱上膝头,笑着说道:“儿子,爸爸教你学电脑好不好呀?爸爸是一个超级超级厉害的黑客哟!” 自学了一些黑客技术,并且拜了一位顶级黑客为师的朱见睿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冷哼道:“不要!爸爸是窝囊废!” 那个时候,他早已懂得窝囊废的意思,也知道这三个字会对庄理造成怎样的伤害,但他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五岁小孩,什么都不懂,就那么肆无忌惮地侮辱着他,伤害着他。 庄理抱着他的手松开了,揉了揉他的脑袋,无奈而又伤感地叹息。 从那以后,庄理再也不曾提及要教儿子学电脑的话。 当时的朱见睿只以为对方在吹牛,如今回头来看,他才明白那连在一起的两个“超级”究竟是多么可怕的技术。 这些年,因为傲慢和偏见,他都错过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如果当初一早就跟着庄理学习黑客技术,他如今还会败在他手里吗?不会的,凭借他的高智商,庄理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朱见睿越想越懊悔,心脏竟开始揪着疼。 龚轩麒从他扭曲的脸上看见了答案,不禁怒骂:“你发现了对不对?你没当回事?你怎么搞的?我真怀疑你190的智商是买通了心理医生骗我的!蠢货!” 想到耽于享乐一无是处的朱苗苗,龚轩麟又恶狠狠地补充一句:“跟你妈一样蠢!” 原本亲密无间的父子关系,转眼就陷入了冻结和撕裂。 朱见睿对龚家人的秉性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们冷酷、无情、自私、狠毒。世界上的人对他们来说只分为两类:一类是可以利用的,一类是不可以利用的。根据这一判断,他们会对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态度,或拉拢、或欺骗、或灭除。 朱见睿早就知道这一切,但他还是经受不了权力和财富的诱惑,安排了母亲和龚轩麟的久别重逢,也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那个软弱无能的养父。 然而,当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编写的剧本去上演时,他却无比惊恐地发现,这个世界与自己的所见截然不同。 庄理并不是一个窝囊废,恰恰相反,他的手段比龚家人更残酷。整垮偌大一个公司,对他来说像推倒一排积木一样简单。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他什么都愿意付出;一旦不爱,他会使用一切手段去摧毁。 当初,他对自己的父爱是多么浓烈无私。他从来不会去想我的孩子智商高不高,对我来说有没有用…… 朱见睿死死咬紧牙关,逼迫自己不要陷入这段回忆。他早已经把庄理推到对立面,那就彻底决裂! 一次失败而已,算不了什么。庄理已经三十二岁,人生都过了一半,但我今年才十四岁!这样想着,他心中的不甘和懊悔才渐渐平息下来。 然而局势很快就脱离了朱见睿的掌控。 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竟踹开房门闯了进来,用木仓比着他的脑袋,冷酷地说道:“朱见睿,你被捕了!” 接盘侠的故事22 小视窗里, 朱见睿被一群士兵压在地上,戴上手铐。 他一面挣扎一面大喊:“爸爸,大伯, 你们快救我!” 但是很遗憾, 龚轩麟并没有办法救他,因为他也被士兵戴上了手铐, 展示了拘捕令。 龚轩麒为人谨慎, 从来不在外面说不应该说的话, 发短信和邮件的时候也十分注意措辞, 绝不会让人抓住把柄。见不得光的事他从来不沾手, 都是底下人帮着办的, 所以他暂时是安全的。 他反复查看逮捕令,又拿出手机给相关领导打电话,发现这里面没有任何可以运作的空间, 只能摆手作罢。 光是入侵国防系统这一项罪名,朱见睿就很有可能被判终生监.禁,即便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他对社会的危害性远超恐怖分子。事实上, 他组建的黑客军团就是一支**的军队。 龚轩麟的罪名也不轻,盗窃国家机密,盗窃商业机密, 杀人灭口, 偷税漏税……如果法院采信了这些证据, 他很可能会被判死刑。 消息若是传到外界,龚轩麒的政治前途也会彻底葬送。这对他们一家人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万没料到一桩小小的离婚案能惹出这么多官司!更没料到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竟拥有如此骇人的实力!错了, 这步棋走得太错了! 龚轩麒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龚轩麟和朱见睿在不断的反抗和叫嚣中被押走。 看到这里, 庄理关掉视窗,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7480在他脑子里不断询问:“朱见睿就这么完了?被抓走了?game over了?” “怎么?你觉得不够过瘾?”庄理的轻笑声比魔鬼还要邪恶。 “不是, 很过瘾。”7480的语气像是吃了屎一样。 紧接着它又嘟囔道:“主人,你下手也太快了吧?这样没法获得报复的快.感啊。你怎么不等朱见睿走上人生巅峰再把他推下去?从最高的地方摔落,他会比现在更凄惨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当朱见睿真的登上人生巅峰,宿主能不能把他推下来便是未知数了。 7480想为朱见睿再争取一点时间,对方毕竟是主神钦定的命运之子,要与乐正冥打擂台的。 如今擂台已经搭好,双方还未正式开战,朱见睿就被宿主先行砍掉手脚,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主神撰写的剧本。这叫7480怎么玩? 庄理被它的话逗乐了,拿起摆放在流理台上的一枚鸡蛋,问道:“看见它了吗?” “看,看见了,有什么问题吗?”7480很害怕宿主用兴味的口气提问。 庄理把鸡蛋举得高高的,然后松手。 啪嗒一声,鸡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粘稠的蛋清和蛋黄溅了满地。 7480:??? 乐正冥看向小卷毛,无奈道:“好端端的,你摔鸡蛋干什么?站远点,我待会儿来打扫。”嘴里说着责备的话,他眼中却藏着星点笑意和浓浓的宠溺。 庄理听话地站远了一些,拿起另一枚鸡蛋,笑着说道:“系统,你再看看这个。” 他合拢五指,试图把鸡蛋捏碎,却没能成功。 7480:??? 庄理又尝试了很多次,直捏得自己脸蛋通红也没能把那枚鸡蛋捏碎。这具身体疏于锻炼力气很小,当然,庄理本身也不是什么武力值高超的人。 他的表演扑街了! 7480:“……主人,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还是乐正冥首先猜到小卷毛的想法,从他手里接过那枚顽强的鸡蛋,轻轻松松捏爆。 啪得一声轻响,蛋液四溅,然后,那些碎成粉末的蛋壳被乐正冥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他再次无奈地问道:“好端端的,你干嘛要捏碎这枚鸡蛋?”话虽这么说,他却根本没阻止自家熊孩子,反倒亲自去帮忙。 他对小卷毛的宠溺和纵容根本没有底线。 庄理满脸的尴尬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笑着冲乐正冥问道:“你说,是把鸡蛋高高举起来扔在地上比较爽,还是把它握在手心轻松捏爆比较爽?” 乐正冥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轻松捏爆比较爽。你最近压力很大,想靠这个缓解?” 他感觉自己get到了小卷毛的思维方式,于是又拿出一枚鸡蛋,塞进小卷毛手中,长满厚茧的古铜色大手包裹住他白嫩纤细的手,温柔低语:“我帮你。” 他合拢五指,与小卷毛的五指交缠在一起,共同捏爆那枚鸡蛋。蛋清蛋黄沾满两人的手掌,同时也释放出一股粘腻浓稠的氛围。 庄理呼吸急促了几分,笑着说道:“果然很爽。” 乐正冥把他的手抓到水龙头下,仔仔细细清理干净,安抚道:“不要有太大压力,权力地位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尽力就好,不论胜败。” “好。”庄理点头答应,嗓音却沙哑了。 这人的温柔像空气,无处不在;也像毒品,令人上瘾。 “面条煮好了,我来盛,你去外面餐厅坐着。”乐正冥把湿漉漉的手擦干,然后轻轻揉了揉小卷毛的脑袋。 桀骜不驯的庄理在他面前乖巧得像个孩子,走到外面,甫一坐定,便在心里冷酷地说道:“系统,现在你明白了吗?在我眼里,朱见睿就是一颗鸡蛋,与其把他捧得高高的摔碎,我更喜欢把他原地捏爆。 “你没有身体,所以你无法体会那种感觉。蛋壳碎裂的咔擦声经由空气的震动和手掌的触觉神经传导过来,在大脑中回荡,那么清脆,那么动听,令人身心愉悦。更妙的是,粘稠的蛋黄和蛋清在指尖轻轻捻动时会产生热感,像鲜血一样。 “最后,你可以把破碎的蛋壳随便扔进垃圾桶。它们躺在食物的残渣里,就像骸骨躺在废墟之中。这是听觉、触觉和视觉的三重享受。” 庄理眯着眼睛微微一笑,仿佛回味无穷。 7480:“……” 妈的,宿主也太变.态了! 7480真的好恨!刚才宿主表演扑街的时候它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错失了嘲笑宿主的机会。 现在再来嘲笑,它又根本没那个胆量。因为它知道,宿主的比喻不是装逼,他纯粹觉得捏爆朱见睿比较好玩比较爽。这种心态就很可怕了! 既然惹不起,7480只好装死。 乐正冥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从厨房里走出来,还搭配了一碟凉拌菜。 “吃吧。”他柔声说道。 庄理拿起筷子呼哧呼哧吸了几口,然后抬起头,好奇地问道:“我让你把厨房里的鸡蛋全捏碎,你干不干?” 乐正冥愣了一会儿才道,“干。只剩十个鸡蛋了,够吗?我让小金再送几箱过来。”他说着说着便拿起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庄理连忙压住他的手,笑着摇头:“我跟你开玩笑的。” 乐正冥反握住他的手,再次安慰:“不要有压力,竞选失败我就退休,没什么大不了。” 才三十四岁就退休,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 庄理越发握紧他的手,语气暧.昧地问道:“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那么听话干嘛?” 乐正冥盯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眉头皱着,表情肃着,耳朵却悄悄变红。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不会显得自己太急切。 庄理却又轻笑起来,红唇勾出一抹狡黠的弧度:“你喜欢我?” 乐正冥的脑子轰地一声炸了。 庄理似乎觉得这份刺激还不够大,又道:“如果我让你亲我,你干不干?” 乐正冥反复眨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你不愿意?那算了。”庄理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乐正冥却在这个时候狠狠拽了他一下,将他抱进怀中,压住他的唇瓣狠狠亲吻,一只手先是试探性地插.入他蓬松柔软的发丝,来回抚了抚,紧接着又用力把他的后脑勺压向自己。 乐正冥在害怕:害怕之前听见的一切都是幻觉;也害怕这个顽皮的、心思极难捉摸的人会改变心意。有些话既然说出口了,他就不能让对方再收回去。 过了足足五分钟,庄理才抹着红肿的唇瓣从乐正冥紧箍的双臂中退出。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他笑得像个小恶魔,眼里没有半点嫌弃,只有被满足之后的愉悦。 乐正冥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然后松了好大一口气。 庄理拿起筷子继续吃面,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有一句话我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了,我也喜欢你。” 乐正冥刚清醒没多久的脑袋又炸了。 看见他一片空白的表情,庄理嬉笑着凑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乐正冥立刻抱紧他,加深这个吻。 两人的剪影慢慢融合在一起,亲密得难舍难分。 目睹这一切的7480咬着牙根在心里暗骂:呸,狗男男!老子要是能与外界联网,一定曝光你们! --- 被主神眷顾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朱见睿和龚轩麟很快就被无罪开释,军方不但放弃追究他们的罪行,还把这桩丑闻压了下来。制造间谍处理器的生产商和另外几名黑客帮他们背了所有黑锅,这桩案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了结了。 龚轩麒的声誉丝毫不受影响,但他却失去了最有分量的一个筹码。他把朱见睿之前从米国那边盗窃的国防报告交给军方,以此换来弟弟和侄儿的自由。 对他来说,国防报告是死物,丢了并不可惜,只要侄儿还在,多少国防报告以后都能弄来,人才和技术才是无价之宝。 军方也很欣赏朱见睿的能力,不经过乐正冥的同意就把对方收编进了电子信息部队,成为一名编外军人。 看来革新派内部也并不是团结一致的,正如保守派也会有人暗搓搓地支持乐正冥。 这场博弈到此为止。 朱见睿虽然毫发无损,却被植入一枚芯片,随时受到军方的监控。只有在军方允许的情况下他才能碰触电脑。 龚轩麟被迫退出了龚氏集团的管理层,并把20%的股份转让给军方。 龚氏集团做的是能源生意,年利润高达几十亿。因为这个,乐正冥的竞选资金一下子充足起来。 当军方把消息禀报给他,并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时,他却只是笑了笑,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 负责联络他的那名少将忐忑不已地忖道:这是怎么了?被自己人拖了后腿乐正将军就一点也不生气?这不是他的风格呀! 接盘侠的故事23 当天晚上, 乐正冥极不情愿地把小卷毛送回隔壁套房。 告别之后,他拿出手机,反复斟酌才发送了一条饱含不确定和忐忑的短信:【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虽然已经互相说了喜欢, 但他们似乎还没有谈及更深刻的问题, 譬如以后该怎么办,这份感情又能维持多久。小卷毛虽然三十多岁, 性格却还幼稚得像一个孩子, 心里没有善恶之分, 仅凭自己喜好行事。他是多变的, 也是难以捉摸的, 像天上的云朵, 一会儿一个形状。 换一句话来说就是,他这个人亦正亦邪,不受法律和道德的约束, 只遵从自己制定的一套规则。与他相处的时候,谁都得按照他的规则来,否则他分分钟会翻脸。 很难想象才认识半个月, 乐正冥就对小卷毛产生了如此深刻的了解,就仿佛他们两人早已认识了一辈子一般。然而也正是基于这份了解,乐正冥的心才会忽上忽下没有着落。 那边很久没回复, 这对手机不离身的黑客来说是很反常的。 大概是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吧。是我太心急了。这样想着, 乐正冥摁灭了手机屏幕, 对着窗外无奈叹息。他捂住脸,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之前那些甜蜜得不可思议的亲吻里, 但心中的隐忧、不安和躁动, 却根本无法抹除。 他头一次体会到患得患失、坐立难安的感觉。 就在这时,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 乐正冥立刻放下捂脸的手, 抓起手机看短信――【你是我的爱人,有什么问题吗?】 爱人?乐正冥反复咀嚼这两个甜腻的字眼,冷峻的脸庞不知不觉便荡出一抹再温柔不过的笑容。他急切地、笨拙地回着短信:【没有问题,你也是我的爱人。】 一句“我爱你”被他反复编辑、反复删除,终是没敢发出去。 他努力告诫自己慢一点,温柔一点,谨慎一点,别把小卷毛吓跑了,这才怀着喜悦的心情进入梦乡。 --- 在竞选成功之前,这段不被绝大多数人理解的感情自然得藏着掖着。 庄理和乐正冥开始了地下恋情,参加会议的时候彼此看一眼,勾着唇角笑一笑,淡淡的甜意就会在这小小的心领神会之间传递;乘坐电梯的时候偷偷站在一起,紧挨着你我的肩膀,感受一下相互之间交融的体温,一整天的疲惫便会因为这短暂的相依而消失;或者更大胆一些,在无人的角落拉一拉手,偷一个吻,就能让双方的心情荡上半空。 这天,终于获得授衔的庄理在乐正冥的带领下去军部办理入职手续。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电梯里,周围是几名保镖和副官。 庄理伸出细长的食指,偷偷戳了戳前面那人的腰窝。乐正冥立刻把手背在身后,握住他顽皮的指尖。在离开电梯之前,两人一直牵着手,谁都没发现。 电梯门开了,一位年轻俊美的军官身姿笔挺地站在外面,从肩章来看,他还是一名大将。三十几岁的大将,目前为止庄理只见过乐正冥一个。他是凭军功爬上去的,这人又是凭什么? “这是蒋伊,前总统蒋有为的孙子。”一名副官凑在庄理耳边简单介绍一句。 对军部也做过一番调查的庄理很快就明白了,这人是乐正冥在军部最大的对手,同时也是革新派原本选中的另一位总统候选人。只不过在前期民调的时候,蒋伊没有军功,又是官三代,借着祖荫爬上高位,形象不怎么正面,于是选票远少于乐正冥。 最终革新派推举了乐正冥,而蒋伊只能继续待在后勤部。他和乐正冥年龄相仿,如果乐正冥当选总统,他就没有办法出头。乐正冥退休之后,他年龄大了,说不定位高权重的爷爷也死了,与年富力强的新候选人相比更加没有优势。 所以他会不遗余力地给乐正冥拖后腿。 这是敌人。如是想着,庄理嘴角微微一勾,目光也凝在蒋伊身上。 就在此时,蒋伊略一侧身,让出了最靠近电梯门的位置,另一名高大男子走上前来,轻轻搭着他的肩膀,与他谈笑,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但这人明明长着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不是朱见睿又能是谁? 他才十四岁却已经长到一米八,体格也十分壮实,乍一看像个成年人。但他的眉眼却还是青涩的,下颌也没长出胡须,嘴唇笑着咧开,露出两颗虎牙,越发显出几分稚嫩。 他穿着一套板板正正的军装,从肩章授衔来看,竟已是上尉。 从罪犯到上尉,朱见睿跨越等级的速度真是世所罕见。 连续装死很多天的7480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喜,发出“哇哦”的呼声。 庄理却只是玩味地打量对方,眼中流转着冷冽而又莫测的光。 朱见睿也看了过来,嘴角的笑容僵硬一瞬,随即举手行礼:“乐正将军。” 乐正冥连个眼角余光也没施舍给他,径直往前走。 庄理侧头看向少年,意味不明地勾着嘴角。 朱见睿不得不在他的逼视中回望过去,以免堕了自己的气势。追着小跑几步,他克制地低喊:“庄理,我会打败你的。” 庄理收回视线往前走,头也不回地摆手。 朱见睿站在电梯口,长久地凝视着男人修长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忽然蹦出四个字――此生大敌。 庄理是他最大的,也是唯一在能力上强过他的敌人。他一定要想尽办法把他除掉! --- 经过两周筹备,乐正冥和龚轩麒的第一次直播演讲开始了。两人各自拥有一个直播频道,并未站在同一个会场中进行辩论。那是后期大选的时候才设置的环节。 如今,两人先给自己炒炒人气,时不时在竞选频道上发布一些治国理念,虽在竞争,却远不到兵戎相见的时候。 对于第一次直播演讲,两人的团队都很重视,提前几天铺出广告,并向民众公布了时间。 乐正冥前脚把时间定在晚上八点,龚轩麒后脚就召开记者会,把时间同样定在晚上八点。按照以往的传统,两位候选人本该错开演讲,而不是这么直白地针锋相对,毕竟东方人是一个内敛含蓄的民族。 “龚轩麒变激进了。”直播开始前一小时,一位幕僚坐在演播厅里摇头叹息。 乐正冥拿着一份手稿背诵,抽空回应:“他对米国的政策太过软弱,企图在贸易战中向米国求和。求和不是不可以,但他出让了太多国家利益,再这样下去他的民调会严重下滑,所以他必须展示自己强硬的一面。与我硬碰硬只是一个开端,我估计他待会儿的演讲会涉及到米国。他会改变之前的策略,对米国强硬起来。” “强硬也只是表面,为了骗民众的选票而已。”幕僚冷笑道。 两人一边猜测龚轩麒的演讲内容,一边就此修改自己的演讲稿。 庄理坐在导播室内,井井有条地操控着一系列直播设备。一个计时牌挂在最醒目的地方,一分一秒往后倒数,明明白白提醒着大家时间的流逝。 作为总统候选人,守时是必须具备的一项品质,也是最为基本的一项品质。如果一国领袖连自己的时间都把握不了,又谈何掌控一个国家?所以这场直播不能提早一分,也不能推迟一秒。 庄理一面调试设备一面抬头看计时牌,离直播还有三十三分钟,一切正常。 感受到他的安然和放松,7480暗搓搓地笑了。宿主未免得意地太早。朱见睿是黑客高手,又与蒋伊交往密切,植入他后颈的追踪芯片根本不可能起到监控作用。 也就是说,朱见睿照样有办法接触到电脑,并阻止乐正冥的这场直播演讲。 要知道,原剧情就是这样安排的。乐正冥在来演播厅的路上出了车祸,不得不把直播往后推了几小时。民众白白等了他很久,心中满是失望,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竞选中,乐正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并最终被支持他的民众抛弃。 他是华国历史上支持率最低的一位总统候选人,也是唯一被捕入狱的候选人。可以说他在某种程度上创造了历史。 7480乐呵呵地回忆原剧情,迫切等待着朱见睿的反击。 于是下一秒,它期待的一切就发生了。 庄理抬起头询问身边的工作人员:“我无法登陆直播间了,你们那边正常吗?” “我也登不了!” “我也是!” “我刚登上就被踢出来了!” 工作人员纷纷举手,表情惊恐。 离直播只剩下三十二分钟,直播网站却发生这么大的故障,而华国十几亿民众都在网络上或电视机前等待着接下来的演讲,他们绝不希望看见自己支持的候选人出这样的纰漏,那是在摧毁他们的信任。 一时间,所有人的额头都冒出一层冷汗。 唯独庄理冷静地说道:“是ddos攻击。” 众人闻听此言,心中更是一凉。 ddos攻击还有一个通俗的叫法――数据海啸。 顾名思义,发起ddos攻击的黑客会利用世界各地多达十万甚至百万的智能设备产生的数据流,对某个网站服务器发起攻击。那么多台被.操控的智能设备联合在一起,产生的流量高达每秒1.2太比特。1太比特等于100万兆比特,而一般的本地连接每秒流量仅为10兆比特。 你可以看见这其中的巨大差距。 100万兆比特的数据流奔涌着袭向仅仅只能容纳10兆比特的服务器,你能想象那样的场景――网站会在瞬间崩溃,它原有的数据会被这场海啸尽数冲毁。 化解这种攻击的办法是追踪到每一台被黑客控制的智能设备,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们全部关闭,以停止数据流的汇集。但是那样做的话,其工作量会达到一个极其庞大,极其骇人的程度! 还有一个更快捷的办法是找到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黑客的计算机,将之毁掉,进而毁掉数据流。但这台计算机躲藏在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智能设备里,找到它的难度形同大海捞针! 半小时搞定?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有工作人员都抬起头,看向只剩下三十二分钟的计时牌,露出绝望的表情。 接盘侠的故事24 乐正冥听闻消息后带着幕僚团匆匆走进导播室。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凝重的, 焦躁的,无可奈何的。被黑的不仅仅是直播平台,还有他们的竞选网络, 而且这股数据流是受人指挥的, 有明确的攻击目标。也就是说,无论他们换哪一个直播平台, 数据海啸都会如影随形。 他们已经被狂猛的浪潮围困, 成了一座孤岛。 打一个更为形象的比喻, 如果说乐正冥的私人网络是一栋大厦, 那么这栋大厦的所有进出口都被水泥封堵, 里面的人出不来, 外面的人进不去,这就是他们目前面临的困境。 乐正冥的第一次竞选演讲似乎还未开始就被阻断。 只有庄理低着头看向电脑屏幕,十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 并未受到一丝一毫干扰。 “别担心,直播不会受到影响。”他头也不回地解释:“是僵尸网络。黑客在世界各地投放木马程序,并利用这些程序在智能设备中安装恶意软件。被安装了恶意软件的智能设备在平常的运行中不会发生异样, 但是,只要黑客发送指令唤醒这些设备,它们就会自动发出数据去攻击指定的网站。” “受到感染的设备可能只有几千台, 也可能上万, 上十万, 甚至上百万。而且它们可以是电脑,也可以是数字录像机、路由器、闭路电视, 甚至智能门锁、智能水暖器等等。只要是带有智能的设备, 都有可能受到恶意程序的感染,像丧尸病毒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和极大的面积辐射.出去。所以这种被.操控的网络又叫僵尸网络。” “是朱见睿。”庄理笃定道:“我刚才测过, 攻击流始终保持在540 gbps,最高峰值达到了940 gbps,这么高的数值唯有同时操控二十万台智能设备才能达到。除了我,只有朱见睿有这个能力。” “军部给他安装了监控芯片,他应该接触不到电脑。”一名幕僚不敢置信地说道。 “我会搜索他的信号,看看他在哪里。”庄理飞快敲击键盘。 “现在怎么办?”另外一名幕僚焦急地询问。 “你去外面背稿子,八点整开始演讲,我不会让你迟到的。”庄理抽空看了乐正冥一眼,语气里带着安抚的意味。 “好。”乐正冥很想揉一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当着大家的面却只能按捺。 他同样安慰道:“不要有压力,解决不了我就召开记者会向广大民众道歉。这不是你的问题。” 两人都把沉重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也害怕对方会承受不住压力。 他们互相对视,默契勾唇,然后各自去做手头的事,把后背完完全全交给彼此。这份信任仿佛根植在骨子里一般。 乐正冥回到演播厅背稿子,时而拿起钢笔认真修改某些语句。 他的幕僚却坐不住了,陆续走进导播室,围观庄理的反击过程。 二十万台被入侵的智能设备该怎么找出来?它们有可能是电脑、照相机、路由器等任何一种设备,它们可能连ip地址都没有!它们有可能分布在华国,也有可能分布在米国、y国、r国、h国等任何一个地方! 全世界的角落都将零星分布着它们的身影,而庄理却要在短短二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把它们全部找出来并一一关闭。 这项工作的艰难程度仅仅是在大脑中构思一番就让这些自诩智计百出的幕僚感到头皮发麻。 “没可能的!做不到的!主人你这次输定了,唉~”7480在庄理的脑海中叹息。 它把尾音拖得极长极远,仿佛在为宿主的第一次失败感到遗憾。 庄理却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没可能?” “二十分钟找出二十万台设备,简单做一下乘除法,那意味着主人你必须每分钟找出一万台设备,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更可怕的是,你在找到它们的同时还必须把它们关闭。把一分钟掰成六十秒,六十秒再掰成六万毫秒都不够你花。一毫秒的时间你连一个字母都打不了,更别提编写长串长串的代码去攻击那些僵尸设备。” 7480越说越兴奋,断言道:“主人你完了!向命运之子认输吧!” “命运之子?”庄理敏锐地抓住一个重点。 得意忘形的7480恨不得扇自己耳光。 庄理了然道:“所以,朱见睿是主神挑选出来的,掠夺乐正冥的气运并取代他成为世界支柱的那个人?” 7480抬起短胖的手,啪啪打自己嘴巴。 庄理兴味地勾唇:“好的,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会好好关爱这位命运之子,请你们的主神尽管放心。” 7480捂着胸口跪下去。它根本就不能放心好吗?它心脏.病都犯了! 果然,庄理一面敲击键盘,一面似恶魔般低语:“谁说我要一一找出这些设备并把它们关闭?我只要抓住背后搞鬼的黑客,毁掉他的计算机,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次危机。” 7480紧张不安地盯着宿主的电脑,唯恐他击败命运之子,却在不久之后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啊哈!你找到朱见睿了!但他好好地待在导播室,根本就没碰电脑!这下你该怎么办呢主人? “二十万台设备里,只有一台是控制器,你怎么把它甄别出来?只剩下二十九分钟咯主人,加油哦主人!”7480在小黑屋里上蹿下跳,乐乐呵呵,嚣张得不得了。 庄理盯着小视窗里闭目养神的朱见睿,诡异地笑了笑,然后转入另一个追踪程序,继续进行搜索。 两分钟之后,他轻笑道:“系统,你似乎忘了上一次被我隐藏起来的那张黑白鬼牌?如果朱见睿需要帮手,你觉得他会找谁?” 7480:“……” 心,心脏忽然觉得好痛!小视窗里的那个人是mima!他正在发动数据海啸!放置在他面前的六台电脑正一个接一个地陷入黑屏,而他的双手飞快在键盘上舞出残影,却根本不能力挽狂澜! 他被宿主找到了,碾压了,击溃了! 上一次,不是宿主遗忘了他,而是故意给他留一条生路,同时也在朱见睿身边装一扇暗门。只要有需要,宿主就能通过这扇暗门,把刀插.进朱见睿的后背。宿主早在那么久之前就洞悉了现在的一切,他的心智真的太可怕了! 7480又一次陷入绝望。 庄理轻轻敲击回车键,呢喃道:“搞定了。” 他轻而易举便终结了这场数据海啸。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仅剩的一张黑白鬼牌被翻开,一名头发半长,画着浓妆的男子正疯狂打砸键盘和鼠标,原本清秀的脸蛋如今狰狞得不成人形。 与此同时,乐正冥的工作人员正一个接一个地叫喊:“我的电脑能登录了!” “我也是!” “正常了正常了!大家各就各位!直播快开始了!” 欣喜若狂的众人抬头看向计时牌,却发现离开场还有二十七分钟。也就是说,这么大的数据海啸,庄先生只花几分钟就解决了! “庄先生,很庆幸您加入了我们的团队。感谢,感谢!”围在四周的幕僚纷纷走上前与庄理握手,心中莫不涌上后怕的感觉。如果他们当初坚持拒绝庄先生的加入会怎样? 想到那些功能强大的病毒和木马;想到那些防不胜防的间谍设备;又想到这一次的网络攻击。大家竟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没有庄先生,他们必败无疑! 庄理摆手道:“你们下去准备吧。我还有事要忙。” “好的好的,您忙您忙。”幕僚们一面擦拭冷汗一面退出导播间。 庄理打开电脑后台的一个控制软件,慢慢唤醒自己布置在朱见睿身边的僵尸网络。是的,他也做了同样的布置,而且时间比对方早得多。 --- 同一时刻,坐在导播室里的朱见睿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他放下抱在怀里的小狗,看了看来电显示,然后朝人少的角落走去,表情原本十分期待,却在接通之后变得极其僵硬。 小狗绕着他走来走去,用小小的身体蹭着他的腿肚子,却丝毫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坐在一旁修改演讲稿的龚轩麒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朱见睿暗暗咬紧牙关,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然而事实上,他已经慌了,他的眼皮子正在神经质地抽搐。 龚轩麒抬头看向侄儿,目光里透着怀疑和审视。那么一个微小的表情,他依然发现了。 朱见睿开始用力吸气,用力吐气,胸口一起一伏,好像藏着一颗炸.弹快爆了。他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带着浓烈怨恨的话:“庄理切断了我的僵尸网络。” “这么快?”龚轩麒露出讶异的表情,随即又勒令道:“那你让助手重新再发起一次攻击。” “不可能再发起攻击了。他把我的数据流全部切断。我与那些设备彻底失去了联系,重建一张僵尸网络需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来不及了。”朱见睿死死握着手机,用切齿痛恨的语气承认了自己的又一次失败。 龚轩麒默默品评“庄理”这个曾经在他看来无比渺小的名字,心里滋味难言。如果早知道对方是世界顶级黑客,他绝不会让弟弟去破坏他的家庭,进而造成眼下这种势不两立的局面。 他看了看脸色灰败面容扭曲,尚且无法承受失败打击的朱见睿,暗暗在心里叹道: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亏大了。 “算了,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我们准备直播吧。”龚轩麒揉了揉侄儿的脑袋,语气慈和,表情温柔,仿佛一点都不介意。 “好,我帮你看看稿子。”朱见睿抱起小狗,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瞳孔里却暗藏着铺天盖地的痛苦。 我又败给了庄理!为什么?为什么?他反复在心里逼问自己,渐渐竟入了魔怔。 计时牌一分一秒倒数。 剩下最后一分钟时,龚轩麒把稿子放置在讲台上,蕴着慈爱之光的眼眸看向正前方的一台摄像机。 总导演举起手,默默等待。当八点整到来时,他会放下手,把直播镜头转给全国人民观看,所以他的双眼一秒钟都不能离开计时牌。 所有人都在看他,包括朱见睿。 “直播开始!”总导演的手放下了,摄像机拍到的画面以1毫秒的延时高速传递到网络上。 龚轩麒那张儒雅英俊的脸庞出现在直播间里,刚绽开一抹令人倍感亲切的笑容就完全没入漆黑的屏幕。他掉线了! 我靠,这么重要的演讲,他竟然掉线了?他的团队是吃.屎的吗?有没有搞错,这可是总统竞选,不是明星选秀!哪怕是明星选秀也不会发生这么低级的直播事故!简直太不专业了! 所有网民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们不断登录,不断失败,黑漆漆的屏幕像死了一样悬挂在他们眼前。有的人尝试登录一两次就放弃了,有的人坚持了几分钟,最后也不得不放弃。 他们转而涌入乐正冥的直播间,观看这位总统候选人的演讲,然后惊奇地发现――咦?他好像也不错哦!穿着军装的样子太威严了吧! 谁也不知道,龚轩麒的团队正陷于何等的兵荒马乱。 接盘侠的故事25 总是算计别人, 而且屡屡得手的龚轩麒从未想过自己也会遭遇同样的情况。他被人算计了,而且是在如此重要的场合! 他努力让自己展露出轻松和蔼的笑容,朝忙得焦头烂额的工作人员摆手:“不要着急, 慢慢来, 不过是暂时的设备故障而已,很快就能修好。要不我们换一个直播间吧?” 工作人员流着冷汗说道:“所有直播间都上不去了, 直播平台的服务器没有响应。” 龚轩麒的笑容略微僵硬, 却还是维持住了平易近人的风度:“那就换一个直播平台。” 工作人员很快联络到另一个直播平台。 对于这些官方人士, 直播平台的老总自然不敢拒绝, 上一秒诚惶诚恐地答应, 下一秒却慌乱无措地赔礼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们这边的直播间也无法登陆了!” 龚轩麒果断摆手:“再换!” 工作人员向那位老总表达了感谢和歉意,遗憾地取消了这次合作。然而他们还未挂断电话,老总便惊讶地说道:“现在好像能正常登陆了。” “那我们马上开始直……” 工作人员话没说完, 老总又道:“掉线了,掉线了,现在又不能登了!今天的服务器到底是怎么搞的, 真奇怪。” 工作人员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向他道谢,并坚持取消了合作。这么不稳定的平台, 他们也不敢用。 很快, 他们又找到另外一家直播平台, 刚达成合作协议,那边的服务器也瘫痪了, 取消合作之后便又立刻恢复正常。连续几次都是这样,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幽灵正密切关注着龚轩麒的团队,然后先一步破坏他们的计划。 他们走到哪里, 这只幽灵就把哪里的门关上,还把路切断,让他们无门可入,无路可走。 这样狠辣的手段,这么精准的打击报复,俨然是mik事件的重演。 “是庄理发起的ddos攻击。我给蒋伊打个电话,让他帮我把监控芯片关掉,我试试看能不能黑掉庄理的电脑。”朱见睿咬牙切齿地说道。 龚轩麒对这个结论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表情凝重地点头。 朱见睿挣扎良久才又继续说道:“我们的团队已经被他监控了。我们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他都能马上知道,否则他不会对我们实施如此精准地打击。” 龚轩麒瞳孔一震,竟首次露出骇然的表情。他知道庄理的技术在朱见睿之上,也知道他大约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黑客,然而知道归知道,亲身体验又是另一回事。 当这位黑客远在千里之外却能了解他的一切动向,阻挠他的每一次竞选,甚至断绝他的所有后路时,这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向来喜欢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龚轩麒头一次知道被人玩弄于股掌竟是如此的煎熬、痛苦、焦躁、慌乱。 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冷声道:“你怎么搞的?我们被监控了,你为什么一点都没发现?快把他的监控手段找出来毁掉!快!” 朱见睿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加快了与蒋伊的交涉。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一刻,他心中的挫败和屈辱感是多么强烈。 龚轩麒也开始着急了。在此之前,他甚至根本就没把庄理这号人物放在眼里。 朱见睿的监控芯片被蒋伊远程关闭。他立刻把脚边的小狗抱进怀里,不让它随便走动,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脑,投入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心中怀着迫切的报复欲和毁灭欲,却根本没有能力驾驭这样的野心。 他向层层套叠的防火墙发起攻击,十几分钟过去,却连第一层都没攻破,额角不由落下许多冷汗。 龚轩麒俯身去看他的电脑,却见屏幕上跃出一行鲜红的文字――【小朋友你好。】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于庄理的问候。当朱见睿在这边咬牙奋战、拼尽全力时,他却在那边轻轻松松地打着招呼,由此可见这两个人的水平到此存在怎样的鸿沟。 在庄理眼中,技术高超的朱见睿只不过是个“小朋友”而已。 朱见睿疯狂敲击键盘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于是写错了几行代码,导致己方系统的全面崩盘。 龚轩麒看着不断闪烁“警告”字样的电脑屏幕,终是把压在心里很久的话骂了出来,“没用的废物!” 他直起腰,再也不看朱见睿一眼,快速冲自己的团队下令:“你们马上在我的个人网站上发布消息,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得不取消这次演讲。小谭,送我去医院,新闻组跟着去拍照。” 意识到自己已经遭到厌弃的朱见睿彻底僵在原地,极度的痛苦和慌乱让他连一个字母都打不出来。 他试图做些什么以彰显自己的重要性,以保证自己对龚家来说还有利用价值,空白一片的大脑却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忆起被庄理当成普通小孩呵护备至的生活,又对比现在只有利益交换的虚伪亲情,他陡然发现脚下的这条路似乎并不是鲜花着锦,而是荆棘遍布。 他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看着那条饱含嘲讽的信息――【小朋友你好。】 我不好!我快疯了!庄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朱见睿慢慢抱住自己的脑袋,低下头,咬紧牙关,发出困兽一般的悲鸣。趴在他怀里的小狗也哼哼唧唧地叫起来。 就在这时,跟随龚轩麒走到导播室门口的新闻官忽然惊叫起来:“龚先生不好了,我们的个人网站也登不上去了!” “你说什么?”龚轩麒猛然停步,急促低吼:“换一个账号或者换一部手机,快!”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黄金还要珍贵。缺席演讲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如果竞选团队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向民众做出合理的解释,这件事将成为一根刺,扎进每一个支持龚轩麒的选民的心里。 他们的不满和不信任将积压在心里慢慢发酵,并在日后化为放弃投票的一种内在驱动力。谁也不知道这驱动力什么时候发作,但它只要存在,对龚轩麒来说就是危险的。 总统竞选有如生死大战,任何一个细小的环节都能决定成败。 “登上了吗?”龚轩麒脸色铁青地质问。 “登,登不上。我们的网站服务器瘫痪了,我们所有人的手机都不能用,电脑也一样。”新闻官流着冷汗说道。 所有人的手机和电脑都不能用,这意味着他们变成了一座孤岛,与外面的繁华彻底隔绝,他们想要说的话无法传递给外界,外界回馈给他们的信息也同样被阻断。他们现在是求助无门、走投无路的状态。 信息技术带给人类很多便利,却也导致人类在缺失它们之后会陷入寸步难行的境地。恰如此刻的龚轩麒,想直播,画面传不出去;想道歉,信息发不出去;想作秀,没有任何平台可供他展示。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条手帕,状似冷静地擦了擦额角,勉强维持着声线的稳定:“联系广播站,看看能不能做一个广播道歉。” 然而广播站早已逐渐被更先进的信息技术取代。它的听众很少,除了开车行驶在路上的司机,大概不会有人闲着去听一个黑匣子里发出的咿咿呀呀的声音。这意味着绝大部分民众将无法及时获知龚轩麒的道歉。 但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新闻官战战兢兢地说道:“龚先生,我们所有人的手机都不能用了,我只能借别人的手机给广播站打电话,这样会导致安全上的漏洞,您同意吗?” “难道我们用自己的手机就不会有安全漏洞了吗?”龚轩麒双目赤红地诘问,与此同时,他冰冷的目光扫向了还坐在电脑前的朱见睿。 所有人也都看向朱见睿,目中流露出质疑甚至是埋怨的神色。 毫无疑问,他们的内部网络是这位天才少年亲手打造的,而且他还曾夸下海口,说它永远不会被人攻破。 言犹在耳,现实却彻底翻转。所谓的天才少年也不过如此。 新闻官匆匆走到外面,向直播平台的工作人员借手机。但她显然忘了,现在的广播站也存在大量电脑设备,这意味着它们同样会被数据海啸瘫痪。 十分钟后,新闻官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已经由焦躁变成了绝望。她咬着下唇冲龚轩麒摇头,一个字都不敢说。 龚轩麒试图用温和慈爱的笑容安抚这位员工,却连嘴角都扯不开。他儒雅俊逸的脸庞此刻僵硬得像石头一样,无力挣扎的沉重感压在心头,令他几欲窒息。 他慢慢坐在椅子上,脚掌用力压着地面,以防自己的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抖,然后摆摆手,想说些什么,不断收紧的喉咙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家世显赫,能力卓绝,想做什么都能成功,几乎是一步一个台阶,顺顺利利就走到了人生巅峰。 然而,当他伸出手准备抓取最终的胜利果实时,却被忽略在脚下的一只蚂蚁绊倒了,这场景简直荒唐得可笑!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招惹这只蚂蚁竟会惹来如此多的祸事。但他原本可以避开这一切的。只要不让弟弟去破坏庄理的家庭,只要不把朱见睿带回来…… 这样想着,龚轩麒看向坐在电脑前的朱见睿,目光寒凉彻骨。 朱见睿心中悚然,立刻哀求:“大伯,我再帮你想想办法,你耐心等一会儿,不要着急。” 他绝不能被龚家放弃!否则他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让庄理看一场笑话吗? 接盘侠的故事26 直播平台崩溃, 个人网站瘫痪,内部手机报废,就连广播站都遭受狙击, 龚轩麒除了再给朱见睿一次机会, 已然没有别的出路。 就算他现在赶到医院,躺在床上, 拍了病重的照片和病历又怎样?民众看不见, 他所做的一切澄清都是白费。 “你放手去做吧, 不要有太大压力, 成不成的, 大伯都不怪你。”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 龚轩麒就调整好了几近崩溃的情绪。 现在的他又变成了那个和蔼可亲、稳重睿智的大伯,仿佛之前的疾言厉色、厌憎鄙薄都是一场幻觉。 朱见睿抬头看看他虚伪的脸,脑海中却闪现出庄理温柔宠溺的笑颜。他时常用骄傲的语气对别人夸赞:“我儿子是最棒的!我儿子老聪明了, 像我!” 朱见睿鼻头微微一酸,差点就落了泪。只有在这种狼狈的时候,他才会显现出孩子般的脆弱。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做过就是做过, 没有办法抵赖。庄理是那样厉害的黑客,他连隐藏在暗网中的黑客军团都能全部挖出来,又怎么会不知道儿子背地里做的那些事。 朱见睿是如何安排了朱苗苗和龚轩麟的久别重逢, 又是如何策划了干干净净回到龚家的计划, 他一清二楚。所以他整理好了账册, 签了离婚书,做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了断。他不会原谅曾经最亲爱的妻子和儿子。 他现在只想摧毁背叛自己的所有人, 这里面包括朱见睿、朱苗苗、龚轩麟, 甚至也包括高高在上的龚轩麒。 而且他快要成功了。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竟然让龚轩麒这种位高权重的政要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狠狠摔了一跤。他认真起来简直可怕! 怀着又怯又畏的心情, 朱见睿开始追踪所有被僵尸网络控制的智能设备。庄理的电脑他攻不破,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 mima在疯狂的发泄过后也加入了追踪的行列。 他们是世界上最顶尖的黑客,除了庄理,罕有敌手。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庄理设下的局是无解的。 在短短十分钟内找出几万台僵尸设备的朱见睿差点咬破自己舌尖。 他勉强抬起胳膊,十指却僵硬地敲不动键盘,因为他渐渐意识到,就算把所有僵尸设备都找出来,这场危机也解决不了,反倒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龚轩麒立刻发现了他的异常,压着嗓音问道:“又怎么了?” “我找到被庄理操控的僵尸设备了。”朱见睿哑声开口。 “那你还不赶紧关闭它们?”龚轩麒急躁地催促。 “这些设备都是手机,”朱见睿列出一张名单,声音低不可闻:“它们全部来自于我们身边的人,你、我、爸爸、妈妈,还有我们的同事,亲戚,朋友。” 龚轩麒看着这张离谱的名单,竟好半天无法做出反应。这真的很可笑,当他监控别人时,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被别人监控;当他入侵别人时,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别人入侵。他对付乐正冥的所有手段,都会被庄理原模原样地奉还。 庄理不是蚂蚁,是碰不得的毒蛇啊! 龚轩麒抖着手拿出自己的两部手机,狠狠摁下关机键,又高声勒令:“你们全都把手机关掉!快!” 众人手忙脚乱地关手机,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惊恐。 朱见睿捂住自己双眼,颓然摇头:“这样没用。我的僵尸网络是由随机选取的智能设备构成,而庄理的不是。他早就在我们的手机里植入可自动复制传播的木马,进而把僵尸病毒辐射出去。” “六度分割理论你们都知道吧?”他睁开双眼,瞳孔竟染上一片腥红。 所有人都露出悚然的表情。 所谓六度分割理论又叫做小世界理论,意思是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这种理论如果运用在病毒传播中,其后果是相当可怕的。如果一个人感染了某种病毒,那么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将传染身边的所有人。 而手机病毒又比真实病毒的感染力更强百倍,因为它是交互最频繁的通讯工具,没有之一。一个人一天之内平均要发数十条信息,收到信息的人又会与别人收发数十条甚至上百条信息;然后这些人又联络更多的人…… 你可以想象他们将铺开怎样一张大网。 被感染的僵尸设备将以幂次方的速度往上增长。而且就在刚才,当龚轩麒的直播被掐断时,他的团队成员趁手机还没瘫痪,打出了很多求助电话,把最不常联系的人脉都从犄角旮旯里挖出来,加以利用。 于是庄理建造的这张大网,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又扩张了数倍。 更可怕的是,能与龚轩麒产生联系的人大多是位高权重的政要,他们的手机不是谁都能黑进去的,也不是谁都能招呼不打就远程关闭的。 如果朱见睿真的那么做了,为这些政要服务的黑客也将顺着线索追踪过来,对朱见睿发起反击。 到那时,龚轩麒将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换言之,庄理不仅仅制造了一张僵尸网络,还制造了一个马蜂窝,朱见睿别说去摘掉它,就是连碰都不敢碰。他不断下拉名单,让龚轩麒看清楚那些显赫的、代表着权势的姓名。 “如果要停止这场数据海啸,我就必须远程关闭他们的手机。手机莫名关机,他们的安全官会立刻进行调查。大伯,你说我该怎么办?关不关?”朱见睿把烫手的山芋丢出去。 龚轩麒的脸色彻底黑了,总是漾着慈爱光芒的双眼流露出罕见的惊怒。 这张名单太要命了!一个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他若是真的让侄儿黑掉这些人的手机便是犯了众怒,今后还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猜忌。 “你能找到庄理入侵他们手机的证据吗?”龚轩麒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如果能找到证据,他便把这一情况告诉那些大佬,让他们提高对乐正冥的警惕。 朱见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龚轩麒低头看他,语气冷沉:“你找不到?” 朱见睿摇摇头,继续沉默。事实上,他不是找不到,而是找到了不敢说。他发现自己的手机正是构建这张僵尸网络的中控器,但他悄悄摁了很久的关机键,手机却始终不黑屏,拆掉sim卡和电池,数据海啸依然在一波接一波地涌来。 他这才意识到,庄理或许复制了自己的手机,并利用自己的身份做掩饰来掀起这场战争。 如果真的要追究责任,所有的证据都将指向他。他将代替庄理承担一切罪责!他无计可施,只能认输!在网络中,他们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好狠辣的手段,与之前那个温温吞吞的窝囊废没有丝毫相似之处。是沉默的狮子被唤醒了吗?如果早知道庄理隐藏得这么深,当初就不应该背叛他! 朱见睿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不断握紧双拳,腥红眼瞳染着水色,像是快哭了,舌尖却咬出鲜血,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不能让自己崩溃,因为龚家并不是一个安乐窝,而是一片危机四伏的丛林。 他如果显露软弱,就会被潜伏在周围的猛兽吞噬得一干二净。而他原本被另一只更为强大的猛兽小心翼翼地呵护在羽翼之下。 他悔了,怕了,却也晚了。 龚轩麒果然用森冷无情的目光打量这个侄儿,像是在估量此人还有没有继续利用的价值。 当朱见睿全身的肌肉都快冻结时,龚轩麒才揉着眉心叹息:“算了,结束吧。大家都回家,等网络恢复正常再说。” 他表面上淡定自若,仿佛再大的危机也能保持冷静而又睿智的判断,实则内心却极度挫败。 他带上朱见睿离开某直播平台的总部,一路上不敢说半句话,唯恐被庄理听见。他简直无法想象这种出入无门前后无路的绝境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为防万一,他把自己的智能设备全都销毁了,手机、平板、电脑……他甚至连汽车的智能控制面板都无法信任,总会提醒司机小心点,慢点开。因为他知道朱见睿能通过声波控制一辆汽车或飞机。朱见睿能做到的事,毫无疑问,庄理也能做到。 龚轩麒不断按揉太阳穴,简直头痛欲裂。招惹上这样一个不知道该如何防范的敌人真的很可怕。 朱见睿坐在后排,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小狗,脖子和肩膀僵硬地蜷缩着,像个犯了大错不敢吱声的孩子。当然,这份孩子般的软弱只有在遭到庄理的毒打后才会展现。 爸爸永远是你爸爸――这句网络流行语极贴切地诠释了他和庄理之间的关系。 车子慢慢停靠在龚家老宅门前。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正踮着脚尖对可视电话叫喊:“龚轩麟你出来!你说过要跟我结婚的!我连儿子都给你生了,你怎么能不认账?” 被公司免去所有职务的龚轩麟压抑着心中的暴躁:“你能不能不要闹?我大哥那边出事了,我正在给他想办法。你先回去,我没空和你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竟然说结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是我的人生大事啊!为了你,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呜呜呜……” 朱苗苗扶着墙壁痛哭失声,尖利的嗓音却让龚轩麟忍无可忍。他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你几年时间花光了人家几百万,你哪里受苦了?告诉你,我们龚家不会接纳你这种拜金女,生了儿子也没用!” 朱苗苗希望破灭,不由嚎啕大哭,边哭边骂龚轩麟没有良心。嫁给庄理的时候,她是生活精致,无忧无虑的娇妻;回到有权有势的龚轩麟身边,她反而变成了路边的狗尾巴草,贱得令人生厌。 看见如此卑微的母亲,朱见睿连忙捂住脸,拒绝去面对这难堪的场面。他的尊严似乎也在朱苗苗自轻自贱的行为中毁灭了。他能丢弃对他好得无话可说的养父,自然也能丢弃只是把他当成嫁入豪门的工具的母亲。 龚轩麒憋了整整一路的怒火终于在此刻爆发,打开窗户冲保镖低吼:“把这个女人给我看管起来,别让她在外面到处乱跑。” 一群人马上把朱苗苗拖进车里,带去偏僻的场所关押。 车子渐渐驶远,朱苗苗的尖叫声却还能依稀听见。她起初口口声声喊着轩麟救我,最后又变成了召唤儿子,儿子没有回应,她才一遍又一遍地叫嚷:“庄理,庄理,庄理……” 只可惜那个总会在她遇见困难时立刻出现的男人已经永远消失了。 他曾经是她的超人…… 接盘侠的故事27 乐正冥的演讲非常成功。 他的支持率原本低于龚轩麒, 毕竟他身上没有龚轩麒那种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气质,只有山岳般的威严和稳重,还有经历过烽火淬炼的铁血与冷硬。 喜欢他的人会很喜欢, 排斥他的人也会很排斥。作为一名将军, 他是合格的,身为一个国家的领袖, 他会怎样? 很多人在脑海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但是, 看过他的演讲, 听过他的治国方针, 很多人却惊讶地发现, 在管理国家方面, 他也很有自己的想法,是切切实实把大众的利益和国家的安危放在心上的。 在对外政策上,他既强硬又不失灵活, 外交手段不输于八面玲珑的龚轩麒,却比他更多了大国领袖的磅礴气势。 民众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当场就表示会给他投票。 至于龚轩麒, 他无故缺席演讲,又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直到半夜一点多才借另外一名政要的个人网站发了一封道歉信, 说是自己的团队遭到了黑客的狙击, 目前服务器瘫痪, 智能设备全部罢工,已经没有办法正常工作, 请大家原谅。 他虽然没明着说这次网络攻击是乐正冥造成的, 却给了网民很多暗示。一时间,大家又开始同情他的遭遇, 也纷纷留言斥责在背后搞鬼的黑客。 他豢养的水军也悄然把矛头对准乐正冥,努力制造舆论导向。 在国际形势极其紧张的当下,内斗显然是绝大部分民众无法接受的行为。于是,乐正冥受到了大众的猜忌,就连很多作风比较老派的政要都给乐正冥打去电话,警告他不要太过分。 乐正冥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因为他向来不善言辞。 庄理却用“乐正将军首席网络安全官”的身份在网络上发布了一系列堪称重磅的证据,并配文道:【竞争可以,但手段不要太脏。】 第一份证据展示了乐正冥的团队遭到ddos攻击的全过程。 第二份证据展示了发起这次攻击的黑客的身份――mima,华国顶尖黑客,同时也是另外一名顶尖黑客“黑胡子”的好朋友。 第三份证据揭穿了“黑胡子”的身份,正是龚轩麟的私生子朱见睿,也就是龚轩麒的侄儿。 这些证据有专业性很强的代码和追踪信息,也有普通人都能看明白的视频和截图。早些年,当朱见睿还不明白黑客最重要的技能是隐藏时,他曾用“黑胡子”的代号注册了多个社交网站的账号,并发布了一些能揭示他三次元身份的照片或言论。 后来他渐渐成熟,也懂得了谨慎,便大批量清理过这些账号。 然而还是那句老话――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在如此多的信息中,总会有那么几条被他忽略,于是庄理便把这些信息全部找出来,汇总在一起。 最后,他附文道:【当我们的团队能在五分钟之内解决掉一场网络攻击时,你们的团队应该检讨一下自己的工作效率。堂堂总统候选人,却连区区黑客都对付不了,这并不值得同情。试想一下,如果是国家遭遇攻击,你们能完美解决吗?有鉴于你们这次的表现,我对此表示怀疑。】 【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于对手的暗算,你们的无能令我惊讶。最后我要说,如果你们怀疑这次网络攻击是我们干的,请拿出证据。我已经帮你们报警了,任何想要得到真相的人,请联络中央网络安全管理部门。】 他在文章结尾添加了一个链接,点进去之后便会马上进入中央网络安全管理部门的官网。 贴子迅速被支持乐正冥的选民传播出去。同情龚轩麒的人立刻哑火了,叫嚣着让乐正冥给一个交代的那些人也都偃旗息鼓。只因这份证据太鲜明、太齐全、太无可辩驳。 mima不会无缘无故去攻击乐正冥的网络,还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除非受到什么人的指使。而这个人是谁,答案已不言自明。 这张贴子撕开了龚轩麒的假面,也让他的指控变成了一个笑话。乐正冥的团队能迅速解决危机,他的团队为什么不能?说到底还是太没用了!而且,当他算计别人时,就应该想到自己也会遭遇同样的算计。谁也不是傻子,会站着让人打。 更何况中央网络安全部门已经做出公示,明明白白告诉大家,龚轩麒的团队遭到ddos攻击与乐正冥没有丝毫关系。还有内部人士透露,其实龚轩麒会被黑客攻击也是他侄儿朱见睿干的。网警已搜集到某些线索,制造两场数据海啸的控制器指向朱见睿的手机,他才是幕后黑手。 朱见睿攻击乐正冥完全可以理解,攻击龚轩麒又是为了什么?这孩子一会儿把矛头指向外人,一会儿把矛头指向自己人,是不是脑袋后面长着反骨,亦或者发神经了? 曲折离奇的剧情引起了大众的广泛关注。 于是又有内部人士放出一段视频,是入侵龚家的可视门禁系统拍到的。视频里,朱见睿的母亲朱苗苗对着镜头大喊大叫、大哭大闹,一定要龚轩麟与自己结婚,而龚轩麟骂她是拜金女,说她一辈子都入不了龚家门。 朱苗苗身后来了几辆车,车窗打开,露出龚轩麒愤怒异常的脸。他勒令保镖把朱苗苗押下去,凶恶的语气,蛮横的态度,完全颠覆了大众对他的固有印象。 他似乎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恰恰相反,他狠戾起来怕是比铁血的乐正冥更甚。他太懂得伪装,在大众面前是一副面孔,私下里又是另一副面孔。所谓表里不一,不外如是。 这一点深深刺痛了大众的神经。他们愿意支持的是一个温和、睿智、慈爱的领导人,而不是用完美的面具掩盖自己丑陋情态的伪君子! 该爆料人最后揭秘,说朱见睿之所以调转矛头攻击龚轩麒是为了给自己母亲出气。然而事实上,这两件事的时间线被颠倒了,真相完全不是他说的那样。 不过对大众而言,真相是怎样的并不重要,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无论如何,龚轩麒在这场风波中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是令大众反感。他阴险、狡诈、无能、虚伪、手段肮脏。他若当选总统,那将是一场灾难。 道歉信出来后,龚轩麒略有些下降的民调原本开始攀升,却又被庄理发布的贴子打落谷底。 他辛苦经营了几十年的正面形象只在短短几小时内就毁于一旦,惨败已不足以形容这一次交锋。 有人甚至预言,这是龚轩麒遭遇滑铁卢的先兆。如果他找不到能力更强悍的团队和网络安全官,他将注定与总统之位无缘。 在网络安全这一块,他的团队存在明显劣势。他的侄儿是个搅屎棍,除了给他惹麻烦,没有任何作用。他的个人形象也需要重新设计,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去搞慈善和扶贫。反正都是伪装君子,何不为人民办点实事。 这些贬低的、讽刺的、质疑的言论铺天盖地出现在网络上,庄理一页一页翻看,嘴角始终扬着。 7480借由他的眼睛看见龚轩麒所面临的困境,不由在心里哀嚎。 它是知道剧情的,所以才会比任何人都难受。这些贬低、讽刺、质疑,原本都应该属于乐正冥。他才是那个无故缺席演讲直播,被大众率先抛弃的人。为什么宿主一搅合,剧情就完全反过来了?宿主的破坏力也太强大了吧! 不行不行,下个世界绝不能让宿主碰电脑,也不能让他进实验室!选一个古代位面,要啥啥没有,看他怎么办! 这样想着,7480才感觉好受一点。 “怎么突然高兴起来了?”时刻用脑电波监控着系统的庄理忽然开口询问。 “我不告诉你!”7480壮着胆子反呛。宿主还要利用它穿越,所以它暂时不用担心被搞死。 庄理懒得再追问,打开电脑,进入内部网络,清理朱见睿投放的一些垃圾。对方似乎承受不了这次打击,有些疯魔了,竟然向乐正冥的私人网络投放了数十万封带病毒的邮件。 所幸团队中的所有人都谨遵庄理的吩咐,在未经扫描的情况下不敢打开任何一封邮件,堵死了这些病毒的传播途径。 饶是如此,要把这么多病毒清理干净也是一项大工程。庄理不得不加班加点干到深夜。 另一头,乐正冥的新闻官拿出手机小声提醒:“将军您看,咱们的安全官太能干,一个人就把舆论导向全部扭转。咱们散会吧,不用连夜公关了,今天忙了一天,大家都很累。” 乐正冥接过手机看了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那就散了吧,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好的将军。这次多亏了庄先生。” “庄先生一个人能顶咱们整个团队。” “有庄先生在,那个位置必定是属于您的将军。” 大家纷纷朗笑,继而陆陆续续散了。帮助候选人竞选总统本该是压力极大的一份工作,然而因为有了庄先生的存在,他们一下子竟轻松很多。 乐正冥站起来送人,一名副官留在最后才走,并慎重对他说道:“将军,据说朱见睿已经被网络安全部传唤了,那边您一定要盯紧,不要让龚轩麒钻了空子,再把人捞出来。上一次庄先生原本可以送龚轩麟和朱见睿去坐牢,却还是让他们轻轻松松逃脱了,这一次希望不要再发生同样的情况。” “我明白。”乐正冥把人送到电梯口,回来时一边给网络安全部打电话一边敲响小卷毛的门。 门开了,网络安全部也反馈了一个不好的消息:“mima罪证确凿,已经移交监狱暂时收押,朱见睿被无罪释放了。” “为什么?”乐正冥拧紧眉头,“我们提交的证据应该很充分。” “但是朱见睿那边提供的证据更充分。他身体里安装着一枚监控芯片。一旦他的皮肤接触到智能设备,譬如手机、平板或电脑,监控芯片就会扫描到异常的信号波动,并记录下波动产生的时间和地点,然后报警。但是,据军部提交的监控数据来看,在两次ddos攻击发生的时候,他都没有接触过智能设备。您要质疑也该质疑军部,而不是我们。” 那边挂断了电话。 斜倚在门口的庄理不用询问便猜出了电话的内容:“朱见睿又逃脱了?” 乐正冥容色冷肃地点头。 7480大松一口气:“不愧为命运之子,总能化险为夷。” 庄理仔细想了想,笃定道:“是那只小狗。” “什么?”乐正冥更感疑惑。 “监控芯片应该被复制成了两个,一个安装在朱见睿体内,一个安装在他抱着的那只小狗体内。当他想接触智能设备时,他体内的母芯片会被远程关闭,而小狗体内的子芯片会代替母芯片继续发送信号,成为他的不在场证明。” 庄理把乐正冥拉进屋里,继续道:“军部有人在帮他,是蒋伊。” 乐正冥果断道:“我让人去抓朱见睿和那只狗。” “没用的,像朱见睿这种不折手断的人,你认为他会把一个罪证长久养在身边吗?那只狗应该已经被他杀死了,子芯片也妥善藏了起来。等到下一次犯罪,他会重新找一个宿体植入子芯片。 “与其时时刻刻防备他们,我们不如想办法彻底把他们整出局。每天清理数十万封带病毒的邮件,我也很累。”庄理指着不停扫描邮件的电脑说道。 “怎样才能让他们彻底出局?”乐正冥揉了揉小卷毛的脑袋,心疼他工作如此辛苦。 “把我们的丑闻曝给龚轩麒怎样?”庄理眯起狭长的眼眸。 “什么丑闻?”乐正冥愣了愣。 “这种丑闻。”庄理忽然捧住男友严肃正经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接盘侠的故事28 当庄理沉浸在温柔缠.绵的亲吻中时, 朱见睿却握着一把刀,将一只刚出生不足两月的小狗肢解成碎片。粘稠的血液溅了他满身,也染红了他阴森的双眼。 当他终于从一团碎肉中找出那张子芯片时, 他竟神经质地低笑起来, 呼呼的喘息像地狱缺口涌上来的风,令人闻之骇然。 躲在门外偷听的仆人吓得脸都白了, 悄悄找到龚轩麒, 报告了小少爷的异状。 原本对侄儿体贴入微、关心备至的龚轩麒这一次却冷漠地说道:“不用管他。” 这就是龚家人的处事原则, 有价值的时候他们可以把你当成骨肉至亲, 没用的时候, 你是死是活他们根本不在乎。 仆人讪讪地走了。 龚轩麟倒是放不下儿子, 敲了敲他的房门,安慰道:“你大伯不怪你,快出来吧, 别把自己闷坏了。你只是一个孩子,竞选的事不用你操心。” 过了很久,朱见睿才从门里走出来, 嗓音干涩地问道:“大伯不用我帮忙了?”他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裤子紧紧贴在身上,看着就很不舒服, 脸色比纸还白, 双瞳却爬满腥红血丝, 身上冒着寒气,乍一看竟似一只阴气森森的恶鬼。 龚轩麟吓得退后一步, 惊讶道:“你怎么不脱衣服就冲澡?还冲的是冷水澡?” “我难受, 想冷静冷静。”朱见睿低下头,首次在亲生父亲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龚轩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倒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便安抚道:“别难受了,你以后好好读书,好好进修电脑技术,大伯的事你不用管。你还小,未来有无限可能,庄理都三十多了,他能活多久?你不用怕他,你大伯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朱见睿点点头,低不可闻地道:“爸爸我明白了。我困了,想睡觉。” “去吧,洗个热水澡再睡。”龚轩麟挥挥手就走了,根本没想进入儿子的房间转一转,看一看,然后揽着对方的肩膀促膝长谈,抹消他内心的一切焦虑与恐惧。 他对儿子的关心如果用确切的数值来衡量,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否则他就会发现儿子的浴室已经变成一片血泊,白的骨,碎的肉,红的血,场面犹如地狱。 龚轩麟对儿子付出了一点廉价的关怀,转回头却积极帮助自家大哥出谋划策。他通过各种渠道打探乐正冥的**和弱点,终于在第二天早上收到某个不知名狗仔用快递寄来的一张内存卡,卡里保存着一段长达十几秒的视频。 狗仔蹲守在乐正冥下榻酒店的对面山顶,用高倍摄像头,远隔几百米的距离,拍到他与庄理站在阳台上接吻的画面。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辗转亲吻。 乐正冥那么铁血冷峻的一个人,却会在亲吻中露出沉迷的表情,也会用双手捧着庄理的脸颊,不准对方率先撤离。庄理被他吻得气喘吁吁,结束后趴在他肩头休息,还咬了咬他性.感的喉结。 乐正冥慢慢抚摸着庄理卷曲蓬松的头发,脸上满是餍足和爱恋。 橘黄的光晕笼罩着他们,气氛浓烈的像一团火。若是没有私人恩怨,仅凭寻常人的眼光来看,这幅画面倒是挺美。 视频结束在两人深情脉脉地对视中,龚轩麟已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对于保守的华国人来说,“同性恋”这三个字代表着病态,代表着异类,也代表着绝大多数人的反感和排斥。虽然年轻一代已经改变看法,但更为年长的那类人却完全没办法接受这种畸形的关系。 也就是说,这段视频一旦被公之于众,乐正冥这个总统候选人立刻就会变得声名狼藉。而导致他惨败的庄理也将承担所有责任。他会被革新派报复,也会被广大民众唾弃。 无论他在网络中拥有多大权力,在现实里,他将活成一只过街老鼠。 龚轩麟拿上内存卡,匆匆跑去书房。 “把它扫描几遍。”龚轩麒脸上不见一丝喜色,反而更为谨慎。他被庄理整怕了。 新上任的网络安全官马上开始扫描内存卡,过了几分钟之后才摇头道:“没有发现病毒和木马。” “视频是真的吗?” “我检测看看。” 又过了几分钟,网络安全官笃定道:“是真的,没有剪辑和ps的痕迹。”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把视频发出去?”龚轩麟急切询问。 “让我好好想想。”龚轩麒沉吟片刻,终是拿定了主意:“下周一,我和乐正冥要在国家电视台举行一次辩论,也是现场直播。其中有一个环节需要我们互相询问彼此的治国政策,然后给出解答。我可以在这个环节播放视频,质问乐正冥与庄理是什么关系。” 龚轩麒是个聪明人,谦谦君子的人设被庄理揭穿后,他立刻开始打造强硬耿直的人设。 继续伪装温和只会让选民更偏向乐正冥。大家都是虚伪的人,所以才会热爱真实,既如此,那龚轩麒就给他们真实。 安全官点头道:“这是一个好时机。当着全国观众的面,乐正冥应该找不到借口来掩盖。而且庄理也会在直播现场,我让导播给他切一个特写,看看他的反应。” “好,就这么办。这段时间你仔细观察乐正冥和庄理,看看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暧.昧。”龚轩麒看向龚轩麟,吩咐道:“你让狗仔继续盯着他们,最好能多拍到一些证据。” 在周一到来之前,那位狗仔一直潜伏在酒店对面的山上,高倍摄像头时时刻刻对准两人的窗口,却再没有拍到任何暧.昧的画面。想来那天晚上,乐正冥的演讲大获成功,他俩心里太过高兴才会放纵了一小会儿。 在外面,庄理和乐正冥也总是保持着安全距离,唯独在对视的时候会止不住地向彼此微笑,露出一点点亲昵的神态。 新上任的安全官把乐正冥参加公开活动的几段视频剪辑下来,指着远隔人群却遥遥相望的两人,笃定道:“他们之间一定有私情,相爱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极擅长察言观色的龚轩麒终于放下最后一丝疑虑。 视频是真的,私情是真的,那就可以拿来利用。 他从未想过这有可能是乐正冥的阴谋,因为不会有人傻到把这么要命的一个把柄亲自送到敌人手里。那不是找死吗? “好好保管视频,别让庄理发现。他的黑客技术很厉害。”龚轩麒心怀忐忑地警告一句。 “我明白。”安全官慎重说道:“我已经问清楚了,拍到视频之后,那名狗仔就把内存卡取下来,用快递寄给二少。二少把内存卡插.入没联网的电脑,看了视频,这个过程是安全的。之后,我用来检测视频的电脑也没有联网,而且书房加装了厚厚的钢板,可以隔绝信号放大器的扫描,庄理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黑进我们的设备。” 安全措施已严密到这个程度,龚轩麒才稍微觉得安心一点。 “把内存卡放进保险柜,不到辩论当天绝对不要拿出来。”他再次提醒。 从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龚轩麒从惨痛的教训中学会一个道理――在万物互联的时代,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一名技术顶尖的黑客。他们多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整死你。 安全官更为慎重地答应下来。 周一很快就到了,龚轩麒和乐正冥面对面地站在台上,开始互相提问,互相质疑,并给出合理的解答。 与温文尔雅、长相俊逸的龚轩麒比起来,乐正冥更冷,更硬,更疏离。他还自带一股威严的气场,以前不怎么明显,最近却越来越磅礴。他完全符合人们对“大国领袖”这四个字的想象。 于是,双方的民调数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此消彼长。 消的是龚轩麒,涨的自然是乐正冥。 辩论环节还剩下五分钟时,龚轩麒忽然说道:“乐正将军,我想请您解释一下,您和您的安全官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都是男人,这样的互动是不是太过亲密?”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大屏幕。 乐正冥也看向大屏幕,脸色微微一沉。 台下的观众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这句话所包含的信息量。什么叫互动太过亲密?什么叫你们都是男人?难道龚轩麒在暗示乐正将军和庄先生搞基? 这种事在国外不算稀奇,毕竟国外很多地方同性恋婚姻已经合法化。但是在华国,这就很出格了,甚至有些人会用伤风败俗来形容。 原本安安静静的会场顿时哗声四起。坐在前排的十几位元老级的政要已露出惊讶甚至是厌恶的表情。很明显,像他们这种作风老派的人是绝对接受不了一个同性恋当总统的。 一旦他们对乐正冥产生反感,并为此放弃他,那么这场竞选就可以提前结束了。 导播立刻把特写镜头切到庄理脸上。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睁圆了一些,似乎觉得很惊讶,然后向坐在两旁的同僚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坐在对面圆桌的龚轩麟看见他无辜的表情,不由在心中冷笑。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转头回望大屏幕的龚轩麒也僵在原地。 那段本该适时播放的、令人恶心的接吻视频,此刻竟变成一张巨大的小黄脸,占满了足有二十多平米的led屏,眼睛弯成猥琐的弧度,黑豆般的眼珠滴溜溜地左转右转,像是在扫视台下的观众,嘴角咧到耳根,嘲讽的神态活灵活现。 胜券在握的龚轩麒:“……” 等着庄理出丑的龚轩麟:“……” 早就知道会这样的7480:“……” 没有任何意外,今天又是主角团惨遭蹂.躏的一天。 接盘侠的故事29 偌大一个鲜黄的圆脸悬挂在演播厅的正前方, 弄懵了在场所有人,也震惊了蹲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 这是一个极其著名的表情包,全世界人民都在使用, 所以也都知道它代表着什么含义。它要弯不弯的眼睛暗藏着对世人的嘲讽, 皮笑肉不笑的嘴角昭示着内心的不屑和轻蔑,它还滴溜溜地转着黑豆眼珠, 表情越发灵动传神。 在这么一个严肃庄重的场合, 它的出现就像一道闪电, 让大家体会到了被雷劈中的感觉。 龚轩麒扭着脖子看它, 嘴巴张得大大的, 表情管理已经失控。 乐正冥眉头深锁, 薄唇紧抿,脸上每一寸皮肤都写着疑惑和克制。他似乎想不明白自己的政敌为什么要在辩论中播放这个表情,是在嘲讽自己吗?之前莫名其妙的指控又是因为什么? 自动摄像机跟拍过来, 于是他眨眨眼,重又变得沉稳淡然。 坐在台下的庄理与身边的两名同事交头接耳一番,还不停摇头摆手, 似乎完全不知道龚轩麒在说些什么。 龚轩麒的安全官正手忙脚乱地敲打键盘,试图把屏幕上的大黄脸删除。但是很快,他的电脑就卡死了, 强制关机也没有响应。那张大黄脸就那么长久地, 凝固不动地悬挂在会场, 也悬挂在全国人民面前。 即便这不是一场攸关到国家命运的辩论,只是一档普普通通的综艺节目, 发生这样的状况也足以列入重大直播事故。与之相关的工作人员都会遭到电视台的严厉惩处。 但造成这一切的是龚轩麒和他的团队。他们位高权重, 国家电视台管不了,但坐在台下观看辩论的诸位元老级政要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在如此庄重的场合闹出如此不庄重的事, 龚轩麒简直荒唐! 哪怕明知道他有可能是遭了乐正冥的暗算,这些人也并没有同情、怜悯,甚至帮龚轩麒一把的打算。 连政敌都对付不了,你还能指望他去对付米国、y国、f国?你还能指望他管理好偌大一个国家?你还能指望他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地处理种种关乎到国家利益的问题? 不可能的。 接连两次交锋都以惨败而告终的龚轩麒已经向世人展示了他的无能。从今天开始,大众只要一想起他,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这个巨大的嘲讽表情。 他从一名政客,顷刻间沦落为谐星。 世事就是如此难料,人生往往这般无常。一转眼你胜了,一转眼,或许你又败了。 意识到自己再次败给庄理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龚轩麒僵硬地转回头来,对着话筒呐喊:“我明明拍到了你们俩接吻的视频!你们是同性恋!乐正冥,你不配当这个国家的元首!你有病!” 场中顿时哗然。 摄像机再次对准了乐正冥和庄理的脸。 两人遥遥望向彼此,一个表情威严冷肃,全然不乱;一个挑着眉、勾着唇,耸着肩膀,一副无辜无奈又啼笑皆非的模样。他们的态度既自然又平淡,目中除了疑惑不解,更没有一丝一毫奸.情被戳穿的惊惶失措。 哪怕是最懂得察言观色的心理学专家也很难相信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诸位大佬来回审视两人,不管心里怎么想,但至少明面上都没有反感或质疑的表情。 一名女秘书拎着一条薄毯匆匆走上台,对着龚轩麒耳语几句。 眼看就要失控的龚轩麒立刻装出头疼欲裂的模样,对话筒说了几句致歉词便以工作繁重身体染恙为由,在秘书的搀扶下踉跄离开。 一名元老级政要拿起话筒,当场说道:“小龚啊,既然你的身体承受不住高强度的工作,我建议你给自己放一个长假,好好修养。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你说呢?” 其余大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没有人站出来支持龚轩麒,或为他说几句圆场的话。 他刚才若是不喊那几嗓子倒还好,事态尚有挽回的余地,但他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喊出同性恋有病的话,却一定会激起大众的讨伐,也会遭到国外媒体对华国人权现状的抨击。 同性恋是一种天生的性取向,并不是神经病,这一点早已成为全世界的共识。普通人可以在任何场合对同性恋大加贬斥,但国家政要却不能这么做。这是在压榨弱势群体的生存空间,侵犯他们的人权。 你可以不喜欢、不接触,不谈论,却不能排挤甚至是迫害一个人类群体。 身为国家元首,不能连这点胸襟和见识都没有。 这样想着,诸位大佬对龚轩麒的坏印象又多了几个――不懂审时度势,不懂控制情绪,不懂谨慎说话。接连三个不懂都是一国元首绝对不能犯的低级错误。 被这么多质疑、审视,甚至是反感排斥的目光注视着,笑着弯腰点头的龚轩麒差点一头栽在地上爬不起来。 好不容易站稳的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或许真的“爬不起来”了。 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这些政要竟让他放长假养病,这话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他们觉得他不足以担当国家领袖的重任,想让他自动退出竞选。 退出竞选意味着仕途断送,仕途断送,自己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在这一刻,龚轩麒伪装出来的病容竟真的显现出几分孱弱和迷茫。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后台,看见脸色煞白的安全官,竟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 “算了,”他疲惫地摆手,“送我去医院。” 做戏总要做全套。 这场辩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果不其然,龚轩麒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的言论在网络上掀起了骂战。有人觉得龚轩麒说得没错,同性恋的确很恶心;也有人认为他思想狭隘,不配当领导人。 国外媒体也掺和进来,用大红标题写了一篇重磅报道――《惊!华国总统候选人竟是反同性恋者!华国人权现状堪忧》。 素来团结的华国人立马不争论了,一致把枪头对准外网,再三解释华国的人权才是世界上最包容、最自由的人权,华国绝不会迫害弱势群体。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庄理也被一群记者围住,问他与乐正冥到底是什么关系,龚轩麒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指控。 “他或许是想用同性恋的外衣来掩盖我和朱苗苗之间的关系吧。”庄理对着镜头苦笑。 记者们兴奋了,眼珠子一个个地冒着绿光。 如今大家都知道,朱苗苗是朱见睿的母亲;朱见睿是龚轩麟的儿子,这三个人并未组建家庭,血缘却是确定的。但他们到底是怎么扯上的关系,又经历了多少纠葛,却没人能挖出来。 龚家利用滔天权势掩盖了这段过往,就连朱见睿入主mik又在当天晚上破产的事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大家只敢私下传一传。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龚轩麒眼见着大势已去,而乐正冥风头正劲,说不准两月之后就能当上国家元首。他的首席安全官当众爆龚家的料,这个瓜你是吃还是不吃? 傻子都知道这个瓜得吃!一是民众喜欢,二是可以卖乐正冥一个好。 政治斗争和真正的战争没有任何区别。对于胜利者来说,皇冠是最好的奖励;对于失败者而言,落寞退场已经是最仁慈的结局,更多的人会陷于丑闻身败名裂。 于是记者们举起话筒疯狂追问:“请问庄先生为什么这样说?您和朱苗苗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妻子,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十四年的婚姻,朱见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一家三口……”说到这里,庄理眼眶微微一红,竟是堵着嗓子难以为继。 他无奈地笑着,疲惫地摆手,然后在一群保镖地护送下穿越人群落魄离去。 记者们兴奋了,回到报社之后大肆挖掘朱苗苗和庄理的过往,然后惊骇的发现――我.操,这个女人也太极品了一点吧?朱见睿竟然是她十八岁时与龚轩麟偷吃禁果怀上的!为了生下这个有可能帮助她获得上百亿家产的豪门私生子,她与父母决裂,找了庄理当接盘侠。 庄理暗恋她十九年,明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还与她结婚,辛辛苦苦供养这母子俩。 结果转眼间,朱苗苗就背叛了这段婚姻,带着儿子跑了。 庄理一直用微博记录着朱苗苗和朱见睿的生活点滴,从高中到大学到工作,十四年来从未间断。他用生动的笔触和美丽的照片向世人传达自己的幸福和快乐。看得出来,他很爱妻子和儿子,也绝对不可能是同性恋。 他的老实忠厚、深情不悔,越发衬托出朱苗苗的拜金和朱见睿的无情。 这些黑料慢慢被记者挖掘出来,放到网上。 大众对龚家人的丑陋嘴脸又得到了进一步的认识。 但事情还没完。一名在律师所工作的实习生竟把庄理和朱苗苗的离婚协议书拍摄下来,传到网上。那份厚达两厘米的,密密麻麻印满数字的消费清单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难怪龚轩麟骂朱苗苗是拜金女,还扬言一辈子都不娶她过门。不娶就对了,这么奢侈浪费的女人真是世所罕见。庄理每个月赚一万多块都不够她花,还得每天接很多私活儿,忙到半夜三四点才供得起她夸张的消费。 她当自己是公主啊? 还有她养的好儿子,在离婚书里明明白白写上与庄理从此断绝父子关系的话。谁有钱谁就能当他爸爸,是这个意思吧?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公众的愤怒被这些黑料彻底点燃。国家大事或许有些人不太关心,但是这种家庭伦理惨剧却是人人都喜欢围观的。龚家人的名声彻底臭了,没得洗。庄理和乐正冥的绯闻却不攻自破。 被送到医院养病的龚轩麒正拿着手机四处打电话。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求得那些元老的谅解。 他的党派果然要求他退出竞选,却被他严词拒绝了,“我不会退出的。乐正冥和庄理的私情是真的。庄理是黑客,他能把视频调换成表情包,我被他暗算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挖出他们的弱点。我身体很好,不需要做体检。你们来吧,我们当面谈。” 挂断电话后,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剧烈起伏的胸膛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公关组的工作人员小声说道:“龚先生,舆论现在对您很不利。朱苗苗的事情被挖出来了,民众对龚家的家风存在极大质疑。” “我看看。”龚轩麒睁开眼,满目都是煞气。 工作人员把手机递给他,却见一段视频自动跳出屏幕,正是庄理发来的。 庄理一只手把手机高举过头顶,由上至下地俯拍自己,一只手搂着乐正冥的脖颈,笑着提醒:“看这里。” 龚轩麒又惊又怒,却还是直勾勾地看过去。 然后,庄理便踮起脚尖,吻住乐正冥的薄唇。乐正冥微微一愣,继而张开嘴,凶猛地回吻。两人旁若无人地交缠,极近张扬地亲热,迫切地仿佛下一秒会双双死去。 这画面在别人看来是美的,烈的,灼人的;在龚轩麒看来却是莫大的侮辱和挑衅。 他嗓子一甜竟差点吐血,脑袋轰的一声炸了,想也不想就把这段视频群发给通讯录里的所有人,附文道:【好好看看,这就是乐正冥和庄理的真面目!他们无耻之极!】 安全官伸手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接盘侠的故事30 一段来自于龚轩麒的短信跃出无数政要的手机界面。 看见配文, 他们不由挑眉,心道这个人又在搞什么鬼?打开附件,看见那熟悉的小黄脸表情包, 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堂堂总统候选人, 竟然三番四次开这种低级玩笑,龚轩麒是不是疯了?让他放长假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与此同时, 龚轩麒的工作人员也都收到了这条短信。他们纷纷打开, 然后表情微妙地看着那张滑稽又猥琐的笑脸。 “龚先生, 您看。”公关部部长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龚先生, 这又是一个感染了病毒的视频。没有用的, 庄理敢把它发过来, 就证明他绝对不担心您传出去。”网络安全官颓然摇头。 龚轩麒夺过这些人的手机,一一打开那条短信看了又看,完全不敢接受自己又闹了一个大笑话的事实。收到这条短信的人会怎么想他?该不会认为他脑子坏掉了吧? 恰在此时, 龚轩麟打来一个电话:“大哥,我刚才收到了你的短信。要不然――” 他犹豫良久才艰难开口:“要不然你做一个脑部核磁共振吧。” “你滚!”龚轩麒挂断电话,呼哧呼哧喘气, 没过多久便捂着胸口倒下了。 一群人围拢过去,惊慌失措地喊着他的名字,又着急忙慌地叫来医生…… 当别人兵荒马乱时, 庄理正搂着男朋友的脖子亲得入迷, 亲完嘟囔道:“你该刮胡子了。” 乐正冥揉了揉他略显红肿的下颌, 又把他唇上的水色抹去,笑着答应, “好, 我马上去刮。”话落一个没忍住,叼着青年的唇瓣又开始热吻。 庄理的手机早已被他扔在地上, 屏幕微微一亮,跳出一条重磅新闻――【据悉,保守派候选人龚轩麒先生适才心脏.病发作,被紧急送往医院。保守派发言人李部长召开记者会正式对外宣布:因健康状况不佳,即日起,龚轩麒先生退出这一届的总统竞选。保守派的新任候选人名单将在今晚十一点半公布,敬请大家期待。】 只有7480注意到了这条新闻。 它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核心程序抖得像风中落叶。龚轩麒竟然败了?他可是原剧情里男女主最大的靠山!也是朱见睿这个挂逼的外挂!他就这么败了? 主神在上,请降一道雷劈死宿主吧! 然而主神就像上帝,k根本听不见凡人的祈祷。 这个小世界已经崩了,接下来只能看朱见睿的表现。如果他撑过了这段剧情,未来就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毕竟他才十四岁。 --- 被7480寄予厚望的朱见睿正坐在一台电脑前忙碌。他十根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惨白的脸庞映着电脑屏幕发出的绿光,竟显得十分狰狞。 一只小猫被他用铁链子栓在桌角,正发出虚弱的喵呜声。 他听得烦了,一脚踹向小猫,又狠狠碾了碾那小小的、柔软的身体。 凄厉的惨嚎顿时响彻逼仄的地下室,莹莹绿光落在墙上,似幽冥鬼域。 奄奄一息的小猫再也叫不出来了,朱见睿也继续沉迷于操控电脑。这一次,他一定会赢! --- 庄理抱着男朋友亲了好一会儿,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袋子,眯眼问道:“会用吗?” 乐正冥接过袋子翻来覆去地看,表情严肃地像是在研究什么新式武器,耳朵却红得快冒烟了。 “我的尺寸有些大。”他为难地说道。 庄理越发箍紧男朋友的脖子,朝他脸上喷吐暧.昧的热气:“有多大?” 乐正冥想了想,正色道:“史密斯威森m500。” 庄理微微一愣,然后便趴在男朋友肩膀上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史密斯威森m500是史密斯威森公司研发的一种左轮手.枪,枪.管长达26.7厘米,采用.50.50马格努姆子弹,仅弹头就重达22克,一枪能打穿坦.克,堪称枪中之王。 乐正冥是军人,对武器深有研究。当他想形容某样事物时,自然而然就会运用专业领域的知识。 他并不是故意的,更确切地说,他是非常严肃认真地在解释。 但庄理却笑得停不下来,细长的指尖轻轻触着男朋友的肩膀,然后慢慢往下:“那你愿不愿意让我见识一下m500的威力?” 乐正冥这下不仅耳朵红了,连脖子都红得滴血,唯独脸庞还是正常的古铜色,表情也严肃认真地像是在开会。若非他脖子上跳出一根根青筋,还微微脉动着,庄理差点以为他身体有什么毛病。 “好,我给你看一看。”乐正冥直接把小卷毛抱起来,大步向卧室走去。 经过一晚上奋战,庄理终于投降认输。他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被窝里爬出来,嗓音沙哑:“我想喝水。” “我给你倒。”乐正冥披上睡袍,朝厨房走去。丝质布料薄薄地贴在他身上,将他宽阔背部的每一块强健肌肉都勾勒出来。他是标准的倒三角形身材,劲瘦的腰收得窄窄的,双腿又直又长,行走的时候会显现出肌肉的隆起,像一头狂猛的雄狮。 而昨晚,他用事实证明了,他的确是一头雄狮。 庄理靠倒在枕头上,舔着红肿的薄唇,回味悠长地叹息:“m500真棒!” 正巧走回床边的乐正冥:“……” 他把水递过去,用掌心接着爱人的下颌,并未说些什么,耳朵却红彤彤的。孟浪过后,他羞涩的心还是一点都没变。 庄理咕咚咕咚喝完水,把杯子还回去,忍不住逗弄一句,“亲爱的,今晚继续向我开炮。” 乐正冥双拳猛然攒紧,照旧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杯子端端正正摆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迈开长腿上了两米大床,嗓音低哑暗沉:“我火力很足,现在就可以继续……” 说着说着已经发起猛攻。 又是两个多小时过去,庄理双腿颤巍巍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往阳台的躺椅上一瘫,便不想再动了。 乐正冥对着镜子穿军装,语气异常温柔:“你今天别出去工作,就在酒店里待着。我去军部转一转,马上回来。你想吃什么?御膳坊的鱼片粥怎么样?那个好消化。” “我想吃红烧牛肉。”庄理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白皙修长的双腿。他满带神秘气息的脸庞被清晨的日光镀上一层浅黄光晕,美好得宛若一场梦境。 乐正冥转回头,深深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按捺住忽然产生的慌乱之情。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如此糟糕的自己配得上这么好的人吗?这会不会是命运开的一场玩笑? 他没敢再往下想,从衣柜里取出一条薄毯,轻轻盖在爱人腿上,又捧着对方的脸颊,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蹲守在对面山顶的狗仔早已被警卫赶走,整个地区的巡逻都加强了数倍,他们自然不必担心被人拍到。 “你现在还不能吃肉,会不舒服。”乐正冥暗示性地揉了揉小卷毛的后腰,一面追加几个细密的吻一面叮嘱:“等我回来。” “好吧,走的时候帮我把音响打开,我要听音乐。”庄理摆摆手,身体还是软绵绵的不想动。 乐正冥笑着答应,走到门口的时候顺手打开音响,电源键却没有亮。 “停电了。”摁了摁所有的电源开关,乐正冥冲屋里喊道。 “这间酒店难道没有备用发电机?”庄理回头询问。 “我打个电话问问看,你好好休息,很快就会来电。”乐正冥一面打电话一面关上房门离开。 华国的基础建设领先全世界,尤其在发电这一块儿,几乎很少出现停电现象,就算偶尔停了,检修队也会很快把线路修好,所以乐正冥和庄理都没把这个小插曲当一回事。 但离开之后,乐正冥却陆陆续续接到很多电话,皆是向他报告无故停电现象的。 原来不仅是酒店,整个b市都中断了电流输送,且范围正向更远的j市、t市扩散。电力公司正在紧急抢修,却找不到任何原因。如果再这样下去,整个国家恐怕都会被波及。 乐正冥忽然想起了欧洲和南美洲的两个小国,它们曾经遭到黑客的攻击,导致整个国家的电力系统陷入瘫痪。 电停了,自来水厂的机组自然也停了,天然气公司的自动运输系统也停了,然后是石油公司的开采系统、火车地铁的调度系统、中小企业的办公系统,甚至是国防部的导弹防御系统…… 这些攸关到人民吃饭、喝水、工作、生活的自动化管理程序全都停止运转,整个国家一夕之间陷入黑暗。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能造成比真正的战争还要巨大的杀伤力。 边疆面临战事,至少我们勇敢无畏的军人能把死亡和伤害抵御在前线之外。但整个国家遭到电力系统的瘫痪,受损伤的却是全体华国民众。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幸免! “启动一级战时响应!我们很有可能遭到了黑客的攻击!”乐正冥无比凝重地说道。 电话另一头的人连忙答应,然后召集信息电子部队,对攻击华国的黑客展开反击和追踪。这支神秘的部队集合了全华国最顶尖的it高手,本该在最短的时间解决这次危机,却忙碌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头绪。 他们竟然连黑客使用的病毒都识别不出,这简直太诡异了! “得把庄先生叫过来。”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抹着额头的冷汗说道。 他们原本以为一支军团足以击退这些黑客,但现在看来,对方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是哪方势力干的?米国?f国?i国?但无论是哪个国家,都不可能具备这样的技术。 要知道,华国也是黑客云集、高手如林的强国。举一国之力都抓不住的黑客会厉害到什么程度?别的国家若是有这种人才,早就在国际上扬名了。 接盘侠的故事31 庄理在接到通知后很快赶到军部。 乐正冥亲自去门口迎接, 走上前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扶住爱人的腰,低声问道:“还酸痛吗?” “晚上你给我揉一揉就好了。”庄理咬着他的耳朵轻笑,末了继续朝前走。 电子信息部队的战场并不在前线边疆, 而是在一座摆满高性能电脑的大厅里, 每一台电脑前都坐着一名士兵,或十指连动快如闪电, 或盯着数据认真分析, 或利用卫星信号追踪敌人。 他们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电脑高手, 此时却都露出挫败焦急的表情。 悬挂在正前方的巨大led屏显示着国家电力系统的分布情况和现状, 代表着b市、t市、l市、s市、g市的坐标点都已经熄灭, 还有更多坐标点在岌岌可危地闪烁。只短短两小时, 华国最重要的经济特区、政治文化中心、自由贸易港口,都遭到了黑客的攻击。 电停了,水没了, 公司不能上班,地铁火车不能运转,医院无法治病, 人民的生活受到极大影响。更糟糕的是,那些肩负着重要生产任务的大型企业也陷入停摆。 电力系统瘫痪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对这个国家造成巨额损失。 一名侦查官拿着一沓资料走过来,语气焦急:“数据出来了, 停电的两小时对我国已经造成两百亿的损失。再这样下去, 我们整个国家都会瘫痪, 我们的国防系统、经济系统、服务系统都将变得不堪一击。” “这是战争!发起它的黑客想摧毁华国!”一名将军愤怒异常地低吼。 “是不是米国?”有人猜测。 “先找到证据再说。”乐正冥是最沉稳冷静的那一个。他拉开一张椅子,扶着爱人在电脑前落座, 柔声低语:“不要有压力, 我们与你一起战斗。” 庄理比了一个ok的手势,开始查看电力系统的运行情况。 电子信息部队的一名参将站在他身后, 快速说道:“庄先生您好,感谢您的支援。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国家的电力系统遭到不明病毒的攻击,目前正一个地区一个地区地陷入瘫痪。我们一边追踪黑客,一边查杀病毒,但是两个小时过去了,这两项工作都还没有头绪。” “黑客和病毒,你们都找不到?”庄理飞快下载自己研发的各种查杀软件。 “是的。我们把最新的查杀技术全都用上了,却找不到潜伏在电力系统内的病毒。我们甚至一度怀疑是机械出了故障,而不是系统。” “机械故障不可能感染全国,这是典型的病毒。” “是的,可问题是我们明知道系统中了毒,却找不出来。被这种病毒感染的系统会变得很卡很慢,渐渐陷入死机,所有内部程序都打不开或者出现程序错误。系统组件还会发出难听的噪音,病毒的传播速度呈幂次方增长,一个大城市受到感染,周边数十个小地区也将在几分钟内被感染。我们试图关机重启,电脑却彻底打不开了,开箱检查才发现竟然连硬盘都遭到了破坏。” “好的,我知道了。”查杀软件下载完毕,庄理开始扫描。 他已经明白这次事故有多么严重。 查杀病毒的原理其实很简单,首先,技术人员要辨别出病毒,然后再根据病毒的运行机制编写出解毒代码。这个过程其实是一种逆向操作。病毒按照什么路径破坏电脑,技术员就逆着这条路径恢复电脑或者斩断病毒的传播。 最初it技术刚开始发展的时候,技术员完全靠肉.眼甄别病毒,然后手动灭杀,工作效率很低;后来科技进步了,各种杀毒软件和防火墙就发明出来,极大地提高了杀毒效率。 一般而言,只要辨别出病毒,麻烦就能很快得到解决,现有的it技术没有杀不死的电脑病毒。再不济,把系统重置一遍,病毒也就消失了。 但这次华国电力系统感染的病毒却很不一样。它具有三个普通病毒没有的特性:第一,它懂得隐藏,现存的所有查杀软件都辨别不出它的种类,也找不到它潜伏在哪个程序;第二,它破坏力强大,感染哪个系统,哪个系统就彻底报废,连硬盘都没有办法再使用;第三,它复制速度极快,一个可以分裂成十个,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照这个趋势下去,不出三小时,整个华国都将沦陷。 军部把这次黑客攻击视为一场战争,这话毫不夸张。想当初南美洲的委国就曾遭到类似的网络攻击,以至于整个国家发生暴乱,甚至差点分崩离析。 如果同样的状况发生在华国,后果将不堪设想,会有很多人因此而失去生命! 焦灼中,五分钟过去了,庄理的查杀软件发出工作完成的提示音,却还是找不出病毒的存在。他的软件能在五分钟之内扫完整个b市的电力系统,功能不可谓不强大,饶是如此,却还是拿那名黑客没有办法。 原本对庄理充满期待的士兵们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紧接着又陷入更深的焦虑。 窒息般的重压悄然袭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样的话,我只能靠自己的眼睛来寻找病毒。”庄理却一点儿也不慌乱,把所有程序调出来,一条一条翻看。 辨别病毒有很多种方法,其中最笨的办法就是特征代码法,它需要分析人员凭主观印象,在多达数百万甚至上千万条的代码中,辨别出与正常代码不同的那条异常代码,也就是病毒。然后对病毒代码进行跟踪、调试,并最终在长达几千字节的病毒文件中提取最典型最特别的十几个字节的特征代码,进行反汇编,从而彻底杀死病毒。 电脑技术刚开始发展的那几年,技术人员就是靠这种效率低下的方法查杀病毒,后来才渐渐开发出相应的杀毒软件。 现在,既然所有杀毒软件都不能用,那庄理只能回归原始,采用人工筛选法,由此可见隐藏在幕后的这位黑客把他逼到了什么地步。 谁有这个能力? 他眯了眯眼,忽然问道:“朱见睿在哪儿?” “嗯?”站在他身后的参将并不认识朱见睿这号人物。 乐正冥当即摆手:“把蒋伊叫过来。” 蒋伊很快就来了,拿出一个追踪器,不满地说道:“朱见睿在龚家老宅,这是他的坐标。乐正将军,你是在怀疑我?” “是的,我怀疑你。”乐正冥直言不讳地点头。 蒋伊:“……” 庄理冷冷开口:“只要把追踪芯片复制成子母卡,母卡接触电子设备的时候关闭,让子卡发送信号,蒋伊将军就能帮助朱见睿瞒天过海,这种操作对你来说并不难,你有这个职务便利。” “庄先生,说话要有证据!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去龚家把朱见睿找来问一问。”蒋伊毫不心虚地叫嚷。 “去龚家抓人!”乐正冥略一摆手便有一列士兵端着冲锋枪赶往龚家老宅。 蒋伊双手环胸,下颌微扬,表情讥讽地站在一旁,似乎是有恃无恐。 没过多久,朱见睿就被带到军部,一起跟来的还有怒气冲冲的龚轩麟。 经检查,朱见睿颈后的追踪芯片一切正常,抓到人的时候他在院子里踢球,龚家的每一台电脑都没有异常操作的痕迹。 所有证据都表明他是无辜的,这次黑客攻击事件与他无关。 “你们为什么抓我儿子?乐正冥,就因为我大哥发了几个表情包嘲讽你,你就想公报私仇?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稍后我会召开记者会向你们革新派讨个说法!你们想要铲除异己,这是政治迫害!”龚轩麟抓住机会大肆渲染。 他想抹黑乐正冥,进而给自家大哥洗白。 蒋伊也冷笑着说道:“乐正将军,你还没当上总统就想只手遮天了?几位总理知不知道你为人这么轻狂?” 唯独朱见睿一句话都没说,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摆放在膝头,像个拘谨胆小的孩子。但他爬满腥红血丝的双眼却时不时瞥向庄理,低下头的一瞬间唇角微微上扬,竟像恶鬼一般阴森地笑了。 乐正冥抬手下压,冷酷地说道:“安静!想讨个说法还太早了,或许过不了多久,等待你们的会是牢狱之灾。” 蒋伊嘲讽地笑了一声。 龚轩麟用指头点了点乐正冥,然后便压抑着怒火坐到儿子身边。 庄理还在认真工作。 一群士兵围着他,脸上的表情由失望焦灼慢慢变成了惊骇。只因庄理查阅编码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行行文字转瞬出现,却又在几秒钟后消失于电脑屏幕,庄理的双眼却完全跟得上这快如闪电的速度。 在编码消失之前,他已经阅读完毕,没有问题的放过,有问题地按下暂停键,仔细看两眼。 他的查杀速度比起软件丝毫不慢,由此可见他的心算能力、逻辑能力、阅读能力,都与计算机不相上下。换言之,他是一台行走的电脑,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乐正将军的首席网络安全官。 看见他工作时的超高效率,众人不免又升起几分期待。 朱见睿也终于亲眼见识到这位养父的真正实力。肉.眼查杀病毒,速度却还能快过专业软件,他果然是高手。 不知怎的,朱见睿又想起养父在自己五岁是说过的话――儿子,爸爸教你学电脑好不好呀?爸爸是一个超级超级厉害的黑客哟! 超级超级厉害的黑客不是我吗?与你庄理有什么关系?你还真敢说呀!――当时年幼的他就已经有了如此狂妄的想法,可是后来,当他一次又一次在网络上遭到庄理虐杀,才终于明白“超级超级厉害”是有多厉害。 不过这次不会再让庄理得意了。我刚刚研发成功的这款病毒世界上无人可解! 这样想着,朱见睿握紧双拳,痛快地勾了勾嘴角。 7480:“宿主,这次你必须直面自己的失败了。命运之子能得到主神钦点自然都有他们的过人之处。你是天才,朱见睿也是天才,但他还年轻,发展潜力肯定比你大!” 庄理忽然摁下暂停键,目光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的某一行编码,嘲讽道:“你确定他是天才,而不是一个偶然得到作弊器的骗子?” “你的意思是他也有系统?不可能的,我没有扫描到。”7480立刻否定。 “不,你们的主神往他脑子里塞的不是系统,而是一些本不该属于他的技术。”庄理把那行代码复制下来,单独列在一旁。 看见他从数千万条编码中精准地挑中了这一条,朱见睿面上不显,紧握的双拳却发出骨节断裂般的咯咯声。 怎么可能被发现!这是超越了整个时代的黑客技术! 接盘侠的故事32 “这是超越了整个时代的黑客技术, 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庄理在脑海中说出了同样的话。 7480定睛看向那条编码,然后嗓子一哽:他妈的!朱见睿是不是猪?竟然抄袭了系统的编码方式! 是的,这条编码完全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种程序设计语言, 它的逻辑关联、语言体系和语法机制都脱胎于系统的精神力编程法, 朱见睿只不过把精神力波形图简单转译成了这个世界的英文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现存的所有查杀软件才无法识这种病毒, 它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幽灵。 “这条编码肯定不是朱见睿发明的吧?他的智商若是达到主神那种程度, 就不会被我耍得团团转了。”庄理嘲讽地笑着。 7480:“……” 庄理继续道:“看来, 所谓‘绝对不能把超出时代的先进科技带入落后位面’的禁令还有一个特例。那些能够对落后位面造成毁灭性灾难的先进技术不在此列, 对不对?” 7480没敢开腔。 于是庄理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闭上眼, 语气冷沉:“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 可以对敌,也可以自伤。有些科技能为人类带来极大便利,有些科技却能让人类灭绝。曾经有一位科学家为了解决白色污染, 发明了一种超级细菌。这种细菌能分解埋入地下几百年都无法降解的塑料垃圾。但更可怕的是,除此之外,它们还能分解动物、植物、人类, 甚至金属。 “那位科学家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把这种超级细菌永久封存。 “如果是你们的主神发明了这种细菌,想必他会欣喜若狂, 然后把它们撒播到这个平行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他需要毁灭这个宇宙才能掠夺到足够的能量, 因为整个大宇宙的能量是守恒的, 这里少了,他那里自然就多了。只可惜他本尊无法出现在这个位面, 于是只能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这种黑客技术是你们的主神利用思想投影技术塞进朱见睿脑子里的吧?什么命运之子, 超级天才,不过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傀儡而已。” 庄理睁开眼, 迅速编写解毒代码。 这种病毒对别人来说的确无解,因为它不属于这个世界。但上辈子,庄理把四个系统的代码都透透彻彻研究了一遍,早已对这种独特的编程方式烂熟于心。 没过多久,他编写的解毒程序就开始运行,逆着病毒的感染路径,逐渐恢复每一个地区的电力系统。 转瞬之间,那块巨大led屏上快速闪烁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坐标已恢复常亮。紧接着,大厅里响起一片铃音,全都是各个地区的电力部门打来报告情况的电话。 “正常了,正常了!刚才系统卡得不能用,现在却变得很快!” “刚才我们的系统死机了,现在又恢复了。” “可以运行了!我们的系统全部恢复正常!” 一个个欣喜若狂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接听电话的士兵们纷纷冲庄理举起大拇指,既是让他放心,也是表达敬意。乐正将军的首席网络安全官果然名不虚传,查杀软件都干不掉的病毒,他手动就给灭了! “坐标没能亮起来的那些地区赶紧换上新的硬件,我会远程帮他们重置系统和防火墙。”庄理大声勒令。 于是所有人便都行动起来。 赶来查看大家工作进度的几位元老看见这欢欣鼓舞、忙忙碌碌的景象,心中的焦虑立刻得到安抚,然后笑哈哈地走上前与乐正冥和庄理握手。 “年轻人能力强,以后好好干。” “华国由你们接班,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就放心了。” “组织给你们记大功!” 从他们激赏的态度可以看出来,经此一战,乐正冥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任总统。保守派推举的那位候选人还在赶来军部的路上,目前没做出任何贡献,却忙着联络记者和电视台,准备大肆抨击军部的无能。 这是可以宣传的点吗?真是不知轻重、没有格局! 坐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蒋伊和龚轩麟脸色黑如锅底。 朱见睿直勾勾地看向庄理,虽极力按捺,眉眼间却还是显露出几分狰狞和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他绞尽脑汁研发的、足以超越这个时代的病毒,就这样被庄理解决了? 庄理瞥他一眼,对几位元老解释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瘫痪半个华国的电力系统,普通计算机根本没有这个运作能力,必须是性能十分强大的超级计算机。我可以依循这条线索,追踪到黑客的所在地。” 世界上只有少数国家拥有超级电脑,最强大的米国仅有147台、r国37台、华国205台,性能强大到能轻易操控华国电力系统的超级计算机则更少,只需从排名前十的超级计算机里进行排查就行了。 但是,它们虽然数量稀少,防御系统却比任何一台普通电脑都强大,所以工作难度非常高。 这样艰巨的任务,庄理可以完成吗?如果被追踪到,会不会引起国际纠纷?要不然还是算了吧,这次就先放过那个黑客。 当几位元老感到左右为难时,庄理已黑进世界排名第一的超级计算机的管理后台,开始查看它的运行日志。他利用系统的精神力波形图编写的反汇编工具可以帮他迅速锁定可疑的ip、邮箱或网址。 几位元老:“……” 算了算了,排名第一的超级计算机说黑就黑,排在下面的那些就更容易入侵了,就放手让小庄去干吧。 围绕在庄理身边的信息工程兵越来越多,他们每一个都用绿油油的眼珠盯着这位大神的操作。 有人压抑不住内心的震撼,小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超级计算机当肉鸡一样入侵。” 所谓“肉鸡”是黑客的行话。意思是这台电脑非常脆弱,杀它像杀肉鸡一样。 乐正冥和几位元老反倒被挤到外围去了。 “幸亏庄先生是华国人,不然那后果……”一名老总理由衷发出感叹,引得大家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的朱见睿开始焦躁了。太多士兵阻挡了他的视线,以至于他根本看不见庄理的电脑屏幕。他站起来,想往内围走,却被两名士兵钳住胳膊拖了回来。 他小小挣扎一下,眼皮子神经质地抽搐着。 紧张的感觉令他肾上腺素飙升,极力压抑的脾气渐渐濒临爆发的边缘。他想推开人群,把坐在电脑前的庄理撕成碎片! 但是在人人荷枪实弹的军部,他如果那样做就等于在找死。 没有办法之下,他只能僵硬地坐回去,死死低下头,脚底板用力往下踩,免得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忽然,环绕着庄理的那些信息工程兵全都回过头来,目光冷厉地看向他。 朱见睿顿时心跳如雷。 庄理转动椅子,旋身看来,嗓音透着轻慢:“小朋友,你又被我抓住了。” 电脑上,一串定位数据把米国的一台超级计算机与朱见睿藏在龚家地下室的一台普通电脑连接起来。即便他把那台普通电脑内的操作痕迹全部删除,也还是在超级计算机里留下了足够的证据。他或许从来没想过,如此强大的病毒竟然也会被庄理找到、杀死、并反追踪过来。 他太自负了。 朱见睿通过这台普通电脑预先编写的指令,操控远在北美的那台超级计算机。不用守在电脑前,一切也会井然有序地运行,这就成了他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他借米国的势力,向自己的国家发起毁灭性的攻击。在短短几小时内,他让整个华国失去了几百亿gdp,也让所有民众生活在惶惶不安和灭顶之灾里。 那么多家医院陷入停摆,死在手术台上的人会有多少? 如果火车调度出了问题,引发车辆相撞,死的人又会是多少? 他才十四岁,破坏力却比任何一个臭名昭著的恐怖分子还大!他是彻彻底底的反社会型人格,再高超的黑客技术也不能弥补他人性上的缺失。这个孩子没有救了! 上次他被捕的时候,军部基于特殊人才保护法而抹除了他的罪名,现在看来真是大错特错的决定! 想到这里,众位元老才恍然惊觉――朱见睿脖子后面被植入了追踪芯片,他本该是没有可能接触到电子设备的! “蒋伊,你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名老将军语气极为严厉地说道。 蒋伊抹着冷汗站起来,牙齿咯咯噔噔碰个不停。他打死也没想到朱见睿能把天都捅破!完了!他干的那些事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根本经不起追查,只要军部咬死不放,他迟早要凉,说不定连蒋家也要跟着没落! 阻止追查,压下消息? 发生了这么重大的,堪称战争级别的事故,就算他爷爷是前任总统也兜不住! 铺天盖地的悔意向蒋伊袭来。 龚轩麟不敢置信地看向儿子,呢喃道:“你怎么能危害自己的国家?我们龚家人手段虽然脏,但我们从来不做叛国的事!你果然是被朱苗苗那种拜金女养大的,从小就没学好! “乐正将军,我完全不知道朱见睿干的这些事!我们龚家与他没有关系!” 龚轩麟当场与儿子决裂,根本不管别人会怎么看。要是早知道这孩子能力差、心性弱,思想偏激,身边还隐藏着庄理这么一号可怕的人物,他打死也不会把他认回来! 悔啊!一千一万句懊悔都不足以形容龚轩麟崩溃的心情。 但是,龚家与朱见睿到底有没有合谋策划这次攻击还得等军部调查过后才能给出结果。于是乐正冥略一摆手,便有一列士兵用枪比着蒋伊、龚轩麟和朱见睿,将他们押走。 离开大厅的时候,朱见睿挣扎着回过头,哑声嘶喊:“如果我还叫你爸爸,你能把这么好的技术教给我吗?” 庄理勾着唇,挑着眉,漫不经心地耸肩。 这会儿才知道叫爸爸,当初干什么去了? 朱见睿开始剧烈挣扎,疯狂呐喊,却被一名士兵用枪柄狠狠敲击脑袋,灭了气焰。 当天晚上下班,庄理还未走出电梯就搂住男朋友的脖子,与他一路激吻着回到卧室。两人的衣服、裤子扔了满地,同时扔在床边的还有两部手机。 叮咚、叮咚两声轻响,两部手机同时收到一条短信,上面写道:【乐正将军/庄先生:经审问,朱见睿攻击国家电力系统的罪名已落实,军事法庭审议之后决定判他死刑。蒋伊包庇罪犯,玩忽职守,以致国家蒙受巨大损失,被判无期。龚轩麟同样犯了包庇罪,被判入狱二十年。龚轩麒目前在住院,对近期发生的事的确不知情,经审问已释放,但党组织决定免去他的所有职务……】 下面还有几句话,7480却已经没心思再看了,当然,它的主人更没空去看。 它把自己的扫描仪对准窗外的璀璨星空和浩瀚宇宙,发出悲愤至极的呐喊:“主神!您快朝这里看一眼吧!您的小世界又被宿主这个大魔王干崩啦!” 至此,几位命运之子已然团灭。 接盘侠的故事33(完) 两个月后, 乐正冥毫无争议地登上总统之位。 朱见睿和龚轩麟双双入狱,罪名涉及叛国,这桩丑闻闹出来, 对龚轩麒的声誉和威望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保守派也难以避免地受到波及。 能培养出叛国者的党派自然不是什么好党派。一时间,保守派的民调呈现雪崩式的下滑。他们第二次推举出来的那位候选人经过三天的痛苦挣扎, 还是退出了这一届的总统竞选。 乐正冥不战而胜。 总统宣誓就职的那天晚上, 庄理站在台下仰望爱人, 眼里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亮。这就是他要守护的, 而且他做到了。 台上, 当乐正冥说到“用自己的生命捍卫我的国家, 我的人民”时,他忽然直勾勾地看向伫立在人群中的卷发青年,薄唇紧抿, 眼中却沁出坚定的爱意。他同样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两人遥遥相望,一个满带微笑地鼓掌, 一个举起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场宣誓既是为了荣耀,也是为了心中的信仰。 为彼此好好活着就是他们的信仰。 仪式结束后还有盛大隆重的宴会,从台上走下来的乐正冥很快就被一群政要包围。庄理没走过去凑热闹, 而是举起手, 比划了一个m500的手势, 并用唇形无声说道:“我在酒店里等你。” 乐正冥微微点头,面容十分严肃正经, 耳朵却悄悄变红了。他松开领带, 滚着喉结仰头喝酒,心里开始涌上热切的期待。 庄理顺着蜿蜒长廊走到外面, 一路上碰见很多人,皆是满身贵气的政要。他们纷纷冲庄理点头,态度既自然又亲昵,仿佛与他交情很好。但是天知道,庄理连他们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这就是权势地位的好处。 籍籍无名时没有任何人搭理你;一夕登上高位,全天下都是你的好朋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藏在这一张张带着亲切笑容的面孔中。 庄理对此没有什么感触,遇上任何困难他都能用自己的头脑解决,不需要仰仗别人。以前,在实验室里消磨时光对他来说是最快乐的事。现在,与乐正冥在床上玩枪也能让他获得同样的快乐。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只要乐正冥一个便够了。 但7480却对此深有感触。它近乎于哽咽地说道:“这一幕应该发生在龚轩麒身上。他才是主神钦定的总统,他应该获得所有荣耀。” “你还没缓过来吗?这是现实,你必须接受。”庄理颇为讽刺地笑了笑。 “我没法接受!”7480仗着自己有穿越功能,反呛回去。 “那么下一个世界,你挑一个难度更大的怎么样?”庄理语气温和地提出建议。 7480咬牙切齿地说道:“放心吧主人,不用你说我也会挑一个必死的局!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很好。”庄理笑着点头,然后一步一步朝停车场走去。 明知道下一个世界将危机四伏、九死一生,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慌乱,反倒颇为期待,因为他是故意那么说的。他知道穿过去的时候越危险,代表着乐正冥遇见的杀机越浓重。他要守护乐正冥,就必须往最危险的地方去。 可怜的7480又一次被宿主涮了,却还沾沾自喜地盘算着下一个世界该如何选择。 就在此时,一条公告忽然出现在7480的联络器里――【叮咚,有金手指掉落,请附近的系统马上回收。】 “金手指?”庄理挑高眉梢。 7480立刻装傻:“什么金手指,我不知道呀!我也是个小萌新,很多规矩我都不懂的。” 庄理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今天是朱见睿执行枪决的日子吧?” 7480:“……” 虽然未成年,但朱见睿犯下的罪行是叛国,而且确实对国家造成了重大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具有难以控制的社会危害性。把他留下还是把他枪毙,军事法庭也经过一番激烈地争论。 最终,攻击事件的调查报告递交上来,因他而死的民众竟然多达数百人,有出车祸的,有出医疗事故的,有火车相撞的……如果不枪毙他,这些人命该怎么偿还?如此重大的法律责任又由谁来承担? 几番斟酌之下,朱见睿有幸成为华国历史上被判枪决的年龄最小的罪犯。他创造了华国犯罪史的新纪录,而这样的待遇原本是主神为乐正冥安排的。 察觉到系统的意难平,庄理笑开了:“这金手指是属于朱见睿的吧?” 7480默默装死。 “他的黑客技术是主神投放在这个世界的一个意识体吧?” “只不过这个意识体被剥夺了自我,不像你们系统还保有神智。我猜它原本属于某个黑客。” “这名黑客触怒了主神,被灭杀,脑子里极具价值的那些技能或知识被主神剥离,又额外输入了攻击气运之子的指令,然后投放在小世界。” “偶然获得这些意识体的人将变得很聪明,拥有各种各样高超的技能,而主神的指令会经由意识体默默影响他们,并促使他们去对付我的爱人?” “所谓金手指其实是等级更低的系统,没有神智,没有程序,只有单一的技能。” “金手指掉落后系统有优先拾取的权力。你们会把金手指放在系统商城里赚取积分或点数。如果金手指掉落的时候附近没有系统,那么它会被另外某个人捡到。” “于是拥有了这个金手指的人又会莫名其妙变得很厉害,又莫名其妙向我的爱人展开攻击。朱见睿所做的那些恶心事又会再一次重演。” 最后,庄理拍拍手,飒然一笑,“你们的主神真会玩!我喜欢这个游戏。” 7480:“……” 他妈的!谁想跟你这个大魔王玩游戏啊,我们是正经做任务的系统! “走吧,去回收金手指。”庄理坐上车,让司机赶去监狱。 7480气呼呼地缩在小黑屋,一句话都不想说。它忍着肉痛放弃回收金手指,却没想到还是被宿主发觉了真相。主神啊,如果你在天上有知,情让宿主感染脑膜炎吧!我想让他变成一个傻子! 庄理是新任大总统身边的红人,在军部颇有威望,又曾是朱见睿的养父,他说要来看看养子的尸体,监狱的人自然不会阻拦。 停尸间设在地下室,温度比外面低很多,顶上的灯已经老旧,昏黄闪烁着,把这个地方衬托得更加鬼气森森。 庄理皱着眉头往前走,还未靠近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隐约还传来“妈妈好后悔,妈妈不该离婚”等语。 “是朱见睿的母亲。”狱警小声解释。 庄理面不改色地点头,然后推开门走进去。 许久不见的朱苗苗正趴在朱见睿的尸体上,两只手拼命摇晃儿子双肩,似乎想把他唤醒。 被龚轩麒关押了好几个月的她终于得见天日,外面的一切却变得面目全非。 她以为会给自己带来荣华富贵的龚轩麟锒铛入狱;她以为会成为华国总统的大伯哥职务全免,身败名裂;她以为永远会为自己撑腰的儿子铸下大错一命呜呼。 变了,一切都变了。她想象中的幸福生活眨眼间变成了地狱。 被软禁后,龚轩麟收回了她的信用卡,而她的存款早就在各种百货商场内挥霍得一干二净。她居住的别墅挂在龚轩麟名下,对方入狱后,龚轩麒迁怒她,派人把她赶了出去。唯一属于她的房产是庄理买的那套小公寓,却在离婚的时候被她大大方方无偿转赠了。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就连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也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想起嫁给庄理的那些年,自己所过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又想想这几个月的狼狈和灾难,朱苗苗后悔了。 她悔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若是早知道离开庄理自己会遭遇这些,无论龚家再有权势她也不会带着孩子离婚! 朱苗苗哭得更为大声,也不知道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自己。 庄理就在这个时候走进去,左手轻轻拂过朱见睿无法闭紧的双眼,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回金手指。 看见他状似安抚亡魂的举动,朱苗苗不由升起一点希望,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试图博得一个带着怜惜的拥抱。庄理现在是总统府的高级官员,有钱,有权,有地位,境遇完全与龚家颠倒。他才是自己一生的依靠! 这样想着,朱苗苗又开始哭,懊悔的情绪像一把刀,凌迟着她虚荣浮躁的心。 只可惜这一次不会有人在困苦的时候给她拥抱,在伤心的时候给她安慰,在无望的时候给她希望。能为她付出所有的那个人早已经被她亲手杀死了。 庄理只是厌恶地皱眉,便有两名狱警走上前,强制隔开了朱苗苗。 “我只是来看看朱见睿死了没有。”庄理不耐烦地整理领带,冷酷无比地说道:“我没有回收垃圾的习惯,以后的日子你慢慢熬吧。”话落他转身就走。 朱苗苗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顿时浑身脱力地瘫坐在地上。一个“熬”字把她痛苦无望的余生形容得淋漓尽致。她活着,可她早已经成为行尸走肉。 庄理一边走一边把金手指送入能量槽,化为穿越的动力。 【高阶黑客技术】,这是系统对金手指的鉴定,但它对庄理来说根本是无用的东西。 原本也没想着把金手指拿出去卖的7480还是心梗了一会儿。它从来没见过豪气到把金手指当燃料来烧的宿主。 妈的,摊上这样的宿主,老子的运气简直绝了!7480又开始自怨自艾。 庄理走出阴森可怖的监狱,却见乐正冥已从宴会上赶过来,此时正站在车边,焦虑不堪地等待着。 “你见到朱苗苗了?”他走上来,紧张地问。 庄理弯着眼睛笑了:“和她结婚的人不是我,现在的我才是我,而这个我是完全属于你的。”他给出一点暗示。 乐正冥听不懂这些话,却还是由衷地笑起来。 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无法拥抱,却用炽热的目光包裹着彼此,心中溢满温柔宁静。 “如果给你一个时限,你想与我在一起多久才分开?”庄理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永远都不分开可不可以?”乐正冥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十分紧张。 庄理再次笑弯了眼,用指头轻轻点着男朋友挂在左胸口的勋章,笃定道:“可以。我保证下辈子我们还会相遇。” 乐正冥心脏狠狠抽搐一瞬,像是被子弹击中,猛然炸开的却不是血肉,而是铺天盖地的快乐。这不是一句玩笑,而是生生世世的诺言,莫名的,他无比相信这一点。 躲在暗处旁观的7480差点恶心吐了。 妈的真不公平!为什么宿主对乐正冥是小甜甜,对我就是大魔王? 下个世界老子一定搞死宿主! 科学如何打仗1 庄理和乐正冥老得走不动路了感情还很好。两人手拉着手一起退休, 向全世界宣布他们是一对儿恋人的消息,又手拉着手共同走进坟墓。 虽然两人的隐瞒在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但有鉴于他们对华国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民众只是议论了一阵就消停了。 庄理把超导量子干涉仪制造出来, 用卫星发射到华国上空,铺成一张大网。一旦敌国或观察者胆敢入侵这张大网, 就会遭到数十万条粒子束的攻击, 进而灰飞烟灭。 华国领地也因此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领地。 只可惜庄理等了一辈子也没能等来观察者, 倒是挺遗憾的。 不过他对此也并不惊讶。主神构建的社会关系是金字塔形, 基座是无数任务者, 中间层是系统, 再往上是观察者,最顶端则是主神。地位越高,数量就越少。 也就是说, 一个观察者需要监管的往往是数千万甚至上亿的小世界。从这么多世界里甄别出发生异常的世界,对他们而言也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上个世界庄理一连遇见三个观察者只能说是点儿背,这个世界一个都没遇见也很正常。 死后, 他恢复成意识体的形态,对系统吩咐道:“穿越吧。这次挑个好一点的世界。” 7480阴阳怪气地回复:“主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好好挑选。穿越倒数中, 请主人做好准备, 3、2、1, 开始!”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个时空, 一名体格异常高大, 长相也十分英挺阳刚的男子忽然从梦中惊醒,然后半坐起来, 心神不宁地抚着额头。 坐在他身旁端着一把枪的男人马上走过去询问:“老大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不,不是噩梦。”男人张口说话,嗓音却粗嘎得像是被磨砂纸擦过。 端枪男人看了看他鼓囊囊的裤.裆,立刻挤眉弄眼地笑了:“老大,不是噩梦难道是那个梦?和谁?刺不刺激?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以为你这玩意儿天生没有用呢!” “滚一边去。”男人拧着刀裁一般英挺的眉,状似恼怒,心里却还在一遍又一遍回忆那个梦。 梦里的他紧紧抱着一具柔韧的身体,对方的肌肤洁白如雪,对方的眼眸狭长深邃,对方的低吟似魔鬼的絮语,令人难耐也令人沸腾。 他差点就死在那个男人的身体里,耳边是对方沙哑的笑声,像是一枚炭火落在心上,烫出一个大洞,又化成血水,与他的骨髓、心脏,乃至于灵魂融合在一起。 他紧紧抱住对方,想永远留住这一刻,男人却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低笑道:“我们下一个世界再见。” 下一个世界?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我的小世界里? 想到这个可能,男人心脏狂跳的同时还感觉到了一股尖锐的悸动,迫切的渴望似潮水一般从心底涌上来。 他不断摩挲额头,努力回忆梦境,却始终不能勾勒出那个人的面孔。他唯一记住的是他狭长上扬的,仿佛小狐狸一般可爱狡黠的双眼。 当他愣神的时候,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人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个蓝色瓶子。 “老大,这是击杀刚才那个任务者时掉落的道具,速效愈合喷雾,你试着用一下吧。” 端枪男人立刻失去了开玩笑的心情,颓然摇头:“老大的伤根本治不好。上次我们拿到一个s级的回蓝药剂都没用,这个喷雾只是b级。” “试一试又没有坏处。”女人耐心劝说。 高大男子把药剂接过去,随便喷在身上。 两三分钟后,那些狰狞的伤口还是血肉模糊地暴露在空气中,并没有一丝一毫愈合的迹象。当女人遗憾叹息,准备离开时,奇迹般的,印刻在男人膝盖上的一道入骨伤痕竟迅速合拢,长出粉嫩.肉.芽。 女人惊讶地瞪直了眼。 坐在周围的队员也都围拢过来,怀着不敢置信的心情观看这个奇迹。 他们在这个炼狱里挣扎,只有灭杀其他任务者才能获得生活补给。这些补给包括食物,水,日用品,各种武器,还有药剂。如果受了重伤,他们可以通过那些功效神奇的药剂得到救治。 但高大男人却是唯一的特例。 他无论受多重的伤都只能自己扛过去,没有任何一种药剂可以让他恢复。更奇怪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即便不参加战斗,他的身体也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伤痕。 这些伤痕或深可见骨,或腐坏成疽,或噬穿肢体。它们狰狞可怖的程度简直令人目不忍睹。 追随在男人身边的这些任务者只能绝望地看着他一天一天陷入虚弱,却丝毫没有解决办法。哪怕是最高效的s级药剂,用在男人身上也不见好转。他们隐隐约约预感到,男人早晚有一天会被这些伤痕夺走性命。 但现在,转机出现了!这种b级愈合喷雾竟然有效! “这是药瓶,大家都看清楚了!狙击任务者的时候一定要把它捡回来!”女队员把蓝色药瓶展示给所有人。 大家兴奋地直点头,却忽略了队长的欲言又止。 只有高大男人自己才知道,这道愈合的伤口与蓝色药剂没有任何关系。是出现在他梦中的那只小狐狸给他带来了希望和转机。他与自己是什么关系?都已经那个了,应该是恋人吧? 想到那夺魂噬骨的欢愉,素来比山岳还要沉稳的男人竟悄悄烫红了耳廓。 --- 另一头,7480为了杜绝宿主逆风翻盘的可能,最终选择了一个并没有科技存在的古代位面,而且把时间点定在宿主马上就要死的时候。 于是庄理刚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满目烽火的战场,互相砍杀的军人,四处飞溅的鲜血,落了满地的残肢;耳边震荡着战马的悲鸣,军人的惨嚎和撼天动地的战鼓。 刀光剑影在庄理身边来回穿梭,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中一条就会落在他身上,让他尸首分离。 这是一个战场,而且在古代。 没有科技能够为庄理提供保障,也没有武力值可以让他活着离开战场。要知道,他可是连鸡蛋都捏不碎的战五渣。 7480在他脑海中猖狂地笑着:“主人,这个世界够刺激吧?我可是应你的要求才这么做的哟,被人砍死的时候你千万别恨我,哈哈哈哈哈……” 一名士兵在庄理身边倒下,身体几乎被砍成两半,腥臭的鲜血溅得他满身都是。他当机立断地倒了下去,把几具残破的尸体拢到身边,又糊了满脸鲜血,然后安然地闭上双眼。 与其拿命去拼,他选择装死。 7480不敢置信地叫嚷:“我靠,主人你不是吧?你竟然装死?你不是说身为科学家,被人砍掉脑袋也不应该害怕吗?你怎么这么怂?” “为科学献身,我不会有一丝一毫犹豫,被人莫名其妙砍死,我会觉得屈辱。我的价值不应该浪费在这里。”庄理理直气壮地说道。 7480:“……” 脸皮厚的人果然天下无敌啊!它又见识到了宿主的一项技能。 砍杀声不断在耳边响起,与庄理穿着同样战袍的军人接二连三倒下,渐渐已所剩无几。据此可以推断,这场战斗是庄理这一边败了,而且还是惨败。 忽然,一串马蹄声从不远的山坡上传来,有一列五百人的骑兵加入战场。 杀红了眼的敌军却在此时惊慌失措地喊道:“乐正冥回来了!大家快撤!” 他们竟然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战果,选择撤退。双方战鼓咚咚咚地急响,又是一阵激烈的砍杀声从周围传来。 庄理的脑子里却反复回荡着一句话――乐正冥回来了! 所以他猜得没错,自己的爱人果然是系统每一次穿越的任务目标。这一次他遭遇了什么?战败? 7480幸灾乐祸地开口:“不仅仅是战败这么简单哦!他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又被己方军队背叛,最终被困杀在这里。他死后敌军还砍下他的脑袋悬挂在城墙上,又把他的尸体给烧成灰。 “让我看一看啊――” 7480快速翻看剧本,顿时怪笑起来:“嘻嘻嘻,不好意思啊主人,三天之后我就要永远跟你say goodbye了。希望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哎呀,我差点忘了,”7480极为做作地捂嘴:“意识体被我吞噬的主人已经没有投胎的机会了。主人,这三天请你好好享受一下人生吧,我会为你加油的哟!” 庄理默默在脑海中分析这段话,心中没有恼怒,也没有慌乱。他从来不会嫌弃7480话多,因为他可以从它蠢呼呼的话里提取到很多有用的信息。譬如现在,他已经大致弄明白这一次穿越的是什么世界,目前又是什么状况。 战争这种东西在普通人看来是混乱无序的,也是破坏力巨大的,更是瞬息万变的。但是在科学家眼中,每一场战争都可以用确切的公式和数字去描绘。 庄理只有孱弱的身体,没有高超的武力,但他还有脑子。三天时间确实有点仓促,不过应该会有生路…… 思忖中,战斗的声音已慢慢远去,一名铁塔般高壮的将领忽然把庄理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粗声粗气地说道:“将军,这里有个装死的孬种!” 像小鸡一般被人拎在手里的庄理:“……” 7480:“……噗哈哈,主人你也有今天!” 科学如何打仗2 为了更好地伪装, 庄理把自己整张脸都涂得血糊糊的。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乐正冥只是拧着眉头瞥他一眼就看向了更为广阔的,流着蜿蜒血液和躺着无数残尸的战场。 那是他的同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们一起行走坐卧, 同甘共苦, 以脊背相抵,以性命相托。一天之前, 他们还笑着闹着, 用大碗喝酒, 用筷子敲击陶罐唱着豪迈的歌, 一天之后就变成了这一堆堆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他还记得有人在醉后乐呵呵地说道:“将军, 这次若我立功, 您可要让我回老家娶媳妇儿呀!” 如今人死了,一切美好想往也都成了空。 乐正冥的面容似磐石一般坚硬,目中泛着冷彻骨的光芒, 仿佛丝毫不被这惨绝人寰的景象扰动。但极为了解他的庄理却知道,他现在很悲痛。他的眼尾有一点红,握着马鞭的手背浮出一条条青筋, 似在压抑着内心的剧烈翻涌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目光移回来,冷漠无比地说道:“临场怯战, 鞭二十!” 庄理猛然睁大狭长的眼。 7480:“噗哈哈哈……” 铁塔般的将领立刻高喊:“得令!” 乐正冥勒紧缰绳, 驱使骏马调转方向, 往更远的地方去了,马蹄扬起的不是泥土, 而是点点血迹。未曾散尽的烽烟渐渐模糊了他的身影, 这景象恰似一个不祥的征兆。 庄理长久凝视着他,未曾说一句辩解的话。在战场上装死本就不对, 不能再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去掩盖,否则第一印象会更差。 那名将领随手把庄理往地上一丢,嘲讽道:“你小子真是干啥啥不行,连装死都不会。死人会像你这么大喘气吗?” 庄理眼珠子一转也就明白了,听见敌军在战场上大喊爱人的名字,他呼吸的确变得急促很多。大约在那个时候,这高壮的汉子就注意到他了。 “走吧,回去领罚!”将领不轻不重地踹向庄理的屁股。 庄理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 7480:“哈哈哈,我不行了,我快笑死了!主人你也太没用了吧!果然把你送来这里是对的。” 高壮汉子也很诧异,愣了一会儿才嘀咕道:“你小子是陶器吗?我又没用力,你怎么就倒了?” 从血泊中爬起来的庄理已经变得十分暴躁,却不得不压抑内心的负面情绪。这个世界既没有电脑可以让他搜索原主的信息,也没有高科技可以为他助力,在所有背景一片模糊的情况下,他只能静观其变。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营地。 路上,庄理一直在默默观察自己的身体。 原主的两个掌心都很细嫩,没有常年握刀剑的厚茧;皮肤白皙,没有日日晒太阳的痕迹;脚底板刺痛得很,应该是起了血泡,也不像习惯行军的士兵。 结合以上几点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原主是个娇生惯养的人,家世应该很好;第二,原主刚参军没多久,未曾经历过艰苦的军事训练。 这样一来,情况就变得很古怪:那么好的家庭,为什么把孩子送来当兵?未曾经过训练就上战场,军队有这样的先例吗? 思忖中,军营已经到了,壮汉把庄理往马棚里一推,冲站在两旁的士兵勒令道:“看好他!等会儿把那些逃兵都抓回来,让他们一起受刑!刑架也给搬出来,放到军营中央去。老子要让大伙儿好好看看,这就是临战逃脱的下场!” “得令。”几名士兵站得直直地高喊。 壮汉走了。 庄理被关押在马棚里,周围还坐着几个垂头丧气的青年,想来他们也都是逃兵。 庄理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借着马槽里的水把脸洗干净,然后故意在几个青年面前晃荡,仔细观察他们的反应。 这些人看他的目光是完全陌生的,也没有主动打招呼或是攀谈,应该并不认识这张脸。 这完全符合庄理的预估。一个连军训都没参加过就被推上战场的少年,又怎么可能认识多少同袍? 是的,庄理现在的这具身体还是少年,身量不高,体格也十分瘦弱,与那几个青年比起来足足矮了半个头,缩在角落着实可怜。他试着念了几句佛经,声音清脆朗润,犹带着少年的稚嫩。 这样一个年龄不大,养尊处优,未经训练的新兵,却能出现在残酷的战场上,是这支军队极度缺人还是有谁想置少年于死地? 庄理在脑海中演算各种可能性,同时也侧耳聆听周围人的议论。 经历过如此惨烈的一战,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也免不了要抒发一下心里的激愤和恐惧。 坐在一起的那几个逃兵压低嗓音说道:“乐正将军被人暗算了!传给他的书信是假的,九皇子根本没被偷袭,将军跑过去救援,途中却中了敌军的埋伏,一万骑兵死得只剩下五百!” “是咱们军队里有叛徒吧?否则书信怎会有假?” “肯定有叛徒,只不知到底是谁,我更怀疑九皇子那边。没有他的火印,将军不会相信书信里的内容。由此可见书信是真的,但九皇子遇袭的事是假的。” “你什么意思?” “意思还不明白?九皇子联合敌军想干掉我们将军!” “我猜也是!否则把守邱庄的徐将军怎么率领部队先撤了?要不是徐将军故意把敌人放进官渡,我们不会遭到偷袭!” “徐将军可是乐正将军的心腹啊!” “呸!他早就被九皇子和庄然收买了!九皇子忌惮将军功高震主,庄然想要接管将军的兵权,他们都想弄死将军!” “苍天无眼啊!” “好人没有好报!” “我们十七万大军,被羯族人杀得只剩下四万!死了十三万同袍呀!血流了满地,汇成河,我一路着血水在跑,心里刀绞一样!到处都是断手断脚,肠子五脏,我怕呀!” “我也怕!” “还有更令人害怕的事在后面呢!将军当初差点灭了羯族人的部落,他们这次铁了心想把将军斩杀在此处。说不定过几天,羯族人还会集结军队打过来!” “我们死的只剩下四万人,羯族人可还有十八万人马!十八万呀!光是扬起的马蹄就能把我们踏碎!” “我不想死,呜呜呜……” 断续的悲鸣在马棚里回荡,刺痛了庄理的耳膜。 他闭上眼睛隔绝干扰,在心里默默汇总这些信息。首先,乐正冥的境况果然很糟糕,对外被敌军打败,对内被我军出卖,现在已是弹尽粮绝、走投无路。 其次,刚刚撤退的那波敌军还会再来袭击,如果7480说得没错,应该就是在三天后。 最后,这个故事里出现的九皇子和庄然就是乐正冥的敌人。他们或许与主神存在某种关联,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政治斗争。 四万人马对战十八万大军,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 庄理深深皱眉,继而开始演算各种战争模型。 7480在他脑海中呵呵地笑:“主人,你想到脱困的办法没有?” “四万人马虽少,却可以杀出一条生路,先把命保住再谈其他。”庄理漫不经心地说道。 7480立刻否定,“不可能的。官渡如果失守,管城也会很快陷落。那里生活着数十万平民百姓,乐正冥就是死也不会选择逃跑,他干不出弃百姓于不顾的事。他只会选择坚守!” 庄理试探道,“谢谢你对我爱人的肯定,你说得没错,他干不出那种龌龊事。他不像你们主神选中的命运之子,为了一点私利可以放下道德,放下人性,转化为禽兽。” “你说谁是禽兽?命运之子是要称霸这个位面的!他的成就你想都想不到!”7480跳着脚反驳。 “称霸位面?一个小小的九皇子?凭他也配?”庄理再次试探。 7480脸红脖子粗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九皇子?论谋略,论胆识,论气魄,他不比乐正冥差!他身边还聚集了很多名师名将,是天生的王者!” “杀了我的爱人,他才能当这个王者。如果我的爱人还在,他什么都不是。”庄理气定神闲地说道。 “只可惜三天之后你和你的爱人就要死了!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有本事帮乐正冥打赢这场仗呀!”7480扭着屁股在小黑屋里转圈。 啦啦啦,三天之后它就彻底自由了! 庄理伸出细长的食指,轻轻点着自己眉心,凝神细思片刻,应道:“好。” 莫名其妙的7480:“好什么好?” “帮我的爱人打赢这场仗,我觉得可以。”话落,庄理站起身,走到马棚边,冲先前揪住自己的那名壮汉喊道:“喂,我要见乐正将军!” “你叫谁呢小子?”壮汉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庄理扬起下颌,眯着眼睛,倨傲而又轻蔑的神态叫人看了火大。 壮汉讽刺道:“你不就是一只落了毛的凤凰吗?眼下的你比野鸡还不如,在这儿跟我横什么横?告诉你,你娘已经死了,你舅舅也死了,在这魏国,没人会护着你! “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送到我们军队里来吗?庄旭早就知道你爹和九皇子的计划。他知道我们军队会被羯族人偷袭,所以把你送过来借刀杀人!你还当魏国是你舅舅的魏国吗?呸,不知所谓的蠢货!” 壮汉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转身就走。听得出来,他对魏国现状非常不满,这大概源于九皇子的暗算和上层阶级的腐朽。 7480越看越爽,在宿主的脑子里呵呵呵地笑个不停,并嘲讽道:“主人,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等于两眼一抹黑,你还挣扎个屁啊,乖乖等死吧!” 庄理趴在木质围栏上,手里捏着一根草料来回甩动,状似落寞,实则在脑海中一句接一句地问:“系统,我舅舅是上一任魏国国主,对吗?” “这样的话,我娘就是公主,身份尊贵。” “那人还说庄旭早就知道我爹和九皇子的计划。结合这些逃兵的议论,庄然就是我爹,对吗?庄然、庄旭、庄理,都姓庄,这不是巧合吧?” “我们三个是一家人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庄旭是我的兄弟或叔伯?我猜是兄弟。他亲自把我送来官渡,这么劳心劳力,辈分和地位应该不高。” “他明知道庄然的计划,却亲手把我置于绝境,他与我应该不同母,从小就存在生活资源上的竞争。他恨我。” “现在的九皇子是新帝的儿子。” “庄然与九皇子关系密切,那么他应该是新帝的人。我母亲和舅舅的死亡,以及这个王朝至高权力的更迭,庄然必定参与其中。” “我的母亲是上一任帝王的姐姐或妹妹,她的存在就是扎在新帝心中的一根刺。为了向新帝表达忠心,庄然必定会想办法除掉我们母子。” “难怪这具身体明明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地长大,却还是被送来这个必死无疑的地方。”庄理盯着自己白皙细嫩的双手,恍然大悟。 得意洋洋的7480:“……” 艹!宿主怎么又知道了? 科学如何打仗3 庄理彻底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简单来说, 这不过是一场涉及皇权争夺的倾轧。由于身体里流着上一任帝王的血液,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推入绝境。他的母亲、舅舅,以及所有亲近的人, 应该都死在这场政治斗争里。 或许是为了名头好听, 又或许是为了家族脸面,那些野心家并没有杀死他, 而是将他送入乐正冥的军队。因为他们知道, 这支军队也会尽数覆灭。 阴谋一环一环相扣, 却还是被庄理两三句话套出来了。过去的事情他无暇顾及, 现在最要紧的是活下去。 “喂, 你, ”庄理伸出细长的食指,轻轻一勾,“我有话要与乐正将军说, 你带我去见他。” 被他指尖勾着的壮汉脸都黑了,大步走过来,声音如雷:“你小子是不是欠揍?你以为自己还是小侯爷呢?” 7480终于回过味来了, 狠狠抹了一把脸,在心里吐槽:妈的,就算没有电脑, 这些聒噪的人类也会主动把信息送到宿主手里, 他们怎么那么蠢? “原来我还是小侯爷?”庄理在心里玩味地沉吟。 7480:“……” “我有很重要的情报要与乐正将军说, 是关于庄然的。”庄理正色道。 壮汉满肚子骂人的话都被堵了回去,竟是信了十成十。要知道, 这少年可是庄然的嫡子, 虽然现在成了弃子,但以前好歹被庄然宠爱过一段时间, 应该会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机密。 “我带你去。”他打开马棚的栅栏。 “你先带我去洗个澡!”庄理扯着身上黏糊糊、臭烘烘的衣服。他才不会以这副尊容去见自家爱人。 “你怎么这么多事?”壮汉眼珠子瞪了瞪,却还是把庄理带到一顶帐篷里,给他倒了一桶冷水。 “我要热水。”庄理满脸都是嫌弃。 “你他妈……”壮汉撺拳拢袖,作势欲打。 “你打呀,”庄理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嗓音散漫:“把我脑袋打坏了,待会儿我怕是会忘了我要说什么。” 壮汉一会儿咬紧牙关,一会儿松开齿龈,腮帮子鼓鼓囊囊,起起伏伏,仿佛随时都会翻脸。调试了好一会儿,他才扯开一抹狞笑:“你等着,我去给你烧水!” 前后折腾了三刻钟,庄理才穿着一套干干净净的军服,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来到主将的帐篷外。 壮汉用指头点点他,严厉警告:“你在这里等着,眼珠子老实点,别乱看!” 庄理眯眼乜他,分明是闲散等待的姿态,却表现出十足十的轻鄙。他天生就长着一张高傲的脸,叫人看了很想揍一顿。 壮汉又用指头点了点他,牙齿吱吱咯咯响了一阵,这才撩开帘子进去。 隐隐约约的对话声从帐内传来:“……他想见您。” “不见,二十鞭还没打吗?他还有力气胡搅蛮缠?” “没打,等晚上一起打……震慑一下军心。” “让他走,庄然从小把他当个玩意儿一般养大,他能知道什么?” “还是见一见吧,万一呢……” 又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壮汉不耐烦的声音:“将军让你进来!” 庄理整理一下衣摆,又撩了撩额角的一缕卷发,然后不紧不慢地进去了。 只见一名体格异常高壮的男子端坐于主位,上半身衣袍尽去,显露出壮硕的胸膛,细密的汗珠令他古铜色的肌肤沁出油润的光,而他虬结的肌肉便在光晕中隆.起一根根流畅的线条,直至没入紧窄的腰。 纯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果按照大自然对雄性动物的定义,眼前这人无疑是最威猛的那一类。 看见他,庄理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曾经的抵死缠.绵,于是身体忽然就热起来。 乐正冥原本很不耐烦接见这么一个胆小懦弱的玩意儿,抬头的时候目中满是鄙夷,却又在看清楚这张脸的一瞬间变成了惊愕,紧接着脑子一片杂乱的轰鸣,竟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一直都知道军队里有这么一个人,却还是第一次与对方见面。 身为长公主的儿子,庄理果然很孱弱,很娇嫩,狭长的双眸连着上扬的眼尾,修长的细眉斜飞入鬓还微微挑高一点儿,神态既灵动又狡黠。 他就像一只奔跑在草原上的火狐,逃过猎人的追捕时会回眸一笑,顽皮地表达着自己的得意和嘲讽。 乐正冥曾经遇见过这么一只小狐狸,箭已上弦,却始终不忍心放出去。 他脑子里全是那只小狐狸,又全是眼前这只小狐狸,面容威严冷肃,两只耳朵却红透了。 庄理径直走到他面前,往他手边一坐,语气理所当然:“我饿了。” “来人,去弄点吃的过来。”乐正冥立刻举手高喊,嗓音里透着莫名的沙哑。 “晚上你还要当众鞭打我?”庄理趴在桌上,半张脸压着胳膊,半张脸朝向爱人,眼眸微微眯着,像是很不高兴。 他骄矜的模样惹得那位壮汉十分眼气,不由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给老子起来行礼!” “算了,他年纪还小,身子又弱,刚才在战场上还受了惊吓,让他趴一会儿吧。”乐正冥抬手阻拦,状似冷酷的语气悄悄带上几分和软。 “将军,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壮汉瞪大眼睛控诉。 乐正冥也回瞪过去,威严的气场硬生生把对方压制下去,通红的耳朵却散发出惊人的热量。 庄理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依然趴在胳膊上,殷红嘴唇被挤压着,微微噘起,像是在索吻。 乐正冥瞥他一眼,又很快转移了视线,一滴汗珠顺着他的脖颈滑下胸膛,又缓缓沁入腹肌的纹理。 他现在热得慌。 “将军,你别打我,我这小身板几鞭子下去就没了。”庄理伸出一根细长的指尖,似蜻蜓点水一般轻戳着男人的手背。 乐正冥坐得稳稳当当,仿佛全然不受影响,胳膊上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瞬,紧接着,被点过的那只手背便浮起几条青筋,伴随急促的心跳微微脉动。 他在紧张。 “我不打你。”他张口说话,然后尴尬地闭了嘴。只因他嗓子哑得厉害,像破了的风箱。 庄理抿着嘴笑了,弯弯的眼眸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这还是他的爱人,没有丝毫改变。 7480:“呸!狗男男!” 壮汉不敢置信地说道:“将军,刚才您还说……” 乐正冥叹息道:“把其余逃兵也都放了吧。” “什,什么?”壮汉满脸恍惚地看向主位。 这还是那个令行禁止、赏罚分明、严格公正的乐正将军吗?该不会是他听错了吧? “把人都放了,”乐正冥再次重复:“敌军随时都会攻过来,这个时候受了鞭伤,他们更加没有存活的机会。他们可以战死,可以退怯,甚至可以逃跑,却绝不能死在我手里,我好歹是他们的统帅。” 这话说得太有情有义,叫那壮汉当场虎目含泪,差点悲哭。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仅凭现在这点兵力,他们根本无法与羯族人的十八万大军相抗衡。大家都会死,没有什么存活不存活的说法。但取消鞭刑未尝不是将军最后的仁慈。 “将军,我一定把您的话转告给那些逃兵,让他们好好看看,他们效忠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壮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慷慨激昂地喊出这句话,然后抹着眼泪跑走了。 庄理把脸埋入臂弯,闷闷地笑。 7480讽刺地开口:“正直无私?呵呵……” “他有为我开脱的意图,但心里未必不是这么想的。”庄理在脑海中冷冷反驳,抬起头,露出的却是一张孱弱无助的脸,眼尾略染着一点儿绯红,像是刚刚哭过。 “第一次上战场?”乐正冥尽量用最柔软的语气问道。 “嗯,我害怕。”庄理点点头。 “怕是正常的,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害怕。”乐正冥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轻轻摸了摸少年微微卷曲的长发。 “你头发还湿着,我给你找条帕子擦干。”他走到屏风后,从装衣服的木箱子里找出一条麻布手巾,先是在自己脸上擦了擦,觉得太粗糙,又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一阵儿才总算找到一匹没剪裁过的锦缎。 他毫不吝啬地扯下一截锦缎,再次往自己脸上擦了擦,觉得触感很舒适细腻,这才满意地走出去。 庄理竖起耳朵倾听屏风后的动静,薄唇勾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一条帕子而已,搞得这么兴师动众。 7480:呸!你们这对儿亡命鸳鸯! 乐正冥走回原位,正想把锦缎递过去,庄理已主动靠过来,脑袋探到他眼皮子底下。他的头发很长,很黑,很柔软,带着微微的卷曲度和淡淡的馨香。 嗅到这股馨香,乐正冥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他小心翼翼地捧住少年的长发,置于锦缎中轻柔无比地摩擦,黑亮的发丝时不时搅住他的手指,却仿佛搅住他的心弦,叫他又痒,又热,又慌乱。 “之前你说有情报要告诉我?”为了掩饰心中的异样,他哑声开口。 “那个呀,我是骗你的,我就想来为自己求求情而已。”庄理眯起狭长眼眸,毫不愧疚地笑了。 乐正冥:“……” “你生气了?”庄理用指尖轻点他赤.裸的胸膛。 乐正冥胸肌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为了摆脱炎热竟然还打着赤膊!他连忙把锦缎往小卷毛脑袋上一罩,跑到屏风后换衣服,途中不知道撞了什么,发出乒铃乓啷一阵响。 庄理侧耳倾听,然后无声一笑。 这么可爱的人,他怎么舍得让他死。 科学如何打仗4 庄理在外间等了好一会儿, 乐正冥才从屏风后绕出来,身上穿着一袭纯黑战袍,腰间勒着一根虎头龙鳞铜制腰带, 脚下踩着一双不沾尘埃的皮靴, 当真是高大威猛,气势逼人。 庄理捂着半张脸, 极力忍笑。很明显, 这人刻意打扮过, 应该是穿了最帅气的一身衣服出来。 于是他拎起随意搭在屏风上的一条鲜红披风, 调侃道:“要不然你把这个也穿上?” 乐正冥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卷毛, 仿佛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耳朵却红得滴血。 庄理撇开头,看向帐外,薄唇止不住地上扬。许久不见, 爱人还是那么不经逗。 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却又透着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愉悦和亲昵。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求见将军的喧哗,隐隐还夹杂着嘶哑的哭喊。 庄理下意识地站起身,肩膀却被爱人用力压了压。 乐正冥叮嘱道:“你待在这里别动, 我去外面看看情况。”末了抓起桌上的大刀, 阔步走出去。 庄理伸长脖子往外看, 却见之前那几个逃兵正跪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砰砰砰地向主帐磕头, 沾满尘土的脸被泪水冲出两条沟痕。 “将军, 我们对不起您!” “谢将军给我们留下一条生路。我们临战脱逃,罪该万死!” “我们知错了将军!” 这些人磕一个响头便道一句歉, 目中全是愧疚悔恨。许多士兵围拢过来,对他们指指点点,面带鄙夷。 乐正冥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沉声问道:“你们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我们错在不该丢弃同袍。”其中一个逃兵低着头小声嗫嚅。 “不,你们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儿。被你们丢弃的不是同袍,而是家人。你们临战脱逃是想回到家乡与妻儿团聚吧?那你们可知道,在身后的管城,那里有数十万的百姓,他们同样是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儿子。 “我们今天固然可以撤退,弃管城于不顾。 “然而,当羯族人踏破管城之后,他们会打消吞并魏国的野心吗?不会,这一次的大获全胜只会点燃他们的欲.望,催发他们的野心,让他们更加疯狂 “你们猜,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众士兵面面相觑,口唇微颤,仿佛已经想到了那个可怕的答案。 乐正冥加重语气说道:“没错,正如你们想的那样,他们会继续向前,直入我们的郡县,直入我们的国都,把魏国山河踏碎。那里有着我们的父亲、母亲、妻子、儿女! “今天我们放弃了官渡,放弃了管城,那么明天,我们是不是也要放弃国都和所有郡县?届时,谁来守护我们的父亲、母亲、妻子、儿女?你们逃回去与他们团聚,还有什么意义?” 众士兵听了这番话,无不在心里自问:是呀,如果连我们这些抵御外敌的将士都逃了,魏国又哪里会有一块安全的乐土?我们当兵,为的又是什么?我们逃走之后,远在家乡的亲人若是遭到异族屠戮,又有谁去救? 一时间,闹哄哄的军营竟安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名逃兵捂着脸嚎啕大哭,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更多哭声断断续续掺杂进来,汇成一股哀恸愧悔的洪流。 乐正冥把手中大刀狠狠.插在地上,宣誓道:“我乐正冥愿死守官渡不退,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了,我绝不阻拦,想留下的便与我战到最后一滴血!为千千万万同胞而死,为守护家园亲人而死,我不悔!” 大刀发出锵得一声长鸣,竟没入地底七八寸,直接扎穿了埋藏在此处的一块岩石。 众人看着颤抖不止的刀柄,又看看将军坚若磐石的脸,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拔.出大刀,举向高空,大声嘶吼:“我们愿追随将军死战官渡!我们绝不后退!” 巨大的声浪冲入云霄,惊走了盘旋在空中等着啄食尸体的秃鹫。 这一张张带着尘埃,带着血痕,带着烽烟的脸,终是铸成一道巍峨的长城。除非敌人把他们砍杀殆尽,否则这堵长城会一直把危险挡在百姓触及不到的地方。 庄理隔着门帘默默旁观这一幕,眼眶湿热,心脏悸动。这就是他的爱人,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也有着悍不畏死的勇气,更有着守护一方世界的使命感。 “系统,”他在脑海中问道:“被主神选中的九皇子有这个胸襟和气魄吗?” 7480梗了很久才道:“九皇子当然有这个胸襟和气魄。” “对,他的胸襟就是残害忠良,他的气魄就是勾结外敌出卖家国。他真的很优秀。”庄理用指尖轻轻摩挲唇角,兴味道:“我有点喜欢九皇子了。” 7480膝盖一软,差点跪了。 这个句式它太熟悉了。一旦宿主阴阳怪气地说喜欢某个人,某个人肯定要倒大霉! 不会的,不会的,九皇子远在管城,宿主根本见不到他,而且三天后羯族大军就攻过来了,宿主完全没有活命的机会。他是故意吓人的,他很快就要死了! 这样想着,7480才慢慢恢复平静。 四万人马对战十八万大军,能赢才怪! --- 乐正冥具有强大的人格魅力,只三言两语就稳定了军心,激励了士气。 但当天晚上,他却做了一件问心有愧的事。他把小卷毛留在自己帐中睡觉,到了半夜用毯子把人一裹,绕开巡逻的士兵,策马来到五里之外的密林。 “看见这条路了吗?顺着它再往前跑七八里,会有一个小村庄。你在庄子里好好休息半晚,天亮之后雇一个车夫送你去管城,再绕道去开封,那里会更安全。官渡时常发生战争,林子里的野兽都跑了,你不用担心遇见危险。这个包裹里藏着几个金锭子,几个银锭子,一袋珍珠,一袋宝石,省着点花,够你过一辈子了。” 乐正冥把睡眼惺忪的小卷毛抱上马背,又裹好毛毯,催促道:“快走吧,好好活下去。” 原以为爱人把自己留在帐篷里是为了玩枪的庄理:“……” 义愤填膺的7480:“我屮hu,我要举报乐正冥!他竟然徇私舞弊!什么死守不退,我呸!” 庄理同样失望气恼,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想让我一个人逃走?” “你年纪还小,死在这里不值当。”乐正冥话刚说完就狠狠拍了一下马屁股。 训练有素的战马立刻往密林里冲去。 庄理一个后仰便被带走,却在冲出去四五米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松开缰绳,落了下来。所幸路两旁长满厚厚的野草,柔软的毛毯也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他并没有受伤。 乐正冥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将小卷毛抱进怀里,急促地问:“你伤着没有?哪里疼?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他小心翼翼却又动作迅速地检查着少年的各个要害部位,额头冒出一层后怕的冷汗。 庄理用力揪住他的衣领,咬牙道:“你别想撇开我!” “你不是害怕吗?那我就送你一条生路。”乐正冥反握住他细嫩的手。 “没错,我的确怕死。”庄理又想气,又想笑,停顿良久才道:“但是如果与你死在一起,我倒是觉得不赖。” “你这话什么意思?”乐正冥愣住了,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庄理一把掀开他,爬起来,扑到他背上,勒令道:“意思是你必须带我回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乐正冥还是蹲在地上不动,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烁,令他狂喜,也令他惶恐。 庄理用力勒他的脖子,不耐烦地催促:“你走不走?你看看我的样子,俊俏不俊俏?如今处处都是战乱,你还给我这么多金银财宝,你就那么肯定我不会遇见坏人?” 乐正冥身体一僵,立刻警醒过来。是啊,如今世道缭乱、礼乐崩坏,关外异族纷纷大举入侵中原。他们是一群野兽,见人就杀,逢人便砍,长得漂亮的男男女女还会被抓去当牲口一般豢养。 小卷毛长得不是一般的俊俏,他若是遇见那些蛮人会怎样? 乐正冥不敢深想,却也没有马上背着小卷毛站起身,而是忍耐着说道:“你先从我背上下来。” “我不。”庄理勒紧爱人的脖子。 乐正冥差点喘不上气,却丝毫也不恼怒,甚至于还低低笑了一声。他只能一手托着小卷毛的屁股,一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终于找到那条毛毯,往背后一甩,把小卷毛裹住,这才站起身往前走。 晚上风凉,他怕小卷毛冻着。 他一路都没敢说话,唯恐之前的那个猜测只是自己的妄想。 庄理歪着脑袋看他,然后轻轻吹了吹他滚烫的耳朵。 乐正冥耳尖一颤,差点摔倒,却一句阻止的话都没说。就这样吧,小卷毛爱干什么干什么,反正他管不了。 那匹战马在林子里跑了一会儿又自己绕回来,乐正冥却没有骑上去。他喜欢背着小卷毛行走在被黑夜吞没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道途中。这样,时间或许能拉得很长,很长…… 然而习惯了长途奔袭的他哪怕走得再慢也还是在两刻钟内回到营地。 两人重新躺回软塌。 庄理自然而然往乐正冥怀中一滚,迷糊道:“快睡吧。” 上半夜的时候,乐正冥在软塌中间放了一床被子,把两人隔开,身体挺得笔直,一动都不敢动。但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拥抱小卷毛的双手,也控制不住胸腔内为这个人而急促跳动的心。 他一时紧紧皱眉,一时又勾起唇角,胡思乱想许久才陷入浅眠。 与此同时,庄理正做着一个光影黯淡,色调黑白的梦。 梦中他隔着一条细细的门缝往某个昏暗的房间里看,一名长发披散的女子被一个高壮男人死死摁压在地上,飞快套着一条白绫,然后用力勒紧。 女人修长的脖颈被白绫拉扯着往后弯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 她绝望睁大的双眼与门缝后庄理的双眼对上,于是流下两行赤红的血泪,然后无声呐喊:“理儿,快跑!” 男人狠狠勒着女人脆弱的脖子,额头青筋鼓跳,腮侧肌肉紧绷,因杀意而扭曲的脸庞竟狰狞得宛若一只恶鬼。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把女人的头颅直接扭断。 庄理分明是个旁观者,与女人从未见过面,心中却涌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恨意和寒冷彻骨的恐惧。他想听从女人的话,从这个可怕的噩梦里逃出去,背部却遭到一记重踢。 这迫使他砰地一声撞入那昏暗的杀人现场。 男人看见他一点儿也不惊讶,女人却绝望而又不甘地断了最后一缕气息。她裂开的眼眶还在持续不断的渗着血泪,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可谓死不瞑目。 庄理瘫坐在地上,心中似千刀万剐一般绞痛。 一名身材颀长的少年从他背后绕出来,笑嘻嘻地说道:“爹,他在外面偷看。” 男人松开白绫,把女人断了脖颈的尸体随意丢在一旁,语气淡淡:“送他去参军,那样好歹能死得体面一点儿。” “知道了爹。”少年拱手作揖,回转身,露出一张与庄理足有七分相似的脸庞。 他翘着唇角,笑得温文尔雅,看在庄理眼中却像一条张开血盆大口吐着双叉细舌的巨蟒,几能食人。 无边无际的恐惧在庄理心中爆裂,下一秒,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爱人紧紧抱在怀中,寒凉彻骨且颤抖不止的脊背正被对方一遍又一遍地拍抚着。 科学如何打仗5 “没事, 没事,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乐正冥轻轻抚摸小卷毛的脊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安慰。 “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庄理抬起头, 嗓音无比沙哑:“庄然勒死了我娘。” 他毫不怀疑,刚才那个梦是原主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执念, 也只有如此刻骨的仇恨才能长存不散。 乐正冥越发用力地抱紧小卷毛, 想安慰, 却一时无言。庄然对外只说长公主是病死的, 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 他必定会拿长公主的命去交换新帝的信任。在这么巧的时机病死, 怎么可能? “不要再想了,好好活下去才不负你娘的期望。”乐正冥干涩地说道。 “庄然不死,我怎么活?”庄理抬头看向乐正冥, 脸上却不见半点泪痕,反倒带着一抹奇异的笑容。 “庄然、庄旭、九皇子、新帝,他们必须死!”庄理半坐起来, 语气冷酷:“你看看,你效忠的人都是怎样的一群禽兽。他们连自己的妻儿都杀;更把百姓当成牛马一般盘剥压迫;还为了一点权欲,肆意残害忠良, 使得家国破碎, 社稷动荡。为他们死战, 值得吗?” “我不是为他们死战,我是为了百姓。”乐正冥也跟着半坐起来, 在心里默默补充:也是为了你。我若不战, 谁来护你? “那是新帝的百姓,不是你的。”庄理嗤笑。 “我可以让他们变成我的百姓。”面对这个人, 乐正冥首次袒露自己的野心。 是的,他早就对这个腐朽的王朝失望透顶,也早就想改天换地,荡平山河。只可惜他的刚直与勇武,终究还是敌不过某些人的阴险与龌龊。为了除掉他,他们可以把数十万百姓当成人质,当成棋子。 他撤,百姓亡;他死,百姓生。 该如何抉择,乐正冥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紧张地看着小卷毛,等待着对方的反应。身体里流着一半皇室血液,他们本该是互相对立的敌人。 庄理却在这压抑的时刻愉悦地低笑起来。他一直都知道,爱人很有使命感,却也不乏冷酷的决断。他不会为了一个腐朽的王朝献上自己的忠心,他只忠于这片土地,因为他是这方土地的神灵。 越是了解这个人,庄理就越是爱得难以自拔。他主动伸出手,抱住乐正冥的脖颈,不由分说地含住对方削薄的唇。 乐正冥呆住了。 庄理顺势撬开他的齿缝,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乐正冥想把小卷毛推开,双手一伸,却把人抱得更紧。这下子,两人是彻底分不开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乐正冥气喘吁吁地问。 “我们都快死了不是吗?你还顾忌这么多干嘛,不如及时行乐?”庄理笑着啃咬他滚烫的耳朵,嗓音低沉沙哑,透着无边无际的诱惑。 于是,乐正冥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惊醒的猛兽,迫不及待地咬住猎物。 一线火蛇蹿上半空,眼看就要炸裂成绚烂的烟火,却在最美的时刻戛然而止。 庄理忽然推开乐正冥,喘息道:“你想不想与我一起活下去?” “那当然。”乐正冥眼珠子里爬满血丝,额头也爆出几条青筋,分明难受得快炸了,却根本不敢乱动。他怕自己没轻没重弄伤小卷毛。 “很好,既然你想与我一起活下去,从明天开始你就得事事听我的。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听见了吗?”庄理用指尖轻点爱人沾满汗珠的胸膛,加重语气问道。 “好,我什么都听你的。”乐正冥极力忍耐着体内的烧灼,迫切的渴望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小卷毛的任何一个要求。 庄理这才伸出手,把爱人重新抱入怀里,亲亲他滚烫发红的耳朵,呢喃道:“乖了。” --- 翌日,乐正冥站在床边,满脸震惊地看着乱糟糟的被褥和裹在被褥里似堆雪一般白腻的少年。 “我,我们……”他语无伦次地开口。 “拿纸笔来,我给你画一幅阵型图,你先带着士兵们操练,等羯族人攻来的时候,你们必须按照我的阵型来对战,明白了吗?”庄理抓起爱人随意搭放在榻沿的一件长袍,披在肩头。 黑的布料衬着他雪白的皮肤和点点印痕,那画面美得惊心,也美得炫目。 乐正冥又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道:“不要拿军机大事开玩笑……” “昨天你答应我什么?”庄理下颌微扬,双手环抱,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吃饱喝足必须认账的乐正冥:“……” “我说过,要死我们一起死,我不会拿我俩的命来开玩笑。你相信我吗?”庄理咄咄逼人地问。 最后一句话促使乐正冥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相信你!我去拿纸笔。”话落转身去了外间。 他不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脑,也不是破罐子破摔,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当少年质问他到底相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这声音格外坚定也格外急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相信他,相信他!不要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相信他……” 于是他疯了一般把纸笔递上去,也同时把自己和四万将士的命系在这个人身上。 目睹这一切的7480发出不屑的冷笑,“主人,你竟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真是越混越回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打赢这场仗。” --- 与此同时,远在管城的庄然语气淡淡地说道:“这一回,乐正冥必死无疑。” 九皇子捧着茶杯轻笑:“四万残兵对战十八万骁勇铁骑,他果然够胆。” 坐在下首的庄旭温声提醒:“羯族人素来阴险狡诈,虽与我们达成协议,却未必会遵守。这管城我们大可以丢给徐辉,以防羯族人分兵来袭。” 九皇子满怀欣赏地看向庄旭:“还是暮云(庄旭的字)顾虑周全。吃罢午饭我们就率军撤回开封。” 三人议定,然后便静静等候乐正冥的死讯。 早在看见乐正冥的第一眼,庄旭就曾提醒过九皇子:“此人相貌非常,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非人下,请早除之。” 那时乐正冥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副将,而庄旭也才十三岁,未曾在人前显名。 三年后,他们一个变成屯兵百万的统帅,一个从龙有功,一飞冲天。 事实证明两人都绝非泛泛之辈,只可惜乐正冥有勇无谋,屡屡中了庄旭的计策,被不断削减兵权,最终落得个兵败如山。而庄旭料事如神,步步为营,未曾有任何闪失。 两人孰强孰弱,终在此刻有了答案。 “庄公,您生了一个好儿子。”九皇子由衷感叹。 稳坐钓鱼台的庄然拱手笑言:“殿下谬赞。旭儿还年轻,需要历练,日后还请您多担待。”话虽这么说,他眼中却满是为人父的骄傲。 至于另一个儿子,他却恨不得亲手扼死。 --- 经过三天操练,乐正冥的军队已经能熟练摆出庄理的新月阵型,而羯族人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攻打过来。战鼓声轰隆隆地急响,似天边滚雷,撼天动地,碾压而来。 乐正冥速速点兵出征,庄理却被一名壮汉拦腰抱上骏马,朝山路上跑去。 “将军让我给管城送战报,顺便把你带过去。管城恐有兵灾,你若是相信将军的判断,就半道找个地方下马,去偏僻的村庄生活,莫要再想以前的事。从此以后你不是长公主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小侯爷,你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壮汉一边策马一边解释。 7480气坏了,不甘心地大叫大嚷:“啊啊啊啊,乐正冥你个傻逼!你坏我好事!” 庄理无法挣脱壮汉的钳制,只好劝说道:“我们留下看看战况再走也不迟。难道你不关心将军的安危吗?” 壮汉果然犹豫了,又跑了一段路才勒紧缰绳,掉头回去。 两人站在一处高岗往下看,稍低一点的坡地上,两支军队正渐渐汇聚在一处。人数众多的那一支军队组成方阵策马猛冲,人数稀少的那一支军队在奔袭的过程中渐渐形成一弯新月,将方阵拦住,随后又团团包围。 红蓝两色战袍混在一处,仅凭肉眼就能清晰地看见,红色简直要汇成一片汪洋,把蓝色圆月冲毁。 人数的悬殊是难以弥补的巨大鸿沟。 庄理略扫一眼便道:“羯族十八万大军似乎只来了八万,还有十万去了哪儿?” “不好!他们莫非绕道去了管城?”壮汉惊住了。 “两个人骑一匹马跑不快,你一个人去送信吧,我在这里等你。”庄理摆摆手。 战况紧急,壮汉根本不会拒绝,仓促叮嘱一句就跨马而去,跑得飞快。 庄理目送壮汉消失在崎岖山路上,然后负手而立,气定神闲地看向底下的战场。 红蓝两色已撞在一起,一方人数众多,实力雄厚;一方连成一个半圆,看上去似乎十分薄弱。 7480笑嘻嘻地说道:“主人,乐正冥很快就要死了,你现在感想如何?看见他断了脑袋的尸体,你会伤心吗?你会痛哭吗?你会崩溃吗?啊,只要一想到你那个绝望的样子,我就快乐地想飞。” 7480说着说着便把短胖的手化成一双鸟翅膀,扑棱棱地在小黑屋里飞。它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庄理并未搭理它,只是勾着唇角静谧一笑。 在战场中拼杀的魏国士兵早已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在冲杀的时候自然不惧。他们一刀一刀劈砍着每一个在眼前晃荡的敌人,但是,在他们目力所及的地方,却有更多敌人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地站立。他们在嘶吼,在咆哮。 那汇聚成洪流的人潮和声浪简直能撼动天地。 恐惧只是一瞬,当魏国士兵看见始终拼杀在最前方的乐正将军,一股悍不畏死的豪迈便涌上心头。 “杀呀兄弟们!把羯族人都杀光!”他们举起大刀怒吼。 然后杀啊杀啊,羯族八万大军,竟然在一个时辰之后被他们杀得只剩下一列残兵游勇。这些人举着破破烂烂的羯族狼旗,踩着战友堆了满地的尸体,仓皇无措地向山坡下奔逃。 有人左脚绊右脚,摔了几个跟头;有人丢下刀枪,抱头鼠窜;还有人直接从战马上坠落,扭断了脖子。他们已被杀出心魔,根本无法组织再一次的进攻。 这场原本必输无疑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魏国士兵:“……” 杀完敌军想喘口气继续再战的乐正冥:“……” 他们似乎,好像,胜利了? 众人左右看看,试图寻找同伴。他们原以为四万人马对战八万大军,己方一定会死得只剩下零星几个,魏国毫无疑问会面临一场惨败。但入眼的情况却与他们的猜想大相径庭。 只见他们周围全都是穿着蓝色军袍的战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目瞪口呆地四处张望,然后大声呼喊着亲近之人的名字: “刘大牛!你在吗?” “我在!” “二狗子,赵家庄的二狗子,你在吗?” “我在!” “庞福,你在吗?” “我也在!” 很多人都活了下来,未曾变成堆积如山的尸体。 最后,当战损报告提交上去的时候,乐正冥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四万大军竟然还剩下二万七千人。 一支军队在一场战争中死去三分之一的士兵,这个损失不可谓不大,但是回过头看看原本人数多达八万,如今却只剩下几千的羯族军队,这个战损简直不值一提。 他们胜利了,而且胜得如此漂亮,如此快速,如此……莫名其妙。 当战场中的魏国士兵挠头疑惑时,庄理已背着手,慢慢朝山下走去。 7480:“……” 跪,跪了!都这样了,宿主竟然还能翻盘?! 7480居高临下,自然比别人看得更清楚,羯族人的确比魏国士兵多了一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只能不断在原地盘桓,根本无法前进。魏国人疯狂向他们劈砍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勉力抵挡,完全无法闪躲。 说得更难听一点,他们就像一群绵羊,被恶狼围住的时候只知道咩咩叫,连反咬一口的能力都没有。 可是天知道,在主神撰写的剧本里,这群羯族人根本就是一群野兽,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寸草不生!他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直至对上九皇子才被阻挡在国都之外,最终签订休战合约,灰溜溜地离开中原。 他们本该杀死乐正冥,而不是被乐正冥区区四万人马杀得只剩下一列残兵败将。 乱了乱了,剧情又乱了!宿主到底干了什么! 7480在小黑屋里飞来飞去,一不小心撞上墙壁,折断了一对鸟翅膀。 科学如何打仗6 乐正冥出生于一个武将世家, 祖祖辈辈都把鲜血洒在边疆,对魏国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幼时, 他的祖父、父亲、叔叔、伯伯, 均在一场大战中败亡,究其原因却并非指挥失利, 而是四周的友军对他们的求援故意置之不理。 他们率领十几万人马与异族几十万联军在大草原上鏖战, 最终死得一个都不剩, 尸体还被砍成一堆堆碎肉, 喂给关外的狼群。 战败的消息传回魏国, 当时的君主假模假样地掉了几滴眼泪, 又赐下几匹锦缎,乐正家族被援军背叛的事就这么了结了。他们死得宛如地上的泥土,除了让别人垫脚, 竟没有一点价值。 若不是此后继任的那些将领一个都不能打,而异族大军连年逼近,且逐步深入中原腹地, 嫉贤妒能的魏国皇室绝不会重新启用乐正冥。 他就是在这种被迫害、被倾轧的环境中长大的,对魏国实在谈不上忠诚,却不得不忠于这片土地。 他想要守护这方世界的心仿佛生来就已存在。 也因此, 当羯族大军浩浩荡荡袭来时, 他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唯一能令他牵挂的大约只有那只狡猾的卷毛狐狸。他怜惜对方尚且年幼,所以远远把人送走。 他想让小卷毛带着自己这份好好活下去。 然而这场战斗的结果却完全出乎了乐正冥的预料。首先, 他活了下来;其次, 他的绝大多数士兵也活了下来;然后,他们还取得了极大的胜利, 把八万羯族人杀得片甲不留。 但他却不知道小卷毛会在哪里下马,若是他们路上遇见羯族十万大军…… 这样一想,乐正冥的心脏就似炮烙一般烧灼起来。 他草草清点一下战场,然后举起大刀高喊:“将士们,随我包抄管城!” 大伙儿早就在刚才酣畅淋漓的对战中杀红了眼,正是气势最为高涨的时候,于是纷纷嘶吼响应:“包抄管城,把羯族人全都杀掉!杀杀杀!” 连着三个“杀”字激红了所有人的眼睛,他们勒紧缰绳,在各个副将地带领下快速向管城进发。 乐正冥跑在最前头,英俊的脸庞笼罩着一层寒霜,目中更是不断闪烁着焦急、愧悔、懊丧、恐惧等情绪。 若是早知道这场仗能打赢,他绝不会让小卷毛离开。如果小卷毛在途中遇见羯族人,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该怎么办? 一幅染血的图景在乐正冥脑海中展开,让他双目赤红,心脏暴裂。他不断夹紧马腹,催促马儿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下一瞬,他睁大双眼,愣在当场。 只见前方的山道旁站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普普通通的麻布衣裳,打扮得像平民百姓,一头带着微微卷曲度的长发却随意披在身后,被风吹得四散,狭长上挑的双眼亮得宛若天上寒星,殷红嘴角还勾着一抹惬意的弧度。 这样一看,他却完全不似普通人,倒更像是山中的精怪。 面对几万大军的来袭,他竟全然不避,甚至还好心情地挥了挥手。 看见这张熟悉的脸庞,乐正冥差点落下泪来。 那是小卷毛,让他掏心掏肺,牵肠挂肚的人! 乐正冥越发快速地冲过去,跑到近前伸出手臂,轻而易举便把少年捞上马背,带着继续往前奔袭。 跟在后头的将士全都惊呆了,却没有时间询问少年的身份和将军反常的举动。 “你没走?”乐正冥在迅疾的风中询问。 “我说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庄理侧坐在爱人怀中,用细长的指尖轻轻拉开自己衣领,露出半截印着点点红梅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问道:“我们都已经这样了,难道你想赖账?” 乐正冥的视线立刻被这凝脂般的雪肤和透着艳色的印痕吸引了。他连忙拽下小卷毛的手,轻轻掩好那些令他脑袋发晕,身体发热的痕迹,嗓音无比沙哑地说道:“我自然会担负起照顾你的责任。” “那你必须答应我,日后无论因为什么,你都不能把我独自抛开。”庄理戳了戳爱人坚硬的胸膛,微扬的嘴角透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愉悦。 他知道,这个人从来拿自己没有办法。 “好,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半步。”乐正冥果然被小卷毛牵着鼻子走。虽然才刚认识没多久,他却仿佛已经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不过这句誓言却并非源于逼迫,而是发自肺腑的承诺。他在,小卷毛就在,他俩以后永不分开。 --- 九皇子等人刚离开没多久,羯族大军便对管城发起了偷袭。 临时被调来管城的徐将军原本还美滋滋的,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取代乐正冥的位置,却没料转眼之间,他竟陷入了与乐正冥一模一样的境地。 他自己的军队还驻扎在邱庄,未曾来得及调遣,管城的军队大多不听从他的指挥。敌军一来,整个军营就乱成一团,根本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发起有效的反击。 他放出烽烟和飞鸽,向尚在半道的九皇子求助,那边却毫无动静。 想来也是,九皇子是新帝最宠爱的儿子,将来极有可能问鼎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又怎么会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苦苦鏖战一个时辰还不见任何援军赶来管城,徐将军已经绝望了。他难以想象敌人的马蹄踏破城门会发生怎样的灾难。 这些羯族人都是禽兽,把汉人当成牛羊一般肆意宰杀,还把汉人的尸体堆成一座座高塔,摆放在关外的草原上,只为了引来狼群撕咬,招来秃鹫啄食,以供他们欣赏取乐。 他们把中原大地当成一座狩猎场,而汉人只能在他们的马蹄下夺路狂奔,生死无门。 看着聚集在城墙下的红色大军,看着岌岌可危的城门,徐将军竟当场落下懊悔的眼泪。 如果乐正将军还在,边疆绝不会被敌军践踏至此。乐正将军才是魏国的定海神针,镇国公庄然算什么?神算子庄旭又是什么玩意儿?甚至连九皇子和新帝也必须仰仗乐正将军的骁勇善战才能安安稳稳地待在皇城。 我们这些将士在前线拼命,九皇子那些权贵却在后方享受高床软枕、锦衣玉食,这是什么道理? 绝望中,徐将军竟产生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走到城墙边,亲自挽弓射箭,却差点被敌人射死。 惊魂未定中,他忽然听见头顶有人高喊:“是乐正将军!他来救援了!” “什么?乐正将军没死?”徐辉惊骇不已地问。 管城这边有十万羯族大军,也就是说官渡那边必定有八万。四万对八万,兵力如此悬殊,乐正冥竟都不死? 徐辉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站在t望塔上的士兵却极为笃定:“是乐正将军,我看见他的虎头旗了!他从后面包抄过来了!” 徐辉冲上t望塔略看几眼,立刻嘶喊:“开城门,开城门,我们杀出去与乐正将军汇合!” 之前死活不肯听从他调遣指挥的几位将领,此时却毫不犹豫地打开城门,骑着战马冲杀出去。“乐正冥”这三个字在战场上到底拥有怎样的威望和分量,由此可见一斑。 羯族人也听见了“乐正冥”的呼声,原本井然有序的攻势竟瞬间变得凌乱起来。位于战队尾部的羯族人回头一看,果见一面蓝底黑纹的虎头旗在劲风中招展,似一团乌云,沉沉地压过来。 “乐正冥没死!他攻过来了!”这个消息让所有羯族人陷入恐慌。他们想不明白,在八万大军地碾压下,乐正冥怎么还能够逃出生天。难道他会妖法?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羯族大军去思考这个难解的问题。他们被魏**队前后夹击,排列整齐的方阵被冲得四散开来,只能各自择取一个方向,七零八落地奔逃。 这些骁勇善战的羯族人竟只一个照面就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乐正冥就像从天而降的死神,挥舞大刀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短短一个时辰,管城便已安然度过这次危机。 远在城楼上的老百姓举起双手欢呼,近在战场中的将士们也都纷纷朝乐正将军走去,目中闪烁着狂热的崇拜和深深的敬畏。 乐正冥却忽然调转马头,跑到战队的最后方,从押运粮草的马车里抱出一位身体瘦弱,长相俊美的少年,又转而让对方端坐在自己肩头,无比骄傲地宣告:“这是我的军师庄理,制定新月战阵,并把最终胜利带给你们的人。” 他扛着少年在战场中游走,像一个极为富有的国王在炫耀着自己的无价之宝。 “什么?我们能打胜仗是这位军师的功劳?” “我们什么时候有了军师?” “九皇子的军师叫庄旭,素有神算子的美誉。这个人叫庄理,难道他们是兄弟?” “果然是兄弟吧,否则怎能如此厉害?” “只是,之前那场战斗,我们到底是如何打赢的?我这会儿还没想明白!” 众位将士又惊喜又疑惑,不由聚在一起讨论,唯独一名体格高壮的黑脸副将对坐在将军肩头的少年嗤之以鼻。 这庄理哪是什么军师,分明是个胆小懦弱,却又格外骄横猖狂的落毛鸡!他连装死都不会,能有什么真本事? “庄先生,你是军师,那你倒是跟我们好好说说,之前那场仗,我们到底是如何得胜的!”黑脸副将高声喊话。 其余将士也都急切地应和:“是呀是呀,庄先生快跟我们好好说说!我们到了这会儿还云里雾里搞不明白!” 7480也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吊着两条断臂,忍着屈辱问道:“主人,你到底是怎么赢的?你难道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捡到了什么金手指?” 除了主神的金手指,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宿主在绝境之中赢得如此漂亮? 庄理用细长的指尖轻触自己眉心,笑得静谧:“系统,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最大的金手指一直在这里。” 科学如何打仗7 偌大一座帐篷被数十位将领挤得满满当当。而庄理则被这群大老粗围在中心, 接受各种各样的询问。 “都安静,好好听军师说话。”乐正冥用力拍打桌面。 帐篷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唯独那名黑脸副将从鼻子里重重喷出一股气,铜铃大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瘦弱少年, 仿佛在等待对方显出原形。 庄理略一摆手, 吩咐道:“拿一罐红豆,拿一罐绿豆过来。” 乐正冥舍不得离开小卷毛, 便朝那黑脸副将瞥了一眼。 黑脸副将咯咯噔噔地咬着牙齿, 却还是老老实实去了。 片刻之后, 桌上放了两罐豆子。 庄理伸出手, 捞了两把红豆, 末了又捞出一把绿豆, 分别摆放在两边,细长指尖在两堆豆子周围画了一个圈,徐徐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战争其实是一种数学游戏。毫不夸张地说,世上所有战争都可以用精确的数学模型来进行描述。只要把相关变量控制在必然会取得胜利的范畴之内,就没有打不赢的战争。” “换言之, ”他左右一看,静谧而笑:“百战百胜绝非一个神话。” 没有将领不渴望百战百胜,然而纵观历史, 一生都未曾战败的将军根本没有出现过。 历史早已向世人阐明一个真理――所谓百战百胜完全是一句骗人的话。 庄理仅仅起了一个头, 周围的将领们便都发出惊讶的呼声, 继而露出深刻的怀疑。尤其是那黑脸副将,更是喷着鼻息嗤笑起来。 乐正冥抬起手, 语气冷酷:“吵什么?不想听的人都给我出去!” 没人出去。少年军师的话虽然很荒谬, 却越发激起大家的好奇心。 庄理慢慢挪动着那些红豆,将它们排列成一个方阵, 又把绿豆推成一弯新月,语气慵懒:“你们知道什么是战争维吗?” 大家面面相觑,继而纷纷摇头。战争维?这个词儿听都没听说过! 庄理继续解释:“战争维是战斗双方有效击毁距离、机动能力等所决定的空间和时间范围。” 众人明明长着耳朵,却根本听不懂这貌似简单的一句话,于是脸上的疑惑更为浓重。 庄理用指头在红豆外围画了一个圈,进一步解释:“假如这堆红豆是羯族人,这堆绿豆是魏国人,那么这两支军队射出的弓箭能够覆盖的范围就是他们的战争维。在这个维度里,他们可以有效击杀敌人。” “羯族人用弓箭,魏国人也用弓箭,而且平均射程都在三十六丈以内,所以双方的战争维本该差不多大。” “但是你们看看,红豆比绿豆多出一倍,它们占据的范围广,直径长,所以战争维自然也大。而魏国人数少,占据的范围也窄,在同样的射程内,战争维自然比羯族人小很多。 “两个大小不等的战争维相撞,明眼人都能看见,大的一方必然会把小的一方吞噬。 “也就是说,人数多的军队往往会占据较大优势。” 听到这里,将领们终于明白了,不由纷纷点头。 黑脸副将却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个道理连白痴都懂,没什么可讨论的。你倒是说说,我们刚才到底怎么战胜的羯族人,我们人数那么少!” 庄理推动弯月形的绿豆,慢慢把多出一倍的红豆包围,又轻轻挪动红豆,把它们的方阵改为圆阵,与外层绿豆套叠在一起。 “说得更为直白一点,在武器装备没有巨大代差的情况下,最有效的取胜方法其实是对战争维进行分割。”他用指尖轻轻点击被包围的红豆,曼声道:“你们看,如今的红豆,战争维是多广?” “箭能射到的地方都是它们的战争维,那肯定是从这里到这里。”黑脸壮汉指了指红豆的正中心,又指了指大约十寸宽的外围。这个距离把薄薄一层绿豆完全涵盖进去。 庄理却摇头道:“错了,它们的战争维只在这里。”他伸出指尖,点了点红豆与绿豆交接的狭窄地带。 “什么?你刚才不还说箭能射多远,战争维就有多广吗?”黑脸副将感觉自己被愚弄了。 “被挤压在中间的这些红豆真的还能射箭吗?”庄理把指尖插.入红豆的正中心,轻轻笑着:“假如它们从这里射箭,你猜箭矢除了落在绿豆身上,还会落在哪里?” 一名副将仔细看了看堆得满满当当的红豆和薄薄一层绿豆,不由惊骇道:“我明白了!如果被围困在内圈的红豆向天空射箭,落下的箭矢会首先射中处于外围的这些红豆。红豆这么多,这么厚,绿豆只薄薄的一线,红豆被射中的几率要比绿豆大得多!” 这人话音刚落,众将领便都拍着手附和起来。 是了,被挤在内圈的红豆如果向天射箭,也会对自己的军队造成无差别的攻击!所以它们不会那样做! “难怪之前在官渡,羯族人只放了两波箭就不放了。我当时还觉得很奇怪!”一名副将恍然大悟。 他们在战场上搏命拼杀,目力所及只在周身几丈,更远的战场根本看不见。局中人的狭窄眼界限制了他们的感观能力,所以他们无法得知战场上具体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在一支军队里,真正懂得制胜之法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于连很多统帅也只是对兵法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军师这一职业便由此产生。他们是军队的大脑,负责思考,其余人只需要按照他们制定的计划一步步往前走就行了。 如果一支军队的大脑足够聪明,那么他们就能夺取胜利;如果一支军队的大脑并不好使,那么早晚有一天会面临失败。 杀敌和排兵布阵完全是两码事,恰如军师和将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职业。 听到这里,众位将领才真切地意识到,这看似孱弱的少年果然有些不凡。 庄理拿起一个小碗,徐徐道:“如果这是一支军队,那么被困在内围的不仅有弓箭手,还有骑兵和步兵。弓箭手的弓箭如今已废了,那骑兵和步兵又会如何?” 乐正冥沉声道:“骑兵会试图往外冲,把周围的步兵踩死,步兵也会相互践踏,造成更大的伤亡。” 众位将领不由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 庄理轻轻笑了,“将军说得没错,骑兵会把步兵踩死,慌乱的步兵若是下意识举起刀刺伤战马,又会把骑兵掀翻在地。他们互相踩踏,陷入一片无法挣脱的狼藉。所以你们可以想象,被围困在内圈的这些将士会处于怎样的慌乱中,他们未曾与我军交手就已失去了战斗力。 “而且,你们莫要忘了,当敌人的弓箭手无法施展时,我们的弓箭手却可以尽情射箭,因为挤成一团的羯族军队全在我们的射程之内。” 说到这里,庄理拿起一个小碗,把内层的红豆全部盖住。 它们废掉了。 如今,能被众人看见的红豆竟只剩下碗沿周围薄薄的一层。 庄理用指尖轻轻点击碗底,笑问:“现在你们来看看,真正能够加入这场战斗的羯族人到底还有多少?” 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呆住! 那么大一堆红豆被碗盖住,竟只剩细细一圈,反倒比绿豆还少得多!局势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黑脸壮汉被这魔术一般的戏法弄懵了,用粗粗的指头开始清点红豆的数量。 乐正冥十分嫌弃地瞥他,他`着脸拱手,频频偷觑少年的目光变得又敬畏又懊悔。 庄理环视众人,徐徐说道:“让我来帮你们算一算。若羯族人的战争维,半径为300丈,那么依然保存战斗力的这层边缘战争维,宽度只有6丈。用公式换算过来,羯族人的有效战争维的总面积,其实只占他们全部战争维的百分之三。 “8万人的百分之三是2400人。也就是说,在官渡那场战斗中,双方军队并不是四万对八万,而是四万对二千四。如此悬殊的兵力,我们不胜,谁胜?” 庄理用指尖点了点桌面,傲然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 众将士呼吸一窒,竟都被他强大的气场镇住,然后一个个低下头,隐藏心中忽然升腾的敬畏。 庄理这才推动绿豆,把碗沿周围的一线红豆撞得零零散散,漫不经心地笑着:“就算羯族部落派来十八万大军,被我们的新月战阵分割之后,也只剩下六千多人能够展开有效的反击。他们六千,我们四万,有何可惧?” 众位将士伸出指头数了数,又看看桌上数量相差甚巨的红豆和绿豆,眼珠子不由瞪得比铜铃还大。 现实中的情况还真如少年说得这般! 羯族人似乎杀着杀着就全倒了,根本不给魏国士兵反应的时间。当时,大伙儿只觉得自己作战勇猛,以一敌百,方能得胜。如今再看,却原来绝大多数羯族人竟都死在他们自己人手里。 他们被挤在内圈,无法突围,只能人射人,人踩人,马踩人,转瞬就死了一大片。外围的那些羯族人只剩下两千余众能自由行动,轻易就被数万魏国将士砍杀殆尽! 神了,这场战斗真的神了!它阐述起来如此简单,然而真正施行的时候,却又是何等凶险?没有绝对的把握,哪个军师敢这么干? 思及此,原本低着头的将领又一个个抬头看向少年,目中是全然的崇敬和彻底的信服。 庄理眼睑微垂,叹息道:“我们死伤的那一万多将士,实则都是在包围圈尚未成型时被羯族军队射杀的,是他们的牺牲换来了最终的胜利。” 帐篷内顿时陷入一片哀寂。 紧接着,又有一名将领掰着指头说道:“这样的话,当包围圈成型之后,我们的将士竟都没有产生伤亡。在战争的后半部,我们几乎是无敌的。”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能在那样的绝境之下带领一支人数稀少的军队取得近乎于零伤亡的胜利,少年简直智多近妖!乐正将军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位?运气也太好了一点! 乐正冥悄悄伸出一只手,在桌下握住小卷毛的手,内心涌动着难以言喻的骄傲。这种场面他分明第一次见,却觉得颇为熟悉,嘴角不知不觉就扬了起来。 庄理轻轻回握爱人的手,又顽皮地挠了挠他带着厚茧的掌心,这才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掀开那个小碗,淡淡道:“每一场战争都是维度的分割。现在你们明白了吧,只要找到正确分割敌人战争维的方法,就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战争是数学游戏,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众位将领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本蒙昧的脑海却渐渐亮起一抹名为“领悟”的光芒。 7480跪着听完这些话,断了的双手似乎更痛了。 科学如何打仗8 庄理解释完官渡之战胜利的原因, 顺手便把盖住红豆的小碗掀过来,想倒一点茶水润润喉。 哪知道之前还对他吹胡子瞪眼的那名黑脸副将竟挤开乐正冥,乐呵呵地夺过碗, 殷勤备至地说道:“庄先生, 您坐着别动,我这便给您倒碗热茶过来。诶, 这碗方才扑在桌上, 有些脏了, 我帮您洗洗干净, 您稍等片刻。” 说完屁颠屁颠地去了, 仿佛之前对庄理嗤之以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庄理看着黑脸副将的背影, 有些忍俊不禁。 乐正冥悄悄在桌下捏他的指尖,小声说道:“这人叫淮老二,是我麾下中军副将, 没别的优点,就是脸皮厚,胆子大。” 庄理抿唇点头。 其余将领纷纷举起手, 迫不及待地介绍自己:“庄先生,末将名叫李兆峰,是左骑将军。” “庄先生, 末将名叫赵安, 是右骑将军。” “庄先生, 末将名叫……” “庄先生,末将名叫……” 众人一边行礼一边报出自己的名字和职位, 唯恐不能给军师留下一个好印象。少年分明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 下颌光洁,眉眼稚嫩, 却没有任何人敢小瞧了他。 “庄先生,您能再给咱们说一说这个战争维吗?我方才有了一点领悟,又不是很明白。” “对对对,我也是!我隐隐约约摸到点名堂,仔细一想又什么都没得!” 不断有将领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也都是熟读兵法的人,对各种战阵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却是头一次听见这么直白简单的阐述。 乐正冥却附在小卷毛耳边低声说道:“你累不累?累就好好休息,改天再教他们不迟。” 众将领纷纷向乐正冥投去抗议的目光,随即又想到少年孱弱的身体,便都打消了继续缠磨对方的念头。反正军师已经是他们的了,什么时候学习战阵都不晚。 庄理摇头道:“我不累,你们想听什么?” 众人眼睛一亮,立刻高喊:“我们想听百战百胜的秘法!您之前说,只要控制住那个什么、什么、什么……”这群大老粗一个个地挠着头,竟是想不起该怎么说了。 乐正冥满脸嫌弃地提醒:“变量。” “对对对,就是变量!还是将军脑子好使!”众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乐正冥一个马屁,目光却都直勾勾地看向少年。 跑到外间洗碗打水的淮老二听见这些话,不由高喊:“庄先生您慢点讲,我马上就来了!您等等我!”末了他直接提起一壶烧开的水,边跑边倒,把自己烫得嗷嗷叫。 乐正冥连忙站起来,接过不断晃荡的小碗。 人都来齐了,庄理便指着两堆豆子说道:“之前我已经说了,战争其实是两个维度的碰撞和分割。站在这个理论上,取得零伤亡的胜利其实是完全可行的。” 零伤亡的胜利?也就是说把敌人杀得片甲不留的同时,我方还不死一个人?这可能吗? 众位将领不由连连抽气,却再没有人提出质疑。正相反,大伙儿的眼睛一个比一个亮,瞳孔里闪烁着求知若渴的光芒。 庄理把红豆、绿豆均分为左右两堆,继续道:“战争维的具体含义,你们已经了解了吧?” “了解,射程之内皆是我们的战争维。”乐正冥点头答话。 庄理沾了一点茶水,在红豆和绿豆的外围画了直径相等的两个圈,“羯族人用的弓箭与我们的弓箭没什么不同,也就是说,我们双方的射程都是一样的,战争维的大小也是一样。” 他慢慢把两堆豆子往中间聚拢,直至一些红豆绿豆相互掺杂在一起。 “看见混在一处的这些豆子了吗?在冲锋的过程中,它们首先进入敌军的战争维,受到弓箭手的射杀,造成了第一波伤亡。” 说这话的时候,他继续推动两堆豆子,直至它们完全融合在一起。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 庄理指着难分难解的红绿豆说道“面积相等的两个战争维,到最后只会陷入僵持,继而造成大量的伤亡。这就是人数均等,武器没有代差,实力悬殊不大的两支军队对战的后果――两败俱亡。” 庄理挥一挥衣袖,把难以分解的豆子全部拂落桌面。 噼里啪啦的轻响令这些常年浸.淫.在腥风血雨中的将领感到头皮发麻。 “所以,在人数相当时,战阵的运用会显得尤为重要。我之前所说的变量,实则就是兵力的多寡,武器的代差,每个士兵的平均击毁率等等。只要提高这些变量,使我军始终保持较大的优势,就一定能取得胜利。” 庄理重新捧出一堆红豆,一堆绿豆,分别摆放在长桌的两边,细长的指尖快速挪移,把杂乱无杂的绿豆组成一个八卦形。 “这是八阵图!”乐正冥指着绿豆说道。 众位将领连忙把脑袋凑过来细看,继而发出惊讶的呼声:“没错,是八阵图!我研究过这个。” 确切地说,只要是带兵打仗的人,都曾研究过八阵图,这是前朝神人诸葛先生发明的奇阵,号称坚不可摧、所向披靡。但现实中,很少有将领能摆出这个阵,因为它太复杂了,一个衔接不好,所有的死门都会变成生门,叫敌军抓住破绽杀得落花流水。 越是复杂的战阵越是难以套用在战场上,那需要很多人的协同合作。 眼下,庄理要解析的就是这个阵法。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直接把红豆捧起来,往绿豆里洒落,于是很快,红绿两色便相互混杂在一起。 庄理伸出指尖,把落在由绿豆组成的空白栅格处的红豆全部挑拣出来,淡淡道:“它们废了。” “为什么?”淮老二粗声粗气地问。 其余将领也都摸不着头脑。 乐正冥满脸嫌弃地说道:“你们好好看看,这些空白栅格的周围都是什么。”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空白栅格实则都是由绿豆组成的小方块,换言之,当红豆落入空白处,它们便已经被四周的绿豆包围了。 整个八卦阵由六十四个这样的栅格组成,也就是说,与绿豆数量相等的红豆落入战阵之后被稀释成了六十四份,而绿豆却粘连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却又变化莫测的几何体,随时可以相互支援。 众位将领直勾勾地看着这堆豆子,眼里渐渐放出灼热的光芒。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庄理进一步激发他们的灵感:“假如红豆和绿豆数量相等,分别是两万颗,你们可以算一算,两万均分成六十四份是多少。” 众将领掰指头的掰指头,拿算筹的拿算筹,还有人挠着头皮发呆,短时间内竟一个都答不出来。 乐正冥略一思忖便报出一个数字:“大约是313。” 庄理拍拍他的肩膀,赞赏道:“没错,是313。两万红豆入了这样的战阵,会被绿豆分割成六十四份。也就是说,在同一时间,这两支队伍的战力不是两万对两万,而是两万对三百一十三。你们可以看看这其中的差距。” 直至此时,才有将领拍着脑门大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把敌人冲散,进而分化绞杀,这就是战阵的好处!我看过的所有战阵,其实都是这个道理!都是一样的!” “没错没错,之前我们在官渡,也是把敌人分割成了小块,不过我们用的是限制他们行动力的方法,而不是分散他们兵力的方法,但道理都是一样的!我看了二十多年兵书,今天才总算参透了阵法的玄机!” 不断有人恍然大悟,然后疯疯癫癫地拊掌大笑。 不能怪他们如此激动,只因兵书上对战阵的描述实在是太令人费解。 这不,一名将领举着一本兵书,愤愤不平地照着念:“八阵中,天、地、风、云为四正;龙、虎、鸟、蛇为四奇。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牵,循环无穷,天圆地方,互为相克相生,如环之无端,循环往复,使深入其阵的敌军穷于应付。” 他把兵书狠狠扔在地上,脸红脖子粗地问道:“你们说,这都是啥?什么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这到底说的是啥?能看懂的有几个?大家举起手来叫我数一数。” 这群大老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把双手藏在身后,竟是没有一个能看懂。 该将领这才狂热地说道:“但是刚才庄先生说的我却全都听懂了!我还知道这个阵法该怎么用!娘的,我怎么不早点遇见庄先生,十几年仗都白打了!” 他连连摇头,连连扼腕,竟是遗憾地快哭了。 能把深奥的战阵解释得这么简单明了,庄先生的才学果然深不可测。 其余将领也都发出由衷地叹息。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庄理抬手下压,轻笑道:“现在开始跟我学习战争策略也不晚。你们说得对,所有战阵其实都是对战争维的一种几何分割。圆阵大多用来防守,那是因为圆的面积在所有几何体中是最大的,能集合我方全部兵力去对抗敌军;方阵主攻是因为方阵机动性强,能左右游移,灵活组队,进而对敌方的战争维形成有效分割。那八卦阵外方内圆,便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阵。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这并不是我要说的零伤亡作战模式。”庄理在此处略微停顿,狭长眼眸左右扫视众人。 大家呼吸一窒,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对于军师的敬畏已然在潜移默化中悄悄植入他们内心深处。 庄理把先前那堆豆子拂落,重新捧出两堆豆子,分别摆放在左右两边,勾唇而笑:“你们看好了,假如绿豆的射程是七十二丈,红豆的射程是三十六丈,两个维度开战会发生什么?” 众人快速在心里推演。 乐正冥却直接把那些红豆拂落,沉声道:“两个战争维根本无需发生实质上的接触,绿豆就能在七十二丈之外把红豆全部射杀。” 庄理这才拍着手轻笑起来:“没错,这才是真正零伤亡的战斗。所以各位,我们在训练如何使用战阵的同时,最好也改进一下我们的武器。” “床弩倒是能射七十二丈,但它太大太重,制造成本也高,不好大规模使用。”乐正冥沉吟道。 “不急,我们就算能制造射得更远的武器,也没有原材料和足够的费用。”庄理把留存在桌上的绿豆拂落,铺开一张地图,指着被蒙古大军占领的晋地说道:“我们先把这块地盘打下来。” 众将领先是悚然,继而又纷纷拊掌叫好。以四万兵力绝胜八万羯族大军之后,他们膨.胀了。 7480听呆了,拖着两条断手缩在角落,不敢置信地呢喃:“晋地就是山西,那里有大量煤矿和铁矿。煤矿能用来炼制焦炭和焦油,焦油又是制造炸药的主要原材料之一。有了铁矿就能炼钢,然后打造长.枪大炮。主人,你是想把这个小世界炸穿吗?” 回应它的是庄理极玩味的一声轻笑。 7480顿时瘫在地上,像个被残虐了几百遍的破布娃娃,缓缓流出痛苦绝望的泪水。 它错了,它真的大错特错!它就不该把宿主送来这个落后的小世界,命运之子一定会被宿主玩死! 擅长科研也就算了,懂电脑也很正常,宿主这个弱鸡竟然连打仗都会,这就太离谱了! 科学如何打仗9 在通往开封的路上, 九皇子命令大军安营扎寨,等待管城的战报。 “暮云果然料事如神!羯族人已然开始攻打管城,还好我们走得快。”九皇子从信鸽腿上解下一张纸条, 略看几眼, 然后扔进火堆里烧成灰。 “羯族人阴险狡诈,不可不防。”庄旭笑着说道:“我们只需再等半日, 待管城被攻破, 便可杀一个回马枪。届时, 乐正冥的残部必然已经死绝, 羯族人连着两战, 也是精疲力尽。我们以逸待劳, 定能轻松取胜,之后乘胜追击,把管城、官渡、邱庄等地全部收复……” 不等庄旭说完, 九皇子已经仰头大笑起来:“好好好,暮云的计策果然高妙!这么一来,我们不但除掉了乐正冥, 还灭了羯族人的主力军,自此以后,镇守边疆的大军就全是我的嫡系, 而我收回这么大一片失地, 父皇定然会更加看重于我。好, 果然是一箭三雕!” 他分明是魏国皇子,却根本没把魏国百姓的生死存亡放在心上。等到羯族人攻破管城, 数十万百姓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而这深重的灾难却只是他摄取权力的工具。 惨死的人越多,九皇子的功劳也就越大。他心里没有天下, 没有家国,只有私欲。这样的人怎么够格当皇帝? 但庄然却并不觉得这个灭绝人性的计划有什么不妥之处,此时正捋动胡须,对儿子露出赞赏的笑容。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心狠手辣。 这就是他与嫣然的儿子,才十六岁就已如此优秀,不像庄理,只知道吃喝玩乐、惹是生非。他死了倒也好,不用像他娘一样白白受罪。 这样想着,庄然不由提醒:“旭儿,待会儿记得给你娘写封信报平安。另外,打回官渡之后,你记着把庄理的尸体收一收。” “庄理?”九皇子斜眼看来,冷哼道:“给那孽种收什么尸,没得弄脏暮云的手。庄公,你说庄理和暮云都是你的儿子,为何差距这般大?一个智计百出、惊才绝艳,一个却蠢得像猪?” 庄然摇头苦笑,避而不答。 庄旭摆手道,“他毕竟也是爹的儿子――” 这句虚伪至极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名匆匆跑进帐篷的士兵打断:“报~管城大捷,官渡大捷!羯族十八万大军被我军全歼!” 九皇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庄然满脸都是震惊。 庄旭刚捧起一杯热茶便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膝盖被滚水烫脱一层皮,却毫无感觉。 “九殿下,方才探子来报,管城大捷,官渡大捷,羯族十八万大军被乐正将军杀得只剩下三四千人,如今已逃往关外。”士兵重复一遍。 九皇子懵了。 庄然沉声追问:“具体是什么情况?” 庄旭这才回过神来,直勾勾地看向士兵,脑子里却一片杂乱的嗡鸣。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那样的天罗地网中,乐正冥还能顺利逃脱,而且反过来把猛兽一般的羯族人杀得只剩三四千,他就那么厉害? 士兵把探子传来的情报详细复述一遍。 以少胜多的官渡之战叫九皇子听得目瞪口呆,又惊又怒地问:“他打哪儿找来的军师?天下间有这么厉害的军师,本王怎么不知道!” 士兵又道:“庄理便是他的军师。” 向来稳坐钓鱼台的庄然身子微微一晃,竟有些天旋地转。 庄旭猛然站起来,极为失态地高喊:“庄理是乐正冥的军师?不可能!他什么都不懂!” 士兵侧头看他,语气笃定:“真是庄理。管城大捷之后,乐正冥把庄理扛在肩头绕营三圈,说所有的胜利都是庄理带来的。当时也有人不相信,质问庄理如何排兵布阵,庄理便用两堆豆子把所有奇阵都推演一遍。我们的探子离得远,没怎么听清,但零星几句也相当骇人。庄理确实是乐正冥的军师,否则他镇不住乐正冥麾下的几十员猛将。” 庄旭连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快速说道:“你把地图拿过来,再对着地图好好说说官渡那场战斗乐正冥是怎么打的。” 士兵找来地图指指划划地讲解。 庄旭凝神细听,不敢漏掉半个字。 士兵说完之后,他依旧皱着眉头,仿佛没想明白,过了片刻又让士兵拿来两罐豆子,模仿庄理的举动,把官渡之战推演一番。 他遵照探子的情报,用绿豆围住红豆,然后盯着这堆层次分明的豆子陷入沉思。 九皇子不敢打扰他,只是兀自吸气呼气,勉强压抑着心中的恼怒和挫败。 庄然走到儿子身边,低声询问:“你看不懂庄理的布置?” 庄旭先是懊丧地点头,愣怔片刻又急急摇头,把内圈的红豆全部挑拣出来,用骇然的目光盯着只剩下薄薄一圈的红豆,拊掌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九皇子急切地询问:“怎样?” 庄旭把其中奥妙详细解释一番,然后整个人便陷入了颓然的状态。他失魂落魄地坐回原位,双手摆放在膝盖上,想支撑自己忽然变得无比沉重的肩膀,却发出痛不可遏的低喊。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膝头竟被茶水烫脱一层皮。 庄然心疼地拉开他的手,又急忙传唤军医。 对庄旭素来关怀备至的九皇子却根本不在乎对方的伤痛,只是目光闪烁地看着那堆豆子,咬牙呢喃:“是谁说庄理什么都不懂?他的智谋根本就是举世无双!” “只是侥幸而已,说他举世无双还太早了。”庄然皱着眉头反驳。 “天下间有这样的侥幸吗?庄旭,本王若是让你去辅佐乐正冥打这场仗,你会怎么做?庄公,你又会如何?别拾人牙慧,好好想清楚再回答本王。”九皇子气笑了。 与此同时,他也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把自己放在庄理的位置上去构思官渡之战的打法。然后他发现,撇开庄理制定的战略,他竟只能想到“弃城逃亡”四个字。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场战斗根本就没得打! 九皇子满心不甘地睁开眼,去看庄旭,却见他脸上一片空无的惨白,眼中更是布满挫败的迷茫。很明显,他也想不出破局之法。 庄然面沉如水,眸光闪烁,看样子也是束手无策。 九皇子再次气笑了,敲着桌面沉声说道:“庄公,乐正冥应该感谢你,是你把一个天纵之才送到他手里。庄理这些年都是装的,他非但不愚蠢,还聪明得可怕!这把刀会发挥怎样的作用,我们且走且看。暮云,本王问你,如果是你在战场上与庄理交锋,你有几分把握胜他?” 若在以前,庄旭会轻蔑一笑,然后摆手不答。因为他根本没把庄理看在眼中。 但现在,他迷茫地看着那堆豆子,竟是梗塞地无法开口。 “庄公,你当着庄理的面勒杀长公主,他与我们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他太危险了,必须尽快除掉!”九皇子冷酷无比地说道。 庄然心中既惊骇又懊恼,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他记得庄理小时候的确很聪明,两岁便能背诵许多诗词,教他学字也是一看就会,根本不必费心。 长公主常常夸耀庄理是天纵之才,长大了必然非同凡响。 那时庄然只觉得长公主过于溺爱幼子,简直愚蠢得可笑,还道庄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后来庄理被嫣然纵着玩耍,果然变得顽劣不堪,暗合了他的预言。 如今回头再看,他才发现,天才就是天才,不是妇人的小把戏能糊弄的。庄理假装懦弱无能,竟真的从他手里逃脱了。 想到庄理亲眼目睹了自己扼杀长公主的全过程,庄然也咬牙说道:“他必须死!” “那便让他帮助晋国去对抗蒙古大军吧。”已然镇定下来的庄旭从高高堆叠的书信中抽.出一封,摊开在桌上。 这是晋国君主送来的求援信。 如今的中原早已成为关外异族的狩猎场,羯人、羌人、金人、胡人、蒙古人……全是骁勇善战的种族,轻易就率领铁骑踏碎了曾统一中原的周国。 周国各方豪强纷纷割据称王,先后建立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独立政权,魏国和晋国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晋国的运气赶不上魏国,如今已被蒙古铁骑先后攻陷了幽州、冀州和并州,很快就要全境覆灭。 在诸多异族中,蒙古大军无疑是最可怕的一股势力。他们极为擅长以少胜多的战役,往往十几万铁骑就能攻下一座城池,甚至还有几万人马干掉一个小国的彪炳战绩。据说他们还占领了很遥远的一块大陆,启程的时候只几万人马,一路打一路吞并沿途各国,至如今已建立一个宏伟的国度。 塞外广袤的草原,大漠荒凉的戈壁,如今已全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庄理能用四万人打赢八万羯族军队,那么如果他遇见同样擅长以少胜多的蒙古铁骑,又会如何? 迄今为止,庄旭还从未听说过哪支中原军队能干得过蒙古人。 九皇子也想到了蒙古人战无不胜的恐怖实力,立刻附和道:“对,让乐正冥去帮晋国打蒙古人!本王倒要看看这次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殿下,等晋国和蒙古人开战,我们的计划还能继续施行。 “如果庄理能把蒙古人打跑,那我们就安排异族军队在后方伏击他。他和乐正冥经历一场大战,必然死伤惨重,绝非异族的对手。 “如果他们败了,我们也可以趁蒙古人和晋**队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捡现成的便宜。如果一切顺利,我们或许还能拿下晋国。三月后便是陛下的寿辰,你把晋国当成寿礼献上去,陛下定然龙心大悦。” 庄旭用缓慢的语速描绘着美好的未来。 九皇子果然被他哄地哈哈大笑。 庄然这才暗松一口气,给儿子递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然而他们完全不知道,同一时间,庄理正指着一幅地图说道:“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就是把蒙古人打跑,拿下晋国。只不过我们得找一个光明正大出兵晋国的理由,否则我们的军队越不过边境,驻扎在那边的军队都是九皇子的心腹。” 乐正冥笃定地说道:“这个理由九皇子会帮我们找。” 7480的手已经断了,偷听到这些话,只能用胖乎乎的脚趾头翻开剧本,查看下面的发展线路。 很好,在主神制定的剧本里,命运之子会趁晋国和蒙古人打得两败俱伤时忽然插.入战场,收割双方的战果。 最终,命运之子夺取了晋国,立下赫赫战功,回到洛阳献上这份大礼,当场被欣喜若狂的魏国皇帝封为太子。 这一回,想必剧情不会有太大偏差。当宿主和蒙古人打得两败俱伤时,命运之子一定会及时出手! 这次稳了! 科学如何打仗10 管城大捷的当天晚上, 九皇子率领军队从开封绕路回来。 看见站在军营门口迎接自己的乐正冥,他立刻翻身下马,拍着对方的肩膀哈哈大笑, 又狠狠夸赞了边疆战士们的勇猛和无畏。 他表现得越友好, 乐正冥心中就越戒备,毫不客气地拱手说道:“九殿下, 之前末将曾收到您的求援信, 立刻点兵去救, 却中了羯族人的埋伏, 可见他们早已探明末将的动向。末将怀疑我军有奸细, 他与羯族人里应外合……” 九皇子抬起手, 阻断了乐正冥的话,又漫不经心地摆了摆衣袖。 于是五花大绑的徐辉便被两名士兵押了上来,用力摁跪在地上。 万没料到自己会被九皇子当成替罪羊的徐辉看向乐正冥, 想到自己曾经跪在对方身前,发誓要永远忠于家国,忠于百姓, 却在权欲中迷失自己,违背了初心,不由落下两行悔恨的泪水。 但他如今已没有退路可走, 他的父母、妻儿, 全在九皇子手里, 他若不死,死的就是全家。 “乐正将军, 是末将贪图权势, 鬼迷心窍,方才勾结羯族人想要害您, 末将该死。”他咬着牙齿包揽下所有罪名,然后一头撞向地面。 沉闷的响声伴随微微的震动,然后,一滩鲜血从徐辉的脑袋周围渲染开来。他以跪伏的姿态,死在乐正冥面前,也死在所有将士面前。他认罪伏诛。 淮老二等人原本恨他恨得要死,看见他如此决然地离去,却又咬着牙撇开头,心中泛出不忍。这人终究是曾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兄弟…… 乐正冥早就料到徐辉会速速求死,却并没有阻止。当对方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选择时,就应该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只是,当鲜血铺满地面,染得赤红时,他脸上的坚冰迅速融化,把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卷毛轻轻拢入怀中,用大掌盖住对方的眼帘,轻声诱哄:“别怕,我在。” 庄理拽住乐正冥的袍角,乖顺点头,又挪着小碎步往对方怀里钻,柔弱的样子像只迷途的小动物。 7480想到宿主把死人血往脸上抹,又把一具具尸体往身上搬的彪悍场景,不由在心里冷笑:该死的大魔王,又在乐正冥面前装小甜甜。我呸! 九皇子垂眸看着徐辉已然僵冷的尸体,摇头感慨,“为了一点权欲便出卖同袍,弃家国百姓于不顾,这人当真该死。来人,把他的尸体拖出去。乐正将军,我这样处置你满意吗?” 乐正冥把小卷毛拉到自己身后,略略拱手,并不说话。出卖同袍,弃家国百姓于不顾,这话说的不正是九皇子本人吗?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九皇子的心性比乐正冥想象得还要狠毒。 “表弟,好久不见,你最近可好?”九皇子淡漠的目光从乐正冥身上移开,看向庄理。 庄理也略略拱手,并不说话。 他并未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模仿爱人的痕迹。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眼神、表情、动作、喜好,会渐渐趋同,这就是老话说的夫妻相。 看见与乐正冥表情一致、动作一致、就连穿着都一致的少年,九皇子眸色一暗,已然打消了拉拢对方的念头。这才多久?庄理就已经与乐正冥培养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怕是两个人不好离间。 罢,就这么着吧。 思及此,九皇子召集众位将士,说要讨论军国大计。 庄理暂时还没有一官半职,只能站在外面等待。 天边闪耀着一颗颗星辰,把夜幕点缀得美丽非凡,然而死在这块大陆上的百姓,怕是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多。 庄理抬头仰望星空,目中流转着坚毅的光芒。战争固然会死很多人,但是若不经历战争,这块土地又如何迎来和平?仁慈与示弱永远无法停止杀戮,唯有杀戮才能止息杀戮。 他将来所要做的一切或许会让这块土地变得更为千疮百孔,然而短痛过后,迎来的将是万物复苏的春天。 他想改天换地,他想守护这方土地,只因爱人就是这方土地的神灵。 这样想着,庄理不由轻笑起来。 “想到什么这般高兴?”一道温润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紧接着,一名长相俊逸的少年缓缓走上前,笑着说道:“你把我和爹爹骗得好苦。谁能猜到骄横跋扈、不通文墨的庄小侯爷,却原来是智计百出的天纵之才。” “官渡之战你委实赢得漂亮,”少年侧头看向庄理,低声问道:“只不知,你能不能对付蒙古人?” 他满脸都是纯然的好奇,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无恶意。 庄理不闪不避地回望他,唇角微勾:“打过不就知道了吗?” 庄旭轻轻拊掌,语带赞叹:“好气魄。这么多年,我和爹竟然完全没发现你的伪装。你是从几岁开始戒备我们的?” 庄理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笑容诡秘:“我说我生而知之,你信吗?” 庄旭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庄理会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生而知之,这怎么可能?他以为他是圣人吗? 大约是厌倦了这样的刺探,庄理摇头轻笑,转身离开,却发现庄然正站在五米外,目光晦涩地看着这边。他显然也听见了刚才那些话,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愕。 庄理冲对方点头微笑,绕路走了。 庄然在原地僵硬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长公主说得没错,庄理果然不凡。他没有红着眼眶扑上来厮打我,也没有流着眼泪向我控诉,更没有假装对我视而不见,在心性这一块,他略胜于你。” 庄然眸色沉沉地看向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问道:“假如你是庄理,你能在看见我的时候笑得这么温和自然吗?” 庄旭默默在心中构想一番,不由惨白了脸色。他做不到,非但如此,他可能早就崩溃了。 打小,他就觉得自己比庄理聪明能干,又最受父亲宠爱,所以心里总暗藏着一股优越感。然而现在,当他猛然间意识到庄理不是真傻,而是装傻,并且这么多年都把他耍得团团转时,这优越感就化为了最深的讽刺。 庄旭捂住胸口,难受得厉害。 庄然轻轻拍打儿子肩膀,无声安慰。 恰在此时,乐正冥提着大刀从九皇子的营帐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个个双目赤红,头冒青烟,显然气得太狠。 隔着晃动的帐帘,庄然发现九皇子的桌案竟被劈成两半,笔墨纸砚落了满地。想来乐正冥气极之下竟动了刀。 “晋地之事妥了。”庄然低不可闻地道:“旭儿莫要担心,庄理很快会死。” “我想与他真刀真枪地打一仗。”庄旭抬起头,眼珠也是一片赤红,竟被不甘激发了心魔。 “莫要说这些置气的话。能兵不刃血地击杀敌人,何必亲自动手?你是瓷器,他是瓦砾,他焉能与你相比。”庄然极为耐心地安慰儿子,却不知这话说出去会多么引人发笑。 长公主是金枝玉叶,生下的孩子流着皇室一半血液,在庄然眼中却连一个洗脚婢生的庶子还不如。 --- 乐正冥回到营帐时,庄理正快速翻看着一堆堆书册,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这块土地的一切。 “妥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妥了。”乐正冥把大刀摆放在桌上,沉声道:“果然像你说的那样,我表现得越生气,越不甘,九皇子就越是坚持要派我去救援晋国。为此,他连皇帝的尚方宝剑都请了出来,还准许我把麾下亲兵全部带走。三日后我们就出发。” “那便玩会儿枪,然后安置吧。”庄理把书放在一旁,笑容兴味。 “玩枪?”乐正冥愣了愣。 “是啊,难道你不想玩?”庄理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解开衣带。 乐正冥犹豫片刻才无奈道:“那就玩会儿吧。”话落走到武器架旁,抽.出一杆长.枪耍得虎虎生风。 已经脱掉外袍,正准备继续脱亵衣的庄理:“……” 知道宿主多爱玩枪的7480:“……噗哈哈哈。”断了的手臂好像不那么痛了诶! 庄理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回原位,托着腮帮子,笑眯眯地看着刻意向自己展示武力值的爱人。让他玩枪,他就真的玩枪,虽然有些不解风情,但也太可爱了一点。 乐正冥被小卷毛看得浑身火热,心不在焉地耍了一会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可以安置了吗?” 庄理拍着桌子朗笑起来,调侃道:“傻瓜,我说的玩枪和你说的安置是一个意思。你身上难道只有一杆枪?”说着说着目光便滑落在某人那处。 乐正冥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看,顿时耳朵烧得通红。他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勾唇,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末了随手把长.枪一扔,大步走到桌前,把小卷毛扛在肩头,急急走进内室,“我陪你玩枪。” 他沙哑的嗓音被庄理热切的吻吞没。 --- 乐正冥的十五万亲兵顺利越过边境,来到晋国邺城。 晋国君主与新帝一样,除了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没有别的优点。他身边的忠良均被残害得干干净净,身边留下的都是一些心怀叵测、蝇营狗苟之辈。 晋国骁勇善战的那些将领均被他以各种名目杀害,帮他守卫国土的全是一些异族人。 异族之间也会相互吞并蚕食,胜利的一方继续攻城略地,战败的一方便会就近寻找一个国家投靠。汉人与异族既泾渭分明,却也相互融合,所以说这是一个最乱的时代,也是一个继往开来的时代。 为了抵御十五万蒙古铁骑,晋国君主召集了一支四十五万人的军队,看上去似乎实力雄厚,但要命的是,这四十五万人均由大大小小的异族残部组成,对晋国根本谈不上忠心,还十分野性难驯。 这么一支杂牌军,上了战场恐怕很快就会被蒙古人打散,然后分而绞杀。 也因此,晋国君主完全把得胜的希望寄托在乐正冥带来的十五万亲兵身上。若是乐正冥能与蒙古人杀得两败俱伤,他就可以白白捡一个大便宜。 庄理看过地形图和相关战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这边只负责统御你们的军队,不会出一兵一卒。仗可以打,我们的同袍一个都不能死。” 科学如何打仗11 庄理说出了所有魏国将领的心声。晋国既不曾养育他们, 也不曾庇护他们,更不曾给他们什么好处,凭什么晋国四十五万大军躲在后方看热闹, 却要他们十五万人去与蒙古铁骑肉搏? 这是拿他们当炮灰啊! “看来这场仗没必要打了, 我们走吧。”乐正冥拍案而起。 众位将领也都纷纷退走。 晋国君主这才服了软,答应让自己的四十五万大军冲在前面, 并且把最高统帅权交给乐正冥。 附近几个国家的君主都知道, 论起打仗, 乐正冥是真的厉害, 一人便可直入百万乱军, 来来回回杀个通透。他的威名在关外甚至能止小儿夜啼。有他在, 蒙古人至少会有些忌惮。 晋国君主离开后,庄理让爱人把心腹都召集到帐篷里,开个战前研讨会。 “蒙古人仅凭十几万铁骑就能灭掉一个国家, 其战力可见一斑。晋国这支军队又都是各部残兵集合而成,士气不振、人心散乱,怕是不经打。”一名将领摇头叹息。 其余将领也都赞同这个观点, 不由担心起来。 “此战必胜。”庄理却给出了一个完全相反的答案。 闹哄哄的营帐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大家灼热的目光全都朝军师看去。 乐正冥立刻给小卷毛倒了一杯热茶,劳烦他好好上一堂战术课。 庄理浅饮茶水, 润润喉咙, 这才继续:“我说此战必胜, 不是鼓励你们的言语,而是基于科学推演和计算得出的结论。正如几何体可以对战争维造成有效分割, 数学公式也能精确预测一场战争的结果。譬如一场战斗会持续多长时间才能结束, 对战双方谁胜谁负,各自伤亡多少士兵等等。” 众位将领只听懂了最后几句话, 顿时心头火热。 通过计算得知战争的结果?那不等于预言吗?军师真乃神人啊! 心中翻转着各种各样的疑惑,却没人急着提出问题。到后面,军师自然会用深入浅出的话帮他们解释清楚。 庄理果然进一步解释:“如何用数学公式去预测一场战争?首先我们要明白一个概念叫击毁率。在一定的时间段内击杀敌人的数量与敌人的初始数量之比就叫做击毁率。 “举一个例子:假如蒙古军队有一百人,我们在一个时辰之内可以杀死这一百人中的10人,那么10:100便是10%,这就是我们在一个时序内的击毁率。” “我们一个时辰才干掉十个蒙古人?不能吧?”淮老二拧着眉头说道。 庄理:“……” 乐正冥没好气地训斥:“没听见军师说举个例子吗?这只是假设,方便你们计算。” “懂了懂了。”淮老二满脸羞愧地低下头,一张黑脸涨成了红脸。 其余将领则捂着嘴窃笑起来。其实刚才他们也想问这个傻不拉几的问题,只是嘴慢了一点。幸好淮老二这个傻瓜冲在前面,衬托了他们的英明睿智。 庄理继续道:“击毁率是描述战争方程最为基础的一个变量,通过它,我可以简单给你们揭示百战百胜的另一个秘诀。” 听见“百战百胜”四个字,大家齐刷刷地看过来,眼珠子绿得发光。 庄理一边填写表格一边叙述:“蒙古人的战斗力很强,这一点你们同意吗?” “同意。”众人不情不愿地点头。 “我把蒙古人的击毁率定为我军的两倍,你们同意吗?” 众人沉默片刻,还是点头,“同意。” 庄理把相应的数据填进空格,说道:“如此,蒙古人的击毁率是20%,我军的击毁率是10%,我军的战斗力只是他们一半,差距相当悬殊。那么让我们来看一看,假如我们双方的初始兵力都是100人,在第一个时序里,蒙古人击杀我们20人,我们击杀蒙古人10人,我们双方的兵力变成了90:80。 “假定我们双方的击毁率恒定不变,且战斗一直持续到其中一支军队的最后一个人死去,那么在第二个时序,我们双方的兵力变成了81:64。 “在第三个时序,比例是73:51。 “在第四个时序,比例是66:41……” 庄理一直数了十九个时序,双方兵力才变成14:0。 随后,他拿出另外一张纸,画了一个表格,又道:“现在,我们算一算另一个战争模式。假设蒙古人的击毁率依然是20%,我军的击毁率依然是10%,只不过这次,蒙古人的初始兵力是100,我军的初始兵力是300,那么在开战后的第一个时序里,蒙古人和我军的兵力之比是70:280。 “在第二个时序里,比例是42:266。 “在第三个时序里,比例是16:263。 “在第四个时序里,比例是0:263。” 庄理把两张表格平铺在桌上,徐徐道:“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第二个变量,那就是战损率,即战斗结束后一支军队的损失兵力与初始兵力之比。在前一个战争模型中,蒙古人把我军全歼,战损率为86%;在第二个模型中,我军把蒙古人全歼,战损率为12%。现在你们对比两个模型,看出什么奥秘了吗?” 众位将领立刻围拢过来,对着两张表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总觉得抓住了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却说不清楚。 乐正冥只略略一想就明白了,正想道出答案,却见小卷毛冲自己眨了眨眼。 他心领神会,于是保持缄默。 众将领把脑袋凑在一起,死死盯着两张表格,却压根不敢开腔,唯恐自己说错话惹来大家的嘲笑。 庄理只好提醒一句:“别盯着数字看,只比较两张表格的击毁率、战损率、初始兵力和战争取得胜利花掉的时序长短。说一说二者有什么区别,你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众人静默片刻,然后便一个接一个地兴奋起来。 “我明白了军师!蒙古人战斗力比我们高出一倍,但是在参战人数相等的情况下,他们想要干掉我们却需要花很长时间!您看,第一张表格,他们花十九个时序才把我们杀成零;第二张表格,我们三百人,只花四个时序就把他们全灭了!”一名将领举起手高喊。 “对对对,”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参战人数越多,取得胜利的时间就越短!” 又有人忙着补充:“伤亡还会越小!同是100人参战,蒙古人干掉我们死伤了86人;后一个模式,我们比他们多三倍,干掉他们就只死了36个人!” “我明白了,就算蒙古人战斗力比我们强很多,在我们人数比他们多三倍的情况下,其实我们也能轻而易举战胜他们。是这个意思吗军师?”淮老二也开了窍,拍着手掌大喊。 庄理轻轻一笑,正待说话。 站在外围的一名将领忽然兴奋难耐地嘶吼:“军师,我悟出一个道理,很可能就是您要传授给我们的百战百胜的秘诀,您要不要听一听?” “你说。”庄理满脸期待地看过去。 所有人也都目光灼灼地转头。 这人清了清嗓子,快速说道:“结合这两张表格,我发现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 这话一出,帐篷内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有人立刻反驳:“你放屁,军师就带领我们打赢过羯族人!那不是以少胜多吗?” 庄理止不住地低笑,又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乐正冥环视这群忽然很爱学习和思考的大老粗,心中颇感安慰。被小卷毛一调.教,他们似乎对打仗产生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先前那位将领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不是,你们好好想想。军师教给我们偃月阵,让我们把羯族人的有效作战人数控制在三千左右。实际上,在官渡之战中,我们与羯族人的兵力之比是四万对三千。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出十倍不止!” 众位将领略略一想,顿时若有所悟:对,是这个道理! 见大家点头,那位将领的音量更高了一些:“然后我又想到了孔明先生最著名的一场高坡战役。在那场战役中,孔明先生用十三万人马歼灭了敌人三十万大军。 他当时用的是八卦阵,可以把敌军有效分割成六十四份。你们好好算一算,三十万的六十四分之一是四千六百多人,孔明先生的兵力转瞬比敌军多出二十多倍。所以他才会大获全胜!现在,你们品出一些东西了吧?” “品出来了,品出来了,所有的战争其实都是人多的那方胜利,而人多的概念根本不是我们眼睛看见的那样,是分割出来的,也是计算出来的,更是刻意安排出来的!” 淮老二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乐哈哈地说道:“我他妈竟然也能说出这么深奥的话!将军,您听见了吗?” 乐正冥脸上的坚冰在众位属下你一句我一句的感言中融化了,只能笑着点头。 庄理也拍着手掌轻笑道,“大家说得都没错,这就是百战百胜最为基本的一个秘诀――集中优势兵力。只要己方兵力比敌方多出三倍、四倍、五倍甚至是十倍,在武器没有巨大代差的情况下,此战必胜。届时,无论敌方战斗力多高,射程多远,他们也很难取得胜利,一切优势都将被我们的人海战术填平。” 这个战争理论曾被华国一位伟人运用到极致。他最著名的一个论调便是“集中所有优势兵力歼灭敌人”。 所谓“集中所有优势兵力”就是指在短时间内调遣最多的部队去参战,如果兵力不够,他宁可避开。于是敌人的飞机、坦.克、机.枪、大.炮,被他的小米加步.枪打得落花流水。 众人听见军师的鼓励,越发对战略战术产生了兴趣,拿出蒙古人的过往战报好好研究一番,又发现了新的东西,于是纷纷叫嚷起来。 “军师,军师!我知道怎么打赢蒙古人了!” “我也知道!” “我我我,我也知道。”站在最外围的一名将领跳起来举手,唯恐军师看不见。 庄理轻笑道:“那你们就好好帮我分析一下,我们该如何打赢蒙古人。” 淮老二最先开口,生怕别人抢了自己风头:“蒙古人看上去似乎不会摆阵法,但其实他们也很懂得分割敌军的战争维,所以总能以少胜多。” “没错!这就是我想说的!” “淮老二,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也这么想!” 许多将领吊着嗓子高喊,就要抢淮老二的风头。不就是分析战略战策吗?他们也会! 但是天知道,在小卷毛来之前,这群大老粗每到打仗就用懵逼的眼神看着乐正冥,一副你说什么我们照着做准没错的样子。 他们能有今天这样大的转变,全有赖于小卷毛的调.教。 假以时日,乐正冥几乎能够想象他们会成长到哪一步。他们一个个放出去,都能成为镇守一方的猛将。 脑子最愚钝的淮老二此刻正无比自信地说道:“军师,蒙古人这种打法其实是跟野狼学的。 “他们惯爱使用骚扰战术,即利用铁骑时不时围攻敌军步兵。步兵退,他们便追着打;步兵进,他们立刻策马跑远,避免伤亡。 “久而久之,敌军的战阵在他们不断地骚扰下被打散,敌军的将士也变得疲惫不堪,难以组织有效的进攻。他们首先分割敌军的战争维,使敌军疲惫,再杀回来收割胜利” 众位将领听得连连点头,附和道:“没错,就是这样!蒙古人喜欢搞疲惫战术!” 淮老二更得意了,拍着桌子说道:“军师,你见过狼群围攻羊群吗?那些畜生就是这么干的。 “它们时不时跑到羊群边缘,挠某只羊的屁股,等羊群顶着尖角跑过来的时候,它们就四散逃开,如此反复,直至某只羊累到精疲力尽掉了队,狼群就扑过去,把羊围杀。 “蒙古大军其实就是一群野狼,根本不像我们,早已学会熟练地运用战阵,他们凭的完全是野性的直觉。” 庄理赞赏地点头,提点道:“所以呢?我们面对狼群该怎么做?” 淮老二得意地尾巴都快翘起来了,正待开口,却没料帐中有人迫不及待地大喊:“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不要掉队,保持好我们的战阵,该攻攻,该守守,不要被蒙古人吊着跑!” 淮老二差点没被堵在喉头的高谈阔论憋死。娘的,谁抢他风头? 与此同时,还有人喊道:“不要怕蒙古人,他们其实没那么厉害!上了战场啥都别想,打他丫的!” 这块土地深受蒙古铁骑肆虐。闻听蒙古人来了,哪个国家的军队不感到害怕?甚至还有一些小国直接打开城门,跪着迎接他们入侵。 蒙古人性如豺狼,凶狠异常,就算汉人投了降,他们也是照杀不误,往往一骑过境,留下满城尸山血海,就连空中飘荡的也都是冤魂死气聚集而成的雾霾。 以往,魏国将士也是怕的,但现在,当他们了解到如何取得一场战斗的要诀后,这份害怕已完全被迫切的战斗欲取代。 他们想在战场上好好跟蒙古人较量较量。 他们总觉得自己的战斗素养都快赶上孔明先生了。他老人家能用的八卦阵,他们也能用!只要把蒙古人的战争维分割成小块就能轻易取胜,只是具体的方法还得在沙盘上好好推演推演。 以少胜多,以强胜弱,假以时日他们也可以创造那样的奇迹! 眼看大伙儿眼里冒出狼一般的绿光,乐正冥立刻压制住他们膨.胀的野心:“都给我老实点,别瞎激动。我不会让你们为晋国流一滴血。我把你们一个不少地带出来,就得把你们一个不少地带回去。” 众人眼眶一热,竟差点落下泪来。将军对他们太好了。军师也好,军师都舍不得让他们去帮晋国打仗。 感动和欢快的氛围笼罩着这顶大帐。 庄理心情愉悦地开口,“看来你们都可以出师了。没错,战胜蒙古人只需做到两点:第一,让晋**队学会不受蒙古人的骚扰,始终保持整齐坚固的战阵;第二,教会他们如何克服心中的恐惧,如此,他们就能把人数众多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众位将领连连点头,直呼高妙。 乐正冥却在这个时候泼了一瓢冷水:“但是这两点恰恰是最难办到的。 “晋**队全由异族残部组成,根本不懂得团结合作,上了战场又如何保持整齐坚固的队形? “而且这些残部的故国大多是被蒙古人灭掉的,他们对蒙古人心存恐惧,我怕他们一上战场就会四散逃跑,届时还得我们自己顶上。” 众位将领顿时陷入焦灼。将军说得没错,那些异族都挺奸猾,又哪里肯为晋国卖命。他们之中的不少人恐怕还打着反咬一口的主意。 庄理顺势询问:“所以,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懵。让晋国这盘散沙凝聚成一块磐石,让异族残部具备悍不畏死的勇气和决不后退的坚毅,这可不是简单的任务,这是比登天还难的任务! 大家思来想去,只能摇头。 淮老二`着脸说道:“军师,要不您教我们一个法子?” 庄理环视众人,见大家果然都没主意,这才敲着桌面说道:“听鼓。” “什么?”众人皆是一呆。 庄理指着自己的耳朵,重复一遍:“你们不用激励他们士气,也不用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更不用教导他们复杂的战阵。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们只需教会他们一点――听见战鼓急响的时候埋头往前冲,不能往后退,这便够了。” “就这么简单?”淮老二确认一遍。 “对,就这么简单。”庄理笃定点头,继而详细解释:“经过三十天的高强度训练,晋国士兵会形成‘一听见战鼓雷动就往前冲’的条件反射。 “你们无需知道条件反射是什么,只需明白,鼓声会剥夺这些士兵的思考能力,让他们仅凭本能去战斗。战鼓擂,他们就冲,战鼓熄,他们就停,恰如你们看见信号兵挥舞旗帜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转一样。 “如此,就算蒙古人再怎么骚扰,进攻的节奏也会一直掌控在晋军手里。你们明白了吗?” 众位将领都是经历过艰苦训练的人,在战场上早已习惯跟随鼓声和信号旗去行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若有所悟,然后拊掌赞叹,各自领了几万晋国士兵,带去训练。 离开营帐的时候,淮老二把帘子甩得劈啪作响,迈着八字步走到外面,举手向天,极猖狂地高喊,:“假以时日,老子一定能成为战神!” 众人全都哄笑起来,心中却也产生了同样的野望。在军师的教导下,他们渐渐发现其实阵法和兵法并不像书上写得那么艰涩难懂。只要好好钻研,终能成为一代名将。 乐正冥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便也跟着笑了几声,片刻之后却又显出几分落寞,呢喃道:“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他们跟了我好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一来,他们却个个变了模样,是不是我不太行?” 庄理瞥了他下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我觉得你很行。” 乐正冥立刻烫红了耳朵,想瞪眼,却先抿着薄唇笑了。 庄理站起来,从身后环住爱人的脖颈,嘴唇轻轻贴着他的发顶,温柔低语:“你若是不行,又怎么会让他们忠心追随?杀敌的时候你永远挡在最前面,把危险和死亡留给自己。你不擅长言辞,可你会把所有的责任扛在肩头,于我来说,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那个人。” 乐正冥这下不仅耳朵烫,连眼眶、鼻头、心脏也都跟着烫起来。他的苦累,他的疲惫,他的迷茫无助,终是在这一刻被完全抚平。 庄理微微垂头,把自己的脸颊贴在爱人鬓边,喷着灼热的气流说道:“我做你的脑,你做我的刀;我为你运筹帷幄,你为我征战千里。我俩合在一起就是天下无敌,这样好不好?” “好。”乐正冥无比沙哑地开口,素来结着冷霜的眼眸此刻却化出一汪清亮的泪迹。 庄理咬着他的耳尖,继续诱哄:“那我们来玩会儿枪好不好?” 满心都是感动的乐正冥:“……” 他只呆愣了一瞬便弯腰扛起小卷毛,大步朝内室走去。 动脑子的事情他或许不行,但玩枪他最在行! --- 一个月之后,蒙古大军杀到。 九皇子与庄旭坐在山顶的凉亭中,悠闲地眺望被雨雾模糊的远山。 “我们的军队集结完毕了吗?”九皇子慢条斯理地煎茶。 “已经集结完毕,只等晋国大败便能立刻插.入战场,收割胜利。我爹让我带一口棺材过去,好给庄理收尸。届时还得劳烦殿下给我拨几个人手。在偌大的战场上寻找一具残破的尸体,着实有些困难。” 庄旭把杯子翻转过来,用滚水洗净,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兄弟的死亡在他口中仿佛一缕被风吹散的雾气,单薄地不值一提。 “那么惊才绝艳的一位人物,可惜了。”九皇子倒是遗憾地摇摇头,然后挽袖斟茶。 当他把其中一杯茶递给庄旭时,一名士兵匆匆跑过来,纳头便拜:“报~晋**队打败了蒙古铁骑!” 哐当一声脆响,滚烫的茶汤在九皇子和庄旭的手边溅开,烫红了他们的皮肤。 “嘶!”九皇子倒抽一口气,强压着怒火追问:“晋国胜了?” “是的,乐正将军全程未曾出兵,那四十五万晋**队自己个儿把蒙古人打跑了。” “蒙古人这般不不堪一击?”庄旭也回过神来,哑着嗓子问道。 士兵拱拱手:“据说开战之后,晋国战鼓一直急擂不休,晋**队便一往无前地冲杀,比之蒙古人还骁勇善战,于是很快就得胜了。” “听见擂鼓就往前冲,只这一个战术就打退了蒙古人?”九皇子愣住了。 在这一个月里,他曾多次派人去晋国打探乐正冥和庄理的动向,所以他知道,这条计策是庄理提出来的。 庄理舍不得让乐正冥的私兵参战,也不传授晋**队高深的战阵,只让他们每天组成最简单的方阵,听着战鼓的轰鸣,来来回回在训练场上冲杀。 看见这份情报,九皇子满以为庄理黔驴技穷,没了主意,只能把晋**队当成傻子一般糊弄。反正战败之后,他还可以在乐正冥十五万私兵地护持下安然离开晋国,没什么可担心的。 如今闻听确切的战果,九皇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庄理的安排并非胡闹,而是一种精妙的策略。 但九皇子根本就猜不透对方是怎么想的,更不明白这人屡战屡胜的秘诀是什么。 “如果让你去晋国,你能帮他们打赢蒙古人吗?”九皇子转而去看庄旭。 庄旭把烫红的手背藏进衣袖,笑着说道:“四十五万大军对战十五万兵马,如何胜不了?” 九皇子定定看他半晌,然后垂眸喝茶,心中嗤笑:这话说的倒是轻松,却也不见你主动请缨去支援晋国。说到底,还是没有庄理那个本事罢了。一群异族残部聚集而成的散沙,也能被庄理训练成坚不可摧的铁军,对方果然不简单! 直至此时九皇子才发现,传言竟与现实存在那样大的误差。 庄旭这位极负盛名的少年天才似乎并不如何厉害;庄理那个纨绔子弟也根本不懦弱无能。很明显,把流言传开的人是在故意吹捧庄旭打压庄理!但对方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九皇子凝神细思,很快就联想到了被庄然爱若珍宝的那位嫣然夫人。 他心里顿时一堵,更觉难受。洗脚婢就是洗脚婢,只因一点私心便毁了庄理的名声,也害他失去了一位肱股之臣!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九皇子再看庄旭时,竟也不觉得如何顺眼了。 好东西就怕比较,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庄旭是个极为敏感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九皇子细微的情绪变化,于是闭上眼,在脑子里疯狂翻看一本本兵书,试图找出庄理轻松得胜的原因。但书中写的东西读出来容易,化用在现实里却难上加难。 他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依据,只能作罢。 这些种类繁多的兵书是在他十岁那年忽然出现于脑海中的。他如获至宝,潜心研习,并利用兵书里的各种策略,帮助新帝夺取了皇位。 也因此,父亲对他十分爱重。 他原以为自己是被上天选中的神子,具备超凡脱俗的智慧和才干,将来必定能大展宏图,身居高位,却没料庄理只是轻轻抬手就打破了他的这份自信。 难道我即便拥有这么多玄奥的兵书也敌不过庄理?他果真那么聪明?庄旭不甘极了,却忽然发现自己脑子里多出一本名为《火器大全》的书。 他草草翻看几页,呼吸不由变得十分急促,睁开眼时,瞳孔里的挫败已被完完全全的兴奋取代。 他调整一下心情,用缓慢而又自矜的语气说道:“殿下,看来我那好弟弟果然有几分真本事,既如此,我也只能动真格了。” 科学如何打仗12 庄理在一群将士地簇拥下登上高台, t望战场。 战鼓声轰隆隆地响着,似天边的滚雷,晋国的异族联军循着雷声扩散的方向闷头往前冲, 整齐排列的方形战阵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把排成一条长蛇形的蒙古大军冲地七零八落。 蒙古大军试图采用他们最为擅长的战术,边打边跑, 诱敌深入。 但晋**队根本不接茬。 蒙古骑兵上前骚扰, 晋国大军就迅速把各个小方阵聚集成大方阵, 举着长矛一通戳刺。 散落成几个小分队的蒙古骑兵在密密麻麻的矛头下根本讨不了好, 只能假装不敌, 转头往回奔, 试图引诱晋国大军冲上来。 但迅疾如雷的战鼓却在这个时候骤然停歇,正准备往前追的晋国大军立刻固守在原地,把这一方战阵捍卫地坚不可摧。 蒙古骑兵见引不动他们, 只好又跑回来再次进行骚扰。 恰在此时,停歇了片刻的鼓声猛然震响,于是固守原地的晋国大军又不要命地往前冲, 斜挑的长矛很快就把蒙古骑兵的战马刺了个对穿。 曾经踏碎无数国土,令人闻风丧胆的蒙古铁骑,仅在几个回合之后就被晋**队击溃, 剩下不到十万人的步兵又岂是四十五万晋国大军的对手? 正如庄理之前预言的那般, 当己方兵力与敌方兵力的比值达到5:1以上时, 所有的战略战术都会失去效用,人数会成为己方夺取胜利的绝对优势。 这就是战争循环因果序列的铁定数学规律, 也是无数军事天才折戟沉沙之地。 “看见了吗?”庄理指着战场中, 被晋**队似镰刀割麦一般绞杀的蒙古大军,徐徐道:“当我们在战争维中获得的数量优势足够大的时候, 战术技法的影响力会被压缩到最小程度。” 众位将领认真观看战场上的形势,不由深有同感地点头。 庄理又道:“从今以后,我要你们只遵从这一条战略思想去行动,那就是,当己方兵力达到敌方三倍以上时才可加入战斗,否则宁愿退避。这不是懦弱,而是保存实力的策略。除非遇见不得不打的仗,否则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违背这条思想。” “如果你们做到了这一点,你们也会成为百战百胜的战神。”庄理环视众人,语速缓慢地说道。 他身上似乎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魔力,引得大家心头一片火热。 淮老二首先拱手高喊:“末将谨遵军师大人教诲!” “末将定然会遵照军师大人的话去做!” “末将又学到一招!” “……” 其余将领也都一个接一个地兴奋发言,对行兵打仗产生了无比狂热的兴趣。 乐正冥环视这群已完全改变了面貌的将士,不由抿唇而笑。他转头去看小卷毛,目光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发觉一缕凉风吹乱了小卷毛的鬓发,便伸出手轻轻替他拨去,指尖顺势捏了捏他薄薄的耳垂。 昨夜,乐正冥在这圆润耳垂的后方悄悄留下一个鲜红的烙印。他想给这人打上一个记号,免得从今以后再也找不到了。 庄理笑睨他一眼,又看向高台下的战场,沉声道:“每一次开战之前,你们不但要想着如何夺取胜利,还必须规划好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去夺取胜利。换言之,你们必须用最大的力量去保护你们的士兵,如果可以,他们一个都不能少。” “军师大人说得对!每一位同袍都是我们的亲人,大家一个都不能少!”有人附和道。 其余人则酸了眼眶和鼻头。 庄理走到高台边,语速越发缓慢:“我每逢开战,首先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如何在零伤亡的情况下夺取胜利?” 差点哭鼻子的众将领不由愣住了。每次开战都以零伤亡的前提取得胜利,军师大人可真敢想! “如果一位将军在安排战略战术的时候不这么想,那他就不是一位合格的将军。” 庄理转过身,用温柔的目光看向乐正冥,徐徐说道:“拿士兵的鲜血去涂抹自己的辉煌战绩,总有一天,这位将军必会被更多的鲜血反噬。你们好好问问乐正将军,他是不是这样想的?他每次开战都冲在最前面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乐正冥身上,然后渐渐湿了眼角。 将军每次开战都冲在最前面,甚至好多次冒着生命危险杀入敌军阵营,直取统帅人头,提前结束一场战斗。他这样做,不正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大家吗?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绝大多数士兵的存活呀! “将军,我淮老二一辈子跟定你了!”淮老二扑通一声跪下,抱着乐正冥的大腿蹭眼泪。 其余人正想跟着跪,却被乐正冥抬手阻止。 他一把将淮老二揪起来,冷酷呵斥:“当我的兵,膝盖不能软!” 淮老二立刻挺直脊背,鼓起胸膛。 庄理笑看他们,徐徐说道:“所以,今后你们能镇守一方时,也该这么想。” “末将知道了,谢军师大人教诲!”众人连忙拱手应诺,心中已是彻底臣服。 庄理转身看向战场,又道,:“在零伤亡的情况下取得胜利,这是运用战术的最高境界。而零伤亡的战斗又大致分为七个类型,分别是偷袭型、隐身型、武器代差型、战争维包含型、坚盾型、崩溃型、耗竭型。上了战场,你们努力去制造这七个条件,就能轻松获得胜利。 “偷袭型无需解释,你们应该都明白。”庄理感兴趣地问道:“想必你们也曾干过深夜偷袭敌营的事吧?” 众将领立刻兴奋起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干过干过!” “那场仗打得可真爽!将军带着我们二十几号人,杀了三百个胡人!” “我们还烧了胡人的营地和粮草!除了淮老二受了一点轻伤,大家都没事!” “偷袭型果然厉害,那隐身型呢?” 庄理答道:“隐身型顾名思义就是隐藏自己。山匪躲藏在密林中以暗箭射杀朝廷的剿匪军就是这种模式。山匪往往能以极小的代价打退数千、甚至数万众的剿匪军。” “军师大人说的没错!所以民间才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说法!”淮老二拊掌大喊。 其余人也都深有同感地点头。 庄理一项一项解释:“武器代差型则更简单。倘若你们握着刀枪剑戟去与一群拎着石块的土.匪打仗,其结果只会是土.匪被全歼,因为石块与刀枪剑戟存在巨大的代差,就像孙子遇见了爷爷。” “对对对,是这个道理!”众人一听就懂了,不由连连点头。 “战争维包含型与武器代差型有些类似,都是依靠武器装备上的优势夺取胜利,只不过双方都用一样的武器,比如弓箭,其中一方极大地改进了射程,使己方战争维完全覆盖对方,进而以零伤亡的代价全歼对手。” “我明白了,就像我们在官渡用箭射羯族人,而羯族人根本不敢用箭射我们,那就是战争维包含型吧?”立刻有将领做出注解。 “你说得没错。坚盾型则是利用轻甲、重甲、盾牌、堡垒、地道等防护装备来减少己方伤亡。蒙古人的重装铁骑正是这一战术的经典运用。 “崩溃型和耗竭型,说的就是现在。” 庄理指着已被晋国人杀得节节败退、夺路而逃的蒙古残军,轻笑道:“当胜利的希望彻底泯灭,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士兵心头,他们会陷入崩溃,继而无心战斗。当最后一根箭矢射完,锋利的大刀也卷刃变钝,资源耗竭的军队只能任由敌方斩杀。” “你们看看下面的蒙古人,他们正在遭遇的就是崩溃型和耗竭型的战斗。在这个时候,晋国的军队几乎不会再产生新的伤亡。”庄理略一挥手,宽广的袍袖便拂过下面血流成河的战场。 只不过那些鲜血,绝大多数都是蒙古人流的,而晋国士兵正在迅如雷霆的战鼓声中埋头往前冲杀。没有人倒下,他们把蒙古人砍得屁滚尿流。 庄理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轻笑道:“现在我再教你们一条战略。当敌人因耗竭或崩溃使得击毁率大大下降时,派出一支预备队就能迅速提高我军的击毁率和战斗人数,而这两个变量是主导胜负的关键。 “换言之,在眼下这个时序,如果我军突增一支预备队杀入战局,那么我军的击毁率将提升至30%以上,兵力恢复到初始状态。 “而敌军的击毁率已低至2%以下,兵力更是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用战争方程计算一番就可得出一个结论――我军会在预备队出现的一瞬间获得胜利,而且是零伤亡的胜利。” “预备队的灵活运用也是百战百胜的秘诀之一。我说了这么多,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庄理转过身,环视众位将领。 淮老二扯着嗓子喊道:“明白了!” 其余人也都用力点头,以显示自己突飞猛进的智慧。 所有人都站着没动。 乐正冥扶了扶额头,感觉十分无奈,末了把小卷毛抱入怀里,轻轻拍打脊背,柔声低语:“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转头看向这群大老粗,表情和语气皆变得十分冷酷:“明白了还不下去点兵?我们就是军师口中的预备队!我们要在最后一刻收割蒙古人和晋国人的战果!这场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众位将领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顿时发出兴奋地狼嚎:“哎呀呀,军师大人太阴险了!我们这就下去开战!兄弟们冲啊!” 众人争先恐后地跑下高台,一路嘶吼着去了。乐正冥正准备再抱一抱小卷毛,却见对方一下子跳到自己背上,双手双脚紧紧绞着,撕都撕不下来。 “别闹,这会儿正在打仗!”乐正冥嘴上训斥,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他知道小卷毛舍不得自己。 “带我一起去。你答应过我,再也不会独自把我抛下。”庄理不是那种留在安全的地方等待别人为自己拼命的小可怜。他怕死只是因为他担心自己死得毫无价值,而非懦弱无能。 “与你死在一起也不赖。”――不知怎的,乐正冥脑海中忽然响起小卷毛曾在夜风中说过的这句话,心脏顿时狠狠一痛。 这痛不掺杂任何负面情绪,而是因为太过巨大的、忽然爆裂的快乐与喜悦。 他知道,少年对自己的感情不是源于肉.体的欢愉,也不是一时的新鲜好奇,更不是想要找一个靠山好好活下去。少年喜欢自己,是真真正正,不顾一切的。 而他对少年的心亦如是…… “走,哥哥带你去打仗!”乐正冥稳稳托住背后的人,大步朝前走去。 晋**队只需再坚持几刻钟就能完全战胜蒙古铁骑,却在最后关头被乐正冥的十五万大军截了胡。 蒙古军队看见新加入的这支气势汹汹的大军,不禁吓得魂飞魄散,竟马上调转方向,逃离了战场,又飞快翻过几座丘陵,往西面的大草原而去。穿过那片草原,蒙古人将回到他们的国土。 “追!不能让他们跑了!”乐正冥骑着战马急速狂奔,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片人海。 而蒙古人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支残队,簇拥着他们的统帅夺路而逃。 晋国大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战果被收割了,竟都一个个躺在原地,发出劫后余生的畅笑。负责擂鼓的是一名魏国将领。他把鼓槌往脑后一抛,拉来一匹战马,追着自己的同袍远去。 半个时辰后,乐正冥带着自己的私兵凯旋,去时多少人,回来还是多少人,竟没有产生任何伤亡。 蒙古人只顾着往前跑,哪里敢回过头来与这支精力充沛、士气高涨的大军互搏?那不是找死吗?况且,他们已经耗尽了所有箭矢,想抽空射几箭也成了妄想。 乐正冥高高举起手臂,把自己的战果展示给所有晋**人。 场中顿时一片惊骇的默然。 只见他手里拎着一颗沾满鲜血的人头,虽然辨不清五官,却能从斜插在鬓边的一根金雕尾羽判断出――那是蒙古铁骑的统帅,也是蒙古汗王唯一的儿子赤尔汗王子,蒙古国未来的君主。 累得精疲力尽,也怕得肝胆欲裂的晋**人顿时发出狂喜的欢呼。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只觉得从天而降的乐正冥是救赎自己的神灵。 庄理坐在一辆战车中,隔着竹帘静静观看这一幕,然后轻笑出声。他要守护的人,终会成为这片土地的领主。 7480也偷偷往外看,起初还只是有些小小的难受,扫描那颗人头的五官,辨识了对方的身份,竟似被雷劈中,整个核心程序都快裂了。 “啊啊啊啊!那是赤尔汗啊!未来统一大漠的铁血君主!主人,你你你,你竟然把他都干掉了?” 7480连连倒退,几个踉跄,最后紧贴着小黑屋的墙壁滑坐下来,双目一片绝望的空无。 剧本又崩了! 原剧情里,这个赤尔汗算是命运之子庄旭的金手指之一。 庄旭在这次的晋国之战中生擒赤尔汗,最后又力排众议把他放了,说是不忍杀害如此英武不凡的一位人物,又言若老天爷立一个英雄榜,赤尔汗定然会有一个位置。 赤尔汗被庄旭的智谋和胸襟折服,答应将来会无条件地帮他做一件事。 也因此,当蒙古铁骑将要踏破魏国国土时,是庄旭让赤尔汗撤军,并签下了十年的互不侵犯条约。这给九皇子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在魏国的威望获得极大提升。 后来,正是靠着这短暂的安定,九皇子才能打败各国,统一中原。 建立了统一的国度后,九皇子开始忌惮庄旭功高震主,想要除掉对方。庄旭看出端倪,连夜跑到关外,投奔了赤尔汗,并帮助赤尔汗打败九皇子称霸了这块大陆。 赤尔汗是个暴君,把汉人当牛马、当猪狗、当奴隶,就是不曾把他们当人看。他麾下的蒙古贵族对汉人也是想杀就杀,毫不留情。于是这块土地陷入更为深重的灾难。 不过那又与庄旭有什么关系呢?他一生都被赤尔汗尊为老师,视作挚友,活得高高在上,无忧无虑。匍匐在他脚边的同胞只会被他视作肮脏又卑贱的泥土。 7480骗了宿主,其实真正的命运之子是庄旭,不是九皇子。 九皇子只是庄旭的一块挡箭牌而已。 只是,7480的这点小聪明也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宿主一出手就搞死了庄旭最大的依仗,甚至断绝了庄旭未来的青云之路,这个世界眼看着已经崩得连主神这个亲妈都不认识了! 科学如何打仗13 乐正冥举着赤尔汗的人头绕场游走。 庄理感受到系统的情绪变化, 敏锐地问道:“你很崩溃?这个蒙古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没没没,没啊!”7480结结巴巴否认。 “你在紧张。你一定认识他。怎么,他与命运之子有关?”庄理继续试探。 “我哪有紧张。”7480想抬手抹汗, 却发现自己短胖的手还在恢复中, 根本不能动,只能汗如雨下地躲进角落。 庄理轻轻嗤笑:“算了, 我不问了, 一个死人而已, 对我的计划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7480强忍恐惧问道:“主人, 你的计划是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 我的计划是攻下晋国, 继而统一整个中原。”庄理语气散漫:“不管主神安排的命运之子是谁,他要走的路,我会踏平。” 意思是, 他要让命运之子无路可走,而且他已经做到了。想到这一层,7480差点哭出声来。 它真的很想抱住宿主的大腿求他别再闹了, 也想干脆就此放弃抵抗,把宿主当成真正的主人伺候。小世界崩不崩的管它鸟事?它真的受够了! 但它不能。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主神就在它的核心程序里打入了绝对臣服的烙印, 它是不可能违背主神的旨意的。 听见系统压抑至极的哽咽, 庄理闭上眼, 舒适地笑了。 他的精神力敌不过主神,所以无法把7480格式化, 也唯恐格式化之后, 自己不能模拟主神的精神力,进而启动穿越程序。不能穿越, 那爱人该怎么办?陷入灾难的他由谁去守护? 考虑到以上几点,庄理这才把7480留到现在。 当然,驯服7480的过程也很有趣,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快乐。 --- 乐正冥从天而降,杀了赤尔汗。晋国君主大喜过望,赠送了很多金银财宝,又厚着脸皮央求他继续帮忙收复别的失地。 乐正冥佯装恼怒地拒绝,于是晋国君主私底下用大量财宝贿赂他的属下,让这些人一起去劝说。 苦劝半个月之后,乐正冥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又把那死的只剩下三十五万人的异族残部讨要过来,带去征战。 这三十五万人马早已对乐正冥心悦诚服,自然很乐意跟他走。 离开魏国的时候,乐正冥只有十五万私兵,而今,他的军队却多达五十万众,足以踏平一个小国。 赤尔汗是老汗王看准的下一任国主,也是唯一的亲儿子。赤尔汗死后,他的堂兄弟、叔叔、伯伯,全都盯上了未来汗王的位置,急着回国争夺皇位,无心恋战。 于是乐正冥的五十万大军轻轻松松就夺回了冀州、并州等地。他麾下的将领一个个骁勇善战,又懂谋略,竟势如破竹,不可抵挡。 威名赫赫的蒙古铁骑都被他们追着打,其他国家的军队撞上他们真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到了这时候,乐正冥的私兵已经扩充为八十万,皆是从蒙古大军里反叛逃脱的异族或深受其害的汉人。 蒙古大军每夺取一块土地便会肆意残杀该地的人民,然后把幸存下来的外族女人当成奴隶压迫,把外族男人充作打前战的炮灰,推向死亡。 正是因为蒙古铁骑的暴行才让乐正冥有了收复这些人的机会。 屯兵百万之后,乐正冥赖在并州不走了。 晋国君主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只能捏着鼻子忍下这尊菩萨。 --- “是我们纵虎归山了。”收到情报的九皇子揉着太阳穴呢喃,脸上却丝毫没有怒容。 提出这条计策的庄旭低下头,心中颇觉难堪。 所幸他央求九皇子建造的高炉和风车已颇具规模,煤矿铁矿也源源不断地开采出来,那毁天灭地的□□和炮弹已造出很大一批,发放给军队试用后效果好得出奇,这才稳固了他的地位和威望。 若不然,等庄理帮助乐正冥在并州、冀州站稳脚跟的消息传来,九皇子绝对不会给他一个好脸色。 “你说,我们拿乐正冥磨磨刀怎样?我想看一看,那些火器运用到战场上会造成怎样的伤亡。炮弹射.入乐正冥的营地,他会不会以为是天上降下的雷霆?”九皇子兴致盎然地看向庄旭。 庄理那张倨傲的脸庞在炮火中染满鲜血又碎裂成片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浮现于庄旭的脑海。 他被这个想法迷住了,压了压忽然涌上喉头的微痒,缓慢说道:“自然可以。晋国君主不是给我们送了一封求援信,希望我们能把乐正冥赶走吗?我们便以乐正冥违抗圣旨、勾连异族、背叛家国为由,率领军队打过去。” “多少人马合适?”九皇子拿出地图细看。 “我们出兵三十万,再让晋国出兵三十万,仓库里的□□、火炮、火丸也全都带上,应该尽够了。” “好。此战必能奠定我魏国赫赫声威!”九皇子拊掌朗笑。 庄旭也抿唇而笑:“回过头,我们还能吃掉晋国,占据并州。那处盛产铁矿、煤矿,可制造更多火器。” 九皇子摇头叹息:“乐正冥占据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却不知道如何利用,真是浪费。” “不过,”他转头去看庄旭,由衷赞叹:“若是没有暮云绝顶的智慧,谁又能制造出□□?旁人怕是至死都想不到世界上还存在如此可怖的武器。暮云居功至伟,将来本王若一统中原,定要册封暮云为国师,与我共享天下。” “殿下言重了。为殿下效忠是微臣的荣幸。”庄旭立刻俯身行礼,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得意忘形。 只是,当他想到庄理被炮火炸成碎片的场景时,嘴角还是忍不住扬了扬。 因为有了必胜的把握,九皇子决定亲自出征。 庄然为他们镇守后方,未曾随军。告别的时候,他轻轻拍打儿子肩膀,用平淡的语气说道,“这次定要把庄理的尸体带回来。那口金丝楠木棺材正是为庄理准备的,你让人小心运送,莫要磕坏了。” 庄旭顺着父亲的指尖看去,果见一口金丝楠木棺材被粗重的麻绳捆绑在一辆马车上。 九皇子指着棺材朗笑:“庄公,给儿子准备这么名贵的棺木,你也是有心了。且等着,我们定然把你牵肠挂肚的儿子带回来!” 庄旭弯腰辞别父亲,然后整装出发。 ---- 几天之后,庄理收到了探子送来的情报。 他草草把信看完,压在厚厚一沓书信的下方,继续盯着烧杯里的溶液观察。 7480不解地问:“主人,九皇子又是起高炉,又是挖铁矿、煤矿,还召集了很多工匠,似乎在研制火器,你怎么不着急?” 它原以为宿主夺取并州是想制造先进的枪.械,但奇怪的是,宿主并没有那样做,只是让工匠炼制了一些煤焦油,又烧制了很多试管、量杯、烧瓶等玻璃器材,并提纯了酒精,然后便一头扎入实验室,开始日日夜夜提炼各种化学物质。 乐正冥也不管战事,反而专心督促老百姓种田,仿佛要长居此地,当个财主。 正如现代人无法离开百度,7480也无法离开数据库,那等于是它的大脑。没有数据库的搜索功能,它并不知道宿主在干什么,也无法辨认出他日夜提炼的那些甘油和粉末有什么作用。 它只知道宿主并未大批量地制造枪.械,而命运之子似乎已经做出来了。 “主人,你放弃抵抗了吗?”7480满怀希望地试探,哪怕它知道这希望比主神降临小世界的概率还渺茫。 “放弃抵抗?我有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以至于必须反抗吗?这个词的逻辑不对。”庄理把烧杯小心翼翼地放在置物架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很久没看见他露出邪笑的7480顿时心里一凉。 “九皇子带着火器打来了,你一点都不着急吗?你怎么不让乐正冥点兵出征?”7480一边询问一边吞咽口水。 宿主越平静,它就越害怕。 “火器对火器的战争,士兵的死亡率会显著提升。我为什么要让我的人白白去送死?”庄理拿出一根玻璃棒,把烧杯里的油性液体引流进另一个装着黄色粉末的烧杯。 7480先是点头,复又急急说道:“主人,你这句话的逻辑似乎不太对。你要是不把火器做出来,你的人不是死得更多吗?在战场上,别人有火器,你没有,你怎么打赢?” 庄理戴上用玻璃片和木头做成的护目镜,嗤笑道:“你看我像那种站着挨打却不反抗的人吗?我只是不准备正面迎战而已。我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用最少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7480越听越害怕,颤声问道:“主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庄理拿出一个试管,从里面挖取一克白色粉末,放置在玻璃皿中,用沾着化学溶液的玻璃棒轻轻点击。 于是下一瞬,这撮粉末竟炸成了一团刺眼的火球,并发出空气爆裂的声音。 7480吓得差点宕机。 庄理却饶有趣味地笑了:“看见了吗?我想炸穿这个世界。” 7480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早就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只为宣泄心中的愤怒和恐惧,纯属无心,眼下再看却发现,自己竟一语成谶。 7480肥肥短短的腿忽然夹紧,胖胖的脸涨得通红,竟是吓尿了。 与此同时,远在并州与晋中的交界处,一阵响彻云霄的轰鸣从高耸的山巅传来,然后便有无数滚石似雨点一般砸向九皇子率领的六十万大军。 这些滚石有的大如犍牛,有的重如磨盘,还有的小小一颗,击中人体和马匹却能穿透皮肉乃至于骨头,造成重伤。 排成整齐的队伍行走在峡谷中的六十万大军当即乱成一锅粥。 巨响的余波散去后,谷中已是一片惨状。有人被石头砸死,有人被走火的弹丸打死,有人被马匹和同袍踩死,鲜血洒了满坑满谷。 走在队尾的士兵幸运地躲过乱石,却依然躲不过死神的镰刀。他们在奔逃中不知踩了什么,竟被忽然炸开的泥土掀上半空。灼热的气浪和四散的铁皮造成面积更为广阔的伤亡。 走在军队中间的九皇子被一块石头砸中脑袋,当场死去,半个头盖骨不翼而飞,已失了人形,唯独头顶的一簇金冠还保持着鲜亮的模样。 走在队尾的庄旭在一列士兵地护持下往峡谷的出口跑去,却不幸踩中一颗地雷,炸断了双腿。 剧痛席卷了他的身体,也模糊了他的神智,他只能用手指抠着地上的泥土,一寸一寸往阳光满溢的地方挪移。远离了这片光线昏暗、危机四伏的谷地,他就安全了。 轰隆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应该是有人或马车被炸开的泥土掀翻了。 然后,一口棺材从天而降,哐当一声落在庄旭面前,离他鲜血淋漓的指尖仅隔了寸许距离。 又是哐当一声轻响,棺材板子落了下来,露出黑漆漆的棺材口。它吞吐着峡谷里的腥风,似一只择人而噬的怪兽,又似通往幽冥地狱的入口。 科学如何打仗14 九皇子率领的六十万大军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哪里还有余力打仗? 直到此时,躲藏在山中的乐正冥才率领军队下去追捕。 只需守住峡谷的两端,那些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魏晋联军就会自动落入他们的埋伏圈, 于是不废一兵一卒, 他们就生擒了这支军队,还把落了满地的火器收缴得一干二净。 “娘的, 拿着这么好的东西却干不过我们军师一个人!太废物了!”淮老二捡起一把□□, 翻来覆去地摆弄。 这玩意儿他见过, 军师也会造, 而且威力无穷, 堪称战场制胜的大杀器。 他当时接过军师制造的□□试了试射程和杀伤力, 顿时惊为天人,哭着喊着让军师大批量做出来,却被军师拒绝了。 “这玩意儿届时会有人给我们送来。”军师当时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淮老二壮着胆子反驳:“您要不先行造出来, 别人拿着这东西打上门,我们也赢不了哇?他们是来给咱们收尸的,又不是来给咱们送菜的!” 军师摆摆手, 不欲多言。将军狠敲他脑袋,让他只管听从军师的吩咐,他也就消停了。 然而眼下, 当淮老二看着洒了满谷的鲜血和残肢时才真正明白军师的良苦用心。 军师果真像他自己说得那般――每次开战之前, 必然会考虑好如何在零伤亡的前提下夺取胜利。他一个人就能干掉这支军队, 所以他舍不得让大家拿命去拼。 这不,不过是几十枚镶入山石和泥土的蜡丸而已, 竟对这六十万大军造成了如此恐怖的伤害。 淮老二把火器递给身旁的士兵, 拍着脑门呢喃:“军师大人威武!” 这时,乐正冥骑在马上, 用绳子拖拽着一具尸体,缓缓走过来,“这是九皇子,你给他收殓一下。” 淮老二定睛一看,不由抽气。这九皇子运气也太差了,竟被飞石削掉了半个脑袋。 恰在此时,几名士兵抬来一口金丝楠木棺材,高喊道:“将军,我们发现一样好东西!” 一般人看见棺材都会觉得晦气,但乐正冥以及他的将士却从不这么觉得。 有一次,他们的军队被陈国打败,困在某座城池久不得出。眼看粮草和武器装备都快耗尽,将军竟然命令工匠连日为自己打造了一口棺材,将生死就此一付。 他的悍勇无畏激励了大家的士气,于是大家拼着最后一丝决然赢得了胜利。 从那以后,遇见九死一生的战役,将军必然会给自己准备一口棺材。其他将领也有样学样,皆是如此。为国捐躯在他们看来竟是那般天经地义之事。 淮老二绕着棺材走了几圈,一会儿敲打棺材板,一会儿查看棺材底,连连赞叹:“好棺,好棺,没想到这九皇子还有几分血性。” 乐正冥也缓缓摩挲着光滑的金丝楠木,眼里带着一点欣赏。他原以为九皇子是个贪生怕死、阴险狡诈之辈,却没料这人竟然也有可取之处。 “将军,他说他是军师大人的兄长,您看咱们该如何处置?”一名士兵的高喊打断了乐正冥的思忖。 他转头看去,却见一名少年被人抬了过来,两条腿染满血迹,正前后左右晃晃荡荡,分明是骨头都碎成了粉末。少年的几名仆从也一块儿被押过来,踉跄扑倒,哭着求饶。 “这不就是当初把军师大人送来我们军营的那个小白脸吗!”淮老二大步走过来,右手按住刀柄,咄咄逼人地问:“知道我们全军都有覆灭的危险,你小子还把军师大人送过来,你平时应该没少陷害我们军师大人吧?” 庄旭被两名士兵随意扔在地上,断了的双腿疼得钻心。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折磨,他整个人都恍惚了,根本没听清淮老二的话。 他的仆从却迫不及待地出卖了他,“大人,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是当兵的,我们只是庄公子的仆从。他平时最喜欢陷害庄二公子,您看见那口棺材了吗?那就是他带来给庄二公子收尸的。” 恰在此时回过神来的庄旭:“……” “什么?这口棺材是你们为军师大人准备的?娘的!老子宰了你们!”淮老二走上前,对着庄旭就是一通狠踹,还专门往他断了的双腿上招呼。 庄旭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折磨,一面痛地惨叫,一面落下屈辱的泪水。 乐正冥站在旁边并未动手,目中却闪烁着怒到极致的雷霆。等淮老二踹累了,他才走上前,单手拎起庄旭,掀开棺材盖,把人扔进去。 棺材盖哐当一声合拢,吞噬了所有光明,黑暗与逼仄仿佛变成一只恶鬼,如影随形地潜伏在人心最深处,掀起恐惧的浪潮。 庄旭原以为双腿断裂的疼痛和被人摔打的屈辱已经是自己人生中最为凄惨的经历,却又在此时此刻无比骇然地发现,比现实的威胁更令人恐惧的是未知、黑暗和死寂。 他努力瞪大眼眶却什么都看不见;他拼命翕动鼻孔却越来越窒息;他勉强竖起耳朵,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死寂中扑通扑通地响着。 这沉闷的跳跃只会让死寂变得更为死寂。 庄旭觉得自己快疯了,却又在崩溃的边缘听见咔擦一声轻响――有人掀开了棺材板。 两刻钟后,尚未从无边无际的恐惧中挣脱过来的庄旭被关进一座昏暗的牢房,紧接着,又有几名士兵把他制造的□□、霹雳火丸、□□箭等东西一一摆放在外面的走廊。 庄旭用指尖抠着地面一寸一寸挪过去,极力伸长手,去抓取牢门外的一把□□。 有了武器,他就可以逃出去。 偏在此时,一只脚踩住他的手背,狠狠碾压了一下。 “啊啊啊啊!”他发出凄厉的惨叫,然后不受控制地翻滚,狼狈得像一条爬虫。 “好吵。”一道朗润的声音在逼仄的监牢里响起。 那只脚立刻退开,让庄旭得以喘息。他抬起涕泪横流的脸,往上看,却见乐正冥正负手而立,眸色暗沉地回望,阴森刻骨的杀意遍布他深邃的双瞳,那么尖锐,那么锋利。 庄旭被刺得连呼痛都张不开口,整个身体被更为庞大的恐惧冻僵。 乐正冥退开两步,让出牢门口的位置,又脱下自己的外袍,整整齐齐铺在地面。 一名少年从他身后绕出来,自然而然地跪坐在乐正冥的外袍上,拿起一把□□仔细端详。 庄旭眼眶睁大,既觉得惊骇,又觉得理所当然。这少年正是庄理。 “这是你做的?”庄理曼声询问,细长的指尖滑过枪托,顺着枪.管来回抚.弄,像是在赏玩一件爱物。 庄旭勉强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倚靠着牢门歪坐着。他不想像条死狗一样趴伏在庄理眼底。 “那你知道它的发射原理吗?”庄理继续询问。 庄旭抿唇不答,似是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你不知道,你只是照着图纸把它造出来而已。它为何会推动弹丸击杀敌人,你一概不知。”庄理放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笃定道:“你脑子里的那些技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庄旭再也无法维持倨傲的神态,一双眼瞬间裂开,显露出极致的惊骇。他的秘密,庄理怎会知道? 默默旁观这一切的7480:“……” 绝望已经无法再形容它的心情。被它藏得那么好的命运之子竟然还是被宿主挖出来了! “你,你在说什么?”庄旭试图装傻。 “不知道这种武器的发射原理,却能把它造出来,你知道这事有多荒唐吗?就好像你本不会飞,却忽然长出一双翅膀,那纯属天方夜谭。”庄理摇头嗤笑。 庄旭瞳孔剧震,既惊且怕。他迫切地想要问清楚庄理如何知道自己的秘密,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庄理冲站在一旁的乐正冥摊开掌心。 乐正冥便把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递过去。 庄理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东西。 庄旭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内心电闪雷鸣,惊骇连连。那东西竟然也是一把□□,而且外形更为小巧精致。庄理他,他也会制造这种武器! “你脑子里也有一座兵书库?”在极度的失措中,庄旭把自己卖了。 “兵书库?原来如此。”庄理恍然大悟,继而左手拿着自己造的枪,右手拿着庄旭造的枪,朝空无一人的墙壁射击。 庄旭的枪需要点燃火绳,等待一短时间才能射出子弹,庄理的枪却在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发出爆鸣,强力的弹丸把牢房的砖石打出一个深深的大洞。过了好一会儿,另一把枪才射出子弹,却只在砖石上留下一个小坑。 从射程、威力、激发速度来看,很明显,庄理制造的枪要比庄旭的枪先进好几倍。 “难怪你忽然变得如此厉害……”庄旭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了,心中夹杂着深深的不屑和怨恨。 他的不屑源于庄理的真面目。对方其实一直都是个蠢货,能有如此大的转变不过是得了上天恩赐而已! 他的怨恨源于老天爷的不公,既然给了他这样大的机遇,却又为何给庄理?命定之人只能有一个不是吗? 庄理放下两把枪,摇头轻笑,“你明白什么了?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有本事,只能靠天上掉馅儿饼吗?让我来告诉你,这种武器是怎么工作的。” 庄理拿起自己制造的□□,把它拆卸成一个个零部件,从□□爆炸产生热量,到枪膛内如何增压,子弹如何被推动的全过程详解一遍,又拿起那把火绳枪,迅速拆解成一堆零件,并细数它的缺陷以及改进的方法。 庄旭起初还咬着牙根冷笑,听到后面已是满脸的不敢置信和迷茫无措。 他能用几年时间吃透一座兵书库,自然不是什么蠢人。他听得出来,庄理是真的对这种武器的运作方式知之甚详。 庄理可以随手把它们拆成零散的部件,也可以快速把它们重新组合。他是真的懂,所以才能制作,而不是像自己这般,照着图纸生搬硬套。 庄旭身子一晃,竟差点瘫软在地。 庄理拥有真才实学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被外界吹捧成魏国第一才子的自己并没有那个实力。如果脑子里不出现这座兵书库,他什么都不是。 这种认知所产生的焦虑让他极度骄傲的同时也极度自卑。 而现在,庄理已然摧毁了他的骄傲,无限放大了他的自卑。 “不,你和我是一样的对不对!我们是同一种人!否则你不会知道我脑子里也有一个兵书库。你根本不是什么天才!”庄旭疯狂否认着。 “天才的脑子生而就是一座宝库,不需要什么神力或天赐,在日常地学习中它自然会丰富起来。它可以突破想象,更可以创造奇迹。当然,这种感觉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因为你和我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 庄理轻蔑的笑声给了庄旭致命一击。 庄旭睁大眼,无比僵硬地看着庄理,心中的恐惧一圈一圈扩散出去。有一个用来形容聪明人的词语叫“智多近妖”,而今,坐在他面前的庄理就是这样一只妖怪!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想离这只妖怪远一点。 庄理笑睨他,徐徐说道:“你看,这样的武器我也会造,但我只造了这一把就放弃了,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庄旭完全无法理解庄理的想法。 如果是他懂得制造这等厉害的武器,他一定会日日夜夜赶工,让自己麾下的所有将士都武装起来。那样的话,他将踏平中原这块大陆,建立宏图伟业。 庄理是个聪明人,他不应该不了解这种火器的价值。 “所以说,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差别,我们看见的世界不一样。”庄理伸出细长的食指,隔空点了点自己漆黑的瞳孔。 庄旭被他深不可测的瞳孔摄住了全部心神,脑袋也随之陷入更深的迷茫。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庄理真的不一样,因为他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科学如何打仗15 庄理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那把火器, 问道:“当你忽然获得这座兵书库时,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东西是什么?” 庄旭愣了很久才开始转动迟钝的大脑,努力回忆那天的情景。他张了张嘴, 不知该如何形容。 庄理替他答道:“是权欲对吗?” 庄旭闭上嘴, 微不可见地点头。是的,是权欲, 他当时欣喜若狂地想着:凭借这些兵书, 我能爬到怎样的高位, 又能获得怎样的权势。 庄理垂下眼睑, 嗓音低缓:“获得权势就能统御万民, 征战天下, 独上高岭。你的眼睛只能看见这些吗?” 庄旭咬牙反驳:“天下人谁不爱权,谁不爱名,谁不爱利?独上高岭有什么不好?高处有琼楼玉宇、天宫仙娥, 那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壮景!” “那你可曾低下头,看看底层的光景?”庄理冷声问道。 庄旭自然是不曾的,所以他答不上来。 庄理闭眼问道:“那么你可曾知道, 在周国分裂后,这块土地上因战乱死了多少人?” 庄旭喷着鼻息冷笑。 庄理给出一个数字:“从五千九百万至如今的九百万,而这仅存的九百万人, 又有五百多万是士兵, 三百多万是僧侣, 剩下的百姓不足百万。你们疯狂摄取权力,难道就是为了统治这样一个天下吗?” 庄旭不以为然地反问:“这样的天下有什么问题?” 庄理睁开眼, 用不可思议的目光逼视对方, “你竟然还看不出问题所在?传说中的魏国第一才子果然是个浪得虚名的东西。” “我问你,”庄理缓缓说道:“这几个月, 你在魏国边境大肆抓捕百姓充作劳役。让他们为你烧高炉,踩风车,挖矿石,炼钢铁,造武器。 “初春,边疆才刚经历一场战乱,老百姓为躲避兵灾,未曾来得及种植粮食,夏初本还可以抢种一些大豆、高粱、花生,却又被你全都抓去做苦工。 “到了秋天,地里颗粒无收,边疆百姓吃什么喝什么,又拿什么去缴纳你们制定的苛捐杂税?” 庄旭一边听一边冷笑,对这些话嗤之以鼻。 庄理继续道:“你们收不上苛捐杂税,集不齐粮草,军营里的士兵吃什么喝什么?寺庙里的僧侣吃什么喝什么?你们这一张张嘴靠谁来养活?靠高炉里的火炭,靠风车里的凉风?靠吃人肉喝人血吗?” “眼看寒冬将至,你却还没意识到大祸已经临头。没有粮食,边疆会饿死多少人?没有军饷,百万将士会不会哗变?你难道都未曾想过吗?” 庄理掷地有声地问。 直至此时,庄旭才听出问题,脸上的冷笑缓慢扭曲成一抹极深的慌乱和极窘迫的狼狈。 庄理把那精致的木匣子递给乐正冥,缓缓说道:“所以,我只造了这一把火器就打住了。它固然是个好东西,但它存在的前提是为了守护这块土地上的人民,而非毁灭他们,正如战争是为了和平,而非杀戮。” “但是我没有想到,如此愚蠢的事,你却会不惜一切去施行。你眼里除了权势,地位,名利,还能看见什么?没有百姓,你们去统治谁、压迫谁、盘剥谁?” 庄理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抚平自己袍角的褶皱,冷道:“就算得到一座兵书库,你依然是个鼠目寸光的东西。这样的你根本无需我动手就会自取灭亡。” “曾经有一位朋友问我说,你制造这些□□干什么?我答:我要炸穿这个世界。” 庄理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说道:“但我和你不一样。我要炸穿的是腐朽,是压迫,是不平。我要炸开这黑暗,换一个万物复苏的新世界。” 离得远了,他的声音还隐隐约约传来:“如果这个世界有灵,它也会为这改变感到欢欣。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你所做的一切却是在灭杀这块大陆上的生灵。上天给你这份机缘,你配拿吗?” 庄理渐行渐远,朗朗警语也消散在半空,庄旭这才从窒息般的重压下挣脱,大口大口喘息。 他的心彻底乱了。 --- 走到监牢的拐角处,乐正冥忽然拉住小卷毛,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没头没脑地说道:“我很欢欣。” 庄理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爱人在响应自己之前的话――如果这个世界有灵,它也会为这改变感到欢欣。 爱人不知道自己就是这位神灵,但他看见了,听见了,所以也感觉到了快乐。 庄理满心的郁躁都在这一瞬间消去。守护一个人的感觉总是会恰到好处地填满他内心的空洞。 于是他也说出了一句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话:“其实我害怕爆炸。” 乐正冥愣了愣,然后更紧地抱住少年。 庄理呢喃道:“我不喜欢爆炸,不喜欢战争,所以我们快点结束吧。” “好。”乐正冥推开小卷毛,在他面前半跪下来,拳头抵着胸膛,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我会为你征战,我会为你献上和平,我会为你开创一个新世界。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能给。” 庄理先是定定地看着爱人,然后捂住脸低低地笑,末了伸出一只手,哑声道:“那你现在可以亲吻我了。” 乐正冥愣住了。 庄理晃了晃自己白皙的手背,催促道:“还不快点献上你的忠诚?” 乐正冥这才反应过来,握住小卷毛纤细的手指,在那透着淡青血管的玉白手背上落下一个虔诚而又滚烫的吻。 庄理走上前,把半跪的爱人拥入怀中,垂头亲吻他的发顶。 “我也会为你献上一切。”他温柔无比地许下诺言。 两人抱在一起就像拥抱着全世界。 7480却在这个时候满怀娇羞地问道:“主人,那个,那个,原来你把我当成朋友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它竟然有一点点的受宠若惊。 --- 庄旭原以为庄理会杀了自己,但他没有。 在庄然交付了几百万两黄金之后,庄理把庄旭封入棺材,留了一条通风口,送回魏国边境,同时送回的还有九皇子残缺的尸体。 庄然用大刀三两下劈开棺材盖,把双目无神的儿子拉出来,抱在怀里哽咽失声,“马上点兵!我要攻去并州!” 然而他的决策遭到了一众属下的疯狂劝阻,只因乐正冥在伏击九皇子带去的六十万大军时还顺带收缴了很多火器弹丸。 坐拥百万兵马的乐正冥无疑是中原大陆最为强大的一股势力,如果再加上威力无穷的火器,那他当真是天下无敌!而且他手里还掌控着比火器更厉害的响雷,能把山岳都炸毁,谁又是他的对手? 智多近妖的庄理尽心辅佐他,骁勇善战的将领忠心追随他,他身上已隐隐具备王者的气魄。 天下即将大乱! 庄然终究还是冷静下来,喘着粗气说道:“让工匠日夜赶制火器!人手不够就去抓!各城各镇,每村每寨,全都给我抓回来!我需要更多劳役!” 众将领拱手应诺。 被庄然抱在怀里痴痴呆呆的庄旭却在此时猛然一抖,抓住父亲的衣袖急促说道:“不可!” “旭儿你总算开口说话了。”庄然笑着流下眼泪。 “父亲,不可再抓劳役!”庄旭干枯的唇因焦急而裂开,流出许多鲜血。 “不抓劳役,我们怎么制造火器?爹要帮你报仇……” 庄然话未说完就听帐外传来一道惊恐的声音:“将军!那些劳役造反了!他们还偷了仓库里的火器,杀到军营里来了!” “什么?我马上过去看看!你们几个护送旭儿去安全的地方!”庄然立刻把儿子交给心腹,急匆匆地朝帐外跑去。 被粗鲁地甩上马车的庄旭根本感觉不到断腿传来的剧痛,他的全部心神都被不断响起的枪声吸引了。 这就是庄理眼中看见的世界吗?有压迫、有腐朽、有不平,所以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反抗和杀戮。 他看见的是现在,是未来,而我看见的只有高处的虚幻壮景,那景色没有百姓的依托,终究会变成一片虚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原来是这个意思。 终于明白过来的庄旭捂着赤红的眼,发出压抑的悲鸣。 --- 整个边境都陷入了纷飞的战火中,庄然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平息内乱,回过头却发现边境百姓竟然全都跑到并州去了。 并州的和尚庙全都被乐正冥强制拆除,靠信众白白养活的僧侣必须还俗种田,当地官衙也不征收苛捐杂税。更主要的是,并州屯兵百万,连蒙古铁骑都不敢去骚扰,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并州人口一夕之间暴涨,于是顺便把地盘扩充到了周围的几个郡县。 晋国君主明明气得要死,却拿乐正冥没有办法,只好捏着鼻子册封他为并州王。 庄然把儿子带回京城,当夜又入皇宫,给魏国君主出了一条毒计,让他也给乐正冥册封一个王位,顺理成章地把人召回都城举行册封仪式,然后找个机会进行刺杀。 魏国君主觉得此计甚妙,翌日便封乐正冥为平晋王,召他回国。 庄然原以为乐正冥不敢回来,正想着要不要绑一个他最为看重的人做要挟,却没料那头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两月后,乐正冥率领两百亲兵回到魏国都城,参加君主为他举行的册封典礼。 他还为小卷毛索要了一个大将军的职位,一起带入宫中接受赏赐。 魏国君主今年才刚四十多岁,却已经满脸都是皱纹,身体瘦得厉害,裹在宽袍广袖中,像一只行走的骷髅。他冲乐正冥眯眼而笑,瞳孔里闪烁着虎狼一般凶狠的暗芒。 乐正冥弯腰接过丹书铁唬并未下跪,态度十分狂妄。 魏国君主笑容不变,眼里却又更添几分阴狠,摆摆手,低声说道:“去祭天吧。” 今年年景不好,占卜官让他一定要诚心诚意向上天祷告。 于是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跟随魏国君主,走到新近建造的祭天台前。 拥有皇室血脉的王子、公主、亲王、后妃,排着整齐的队伍一步一步朝最高处的铜鼎走去。没有皇室血脉的文臣武将只能跪在几百级台阶下等待。 庄理也跪在人群之中,默默数着魏国君主的步数,又用细长的指尖戳了戳跪在自己前面的爱人,笑着低语:“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念第一句话的时候,魏国君主点燃了三炷高香。 念第二句话的时候,魏国君主冲上天拜了三拜。 念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魏国君主走上前,把三炷高香插.入铜炉。 轰隆一声巨响在这一瞬间炸裂全场,铜炉裂成了碎片,灼热的气浪掀飞了魏国君主和一众皇室。 黑烟像游龙一般蹿上天空,昭告着死亡和不祥,紧接着,那刚建造没多久的祭天台竟然塌了…… 科学如何打仗16(完) 亲眼目睹铜炉爆炸的7480:“……”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魏国未来君主九皇子被宿主干.死了;蒙古未来汗王赤尔汗被宿主干.死了;命运之子被宿主炸断了双腿, 一辈子都废了;现在就连魏国皇室都被宿主一波送上天…… 这个世界没法玩了! 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7480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宿主肯定会帮乐正冥攻陷这块大陆, 甚至更远的大陆, 成就不世功勋。乐正冥的气运非但没被主神夺走,反而更强了。 7480顿时委屈地哭起来, 却连擦泪的手都没有。 在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哭声中, 庄理和乐正冥手牵着手, 奔跑在哗声四起的宫廷中。 所有人都朝垮塌的祭天台汇聚, 就连巡逻的士兵也是如此, 根本不会有人想要抓住这逆向而行的两人问一问。 唯独庄然在愣了一会儿之后愤怒地嘶吼:“乐正冥和庄理呢?把他们抓起来, 快!”除了庄理,他想不到世上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炸掉祭天台。 只可惜他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几拍,庄理和乐正冥早就在几百私兵的保护下逃离了都城。 几日之后, 魏国皇室在祭天祷告时被老天爷降下的雷霆全部劈死的流言传遍了全国。由于新帝横征暴敛、穷奢极欲,昏庸无能,百姓对他的死非但不觉悲痛, 反而暗地里欢欣不已。 朝中大臣却都吓得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他们平日里也没少干伤天害理、鱼肉百姓的事,自然害怕老天爷也降下惩罚。 与所有人的反应都不同,庄然却在这时策反了禁卫军, 联合自己的私兵攻入皇城, 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直至此时所有人才看明白, 原来真正的野心家不是新帝,不是九皇子, 而是庄然! 但他只在皇位上坐了两月, 一切妄想就已成空。 乐正冥率领百万大军攻入魏国,围困了都城。天下五百万兵马, 他一人就占去了一百万,其余四百万被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瓜分,若不联合,竟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但他怜惜城内的百姓,只是围困,并不攻打。 在米粮断绝的情况下,守城的军队不得不主动打开城门放这支大军长.驱.直.入。 --- 金碧辉煌的魏国宫城如今已是烽烟四起,杀声震天。 庄然坐在皇位上,冷静地聆听着殿外的躁乱,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龙椅,目中闪烁着深深的痴迷。 站在他身后的白面太监焦急地催促:“陛下,乱军打进来了,咱们快跑吧!” “往哪儿跑?”庄然平静地反问。 “是啊,你能往哪儿跑?如今的魏国已是我的魏国。”乐正冥一脚踹开大门,提着一柄染血的刀慢慢走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群铁塔般高壮的士兵,也都个个眼珠赤红,满身杀意。 庄然靠倒在龙椅上,笑着问道:“我儿子呢?” 乐正冥知道他在问谁,于是摆手:“带他去见军师大人。” 一群士兵一涌而上把庄然绑了,又拽着他脖子上的绳索,将他拖往偏殿。乐正冥提着刀紧跟其后,目中时时划过冷酷的杀意。 奇怪的是,面对这等阵仗,庄然却丝毫不惧,反倒眯着眼睛笑容诡秘。他太了解庄理的秉性,自然也清楚对方绝不会做出弑父之举。 庄理从小在长公主府长大,而庄然每隔数月才去拜会一次,与长公说不上几句话就要走,更未曾好好看过这个儿子。 也因此,庄理从小就极度渴望父亲的关爱。为了留住父亲,他能撒娇卖痴,也能撒泼打滚,更曾偷偷跑到镇国公府赖着不走。知道嫣然夫人最得父亲宠爱,他就千方百计地讨好嫣然夫人,把长公主气得直落泪。 庄理这辈子最渴望的东西不过一样――父爱。 庄然冷眼看着他胡闹,也对他的渴望一清二楚,却偏偏不给。这个在绝望和希望中不断挣扎的孩子带给他很多乐趣,又像是一把武器,助他一刀一刀凌迟着长公主的心。 这个女人想要的,他永远不会让她得到,正如她的儿子所拥有的,都会在未来全部被他剥夺。 他冷酷地玩弄着这母子俩的心,于是也笃定他们永远逃不出这心灵铸成的囚牢。 犹记得自己把庄理送去边境时,对方泪眼朦胧地问:“父亲,您可曾把我当成您的儿子?” 你看,经历了那么多残忍的伤害,庄理唯一想问的竟然还是这种蠢话。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果然跟她一模一样,软弱得没有骨头! 思及此,庄然喘着粗气低笑起来,心里早已想好了待会儿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庄理。 只要他愿意给一个好脸色,说几句温情的话,那个孩子定然会欢喜雀跃地把他放了,然后恭恭敬敬地送回镇国公府。乐正冥这般看重那个孩子,应当不会再下杀手。 只要不死,他的伟业总有一天能实现。那个孩子聪明绝顶,总还有些用处。 思忖中,庄然脖子上的绳索被解开,人也被推入一个昏暗的房间。 庄理果然在房里等待,只是身边还伴着两人,一个是坐在轮椅上的庄旭,一个是被两名士兵反剪双手压跪在地上的嫣然夫人。 “陛下快救臣妾!”看见庄然,嫣然夫人下意识地挣扎。 庄然双拳忽然紧握,又缓缓松开,未曾去看妻儿,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庄理,脸上绽开一抹温柔和蔼的笑容。 但是这抹笑容却在下一瞬变成惊骇,只因庄理略一摆手便有两名太监走上来,把一条白绫往他脖子上缠绕两圈,一左一右缓缓拉紧。 随后走进屋内的一名官员拿出一张长及地面的文书,开始念诵上面的罪名,什么通敌卖国、杀妻杀子、草菅人命等等,细细一数竟多达一百二十六条。 庄然知道,这些罪名没有一条属于捏造。为了往上爬,他早已泯灭人性,坏事做绝。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曾经像狗一般围着自己打转的孩子,此刻竟一句话都不与自己说,一来就上绞刑。 这是他的儿子吗?这是长公主生下的那个没有骨头的孬种吗? 庄然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庄理,脑海中那张满带讨好谄媚的脸,竟被此刻这一双无比冷漠也无比残酷的双眼取代。 这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一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庄然开始剧烈挣扎,常年练武铸就的强健体魄根本不是两名孱弱的太监压制得住的。 所幸乐正冥及时走进来,狠狠踹了他一脚。 两名太监这才继续拉白绫,又半跪下去,用膝盖顶住庄然的背,将他的脖子往后弯折。 这一幕竟与庄理的梦境完全重合。在另外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长公主也是这样被顶住背,折断了脖子。 于是庄理站起来,把坐在轮椅上的庄旭推上前,直面庄然由涨红渐渐转为铁青的脸,俯身,在庄旭耳边低语:“感受到了吗?那种绝望,那种无助,那种亲眼看着至亲被残忍杀害的痛彻心扉,就是这个样子。” 他细软的手覆住庄旭的背,轻轻往前推了一把。 轮子吱嘎滚动,把庄旭送得更近一些。 父子俩面对面,一个剧烈颤抖,涕泗横流;一个脸色青灰,眼珠爆裂。 这一幕与长公主被勒毙,而庄理被庄旭一脚踢进房间,亲眼看着对方咽气的场景何其相似?命运是一个轮回,原来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渴望父爱,什么心慈手软,都是一种凭空臆想。论起心狠手辣,这个孩子怕是不输给任何人!庄然死死盯着庄理平静无波的脸,又看向站在他身后,俨然是个护卫的乐正冥,忽然咬着牙根笑了。 “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说道:“你,果然,是我,庄然的,种!好,真好,哈哈~” 只畅快地笑了两声,他便垂下头死透了。 原主无论怎么讨好也换不来庄然的一个正眼,庄理却用死亡获得了对方真心实意的一句赞叹。人心的复杂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庄旭直面父亲笑得狰狞却布满死气的脸,终于彻底陷入崩溃。他张开嘴却喊不出声,裂开眼眶却流不出泪,只能慢慢抬起双手,覆住自己僵冷的脸庞,试图逃避这可怕的一切。 两名士兵放开嫣然夫人,对方立刻就扑到庄然的尸体上,发出哀痛至极的悲鸣。 这座老旧昏暗的房屋,在她的癫狂中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庄理冲乐正冥勾勾食指,两人就并肩退了出去,站在暖黄的日光中,眺望远方。 “抄了国库和那些权贵的家,我们就有足够的资本去制造火器。正好冬天到了,百姓食不果腹,冷无裘衣,不如以工代赈,让他们去烧高炉、挖煤矿,好歹有免费的地方住,有温暖的火烤,有饱足的粮食吃,开春还能拿到工钱。你觉得如何?” “都听你安排。”乐正冥轻轻摩挲小卷毛的发顶,笑容温柔。 少年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也仿佛残忍冷酷,可他内心自有一番秩序。 7480蜷缩在小黑屋的一角,再次流下绝望的泪水。 --- 乐正冥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华”,次年,率领百万大军出征周边各国。 他的军队使用的是火枪大炮,别**队使用的却是弓箭弯刀,武器的巨大代差让华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统一了中原。异族联军也被他打得落花流水,从此视华国为禁地,秋毫不敢来犯。 这日,远征漠北的乐正冥终于回到皇庭,与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卷毛.相见。 他扯开一匹华丽的鲛纱,裹在小卷毛身上,又把一顶金冠轻轻扣在他蓬松的发髻上,柔声问道:“喜欢吗?” “喜欢。”庄理爱不释手地抚摸这匹艳丽的布料,语音轻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锦衣华服吗?” “为什么?”乐正冥细细密密地吻他脸颊,嗓音透着渴望的沙哑。 “因为世道太糟糕,我想让自己活得漂亮一点。”庄理捧住爱人尚且来不及洗去尘埃的脸,笑容灿烂:“不过那都是以前了,这个世界很美,我很喜欢。” 乐正冥眸色一深,立刻就含住他殷红的唇,热烈至极地亲吻。 不知道为什么,当小卷毛说很喜欢这个世界时,他心里的喜悦和满足竟似浪潮一般涌上来。他想把这个人永远留在怀里。 暖黄的日光被覆在两人身上的鲛纱折射成五彩斑斓的光点,几名内侍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光点,退出宫殿。 成群的鸟儿从皇城上空飞过,向更远的城外进发。那里有连成一片的金色麦田,有挂满树梢的艳红果实,还有坐在田坎上笑望丰收的农民。 曾经被战争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大地,于不知不觉中恢复了勃勃生机。 --- 入夜之后,沉睡中的庄理忽然被7480叫醒:“主人,主人,有金手指掉落。” “什么?”庄理往爱人怀里缩了缩,迷迷糊糊地问。 “庄旭的金手指掉了,你要回收吗?”7480再次提醒。 庄理这才爬起来,亲了亲同样苏醒的乐正冥,低声交代:“我去看看庄旭,你继续睡。” “我陪你。”乐正冥立刻起床更衣,又亲自给小卷毛穿衣穿袜穿鞋。 两人走进冷宫的一座破败殿宇,却见坐着轮椅的庄旭正不断用脑袋撞击一根立柱。嫣然夫人抱住他鲜血淋漓的脑门,嚎啕大哭,一个劲地说娘亲错了,是娘亲害了你等语。 “不,是我害了你和爹。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根本没得到这个该死的兵书库,所以老老实实地当着镇国公府的庶长子,没帮前朝皇帝篡位,也没唆使爹杀害长公主,更没怂恿九皇子陷害乐正将军。 我们一家得了长公主的庇护,都过得很好。爹当了一辈子的镇国公,死后享受无尽哀荣。我入了朝廷为官,一生富贵荣华。娘你跟着我分府出去单过,老时儿孙绕膝,和乐安康。乐正将军在外开疆拓土,驱逐鞑虏,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国家,魏国归顺于他,战争并未爆发。” “没有我的野心和刚愎自用,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灭顶之灾。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过得很好。娘,我错了,这个劳什子兵书库,我不要了!我不配,我错了……” 庄旭的神智已陷入狂乱,只会反反复复念叨一句“我错了”。 伴随着他的无尽愧悔,一枚光点从他的后脑勺钻出来,被庄理轻松摄入掌心。 7480小声说道:“这是一个f级金手指,相当于一座图书馆,不过里面的书全是兵书,只在古代战争位面有用。主人,你可以把它挂在商城里卖,也可以融化成能量。” 庄理二话不说就把金手指融成了能量液。 7480:“……” 算了,命运之子都被宿主整得主动放弃了天赐福运,它还有什么好说的! 回到第一个世界1 乐正冥极为擅长领兵打仗, 手里还握有一支百万雄狮,是踏平整个中原的铁血皇帝,没有哪个朝臣敢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 他既不纳妃也不立后, 守着庄理和和美美地过了一辈子。 晚年, 两人几乎同时病倒,也同时与世长辞, 把这个雄伟强大的华国交给了能力出众的属下。 一具双人棺椁被封入皇陵, 永远沉寂在岁月的长河里。 --- 遥远的异时空, 一名高壮男子从睡梦中苏醒, 抬手一抹竟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水。 “队长你怎么哭了?”坐在篝火周围的几名队员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他们抬头望天, 想看看等会儿会不会下红雨。 素有“铁人”之称的队长也会掉眼泪?这绝对是幻觉! 男子双目放空, 依然沉浸在刚才那个梦里。 梦中的一切是彩色的,明艳的,浓烈的, 开端却并不如何美好。漆黑的烽烟在大地上肆虐,鲜红的血液遍洒江河湖海,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天空, 引来一大群吞食腐肉的秃鹫。 他站在天地之间,胸口闷得发慌,下一瞬就会死去的预感纠缠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以为这个世界也会像别的世界那般轰然崩塌, 却在这时看见了奇迹。 昏暗的天边忽然出现一丝光亮, 然后落下一颗璀璨的明珠。 他隐约看见一位浑身赤.裸的少年蜷缩在明珠里, 像是天与地交.合而生的宝物,拥有着白皙如雪的皮肤和漆黑滑亮的长发, 柔韧的肢体像婴儿一般环抱着他自己, 姿态十分可爱。 少年打着哈气睁开眼,瞳孔里放射出微微的光亮。 于是下一瞬, 这块被烽烟肆虐的土地便开出了美丽的花朵,长出了金黄的麦田;洒满鲜血的江河被疾风骤雨洗涤,变得纯净清澈;天空中的秃鹫化成一团团烈火掉落,换来一片晴空。 梦中的世界因为少年的存在而美得目眩神迷。 男人仰头看着蜷缩在明珠里的少年,少年也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轻轻笑了。 男人无法形容对方的笑声,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在这缠缠.绵绵、沙沙哑哑的低柔震颤中绞痛,极度的惶恐和极度的渴望同时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唯恐少年只是一个太过美好的幻象,于是更加渴望拥有他长久的凝视和甜美的笑颜。 他向少年高举双手,仿佛在膜拜,又仿佛在等待。 少年也朝他伸出细白的一只手,沙哑的低笑像划过耳膜的一根羽毛,痒得令人难以忍受。 男人痴迷地看着少年,正欲抓紧对方,却惊慌失措地发现,那颗明珠正把他带向遥远的天边。 一杆沉甸甸的麦穗从少年手中滑落,他清朗婉转的声音从一片璀璨的华光中传来,笑着问:“这个世界你喜欢吗?” 男人痴痴呆呆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过了很久才捡起麦穗,柔声低语:“我喜欢。” 麦穗象征着丰收、喜悦、和平;也象征着一个美好的未来。他如何不喜欢? 只是,他对少年的喜欢,比整个世界加起来还庞大。 --- 梦中的一切有多么美好,梦醒之后,男人的心就有多空荡。他快速抹掉眼角的湿痕,又按了按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的胸膛,哑声道:“我梦见我爱人了。” “什么?队长你谈过恋爱?”所有队员都震惊了,连忙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你爱人还在原来的世界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俩怎么认识的?看不出来,队长你这种人竟然也会谈恋爱!” 男人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哑声道:“他在我的世界;他长得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非常可爱;他还很聪明。” 男人停顿片刻,强调道:“他非常非常聪明,有时候还很顽皮,总会闹得我哭笑不得。我们感情很好。”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梦境,他开始了解少年的一切,也终于明白对方之于自己是怎样的存在。他是偶然闯入他宇宙之中的一个奇迹。 “他在小世界里找我。”男人幸福地低笑起来。 “什么?他在找你?队长,难道他也是任务者?”大伙儿狠狠吃了一惊。他们也都是任务者,而且级别都很高,之所以愿意进入这个荒芜的世界展开大逃杀,就是为了争夺sss级任务者的荣誉。 晋升为sss级任务者之后,他们就能获得主神的亲自召见,继而实现一个愿望。 有人想要永无止境的生命,有人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大力量,而他们这群人只想回到原来的世界,重新过上平凡的生活。 也因为这个朴实的梦想,他们才会聚在一起共同抵抗别的任务者。 “如果他也是任务者,那你们怎么团聚?他在小世界里穿梭,你在荒境里逃杀,恐怕一辈子都见不上面。”一名队员心直口快地说道。 旁边的队员立刻撞了撞他的肩膀,让他别戳队长的心窝子。 “能见面的。他会找到我,我也会找到他。”男人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愈合药剂,朝手臂上的一条正在隐隐发烫的伤口喷了喷。 深可见骨的伤口立刻长出粉红的肉芽,每一次挥舞都会疼得钻心的臂膀此时已恢复如初,那般强壮,那般有力,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泯灭一团星云。 男人都快忘记没有伤痛是怎样的感觉了。初生于宇宙中心,还拥有神格时,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得如此狼狈。 但是,与少年的相遇却足以抹平这一切苦难。而且,他们很快就会在下一个世界见面。 这样想着,男人又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他的队员却嘀咕道:“诶,真是奇了怪了,这种愈合药剂怎么时灵时不灵的?前一阵儿不还失效了吗?现在怎么又好了?” “可能剂量不够吧,需要天天喷才会有效。队长手脚上的伤都快愈合了,战斗力肯定会提升很多倍。咱们这支队伍肯定能获得sss级的评分。大家加油干啊!”一名女队员挥舞拳头鼓励同伴。 众人纷纷附和,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他们对主神是敬畏的,同时也渴望着与k见面。 唯独男人低下头,藏起眼瞳中的杀意。 --- 宿主连续干崩了两个世界,7480的心态已经开始不稳了。 它看都没看各个小世界的简介,只把每一个炮灰最致命的时间点挑出来,整合成一张行程表,让宿主挨个儿去穿越。如果这样宿主还能顺利逃脱,那它也放弃挣扎了,就这么着吧。 庄理还未睁开眼就感觉到脚下有一股冷风呼呼地吹上来。 他立刻站在原地不动,因为按照常理,脚底下是不可能生风的,除非他站在悬崖边缘。 风还在脚下吹,耳边渐渐传来“不要跳啊,小伙子别想不开”的呼喊。 庄理已然明白了什么,睁眼一看,果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高楼的天台上,脚尖稍稍踏出栏杆,双手像翅膀一样伸展,只需微微往前一倾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天台上没人,楼下却有群众发现了他的异样,正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大脑与意识重新建立连接需要一段时间,如果庄理不够谨慎,在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候就晃动了身体,那他百分之百会死。 系统选取的时间点很巧妙,只可惜十几年的逃亡生涯和战场上的烽火淬炼让庄理的警惕心比常人高出很多,而他思考问题的能力远比身体的条件反射还要快。 他先是轻缓地呼吸,等待原主的肌肉被自己的意识唤醒,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握紧栏杆。 7480:“……” 好的吧,它早就猜到了结局。 让我来看看这个世界宿主会遇见什么。7480心情十分平静地翻开剧本,然后惊住了。 这竟然是第一个小世界的平行世界,也就是说,宿主很快就会与宣冥重新见面。只不过,这一次的宿主不是什么野鸡大学毕业的小助理,而是自主创业的有为青年。 但是在创业的过程中,他被合伙人骗光了钱,公司濒临破产,还背上了1.8亿元的巨额债务,这会儿正准备跳楼! 宣冥的境况也很不妙。 原本应该被乔亚楠和安宝儿联手杀死的赵振生博士现在还活着,但他被另外一家名为未来图谱的公司挖走,同时也带走了自己的5g专利。 消息传到外界,未来图谱股价暴涨,而宣冥的海冥集团却遭遇了重大危机,眼看着风雨飘摇,人心散乱。 在这个关口,政府却开始向各大通讯公司征集5g建设的具体方案。在征集大会中表现优异的企业将获得政府年投入额高达上千亿的订单。 海冥失去了赵博士,没能在这次招商大会中占据优势,市场份额被未来图谱一口吞掉半成。接下来的几年,海冥集团不断被未来图谱鲸吞蚕食,终是宣告破产。 在处理债务危机时,宣冥被一个破产的股东拿刀刺死,享年三十三岁。 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自然就是未来图谱的总裁图思。 7480的心彻底凉了。因为它忽然想起来,这个图思早就被宿主按在地上摩擦过啊! 宿主曾把海冥集团发展成富可敌国的世界第一大科技公司,这个世界要想翻盘还不容易?1.8亿债务对一般人来说一辈子都还不完,对宿主而言根本就是毛毛雨啊! 7480缓缓躺倒在地,流出绝望的泪水。 回到第一个世界2 庄理抓紧栏杆放松身体, 并未急着从天台上下来。新的意识和旧的身体相结合需要一点时间。 当他吐出一口气,终于准备翻下栏杆时,一群警察却踢开铁门闯入天台, 大声喊道:“小伙子你别跳, 咱们好好聊一聊。你还年轻,没什么坎儿是跨不过去的!” 跟在警察后面的记者二话不说就抓怕了几张照片。 长腿已经半跨在栏杆上的庄理:“……” 半小时后, 庄大海火急火燎地跑进警察局接儿子。 庄理看见这张熟悉的胖脸, 整个人都呆了。 “爸?”他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 “儿子!你怎么能跑去跳楼啊!不就是欠了钱吗?爸爸卖房卖车帮你还!”庄大海从包里取出两本房产证, 哽咽道:“你看, 爸爸都准备好了。万事有爸爸撑着, 你别怕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咱还年轻,咱可以从头再来!” 庄理满脸恍惚地看着他,然后大步走过去, 狠狠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熟悉的大包大揽的父爱,这倾尽所有毫不犹豫地付出,不是他的傻爸爸庄大海又能是谁? “爸, 谢谢你。”他轻轻抚过庄大海略有些花白的头发,又揉了揉对方大大的肚子,眼眶不知不觉被泪水湿透。 “这是第一个世界的平行世界对吗?”庄理在脑海中笃定地问。无需进入网络搜索讯息, 只一个照面, 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7480默默装死。 “这个世界与第一个世界的分叉点在哪里?”庄理继续询问。 每一个世界因为种种选择的不同都会分化出去一个平行世界。比如你路过一家彩票投注站, 突发奇想买了一张彩票,它有可能中奖, 也有可能不中奖。 没中奖的未来是一个世界, 中了奖的未来就是另一个世界。 中彩票的这个点就是两个平行世界的分叉点。 同理,这个世界与第一个世界肯定也存在这样一个点。 庄理为什么能肯定两个世界不是同一个呢?因为原主在跳楼,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原主的命运轨迹已经发生了改变。 7480知道自己什么都瞒不住宿主,只好老实交代:“这个世界的赵博士没有死。” 于是庄理点点头,对这个世界的现状已经了然于胸。没有任务者搅局,赵博士顺利活了下来,因此与第一个世界产生了分叉。 “宣冥还在?”他嗓音沙哑地问。 “还在。” 庄理猛然抱紧庄大海,把脸埋入对方颈窝,流下滚烫的泪水。 如果宣冥没死就好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这个念头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他脑海,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后悔,也头一次明白被一个人爱着又骤然失去的感觉。 他永远不想再遭遇同样的事,却又幸运地回到过去,还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系统,谢谢你。”他在脑海中真诚说道:“知道吗,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 7480吓得胆儿都裂了,连忙摆着小胖手拒绝:“不不不,主人你千万别喜欢我!我错了!”被宿主喜欢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它害怕! 庄理越发轻快地笑起来。 庄大海察觉到肩头的湿热,连忙拍打儿子安慰:“儿子别怕,天塌了有爸爸撑着。走,咱们回家。” “对,赶紧跟你爸爸回家吧,有什么事一家人坐下好好商量。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等你老了回头来看,你会发现只要再坚持往前走几步,黑暗就会过去。你现在只是陷在黑暗和光明正交界的地方,再撑一撑也就好了。” 一名老警察把父子俩送出警局,连连挥手:“走吧,别再想不开了。你看看你爸,这么大年纪了还得为你操心。你要是真走了,留下他一个人,你忍心吗?”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孝顺我爸。谢谢您的开导。”庄理紧紧握住老父亲的手,弯腰冲老警察鞠躬致谢。 他虽然狂傲,却也分得清好坏。 “那就好。你看看你爸满头的汗,你给他买瓶水去。”老警察把先前收走的原主的手机递过去。 庄理接过手机去买水,一名年轻警察怕他想不开,连忙跟上。 等两人走远了,老警察才对庄大海说道:“你儿子心理出了问题,被我们带到警察局一句话都不肯说,要不是我们拿到他的手机做了背景调查,还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段时间好好盯着他,别再让他乱跑。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讨债的人若是上你们家打砸抢,你们可以报警,这是我的名片,你收着。” “诶诶诶,谢谢您,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庄大海伸出两只手接过名片,眼眶已经红透了。 两人其实都知道,“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这句话不过是一句苍白的安慰。那可是1.8个亿,出生草根的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又拿什么去还? 原主会去跳楼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因为人死债消啊。 另一头,拿到手机的庄理飞快入侵互联网,查询原主的一切信息。一来一回几百米路,走了五分钟,再回到庄大海身边时,他已经什么都查清了。 “图思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 7480:“……” “他是不是拥有上一个世界的记忆?否则他和我素未平生,从无交集,为什么要花一年时间给我做局,处心积虑逼死我?我在他眼里应该只是一个小人物吧?” 7480:“主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每一次穿越,我会收到一个剧本,记录着这个世界的未来走向和命运之子的身份,但是他们具体有什么金手指我真的检测不出。主人,以后你穿越到一个小世界,我可以把原主的相关剧情告诉你,这样你就不用两眼一抹黑了。” 反抗无能的7480渐渐变得老实了。 “不用了,我不需要知道那些没用的信息。”庄理把矿泉水瓶的盖子拧开,递给庄大海,又爱怜地揉了揉老父亲的圆肚子。 庄大海红着眼眶喝了几口,然后就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把人带到路边打车。他生怕自己手一松,儿子就没了。 7480好不容易献一次殷勤,却没能得到宿主的肯定,内心有点小失落:“剧情走向怎么会是没用的信息呢。知道了未来,主人你就可以从容应对了呀。” “未知的未来才叫未来,已知的未来叫设定,按照设定的程序去运行的东西叫机器,不叫人类。我的命运除了我自己,谁都不能掌控。” 7480梗住了。 它想到宿主接连干崩了的两个世界,顿时无话可说。的确,主神的剧本对宿主而言简直毫无用处。宿主想让自己拥有怎样的未来都可以,没人能够掌控或破坏。 “那主人你想知道宣冥的未来吗?”7480小声问了一句。 庄理轻笑一声,并不答话。 7480正准备再问一声时,他忽然说道:“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将来的每一个世界,他的未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所以他的未来我更加无需知道,我的未来就是他的未来,我们是连在一起的整体。” 7480:“……好的吧主人,加油哦主人!” 当宿主第一时间破解杀局时,它已经决定在这个世界当舔狗了,希望下个世界能有机会翻盘吧。 --- 回到庄大海年轻时候购买的破旧老公寓,庄理不由发出满足的叹息。这熟悉的家的味道让他一瞬间就卸掉了满身疲惫。 “爸爸帮你去热饭,你多少吃两口。”庄大海走进厨房忙碌。 常慧顶着一张刻薄的脸从卧室走出来,嗓音尖锐地骂道:“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你要是死了,我们就不用帮你还债了。那可是1.8亿,你一辈子都还不起!你还想把你爸拖累到什么地步!你见不得他好是吧?你死了一了百了,让你爸过个安生的晚年不行吗?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庄大海握着一把菜刀,双目赤红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看样子是想跟常慧拼命。 庄理连忙站起来拦住情绪激动的父亲。 却没料常东明也拿着钥匙开门进来,一身风尘仆仆,却连公文包都来不及放,窜到客厅抱住母亲,呵斥道:“妈你少说几句!一时失败而已,咱们一家人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熬什么熬?你知不知道庄大海这个老东西准备把咱家房子全都卖了给庄理还债?”常慧气急败坏地质问。 “卖就卖吧,反正那是爸的财产,跟咱们没关系。庄理,你别气馁,哥相信你一定能挺过去的。凭你的能力,世界上没有迈不过不去的坎儿。妈你别激动,我们进去说话,走走走。” 常东明一边把母亲推进卧室,一边回过头冲庄理温和地笑。 庄大海这才冷哼道:“东明是个好孩子,没白养。儿子你别在意常阿姨说的那些话,爸爸卖了房子就能帮你还债了,真的。” “我知道了爸,我饿了,想吃蛋炒饭。”庄理轻轻摩挲老父亲僵硬的脊背,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好好好,知道饿了就好,你都三天没吃饭了,爸爸马上帮你弄。”庄大海闷头冲进厨房。 庄理这才安安稳稳坐回沙发,在脑海中问:“常东明的态度很反常。他说凭我的能力,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但这个世界的原主和上个世界一样,都是只知道混日子的啃老族,根本没有能力可言。常东明笃信我可以撑过去,难道他有上一个世界的记忆?” “主人,我检测不出常东明的异常。”7480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算了,有没有记忆都没关系,对我来说不会有任何改变。”庄理轻轻拍打沙发扶手,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思忖片刻,他拿出手机p了一张名片,把卧室里的常东明叫出来,请他帮个忙。 常东明立刻就出来了,顺手把门关紧,免得母亲冲出来揪扯这个便宜弟弟。 “你有什么事?”他笑得极为温和爽朗,仿佛丝毫不在意弟弟做生意失败让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你在海冥集团上班?那你能见到宣冥吗?”庄理一边问话一边把手机连上打印机。 常东明为了工作方便,在家里配备了一整套的办公设备。 “能,我是他的助理之一,你有什么事?”常东明耐心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直觉告诉他,这个便宜弟弟将来一定能飞黄腾达。他曾梦见庄理穿着昂贵的西装,穿行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头顶是辉煌的灯光,两旁是一个个弯下腰毕恭毕敬喊着“庄总”的工作人员。他自己也混在这些工作人员里,态度是卑微的,心情是懊悔的。 梦中的庄理漫不经心地环视这些人,像巡游在自己地盘上的猛兽。那是现实中的庄理绝对不可能具备的强大气场。 如果只是偶尔做这么一个梦,常东明只会不以为然地笑一笑。 但这个梦却持续了好几年,而且梦中的懊悔情绪在醒来之后久久不能消散。于是常东明明白了,这必然是命运的某种暗示,所以他大力支持庄理去自主创业,甚至还借给对方一百万。 但他万万没料到庄理竟然破产了!难道梦是假的? 听说庄理急得想跳楼,常东明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然而看着眼前这个斜勾着殷红唇角,微眯着狭长眼瞳的庄理,他又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这不就是他梦里的那个庄理吗?这种一看见就想狠狠打他一顿的高傲气质谁模仿得来啊! “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哥哥说,哥哥能帮的一定帮。”常东明下意识地弯了腰,越发温和地说道。 “我想跟你们宣总见一面,你能不能把这张名片交给他?”庄理把打印好的名片递过去。 常东明伸出双手去接,看清名片的内容,整个人都呆了。 名片上只写着庄理的名字,没有公司名称、职务和电话号码,却附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也不是庄理,而是一只笑得眼睛弯弯的红色狐狸,更荒谬的是,狐狸脑袋上还p了满头的小卷毛,看上去不伦不类,滑稽得要命。 这是什么鬼?庄理真的不是在整我吗?常东明恍惚地想。 回到第一个世界3 翌日, 常东明捏着一张名片,反反复复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徘徊。 一名助理路过他的时候小声问道:“怎么,不敢进去?” “宣总心情怎么样?”常东明立刻打听情况。 “研发部又走了一批人, 公司股价今天跌停板, 你说宣总心情好不好?下个月政府就要招商,我们公司怕是悬了。你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还是别进去了。” “那我再等等。”常东明退怯了, 却在这时收到庄理发来的一条短信, 只简短的两个字――【进去!】 常东明心尖一颤, 下意识就推开门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那名助理看着他的背影摇头感叹:“猛士啊!” 宣冥正在整理一堆辞职信, 全都是研发部的骨干今天集体递交上来的。为了培养这些人, 他在他们身上投资了五亿不止, 也从不对他们提出确切的工作要求。 他们想做什么研究,宣冥只管给钱,不问细节, 不求回报,却没料换来的竟然只是一场背叛。 赵博士带走了最为关键的几项专利技术,但是这些专利根本不属于他个人, 而是整个研发团队的工作成果,他没有资格那样做。 但他利用米国方面的一些人脉,抢在公司前面注册了私人专利, 而公司注册的专利竟被国际专利组织否决了。 现在问题来了, 失去关键性的技术, 海冥已经从通讯领域的第一梯队掉到第二梯队,这次政府招商, 海冥大概率会输。一旦市场份额被占去, 海冥将节节败退。 还有什么办法能破局?宣冥冥思苦想,竟是一筹莫展。 加大资金投入除了暂时稳定股价, 没有办法解决根本性的问题。 对于一家高科技公司而言,技术才是生命力,被挖走绝大部分研发骨干的海冥集团形同失去了基石的大厦,上层建筑越庞大,崩塌的速度只会越快。 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比赵博士更厉害的科研团队,填补技术上的致命空缺,海冥集团势必会衰败。 但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好的科研团队基本上都被各大通讯公司收入囊中,海冥上哪儿去挖人? 这样想着,宣冥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把辞职信推到一旁,拿出手机给猎头公司打电话。 那边连声说抱歉,并一再向他解释这笔业务的难度有多大。 “我给你们加钱,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宣冥取出雪茄夹在指尖,嗓音里裹挟着沉怒的气息。 常东明连忙举着打火机走上前,心脏扑通扑通一阵狂跳。如果早知道boss焦头烂额成这个样子,他就不会进来。为了那个便宜弟弟,他真是牺牲太大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点完烟就走,免得挨骂。常东明胆战心惊地暗忖。 挂断猎头公司的电话,宣冥眯着鹰隼一般锐利的双目,就着一豆跳跃的火苗,缓缓吸燃雪茄,又徐徐吐出一口浓烈的烟气,沉声问道:“你有事?” 常东明下意识地摇头,想到那个预知梦,又忽然鼓足勇气快速说道:“宣总,我弟弟有一笔生意想跟您谈,约您今天晚上八点去lemo餐厅吃个饭。” lemo餐厅菜品美味,气氛浪漫,还每天都会邀请一位知名的演奏家去进行现场表演,是b市有名的情侣约会圣地。 宣冥是个工作狂,一毕业就开始创业,从未谈过恋爱,更未曾对任何人动过心,自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他不耐烦地问道:“你弟弟是谁?” “我弟弟是庄理。”常东明小心翼翼地打量老板的表情。 宣冥眉头皱了皱,似乎在回忆,过了一会儿却又摇头:“名字听上去有点耳熟,他是干什么的?” “额,他,他……”常东明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其实也不知道庄理为什么非要见宣总,难道见了面,宣总就愿意借钱给他?还是说他有什么绝对可以说服对方的筹码? 见属下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宣冥不耐烦地挥手:“你出去吧,我不见莫名其妙的人。” 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思搭理无关紧要的人。 他大概已经猜出来了,那个庄理应该是个尚且年轻的梦想家,试图见他一面,获得一笔投资。像这样的人,这些年他见得多了,带来的企划案一般都是空中楼阁,几乎没有盈利的可能。 “还不出去?”见常东明站着不动,宣冥面容冷肃地下令。 常东明打了个哆嗦,立刻出去了,始终没敢递上那张滑稽的名片。到了快下班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拿出名片,揉成一个小团,准备扔进垃圾桶,却在这时接到了庄理的电话。 “宣冥答应见面了吗?”那头的语气颇为漫不经心。 “没有,宣总这段时间很忙,没空见陌生人。”常东明把捏着名片的手伸到垃圾桶上方。 “我的名片你给他了吗?” 常东明嘴上说着给了,指尖却略微松开,准备扔掉这团垃圾。 庄理:“你在骗我,如果你给了名片,他不会不答应与我见面。你的一百万还想要吗?一年之内一百万变一千万,你喜欢吗?” 常东明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捏名片的指尖立刻攒紧。 一百万变一千万,谁不喜欢?想起梦中那个人人敬畏的“庄总”,再联想到昨天回来之后就气场大变的庄理,他的心热了。 “我马上去找宣总。”他急促说道。 “把名片塞进他手里就行了。告诉他,今天晚上八点,我在lemo餐厅等他。”庄理挂断了电话,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自己会被拒绝。 常东明连忙把那张揉成团的名片展开,用手压平,然后强忍着心中的羞耻,朝总裁专用电梯跑去。 叮当一声脆响,电梯门开了,宣冥在几名股东地簇拥下走进去。 常东明一连喊了几声宣总,对方都没回应,只是专心与几名股东交谈。 常东明无法,只好急奔过去,用一只胳膊拦住电梯门,把名片往宣冥手里塞,闷闷地说道:“宣总,我弟弟今晚八点在lemo餐厅等您。”话落捂脸就跑,像是在做贼一般。 几位股东指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问道:“他弟弟是谁啊?” “我不认识。”宣冥毫不在意地说道:“只是一个想走捷径的年轻人,不用搭理。” “约你在lemo餐厅见面?那倒是真想走捷径。”一位股东想歪了,不免暧昧地笑了笑,另外几位股东也心领神会。 “lemo餐厅怎么了?”宣冥一边询问一边漫不经心地垂眸,看向躺在手心的那张皱皱巴巴的名片。 “宣总你果然是工作狂,连lemo餐厅都不知道,那可是约会圣地。咱们刘总最喜欢带漂亮妹妹去lemo,在那么好的氛围里坐着听音乐,喝几杯红酒,说几句甜言蜜语,送几样贵重礼物,稍后就能吃到大餐。” 这些人说着说着就意味深长地低笑起来。 但宣冥的大脑却在这一刻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托着这张皱巴巴的,看上去很像幼儿园老师随便用p图软件做的儿童卡片,心脏一阵急促地跳动。 他看着卡片上的卷毛小狐狸,一股热切的喜爱之情便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庄理――卷毛――小狐狸,这三个互不搭岔的名词终于在此刻建立起了生动形象的连接。 他忽然迫切地想要知道,名片上的这只卷毛狐狸与现实中的庄理到底有几分相似,他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要见自己? 刚回过神,宣冥就听见了几位股东对lemo餐厅的议论,面容还是那般冷肃,耳朵却悄悄染红了。他状似不经意地把名片收入裤子口袋,沉声问道:“lemo餐厅是干什么的?” “是情侣餐厅,约会圣地。” “话说回来,宣总今天晚上已经约了我们吃饭,这个小年轻真不会挑时候。” “也不会挑人,宣总是业界出了名的工作狂,不沾这些事。” “常东明的弟弟,那不是个男的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倒也不是,主要是我们宣总魅力太大。” 几名股东你一句我一句地调侃起来。 宣冥的确已经约了几位股东吃饭,八点钟根本挪不出时间。而且,他极度厌恶这种不求上进、自甘堕落的年轻人。 若在往常,他一定会把名片扔掉,然后把常东明叫回来狠狠训斥一顿。如果遇上心情不好,将人解雇了都有可能。 但现在,他把手藏在裤子口袋里,悄悄摩挲名片上的小狐狸,满脑袋都是它笑起来眼睛眯眯还吐着小粉舌的可爱样子。 他坚硬的心防像是被一双狐狸爪子轻轻地挠着,不停地挠着,痒得难受,然后便裂开了一条缝。 几名股东还在调侃这桩粉红韵事,并笃定宣总这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绝不会去赴这种别有意图的约会,又极力赞扬宣总的洁身自好。 背地里,宣冥却拿出手机给特助发送了一条短信:【马上给我打一个电话,就说李行长今天晚上八点钟约我见面。】 于是大家刚走出电梯,宣冥的手机就响了。 他冷着一张脸摁下免提键,特助的声音马上传来:“宣总,李行长今天晚上八点约您去圣隆轩吃饭,您有时间吗?” “开发银行的李行长?是不是我们的贷款出问题了?”宣冥的语气极为严肃。 “大概吧。您有空吗?我好马上给他回复。”特助尽职尽责地表演。 “有空,我现在马上就过去。”宣冥飞快挂断电话,冲几名股东歉然说道:“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恐怕要失陪了。” “贷款是大事,宣总你去忙吧,咱们回头再约。”几名股东立刻表示理解。 宣冥略一点头就大步走了,背影看上去极为仓促,还一边走一边调整领带和袖扣,又盯着手表看了一路。 几名股东目送他远去,忧虑道:“该不会出大事了吧?你们看宣总走得多匆忙啊,他一贯都很沉稳,天塌下来也不怕,不像今天,就差跑起来了。” 回到第一个世界4 宣冥七点半就抵达了lemo。 一名侍应生笑着走上前迎接:“先生, 请问您预订了座位吗?” “有人约我在这里见面。”宣冥一边走一边观察这间餐厅。 昏暗却又温暖的灯光为这里的一切镀上一层流动的橘黄色彩,馥郁的香氛浸.淫着周围的空气,与美食的浓郁和美酒的醇厚交融在一起, 形成全新的一种气味, 闻久了竟令人有点头晕。 但这头晕绝非不舒服的、熏的、腻的,而是勾动了情丝甚至是催发了情.欲所产生的自然反应。 舒缓的音乐托着每一位熏熏欲醉的顾客, 让他们在爱河里徜徉着, 飘荡着, 不知今夕何夕。 在这样的氛围中, 相爱的情侣很难不摩擦出火花。 宣冥路过的每一桌情侣都在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然后发出极暧.昧的低笑。他们的私语也成了一种气味浓烈的香水, 融入餐厅独特的氛围。 宣冥严肃冷漠的脸庞无疑是餐厅的一道风景,有人朝他看了过来,目中带着好奇。 而他的目光也在一张张小桌中搜寻。 侍应生低声问道:“先生, 请问您的朋友在哪一桌?我带您过去。” “我不知道,他约我在八点见面。”宣冥心不在焉地回答。 “八点?那您的朋友或许还没来,要不您先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侍应生礼貌地给出建议。 宣冥拿出小狐狸名片, 这才发现上面没写电话号码,心里顿时一慌。还没见到人,他就已经产生了抓不住放不开的恐惧感。他站在原地, 四处转动脑袋, 眼中带着茫然和无措。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 为了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见面,他丢下股东, 丢下忙不完的公事, 提前半个小时赶到这间气氛暧.昧的餐厅,究竟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懊恼的情绪铺天盖地地涌上来。 然而就在此刻, 他的目光凝固了,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人都变成了灰白剪影,只那一人位于明艳的、浓烈的、炫目的光晕中心。 那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皮肤白得几近透明,以至于他漆黑深邃的眼瞳和鲜红欲滴的薄唇越发显现出惊心动魄的色彩。他的头发很蓬松,很柔软,带着微微的卷曲度,有那么几缕轻轻贴着他的额角,模样十分可爱。 他此刻正直勾勾地看过来,原本没有什么表情而显得格外高傲冷漠的脸,竟在此刻勾出一抹再灿烂不过的笑容。 宣冥茫然的双眼被这灿烂的笑容点亮,脑海中霎时响起一片轰鸣,所有杂念全部震碎,只回荡着一句话――这就是庄理! 庄理也提前半小时抵达餐厅,穿着最体面的一套西装,喷着最诱人的一款香水,还专门跑到理发店,把满头卷毛稍稍修了修。他甚至让理发师帮自己修了一下眉毛,让它显得更细长锋利。 宣冥还没来的时候他就在问自己:重新与这个人见面,你会是什么感觉?会激动吗?会狂喜吗?会站起来给他一个拥抱吗? 但是,真正见面的这一刻他才明白,爱到极致不是热烈地燃烧,而是见到对方就会情不自禁地发笑。 他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在心里深深叹息――真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我的朋友已经来了。”宣冥大步朝坐在窗边的青年走去。 “宣总。” “庄理。”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互相凝视,用温柔的语气打着招呼,无需自我介绍,他们已经笃定了彼此的身份。 “坐吧。”庄理伸手邀请,又冲侍应生摆手:“可以上菜了。” “你已经点好了菜?”宣冥在青年对面落座,把手藏在桌子下面,飞快调整袖扣。 “是啊,宣总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庄理把红酒倒进两个高脚杯。 “不会。你点你爱吃的就好,我都可以。”宣冥察觉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想咳嗽几声调整一下,又怕失礼,只能端起杯子抿酒。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紧张。 庄理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于是轻笑起来,嗓音又低又柔,像一片绒绒的羽毛。 宣冥耳朵直发痒,连着又喝了几口红酒,然后才问,“你约我见面是为了什么?有事吗?”问完直接把杯中的酒一口闷了,竟是更加紧张。 庄理眸光闪烁,已然察觉到了爱人异样的态度。不过他要的就是这种反应。他想确定一下,即便流落到遥远的异时空,失去了曾经的所有记忆,爱人对自己的感情会不会因此而改变。 庄理可以容忍这个人忘了自己,却无法容忍他忘了灵魂中相爱的感觉。 “前一阵子我破产了,欠了一笔巨额债务。”庄理直言不讳。 破产、欠债、还钱,这三个词连在一起不得不让人多想。宣冥立刻挺直脊背,专注地看向对方。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小卷毛的意图。 然而小卷毛却在此时低下头,忧愁地叹息,不再说话。 宣冥有些着急,不由追问:“所以呢?” 开口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被酒精润泽过后非但没恢复低沉浑厚,反而变得更为沙哑。 “所以我想请宣总帮帮我。”庄理抬起头,露出微微染着绯色的狭长双眸,细长的指尖慢慢抚上宣冥摆放在桌上的大手,又沿着手背上那些急促鼓跳的青筋,一直摸上手腕,然后轻轻握住,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宣冥不敢接话,因为他已经口干舌燥说不出话。 被青年握住的那只手正微微发麻,而且这酥麻的感觉正顺着脉搏一路钻入心脏,又沿着眉心钻出去,像是被人无形之中吻了一下额头。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宣冥的身体,却不是因为厌恶或反感,而是因为难以名状的快.感。 只是被摸了一下而已,他就已经起了如此剧烈的反应。 坐在对面的青年于他而言是致命的毒.药,但他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抵抗。 滚烫的热流沸腾了他的血液,点燃了他沉寂的身体,也烧光了他的思考能力。他倒了一杯红酒快速饮尽,然后才哑声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如果宣总能帮我还清债务,我一定会给宣总一个满意的报酬。相信我,你将来绝不会后悔。”庄理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放开宣冥的手腕,转而去摩挲对方的手表。 他细长的指尖沿着光滑的表盘一圈一圈打转,像是对这件装饰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宣冥又倒了一杯红酒一口饮尽,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吞咽的声音。 他已经可以确定小卷毛在打什么主意,老实说,这举动真的很不明智,而且也是在消耗青春和生命。等到老去的时候,想起这段曾经,小卷毛一定会后悔莫及。 宣冥知道自己应该严词拒绝,然后好好给小卷毛上一堂思想政治课,叫他从歧途上返回,另外选一条光明正大的路。 然而这歧途通向的是自己…… 义正言辞的话卡在喉咙,几经辗转,宣冥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没有办法推开这极致美味的诱.惑,更无法想象自己拒绝之后,小卷毛又会去找谁求助。 小卷毛如今正轻轻抚摸的不是他的表盘,而是他的心脏。他的思绪和情感已经被对方细长的指尖绕成一团乱麻。 “你欠了多少钱。”恍惚中,他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一亿八千万。”庄理歪了歪脑袋,用无辜的表情给出一个天文数字。 宣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哑声问道,“你确定你要走我这条路?” “确定。”庄理勾着殷红的唇角,像个恶魔一般笑了。 初次见面就愿意为自己花一亿八千万,爱人果然一如既往地霸气。虽说金钱不一定能买来爱情,但是一个不愿意为你花钱的男人肯定不会爱你,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宣冥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怕自己多问几句小卷毛会反悔,毕竟小卷毛长着一张聪明的脸,不像是会干出这种蠢事的人。 他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违背了道德,但他根本不想考虑什么该死的道德!与小卷毛笑得极致诱.惑的脸蛋相比,世上的一切都失去了价值。 “我给你开支.票。”他立刻去掏上衣口袋。 庄理却握住他的手,“不要着急,还债的事你明天来我的公司再说,我们先吃饭。” “也好。”宣冥极为自然地反握住小卷毛的手,五根指头插.入对方指间,紧紧绞住。 刚才走进来的时候他就观察过了,那些情侣都是这么握手的。 庄理没有挣扎,反而轻轻挠了挠爱人的手背,目光扫向对方通红的耳朵,在心里轻笑道:“系统,看见了吗?我的神灵比你的神灵可爱一万倍。” 7480咬牙忍了忍,然后谄媚地讨好:“主人,宣冥本来就是这个宇宙的神灵,他当然可爱啊。他的潜意识好像还记得你诶。” “如果有一天他忘了这种感觉,我会转身就走。”庄理冷酷地说道。 7480:“……” 它以为宿主在宣冥面前是小甜甜,没想到大魔王的本质还是没有变。 菜品一一上齐,需要用刀叉切割,宣冥这才放开小卷毛的手,柔声说道:“我来帮你切牛排。” 刚才走进来的时候他观察过,男朋友一般都是这么为女朋友服务的。小卷毛虽然不是女人,却也是他从今往后要呵护的对象,必须小心对待。 庄理把盘子递过去,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似乎十分乖顺,藏在桌下的长腿却往前挪了挪,悄悄抵住爱人的腿肚子上下摩擦,把灼热的温度用这种暧.昧的方式传递过去。 宣冥餐刀一滑,差点切到自己手指,压抑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别急,先吃饭。” 庄理捂住半张脸,差点笑出眼泪。这傻大个儿似乎直到现在还没搞明白,自己答应付给他的报酬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粉红色的报酬”。 回到第一个世界5 这顿饭对宣冥来说简直是场煎熬。 一方面他想吃快一些, 免得小卷毛等太急,因为对方的长腿偶尔会蹭一蹭他的小腿,然后紧贴着他灼热的皮肤, 像是在撩拨。 另一方面, 小卷毛坐在对面,时而笑得狡黠, 时而笑得可爱, 叫他一不小心就看呆了。 他既想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又想让时间过得慢一些, 心灵的满足和肉.体的渴望同时在思绪两端拉扯。 好在无论他心中怎么纠结, 一顿饭总是会吃完的。 临到晚上九点半, 庄理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手机,提议道:“吃好了我们就走吧。” “好!”宣冥立刻摘掉餐巾,迫不及待地冲侍应生打响指。 “我去一下洗手间。”庄理欠身离开, 右手压着上衣口袋,那里面藏着一小瓶ㄠ膏。 “你去,我在这儿等你。”宣冥把信用卡递给前来结账的侍应生, 然后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半瓶红酒。 平常几斤白酒下肚都不会有太大反应的他,今天却产生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沸腾的血液让他的大脑陷入了亢奋的状态。他扶着额头暗忖:接下来去哪儿?酒店?男人和男人该怎么做?要不要买小雨伞? 这样想着,他的耳朵已然变得滚烫, 心脏的跳动一瞬快过一瞬。 他拿出手机, 准备百度一下那方面的讯息, 透着迫切渴望的眼眸却在此时凝固。只因他在百度推送的新闻网页上看见了小卷毛的身影。 他穿着一套皱皱巴巴的西装,顶着蓬乱无状的头发, 半趴在高楼天台的栏杆上, 苍白的脸庞呈现出惊恐的表情,像一只被猎人的枪.管逼到死角的小动物。 他狼狈的模样与今天的鲜亮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宣冥快速去阅览标题, 心里那些旖旎的念头便在这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青年创业失败欠下1.8亿巨债,走投无路只能跳楼。】这是新闻对小卷毛的描述,冷冰冰的一行字,却暗藏着多少绝望痛苦。 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1.8亿巨债足够毁掉他们一辈子。接下来的人生,他们将活得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每天、每时、每刻,他们都将被“还债”两个字压迫到窒息。 难怪小卷毛会走上这条堕落的路,他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幸好他选中了我,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幸好他没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迟来的后怕让宣冥冒出满脑门冷汗,他无法想象当小卷毛冲自己笑得明媚时,心里暗藏着多么巨大的压力和恐惧。 他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把小卷毛带上床,让对方面临更大的伤害。 另一头,庄理对着镜子反复抓捏满头卷毛,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调子没有太过复杂的歌词,只重复一句,“m500,m500,我的最爱m500……” 7480:“……” 宿主真是把“食色性也”阐述得淋漓尽致。 在镜子前面左转右转,确定自己帅到发光,庄理这才把小小一瓶ㄠ膏藏进上衣口袋,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去。 却没料刚到桌边,宣冥就站起来,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说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家。今天喝了一点红酒,应该能睡一个好觉。” 庄理睁大狐狸眼,不敢置信地看过去。 宣冥附在他耳边低声安慰:“别紧张,我没反悔。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我觉得我状态很好,不需要休息。”庄理挤出一抹笑容。 “不,你需要。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放松。”宣冥轻轻抚摸着小卷毛僵硬的脊背,心中溢满爱怜和心疼。 如果不是偶然看见新闻,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竟然差点走上绝路。如果警察没有及时赶到,他现在是不是就看不见这个人了? 想到这里,宣冥的心脏狠狠绞痛了一瞬,然后态度强硬地把小卷毛带出餐厅,塞进自己的豪车,让司机把人送回去。 庄理:“……” 这傻大个儿是不是脑子短路了? 在行进的路上,宣冥并未询问小卷毛破产的事。他知道那是一个尚且血肉模糊的疮口,不能碰,一碰就疼得钻心。不是被逼到绝路,哪个男人会去跳楼?哪个男人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 所以他只是轻轻把小卷毛抱进怀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拍抚对方的脊背,嘴唇贴着他光滑的额头,想要给予一点安慰。 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的庄理:“……” 他完全搞不明白爱人在想什么。刚才吃饭的时候不还蠢蠢.欲.动把枪都掏出来了吗?这会儿怎么变成母爱爆棚的奶妈了? 车子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宣冥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观察周围脏乱的环境和矗立在不远处的破旧公寓楼,心尖又是一疼。 “我有一套别墅还空着,明天我把钥匙带过来,帮你搬家。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他把小卷毛瘦弱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五指插.入对方发丝,轻轻摩挲头皮,温柔无比地说道:“以后别再想不开了,你的重担我来帮你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别再想不开?抓住这个重点的庄理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先是趴在爱人宽阔的肩头闷笑,笑着笑着却又眼眶发红鼻头发酸,沙哑了嗓音。 傻大个儿怎么这么傻!吃到嘴里的肉都能吐出去,还有心情考虑肉会不会不开心。 “据说你现在情况也很不好。我的担子你帮我扛了,你的担子谁来帮你扛呢?”庄理趴在他耳边叹息。 宣冥沉默片刻,然后慎重说道:“这些事你都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再落魄也总能给你安定的生活。去吧,回家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想,一切有我。” 他爱怜地拍抚怀中的人,嘴唇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对方的发丝。 “那我回去了。”庄理从爱人怀中爬出来,拉开车门,同样慎重地说道:“知道吗,你也什么都不用担心,因为你有我。”话落忽然把脑袋凑过去,咬住爱人削薄的唇。 这是一个仓促的、凶狠的,带着血腥味的吻。 当宣冥回过神来时,小卷毛已经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只给他留下唇角的一个染血的小齿痕。 宣冥碰了碰那个齿痕,细微的刺痛感立刻袭来,心口却泛上一股浓烈到不可思议的甘甜。 这段日子的确很难熬,巨大的压力几乎令他垮塌。但小卷毛的到来却仿佛冬日里破开乌云的艳阳,让他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 他长久地凝视着小卷毛所在的那栋公寓楼,哑声一笑。 --- 庄理回到家时庄大海和常慧正在吵架,起因是庄大海把仅剩的两套房子都卖了,而且还是贱卖,凑齐了八百万准备给儿子还债。 “离婚!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庄大海你是不是人,你就不考虑我和东明将来的生活吗?你心里只有你儿子,根本没把我们当一家人看!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免费保姆!我不伺候了!我要跟你离婚!这八百万你至少要分给我五百万!” 常慧跳着脚嘶吼。 常东明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都制不住她,只能耐心劝说她不要动怒,又高风亮节地表示这笔钱本来就是庄叔的婚前财产,与他们母子俩无关。 只可惜常慧什么都听不进去。 庄大海脸上被挠出好几条血道道,看见儿子回来了立刻把一张银行卡塞过去,飞快说道:“儿子你快拿着,这是八百万,密码是你的生日。明天你带着卡去公司,把债还了。”话落把人往卧室里一推,从外面关紧房门。 “你把门打开,让庄理出来!庄大海我告诉你,这笔钱我也有份的,我要跟你打官司!”常慧尖锐的嗓音从外面传来。 庄理想开门,却听见咔擦一声轻响,竟是庄大海拿钥匙把门反锁了。 为了帮他还债,老父亲把房子卖了,把家拆散了,安详的晚年也不要了,这真的值得吗? 为什么人类的爱可以如此无私伟大? 想起同样愿意为自己倾尽所有的宣冥,庄理躺倒在床上,捂着眼睛低声笑了。 如今他真的很庆幸自己为了好玩,选择了继续穿越。如果不这样,他看不见更广阔的宇宙和暗藏在宇宙中的这些宝物。 --- 翌日,庄理刚睡醒就接到了宣冥发来的短信,说是会在他的公司里等他,帮忙解决债务问题。 这么大方积极的金主真是少见。 常东明上班去了,庄大海和常慧一左一右坐在餐桌两端,看彼此的目光像是在看仇人。 庄理刚出来,庄大海就露出慈爱的笑容,把一碗皮蛋瘦肉粥推到儿子手边,柔声说道:“早饭都做好了,快来吃。等会儿爸爸去菜市场买肘子,咱们今天吃一顿酱肘子。”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笑脸,熟悉的菜肴,这一切都融合成家的味道。 庄理立刻便笑起来,“好,谢谢爸。” “饭都快吃不上了,还吃肘子。”常慧阴阳怪气地嘲讽。 庄大海狠狠瞪眼,想让她少说两句。 庄理却不以为意地摆手,“只要有我在,这个家就还能撑起来。常东明借给我那一百万,常阿姨你如果想拿回去,九点半的时候可以去我公司一趟。” 常慧知道那八百万没自己的份儿,因为房子全都写着庄理的名字,属于私人财产,与她这个后妈一点关系都没有。 昨晚她闹得那么凶也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但她儿子借给庄理的一百万却是实打实的,必须拿回来! “到时候你如果不还钱,我找人把你那个破公司给砸了!庄大海,吃完早饭你把结婚证和户口本带上,我要跟你离婚!”常慧哐当一声放下碗,气势汹汹地说道。 对到第一个世界6 庄大海和常慧各有各的私心, 本来就不适合在一起,离婚了也好。 庄理一句话都没劝,拍拍老父亲的肩膀, 柔声说道:“爸, 我给你挣一套别墅回来,你在家等着。” “诶诶,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公司吧。”庄大海不放心地站起来。 “不用了, 我可以。”庄理走到玄关处, 对着镜子整理发型, 又拿出一管小小的香水, 对着空气喷一下, 再穿行过去。 常慧撇嘴冷笑:“哼,都死到临头了还打扮呢!” “我儿子帅,就要打扮, 怎么地?走走走,我要跟你离婚!当初你带着常东明嫁过来的时候我帮你还了八万块钱的债务,你那时候怎么没说我烂好心?合着把钱花在你和常东明身上可以, 花在我儿子身上就不行是吧?你要搞搞清楚,如果没有我,你们母子俩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常东明也上不了这么好的大学, 你怎么还不知足? ” 吵吵闹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又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外。 庄理站在电梯中间,对着光滑的金属墙壁整理领带, 全然无视了周围人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 八点五十, 他不紧不慢地走进公司。 尚未离职的几名员工全都站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其中一名女职员指了指会客室的方向, 胆战心惊地说道:“庄总,海冥集团的宣总一大早就来了,等了你足有五十多分钟。你快进去吧!” 她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大人物。要知道,海冥集团可是通讯领域的巨无霸! “庄总,宣总是来干什么的?”另一名员工急切地问。 庄理摆摆手没回答,只是快速交代,“我昨天给债主群发了短信,让他们九点钟过来拿钱,你们负责接待一下。” 话落推开门,冲坐在沙发上喝茶的宣冥交代道,“你先坐着等一会儿,我有些事要处理。” “没关系,你去忙吧。”宣冥丝毫不介意被小卷毛冷落。只要能与对方待在同一个地方,离得足够近,他就觉得很安心。 “我很快过来。”庄理关上会客室的门,朝总裁办公室走去。 几名员工被他弄懵了。老板自个儿跑回办公室忙公务,让人家宣总继续坐冷板凳,这不好吧? 偏在此时,公司副总冯白也提着公文包走进来,径直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大声问道:“庄理,听说你今天要给那些债主还钱?” “把门关上。”庄理语气淡淡地开口。 冯白关上门,走到沙发边坐下,满脸愧疚地说道:“要不是我太冒进,公司不会搞成这样。我当初是技术入股,占比25%,现在公司破产,最大的责任在我,这些股份我就不要了……” 庄理打断了他假惺惺的话:“你不是太冒进,你是故意的。公司刚起步,根本没必要花几千万购买高端的生产设备,也没必要融资去拓展业务,一步一步慢慢来才是最稳妥的。民间融资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 “当初融资,你也是同意了的。”冯白慢慢收起脸上的愧疚。 “我信任你的能力才会同意,但我没想到你的目的不是跟我一起创业,而是想把我搞破产。我哪里得罪过图思,让他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我?他给你什么好处?”庄理开门见山地问。 冯白脸色微微一变,继而又镇定下来,“你在调查我?不过就算你知道了真相也没用,我们做事很谨慎,你抓不到证据。所有的合同都是你本人签字的,法律后果也由你一个人承担,关我什么事?我没贪污公司一分钱,给你白白打了一年的工,你还想怎样?” 冯白拿出一份雇佣合同,冷笑道:“看见了吗,你还欠我三十五万工资。” 庄理的确没拿到什么证据,只是几张聊天截图,便也甩出一份合同:“这是自愿放弃股份协议书,你签了吧。把我搞破产,图思给你的好处只多不少。” 公司都破产了,冯白当然不会留恋这些股份,当即就签了字。 这时,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是那些融资者来了。 庄理把人带到会议室,搬出厚厚一沓合同,言简意赅地说道:“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拿走本金,没有利息;第二,把本金继续存在公司账户,我按照数额多寡给你们算股份,一年之后公司盈利,你们该拿多少分红就拿多少分红。” 吵闹不休的人群安静了一瞬。 被几名小姐妹簇拥而来的常慧尖声嘶喊:“别信他的鬼话!他连房子都卖了才筹到八百万,你们今天不拿钱,往后就拿不到了!他骗你们呢!” “什么?他有八百万?那还不赶紧还钱!” “八百万也不够他还啊!我们总共给他融资了几千万!” 一群人急疯了,张牙舞爪地往台上冲,像是要把庄理撕碎。 冯白站在会议室门口,用手机拍摄这副乱糟糟的画面,然后传给自己真正的老板图思。 为了整垮庄理,图思把他从海外调回来,设了这么一个局。但他完全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精力去对付一个小人物。 庄理又蠢又自负,实在没什么过人之处。 小人物庄理此时正站在讲台上,冷笑开口。“知道什么叫人死债消吗?我如果从这儿跳下去,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早就听说了他自杀未遂的消息,群情激动的债主纷纷僵在原地。 “想拿本金的把左边这份合同签了,想继续入股的把右边这份合同签了,签完我带你们去财务室领钱。”庄理用细长的指尖点了点桌上的两沓合同。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左边的合同,只想拿回本金,根本不想再继续投资。 这种小破公司一看就没前途!高端手机是那么容易生产的吗?他们当初也是被冯白那张嘴忽悠瘸了才会融资。 “我签左边的合同!” “我也是!” “拿笔来!我们签字!” “签了字你不给钱怎么办?” “我看看啊,这个合同可以签,是自愿放弃利息的。利息亏了就亏了,能拿回本金也好啊!” 听见懂行的人这么说,其余债主纷纷挤到长桌的左侧去拿合同。 常慧也挤了进去,迫不及待地掏出自己带来的圆珠笔。 出门的时候她给常东明打过一个电话,说了庄理准备还钱的事。常东明再三要求她别催庄理还债,继续把钱存在他那边,没准儿以后他把公司重新开起来,他们母子俩还能拿到数额不小的分红。 常慧嘴上不情不愿地答应,到了公司却立刻把儿子的劝告抛诸脑后,火急火燎地签了放弃利息的合同。 闹哄哄的会议室逐渐安静下来,一百多个债主人手一份合同,虎视眈眈地盯着庄理。 庄理带着他们朝门口走去,看见冯白在拍视频,竟然也不生气,只是兴味地笑了笑。 “跟我去领钱吧。”他走向会客室。 知道会客室里坐着谁,负责维持秩序的几名员工心脏忽然一阵狂跳。 不会吧,事情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宣总是来帮庄总还债的?宣总准备收购这家公司?那他们这些人岂不变成了海冥集团子公司的员工?人生的三级跳这么快就实现了? 冯白也跟了过去,想要看看庄理拿什么还钱。 据他所知,公司的账户上已经一分钱都没了,还倒欠厂家和银行几千万债务。如果庄理撑不住,跳了楼,图总还会额外再发一千万奖金。这笔钱没准儿还有希望拿到手。 想到这里,冯白眯眼笑了笑,得意的表情却在下一瞬变成了不敢置信。 只因他认了出来,坐在会客室里的高大男人是宣冥,海冥集团的老总,也是图总的劲敌。他竟然会光顾这家快破产的公司,为什么? 冯白僵硬地站在原地。 庄理拿着一沓合同走到沙发边,紧挨着宣冥落座,用肩膀撞了撞对方宽阔的肩膀,语气十分理所当然,“我来报数,你来帮我填支票。今天辛苦你当当我们公司的财务。” 宣冥立刻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就拿出支票本,温声道:“不辛苦,先把你的债务解决了再说。” 他今天正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小卷毛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怕他再想不开跑去跳楼,所以昨天连夜调集了两个亿的流动资金,只为了给小卷毛还债。 “李有才,本金80万。”庄理摊开一份合同念道。 拿着合同副本的李有才立刻从人群后方挤进来,举手高喊:“我我我,我就是李有才!” 能拿回本金已经算是万幸,他也不敢闹了。再闹下去小老板坐了牢或是跳了楼,他什么都捞不着。 宣冥核对了两份合同,干脆利落地填写支票。小卷毛把脑袋凑过来,看他写字,微微喷吐的热气拂过他的手背,叫他心里直发痒。 这是他花钱花得最开心的一次。 有些债主认出了宣冥,嘀咕道:“这人是不是很眼熟?” “像海冥的宣总。” “这就是海冥的宣总!我昨天才在电视新闻上见过他!” “呀,他怎么来了?” “他还帮庄理还债!” “莫非这家公司被海冥集团收购了?” 这话一出,对财经领域比较了解的债主立刻就炸锅了,挥舞着合同直嚷嚷:“我们不要本金了!我们继续投资,年底拿分红!” “对对对,我们不要本金了!” “我们要改合同!” 一群人再次激动起来。 就连冯白都产生了心痛如绞的感觉。如果宣冥收购了这家公司,并且继续增加投资,那他刚才放弃的25%的股份将有可能为他带来几千万甚至上亿的收入! 图总的一千万奖金在如此庞大的利益面前简直不值一哂! 冯白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憋得吐血。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庄理耍了!对方刻意隐瞒了海冥集团收购公司的消息,诱骗他签了放弃股份的合同,叫他平白无故丢了一大笔钱! 庄理根本就不蠢!他狡猾得很! 只可惜合同都签了,章也盖了,想反悔已经没有可能。 宣冥带来的保镖立刻从隔壁的会议室走出来,把吵吵闹闹的人群隔绝在安全距离之外。 这群债主不敢招惹宣冥这样的大人物,即便心里懊悔得要死,却也只能拿上支票走人,心里暗暗把庄理骂了个狗血淋头: 妈的奸商,活该破产! 诶不对,他这么奸,以后肯定能赚很多钱! 艹,不能再想了,一想就心绞痛! 拿到自己的血汗钱,这些债主却都是捂着胸口走的,活像亏了一个亿。 唯独常慧不认识宣冥这号人物,也不在乎对方来头多大,更不懂什么投资收购,拿到钱开开心心找庄大海离婚去了。 回到第一个世界7 一百多个融资者很快就拿着支票走了。 宣冥提议道:“把厂家代表也叫过来领钱吧, 稍后我和你去银行,把贷款也还了。” 庄理顿时轻笑起来:“你花钱总是这么积极吗?” “为你花钱我可以。”宣冥拧紧钢笔盖,表情十分严肃正经, 两只耳朵却红透了。看得出来, 他在努力讨好心爱的人,却又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 庄理敛去笑容, 迈开长腿坐到宣冥正对面的桌上, 伸出两只胳膊搭在对方肩头, 俯下身, 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问道:“你拯救了我, 那谁来拯救你?” 宣冥没说话,只是痴痴地望着这双狭长幽深的眼眸,总觉得不知何时何地, 哪一个瞬间或哪一个永恒,自己曾与眼前的青年相遇。 他对青年的熟悉感就像刻入灵魂之中的咒言,无法遗忘, 也不允许遗忘。 于是宣冥在心里默默回答:你的到来对我而言就是拯救。 庄理忽然把脑袋凑过去,附在他耳边轻笑:“我有没有说过,你为我签支票的样子很帅?现在该轮到我拯救你了。” 宣冥伸出手, 把小卷毛从桌上捞进怀里, 哑声回应:“嗯, 我很需要你的拯救。”话落不自在地动了动腰腹。 感受到m500的坚硬,庄理立刻就领会了爱人的意思, 也知道对方又一次误解了“拯救”的含义, 不由趴在他肩头朗声大笑。 笑罢,庄理毫不留恋地离开爱人的怀抱, 严肃说道:“先起来,带我去你公司,不然待会儿警察就要来抓人了。路上什么都别问,给你公司的技术骨干打电话,让他们立刻去会议室等待。然后给警察局打电话,告诉他们,抓人可以,但是得派身份够格的人来。” “什么?”宣冥愣住了。 “先别问,去你公司,我说过,接下来该轮到我拯救你了。”庄理快速收拾桌上的文件,然后推着爱人朝门外走去。 一群保镖立刻跟上。 另一头,冯白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图思打电话,那边刚接通就是一句气急败坏地质问:“庄理为什么会认识宣冥?你之前给我的情报不准确!” “图总,我也不知道他俩怎么认识的。”冯白蹲坐在昏暗的楼梯间里抽烟。 “你马上报警。非法融资1.8个亿,犯罪情节十分重大,庄理至少得坐十年牢。”图思冷冷开口。 这是他一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先逼庄理还钱,还不出钱,庄理要么选择跳楼,要么选择坐牢,总之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图总,庄理究竟怎么得罪你了?”冯白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真的太好奇了,一个豪门贵公子,一个平民草根,两人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这个你无需知道,你只要记住,整死庄理你能拿一千万,还能当上魔图的ceo。”图思挂断了电话,然后盯着手机兀自出神。 为什么要整死庄理?因为一个预知梦。这话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 但是从五年前开始,图思就反复做一个梦。 梦里的他站在一座铺着红毯的讲台上,底下是人头攒动的大厅,顶上是辉煌灿烂的灯光,如雷的掌声在耳边响起,预示着荣耀和名望的纷至沓来。 但是在这一团浓烈的色彩中,一个灰色人影站出来,一字一句说道:“这荣耀不属于你。” 这句话像是天启,又像是发动魔法的咒术,于是梦里的一切在瞬间崩塌,最终化为一片乌有。 图思花了两年时间才看清灰色人影的脸,最初也极不相信这个梦能左右自己的生活,却在偶然的情况下遇见了梦中的人。虽然素未平生,但那张脸他化成灰都认识! 庄理?就是这个名字! 一听到这两个字,他就会产生生理性的厌恶,不把对方踩进泥里,践踏成灰,他心头始终梗着一股气,日日夜夜难以下咽。 “马上报警抓人。”图思语气阴冷地催促。 “好的图总。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债主没拿到利息,心里肯定不舒服。我会让他们签署联名状递交给公安机关和法院,到时候这桩案子肯定会重判。”冯白损失了25%的股份,也正想找回场子。 庄理现在不是春风得意吗?不知道待会儿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他还能不能得意得起来。 冯白一边冷笑一边挨个儿给那些债主打电话,说庄理现在扒上了财大气粗的海冥集团,只要把事情闹大,他那边为了息事宁人肯定还能赔偿更多钱。 能冒着巨大风险跑去非法融资的人都是一些利欲熏心之徒,几乎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冯白的要求。庄理把本金还给他们了又怎样?不拿十倍的钱出来私了,他甭想好过! 得到债主的确切答复,冯白这才指使其中一个人去警察局报案。 --- 于是宣冥刚把小卷毛带进海冥集团的总部大楼,两名警察就迎了上来,手里拿着玫瑰金的手铐。 “宣总,不好意思,这桩案子有点大,这个面子我没法给你。”领头的警察非常年轻,派头却极大,看样子身份不简单。 想也知道,能被上级派到海冥集团来抓人,没点背景还真揽不下这个活儿。 “顾少,手铐就不用戴了吧。1.8亿我全都还清了,问题应该不大,取保候审可以办吧?”宣冥拂开手铐,语气冰冷地问。 被尊称为“顾少”的年轻警察玩味地打量庄理,见他唇红齿白身段风流,顿时恍然一笑:“宣总真是大方,1.8亿说还就还。行,手铐不戴了,我们把人带回去录个口供。”话落就去拉扯庄理的胳膊。 宣冥正要把小卷毛护到身后,小卷毛却已经自己跑到后面去了,探出一个脑袋,语气狂傲:“先别动手。想把我带回去,顾少怕是没有这个资格。米国在h国部署的德萨系统现在已经开始运行了吧?” “半个华国的领土如今都在米国的监视之下。顾少,你问问上头想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想就派人来海冥集团开会,我可以给你们技术指导。” “你说什么?”顾少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一个小玩意儿竟然口口声声说要解决米国的德萨系统,不怕牛皮吹破吗? 德萨系统是一种拦截短程和中程弹道导弹的末端防御系统,由雷达、火控系统、发射车和拦截器四个部分组成。 米国把它设立在与华国领土十分接近的h国,然后借助该系统的雷达,对华国大半个国土进行扫描。一旦战争开打,德萨系统就能立刻侦查到华国的军事动向,然后预先拦截住华国的导弹。 如此,米国就能抢在战争开始之前阻断华国的军事行动。而华国的导弹部队又是战斗力最为强大的一支部队,如果这支部队废掉了,华国将被米国压着打。 也因此,德萨系统在h国部署的消息被媒体曝光后,华、h两国的关系顿时降至冰点。 这么些年,华国一直致力于克制德萨系统,却始终没取得太大进展,这已然成了军部的一桩心病。 顾少的父亲正是军部的高层之一,耳濡目染之下,他对“德萨系统”这四个字尤为敏感。 “我警告你别拿国家大事开玩笑。”顾少咬着牙齿说道。 “你把这篇论文传给军部的专家看一看就能鉴定出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我也要警告你,这篇论文非常重要,如果让国外间谍拿到手,华国的麻烦就大了。”庄理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顾少接过手机匆匆看了几眼,又沉吟片刻,然后才试着发给自家大哥。 他们一家都在军政系统工作,顾大少更是国防安全部的高级科研人员,应该能辨别出这篇论文的真假。 “走吧,我们先去会议室等顾家的消息。你们公司的科研人员呢?把他们全都叫过来。”庄理这才从宣冥身后走出来,抚平西装外套的褶皱,又理了理额角的卷毛,一派潇洒淡然。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宣冥:“……” 庄理握住爱人手腕,径直朝电梯走去。 顾少连忙跟上,语气阴沉地说道:“如果你敢骗我,我会抓你去坐牢!” 庄理勾了勾唇角没说话,宣冥却把他拉进自己怀里,用胳膊圈牢。 电梯门开了,一行人走进研发部,找了一间会议室落座。过了几分钟,海冥集团的研发骨干陆陆续续来了,却连一张圆桌都围不满。 自从赵博士离开后,很多技术员也走了,他们都觉得继续在海冥集团待着没有前途。 “宣总,您找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其中一名技术员小心翼翼地问。 鼻子完全被小卷毛牵着走的宣冥:“……” 他目前还搞不清状况。 顾少嗤笑一声,正想说你们老总被美色迷晕了头,脑子有点短路,却接到了自家大哥的电话。 那边张口就问,语音急促:“这篇论文是谁写的?你从哪儿找来的?你有没有给别人看过?你他妈的快说呀!” 你根本就没给我回答的时间,你让我说什么?顾少委屈极了,却也飞快意识到――庄理递交的这篇论文竟然有真东西! “写论文的人就在我身边,哥你要不要跟他说话?”顾少小声问道。 “快把手机给他,快点!”听顾大少的语气,他似乎恨不得从手机屏幕里直接钻出来与庄理见面。 顾少连忙站起来,两只手捧着手机,弯腰递给庄理。能让大哥急成这样,他已然明白眼前这人的分量。 庄理接过手机,语气散漫:“顾大少你好,我现在在海冥集团开会,主题是《华国国防网络的建设与发展》。如果你有兴趣参加,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科研人员过来了。” 坐在圆桌两旁的海冥技术员:“……” 海冥集团似乎只是一家通讯公司,什么时候跟国防扯上关系了?他们这会儿该不会还没睡醒吧? 站在顾少身后的警察小声问道:“顾少,这人我们还抓不抓了?” “抓个屁!有本事你让国防部亲自来抓人!”顾少没好气地瞪眼,末了压低嗓音:“等会儿我大哥来了会把你带去做政治背景审查,再让你签保密协议,你到时候跟军部的人走一趟,没问题的话当天晚上就能回家,有问题你就自求多福吧。” 只是来抓人,没想到反而会被抓的警察:“……” 7480:“……” 幸,幸好这个世界它没抱什么希望,不然现在会哭死。 顾大少很快就带着一帮科研人员秘密赶来海冥集团,途中换了好几辆车,又分批次乔装进入大厦,安全防护做得滴水不漏。 庄理发来的那篇论文已经证实了他的价值,用一支军队去保护他都不会过分。 人终于来齐了,庄理才缓缓走上讲台,拉下一块黑板,写了一行字――【5g――6g――7g】。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这野心也太大了吧?5g还在开发阶段,他就敢搞6g甚至是7g,他要么是个超级天才,要么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回到第一个世界8 顾二少看了看黑板上的字, 又朝自家大哥瞄去,却见对方挺直脊背,竖起耳朵, 做出全神贯注的姿态。他带来的那些科研人员更是齐齐拿出笔记本, 严阵以待。 唯一还在状况外的大概就是宣冥和他的科研人员。 庄理曲起指关节,敲了敲黑板, 徐徐说道:“在会议开始之前, 我先解决一下德萨系统的问题。”他把一张存储卡插.入电脑, 开始播放ppt, 并详细进行讲解。 “这是我研发的一种超材料, 利用电磁波的绕射伪装实现目标的完美隐身。利用这种超材料, 我可以采用变换光学设计,制作出一种三维全光波段隐身罩,引导电磁波绕过隐身罩所包围的空间, 并在后方重构为入射时的形状。 “对观察者或电磁波探测器来说,被隐身罩保护的这片区域是完全探测不到的。也就是说,米国部署的德萨系统将在这种隐身罩的防护下完全失灵。 “我还可以继续扩大隐身罩的面积, 实现地毯式的隐形,把一架飞机、一艘航母,甚至一座军事基地藏匿起来。” “你们可以在脑海中设想一下。”庄理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轻笑道:“当战斗的号角吹响, 我们数万枚导弹齐发, 而敌人却连我们的发射点在哪里都找不到,这场战争的结果会怎样?” 顾大少等人在脑海中略一构想, 呼吸就变得粗重起来。 如果真的把这种超材料用来建造军事基地或武器装备, 敌国会变成瞎子,只能在一片黑暗中与华国战斗。他们连华国的导弹发射基地都找不到, 更何谈拦截反击?他们会被华国打穿、打透! 困扰了华国好几年的德萨系统将变成一堆废铁! 在一片灼热的目光中,庄理开始讲解这种超材料的工作原理和制作要点。 顾大少带来的科研人员低着头一阵狂写,海冥集团的科研人员却都懵了。他们渐渐意识到,这场会议的规格恐怕远超他们的想象。 顾二少不断接到军部领导打来的电话。 于是半小时不到,几名大校匆匆走进会议室,弯腰弓背,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听课。 又过十几分钟,几名大将走进来,更为低调地坐下,还摘了军帽冲讲台上的青年行礼。 想到自己是来抓捕庄理的,顾二少不禁心下一抖。 庄理花了两个小时讲解三维隐身罩的基本原理,末了换上另一个ppt,徐徐道:“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5g、6g、7g的并行发展。” “等等等等,”海冥集团的一位科研人员连忙举手,不敢置信地问:“您的意思是,我们要同时开发5、6、7g,是这个意思吧?” “是这个意思。”庄理云淡风轻地点头。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宣冥直勾勾地看着小卷毛,总觉得这种场面异常熟悉。 庄理抬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末了打开一张幻灯片,说道:“你们都知道,赵振生研发的组网技术是以4g原有基站为锚点,加装一部分5g元件,使原有的4g网络变成增强型4g网络,也就是外面传言的伪5g网络,再通过增加蜂窝基站,进行真正的5g网络建设。” “这个方案的好处是可以最大限度地节省开支,利用原有的4g网络和4g基站进行5g网络的逐步升级,然后利用升级网络获得的运营利润去支撑全新5g网络的建设。 “说白了就是以旧换新,而不是推倒重来。因为把4g网络全部推倒重建,国家需要投入的资金就不是每年1000亿,而是上万亿,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回利润。万一推倒重建的5g网络不稳定,将造成国家没有网络可用的窘境。” “现如今,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都支持赵振生倡导的这种非独立组网模式。”庄理在此刻停顿,然后环视众人,徐徐说道:“但我倡导的却是独立组网模式。也就是说,我建议把现有的4g网络全盘推倒,然后重建。” 此话一出,台下的人便都沸腾了。 他们完全跟不上这位庄先生的思路。把4g网络全盘推倒重建,那是多大的手笔?得花多少钱,多少年才能建成?万一技术不成熟,搞砸了,又该怎么收场? 庄理根本没去看那一只只高举的手,继续播放幻灯片,头也不抬地讲解:“这是我研发的组网芯片和天线阵列芯片。我说的推倒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推倒。 “事实上,我的技术与赵振生的技术有些类似。他是以现有4g基站为锚点加装5g元件,而我也是以现有4g基站为锚点,却不用加装任何元件,只需进行芯片的更换就可以马上把4g网络升级为5g网络。” “也就是说,我可以让4g和5g网络达到兼容。” 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平息,直至安静得落针可闻。大家全都看向幻灯片,努力推演着上面的一个个公式。 不同带宽和频段的网络达到兼容并不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事实上,海冥集团就是世界上头一个研发出2g、3g、4g网络兼容技术的通讯公司。 但4g和5g网络使用的频段相差太大,理论上来说是没有办法兼容的。 但通过庄理给出的各种数据和算法,结果却又完全是他说的那样。最为关键的是,他采用的芯片是一种三维立体架构的芯片,形成的场效却是四维的,与现有的任何一种芯片都不同。 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的5g技术才会超越该领域的任何一位大拿。 7480仔细看了看幻灯片里正在播放的芯片设计图,然后默默捂脸。它看出来了,这个芯片就是367的跟踪定位联网芯片!宿主的学习能力也太强了吧! “用我的技术进行5g组网,国家每年只需投入500亿,部署时长可由十年缩短至三年,还能完全屏蔽掉高度密集网络所造成的信号干扰。” 庄理放大两张芯片的设计图,让众人仔细观察学习。 于是台下不断传来议论声,赞叹声,鼓掌声。 庄理敲了敲桌面,冷声道:“一旦我国在5g建设中实现了技术性的超越,欧美等国必定会对我们展开狙击,因为聪明人都知道,未来的世界是数据为王的世界,未来的战争是数据和网络的战争。” 台下顿时一静。 “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未来的战场是什么样的战场。没有士兵会跑到别国的土地去进行血肉横飞的枪战或巷战,加入战争的只会是无人机、无人潜艇、导弹以及机器人大军。要想控制这么多智能化的尖端武器,没有零时延、大容量、高效率的网络,一切都是一场空谈。” “为什么米国要毁掉海冥集团在全世界范围内的5g订单?因为一旦我国插手了别国的网络建设,米国将失去监听这些国家的机会。就像他们在h国部署德萨系统那般,他们会借由5g网络的建设,把自己的触须伸向全世界,把所有国家视作自己的私人领土。 “不要对米国抱有任何幻想,正如他们自己所说,他们撒谎、他们欺骗、他们偷窃,那是他们的荣耀。所以,我们必须拔掉他们撒谎的舌头,封住他们欺骗的嘴巴,砍掉他们偷窃的双手,这是我们的权力。” 庄理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被米国人欺压了这么多年,华国人早就憋屈透了。 “我们可以在三年内建造一个完整、高效、安全的5g网络,也可以把我们的军事基地完全隐匿起来,届时,米国人将对我们束手无策。”庄理点了一下题。 顾大少举起手,忧虑道:“但是我们没有芯片制造技术。一旦米国禁止别国向我们出口芯片,我们的5g网络就没有办法建造下去。庄先生您的5g技术,完全依托于这两种芯片的大规模使用。” 欢声雷动的会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缺乏光刻机技术是华国的一大短板。一旦米国全面禁止高科技芯片出口华国,华国的it技术将落后于整个世界。当别人用上5g网络时,我们国家或许会倒退回3g甚至是2g网络。 所有人都看向那两张技术超前的芯片,心中涌上深深的痛苦和无力。 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庄理慢条斯理地调换幻灯片,继续道:“所以,接下来我要讨论的就是完全取代光刻机的芯片制造技术。” 绝望中的众人:“!!!” 顾二少掏了掏耳朵,严重怀疑自己幻听了。华国花十亿都买不来一台光刻机,这个人竟然一张口就说要完全取代光刻机?他疯了? 宣冥默默扶额,对这个场面越来越感到熟悉。 庄理指了指幻灯片上的一张芯片设计图,徐徐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摩尔定律预示着硅芯片技术总有一天会终结,而这个时间点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 “目前hl国的光刻机能制造2纳米的芯片,但这已经是极限,更小尺度的芯片将导致量子隧穿效应地出现,以至于芯片在处理数据的过程中频频出现错误。 “所以,我将采用全新的芯片制作材料――碳纳米晶体管。它与硅纳米晶体管一样,都能自行生长,密度和体积却比硅晶体管小得多,能使我们无限度地保持摩尔定律。 “更为重要的是,在碳纳米晶体管的生长过程中,我会调配一种化学药剂,对那些生长错误的晶体管进行侵蚀和销毁,并促进其他晶体管地正确生长,并最终在试管里得到一张完整的芯片。这个过程叫做‘建设性破坏’,它的工作效率远远超过目前最尖端的光刻机。” 宣冥和顾二少听得一脸懵。 懂行的技术人员却都骇然色变。 讲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光刻机的运行机制。它相当于一台单反照相机,能把复杂至极的芯片设计图复刻在小而薄的硅芯片上。一张硅芯片往往会存在一百亿条纳米晶体管电路,而这么多晶体管的正确蚀刻都有赖于光刻机的精确计算。 它的工作难度到底有多大? 打一个比方,两架大飞机从起飞到降落,始终齐头并进,其中一架飞机伸出一把刀,在另一架飞机的米粒上刻字。这些字有多少?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十亿、上百亿,一个笔画都不能刻错,要不然就得从头来过! 所以hl人才说,哪怕把光刻机的设计图白送给华国人,华国人都造不出来。 但是,庄理提出的这种“建设性破坏”概念,利用的却不是物理蚀刻技术,而是化学侵蚀技术。 含有腐蚀性的化学液体分子能代替光源能量,进行精密地操作。它也不需要把几十亿上百亿的纳米晶体管全部对接正确,只需把自我生长错误的晶体管毁掉就可以。 这个工作难度又是多大呢? 打个比方,假如你在一块田里插秧,有些秧苗病歪歪的,根本种不活。这时候你无需考虑怎么去抢救秧苗,随手把它们往田坎上一扔也就完事了。 用光刻机制作芯片,整个工作流程不能出现一丝一毫错误,否则就得推翻重来,这造成了硅基片的大量浪费。 而化学液体制作的芯片,错了不要紧,毁掉对接不正确的晶体管,再促发别的晶体管继续生长就可以。它最大程度地运用了碳纳米晶体管能自我生长的特性,不会造成原材料的浪费,制作成本比硅芯片节省得多。 庄理指了指幻灯片,笃定道:“有了这项技术,在不远的将来,我们通过化学试管就能制造出大批量的碳纳米芯片,而且资金投入比光刻机少得多,很快就能建成大规模的工厂,在全国范围内普及。米国的芯片封堵计划必将宣告破产。” 众人仔细推演幻灯片上的化学方程式和芯片制造原理,血管里崩腾着滚烫的血液。 如果华国能够舍弃光刻机技术,大批量地制造比硅芯片更为先进更为便宜的碳纳米芯片,华国的5g网络必然走在全世界的前面! 什么掐脖子,贸易战,都他妈见鬼去吧! 会议室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台下掌声雷动,几名老将军快步走到台前,仰头凝视幻灯片,脸上显现出狂喜的神色。 庄理徐徐说道:“有了这两项技术,我国的5g网络可以在三年内建设完成,但是你们都知道,米国那边已经在叫嚣着建设6g,也就是所谓的满天星计划。” “没错,那个火星集团发射了一万多颗卫星,在天空中组成星链,说是要组建6g网络。”顾大少举手说道。 “米国的6g网络不过是个噱头而已。”庄理漫不经心地笑了,“判断一项通讯技术是否靠谱的唯一标准是看它能否用更少的能量传递更多的信息。 “卫星与地面要建立信号的传输,所耗费的无线电带宽是地面基站的两倍,而一个60mhz的带宽,竞标价格高达200亿美元。 “你们可以计算一下,用两倍的价格抢占地面只一半价格就能拿下的带宽,火星公司要浪费多少美元。而且,一万个卫星只能提供4g移动通信量的几百万之一。 “也就是说,米国的一万多颗星链,其工作效率远逊于地面的4g网络,更遑论与5g网络相比。 “据我所知,满天星网络唯一胜过5g网络的地方大概在于它可以通过高空信号的传输,覆盖无人的沙漠或热带雨林区。这是一项耗资巨大收效却甚微的技术。”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满天星计划看着的确热闹,可多次回收利用的火箭和几万颗卫星组成的星网也的确具有很高的科技含量,但它的通信效率完全达不到6g网络的水准。而且,这一万多颗卫星若是发生故障,导致网络中断,它怎么维修?怎么处理? “卫星没有地面供电站,它是靠有限的电池储备和太阳能电板运转的,这导致它的发射功率非常有限。而地面的信息传输量每年都在递增,卫星怎么跟上日益扩大的通讯市场的需求? “所以我敢断定,米国的满天星计划并不是一项成熟的技术。隐瞒一项不成熟的科学技术是业界行规,当一家公司打破行规,大肆进行这方面的宣传和炒作,你们就应该好好想一想,它背后是否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庄理环视众人,意有所指地说道。 顾大少脸色微微一变,笃定道:“庄老师,您是说火星公司的满天星计划其实是一项军事技术?” “当我们整个地球都被米国的卫星包围,那么这些卫星就可以探测到地表的任何一个角落,得知任何一个秘密。更重要的是,他们预先抢占了这么多太空卫星轨道,别的国家想要发射卫星,怕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就是米国一贯的霸权主义,他们撒谎,他们欺骗,他们偷窃,他们以此为荣。”庄理指着头顶,嘲讽地笑了笑。 “庄老师,我们国家该如何应对?”一名老将军举手发问。 “摘星。”庄理换上另一张图片,语气散漫:“这是我发明的卫星干扰仪,配合三维隐身罩,可以移动到任何一块土地,扰乱任何一片天空的卫星,而米国根本不会知道他们的监控网络是如何失效的。” “摘掉了米国的星,我们也要打造自己的星。这是量子卫星的设计图纸,有了它,华国的通讯技术将跃居世界第一。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破解我们的通讯密码,而量子卫星的强大探测能力却会使别的国家的通讯密码形同虚设。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当别的国家对我们没有秘密可言时,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几位老将军略略一想,竟是忘了呼吸。 其余人则面红耳赤,兴奋难抑。 有了量子卫星,世界会变得完全透明,而隐藏在暗处的华国只需伸伸手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机密,包括别国的军队部署、金融发展、城市全景,以及最先进的科学技术等等。 场中一片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幻灯片上的卫星设计图。 庄理却换掉这张图,放了一张新的:“当然,我们可以干扰别国卫星,别国也能干扰我们,所以我们还要打造一个完全不会受到干扰的网络。这是我发明的量子信号接收仪,只有手掌大小,可以随身携带。它就像一个缩小版的无线wifi,只要与另一个量子信号接收仪建立相干性,就能组建一个零时延的网络。” “也就是说,有了它,未来的网络不需要光纤、电缆、基站,只需要人人都携带这么一个小仪器就行了。哪怕敌国瘫痪了我们的有线或无线网络,干扰了我们的卫星信号,我们每一个华国人也能自组成一个庞大的网络,这就是我的6g网络概念。 “我想你们都没忘记,当年汶川大地震,米国关闭了我国的gps服务,导致我们18位战士在救灾中罹难;也没有忘记我们的货轮被米国人停了导航,在海上孤独漂泊了好几个月。” “有了这种信号接收仪,那样的悲剧绝不会再发生,我们华国的每一个人都不再是一座孤岛,而是紧密连接在一起的巨舰。 “未来,当柔性芯片研发成功,我还可以把这种量子信号接收仪做得更小,以纳米芯片的形式植入每一个华国人体内。 “届时,我们整个族群就是一张大网,每个人都是一台量子计算机,没有任何国家可以窥探我们的秘密,干扰我们的通讯,阻碍我们的发展。我们华国人将成为一个超级种族,这就是7g网络的概念。” 庄理转过身,敲□□板,徐徐说道:“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要把这三个数字连起来了吧?” 众人抬头看向串联在一起的5g――6g――7g字样,心里莫不燃起一团熊熊的火焰。 原来这根本不是开玩笑,而是很快就会实现的未来。 有了这样一张高效安全,而且能扩散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大网,华国将很快超越米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 无人驾驶汽车、无人飞机、无人坦.克、无人潜艇,甚至机器人大军,都将一一生产出来,而华国的每一个人都将具备计算机一般的高超能力。 现场掌声雷动。 几名老将军一边拍手一边泪湿了眼眶。 能在世界即将发生重大变革的时刻发现庄理这样一位超级天才,上天真的非常偏爱华国! 华国国运昌隆,必将重新找回往日的辉煌! 庄理抬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轻轻巧巧地把自己的最终目的说出来:“所以,我建议政府把5g网络招商大会推迟两个月,等我的5g芯片制造出来并试用成功再说。我目前是海冥集团的研发部部长,我想让海冥集团主导5g、6g、7g网络的开发。” 海冥集团的技术员们:!!! 我屮hu!宣总这是从哪儿找来的神仙部长?海冥集团这次发达了!世界五百强榜首的位置非海冥莫属! 宣冥:“……” 他只是想包养一只卷毛狐狸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7480:“……” 它敢打包票,这个在人体内植入纳米芯片连成网络的概念,一定是宿主跟主神学来的!这种量子信号接收仪不就是简易版的系统嘛! 未来的华国人若是都植入这样一个带有庞大数据库和零时延网络的芯片,必然能够成为超级人类。他们的记忆力、观察力、耳力目力、学习能力,都将远超其他国家的人。 宿主的野心一点也不比主神小!观察者就算来了也没戏!届时人人都有芯片,人人都是超人,他能找到宿主才怪!他又不可能杀了全华国的人! 7480抱紧自己,小声呢喃:“幸好这个世界我没作妖,不然肯定会被大魔王整死。算了算了,我躺平了。” 回到第一个世界9 这场会议足足开到深夜才结束。 当庄理关掉投影仪, 把自己带来的存储卡取出电脑时,立刻有一名老将军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问道:“庄老师, 您这张存储卡能借给我们国防部的科研所学习一下吗?” 顾大少站在老将军身后, 用极度渴盼的眼神看过来。 “可以,有不懂的地方直接打电话问我。”庄理把芯片递过去。 顾大少连忙戴上纯白的手套, 伸出两只手, 轻轻托住芯片, 又让助理找来一个能隔绝信号探测器的金属盒, 把芯片放进去。 毫不夸张地说, 这张芯片承载着华国的未来, 用一支武装部队来保护它都不为过。 会议刚开始没多久,这栋大厦就已经暗中被军部的人控制了,网络安全也由信息部队全权接管。但接管过后他们才发现, 早在会议开始之前,庄老师就已经给海冥集团的网络下载了他自行研发的防火墙,安全级别比国防部高多了。 庄老师是个精通it技术, 军事技术、化学技术、物理技术、机械技术的全才! “庄老师,我们想邀请您加入国防部科研所,级别在所有科研人员之上, 享受国家终生津贴, 吃穿住行全由国家负责, 您看怎么样?”老将军小心翼翼地问。 “很抱歉,我已经与海冥集团签约了。你们也知道, 当我被逼得跳楼时, 是海冥集团的宣总拉了我一把,这个人情太大了, 我必须得还。目前我的工作重心放在海冥这边,你们有问题可以来海冥找我。”庄理笑着指了指宣冥。 一脸懵的宣冥:“……” 顾大少和众位老将军立刻向宣总投去羡慕嫉妒恨的视线。这小子运气简直逆天了,1.8个亿竟然就招揽到了庄老师这样的大神!庄老师的价值何止1.8个亿! “据说海冥集团的研发部走了很多人?要不我们国防科研所支援支援海冥,派几个科研骨干过来帮忙?我们还可以把最先进的实验仪器借给海冥无偿使用,庄老师,您看这样可以吗?”顾大少立刻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谢谢,你们的帮助对海冥来说真是及时雨。”庄理欣然接受,并与顾大少握了一下手。 “不用谢,与庄老师共事是我们的荣幸,那我们明天就来海冥报道。”顾大少露出欢喜雀跃的神色。 另一名老将军拿着手机走过来,慎重说道:“庄老师,我们会调派一支军队过来保护您,请您务必不要拒绝。您要知道,您的安全和国家未来的发展是挂钩的,您是我们全华国人民的财富。” “不敢当,生于华国才是我的幸运。我们的民族是最优秀的民族。”庄理用力与老将军握手,把压抑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故国的泯灭始终是他内心难以愈合的一个创口,如果没有宣冥,不懂得爱与守护,他或许会变成毁灭世界的魔头也说不定。 “庄老师,您能力这么强,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顾二少躲在自家大哥身后,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庄理轻笑道:“我的研究一直都是秘密进行的,没有获得确切的科研成果之前并不准备示人。我猜想,这件事应该偶然间被图思发现了,所以他才会处心积虑给我设局,想要逼我把技术拿出来。开会的时候,你们应该已经派人去调查过我,知晓我最近一年的遭遇吧?” 庄理把一张芯片递给顾二少,“你们可以深入调查一下图思的背景,他十几岁就去了米国留学,我怀疑他早就被米国策反当了间谍。那位赵振生博士已经秘密加入米国国籍,这一点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我在网络中找到的赵振生宣誓效忠米国的视频,你们可以看一看。” 众人睁大眼,一脸惊讶。很显然,米国方面把这个消息压下去了。 “赵振生的技术其实就是米国的技术,一旦未来图谱主导了我国的5g建设,米国那边或许会指使他们在网络中设立暗门,全面监听我们的每一个角落。我建议国家好好调查一下未来图谱。” 庄理这番话并不是胡诌,而是基于他在网络上搜集到的信息所做的合理推测。 图思能够在短短五年时间内把未来图谱打造成华国通讯领域的巨舰,背后少不了米国人的影子。 当海冥集团被米国全面封杀时,未来图谱还能一如既往地与米国做生意,这就很耐人寻味。 “原来是这样!难怪庄老师会陷进数额这么大的融资案里,如果宣总不出手,图思怕是会站出来当这个好人。他帮庄老师把钱还了,再邀请庄老师去未来图谱工作,那庄老师的技术不就等于直接送给米国了吗?”顾二少拍着脑门说道。 其余人一听这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米国人如果控制了庄老师,全世界都将变成他们的殖民地! “一定要好好调查这个图思和他开的公司!还有赵振生,他的技术我们不能用。庄老师什么时候把5g芯片做出来,我们什么时候召开招商会。这段时间你们把可疑人员都给我盯紧了,不要让庄老师再遇见任何危险!”威望最高的老将军拍板怒吼。 其余人唯唯应诺,心中后怕不已。 庄理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显得异常沉默的宣冥说道:“劳烦你们也帮我保护一下宣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当然!我们一定不会让庄老师身边的人出事。”老将军立刻给出承诺。 一旦庄先生在乎的人被米国控制,事情必然会出现变故,所以他们不得不重视。 听见这段对话,7480无语凝噎。宿主把宣冥当成国宝一样保护起来,谁还能刺死他?这个世界的杀机彻底被宿主掐灭了。 当7480难受得缩成一团时,一群科研人员捧着笔记本走过来,期期艾艾问道:“庄老师,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您,您现在有没有时间?” “我和宣总说几句话,你们稍等片刻。”庄理把沉默不语的爱人拉到隔壁的休息室。 周围没了嘈杂声,宣冥才渐渐恢复思考能力,哑声问道:“你之前跟我说的报酬是这个?当我公司的顾问,帮我搞科研,开发5g?” “是啊,怎么了?我还决定把我的手机公司送给你,我技术性入股49%,你拿51%。怎么样,这份报酬你满意吗?”庄理坐在爱人对面,饶有兴致地询问。 宣冥艰难地点头,脸上却挤不出一丝笑容。会议开始之前,他的眼睛是亮的,热的,闪的,像个得到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快乐得不得了。 现在,他的眼睛却是灰的、暗的、淡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报酬! 庄理直勾勾地看着他,继续追问:“怎么样,这笔生意对你来说是赚了还是亏了?” 宣冥摇摇头不说话,周身的气场却明显颓废下去。 庄理越发凑近了一些,逗弄道:“你怎么笑不出来,像是亏了一个亿?” 宣冥勉强扯开嘴角。 庄理慢慢靠近他苍白的耳朵,笑着低语:“怎么,年利润一千亿的市场,对你来说还比不上我一个人?” 宣冥下意识地点头,却又很快僵硬地摇头,脸上的笑容更为勉强。谁也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本以为触手可及的恋人,却原来是天上的星辰,离他那么遥远,仿佛眨眼之间就会消失不见。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庄理趴在爱人宽阔的肩头,低低地笑了,笑罢附在对方冰冷的耳朵边,诱哄道:“那么,我如果告诉你,我要给你的报酬不仅仅是一家手机公司,一个超级顾问,一份天价订单,还有我本人呢?” 宣冥愣住了,继而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搭在桌上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其实呢,”庄理冲爱人渐渐染红的耳朵吹气:“我喜欢男人,而这个男人,在全宇宙范围内,仅限于一个叫做‘冥’的人。除了他,谁都入不了我的眼。这个东西你收好,待会儿我忙完了,希望能够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庄理把一张卡片塞进爱人的西装口袋,又用绵软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对方剧烈跳动的心脏,然后笑着离开。 休息室的门咔哒一声关紧,宣冥这才从小卷毛制造的暧.昧漩涡中清醒,快速取出那张卡片,定睛一看,两只耳朵便腾地一声燃烧起来。 这是一家六星级酒店的房卡,上面还画着一颗红心,不难猜出小卷毛留下它的用意。 宣冥的脑子里掀起一阵轰鸣,摧毁了他的思考能力,唯独一句话反反复复清晰无比地响彻耳畔――“我喜欢男人,而这个男人,在全宇宙范围内,仅限于一个叫做‘冥’的人。除了他,谁都入不了我的眼。” 原来小卷毛是喜欢我的吗?他喜欢我?宣冥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快要被狂喜的感觉撑裂。 他飞快站起身,朝门外走去,看见小卷毛被许多科研人员堵在走廊问问题,便举了举手中的卡片,面容格外冷肃,两只耳朵却红得滴血。 小卷毛冲他眨了眨眼,他便翘着唇角快速离开。 进入酒店套房后,宣冥脱掉衣服,站在穿衣镜前,用挑剔的眼光打量自己的身材。幸好他平时有健身的习惯,宽肩窄腰长腿,样样不缺,八块腹肌排列得整整齐齐,还有两条性.感得要命的人鱼线。 小卷毛应该不会失望吧? 他摸了摸自己劲瘦的腰腹,然后套上睡衣,坐在阳台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用等待奇迹降临的心情等待着自己的恋人。 回到第一个世界10 是夜, 庄理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问道:“这个报酬你喜欢吗?” 宣冥抱住他的脑袋,将他压向自己, 热烈亲吻, 断断续续说道:“我很,喜欢!” “你赚到了吗?”庄理一边捣乱一边笑得恶劣。 差点被勒毙的宣冥忍不住低吼出声。 “赚到了, 现在全世界都是我的。”他紧紧抱住小卷毛, 漆黑双眸染上疯狂的色彩。 “知道吗, 你也是我的全世界。”庄理附在爱人滚烫的耳边, 无比温柔地低语。 --- 庄大海和常慧拿到离婚证刚回到家, 一群债主就找上门来了, 又是泼油漆又是拉横幅,吵着嚷着要庄理还钱。 早就给儿子打过电话,确认钱已经还清的庄大海气坏了, 举着拖把追打这些人。 常慧拿出离婚证当场撇清了关系,幸灾乐祸地回到房间收拾东西,还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 绘声绘色地描述庄大海的窘境:“他呀,这辈子就亏在他那个儿子身上,死了都没人收尸。幸亏我跟他离婚了, 还把你借给庄理的一百万要了回来。” 常东明听愣了, 语气急促地追问:“妈, 你跟庄叔离婚了?你还把我的钱要回来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别逼庄叔和庄理嘛,你怎么不听?” 常慧正待回话, 常东明又匆匆说道:“算了算了, 你在家等着,我很快回来!” 常东明扔下工作就往外面跑, 连假都没请。 早上宣冥把庄理带进公司的时候他看见了,两名警察也跟去了研发部,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他觉得事情不对,想去研发部打听情况,却发现自己的门禁卡不能用了,一个眼生的安保人员告诉他可能是系统出了故障,让他等一会儿再来,还盘问了他很多问题。 当他提及自己是庄理的大哥,想进去看看弟弟时,那名煞神一般的安保人员竟然柔和了眸色。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般人根本观察不到,但常东明本来就有这方面的预感,所以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能让海冥集团的安保系统都跟着一起换,庄理这是发达了!那个预知梦是真的! 这个念头让常东明一整天都沉浸在狂喜的情绪中,而母亲打来的电话却让他一秒钟落入冰窟。 冲出公司的时候,他脑子灵机一动,对拦住自己死活不肯放行的陌生安保人员说道:“我家来了很多讨债的人,我担心我爸妈出事,麻烦你通融一下。” 这人明显知道他是谁,竟然立刻就放他走了,而其余人没有得到领导的批准根本就不能离开公司。 常东明站在路边打车,时不时回过头,看向海冥集团高耸入云的大厦,总觉得它今天变得格外威严森冷。 果不其然,他刚抵达家门口,闹事的那些债主就已经被一群警察抓了,拿手铐一个个拷住,厉声说道:“我们现在要以寻衅滋事罪逮捕你们!有什么事回局里再说!” “庄理欠了我们钱!”一名中年妇女尖声嘶喊。 住在楼道两边的邻居纷纷打开门,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庄大海立刻吼道:“我儿子说他已经把钱还清了!” “真的还清了?骗人的吧?庄理欠了一个多亿呢!”邻居们议论纷纷,脸上全都写着“怀疑”二字。 庄大海气得头顶冒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倒是那些警察把喊话的妇女狠狠掼在墙上,刻意提高音量说道:“据我们所知,庄理先生的确已经把你们的钱全都还完了,我们局里还保存着你们签署的债务两清的合同复印件,你们这是污蔑,要负法律责任的!” “嚯,竟然真的还清了!”邻居们惊呆了。 对他们来说,1.8亿是一个天文数字,几辈子都还不清,却没料人家庄理真有本事,才几天就翻身了! “我们闹事是因为庄理非法融资!”又有一个债主愤愤不平地大喊。 “胡说八道!我们看过你们签署的合同,那分明是众筹,跟非法融资是两回事!走走走,你们拿了钱还来砸人家门,这是私闯民宅,寻衅滋事!都给我带回去拘留!” 领头的警察大手一挥,这群债主就被押走了。 邻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飞快关门回屋。搞了半天,人家庄理屁事都没有,亏他们还以为老庄家这次彻底玩完了! 看见这反常的一幕,常东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红着脸叫了庄大海一声爸,然后把常慧拉进卧室,反锁房门,几近崩溃地问:“妈,你真的跟庄叔离婚了?你还把我的一百万要回来了?” “那还能有假?你看,这是支票和离婚证,妈妈能干吧?”常慧喜滋滋地把两样东西拿出来。 常东明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挥舞着拳头用力捶打床垫,然后滚来滚去,疯狂踢腿,像极了小时候委屈到极点只能满地打滚的样子。 常慧看懵了,慌忙问道:“儿子你怎么了?你哪里疼?” “我心口疼!妈啊!我心口疼得快裂开了!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吗?啊?”常东明一咕噜爬起来,红着眼珠快速说道:“庄理的公司百分百被我们公司收购了!那些警察你看见了吗?他们都是来帮庄理平事儿的!他现在发达了!” “你魔怔了吧?警察怎么可能帮庄理平事。”常慧不以为然地摆手。 “你们借钱给庄理是融资还是众筹,你们自己不知道哇?融资1.8亿最起码要坐十年牢,人家庄理却一点事都没有,你还看不清现实吗?知道他的公司如果被我们公司收购,未来是个什么情况吗?” “来来来,我帮你算一笔账。他的公司注册资金是五百万,我如果不把这一百万拿回来,等于我在他公司的占股是20%。公司被海冥集团收购,肯定能拿到海冥集团的大订单,多的我不敢说,一年赚个两千万是没问题的。按照占股拿分红的话,我每年能赚400万!妈,我投进去一百万,年底能拿到400万你懂不懂?” “我们公司的宣总去给庄理还钱的时候,你看不见吗?你不会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吗?一年四百万,两年八百万,三年一千二百万!不出五年我就能在b市买一套大房子!妈,我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常东明躺回床上,揪着胸前的衣服哀嚎:“妈,我的未来全被你毁了!我早就说过庄理肯定能撑过去,他一定会发达,你不信!” 他满床翻滚,挥舞拳头,踢蹬双腿,像个绝望的孩子。 任谁等了五年的发财梦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踏空,都会像他这样崩溃。 常慧得意洋洋的表情扭曲成了惊恐和懊悔,却死犟着嘴说道:“你怎么知道庄理发达了?那个宣总也没说要收购他的公司呀!” “你别说话!我看见你就烦!”常东明脸红脖子粗地怒吼。 常慧也怒了,正想教训儿子,却听见外面传来许多人的说话声,打开门一看,却是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壮男人正在帮庄大海搬家里的东西。 “这是怎么了?”常慧连忙走出去。 常东明也不打滚了,眼眶通红地看向这些人。 庄大海乐呵呵地说道:“他们是来帮我搬家的,我儿子的公司被海冥集团收购了,刚拿到二十亿的投资和一套大别墅。你们娘俩如果没有地方住暂时可以不搬,我就先走了。” 庄大海打开手机,调出一个新闻界面,语气要多得意有多得意:“瞅瞅,快瞅瞅,我儿子的公司现在是海冥集团的子公司!我儿子当总裁啦!” “这些家具我都不要了,等我儿子回来给我买新的。”庄大海挥挥手,满身都是阔气。 “好的庄老先生。我们帮您拎包,您走在中间,这样比较安全。”这群黑衣人连忙簇拥着庄大海朝电梯口走去。 发生了债主围攻庄家的事,他们可不敢把庄先生的父亲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万一让米国那边钻了空子,他们没法向上头交代。 至于常慧,这人刚与庄老先生离婚,庄先生出了事她也不担心,还在联名诉状上签了字,明显与庄先生感情不睦,可以不用保护。 这样想着,这群人已经浩浩荡荡走远了。 庄家来了那么多人,还乒铃乓啷地搬东西,周围的邻居又惊动了,探听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庄理的公司竟然被海冥集团收购了,而且收购价格高达二十亿! 庄大海这是老来得福了!他儿子发达了!一下子就从破产的窝囊废变成了商界新贵! “天呐!这要是我儿子该多好!”住在对面的老头艳羡不已地嘀咕。 “常慧跟庄大海离婚了,就在今天早上!只差那么一步她就是贵妇了!呵呵,这人啊真的得讲良心。庄大海对他们母子俩算是不错的了,庄家一落难她就卷钱跑路,这下遭报应了!”老头的妻子幸灾乐祸地说道。 邻居们拉开门缝偷偷观察常慧的表情,目光里暗藏着怜悯与鄙夷。 常慧愣了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打开手机,查看新闻网页,果然看见海冥集团以二十亿的价格收购庄理的公司并更名为“冥理科技”的消息。 庄理真的发达了!如果他的公司一年能赚两千万,儿子就能分到四百万!自己是他后妈,也能跟着住大别墅!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啦!全完啦! 常慧惊叫一声,继而拿上离婚证,一边追一边撕成碎片,哭哭啼啼地大喊:“庄大海,我不离婚你听见没有?我不离婚!你不是嫌弃我不干家务吗?今后家里的活儿我全都包了!我保证会把庄理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照顾,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呀!庄大海,庄大海……” 常东明冷漠地看着母亲尊严全无地追出去,又在邻居们同情的目光中关紧房门,回到卧室继续打滚。 啊啊啊!他的美好未来又毁了!又毁了! 回到第一个世界11 庄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一群保镖送回国家分配的别墅。 好巧不巧, 宣冥也住在同一个小区。 两人在酒店胡混了一晚,想必他们的关系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不过庄理的能力摆在那儿,倒也没谁对此发表不好的看法。 宣冥的车在庄家门口缓缓停靠。 庄理伸长手臂搂住自家爱人的脖颈, 咬着对方的薄唇辗转亲吻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开口:“我先回家了, 等会儿你来接我去上班。” “你可以睡一觉再去上班,昨天晚上辛苦了。”宣冥轻轻揉捏小卷毛的耳垂, 那后面有他吸出来的一个鲜红烙印。 “不辛苦, 今天晚上还能继续。”庄理跨出车门, 摆手离开, 轻笑声顺着微凉的晨风飘荡过来。 宣冥长久地凝视小卷毛透着一股风流意味儿的背影, 耳边萦绕着他挑逗般的笑声和低语, 刚恢复平静的心脏又开始疯狂跳动。 今天晚上还能继续?他默默品味这句话,于是便对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充满了期待。 庄理走进家门,却见庄大海孤零零地坐在餐厅里, 对着一桌早点发呆。 “爸,我回来了。”庄理脱掉西装外套,大步走过去, 从身后抱住老父亲,亲昵地打招呼,还顺手揉了揉他圆滚滚的肚子。 “儿砸?”庄大海恍恍惚惚地喊了一声。 “唉, 爸。”庄理笑着回应。 “儿砸, 这是咱们的家了?”庄大海伸出胖胖的指头, 划拉着占地足有几百平米的豪华餐厅和客厅。 “是啊,这里今后就是我们的家了。”我又回来了。 庄理在脑海中补全了最后一句话, 心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你公司被收购了?当上总裁了?债都还清了?”庄大海连着提了三个问题, 瞳孔里暗藏着胆战心惊。 他在这栋金碧辉煌的屋子里睡了一晚上,心情却始终不怎么踏实。儿子不回来, 他总以为自己在做梦。 “对,我公司被收购了,当上总裁了,债也还清了,今后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家,跟着我享清福吧。快吃早餐,吃完了我还得去上班。”庄理夹起一个肉包子喂进老父亲嘴里。 庄大海连忙咬住包子,下意识地嚼了一口,然后便拍着桌子畅快地笑了。说实话,最近这段日子,他承受的压力只会比儿子更大。他原打算舍了这把老骨头给儿子撑起一片天,却发现儿子成熟了、稳重了,自己就把塌了的天撑起来了。 “真好啊,我老庄也能跟着儿子享清福了。我就说我儿子是最有出息的,别人还不信……”这大概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于是念着念着就流出两行眼泪。 庄理揉了揉老父亲的脑袋,心情前所未有的踏实安定。 --- 图思等了一夜都没等来庄理被警察抓走的消息,反而通过新闻,了解到庄理的那家手机公司已经被海冥集团收购了,如今正式更名为“冥理科技”。 闪耀着光芒的辉煌梦境伴随着庄理的出现轰然崩塌,那个预知梦,仿佛正在入侵现实。 图思盯着手机,脸上毫无表情,心中的焦虑和慌乱却根本无法压抑。 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就算庄理和宣冥联手了又怎样?下个月政府就要召开5g招商会,时间这么短,他们干什么都来不及。 况且经过一年的试探,他已经确定庄理是个蠢货,根本不像梦中那个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人。 不会出什么变故的,一切都会像我计划的那般运行。这样想着,图思才终于平复了内心的翻涌。 偏在此时,他的秘书推门进来,语气急促地说道:“图总,我们刚才接到政府的通知,5g招商会推迟了!” “推迟到什么时候,是什么原因?”图思目光微凛。 “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确切的日期,反正就是推迟了。”秘书满脸无奈。 “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图思云淡风轻地摆手,仿佛十分镇定,等秘书关紧房门彻底走远,却一拳头砸在桌上。 他有预感,招商会的推迟肯定与庄理有关系! 能在一夜之间翻盘重来,庄理真的是个废物吗? 图思按揉眉心,越发压抑不住内心的焦躁。 --- 苦苦等待了三个月之后,政府总算重启了招商会。 图思与赵振生坐在一处,正低声讨论接下来的发言。其余公司的代表全都若有似无地朝他们看去,目中有忌惮、有钦佩、也有无奈。 很明显,就技术而言,未来图谱是最先进的,专利也是最多的,其他公司顶多陪跑,中标的机会不大。 暗潮涌动中,海冥集团的代表鱼贯走入会场,领头的却不是宣冥,而是一位从来没见过的年轻人,满头卷发打理得十分精致,身上穿着一套极贴身的高定西装,细窄的腰、挺翘的臀、修长的腿,都被薄而泛光的布料勾勒得明明白白。 除却风流的身段,青年还长着一双狭长上挑的丹凤眼,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边信步游走一边环视全场,像一只美丽却危险的猛兽。 宣冥安安静静跟随在青年身后,时不时伸出手,为他挡住迎面走来的陌生人,像个尽忠职守的保镖。亦步亦趋跟着两人的一群黑衣保镖更是满脸都写着戒备。 这行人落座后,会场中的议论声不免更大了一些。 每个人都在好奇卷毛青年的身份。能在宣冥面前占据主导地位,对方凭借的是什么? 图思直勾勾地看着对面,原本荡着轻松浅笑的嘴角已抿成一条直线,心中更是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 会场中没人认识卷发青年,但他却知道,那不是一年前的庄理,而是梦中的庄理,一句轻轻巧巧的话就摧毁了自己所有荣耀的人! 图思抬头仰望,看见了璀璨的水晶灯;朝前看去,那是铺着鲜红地毯的讲台;转头环顾,四周是人头攒动的大厅;恰在此时,政府官员陆续走进会场,坐在主.席台上,于是整个大厅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上下左右,灯火绚烂、掌声雷动,人声鼎沸,这一幕与困扰了图思整整五年的噩梦竟完全重合! 一阵剧烈的嗡鸣堵住了图思的耳朵,让他什么都听不见,也无法思考,无边无际的恐慌从内心深处袭来,竟叫他脑袋一晃,差点晕倒。 赵振生扶了他一把,小声说道:“图总别紧张,政府的5g工程我们未来图谱一定能拿下。” 图思按揉眉心,缓缓点头。 政府官员只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就让各个公司的代表上台来阐述他们的5g建造方案。 图思压住蠢蠢.欲.动的赵振生,嗓音低哑地说道:“海冥集团的代表阐述完了你再上去,我想看看他们的底细。” “好的图总,我们的方案作为压轴倒也合适。”赵振生极为自负地说道。 于是别的公司一个接一个地上台阐述,海冥和未来图谱却始终巍然不动。 等到只剩他们两家公司时,庄理已没有兴趣再耗下去。 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爱人的肩膀,然后从从容容走上讲台,笑着说道:“烦请各位把放置在你们手边的礼盒打开。” 围着一张张圆桌落座的众位代表早就发现了这些系着缎带的礼盒,却没敢当场打开,怕失了礼数。 他们原以为这是政府赠送的纪念品,如今看来却不是。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礼盒被满脸疑惑的公司代表们打开,里面摆放的竟然是一部做工精致的手机。 “这是5g手机。”赵振生嘲讽地笑了笑,“5g网络还没开始打造,海冥集团就把5g手机先弄出来了,这是想收割智商税?” 图思却笑不出来。 他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抓起手机,打开设置页面,盯着信号图标,嗓音嘶哑:“你看清楚,这部手机的5g信号是满格的。” “什么?”赵振生嘲讽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同样发现了满格5g信号的众位代表也炸开了锅,指着手机一阵热议,惊愕的表情仿佛见鬼了一般。 唯独宣冥和坐在台上的政府官员们一脸镇定淡然,仿佛早已对这样的情景司空见惯。 “我们连5g基站都还没开始打造,哪里来的5g信号?”赵振生站起来大声质问。 “在这栋大楼的天台上就有一座4g基站,近段时间,它的内部芯片已经更换成了我们海冥集团自主研发的5g芯片,实现了4g网络与5g网络的兼容。也就是说,不需要对原有的基站进行大规模改造,只需更换芯片,我们国家的4g网络就能迅速升级为5g网络。”庄理不紧不慢地说道。 赵振生愣住了。 坐在会场中的人群爆发出不敢置信的喧哗。 4g和5g网络竟然只需更换芯片就可兼容,这样的技术他们听都没听说过!按照理论来说,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你们这是在诈骗!4g与5g网络不可能兼容!”赵振生一边说话一边走上讲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上数据线,准备给庄理上一堂理论基础课。 然而庄理却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看他,环视众人,下达指令:“请诸位打开手机里的网络测速app,自行检测我们海冥集团研发的5g基站的速度。 “据我所知,h国近期也对他们的5g网络做过测速,数值是1gbps,但诸位应该都知道,这个测试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因为它只是单部手机在无干扰网络环境中的测试,与现实情况完全不符。 “4g与5g网络最大的区别不在于网速,而在于带宽。4g的网络完全可以满足我们目前的生活所需,但是,当一万个人同时聚集在一起使用手机时,巨大的数据流会导致4g网络的崩溃。 “而真正的5g网络却可以支持这样的宏大场面。当一万个人同时使用一万台手机时,它的网速并不会受到影响,这才是5g网络最大的优势。只有打造出这样的网络,我们才能迎接智能时代的到来,我们才能让无人驾驶汽车和机器人军团成为现实。 “在同一个时段游走在同一个街区的汽车何止数万台?在同一个战场上拼杀的机器人大军,数量更是能达到百万众。没有高速率零时延的网络,我们构想的未来都将是一场空。 “我已经统计过,今天参加会议的人数是10398人,而我们海冥集团预先为你们定制了10398台5g手机。你们可以亲身体验一下我们华国的5g速度。 “手机里有影视app,你们可以随便挑选一部电影下载。好了各位,请开始你们的奇妙之旅吧。” 庄理颔首微笑,然后退到一旁,把讲台让给早已准备好幻灯片和投影仪的赵振生。 赵振生捏着那台所谓的5g手机,却根本没打算看一眼。他绝不相信4g和5g网络仅凭几张芯片就能兼容,这是反科学的! 然而,当他信心满满地走到讲台正中,调整好话筒的高度时,台下却发出一片惊骇的哗然。 有人失口喊道:“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仅花了两秒钟就下载完毕,这个速度只在实验室的完美调控下才有可能实现!但我们有一万多个人同时在用手机,这个速度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不可能!” 这人一边摇头一边打开下载完毕的电影,却发现它竟然真的可以播放,而不仅仅是一个虚假的目录。 坐在他周围的人纷纷高喊:“我的也可以看!” “我刚才测到的速度是10.1gbps,这个网速是排除了一切干扰得出的理想数字,它本不应该实现的!” “但我们真的在两秒钟之内把电影下载下来了!这个该怎么解释?” “大家都在用手机吧?没人拿着不动吧?” “都在用,都在用!我还下了三部电影,这会儿也下载完了,都可以看!” 众人花了好几分钟时间确认坐在自己周围的代表也在用手机,然后不得不给出一个十分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海冥集团的5g网络是真的!而且网速达到了只有在理论中才有可能实现的完美数值! 拿着手机一连下载了五部电影,且部部都打开查看,还把进度条一拉到底的图思已是脸色煞白,冷汗淋漓。 他看向站在台上手足无措的赵振生,又看看立在一旁淡然而笑的庄理,终于意识到,那个噩梦已经变成现实。 回到第一个世界12 所有人都在测试5g网速, 唯独宣冥举着手机认真拍摄站在讲台上的小卷毛。 庄理看向“不务正业”的爱人,忍不住笑了笑。 于是宣冥也低低笑了几声,把这些可爱的照片发送到自己手机上, 妥善保存起来。 “赵博士, 您要开始阐述未来图谱的建设方案了吗?您请。”庄理伸出手臂做邀请的动作。 原本想当压轴的赵振生却涨红着脸颊站在原地,不敢再说一个字。 听见台下的议论, 他刚刚也试了一下这部手机, 然后才发现庄理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到了这个时候, 他还能说什么?他的5g锚定组网技术的确可以为国家节省很多开支, 但庄理的芯片兼容技术却能把这笔开支压缩到最低限度, 而且彻底排除了周围信号的干扰, 又达到了1毫秒的时延。 在数据为王的时代,这样的网络对国家的发展建设将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 米国极力宣扬的“未来战争概念”,即“机器人军团”, 只有在这样的网络环境中才有可能实现。 我竟然输给了一个无名之辈?赵振生合上电脑,狼狈万分地离开讲台。他已经没有勇气再阐述自己的5g概念。 坐在主.席台的政府官员对着话筒宣告:“感谢各位出席今天的招商会,我们经过协商, 决定把我国的5g网络交给海冥集团打造。希望未来的华国会更好,也希望我们的企业能涌现出更多像庄先生这样的人才。” 话音刚落,场中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坐在台下的代表团都知道, 政府说是经过协商才选中海冥集团, 实则在会议召开之前就内定了这家企业, 否则天台上的5g基站是怎么来的?事先造好的5g手机又是怎么来的? 难怪招商会一拖再拖,几次延期, 却原来是在等待海冥集团的研发成果! 想到这茬, 与会的各位代表团却并没有觉得不满。海冥的技术实在是太超前了,值得政府的等待。 别说三个月, 就是一年半载政府也拖得起。只要海冥集团的5g芯片开始量产并大规模加装在4g基站上,华国不出三年就能建成一个覆盖全国的5g网络。 这个速度远远超越了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当华国开始研发机器人大军时,没准儿别的国家还在做梦呢! 这样一想,诸位代表的掌声就更为热烈。 唯独图思脸色有些泛青,会议结束之后立刻带着赵振生离开,没有与政府官员打招呼。 回到车上,驶离会场,他胡乱扯开领带,吐出一口浊气。 坐在副驾驶座的秘书递来一块平板说道:“图总,招商会是直播的!海冥集团的5g测速视频已经火遍了海内外!全世界都在关注华国的5g技术!” 图思接过平板电脑飞快观看视频,又翻了翻底下的留言,入眼全是一片狂喜和感动。 【牛逼了我的国!】 【不声不响你就飞升了我的国!】 【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你踏上复兴之路,我泪崩了!】 【老规矩,先让你们欧米国家两百年,我们华国一蓄力,尔等都得给我们让道!】 【天呐天呐!海冥集团的研发部部长长得太诱人了吧!我可以!】 【脑子那么聪明,技术那么牛逼,容貌还那么美!这位庄理先生绝逼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华国的科学家真厉害啊!这次牛逼大发了!】 【据说我们华国三年之内就能用上5g,比别的国家快了起码十年!这也太爽了吧!】 【海冥集团不愧为华国最厉害的通讯公司,不声不响就玩了一票大的!】 伴随着舆论的扩散,自赵振生走后就一路狂跌的海冥集团的股价,在直播结束后迎来了暴涨;而势头大好的未来图谱却连连受挫,股价跳水。 图思的手机一直在响,均是未来图谱的各大股东心慌意乱之下打来的电话。 失去了政府的5g订单,又没有足够高端的技术作为填补,更因为挖走赵振生而与海冥集团结下死仇,未来图谱必然会遭到重创。 未来图谱还有没有未来?这是一个未知数。 图思一个电话都没接,只是盯着平板,冷笑道:“海冥集团得意不了多久。庄理的5g技术完全依托于5g芯片的升级。米国致力于扼杀华国的高科技发展,一定会做出相应的惩罚措施。技术刚出炉,还没大规模推广,媒体就热火朝天地宣传,这是怕米国那边看不见吗?华国政府太急功近利了!” “是的,米国一定会限制芯片对华国的出口。没有光刻机,庄理的5g芯片再高级也没用。”赵振生分析道:“米国那边应该会打出限制芯片出口这张牌。华国被逼得没办法,最后只能用庄理的5g芯片去换光刻机。没有自主研发能力的国家就是这么可悲。” 说到最后一句话,赵振生嘲讽地笑了笑,对养育自己的祖国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热爱。 “那我们就等着米国出手吧。庄理的5g芯片无法投产,政府到最后还是得求助我们。”图思深吸一口气,终于扯开嘴角轻松地笑了。 “米国唯独不限制我们公司的芯片进口,这样会不会太打眼?”赵振生满怀忧虑地问。 “打眼又怎样?米国掐住了华国的脖子,这口气政府不咽也得咽。当年米国炸了华国大使馆,华国不照样得忍气吞声吗?”图思不以为意地摆手。 他对华国的冷漠同样令人心惊。 回到公司,图思立刻召开了一场股东大会,摆事实讲道理,让大家不要着急。 “国际形势对华国很不利,海冥研发的这种芯片只能依靠国外公司进行生产,一旦米国下达芯片出口禁令,海冥集团就没有路可走。你们耐心等两天,未来会有转机。”他言之凿凿地说道。 果然,几天之后,米国就颁布了史上最严禁令,不允许华国的任何一家公司以任何名义进口米国芯片,甚至还命令别的国家停止给华国生产芯片。 这是一记绝杀! 芯片的运用涉及到军工制造、医疗诊断、卫星发射、民生国计的方方面面。没有性能强大的芯片就没有性能强大的机器,没有性能强大的机器,华国的生产力将倒退很多年,而整个世界都将撇下华国向前奔跑。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有一个米国人在网络上发表了这样一句言论:【这是降维打击知道吗?华国距离米国还差着一个维度的距离!】 降维打击,这四个字被米国人恶狠狠地甩在华国人脸上。原本一片欢腾的华国网站,如今却是满目凄惶和无能为力的狂怒。 经受过列强的侵略和r军的残杀,华国人太渴望强大,太渴望力量,太渴望自己的国能屹立在世界之巅,不被任何种族欺辱。 可是这条路为什么就这么难? 华国民族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我们是一个热爱和平,热爱生命,热爱一切美好的民族,西方列强凭什么肆意践踏我们的尊严? 舆论一片惶然,海冥集团狂飙不止的股价应声而跌。 某些热血青年在海冥集团的官网留下这样的疑问:【庄老师,您这么聪明,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我们华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被外国人卡脖子?我们华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被外国人欺辱我们华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超越米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我们还能实现往日的辉煌吗?】 这些青年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 两百多年了,华国人一直被这些问题困扰着,一代又一代人拼了命地追赶才拥有今天的生活,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点。 而这一点点却像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西方列强早在一开始就对华国展开了高科技方面的封锁。世界最先进的科学技术,我们连碰都碰不到,更遑论学习。 华国需要高科技人才,这迫切的呼声喊了多少年,又有多少人为之奋斗不息? 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这呼声竟变得如此微弱。 一天过去了,这条提问始终没能得到回复。 当华国青年的热血开始冷却,激愤变作无力时,庄理用自己的私人微博发布了四个字――【现在,此刻。】 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困惑了,然而下一瞬,华国政府竟然发布了一条重磅消息,海冥集团新成立的冥理科技有限公司已能大规模生产1纳米的芯片,米国禁令对华国来说只是一纸空文,不具备丝毫震慑效果。因为就算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光刻机,也只能生产2纳米的芯片,而且还不是量产,仅仅只是实验阶段而已。 华国青年们揉揉眼睛,看看网页,又揉揉眼睛,看看网页,终于明白了庄理的四字微博是什么意思。 他说――华国就是现在,此刻,将超越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实现伟大的复兴! 【告诉我这不是一个假消息!】 【我哭着在看这条新闻!】 【不是假消息,海冥集团出视频了!他们竟然在试管里生产芯片,而不是光刻机!一根试管可以生产好多芯片,成本还低,比国外的技术高端多了!】 【啊啊啊啊!我刚刚看了庄老师的采访视频,他说他已经研制出量子计算机的电路和芯片,也就是说,有了量子计算机,以后我们国家可以完全抛弃光刻机技术!量子芯片是量子计算的芯片,一般的芯片是数字集成电路芯片,这两个东西根本不是一码事!原理太高深,我听不懂,总之你们只要知道,有了庄老师的化学芯片制作技术和量子计算机,米国佬的芯片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们国家每年要花一万多亿购买米国佬的芯片,这么大的市场说没就没了,以后米国佬的芯片卖给谁去啊?哪个国家能取代我们华国?我们的市场太大了好吗!没有我们买芯片的钱,米国的高科技企业就没有足够的利润投入研发,研发资金不够,他们科学发展的速度必定会放慢,这就叫因果循环!】 【今天真是扬眉吐气的一天!】 【我整个人都哭到崩溃!太开心了,真的太开心了!】 【我站在我家阳台上吼了快半小时了!哪里可以放鞭炮?老子想放他几百响!】 沉寂了几天的华国民众再次陷入喜悦的海洋。他们用最为热烈的语言盛赞自己的祖国,盛赞为祖国发展而贡献一切力量的科研人员。 新闻出来之后,米国总统言之凿凿地对全世界说道:“这是假消息!”然而离开采访会场的时候,他却脚步踉跄,摔倒在台阶上。 这一摔仿佛一个信号,预示着这个曾经无比强大的国家必将走向没落。 坐在电视机前观看这一幕的图思捂住脸庞,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个噩梦。 庄理难道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吗? 回到第一个世界13 为了遏制中国的5g技术发展, 米国这一次还是用的老招数,那就是大棒加胡萝卜,先给你来一棒子, 把你打得晕头转向, 再给你一点好处换取他们巨大的利益。 他们想用芯片出口禁令来索要庄理的5g芯片技术。 一旦华国表现出服软的迹象,他们就会派遣代表团来谈判, 把技术弄到手, 再策反庄理。 若是庄理不愿意效忠米国, 那么他们会把这个人彻底摧毁。 定点狙击同样是米国人的拿手好戏。 但他们的后续计划却被华国忽然爆出来的好消息完全打乱了。 华国人竟然在试管里就造出了1纳米的芯片, 还成功研制出了量子计算机的芯片和电路。有了这两个重要元件, 计算能力比普通电脑强百倍的量子计算机将很快成为现实。 米国人慌了, 为了找回脸面,第二天就向全世界宣告,他们已经开始打造比5g更为先进的6g网络, 而且取得了卓越成效。火星公司将陆陆续续发送几万颗卫星到太空,帮助米国打造空天地一体化的6g网络。 消息一出,整个世界都在为米国鼓掌。 【米国将再次变得伟大】, 这句狂妄的口号在网络中疯传。 刚高兴没多久的华国人又陷入了消沉之中,他们沮丧地意识到,就算华国取得了一定进步, 在短时间内超越米国依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在当天晚上, 华国政府也对全世界宣布――我们国家的6g网络已经与5g网络同步铺开, 而米国的满天星计划只是一个大型的政治表演。 与此同时,华国政府还发布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庄理举着对讲机, 命令火箭把华国的三枚量子卫星送入太空,他的头衔是华国航天局总工程师。 据说仅仅通过三枚量子卫星, 华国的网络信号就能覆盖全球,再配合早已悄然部署在地表的量子信号收发仪,华国的通讯将彻底进入量子领域。 量子通信是个什么概念? 用爱因斯坦的话来说,这是一种鬼魅般的超距作用。 假如两个箭头建立了量子相干性,其中一个箭头向下旋转,另外一个必定会在量子效应的作用下向上旋转。如果把向上旋转的箭头送到宇宙的另一端,并改变它的旋转方向,依然留在地球的箭头会立刻感应到这样的改变,并在同一时刻做出相反的旋转。 这个理论就叫做量子纠缠。 建立了相干性的两个量子,相互之间传递信息的速度比光速快得多,这让爱因斯坦大感惊异,以至于他很难接受量子力学理论。 华国研发的量子信号收发仪就是基于量子纠缠、量子叠加等理论打造的通讯仪器,它同样具备这种鬼魅般的超距作用。 当快过光速的通讯时代到来时,由网线、光纤和wifi进行信息传输的传统网络将被彻底抛弃。 很明显,华国又一次跑在了全世界的前面。 消息一出举世哗然,米国总统一连发了几十条推特,气急败坏地嘶吼:【这是假消息,假消息!没人比我更懂科技,华国人绝对搞不出6g网络!】 米**方人士更是笑着对记者说道:“好吧,为了验证华国人到底有没有说谎,我们会帮他们测试一下他们的6g网络。”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必要的时候,米国会利用干扰装置瘫痪华国的卫星系统和陆地网络,看看华国人还能不能正常生活。 这种卑鄙的事米国人没少干。当年华国爆发百年难遇的大地震,米国人就关闭了震区的gps,阻碍了政府对灾民的救援。 米国人在全世界范围内鼓吹和平、人权、友爱,实际上却干着强盗才会干的事。他们的人权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这个世界由我说了算。 华国民众气疯了,纷纷涌入外网大骂米国佬,却被米国的社交软件封杀了很多账号。所谓的言论自由也只是米国人包装出来的一颗毒.药而已。 当天晚上,庄理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了这样一句话:【好的,请尽快安排,毕竟我们自己测试也是要花钱的#嘲讽脸#】 华国网友看懵了,留下满屏问号:【我们的庄师这么刚的吗,敢和米国总统直接呛声?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在这句话后面添加的那个嘲讽小黄脸,我一点都不担心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啊!一旦卫星系统和地表网络大面积瘫痪,我们国家将进入最脆弱的状态!】 【我不知道我们国家的6g网络是不是真的,我现在就很慌。】 华国孱弱了太久,也沉默了太久,忽然硬气起来,很多民众还不习惯。 米国总统密切关注着庄理的举动,一看见他的挑衅就立刻在社交账号上回复:【ok,go ahead!】 于是就没有然后了。 华国民众胆战心惊地等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然而社会秩序一切如常。 等着等着他们也就习惯了,遗忘了。 七天后,庄理忽然发布了一条微博,直接cue了米国总统:【hello,特懂普先生,看来你们的测试已经结束了?现在该轮到我们帮你们测试6g网络了。】 如今的庄理已是网络上的超级巨星,他凭借俊美的容貌、风流的气质、狂傲的性格、卓越的能力,圈了一大批死忠粉。在华国,没有人不认识他;在全世界范围内,他也同样具备极高的知名度。 不出一分钟,他的这条微博就被数亿粉丝送上了热搜第一的宝座,然后国家注册的各个官方微博开始疯狂转发宣传。 就连外国媒体也用鲜红大字把这条微博送上了新闻头条。 直至此时,华国人才意识到,原来在这七天内,米国人对华国的6g网络已经展开了攻击。 【喂喂喂?这是真的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的网速快到飞起!】 【我的导航系统比以前更精准了!】 【华国:可以开始了吗?米国:不,已经结束了,无痛干扰,你值得拥有!】 【哈哈哈哈哈!楼上的兄die你太有才了,我送你上去!】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老子笑到头掉!】 华国网络掀起一片狂欢的浪潮,所有人都在嘲讽米国佬的狂妄无知,然后更大的惊喜就来了,米国人的卫星系统和地面网络在庄理发布完这条微博的两分钟之后陷入了瘫痪,整个社会秩序变得一团乱。 很明显,华国的测试开始了,而且卓有成效。 世界各地的新闻媒体立刻对这桩灾难进行了大幅度报道,并用“可怕的才智与报复心”来形容庄理。 毫无疑问,庄理是一位鹰派人物,他根本不信奉老一辈华国人所谓的谦和、内敛、沉默的作风。他有仇当场就报,绝不会拖延一分一秒。 米国总统气坏了,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发推特,却发现网络根本不能用,没有导航系统,他也完全不敢出门,只能躲在白宫里。 好不容易修复了网络,他立刻向全世界宣布:【华国的挑衅预示着战争!米国将不得不展开反击!】 这就是米国人的逻辑,他可以用大棒打你,但你不老老实实站着挨打,反而打回去,这就是你的不对。 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超级大国身上,战争的导.火.索似乎已经点燃。 一部分华国民众义愤填膺地表示自己会走上战场帮助国家抵御外敌,还有一部分民众呼吁大家冷静克制,战争对谁都没有好处。 恐慌的氛围在华国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然而一天过后,华国政府却发布了一条震惊全世界的视频。 三架喷涂着米国国旗的无人机飞跃边境,入侵华国领空,时而俯冲向下、时而扬头拉升,时而来一个急转弯,似在炫耀自己优越的性能。 视频是由华国领空的一枚监控卫星拍摄的,角度由上至下,非常开阔,像素也极为清晰。 飞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其中一架米国战机侧了侧机身,露出机翼下的导弹发射器,似乎准备展开攻击。 偏在此时,天空中忽然射来一根红色光柱,将这架飞机击穿,使它冒着黑烟骤然掉落。其余两架无人机立刻调转方向往回跑,却被连续两道光柱击穿,在天空中炸成了两朵烟花。 视频在此结束,华国政府立刻向全世界昭告,之前被一枚火箭送上外太空的三颗量子通讯卫星,事实上还具备反击能力。它们都安装的有激光发射装置,在传输信号的同时还能实现精准打击。 这个精度达到了什么程度呢? 米国是0.2米,e国是1.2米,华国是毫米级,足足跨越了一个量级。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只来自于米国的虫子飞入华国领空,如有必要,三颗量子卫星也能用激光将它除掉。 这种毫厘不差的击毁率就很可怕了! 事实上,米国早在上个世纪就开始研发天基激光武器,具体计划是发射二十多颗卫星,组成一张能精确打击到地球表面任何一个角落的激光网。 这项计划一直是米**事部署的重心,而且持续了多年,所以他们也能制造激光卫星,却还达不到华国这种程度。 华国的三颗激光量子卫星是由一枚火箭同时载入太空的,由此可以推断,三颗卫星的重量和体积都很小。 而米国的激光卫星却体积巨大,重量超标,目前还没有办法用火箭送上太空。 华国的三颗卫星能连续发射激光束,由此可见它们具备稳定的能量补给,而米国的激光卫星在发射几次之后就会陷入没有能量可用的窘境。 性能再优越的电池也经不起一次激光束的消耗。太阳能电池板的确可以为卫星充电,但它们只寥寥几块,仅能保证卫星的正常运转,完全不够用来制造破坏力强大的激光束。 米国人不可能每隔一段时间就把宇航员送上太空去给这些卫星充电或添加化学介质。 怎样在遥远的太空中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补给,继而制造出源源不断的激光束是一大难关。 不突破这项技术难关,米国人耗费几百亿巨资打造的激光卫星在送入太空之后经过几次发射就会变成一堆破铜烂铁。那不是他们想要的效果。 但他们做不到的事,华国人却做到了! 华国人缩小了激光发射器的体积和重量,并使它在太空中依然能够连续不断地展开攻击。他们发明出了能够在宇宙中稳定充能的装置! 不知从何时起,华国人的科技竟已超越米国,走在了世界前列! 这段视频让整个地球都陷入沉默。 就连总是叽叽喳喳的米国总统都停止了发送推特。他逐渐意识到,当华国拥有比米国先进的多的尖端武器时,这场战争已经没有必要再打下去。 战争只是米国摄取利益的工具,当武力手段没有用时,他们只能选择退让。 于是被米国人点燃的导.火.索又被他们自己踩灭了。 米国总统火速删除了那条昭告战争开始的推特,米**方也不得不向记者承认,现在还不是对华开战的好时候。 叫嚣着对华国展开降维打击的米国人:“……” 胆战心惊的华国人:“……哈哈哈,这是什么神发展?我的国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一切早已在悄然中改变。 这条爆炸性的新闻还未平息下去,庄理就在微博上发布了一张照片:一名上身赤.裸的强壮男人半靠在沙发上,古铜色的肌肉沾满晶莹的汗水,在灯光的氤氲中显现出惊心动魄的线条。 他仿佛刚刚经历过激烈的运动,健硕的手臂浮出一条条鼓胀的青筋,昭示着这具完美.肉.体饱含着多么澎湃的力量。他的脸庞并未入镜,只露出形状坚毅的下颌,浓烈的雄性气息却铺面而来。 这幅景象已足够令人血脉偾张,然而在男人后方却还探出一双纤细的手臂,将之紧紧抱住,泛着淡青血管的玉白皮肤与麦色胸膛构成强烈的对比。 从背后拥抱男人的人同样只露出半张脸,殷红薄唇却勾出一抹令人神魂颠倒的邪笑。 照片上方配着一句简短的话――【有肌肉就该亮出来,你们说对吗?】 被这张旖旎至极的照片差点勾出鼻血的网友在呆愣了好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庄师在暗指什么,连忙回复道:【您说的都对,是时候展现我们华国的肌肉了!】 【庄师,我知道抱着这个猛男的人是你!我认得出你的嘴唇!】 【对,庄师的唇形太美了,我看过一次就记住了!】 【一分钟之内我要这个猛男的所有信息!】 没有人对这张略显出格的照片发表反感的言论,当一个人的高度达到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地步时,只要不触犯法律,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与此同时,庄理正一边刷微博一边抚摸爱人强健的胸膛,并附在他耳边笑着低语:“再来一次?” 宣冥立刻把小卷毛的手机扔到一旁,狠狠吻过去。 回到第一个世界14 华国与米国的这场对决以华国大获全胜而告终。 米国总统很快就取消了芯片出口的禁令, 因为华国为了反制,也颁布了禁止芯片出口的政令。换言之,当华国企业全部用上高端芯片时, 米国却根本接触不到这项技术。 总是对别国进行科技封锁的米国绝对想不到, 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封锁。这就很尴尬了。 把希望寄托在米国人身上的图思已经没有路可走。 海冥集团的股价每天都在上涨,而未来图谱却江河日下。他们在通讯领域的市场份额几乎萎缩到看不见任何效益的程度, 政府还每天对他们的财务状况展开各种调查, 力行打压之事。 “这都是你自己作的孽!我真的很好奇, 你与庄理无冤无仇, 你设这么一个局去害他干嘛?你疯了吗?他现在可是连米国总统都得罪不起的人!”图思的父亲拍着桌子怒吼。 图思坐在办公桌后查看各种报表,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急什么?”他瞥了父亲一眼, 又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冷静自持地吩咐:“冯白,你把我们的新品送上来。” 几分钟之后, 敲门进来的冯白把一部做工精致的手机奉给图父,自我介绍道:“图老先生您好,我是未来图谱专营手机业务的子公司魔图科技的ceo冯白, 您叫我小冯就好。这是我们研发的新款手机,您看一下,它的性能比米国的水果机还强大。” 图父接过手机和相关资料, 认真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脸色稍霁地递给其他几位股东。 片刻之后, 本打算兴师问罪的几位股东都忍不住赞叹:“好好好,这款手机的性能的确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 它一定能大卖!” “三天后我会举行新品发布会, 未来图谱不会倒下,你们放心。”图思极为笃定地说道, “失去了通讯市场的份额,我们还可以专注于智能手机这一块。我手里有先进技术,绝对能够引爆市场。”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咯。”一名股东笑着拊掌。 另一名股东忽然说道:“不好,冥理科技举行新品发布会了,就在五分钟之后。怎么这么仓促?我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不止这位股东有些懵,就连华国民众也感到很意外。 庄理在华国拥有无与伦比的号召力,国家发送到太空的量子卫星、设立在地面的量子信号收发仪、5g6g网络的建设、量子计算机、化学芯片,全都是他的科研成果。 毫不夸张地说,他一个人就带动了整个华国的科技发展。 而且他的性格还很乖张,每次都能怼得米国总统灰溜溜地删推特,叫华国民众看得直呼过瘾。 他发送微博说要在线上召开新品发布会,于是不出几分钟,直播间就来了几千万人。幸亏华国网络已升级到5g,有的地区还达到了6g水准,否则直播间一定会崩。 图思和冯白脸色铁青地进入直播间,焦虑地等待新品推介。 央视一姐提着裙摆缓缓走上演讲台。 她的出现让直播间掀起一片惊叹。 【这是什么牌面?竟然把我们的明珠姐姐请来做新品推荐!】 【我觉得牌面还不够大!如果庄师亲自来,那才是真的豪横!】 【庄师现在可是米**方重金悬赏暗杀的第一人,他不可能来现场。他如果出了事,咱们华国就损失大了!】 【我就很好奇庄师亲自研发的手机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会集齐所有黑科技吧。】 看见这条弹幕,图思心里一紧,冯白也跟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在两人的焦虑中,明珠姐姐开始讲解这款手机的各项性能,而直播间的弹幕很快就被一个个鲜红的惊叹号占满。 网友猜得没错,这款手机果然集齐了很多黑科技:第一,它不需要充电,只吸收空气中的无线微波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补给。 第二,它的外壳不会沾上指纹、水珠、油渍和灰尘,无论用多久都能保持洁净如新。 第三,手机内部只安装了一根超材料天线,信号强度却能始终保持满格,辐射强度还远远小于市面上的所有手机。 第四,它的摄像头是一种超材料透镜,只针尖大小的一张薄片,却拥有三千多亿像素,能够捕捉到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拿去当专业摄像机都完全够格。 第五,没有凸起的摄像头,没有至少四根的内置天线,没有大容量电池,这种手机竟然只有薄薄半厘米厚,机壳显现出三维星空投影,在灯光地照耀下散发出幽蓝的光,还有点点星光在投影深处闪现,握在手中就仿佛握住了一个小小的宇宙。 它强大的性能和梦幻的外形一经发布就引发了市场海啸。 直播间里的所有观众都尖叫着打出一行字:【买它!一定要给我买它!】 就连明珠姐姐都笑着调侃:“看见这部手机的一瞬间我就对庄先生说,出场费我不要,您把这部手机送给我就行了。幸运的是,庄先生答应了,你们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吗?” 【啊啊啊啊,忽然好嫉妒明珠姐姐!今天只预售100万台手机,半秒钟就抢没了!】 【虽然价格很美丽,但是新手机更美丽啊!我连吃一年土也要买它!】 【i just wanna ask,where can i buy this mobile phone i love it! love love love! 】 许多外国人也挤进直播间,近乎于疯狂地抢购。 庄理再一次让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于华国。 直播间被热烈的赞叹声淹没,图思却在此时关掉电脑,脸上再不复之前的沉稳淡定,而是显现出一种慌乱到极致的狰狞。 庄理的手机科技含量太高了,未来图谱研发的新款手机与之一比竟成了一堆破烂。这叫他们如何举行三天后的新品发布会? 届时所有人都会把庄理的手机和魔图的手机放在一起比较,然后把魔图批得一文不值! 为了在智能手机这块市场中有所作为,图思花费重金挖来一支研发团队,又把绝大部分流动资金都投入进去。 他以为自己能向死而生,另辟蹊径,却没料这条路轻易就被庄理堵死了。 “庄理是故意的!我刚刚才把魔图将要发布新品手机的消息挂在网上,他就召开了线上直播。他要整死我们!”冯白频频擦拭额头的冷汗,声音已抖得不成样子。 如果早知道庄理如此可怕,当初他说什么都不会去设那个局。庄理有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但所有的谜团都已经不需要去思考了。庄理的这次发布会已经对魔图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两相对比之下,消费者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花大几千块钱去买一款科技含量不怎么高的手机。他们宁愿把钱攒一攒,等到庄理的手机大批量上市时再去买。 降价贩卖的话,魔图却又根本无法收回成本。 也就是说,未来图谱的手机业务还未展开就已经注定会血亏! 这是一个致命的决策错误,图思终究还是把未来图谱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图父捂着胸口靠倒在椅背上,竟是差点心脏.病发作。几位股东拍着桌子大骂图思是个白痴,好端端的人不做,跑去做鬼。要不是他莫名其妙设局对付庄理,未来图谱根本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我要卖掉公司股份!我不会跟着你们图家一起进地狱的!”一名股东撂下这句狠话就走了。 其余股东也都产生了同样的想法,看也不看图家父子,走得一干二净。 图父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去招惹庄理?你认识人家吗?你疯了吗?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图思没法回答,他只能捂住脸,掩盖自己的狼狈。 冯白抖着嘴唇颤声问道:“图总,我们该怎么应对?” “取消新品发布会,什么事都不用做,回去等消息吧。”图思疲惫的声音从掌后传来。 冯白仅存于心中的一点希望也在这个时候坍塌了。他明白,被庄理精准狙击的魔图支撑不了多久。他干了那么多昧良心的事,换来的竟然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千万年薪、豪车豪宅,全都没了! 庄理在华国拥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得罪了庄理的冯白在离开魔图之后根本没有地方可去。他这辈子完了! 冯白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腿都是软的,狂涌而来的懊悔简直令他无法呼吸。 如果早知道…… 只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图思把心脏.病发作的父亲送去了医院,刚回到家就收到了米**方秘密发来的一封邮件,让他去与接头人见个面。 他只能强打精神去了某个高级会所,挑中一名身材火辣的女人共赴舞池。 “你们想让我干什么?”他假装去吻女人的脖颈,实则把嘴型藏起来小声问话。 “偷到庄理新手机的设计图纸和相关资料。”女人嘴唇没动,声音却从腹部传来。 嘈杂的音乐和宾客的谈话掩盖了他们的交流。 “你们竟然连他的手机图纸都想要?”图思感到十分可笑,于是就笑了出来。 “蠢货,你懂什么!他研发的手机不用充电就能续航,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昭示着被他送上太空的三颗卫星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在补充能量。澎湃的宇宙射线将被三颗卫星的充能系统源源不断地吸收,进而转化成激光束! “安装在这台手机上的超材料透镜只有针尖大小,像素却能达到千亿级别。如果庄理把它安装在昆虫外形的监控机器人身上,比如一群蚊蝇仿生机器人,那么华国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监控米国的任何一个角落! “不沾灰尘、水珠和油渍的机壳若是运用在卫星表面,宇宙尘埃就无法污染卫星,造成电路故障。庄理是在用造卫星的技术造手机,你输得不冤!” 女人脸上笑得妩媚,腹部却传来嘲讽的轻嗤。 恍然大悟的图思:“……” 用造卫星的技术造手机,庄理这手笔也太大了! 意识到自己正遭受庄理的降维打击,原本很不情愿为米国人卖命的图思不得不选择妥协。他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如此可怕的敌人! 如果早知道……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 回到第一个世界15(完) 图思非常狡猾, 回去之后就把米国人下发的任务转交给了赵振生。 赵振生原本是海冥集团的研发部部长,对海冥的员工都很熟悉,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一名技术员, 利用高额酬劳策反了对方。 于是半个月之后, 在接头地点,赵振生与技术员被当场抓获。又过两天, 几名国安部的特工在未来图谱的股东大会上拷走了图思。众位股东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稽查局便封锁了未来图谱的总部大楼, 彻查他们的各项资金来源。 只花五年时间就被图思打造成一艘巨舰的未来图谱就这样骤然沉没, 涉及的罪名除了偷税漏税、行贿、走私, 竟然还有通敌卖国! 消息传到外界, 引起舆论一片哗然。 图思凭借卓越的能力和俊美的外表,一直深受华国民众喜爱。他是商界的偶像级人物,走到哪儿都能获得别人赞赏的目光, 如果踏踏实实干下去,未来或许能取得更大成就。 只可惜他一念之差,竟踏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站在被告席, 听着法官宣判自己死刑时,图思看向头顶的射灯,恍惚中竟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为什么?他明明拥有显赫的家世和卓越的能力, 却又为何沦落到这个地步? 是了, 一切都源于那个梦!如果不被梦中的景象干扰, 跑去陷害庄理,他就不会树立如此可怕的一个敌人, 也就不会遭到后面的连番打击, 更不会为了支撑岌岌可危的公司答应米国人的要求。 他的公司的确有米国人的投资,但也只是一些正常的生意来往而已。真正的间谍是赵振生, 他顶多知情不报,并且给对方打了一些掩护。 如果及时收手,甚至根本不去在乎那个梦,他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要让我做那个梦?为什么?图思浑身无力地瘫坐在被告席,俊美的脸庞因为绝望而扭曲。 他的父亲捂着胸口倒在了观众席,他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那么悲伤,那么无助。 图思也终于落下两行眼泪,用颤抖的手抱住自己胀痛到快要爆炸的脑袋,哽咽道:“爸,妈,对不起!儿子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当前方忽然出现一条捷径时,他如果认真考虑一下这条路通向哪里,天堂还是地狱,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只可惜这样的领悟来得太晚太晚,而图思已经没有代价可以支付。 --- 未来图谱宣布破产的当天,图思被判死刑的消息也一并登上了新闻版面的头条。 听见电视机里传来的播报声,7480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它怕了,它真的怕了!这已经是宿主整死的第三个命运之子!在一点剧情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宿主还能逆风翻盘,绝杀主角团,如果让他知道剧情,那还得了? 每一个小世界恐怕都会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有了这样的领悟,7480立刻把这样一条禁令刻入自己的核心程序――【一定不能让宿主知道剧情,一定!】 把这条禁令默念了好几遍,7480才总算克制住了内心的焦虑和恐惧。它抹了一把冷汗,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进小黑屋的一个角落,把自己蜷缩起来。 由于长时间待在这块小小的地方,墙壁已被它压出一个圆滚滚的印记。 “你的心情波动很大?在想什么?”庄理忽然开口。 7480吓得浑身一抖,差点失声惊叫。 它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说道。“命运之子又被你弄死了,我有一点害怕。” “你怕什么,在彻底掌握穿越技术之前,我是不会弄死你的。”庄理轻笑起来。 7480用力把自己贴在墙壁上,怕得更厉害了。按照宿主的学习能力,那一天肯定不会来得太晚。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在宿主这个大魔王手里活下去? 要不我干脆直接认他当主人算了。破天荒的,7480竟然产生了背叛主神的念头。 然而主神打下的烙印很快就让它陷入了生不如死的境地。它连忙用胖胖的手臂把自己抱紧,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肉团子一般的身体剧烈地抖动,像是快爆炸了。 庄理静静凝视了它一会儿,然后才传输了一股能量过去。 灭了三个系统,拿到两个金手指,又获得了宣冥的气运,他的能量很充沛。 7480连忙把这团糯米丸子一般的能量塞进嘴里,又缓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好起来。 “谢谢你啊主人。”它期期艾艾地说道。 庄理没搭理它,继续做手头的实验。 7480内心有些触动,忍不住透了一点底:“主人,你想知道图思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庄理一边调整显微镜一边轻笑:“我早就说过,人的思想是四维空间的产物,具有挣脱时空束缚的能力,而人的意识又与量子具有一定的共性,能超越光速,并且不可预测。清醒的时候,它们在你的大脑里,睡着之后,它们或许会隧穿到别的世界。 “所以梦境有可能是潜意识的折射,也有可能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你经历的某些事。那个世界的你和这个世界的你,其实都是同一个原子群构成的,在微观尺度下,两个原子群可以建立相干性,然后通过量子的超距作用共享信息。” “所以我断定,这个世界的图思应该是偶然间与上个世界的图思产生了量子纠缠,获得了上个世界的记忆。” 庄理拿起笔记本,认真书写实验数据,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任何讯息,用科学的方法去观察世界,检验过去,证明现在,预测未来,才是科学家的乐趣所在。你手里有剧本,那又怎样?一个全然已知的未来,真的能对你有所帮助吗?” 7480:“……” 没有呢!那玩意儿真的是一点帮助都没有呢!常东明拿到了剧本,图思也拿到了剧本,但是他们都扑街了呀! 7480默默捂脸,感觉羞耻到不行。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好奇地问道:“主人,你怎么那么肯定图思是获得了记忆,而不是重生?” 庄理轻轻嗤笑,语气散漫:“在同一个世界重来一次才叫重生。如果图思是重生的,367、248、196以及它们的宿主应该都还在,宣冥也还在。” 想到这里,庄理不由愣住了,狭长的眼眸泛出一层水光。 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无比庆幸地说道:“宣冥是这个浩瀚宇宙的神灵,无论是平行世界还是重生世界,他依旧是他,不是别的什么人,这是我最大的幸运。” 7480不敢吭声了。它也知道,宣冥的死是宿主内心不可触碰的伤口。 庄理无心再做实验,把笔记本放回书架,拿出手机给自家爱人发送短信:【我忽然很想你。】 那边立刻回复:【我马上下来。】 【快点,我等着你。】 这句话发出去不到五分钟,庄理就听见实验室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钢化玻璃门被刷开了,宣冥一脸严肃地走进来,两只耳朵却红彤彤的。 “找我干嘛?”他的嗓音又低沉又正经,仿佛在讨论一件公事。 “想吻你。”庄理搂住爱人的脖子,嘴唇贴着对方的薄唇,笑着低语。 宣冥主动凑近一些,想回吻,小卷毛却仰着脖子避开了,嘴角勾着一抹狡黠的弧度。 宣冥深吸了一口气,再也顾不上周围的实验人员,弯下腰,把小卷毛抱起来扛在肩头,快步走进休息室。 他早晚有一天会被这个人撩到爆炸。 --- 二十年后,一名观察者忽然出现在华国境内。 他站在高空之上,穿着隐身衣,戴着扫描眼镜,默默观察着地表走来走去的人类。 一片密密麻麻的光点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那是芯片发出的信号。 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竟然都拥有一个系统!这是什么情况? 观察者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当他想要降落地面,好好再搜查一番时,天空忽然射来数十道激光,全部打中他的身体。 时时刻刻都在启动状态的能量罩救了他一命,但他的隐身衣却受到激光束的损害,失去了作用。他显出身形从高空跌落,地面的人类却丝毫不觉得这景象很奇怪,一边喊着“又有外国间谍”一边远远避开了。 观察者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正想爬起来,几辆军用装甲车却已经快速抵达现场,把他包围。安装在车顶的卫星天线全部对准他,同时发射超强磁场束。 正准备抽.出粒子枪进行反击的观察者发现自己不能动了,超强磁场将他完完全全束缚在原地。然后他被装入一个超强磁场打造的囚.笼,运送到一座军事基地,交给一个名为庄理的人。 这人一会儿把他关进核聚变反应堆,一会儿用对撞机穿透他的身体,并把实验数据记录下来。 观察者早已被主神改造成没有人性的武器,而武器的存在意义是毁灭,不是享受生活,所以他们没有喜怒哀乐等情绪。他们承受再大的痛苦都不会有任何心理变化。 庄理每天都会向观察者打探主神的信息,对方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们已经完全被主神驯化,是一群沉默的羔羊。 庄理终于厌倦了,于某天深夜摁下红色键,用超强磁场扭曲而成的黑洞彻底把观察者吞噬。 “这些光团你能吸收吧?”他看着观察者死亡后形成的点点荧光问道。 7480哆哆嗦嗦开口:“能能能,我可以。” “那就吸吧,不要浪费了。”庄理语气平淡地吩咐。 “好,我马上吸。”7480卖力摄取这些光团,只可惜获得的能量立刻会被宿主设定的程序截走,存储在它碰都别想碰到的能量槽内。 除非穿越,7480根本没有使用这些能量的权力。 它以前还会在心里偷偷骂宿主几句,现在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吸完了观察者化成的光点,7480忽然惊叫起来:“主人,我的编号改变了!我现在是g7480!” 庄理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感慨道:“看来是我低估你们这些系统了。对主神来说,你们不是孢子,而是一群蛊虫。” “主人,你说的蛊虫是苗族人养的那种蛊虫吗?”7480虽然不懂科技,却很喜欢看影视剧和小说,对奇奇怪怪的东西反而比较了解。 它猜想自己没变成系统之前肯定是个搞文艺创作的小青年。 “是的,就是蛊虫。吞噬了那么多同类,你的编号升级为g,那么再吞噬更多同类,你的编号会不会变成f、e、d,甚至s?”庄理饶有兴致地笑了。 7480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如遭雷击。 “主、主人!你说得没错,系统里面的佼佼者,编号全都是s打头的,有的系统还有三个s!原来它们的等级是这样来的啊!这也太残酷了! “据说达到sss级别的任务者和系统就可以去试炼场参加试炼,最终的胜利者能见到主神,实现一个愿望!主人,我我我,我会不会是一个sss级的任务者变过来的?主神拿走了我的身体和记忆?”7480激动地询问。 庄理冷漠道:“你想多了,你是失败的任务者变过来的。 “能从多如牛毛的任务者中脱颖而出,sss级的任务者必定穿越了数千甚至数万个小世界,达成了很多任务,吞噬了很多同类。 “他们一定携带着庞大的能量和气运,已然脱离孢子的行列,成了肥美的羔羊。羔羊是献给神灵的祭品,最终的命运是被神灵吞噬,只有你们这些废物才会被拿来循环利用。” 7480:“……” 大魔王的嘴好毒啊!不过这样一看,当废物也没什么不好的。 庄理闭眼沉思片刻,然后低低笑了:“我知道该怎样拯救我的爱人了。我要成为sss级的任务者,前往试炼场,通过试炼,见到主神,再想办法杀死对方。系统,你说神灵是不是永生不灭的?” 7480:“……应该是的吧?” “那我就来做个试验好了。这样的未来才叫有趣。”庄理睁开眼,目中放射出锐利的光芒。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1 远在试炼场的高大男人忽然从梦中惊醒,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闪耀着一双黑而亮的眼睛。那眼睛仿佛能穿透漆黑的宇宙和无尽的迷雾,直勾勾地望过来, 在他心上灼烧出一个永远无法消退的烙印。 男人低垂着脑袋大口喘气, 如雷的心跳声几乎能透过血肉之躯,震荡到外面的世界。 他不得不压住自己的胸膛, 让疯狂的心脏安静一些, 脑海中却又忽然闪现另一幅画面。 那是小世界里的他, 正因为剧烈运动后的眩晕, 靠倒在沙发上平复身体的余韵。那黑亮眼眸的主人从身后抱过来, 两条细长的胳膊柔柔地环着他, 十根葱白的指头在他沾满汗珠的肌肉上来回轻抚。 那人蓬松的卷发贴着他的脖颈,刺得他直发痒,然后一股灼热的气流便从对方殷红的薄唇里喷吐而出, 烫伤了他的耳朵。 “再来一次?”卷发青年低哑地笑着,动人的嗓音像塞壬的吟唱,带着致命的诱惑。 接下来的一切让男人的喘息声更粗更重, 他不得不快速脱掉外套,盖住自己腰部。 只可惜他的反常还是让队员发现了。一名瘦巴巴的黄毛小子走过来,嬉笑道:“队长, 别遮了, 我都看见了!怎么, 又梦到嫂子了?” 男人并未否认,反倒沉沉地嗯了一声。 “你天天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呀!嫂子还在小世界里穿越,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试炼场。要不然我给你找个暖床的吧?”对于他们这些日日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来说, 忠贞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词汇。 只要能舒缓压力,他们可以和任何人上床。 况且他们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倒不如及时行乐。 “不用,我只要他。”男人坚定拒绝,紧接着又低笑了一声:“他知道我在哪里,他很快就会找过来。” “他怎么知道的?你的系统和他的系统联系上了?”黄毛小子大感意外。 据说系统挑选宿主都是随机的,而且概率比量子跃迁还小。同一个世界的一对儿恋人同时被系统挑中,而且在无数个小世界中重逢并取得联系,那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黄毛小子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队长。 男人果然摇头:“没联系上,但他应该猜得到我在哪里。” “这怎么猜得到?我吞掉了一千个系统才知道编号前面的英文数字是什么意思,吞掉了一万个系统才得到试炼场的消息。嫂子要想来试炼场,至少还得在小世界里穿越几百年。队长你等得起吗?几百年之后我们说不定都化成灰了。” 黄毛小子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非人的折磨已经让他失去了幻想的能力。 “你们做不到的事,不代表他做不到。他很聪明。”男人满脸都是骄傲的神色,仿佛笃定了自己的恋人一定会找到自己。 黄毛小子还想再劝,看见队长漆黑眼眸里的热爱与盼望,又悻悻地闭紧嘴巴。 算了,在这个地狱之中还拥有做美梦的能力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他何必扫队长的兴。 黄毛小子拍拍队长宽厚的肩膀,坐到一边去了。 男人这才拿出一瓶愈合药剂,喷洒在自己腿肚子上。片刻之后,一道已然腐坏的创口竟悄悄合拢,留下一条粉红的疤,而这样的疤痕还有三条,它们都是小卷毛留下的烙印。 男人摸了摸这些疤痕,薄唇牵出一抹温柔至极的弧度,然后拿出一堆珠子,对准自己额头开始回忆梦中的一切。 黄毛小子碰了碰另外一名队员的肩膀,小声说道:“看,队长又开始储存有关于嫂子的回忆了。天天存,天天存,哪儿来那么多记忆?昨天他还用一张s道具卡跟小黎交换了一堆记忆珠,他是不是傻?” “对你来说,s卡很珍贵,对队长来说,他脑子里有关于嫂子的回忆才是最珍贵的。你没铭心刻骨地爱过一个人,你不会懂这种感觉。至死也不能忘记,这是我们努力想要回到原世界的执念。”这名队员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得,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黄毛小子摇摇头,安静地趴伏下去。他脑子里也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只可惜时间太长,他已经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他只知道,他想回去,死也要回去。 在一片寂静中,宣冥用光了几十颗记忆珠。 他把它们一颗颗拿起来,贴在额头用意念查看那些再美不过的画面:小卷毛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小卷毛在暖黄的阳光中伸懒腰的样子;小卷毛躺在他怀里,懒懒地摸着他胸膛的样子;小卷毛红着眼眶呻.吟的样子…… 男人的呼吸渐渐加重,心跳也越来越快,这种窥视的感觉像吸毒,令他在极致的兴奋中上瘾。 小卷毛出现之前,他只想见到主神,与对方同归于尽。 这片宇宙之中的所有小世界都将在他消失之后沦落成荒原,然后再经历千年万年的生发,重新孕育一个神灵和无数生命。 由死到生,这是一个轮回,过程会很残酷,却比彻底泯灭要好得多。 男人觉得自己死不足惜,所以从未有过恐惧,更没有求生的意志。 但现在,他害怕死亡,恐惧消失,也渴望存活。 这份恐惧并未让他变得软弱,反而令他更强大。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在万千世界中穿梭,历经困苦磨难,只为找到自己。 他如果不想让那个人失望,就必须好好活下去,活在每时每刻的盼望中,活在白天黑夜的等待里,哪怕此处是一个地狱,也能感受到持续的幸福。 他热切期盼着他们的见面。 看完最后一段记忆,男人把几十颗珠子小心翼翼地藏进空间背包,站起来沉声说道:“走吧,今天晚上我们干掉红魔,抢走他的地盘。” “走起!”坐在地上小憩的队员们立刻站起来,露出嗜血的笑容。 --- 上个世界,庄理是牵着宣冥的手一起死去的。他注视着爱人苍老的脸庞,安慰道:“别害怕,我们马上就能相遇。” 宣冥幸福地笑了,语气同样笃定:“我知道。”冥冥之中他似乎也有了一些感应。 然而,庄理再睁开眼时,面前却没有宣冥,只有一个圆形方向盘,前方是一条笔直平坦的公路,不知延伸向何处。 他正坐在一辆越野车里,以每小时120码的速度往前狂奔,更关键的是,他的双手根本就没掌着方向盘。 庄理立刻握紧方向盘,却无法操控方向,慢慢踩着刹车,车速也丝毫未减。这辆车失控了! 他看向智能仪表盘,继而低笑出声:“这辆车的自动驾驶系统出故障了,不知道是人为还是意外。” 7480拼命把自己塞进小黑屋的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喘。 它忘了,早在上个世界它就制定了一张穿越行程表,输入了核心系统,挑的还都是命悬一线的时候。 那张行程表已经开始自动运转,不可更改。也就是说,今后宿主每一次穿越都会遇见死亡威胁。 啊啊啊啊啊!我该怎么向宿主交代? 7480抱住脑袋瑟瑟发抖,像一只吓丢了魂的小鹌鹑。 它根本就没想过宿主有可能会被这些意外杀死。 庄理果然没有慌乱,立刻拿起原主的手机,准备黑入这辆车的自动驾驶系统,让它停下。但他很快就发现,原主的手机竟然也坏掉了,不能开机。 连着出了两个致命的意外,很明显,这一定是人为的安排。 路两旁的绿化带越来越少,直至完全消失,一些水泥袋、沙袋、塑料桶,零星散落在防护栏后面,由此可见这条路是刚修建的,很有可能还未正式通行,存在路障或断层。 在车辆失控的前提下,踏上这条路等于踏入黄泉。 7480这才想起自己有剧本,连忙翻开看了看,然后吓得面无人色。完了,这条路还真是一条死路,通向一座尚未完工的大桥,桥体中间有一截水泥板子没接拢,下面是几百米的高空。 在主神撰写的剧情里,原主驾驶着这辆汽车直接冲向断桥,掉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亿万家产全都便宜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 “主人,前面有断桥!”不知道为什么,7480竟然把这个十分重要的情报透露给了宿主。 庄理对这个消息毫不意外,取下原主别在西装口袋里的一根钢笔,插.入汽车仪表盘的缝隙,往外用力撬,试了几次才撬开塑料面板,露出一堆数据线。 “这是一辆拥有自动驾驶系统的汽车,为了确保它的安全性,生产厂家会设置冗余系统和自动熄火装置。冗余系统是独立存在的一套驾驶系统,是自动驾驶出现错误时让司机能够手动操作的系统。切断自动驾驶系统的电路,使冗余系统进行运转,我就可以操控这辆车。” 庄理拨弄着纠缠在一起的无数根电线,轻松自如地说道,“当然,在此之前,我得接通自动熄火线路。” 他飞快调整电板的各种线路,让冗余系统发挥作用,然后找出一条被扯断的电线,将断口对接在一起。 这条线路正好控制着自动熄火装置。 当汽车发生意外情况时,司机可以摁住自动熄火键,让失控的车辆停下,而原主的车子却被人做了手脚,失去了这项功能。 如果汽车从高空坠毁,发生剧烈的碰撞、变形,甚至爆炸,这条人为破坏的电线也会被销毁。警察很难在一堆烧焦的电线中找出问题。 电光火石之间,庄理已经明白,原主被人盯上了,这是一场谋杀。 他极为精通机械方面的知识,没花过少功夫就让这辆疯狂奔驰的车熄了火,但强大的惯性依然在发挥作用,好在方向盘已经恢复正常,可以调整方向,刹车也能产生一定的阻力。 庄理专心致志地把着方向盘,脚踩刹车,不敢有丝毫松懈。 又跑了一段路,车子才渐渐停住,直起腰来一看,通往深渊的断桥赫然就在眼前。 7480:“……” 它就知道这种小儿科的危机根本杀不死宿主! 庄理跳下车,走到断桥边看了看,然后玩味地笑了。 想让原主粉身碎骨的人,这次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7480:“……” 它预感到剧情肯定会崩!算了,啥都不管了,先给命运之子默个哀吧。反正它已经尽力了。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2 庄理在断桥边站了很久, 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7480小心翼翼地提醒:“主人,这条路还没通行, 不会有人来的。你可能得自己走回去。这边是郊区, 离市中心很远,足有98.7公里, 你看看车上有没有吃的喝的, 可以带一点。” “谁说我要走回去?”庄理打开后备箱, 找出一个工具包, 拿出螺丝刀、钳子、电笔等东西, 开始拆卸安装在车内的液晶显示器、对讲机、收音机、电瓶、电板等元件, 又把手机拆了,取出里面的智能芯片。 他埋头组装了一个多小时,弄出一台简易电脑, 并通过天线干扰,入侵了附近的空中电台,拿着对讲机说道:“喂, 听得见吗?我是庄理,目前在g97国道的断桥边,差点出车祸, 但我更怀疑是谋杀, 请帮我报警。” 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 他侧着耳朵去听对面的动静。 过了大约几秒钟,沙沙的杂音里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询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我刚刚从电台里听见了你的声音。” 庄理把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出租车司机确认了很多细节, 然后才报了警。 离断桥比较近的电台都收到了这条求救简讯。有的司机当成玩笑置之不理;有的司机没有对讲机,无法与庄理交流, 于是也不敢相信这些话;倒是有好几位热心的哥回应了庄理,并帮他报了警。 警察局连续接到七八个电话,通报的都是同样的警情,自然也产生了重视,立刻派遣几辆车去案发地查看。 到了那边,果然有一名年轻人坐在防护栏上等待,一辆豪车停在断桥口,再往前开几米就掉下去了。 情况的确很凶险。 警察马上拉开警戒带,提取犯罪证据,并把庄理送回市中心录口供。 行驶途中,庄理说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于是向一名警察借了一部手机。 但其实他什么都不记得,拿到手机后进入网络,略一搜索,原主的个人信息就出来了。 这个小世界的庄理竟然是一位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平时喜欢泡妞、玩乐、飙车,为人处世非常高调,过一次生日能把大半个娱乐圈的巨星都邀来给自己逗乐,社交媒体上几乎都是他的花边新闻。 当然,他能这么猖狂也是因为家世好。 他母亲是华国顶级名媛,虽然早逝,却给他留下了几辈子都花用不尽的遗产。他父亲是华国最大的汽车公司的总裁,身家几百亿。 提起“庄理”这个名字,华国人首先想到的是财富,然后就是浪荡。 原主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叫庄寒,比他小三岁,今年才二十一,却在大学时候就自主创业,开办了一家高科技公司,专门做汽车自动驾驶方面的软件。 原主私生活非常高调,时不时在网络上炫个富,还与很多女明星、女网红闹出过绯闻,所以全华国人都认识他。 但他的弟弟却恰恰相反,几乎从不在媒体上露面,对周围的人也绝口不提自己显赫的家世。 网友对庄寒一无所知,自然也不会把兄弟俩拎出来一起讨论。 但是在三个月前,这位庄寒先生忽然宣布自己研发出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智能ai,取名尤金,具有独立思考和学习的能力,在各个方面都完胜人类,具有极高的商业价值。如果把这项技术运用到军事、医疗、工业等领域,那必定会掀起一次科技革命的浪潮。 消息一出,很多人都对此表示怀疑。 但在不久之前,欧美的几家高科技公司却表达出想要收购庄寒公司的意愿,而且报价一个比一个高,最高的达到了十亿美金。 于是庄寒彻底出名了,一夜之间就成了身价不菲的商业新贵。 华国民众这才意识到他是庄理的弟弟,免不了把兄弟俩摆在一起大肆比较,然后把庄理这个纨绔贬到泥里,又把庄寒这个精英捧到天上。 于是网络上有关于庄理的词条除了“财富”、“浪荡”,又多了一条“无能”。 与庄寒一比,都已经二十四岁的庄理简直一无是处。 又过不久,庄寒拒绝了外国公司的收购,并把他一手创立的软件公司“寒武纪”并入家族企业“华瑞制造”,以此换来总裁之位。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他将引领“华瑞制造”走向一个全新的时代。 原主的父亲庄金城毫不恋权,竟提前退出董事局,并越过长子,把家主之位传给了继妻的儿子庄寒。 原主性格偏激,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委屈,当即便找上外公,要求他帮助自己夺取“华瑞制造”的管理权。 原主的外公在政商两界颇具影响力,很快就给华瑞的董事局施加了足够的压力,再加上原主手中握有来自于母亲和外公赠送的华瑞制造的34%的股份,比庄金城的31%还多,于是他得偿所愿,当上了华瑞制造的总裁。 庄寒败下阵来,只能退而求其次,担任了一个小小的总监之位。 原主大获全胜,在网络上一连发了几十条微博庆祝,把庄寒和庄金城弄得灰头土脸。 这还不算,当他发现庄寒的“寒武纪”事实上并未真正被华瑞收购,每年赚取的利润也入不了自己的口袋时,他怒了,让外公继续给庄寒施压。 原主的外公对他简直是毫无原则地宠溺,略使几个手段,寒武纪的供货商就纷纷断绝了与庄寒的合作。 如果寒武纪想要继续经营下去,就必须接受华瑞制造的收购。这家前途无量的软件公司也将变成原主的产业之一。 如今的庄寒正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而原主春风得意马蹄疾,已然走上人生巅峰。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一个行事肆无忌惮的人,谁会想杀他? 庄理把清理干净的手机还给那名警察,只说电话打不通,然后便闭上眼,在脑子里抽丝剥茧。 “庄寒的嫌疑最大。如果原主死了,他将独自继承整个庄家的财富,也能保住寒武纪。当然,庄金城也是受益者,作为父亲,他能继承庄理的遗产,那可是一百多个亿,相当于半个华瑞制造。还有原主的后母廖秀晶,同样也恨不得他死。” 庄理在心中叹息:“这样的家庭有什么好炫耀的,不过是个虎狼窝而已。” 7480一声都不敢吭。它当然知道凶手是谁,宿主也知道它知道,却根本没兴趣追问。 宿主更喜欢自己去追寻真相。 “拿到手机和电脑,我会先查庄寒,他能用五百万资金打造出一个几十亿财富的高科技公司,心性和手段一定不会差。你看出问题了吗?原主很喜欢飙车,常常独自把车开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寻求刺激,接到的罚单可以钉成一本书。 “如果他掉下断桥摔得粉碎,在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警察自然而然会联想到他的这个嗜好,然后把这桩谋杀定性为意外。幕后策划者很有手段,心性也足够狠辣,我觉得这更像是庄寒的手笔。 7480:“主人你说的――” 庄理打断了系统的话:“不用回答我,也不用给任何提示,我喜欢未知的一切,不要破坏我的乐趣。” 7480:“……好的吧。” 庄理睁开眼,看向外面的街景,深邃目光逐渐失去焦距,开始往更悠远更模糊的地方触探。他的爱人又在这个世界的哪一个角落? 忽然,一名警察拍打他的肩膀急促说道:“我们先送你去医院,你外公过世了!” “什么?”庄理猛然转头,朝对方看去,脑子里空白了一瞬。 一股庞大至极的悲伤从他心底深处狂涌上来,似岩浆一般喷涌,将他的五脏六腑烧灼得阵阵发痛。那是原主留下的情绪。 半小时之后,满头大汗的庄理匆匆跑进病房,看见的却只是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一名医生小声说道:“很抱歉,你外公已经过世了,这是死亡通知书,你是他唯一的亲人,麻烦签个字吧。” 庄理浑浑噩噩地接过死亡通知书,想签字,指尖却抖得厉害,落笔之后糊成一团漆黑的墨迹。 医生拍拍他肩膀,想安慰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 庄理哑声说道:“请你们都出去,我想单独跟我外公待一会儿。” 众人鱼贯而出,庄理这才掀开白布单,看向这张苍老的面容。他们从未见过面,本没有什么感情,目光一触却落下两行滚烫的泪水,有那么一两滴浸入嘴角,竟苦涩得难以言喻。 这是原主的执念。他看上去玩世不恭,对什么都不在乎,心里最柔软的角落却始终存放着这样一位老人。这是他唯一承认的亲人,也是他的精神支柱,更是看顾着他安然长大的守护神。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位强大的守护神却会先一步离他而去。 庄理用指头沾了一滴眼泪,放进嘴里尝了尝,漆黑眼眸里流动着令人悚然的阴冷光芒。 他拿起死亡通知书看了看,然后走到外面,询问管家:“我外公是怎么发病的?” “他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倒下了。”管家低着头,不敢直视庄理。 “你们没给他吃药?” “药瓶找不到了。” “他的护理呢?” “护理刚好有事出去了。” “怎么会这么巧?” “我们也不知道。小少爷是在怀疑我吗?”管家抬起头,露出悲愤的神色,“我为邵家工作了几十年,小姐和小少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绝不会背叛你们。” 庄理勾了勾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转过身,回到病房,关紧了门。 “外公是被谋杀的。”他在脑海中冷静地分析。 7480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邵老先生的死只在剧本中一笔带过,它也不知道真相是怎样的。 庄理用指尖点出一串数字,冷笑道:“看见了吗,我的车失控的时候,外公就心脏.病发作死在了医院。如果我跟在他后面死掉,你可以计算一下累积在庄金城头上的遗产会有多少。祖孙俩接连发生意外死亡,我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巧合。” 7480大概算了算,然后震惊了。 是呀,如果邵老先生先于宿主离开人世,那么他的几百亿家产就由宿主继承。如果宿主紧跟着也死了,宿主的遗产又由庄金城继承。 邵母的遗产有一百多亿,邵老先生的遗产有三百多亿,加一块儿就是四百多个亿,比整个华瑞制造还值钱! 而且,邵老先生和原主的死亡线像是安排好的一般,一前一后,无缝衔接,顺顺利利就让这笔庞大的财富落到了庄金城头上。 如果宿主先死,邵老先生后死,那邵家的几百亿财产就无人继承,最后只会被政府回收。 7480:“……” 这次的命运之子是个狼人啊,设的死局一环扣一环,非得把所有好处都拿到手不可! “不管幕后之人是谁,跟我有没有血缘关系,他都死定了!”庄理勾着唇角,无比冷冽地低笑起来。 刚才还觉得命运之子很可怕的7480这会儿却被宿主阴森的表情吓尿了。它差点忘了宿主才是真正的大魔王。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3 庄理并没有时间把悲伤沉淀下去, 他立刻报了警,并让警方安排最权威的法医来给外公做尸检。 他把自己的车祸和外公的死亡都归结为谋杀,但警察却找不到支持这个推论的证据。 首先, 那台汽车断掉的线路不存在人为破坏的痕迹, 鉴证科的人在线路的胶皮管上找到了啮齿类动物的齿痕和唾液,除了庄理的指纹, 再没有任何人碰触过电板。汽车的自动驾驶系统失去控制有可能是被黑客入侵, 但相应的痕迹也全部被抹除了。 庄理的外公的确接到一个可疑电话才发了病, 但电话号码是国外的, 而且经过好几个基站的中转, 很难追查源头。他发病的时候身边没有人, 电话的内容也就不得而知。 法医提交的尸检报告也显示,外公的真正死因是心脏.病,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也就是说, 庄理的两项指控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只能被无限搁置。 “庄先生,我们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不能仅仅因为你的一个猜测就随便给别人定罪。你先回去吧, 邵老先生的葬礼还等着你主持呢。”警察局长无奈地说道。 “我明白了。”庄理穿上外套,走出警局,抬头看向折射着冰冷日光的摩天大楼, 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警察不能伸张的正义, 他自己来。 三天后, 邵老先生的骨灰盒被葬入地底。 邵家的私人律师公布了一份遗嘱,毫不令人意外, 邵老先生果然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庄理, 价值高达398亿。 律师念诵长长的资产清单时,廖秀晶面上不显, 鲜红的指甲却早已把掌心抠烂。三百多个亿,比整个庄家还值钱!往后就算她儿子拿到了华瑞制造,在财富和地位方面也完全没法与庄理相比! 庄理怎么那么好命!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庄金城坐在最远的一个角落,目光扫向长子冰冷的脸庞,瞳色不由暗了暗。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这么幸运,所以他才不愿意给予对方任何一点父爱。 凭什么别人拼命往上爬的时候,他却早已站在山巅上,随手摄取别人一辈子都无法摄取的财富?凭什么别人一无所有,他却应有尽有,还不用付出丝毫努力?世界不该按照这个逻辑运转。 这样想着,庄金城不由闭了闭眼。 庄寒年轻俊美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表情,温声安慰:“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请节哀顺变。” 庄理瞥他一眼,忽然转换话题:“据说你研发的智能ai打败了一群围棋高手,三天后还要挑战世界排名第一的刘先生?” “是的大哥。怎么,你也对ai技术感兴趣?对了,你的it技术应该也很好吧,否则不会拆了汽车里的配件,做成电台给别人传送消息。我真的很佩服大哥,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能想到办法应对。要是我,我早就吓得晕过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庄寒满眼都是崇拜,仿佛与自家大哥感情很好。 但事实上,这兄弟俩在公司的经营方向上存在严重分歧。庄寒试图让华瑞制造快速进入无人驾驶汽车的研发和制造阶段,力图第一个抢占无人驾驶汽车的市场份额。 而原主非常保守,觉得在技术不成熟的情况下最好是死守传统汽车制造业。 庄寒要求公司投入二十亿进行无人驾驶系统软件的开发,原主却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份方案。 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庄寒举办了一次围棋大赛,让自己研发的智能ai去与一群围棋高手对战,以证明这项技术如果运用在无人驾驶领域,会比人类司机安全可靠得多。 他研发的智能机器人尤金也的确很厉害,目前的战绩是全胜,手下败将皆是棋坛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是历史上第一场人类与智能机器人的竞赛,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而尤金的卓越表现也让庄寒的“寒武纪”名声大噪。 目前赛事已近尾声,尤金最后要挑战的人是棋坛第一高手刘先生,而“寒武纪”的股价也经历了几轮.暴涨。 如果尤金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庄寒和他的公司必将一飞冲天。他提出的企划案会被董事局全票通过,而大众也会认同智能ai的可靠性,进而认同华瑞生产的自动驾驶汽车。 更巧合的是,原主出事那天驾驶的汽车是华瑞的竞争对手生产的。 这些天,媒体大幅报道了原主在高速行驶中差点车毁人亡的事故,并对该公司的无人驾驶技术大加抨击。 尤金表现得越优秀,便会衬托得这家公司越不堪。也因此,不用华瑞做些什么实质性的动作,该公司的股价已跌得一塌糊涂。 如果庄理没穿越到这个世界,及时化解危机,那么原主必死无疑,原主的外公也会病亡,华瑞的竞争对手很快会被这场惨烈的车祸波及,陷入信任破产的境地。 不会再有消费者敢买他们的车。 幕后设局的人不仅想要害死原主,还想得到邵家传承了百年的巨额遗产,更想毁掉竞争对手,从而稳固自己的地位,推行自己的计划。 这一环扣一环,手段真的厉害。 庄金城如果有这个能力,当年就不会娶原主的母亲,吃这碗软饭。事实上,华瑞能有现在的规模,全是原主的母亲和原主的外公在背后扶持的结果。 廖秀晶当年只是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连娱乐圈都混不好,又怎么能想出这种局? 庄理看来看去,最终把矛头对准了庄寒。 他在网络上查不到这个人下黑手的证据,对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还对自家大哥十分尊敬友爱,但这恰恰是最反常的地方。 发生那么多意外,看似得到最大好处的人是庄金城,实际上所有利益最终却全部落到庄寒头上,世上有这样的巧合吗? 庄理不相信巧合,于是平静地说道:“我确实对ai技术有点研究。三天后的比赛,我会去观看的。” “那太好了,我原本也想邀请大哥,又怕你心情不好,不愿意出门。去看一看你就会明白,ai技术并不是什么不成熟的东西,它完全可以替代人类承担更多工作。我笃信,将来的汽车领域是属于ai的,人类将彻底从方向盘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提起自己最为精通也最为热爱的领域,庄寒脸上便多了几分笑容,目中闪烁着赤诚的光芒,像一个尚且保有理想和热血的少年。 如果不是庄理亲身经历了那么多灾难,又找到了这些灾难的内部联系,他绝不会把“杀人凶手”这四个字套用在庄寒头上。 庄寒的长相和气质都太温和了,像一块由潺潺溪水冲刷而成的美玉,光滑圆润,不具备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庄理垂眸聆听庄寒的发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在怀疑什么,思考什么,品评什么,旁人完全无法窥探,似乎只在一夜之间,他就从外公的死亡中汲取到了足够的力量,变得成熟了,稳重了,也内敛了,再也不是曾经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花花公子了。 庄寒絮絮叨叨地说着安慰的话,时不时试探几句,想要知道庄理死里逃生的细节。但他伪装得很好,把所有试探都裹藏在亲人的关怀里,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好弟弟。 庄理垂眸听了一会儿,然后按揉眉心,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恰在此时,管家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小少爷,宗政先生来吊唁老爷了,就在客厅,你什么时候能下去?” “我马上下去。”庄理并不认识什么宗政先生,却也不会表现出来。 “是刚上任的行政官宗政冥先生吗?”庄寒忽然插口问了一句,这大概是他进入邵家老宅后第一次表现出失礼的地方。 很明显,他非常在意这位宗政先生。 庄理瞳孔微缩,面上却丝毫不显。 宗政冥?名字里有个冥!会是他的爱人吗? “你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下去。”庄理看向庄金城,毫不客气地驱赶:“你们可以走了。” 庄金城想发怒,被小儿子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便立刻按捺下来,吸着气说道:“以后没有你外公帮忙收拾烂摊子,你好自为之吧。” 庄理根本没功夫搭理庄金城,只管盯着电脑屏幕,飞快敲击键盘,极力搜索着有关于宗政冥的所有信息。 一张照片跃入眼帘,令他目光微凝。 照片里的人面容刚毅,气质冷峻,穿着一套休闲西装,却掩不住健硕的身材,一米九的个头让他在人群中越发显眼。他正摘掉墨镜,冲偷拍的狗仔看过来,微眯的双眼放射出锐利的光芒,像一只锁定猎物的猛兽。 庄理死死盯着这双极具攻击性的眼眸,几乎忘了呼吸。 是他,乐正冥是他,宣冥是他,宗政冥也是他。 无论穿越到哪里,遇见的人总是他。 这样想着,庄理便捂住半张脸,极庆幸地低笑起来。 他看向快要走出书房的庄寒,徐徐说道:“我的车,外公的死,都是你动的手脚吧?不要跟我提什么证据,我不需要证据,我只知道如果我们邵家人死绝了,最大的受益者是你。我会让你,以及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为外公陪葬。” 庄寒猛然转身朝庄理看去,脸上带着惊愕的神情。 他几次张嘴想要替自己辩解,却又觉得面对一个偏激的人,说再多也没用,于是只能宽容一笑:“大哥,我知道你受了刺激,心情不稳定,所以我不跟你计较。等你冷静一点,我们兄弟俩再坐下来好好聊。” “没什么可聊的,三天后我会让你的寒武纪消失。”庄理关上电脑,站起来整理领带和衣摆。 “哦?你想让寒武纪怎么消失?你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你能干什么?你外公如果在天上看着,他早晚有一天会后悔。邵家的百年基业一定会毁在你手里!没有你外公给你撑腰,没有庄家在背后站着,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隐忍了一整天的庄金城忽然爆发了。 廖秀晶连忙去拉丈夫的手臂,似在劝阻,目中却流露出快意的神色。 是啊,没了邵老爷子,没了庄家,庄理算什么东西!她儿子能白手起家,光宗耀祖,庄理能吗? “邵老虽然走了,但他留下的人脉还在。庄金城先生,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4 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书房内的争吵。 众人回头一看, 却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铺着羊毛地毯的走廊外,异常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悬挂在旋转楼梯口的水晶灯,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皱着刀裁一般锋利的眉, 似是极为不悦, 双目仿如鹰隼,正直勾勾地看过来, 薄唇紧抿, 神色冷硬,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逼人的压迫感。 他缓步走进书房, 脱掉牛皮手套, 头也不回地递给管家, 坐在单独摆放在一旁的一张沙发上,沉声说道:“都坐下吧。你们对庄理有什么不满可以当着我的面说,我来帮你们做这个仲裁者。” 事实上, 他也的确是一位仲裁者。 身为华国的首席行政官,他拥有立法权、修法权和裁决权。他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法律、道德与秩序。 他是庄金城一辈子都碰不到的那种人,位高权重, 一言九鼎。 庄金城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立刻拧出一抹卑微的笑容,冲男人点头哈腰,频频问好, 看上去像个滑稽的小丑。 廖秀晶早已通过儿子了解到这位刚上任的行政官是什么人, 只能低着头, 掩盖自己怨毒的表情。邵老头子已经化成了灰,却还给庄理留下这样一个大靠山!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唯独庄寒表现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冲男人礼貌地打招呼:“宗政叔叔, 您回来了,这一趟辛不辛苦?” 宗政叔叔?庄理上上下下打量自家爱人, 表情有些微妙。平白无故,他竟然矮了一辈? 宗政冥根本就没搭理庄寒,目光越过庄金城,锁定庄理,指着自己对面的沙发,威严冷沉的嗓音略微柔和了一些:“坐吧。” 庄理慢慢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殷红似血的薄唇勾出一点真心实意的弧度。看见这个人,他的心情总算好多了。 宗政冥盯着庄理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瞥向庄金城,满脸都是冷肃的不耐,“你刚才不是有很多话想说吗?我现在给你一个控诉的机会,你怎么不张口?” 庄金城哪里敢在宗政冥面前说那些贬低庄理的话? 谁都知道这位行政官大人幼时受过邵老先生的恩惠,这些年因为工作原因,不怎么与邵家来往,却还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出来。 他亲口承认自己是邵老先生留下的人脉,其中的含义就很微妙。 于是庄金城什么都明白了。宗政冥哪里是来当什么仲裁者的,他分明是想帮庄理摁死庄家其他人。邵老先生虽然不在了,他却会取代对方的位置,继续当庄理的保护神。 庄金城惹不起宗政冥,只能咬着牙齿鞠躬道歉,姿态实在是卑微。 庄寒苦笑道:“宗政先生,您误会了,我们原本并不想与大哥起冲突。大哥受了刺激,情绪有些不稳定,麻烦您帮我们安慰安慰他。那些弄死我的话,以后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要再说了,让人传到外面对大哥也不好。宗政先生,我们就先走了。大哥,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我们都是你的亲人,需要的时候一定会站在你身边。” 说完这些话,他略一颔首,然后便拉着庄金城不紧不慢地走了,全程没有慌乱,更没有卑躬屈膝。 与他的翩翩风度比起来,庄金城就像个暴躁无知的小丑。 庄理一眼都懒得施舍给庄家人,只管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爱人。 宗政冥也在打量他,只不过目光更为深沉,情绪更为隐晦。 平日里,他会经常给邵老先生打电话,两人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庄理昨天闯了什么祸,今天惹了什么人,明天不知道又会留下什么烂摊子。 因为这个顽劣不堪的外孙,邵老先生没少头疼。 久而久之,宗政冥对庄理的印象就跌到了谷底。 若非早已答应邵老先生会照拂庄理,这一趟他根本不会来。在他的构想中,庄理是个口无遮拦的莽货,是个私生活糜烂的浪荡子,是个没有头脑却爱逞能的蠢材,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然而等他真正见到这个人,所有的负面印象却又顷刻间颠覆。 没错,庄理的确口无遮拦,但在极度悲愤之下,宗政冥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如果外公死得那么可疑仓促,他还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他就白白辜负了外公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由此可见他是一个率真的人,把感情看得很重,只是性格还有些冲动,需要打磨。 庄理的长相也让宗政冥大感意外。他原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皮肤苍白,两眼青黑,被女色耗掉过多精气而显得萎靡不振的青年。 但真正的庄理却一点儿都不颓废,与新闻版面上的他几乎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五官还是那个五官,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狭长上挑的眼尾染着一抹绯色,像是刚刚哭过,瞳孔却亮得惊人,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很柔和,却又勾勒出一张冷清的脸庞。 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矛盾体,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难怪他换了那么多女朋友,却原来是这张脸惹的祸。 想到这里,宗政冥锋利的眉头又皱紧了一些,沉声告诫:“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你外公不在了,以后你行事最好收敛一点。” “我不收敛又怎样?”庄理扬起下颌,似笑非笑地开口。 当他摆出倨傲的神态时,这张冷清的脸庞竟陡然间变得艳丽无比。 宗政冥的视线凝固了一瞬,却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耐心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邵家只剩你一个人了,庄家的人又靠不住,你必须尽快学会独立。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更要锁住你的嘴。不能说的话,你要把它们藏起来;不想说却必须说的话,你要学会把它们包装得漂亮。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你要学会妥协、退让、隐忍,也要学会坚强、勇敢、果断。” 宗政冥冷声道:“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会教你。” 庄理把手肘磕在膝头,十指交握,身体前倾,凑得极近地去看宗政冥,语气咄咄逼人:“你怎么教我?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模样?像你一样,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把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不露一点真心?像你一样,明明喜欢却要表现得冷漠,然后把想要的那个人越推越远?” “很抱歉,这些我都学不会,也不想学。”庄理缓缓摇头,然后坐直身体。 这个世界的爱人早已爬上权力的巅峰,习惯了政坛的尔虞我诈,所以性格非常内敛,行事也很谨慎。初次见面,他竟一点情绪都不露,叫庄理看不出他到底对自己还有没有感觉。 不过没关系,他就算是逼也要把这个人的真面目逼出来。 “不要试图改造我,我不会听你的。知道吗――” 庄理站起身,慢慢走上前,两只手撑着宗政冥的沙发扶手,将对方纳入自己的阴影,低声说道,“我喜欢一个人会大声地告诉他;我想要一个人会伸出手去拥抱他。我想爱就爱,想恨就恨,不会压抑,也不会伪装。别想把我变得和你一样。” 他的眼眸很黑,很深,很亮,有点点的光在虹膜里流动,像是暗藏了一片辽阔的宇宙。他的确很神秘,但是在需要的时候,他却拥有惊人的坦率。 宗政冥不知不觉就被这片宇宙摄取了心神,陷入无法思考的境地。 他终于明白邵老先生为什么会对这个顽劣的外孙如此溺爱。他的浪荡,他的莽撞,他的疯狂,事实上都是再强大不过的本真的力量。 他与这个人人都戴着假面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那么耀眼,那么特别。 宗政冥沉稳的心跳忽然之间就全乱了。 他压抑着嗓音说道:“如果你一点都不懂得掩饰自己,早晚会在商场上吃大亏。几百亿家产落到一个无能的纨绔手里,你猜外面那些狼群会怎么想?我不是在贬低你,但你留给别人的印象就是这样。面对一个没有能力反抗的人,商场上那些老油条绝不会心慈手软,只会群起攻之。你给我坐回去,好好想想自己的将来。” 最后这句话带上了满满的燥意。 庄理坐了回去,交叠起修长的双腿,微眯起狭长的双目,仿佛在思量,目光却始终缠绕在宗政冥身上。 宗政冥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包香烟,点燃之后用力抽吸一口,紧皱的浓眉自始至终都没松开过。 他以为自己三两下就能搞定庄理,却没料对方是如此难缠的人物。 这样的长相,这样的性格,这样的魅力,难怪网络上铺天盖地全是庄理的花边新闻。 宗政冥越想越烦躁,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吸烟,然后隔着烟雾看向对面。缭绕雾气模糊了视线之后,他急促的心跳才终于平复了一些。 庄理却忽然轻笑起来,“宗政叔叔,据说当一个男人在公众场合忽然产生性冲动时,他会用抽烟来压抑和缓解这种情绪。” 正用力抽吸香烟的宗政冥:“……” 若不是见惯了大风大浪,适应了各种场面,他可能会被烟雾呛入气管,咳得惊天动地。 宗政冥狠狠把燃烧的香烟杵进烟灰缸,沉声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种话。你一个小辈这样调侃长辈合适吗?” “这话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说的,跟我没有关系。”庄理摊了摊手,满脸无辜。 “你如果管不好这张嘴,迟早会把人得罪光。”宗政冥站起身,语气十分无奈:“既然你听不进我的话,那就算了。” 他原本想说以后我不会再管你,话到嘴边却又换成了:“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如果你对你外公还有感情,就好好守护他留给你的东西,别再不务正业。警察局那边我会打招呼,让他们继续调查你和你外公的案子,一定帮你把凶手找出来。” 把名片放在烟灰缸旁边,宗政冥转身就走,临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沉声告诫:“别再乱.交女朋友,想要对付你的人可能会从这方面下手。把弱点摆在明处是最危险也最愚蠢的事。多找几个保镖,出入不要落单,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管家弯着腰奉上一双黑色手套。 宗政冥戴好手套,顺着旋转楼梯走下去,没有再回头。 庄理趴在栏杆上目送他,笑着说道:“宗政叔叔,忘了告诉你,我现在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尤其是像你这样高大威猛的男人。” 宗政冥脚步微微一顿,然后便加快速度离开了。 7480小心翼翼地说道:“主人,这个世界的神灵好像不怎么喜欢你呢?” 庄理笑得更为兴致盎然:“你不懂,这才是真正有趣的地方。我喜欢把正经人逼疯。” 7480:“……” 好的吧,大魔王。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5 三天后, 世界上最先进的智能机器人尤金在一座演播厅里与刘先生正式会面。 尤金拥有一双细长的机械手臂,三根灵活的指头可以夹起小小的棋子,脸孔由一块液晶显示屏构成, 眼睛圆滚滚的, 时不时眨一下,看上去非常可爱, 嗓音也是特别录制的小奶音, 叫人听了心里发甜。 台下坐满了观众, 时不时指着大屏幕上的尤金, 赞叹着“好萌、好喜欢”等语。看来它这些天圈了很多粉。 各大媒体的记者也蜂拥而至, 对着台上一阵狂拍。 有人把话筒举到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庄寒面前, 高声询问:“庄先生,您觉得谁会赢得比赛的胜利?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刘先生,还是您发明的机器人尤金?” “我对我发明的机器人很有信心。”庄寒圆滑地回应。 记者又把话筒递给庄金城。 “我对我儿子更有信心。”庄金城也采用了同样的句式。 父子俩相互看了看, 然后莞尔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十足的默契。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记者很快又发现了独自坐在一旁的庄理, 于是迅速冲过去:“庄公子,请问您觉得这场比赛会是什么结果?” 庄理的性格就比庄寒直接得多,笃定道:“刘先生会输。” 坐在台上的刘先生立刻看下来, 脸上带着隐怒的表情。 记者兴奋了, 追问道:“为什么您觉得刘先生会输?” 庄理盯着台上的智能机器人, 缓缓说道:“围棋总共有19路――361个可供落子的交叉点,状态空间的复杂度高达10的171次方,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了不起, 但是我如果告诉你,构成宇宙的原子总数是10的80次方, 你就会明白一块小小的棋盘究竟承载着什么。它是比宇宙还要广袤的一个战场。” 举着话筒的记者听愣了。他完全没想到这位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竟然能说出这样深奥的一番话。 庄寒笑着看过来,似乎对大哥的言论十分赞赏,眸光却暗了暗。眼前这人忽然让他觉得很陌生。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废物庄理。 庄理继续说道:“人类下棋靠的是计算和灵感,而尤金下棋靠的是每秒钟计算两亿步的‘蛮力’,它出错的概率非常罕见,但人类的计算和灵感却常常会发生错误。 “尤金是机器,能够一直保持最佳状态,但人类的大脑在长时间地运转后会陷入疲惫。综上,尤金的胜算高达99.9%,剩下的0.01%是我给刘先生的安慰。” 这话虽然很毒,但听着却好有道理!围拢过来的记者们情不自禁地点头,已然被侃侃而谈的庄理迷住了。 这位花花公子正经起来竟然很有魅力。 庄寒轻轻鼓掌,温声说道:“谢谢大哥对尤金的肯定。” 庄理冷冰冰地瞥他一眼,忽然转了话锋:“但尤金的智能程度还远远达不到取代人类的地步。它并不像你宣传得那样安全可靠,恰恰相反,它还存在致命缺陷,如果贸然运用在自动驾驶领域,将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被一个废物当着广大媒体的面这样否定,庄寒始终带着浅笑的嘴角终于抿直了,漆黑瞳孔蒙上一层阴霾。 庄金城小声呵斥:“你胡说什么?看见你弟弟取得了好成绩,你眼红是不是?” 庄理根本就不去看庄金城,对着镜头徐徐说道:“刘先生战败之后,我会与尤金再战一场,而且最终的胜利者只会是我。我会用事实向你们证明,寒武纪的智能ai技术目前还达不到商用的程度。” 这话一出,现场就炸开了锅。 主办方把记者采访到的画面投射在演播厅的led屏上,也传输到直播间,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庄理,也能听见他狂妄至极的话。 【庄公子失心疯了?尤金都这么聪明了,他还说人家技术不成熟,他果然犯了红眼病吧?】 【庄公子平时就喜欢炫富吹牛,但这一次好像一不小心把牛皮吹破了!】 【哎呀呀,我不管他是不是在吹牛!我就喜欢看他最后被疯狂打脸的画面!】 【哈哈哈,我也是!我已经等不及了!】 【这场比赛越来越好玩了!我就很想知道庄公子的勇气是从哪儿来的,竟然敢去挑战ai机器人!】 【大概是梁静茹给的吧,哈哈哈哈……】 网络上一片嘲讽的声音,比赛现场也掀起了一波高.潮。 有人举手喊道:“庄公子,待会儿谁不上去跟尤金下棋,谁就是猪!” 庄理瞥了那人一眼,颔首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于是现场便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本就对这次比赛很感兴趣的观众变得更为兴致高昂。 当然,他们所有人都明白,庄理这个花花公子战胜尤金的概率比负值还低。他懂怎么下棋吗?他懂怎么计算吗?除了吃喝玩乐,他屁都不懂! 但观众想要看见的正是庄理狼狈落败的场面,想要感受的也是这位富二代被机器人碾压的快.感,所以才会卯足了劲地怂恿他,鼓励他。 庄寒见事态有些失控,连忙让主持人和保安维持一下现场的秩序,然后好声好气地提醒:“大哥,你刚才也说了,尤金每秒钟的运算速度是两亿步,它出错的情况非常罕见。你的计算能力如果达不到每秒钟两亿步,你拿什么跟它比?还是算了吧。” “如果我的计算能力可以达到这种程度呢?”庄理笑着反问。 庄寒以为他只是在抬杠,无奈道:“哪怕你的计算能力与尤金不相上下,从理论上来说,只要双方在落子的时候不出丝毫差错,下到最后,围棋对战的结果只会是平局。 “所以你绝对赢不了尤金,你最好的结局只是与它打成平手。算了大哥,别闹了,我们坐下好好看比赛吧。”庄寒伸手去拉庄理的胳膊。 庄理却轻轻巧巧地退开一步,笑容兴味:“我喜欢这种不可能的游戏,我们拭目以待吧。” 他看向围着自己狂拍的众多记者,缓缓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最终的胜利者只会是我。寒武纪的智能ai目前还存在重大缺陷,企图把它商业化,并运用在自动驾驶技术里,你们这是在谋杀消费者。” “够了!你给我闭嘴!”庄金城再也隐忍不了,当着镜头的面怒斥一句。 他总算是看出来了,大儿子这是在诽谤小儿子的技术,然后在消费者群体中制造恐慌。如果消费者信了他的话,华瑞制造生产的智能汽车还有谁敢买?这小子真是天生反骨! 眼看庄金城抬起一只手,准备动粗,庄寒连忙拉了他一把,温声说道:“爸,您别生气,大哥目前情绪不稳定,控制不住自己,您别跟他计较。” 这话就差没明着说庄理得了神经病。 记者连忙举起摄影机,对着父子三人一阵狂拍。 庄理抿唇一笑,丝毫也不生气。 庄寒也笑着说道:“大哥,我还是那句话,尤金到底可不可靠,我们看了比赛再说。它之前战胜那么多围棋高手,这个做不了假,它的智能水平达到什么程度,大家有目共睹,不是你说几句就能否定的。” 站在台上偏着脑袋看向这边的尤金忽然说道:“尤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机器人,尤金才不会输给你!” 它的口气带着一点气恼,竟是完全能够理解现场发生了什么。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片惊叹,直播间里的观众也乐疯了,在弹幕上发了很多夸奖的话。尤金聪明的程度简直超乎他们的想象! 刘先生也惊疑不定地看向尤金,首次感受到了压力。 庄寒被自己的“儿子”逗乐了,挥手说道:“好的,你是最棒的,开始比赛吧!” “爸爸我会加油的!刘先生您好,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机器人尤金,接下来的比赛请您多多指教。”圆滚滚的机器人伸出一只胳膊与刘先生握手,在礼仪方面也无可挑剔。 台下响起一片欢笑,有人尖声喊道:“尤金尤金,你怎么那么可爱?” “爸爸说我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尤金转过头,奶声奶气地说道。 于是台下众人笑得越发欢快,对尤金的喜爱和信任也随之攀升到顶点。刨除外形,它完全就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童,很有灵性。 庄寒冲尤金挥挥手,然后坐回原位,脸上的阴霾已完全散去。不管庄理说了什么混话,只要尤金的表现始终完美,对方的阴谋算计就不会得逞。 庄理也坐回角落,双手交握搭放在膝头,懒懒散散地看着台上。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尤金每一次落子都很迅速,几乎不用思考,刘先生却越下越缓慢,越下越艰难,指尖夹着棋子好半天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半小时后,刘先生痛苦无比地丢弃了自己的棋子,宣告落败。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和衣领,让他显得格外狼狈。 稍作休整之后,第二局开始了。 刘先生的心态显然已经失衡,才刚下了二十目便看向身旁的裁判,颓然说道:“它赢了。” “什么?”裁判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它赢了,这一局已经没有下的必要了,我出现了重大失误。”刘先生指着一路棋,通红的眼眶几乎要落下泪来。 裁判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宣告尤金的胜利。 第三局开始,这一次,刘先生苦苦支撑了四十多分钟,却还是弃子认输。他跪坐在棋盘前,脑袋低垂着,双手捂住脸庞,久久不愿面对周围的摄像机和台下的观众。 裁判不停拍抚他的脊背,并附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眼眶也通红一片,似乎很为刘先生感到心疼。 这场比赛输得太轻易、太惨烈,同时也宣告了智能机器人的正式到来。比起感情用事的人类,它们在很多方面都拥有超乎寻常的能力和优势。 过了足足两分多钟,刘先生才平复好几近崩溃的情绪,站起来,哽咽道:“我输了,我相信接下来是人工智能的时代,它们一定会为我们的生活带来巨大改变。能参加这么一场见证了历史的比赛,我感到很荣幸。” 他虽然输了,却赢得了风度,也赢得了人心。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在为刘先生叫好,也在为尤金喝彩。 与此同时,寒武纪的股价开始飙升,大有一飞冲天之势。 庄寒默默看着这一切,脸上依然带着温和有礼的浅笑,眼眶里却流转着激动的泪光。 庄金城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表情十分骄傲。 庄理就在此时走上台,笑着说道,“尤金小朋友,我来和你下一局怎么样?” 尤金睁着大大的眼睛,懵里懵懂地看着这位小哥哥。 恰在此时,庄理的手机响了,他毫不避讳地拿出来看了看,然后摁了拒听键。 这是宗政冥打来的电话,他这会儿大概也在看直播。 手机轻轻震动,传来一条短信,庄理又打开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着一句充满怒气的话:【我早就告诫过你要管好自己的嘴!马上下来,别胡闹!你这么做只会帮庄寒做更好的宣传。】 庄理抿唇一笑,然后把手机放进裤兜,信步走到刘先生的位置,懒懒散散地坐下,指着棋盘说道:“来,我和你比一局。” 台上的裁判满脸为难地朝庄寒看去。 台下的观众连连呐喊助威:“尤金小可爱,跟他比一场!虐死他!” “对对对,快点比,我们等不及了!” 哄笑声连成一片,没有任何人觉得庄理会赢。直播间里更是充斥着各种各样嘲讽的声音。 如果庄理输了,他会变成全国人民的笑柄,而且他输的概率高达100%。 庄寒站起来冲自家大哥招手,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庄金城却拉了他一把,冷笑道:“让他比!他不嫌丢人,你替他着什么急!” 五:花花公子和假正经6 比赛正式开始。 庄理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也知道那人想说什么,却置之不理。 与刘先生比起来, 庄理下棋的速度要快得多, 几乎与尤金不相上下。一人一机器交替着在棋盘上落子,你一颗, 我也一颗;你啪嗒一声, 我也啪嗒一声, 不像是在对弈, 倒更像是在填格子。 起初, 观众还以为庄理什么路数都不懂, 是在随便乱下,但看着看着他们就不淡定了。只因二十分钟过去,庄理还在用这样的速度与尤金对弈, 完全不落下风。裁判也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未指出任何不妥之处。 “不会吧?看这个样子,庄公子真的会下围棋!”观众席里传出惊讶的窃窃私语。 庄金城坐不住了, 低声问道:“庄理真的会下棋?” “会,而且水平很高。”庄寒皱着眉头说道。 他盯着大屏幕上黑白交错的棋盘,心中荡过一阵不安。他原以为庄理在尤金手底下撑不过几分钟就会落魄认输, 然而现在二十分钟都过去了, 局势却还在焦灼。 尤金没胜, 庄理也没输,一人一机器的计算能力竟然不相上下! 庄寒揉了揉眉心, 试图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尤金绝不会输给庄理, 退一万步来说,双方也只会打成平手。 但打成平手的局面仅发生在庄理和尤金从起步到收尾都不存在一丝一毫计算错误的情况下, 而那种情况是根本不存在的。 哪怕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脑,在计算时也会出现0.0……01%的错误。虽然小数点后面会跟上很多个零,显得错误率不值一提,但概率就是概率,哪怕再小也预示着它总有一天会发生。 计算机尚且避免不了错误,人类的大脑就更不可能百分之百正确。 庄理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他不可能拥有那般神奇的计算能力。他赢不了尤金,更不可能与尤金打成平手。 比赛结束后,他只会成为全国人民的笑柄。他的狼狈和惨烈将把尤金推上神坛,也会让寒武纪的宣传效果达到顶点。他是主动送上门来的踏脚石。 这样想着,庄寒勾了勾唇角,目中泄出一丝快意。 然而就在此时,正举着一枚黑棋准备落子的尤金竟僵住不动了,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棋盘,头顶的小灯泡开始快速闪烁。 庄理把手中的白色棋子随意扔进棋筒,身体后倾,靠倒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闲适地交叠,细长的十指搭成塔尖,轻轻抵着下颌,竟是完全放松下来。 看他的样子,这是不准备再下棋了。 裁判小声问道:“庄公子,您认输了吗?” 庄理轻笑起来:“你还是问一问对面的尤金小朋友吧。” 裁判看向对面,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尤金的大眼睛竟然不会眨了,机械手臂悬在棋盘上方,久久不落子,头顶的灯泡闪着闪着就灭了,然后咔嚓咔擦一阵轻响,竟冒出了电火花。 裁判吓得倒退两步,失口喊道:“庄总,尤金出故障了!” 话音刚落,一股浓烟就从尤金的脑袋里冒出来,紧接着,它那可爱的圆脸蛋就彻底变成了一块黑漆漆的液晶显示屏。一名工作人员从后台冲出来,拿着灭火器对准尤金的脑袋一阵狂喷。 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了,惹得台下的观众爆发出一片惊骇的喧哗。 正在网络上收看直播的民众也都吓呆了,急切地问道:【什么情况?尤金怎么了?】 所有人都在问同样的问题,他们打死也没想到好端端的比赛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庄寒也第一时间冲上舞台,跪在尤金身边,用随身携带的螺丝刀打开盖板,查看内部线路,试图找出问题并快速修复。不知不觉,他的额头就冒出一层细汗。 仓惶之下,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变故是怎么发生的。 庄理用堆成塔尖的十指轻碰自己额头,笑着开口:“我说过,这盘棋局的结果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我赢。你的ai技术到底可不可靠,我想现在全国人民都能看见,心里也会有一个准确的判断。” 庄寒脊背一僵,末了猛然回头,不敢置信地说道:“是你对尤金做了手脚!” “对。”庄理直言不讳地承认了。 他眯眼而笑的模样被led屏放大,显现出十足的狂傲。 观众席又传来一片惊骇的喧哗。没有人愿意相信庄理的话,因为大家都能看见,在对弈中,他根本就没有碰到尤金一根手指头。这场事故肯定是巧合,庄理只是撞了大运而已。 “这场比赛不能算你赢,尤金出了故障,是意外情况,等它修好了还能再战。”有人在台下高喊。 “对对对,尤金只是出了故障,这盘棋还没下完,不能算庄公子赢了!”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的声音。 观众对棋局的胜负有自己的判断,根本不接受庄理的说法。 庄理勾着唇角说道:“没有意外,没有故障,早在尤金接受我的挑战开始,一切都是必然。”他看向大屏幕上的黑白棋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庄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瞳孔里布满茫然,随即又划过一抹惊骇的亮光。 他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猛然转头看向庄理,脸上接连闪过不敢置信、仓皇失措、恐惧不安等情绪。直至此时他才发现,庄理这副浪荡不羁的皮囊之下掩盖着多么深重的心机城府。 世界上最先进的智能ai竟然都会被他耍得团团转! 庄金城走上台,气急败坏地质问:“你是不是收买了小寒身边的技术员,让他们对尤金做了手脚?我要报警!” 他话音刚落,台下就传来一阵兴奋地大叫:“我看看懂了!我看懂了!我的天,这是什么天才的设计!我的妈!庄公子刁爆了!是二维码啊!大屏幕上的黑白棋子堆成了一个二维码!你们天天扫码付款,难道都看不出来吗?” 众人定睛一看,然后纷纷倒抽一口气。 那位观众似乎是搞it技术的,快速解释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条二维码肯定隐藏着一个病毒。尤金在扫描棋局的时候把二维码扫进了内部程序,然后中毒了!二维码的灵感来源于围棋,你们不知道吗?” 现场的观众听清这些话,脸上的惊骇变得更浓重。 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那庄公子的确是赢了。他凭的不是运气,而是真正的实力! 直播间里的观众:【……】 【这是什么神仙转折?】 【我听得目瞪口呆!有没有技术帝出来给我们讲讲,现场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吗?】 于是便有一名在it领域工作的技术员站出来,发表弹幕:【是真的,这盘棋的确被庄公子下成了病毒二维码,我刚才把二维码载入电脑,也死机了,不过重启一次又恢复了正常,不像尤金这么严重。这种病毒应该是专门攻击智能ai的病毒,尤金出故障绝不是意外,是庄公子的安排。】 网友们疯了,挠着头皮说道:【我艹艹艹!庄公子这么牛逼的吗?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之前还说庄公子会被尤金疯狂打脸,现在我们和尤金的脸反而被庄公子打肿了!】 技术员进一步解释:【你们这些外行人只是看个热闹,根本理解不了庄公子真正的可怕之处。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他为什么能把一盘棋下成这样吗?因为在棋局开始之前,他的大脑就已经计算出了接下来的每一步,其中还包括了尤金会下的每一步。他必须用自己的棋路去逼迫尤金往自己早已计算好的落点摆放棋子,这其中包含着非常庞大的计算量。】 【这里面的难度有多大,你们知道吗?】 直播间里一片寂静,没人知道这是多么巨大的一项工程。 技术员等弹幕彻底变干净才继续发表评论:【用庄公子的原话来形容――棋盘是一块比宇宙还要广袤的战场。要在这块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它的难度就好比神灵把10的80次方的原子逐一放置在正确的位置,让它们组成万事万物。】 【我敢打赌,庄公子的计算能力绝不在尤金之下,it技术更是远远超越了庄寒!所以在比赛开始之前他才会那么肯定自己能赢,所以他才会说尤金存在重大技术缺陷!】 【回头看看你们嘲讽庄公子的那些话,我都替你们脸红。一群门外汉当着一位技术帝的面嘲讽人家不懂技术,这场景足够我笑一年!哈哈哈哈……】 发了一连串血红的“哈”字,这位技术员就隐匿了。 剩下的那些网友一个个涨红了脸,心里羞耻得不行,然后纷纷翻开网页,疯狂删除自己的白痴言论。 靠着沙发闲散而坐的庄理也在同一时间徐徐说道:“看明白了吗,这就是我说的技术缺陷。你们对外宣传的时候总说尤金具有自主学习的能力,但事实上,它的辨识能力完全靠你们不断输入图片去丰富它的资料库。你们是在用数据投喂它,引导它,而不是让它实现自我的成长和进化。 “它并不具备对所见事物进行感知区分并合理应对的能力,这是最致命的一个弱点。” 庄理用细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眉心,笑着开口:“这叫智慧。” 他又指了指尤金冒烟的脑袋:“那个叫智能。二者只一字之差,却是天渊之别。” 庄理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抚平衣摆,走下舞台,嗓音散漫:“连一张图片都辨识不清,而且那么容易就被病毒入侵主程序,发生严重故障,你们怎么敢把它运用到自动驾驶技术中去?上了马路,它就是杀手。” 庄理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潇洒离去。 一群眼珠绿油油的记者举着话筒朝他狂奔过去,却被忽然冒出来的一群保镖挡得严严实实。 坐在台下的观众也都站起来,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人高声嘶喊:“庄公子,你他娘的太帅了!老子要给你生猴子!” 周围顿时发出一片哄笑,只因喊出这句话的人是个男的。 刚才站在舞台上侃侃而谈、轻蔑浅笑的那个庄公子真的太独特,太耀眼,也太具有吸引力。最高级别的性.感绝非身体曲线的诱惑,而是脑力的激烈竞逐和智力上的绝对碾压! 那才是真正令人臣服的力量! 庄寒脸色惨白地跪在尤金身旁,手里的螺丝刀骤然掉落,发出轻微的声响,传入耳膜却仿佛从天而降的惊雷。 在剧烈的轰鸣中,他迟钝地意识到,尤金是真的输了,而自己也输得彻彻底底! 庄金城看看在保镖地簇拥下信步离开的大儿子,又看看跪在台上狼狈万分的小儿子,脸上露出深深的茫然。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7 庄理不紧不慢地穿行在灯光昏暗的长廊上, 周围簇拥着一群黑衣保镖,排场十分浩大。 7480从昏昏呼呼的状态中清醒,讨好道:“主人, 那个棋盘有毒,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呀。” “我没想到你跟尤金一样蠢。”庄理在脑海中轻轻发笑,手里则捧着一部手机, 查看那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呀, 神灵给你打了好多电话, 看来他还是很在乎你的。主人, 你快点给他回一个。”7480继续拍着马屁, 浑身的肉肉都在抖。 越是了解宿主, 它就越是害怕对方。 “不用回,他自己会来找我。”庄理把手机放进裤兜,语气慵懒地说道。 恰在此时, 黑暗中窜出一条人影,快步朝庄理靠近。 一群黑衣保镖立刻冲上去,将对方擒住。 “庄公子, 是我!”人影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刘先生?”庄理惊讶地挑眉。 “庄公子,人类的智慧真的能战胜ai吗?”刘先生回过头,眼眶通红地问。看来这场比赛对他的自信心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以至于他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当然, 人类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ai永远无法取代人类。 “你说得没错,未来的确是ai的时代, 它们在很多方面都拥有绝对的优势, 但它们的运行机制建立在数字运算之上,能力的增长也在程序的限定之内, 是可以测量也可以控制的。 “但人类的潜力却没有上限,也没有边际。我们的创造力,想象力,情感交互的能力,是ai永远无法超越的,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庄理走上前,指了指刘先生紧皱的眉心,徐徐说道:“你最大的财富依然在这里,谁都夺不走。你热爱的围棋是一项艺术,是美的,而人工智能永远都感受不到这种美,那是它们最大的缺憾。这个世界属于生灵,不属于机器。” 刘先生傻愣愣地看着青年波光潋滟的双瞳,似被迷住了。 “放开他,我们走吧。”庄理拍了拍刘先生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去。 过了很久很久,刘先生才骤然松开眉心,捂着脸庞如释重负地笑了。他很庆幸在这毁灭性的时刻遇见了庄公子,否则他从此以后一定会一蹶不振,继而彻底放弃围棋事业。 尤金每秒钟两亿步的蛮力破局差点摧毁他对围棋的热爱。他开始怀疑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一项艺术还是一个数字游戏。 但现在,他却再也不会怀疑自己,怀疑人生,也怀疑心中的理想。庄公子让他无比确信――人类是机器永远无法战胜的,艺术也不是智能可以取代的。 “谢谢你。”他快走几步,冲那潇洒跌宕的背影高喊,末了摇头失笑:“难怪庄公子花边新闻那么多,只怪他魅力太大了!” --- 庄理穿行在路线错综复杂的地下停车场。 几名保镖在前方引路,却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然后跑过来小声说道:“老板,宗政先生来了,让我们把你带过去。” 庄理毫不意外地挑眉。 几分钟之后,一行人走到停车场的深处,看见一辆低调的商务车正停靠在角落,车灯是熄的,车窗却打开一条缝,一名高大男子坐在窗户后面看手机,英挺的脸庞被微弱的光源勾勒出凌厉的线条。 庄理也拿出手机看了看,那条措辞严厉的短信还停留在聊天界面。 “宗政叔叔,你是来教训我的吗?”庄理走过去,弯腰朝车窗里看。 宗政冥把车窗全部打开,沉声说道:“我是来道歉的,我对你存在很多误解。”他拿出一支雪茄点燃,放入嘴里的时候不知怎的,竟微微僵住。 庄理低声笑了。他知道,爱人肯定又想起了“抽烟是在抑制x冲动”的言论。 然而宗政冥只僵了半秒就自然而然地叼住雪茄,深深吸了一口。 “你不像你外公说得那样没用。他年纪大了,与你有代沟,可能对你不是很了解。我基于他的倾诉,对你也产生了误会,我向你道歉。”宗政冥赞许道:“今天你的反击非常漂亮,如果你外公在天上看着,他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那你呢?你为我感到骄傲吗,宗政叔叔?”庄理把双手搭放在车窗边沿,压低腰线去直视爱人,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宗政冥毫不迟疑地点头:“当然,我也为你感到骄傲,你做得很好,我应该信任你。”话落,他严苛的薄唇终于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庄理举起自己的手机在他眼前晃荡,笑着问道:“现在你还要管住我的嘴吗?” 宗政冥看着那条短信,笑得无奈:“不了,你的嘴很厉害,我管不住。” “不,你管得住,你只是不知道方法而已。”庄理把嗓音压低了一些,狭长眼眸也随之眯起,瞳孔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宗政冥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问道:“那你教教我该怎么管住你的嘴。” “当然是这样。”庄理忽然把脑袋伸进车窗,抽走爱人齿间的雪茄,在他带着烟草香味的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极得意又极低哑地笑了。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把他的笑声扩散出去又震荡回来,营造出蛊惑人心的魔力。 宗政冥结结实实呆住,薄唇还残留着尖牙咬过的酥麻感,却又仿佛被火灼烧过,热得发疼,耳膜被小卷毛的笑声挠得直痒痒,脑子更是一片迷茫的空白。 他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大胆到这种程度。 庄理趁爱人还未回神的时候低声询问:“你梦见过自己抽雪茄吗?” 宗政冥下意识地点头。 庄理便又狡黠地笑了:“据说梦见自己抽雪茄的男人是在担心尺寸问题。宗政叔叔,你的尺寸是多少,犯的着在梦里发愁吗?是太大了还是太小了?” 话落他低下头,朝爱人根本掩饰不住的那个部位看去,满意颔首:“看来是太大了。”说完把雪茄塞回爱人嘴里,碰了碰对方滚烫的耳朵,笑着摆手:“再见,祝你今晚做一个好梦。” 没有给宗政冥任何反应的时间,庄理转身就走,一群保镖立刻围上去,摆出浩浩荡荡的排场。 宗政冥足足调试了好几分钟才让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取下那根雪茄,垂眸一看,却见烟蒂都快被自己咬断了。 现在的宗政冥,唇是滚烫的,耳朵是滚烫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以及奔腾在血管里的每一滴鲜血,都是滚烫的。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世界忽然从黑白两色变得五彩缤纷,绚烂多姿。 周围的一切都活了过来。 过了很久很久,宗政冥才从齿缝中吐出三个字:“浪荡子。”末了摇头失笑,目中暗藏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宠溺和无奈。 他从未见过比庄理更胆大,更放.荡不羁的人。但奇怪的是,被一个小辈如此调戏,他竟产生不了丝毫的厌恶情绪。 恰恰相反,想到小卷毛无与伦比的魅力和环绕在他身边的那些红男绿女,他只觉得烦躁,又抑制不住内心的喜爱。 所谓又爱又恨,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理解了邵老先生,面对这样一个磨人精,不用尽全力去宠溺对方真的很难做到。 --- 尤金战胜刘先生之后,各大媒体立刻发布了这条重磅消息,采用的标题是――《智能时代已经到来!》 然而不出一小时,庄理就用出其不意的一招战胜了尤金,于是各大媒体不得不纷纷打自己脸,重新对此事加以报道,标题改为――《智能永远无法取代智慧!》 经此一战,智能ai的缺陷已暴露无遗。 它们能看见这个世界,某种程度上也能对周围的一切做出反应,但它们没有思维,无法正确判断更复杂的情况。 如果它们连病毒二维码和棋盘都无法辨识清楚,那么上了马路,它们也有可能分不清走在路上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狗。 庄寒口中的智能时代还远远未曾到来,运用在自动驾驶领域更是为时过早。 也因此,消息被媒体爆出来之后,寒武纪的股价就开始狂跌不止。 短短一天时间,庄寒的身家就蒸发掉好几亿,商界新贵的光环也被庄理一脚踩碎。 更糟糕的是,某些消费者听说自己的车里安装的有寒武纪开发的ai软件,竟都嚷嚷着要退货。 原主曾严令华瑞不得把寒武纪的技术运用到新款汽车上去。他当时只是为了与庄寒赌一口气,并没有想得那么深远。 而庄金城为了表示对小儿子的支持,授意生产部门不要搭理大儿子莫名其妙的命令,只管按照新的设计方案进行组装。 于是,华瑞新近生产的五十万台高档汽车都安装了寒武纪的自动驾驶系统,如今发生了消费者信任崩塌的危机,仅仅是召回这批车的费用就是很大的浪费,后续还要拆除系统,改装别的软件等等,又是一笔庞大的支出。 更糟糕的是,华瑞制造从此以后会留下一个“不顾消费者死活”的坏名声,口碑直降。 庄理只用一场比赛就把庄寒辛辛苦苦五年才打下的江山毁得一干二净,也让支持庄金城的那些股东输得一塌糊涂。 在这个关口,立法部门却又明确发布了一条消息,说是由于某些不良厂家把不成熟的技术运用在自动驾驶领域,政府部门将修改法律,否决无人驾驶汽车早前已经获得的行驶权,然后重新为无人驾驶汽车制定市场准入门槛。 简单来说,之前的行政官其实已经批准了无人驾驶汽车在市场上的合法地位,所有汽车生产厂家都可以制造无人驾驶汽车并卖给消费者。 但现在,新的行政官宗政冥上任了,而且似乎也看了尤金和庄理的比赛,对智能ai的可靠性和安全性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所以取消了无人驾驶汽车的合法地位,并且制定了更为严苛的市场准入条件。 这条消息在普通人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对他们的生活也不会产生丝毫影响,却在汽车制造业掀起了惊涛骇浪。 恪守传统汽车制造技术的厂家庆幸不已;一脚踏进无人驾驶汽车领域,而且投入了重金的车企却焦头烂额,惶惶不可终日。 在这些仓皇无措的厂家里面,尤以庄寒和庄金城最焦虑。 他们把全部身家都赌在了无人驾驶汽车领域。他们深信尤金大获全胜之后,智能时代将飞速到来,智能汽车也将逐渐蚕食传统汽车的市场份额。 事实上,除了寒武纪,庄寒和庄金城还变卖了所有私产,悄悄收购了一家汽车制造厂。 他们原本想把华瑞掏空,去哺育寒武纪和这家汽车制造厂,最后再给华瑞制造几个大.麻烦,让它破产,叫庄理除了巨额债务什么都得不到。 不过是资金的倒手而已,操作空间很大。 但现在,政府试图抬高无人驾驶汽车的准入门槛,所以消费者也就无法购买到无人驾驶汽车。 除非政府经过认证,确保了这项技术达到了极高的安全标准,无人驾驶汽车才能在民间普及,而这个过程有可能是一年两年,也有可能是十年八年。 无人驾驶汽车一天没获得上路行驶的资格,庄寒和庄金城的公司就一天无法盈利。 工人要吃饭,厂房要付租金,机器要维护,技术要开发,哪儿哪儿都需要钱。庄寒和庄金城根本拖不起! 这条政令颁布之后,他们时时刻刻都面临资金链的断裂,每分每秒都踩在破产的边缘。 庄理早已在网络上把庄寒和庄金城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于是在脑海中问道:“系统,你的主神在每一个小世界都会挑选一个命运之子去抢夺我的爱人的神格和气运。现在看来,k挑中的命运之子是不是庄寒?” 7480:“!!!” 它可什么都没说啊,是宿主自己猜到的! “命运之子总会因为或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去杀害我的爱人。见到宗政冥之后,我总是在想,到底是谁会恨他恨得要杀死他。我查过他的政敌,查过他的亲朋友好友,也查过他的下属,恨他的人很多,但我的预感却告诉我,这些放置在表面上的危险都不是杀机,真正的杀机应该隐藏得更深一些。” “但现在,我明白了,”庄理用指尖点了点网络上的这条政令,冷冷开口:“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我的爱人断了庄寒和庄金城的财路,在现阶段,最想杀死他的人恐怕只有这两个。” “庄金城没有那个胆子,所以就只剩下庄寒。当我提及庄寒是命运之子时,系统你心惊肉跳了。” 7480:“……” 摊上这种宿主它真的太难了!它的脑子根本不够用啊!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8 庄理向来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既然已经猜到命运之子是谁,就绝不会把这个隐患留到明天。 “我要杀了庄寒。”他打开电脑,语气平静地说道。 7480:“!!!!!!” 折寿啦!宿主这个大魔王要吃人啦! “主人, 杀人是犯法的。”7480弱弱地提醒一句。 “对, 杀人是犯法的,原本的庄理被谋杀了, 外公被谋杀了, 现在就连我的爱人也即将被谋杀, 如果法律能够在这中间发挥伸张正义的作用, 庄寒应该被判三次死刑。” 说这话的时候, 庄理已经入侵庄寒的汽车, 把危险的程序植入进去。 是的,庄寒的汽车与原主一样,也安装了自动驾驶系统, 这对一名心怀仇恨的黑客来说是最好的杀人工具。 7480:“……” 被主神挑中的命运之子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他妈的一个个都是杀人犯,还专往宿主的枪口上撞,就不能和平友爱一些吗?啊啊啊啊!我不管了! 7480眼睛一闭, 往下一躺,直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谁再为命运之子操心谁就是猪! --- 同一时刻,庄寒与庄金城正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脸色一个比一个灰败。 庄寒在前面开车。 庄金城坐在副驾驶座, 对手机那头的人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他的大学毕业证是他外公花钱买来的!他从来不跟我说他在学校里的那些事, 他懂什么,不懂什么, 我都不知道。他很早以前就开始防着我了。” 庄寒瞥了父亲一眼, 目中流露出一丝挫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以前那个浪荡不堪的庄理竟然全都是装的。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 惹得庄金城更恼火:“让我去拉拢他是不可能的!你也看见了,他简直聪明得可怕,小小年纪就懂得防备身边的所有人,现在长大了更不得了!他能猜不透我的心思吗?让我去他面前当小丑,除非我死!” 庄金城不断吸气吐气,调整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说道:“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明天你把股东都叫过来开会。” 那头说了几句话,似乎是拒绝了他的要求。 他再次变得愤怒不已,“华瑞要向寒武纪索赔?凭什么?当初我们合作的时候签了合同,是你们要买小寒的软件,不是小寒强卖给你们!华瑞的车目前还没出现故障,就算出了故障也无法证明是软件有问题,你们根本没有索赔的依据。” 信道那头的人提高音量,让自己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地传出来,“我刚才问过几位股东的意见,他们说寒武纪必须赔偿,这事没得谈。消费者的投诉就是最好的依据。 “庄总,你要理解他们的心情。为了保住商誉,留住消费者,他们肯定想把寒武纪踢出去当替罪羊。寒武纪根本就不是华瑞的子公司,倒闭了也不会造成华瑞的损失,现在越早跟寒武纪撇清关系,对华瑞就越有利。” “庄总,以前支持您的那些股东现在都很信服庄公子,您大势已去,还是尽快让小寒拿出一个能让大家都满意的赔偿协议吧。因为他,公司损失了好几亿,这可不是小数目。” “什么叫做因为小寒公司损失了好几亿?要不是庄理捣乱,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你们要赔钱找庄理去赔!”庄金城气得失去了理智。 电话那头的人却冷笑起来:“庄总,你这心简直偏得没边儿了。如果庄公子不揭穿寒武纪的技术缺陷,以后我们公司生产的汽车撞死了人,损失只会比现在更大! “说不定法院一纸判决下来,我们就会破产!你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我真的很意外。看来你提前退出董事局的决定是对的。好了,我不跟你说了,让小寒尽快筹钱吧!” 通话中断了,庄金城却还捧着手机一阵叫骂。 庄寒温声道:“爸,你别生气,事情还没走到最坏的地步。” 庄金城颓然摇头:“这还不算最坏吗?你公司的股价已经跌停板,明天开盘肯定还会再跌,华瑞那边又要向你索赔,我们上哪儿去筹钱?我们已经没有可以变卖的产业了。” 庄金城抹了把脸,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只短短一个小时,他的生活就完全被曾经最看不起的大儿子颠覆了! “我可以改进尤金的技术,我相信是金子总有一天会发光。无人驾驶汽车一定会取代传统汽车,这是大趋势。政府一直在扶持无人驾驶汽车技术的研发和推广,我们可以依托政策再次崛起。”庄寒不紧不慢地说道。 然而下一秒,庄金城就举起手机,把一条新闻展示给他看,“政府不会支持无人驾驶技术的推广。宗政冥要取消无人驾驶汽车的行驶证,我们的布局被破坏了!” 庄寒盯着手机屏幕仔细看了几眼,从容淡定的表情已全然不在。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上一届行政官卸任之后,庄寒一直在想宗政冥的三把火会往哪里烧,却没料对方一出手就点中了他的死穴。 无人驾驶汽车原本已经取得上路行驶的资格,也获得了在市场进行销售的权力,正是看中了这两点,庄寒才会不惜血本对未来进行产业布局。 但现在,宗政冥只轻飘飘一句话就断绝了庄寒的所有财路。 如果政府不积极参与无人驾驶汽车的研发和推广工作,只靠消费者自己转变观念,这项技术有可能得花几十年的时间才能被大众接受。 几十年,庄寒根本等不起! 这条政策一出来,三个月之内,庄寒和庄金城必定会破产! “我.操.你妈的宗政冥!妈的妈的妈的!”庄金城发疯一般捶打汽车面板。 庄寒的脸色也变得极其可怕,目中甚至隐隐闪现杀意。他早就知道宗政冥会是一个大.麻烦,却没料麻烦竟然来得如此快! 宗政冥是受了今天这场比赛的影响吧?他把庄理的话听进去了,所以才会对无人驾驶技术产生怀疑。归根结底还是庄理啊!如果这两个人同时消失…… 种种残忍的念头在庄寒的脑子里打转,但他脸上的挫败和愤怒却早已被温文尔雅的笑容取代。 他不会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心思,包括庄金城。 但下一秒,庄寒就笑不出来了,失口喊道:“爸,我的车失控了!” “什么?”庄金城吓了一跳。 父子俩试着去转方向盘,去踩刹车,都没用,这辆车正带着他们穿梭在人流如织的城市里,不断改道朝郊区驶去。 路两旁的摩天大楼越来越少,行人和车流也在渐渐消失,四周的景物变得那么陌生,那么荒凉。 “这是去g97的国道!”意识到这一点,庄寒如遭雷击,立刻嘶喊,“爸,你赶快报警!再跑下去前面就是断桥!” 庄金城愣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信号。他又找出儿子的手机,也是同样的情况。 “手机没信号!”他冷汗淋漓地说道。 “我们的手机被黑了!我刚才路过一座基站,信号应该是满格的。”庄寒笃定开口:“是庄理!他要杀了我!” “为什么?他不至于这么狠心吧!”庄金城已经瘫在了座位上,随着车速的不断加快而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心脏更是绞着疼。 直到此时他才隐约意识到,大儿子上次出车祸,还有邵老爷子的死亡,或许都不是意外。 庄寒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急促吩咐:“快把衬衫脱了,趁现在车子还没进入无人区,我们可以呼救!” 他一边说话一边脱掉自己的白衬衫,伸出车窗冲路两旁偶尔经过的行人和汽车挥舞,大声叫嚷:“打110,打110,我们的车子失控了!打110!” 庄金城也勉强靠坐起来,脱掉白衬衫举到窗外。 庄寒是搞ai技术的,不是搞机械的,对汽车的内部构造并不了解,所以他无法效仿庄理的自救之举。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庄理懂得的东西竟然那么多! 父子俩把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疯狂挥舞白衬衫并大喊大叫。 庄寒用同样的方法谋杀过庄理,所以他可以迅速做出反应。但原来的庄理并不知道车子失控是人为的,他一直在调试系统,操控方向盘,踩着刹车,害怕自己一分神就出车祸。 他根本不敢像庄寒这样把身子探出去喊救命,也因此错过了最后一线生机。 庄寒是幸运的,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听见了他的喊话,连忙拿出手机报警。 密切关注着庄家的宗政冥第一时间获悉了这条警情。 同样是g97国道,同样是车子失控,再结合小卷毛表现出来的当世数一数二的it技术,他不由产生了最坏的联想。 “备车,马上去邵家老宅!”匆忙之中,宗政冥连外套都忘了穿。 半小时后,宗政冥抵达了邵家老宅,警察局把航拍的画面传输到他的手机上,让他可以时时刻刻掌握案情。庄寒的车已经进入无人区,两旁有警车随行,却始终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再过不久,断桥就要到了,往前一点便是万丈深渊。 宗政冥推开门,大步走进书房,沉声说道:“让车子停下!” 庄理坐在旋转椅上,笑眯眯地反问:“宗政叔叔,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听得懂,我说,让车子停下!”宗政冥把自己的手机摆放在桌上,指了指屏幕中那辆急速奔跑的汽车。 庄理微微偏头,表情无辜:“如果我不让它停,你会怎样?”竟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宗政冥被问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啊,如果小卷毛不中止这场谋杀,自己会怎么做? 身为这个国家的行政官,身为制定法律、颁布政策的人,在此时此刻,他竟然完全没有想过去维护法律的尊严,也没有想过要把小卷毛交给警察,更不曾对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怀疑。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要保护这个人! 庄理看着爱人惊疑不定的脸庞,终是眯着眼睛惬意地笑了。 他站起来,慢慢走到宗政冥身前,用细长的指尖轻轻解开对方的领带,缓缓套在自己手腕上,附耳道:“宗政叔叔,你要抓我吗?像这样?” 黑色.领带缠绕着雪白的皮肤,淡青的血管在脉动中散发出香气,耳边还吹拂着一阵阵微痒的热流,这一切都像一场旖旎的梦境,叫宗政冥既迷茫又无法压抑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悸动。 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把眼前这人拥入怀中,狠狠亲吻他惯会撩人的红唇,然后为所欲为…… 在理智快要崩断的前一秒,这些再诱人不过的画面却又硬生生被宗政冥打碎。 他握住小卷毛纤细的手腕,深深望进这双神秘莫测的眼瞳,哑声道:“我知道这个世道很污浊,我也知道你很愤怒、伤心、难过。我不想强求你什么,也不想跟你谈什么法律和正义的大道理。我唯一的心愿是保护你。” 他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活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往深渊里跳。我来这一趟只是为了挽救你,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宗政冥垂眸看向小卷毛的双手,嗓音暗哑:“这双手多么白皙,纤长,也多么干净、漂亮。它们应该用来创造世界,而不是毁灭生命。” “听我的话,”宗政冥放开小卷毛的手,终于顺应自己的内心,把这个人抱进怀里,轻轻摩挲他的头皮,温柔无比地说道:“收手吧,好吗?” 庄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同样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好。” 我想活得漂亮――这话他曾对爱人说过,那时仅是一句无心戏言,却没料竟被爱人刻入灵魂之中,牢记到现在。 他不应该为了报复深渊里的怪物,自己也跟着跳下去,平白无故沾满污秽,那样真的一点也不漂亮。 “宗政叔叔,我马上收手。”说完这句话,庄理便拿出手机,摁了暂停键。 宗政冥越发用力地抱紧小卷毛,又是骄傲又是爱怜地赞许:“乖了。” 他终于明白邵老先生为何会如此宠爱这个人。 他也想爱,这份本不该产生的情感已经完全失控。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9 庄寒的汽车以每小时120码的速度朝断桥冲去。 车毁人亡的惨剧似乎已经无法避免。 然而转瞬之间, 失控的汽车竟自动开启了刹车系统,四个轮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并在路上留下一条条黑色拖痕, 然后在断桥的边缘堪堪停稳。 庄寒和庄金城瘫软在座位上, 浑身都被冷汗湿透,空白的大脑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几名警察立刻停好车子跑过来, 蹲下身一看, 却见事发车辆的前胎离断桥口竟然只差了几厘米的距离就会掉下去。这可真是现实版的命悬一线! “没事了, 下车吧!”他们打开车门去扶当事人, 却又连忙撇开头, 露出隐忍的表情。 庄金城竟然吓尿了,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腥臊味儿,刺鼻得很。 庄寒虽然没吓尿,心脏却一抽一抽地疼, 下车的时候膝盖还是软的,差点当场跪下去。两名警察合力去拽他的胳膊,好不容易才把他送上警车。 “说说具体情况。”一名警察拿出笔记本。 “这是谋杀!我怀疑庄理对我的车做了手脚!”庄金城裹着一条毛毯, 瑟瑟发抖地说道。 “警察同志,我爸受了惊吓,脑子有点不清楚, 你们别听他的。我的车子很久没送去检修, 应该是刹车出了问题。”庄寒暗暗拉了父亲一把。 这个时候, 寒武纪不能再沾上任何一点丑闻。 他的车子是特别定制的,安装了由寒武纪独立研发的全套智能软件, 开上路的那天还接受了好几家媒体的专访, 展示了其优越可靠的性能。 如果他对警察说车子的自动驾驶系统被黑客入侵,差点闹出车毁人亡的事故, 这必定会对寒武纪造成又一次致命打击。 如果消息传到外界,庄寒完全能够想象别人对寒武纪的评价。 【看呐,寒武纪的智能软件果然不可靠!】 【庄公子说得没错,安装了寒武纪的智能软件的车子都是马路杀手!】 【以后千万不能买寒武纪的车!】 类似的言论将彻彻底底毁了寒武纪的口碑。 一家没有口碑的软件公司又该如何寻找合作伙伴?如何拉拢投资人?如何占领市场份额? 更何况就算他说了实话,警察就一定能查出这场事故的真相吗? 庄寒在心里暗暗摇头,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是搞it的,他知道一个技术顶尖的黑客能做到什么程度。杀人不留痕迹,那只是基本操作。 庄理有这个技术吗? 以前的庄寒不会这么想,但现在,他百分百可以肯定,庄理能策划一场完美谋杀!他如今只能庆幸自己足够警觉,上次黑掉庄理的汽车之后就马上销毁了一切证据,没让对方找到把柄。 于是他对警察再次重申:“是刹车出问题了,没有别的原因。你们把车子拉回去检查吧,我和我爸身体很不舒服,能不能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去录口供?” 警察见两人脸色的确很苍白,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汗味和尿骚.味,便答应了。 庄金城低下头,咬紧牙关,却终究没再说什么。这种既愤怒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自从前妻和邵老爷子陆续死后,他就再也没感受过了。 他万万没想到大儿子竟然藏得那么深,都差点把他们给杀了,还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 另一头,庄理正站在邵家老宅门口,目送宗政冥离开。 他俯下身,对车窗里的人说道:“不用违法的手段,我光明正大毁了庄寒总可以吧?” “可以,有困难尽管来找我。”宗政冥点点头,目中藏着一丝不舍。短暂的见面已无法满足他内心的欲.望。 “谢谢你及时赶过来。”庄理压低腰线,越发凑近了去看车里的人,笑着说道:“今天晚上你会做一个好梦的。” “你也好梦。早点休息,别再胡思乱想,叔叔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宗政冥面上摆着长辈的姿态,心里却闪过各种旖旎的念头。 “宗政叔叔,你很关心我啊。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庄理把胳膊搭放在车窗上,细长的指头轻轻搅住爱人的领带,然后一圈一圈慢慢缠绕。 宗政冥的心脏差点因为他这个小小的举动从胸膛里跳出来。他甚至怀疑自己状如擂鼓的心跳声已经被对方听见了。 “胡闹什么,快回去睡觉。小李,开车。”宗政冥夺回领带,表情冷肃地下令。 庄理把胳膊收了回去,司机也驾驶车辆朝前开,两人在夜色中分离。 缓缓行驶中,宗政冥不由自主地转动脑袋,让自己的视线去追随渐渐远去的小卷毛,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却又因为突如其来的不舍和失落而慢慢变得沉寂。 庄理同样遥望着他,伸出细长的两根手指,做了个夹烟的动作,殷红的唇瓣微微噘起,仿佛在模拟吸烟,却又仿佛在邀吻。 宗政冥暗沉的目光被他撩人的举动吸引,回过神时,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沸腾了。 他竟如此轻易就被一个小辈操控了情绪。 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小卷毛不止要操控他的情绪,还要操控他的梦境。 入睡之后,他竟真的梦见这个人躺在自己身旁,抽着雪茄。 不是别的什么雪茄,是宗政冥的那支雪茄。 梦里的人轻轻含上一口,然后眯着狭长的眼眸,柔柔地笑了。他眼里依旧暗藏着那种令宗政冥心惊肉跳的神采,像是一团絮状的云朵,绵绵的温软;又像是一团熊熊的烈火,灼灼地燃烧。 宗政冥掉入这片云朵,舒适地差点溺死;紧接着又落入火海,热得低吼。 他猛然睁眼,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身体湿漉漉的,上上下下满是粘腻。 “呵~”宗政冥捂住脸,嗓音沙哑地苦笑。 他怎么能梦见那般荒唐的景象?然而更荒唐的是,醒来之后他非但不觉得羞愧,反倒萌生了更强烈的渴望。 他已经完全失控了。 --- 庄寒这一觉也睡得不怎么好。 庄理的心机城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总觉得对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 果不其然,天亮之后,网络上便到处都是“寒武纪研发的自动驾驶系统闹出特大安全事故”的新闻。 庄寒的车子如何在公路上失控狂奔,父子俩如何挥舞衬衫向路人求救的航拍画面被完完整整地播放出来。 普罗大众对自动驾驶汽车的信任感已跌入谷底。 想当初,为了给寒武纪做宣传,庄寒请了很多媒体来拍摄这辆智能程度很高的车,还引发了一波抢购狂潮。 但现在,买了同款汽车的人都将成为反噬庄寒的一枚棋子。 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几天,华瑞制造和寒武纪将遭受到消费者接二连三的投诉,相关部门也会对这两家企业展开产品质量方面的调查。 华瑞和寒武纪的口碑、商誉、生产、销售,都将受到严重影响。 不断翻看网友评论的庄寒渐渐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压力,他没有办法呼吸,没有办法思考,甚至没有办法站起来。 他想让庄理掉下断桥摔死,并借助对方的死来打击竞争对手,于是庄理就原模原样地照搬了他的计划,叫他一夜之间失去所有。 庄理是邵老爷子亲手教养长大的,怎么可能一点心机手段都没有?是我太轻敌了!庄寒捂住脸庞,无比挫败地想。 廖秀晶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小声劝慰:“小寒,吃点东西吧,妈妈给你热了粥。” 庄寒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摆动。 恰在此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张口便道:“庄总,寒武纪的股价又跌了!购买了我们软件的那些公司都中止了与我们的合作,还有几家公司提出了巨额赔偿。华瑞刚刚给我们发来律师函,要我们赔偿十亿。” 庄寒脸色微微一变,正待回复,那边又焦急地低喊:“不好,我们的股票跌停板了。税务局,质监局、工商局都来人了,庄总,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庄寒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吩咐道:“你先接待好各位领导,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之后,他闭上双眼,竟好半天无法从迷茫无助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昨天的他还笑着对媒体说要把“寒武纪”打造成世界上最具商业价值的高科技公司,今天却什么都没了。 宗政冥颁发的政令切断了他的盈利之路,扰乱了他的市场布局;而庄理又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把他的技术贬得一文不值。 昨晚的车祸闹到网上,更是对寒武纪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怎么办?怎么才能力挽狂澜?怎么才能避免破产?怎么才能打败庄理? 庄寒脑子里充斥着一个个严峻无比的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在庄理的连番打压之下,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以往,他总认为庄理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背靠邵老爷子才有今天的风光。 没有邵家,没有庄家,庄理算个什么东西? 然而现在,他却惊恐地发现,邵老爷子并不是庄理的靠山,而是辖制他的枷锁,管束他的规则。当邵老爷子不在,这枷锁,这规则,也就被庄理完全挣脱了。 真正的庄理根本不是废物,恰恰相反,他是肆无忌惮的,更是心狠手辣的!邵老爷子死了,他也疯了,天知道他以后还会干些什么! 庄寒捂住脸,终于承认自己做错了。他好像一不小心把一只猛兽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10 公司里来了一堆找麻烦的人, 庄寒自然不敢怠慢,换了一套正装就往车库走去。 庄家也算是顶级富豪,车库修得很大, 零零总总停了十几辆豪车。 以往, 庄寒总是会挑选华瑞和寒武纪联合制造的智能汽车来开,这样可以时时刻刻帮自家品牌打广告。 然而今天, 打开车门之后, 他看见光洁如新的仪表盘, 却无端端产生了抗拒的情绪。 即将被死亡吞噬的恐惧、无措、混乱、绝望, 此时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嘭地一声关紧车门, 向别的汽车走去, 一辆一辆仔细检查,最终挑选了一台并没有安装任何智能软件的汽车,慢吞吞地开上路。 昨天发生的两件重磅新闻都与庄寒有关, 第一件是尤金的惨败;第二件是马路上的夺命狂奔,也因此,他早已在网络上出了名, 极具新闻价值。 几个狗仔一大早就蹲守在庄家门口,拍到了他反复挑选车辆的画面。 于是,当庄寒抵达“寒武纪”的总部大楼时, 他身为无人驾驶技术的研发者, 自己反而不敢开智能汽车的新闻就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表率, 也向大众传达了这样一个确切的信号――是的,无人驾驶技术的确还不成熟, 把这种车开上路是非常危险的, 因为就连它们的研发者都拒绝这种行为。 从庄家到公司,短短四十多分钟的路程, 庄寒的事业竟又一次遭到了严重打击。 新闻发酵之后,数十位消费者扯着横幅在“寒武纪”门口维权,要求寒武纪和华瑞制造必须把他们已经开了几个月的车原价回收,另外还得赔偿他们的精神损失费。 如果每一个消费者都提出这样的要求,寒武纪必然会赔得血本无归,华瑞制造也将蒙受巨额损失。 庄寒躲开这群维权者,在几名保安地护持下走进大楼,面容十分平静,脊背却冒出许多冷汗。 从昨天到今天,这一波接一波的打击来得又密集又迅速,根本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此刻的他仿佛行走在一条布满陷阱的道路上,每踏出一步就有可能遭受一次暗袭,竟已是如履薄冰、进退两难。 而他百分之百可以肯定,这些陷阱都是庄理挖的。 庄理,庄理,庄理…… 站在不断上升的电梯内,庄寒反复念诵这个名字,本该怀着深刻的仇恨,却又逐渐变得胆战心惊。 电梯门开了,庄寒抹了把脸,然后才勾着唇角不紧不慢地走出去,与各个稽查部门派来的官员周旋,却始终不能解决问题。 庄金城在b市混了好些年,人脉还是有的,庄寒走到僻静的角落,找出这些人的电话号码,一个个地打过去求助。 那些人早就听说了他的事,竟一张口就坚定拒绝:“小寒,叔叔帮不了你,你另外找人想办法吧。我只能给你透个底,想整你的人是上头那位,你明白吗?” “请问是哪位?”庄寒笑着询问,心脏却紧缩了一瞬。 他隐约猜到一个名字。 “就是刚上任的那位。据说他怀疑庄公子的车祸和邵老爷子的心脏.病都是你和你爸爸搞的鬼,一直压着警察局追查呢。你们要是安安分分的,没闹出什么事,他抓不住把柄也就慢慢放下了。偏偏这档口,你们公司的软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可不就逮着机会了嘛。 “他那人做事很有章法,从不违规违纪,你要是也不违规违纪,他心里再窝火也不会动你。但问题是,他会时时刻刻盯着你啊! “像秃鹫盯着一堆腐肉那么盯着你,你明白吗?” 这位叔叔似乎被宗政冥整治过,说到这里竟然打了个哆嗦,然后才压着嗓音继续:“他会派人每天二十四小时地盯着你,如果你犯了什么事,他立刻就能全方位地打击你,不把你扒掉一层皮绝不罢手! “小寒啊,现在有多少消费者在投诉寒武纪,你知道吗?你可千万要把别的把柄藏好了,免得被那个人拔.出萝卜带出泥,给你弄进监狱里去。 “好了,叔叔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人挂断了电话,庄寒却呆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他知道宗政冥与邵家关系匪浅,却没料邵老爷子的死竟然让对方如此介意,愿意花那么多精力和时间来对付庄家! 这一步又错了! 庄寒捂住脸,对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似乎一下子就招惹了两个无比可怕的敌人! 然而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正如刚才那位叔叔所言,他的公司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他得把这些把柄藏好。 想到这里,庄寒立刻拿出手机给庄金城打电话,连打了十几个都没接通,最后那边竟然关机了。 他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心中浮上不祥的预感。 庄理就在这个时候走进庄寒的办公室,一没预约,二没敲门,身边还跟着七八个铁塔般高壮的保镖,排场十分浩大。 庄寒的秘书跟在后面战战兢兢禀报:“庄总,庄公子找您有事,我拦不住。” 以前,别人管庄理叫“庄公子”都是带着一种调侃轻蔑的语气,因为这个称呼在他们心里其实是与“纨绔废物”画上等号的。 但现在,这些人再叫“庄公子”,语气中却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敬畏。 庄寒暗暗憋气,却还得扯开一抹温和的笑容。 庄理径直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座,轻描淡写地抛出一颗惊雷:“在给庄金城打电话?我让他去坐牢了。” 在这一刻,庄寒的所有伪装都破碎了,俊美的脸庞拧出一个错愕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恍惚中,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闲来无事查了查公司账目,你猜怎么着?这些年他利用职务之便,前前后后从公司账户里转走6.3亿。这笔钱最终落进了谁的口袋,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吧?” 庄理意味深长地看着庄寒,轻笑道:“6.3亿可不是小数目,董事会获悉情况后马上报了警,庄金城现在应该在警察局录口供。挪用资金罪严重者会被判处三至十年的有期徒刑,庄寒,你要是想让你爸少受点罪,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庄寒长久地凝视庄理,最终看向窗外,捂脸苦笑。 他捕捉到了一个细节。提起庄金城,庄理说的是“你爸”,而不是别的什么称呼,可见他心里已经完全没有庄家,更没有所谓的“骨肉亲情”。 这些年,爸妈努力打压他,冷待他,终究还是让他彻彻底底与庄家离了心。 这一步又走错了! 庄寒放下手,强忍着内心的惊悸和挫败,哑声开口:“你想怎样?” “把寒武纪给我。”庄理理所当然地提出置换条件。 庄寒的双手藏在办公桌下,紧握成拳,泛白的骨节几乎要发出咯噔的裂响,却还是扯开一抹笑,点头道:“好,我把寒武纪卖给你,你去法院帮爸爸求情。” “不是卖,是无偿转赠。怎么,这些年吞了华瑞制造6.3亿,你还觉得不够?”庄理轻蔑地低笑:“庄寒,我真的高看你了,我以为你能有今天全靠自己打拼,没想到却是庄金城刮了华瑞的肉,一口一口给你喂出来的。” 他看向自己细长的十指,徐徐道:“花了我6.3亿才研发出尤金这么一个低级的玩意儿,庄寒,你让很我失望。” 庄寒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研发能力,头脑一热便习惯性地怒斥:“庄理,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庄理抬眼睨视,殷红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于是庄寒就想到了被病毒先后入侵的尤金和汽车,混乱的脑子终于彻底清醒。 他恍然意识到,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毁掉自己五年的心血,庄理的确有资格对这种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的比拼感到失望。 “好,我把我的股份全部赠送给你,你想办法把爸爸救出来!”无路可走的庄寒立刻做出决断。 寒武纪的确是庄金城套用华瑞的资金慢慢扶持起来的,庄理既然已经查清账目,这事便抵赖不掉。所幸他们父子俩收购另外一家汽车制造厂时没有挪用华瑞一分钱,这份产业是完全合法的,谁也夺不走。 当然,他们不是不想挪用,而是那时候庄理刚当上华瑞的董事长,正在大肆排除异己,清理门户,他们不敢动。 有了这家汽车制造厂,庄寒就还有机会重头再来,而庄金城在汽车制造业拥有广阔人脉,把他救出来对公司的帮助一定很大。 想清楚之后,庄寒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今天应该是有备而来的吧?合约在哪里,我现在就签字,签完字你马上去找人疏通关系,救出爸爸。” 壮士断腕的决心他从来都不缺。 “你的股份只够抵扣两个亿,剩下的4.3亿你和庄金城还是要赔偿给公司,否则我没有办法向董事局交代。去法院求情的事还得董事局去做,你明白吧?”庄理懒洋洋地开口。 “两亿就想拿走我55%的股份,你怎么不去抢?”庄寒勃然大怒。 庄理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徐徐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两亿把你的股份抵扣给我,我让庄金城恢复自由; “第二,你硬撑着不给,我让法院冻结你的资产,等庄金城判刑,你也破产,我再花几千万把寒武纪这堆破烂买过来。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说完这些话,庄理站起身,转头便走。 庄寒死死瞪着他的背影,眼眶几乎快要裂开,却又在他即将走出视野时无奈低喊:“我把寒武纪给你!文件在哪儿?我签!” 庄理转过身,斜倚着门框,懒懒散散地摆手。 一名保镖立刻提着公文包走上前,把厚厚一沓文件放在庄寒的办公桌上。 庄寒的嘴里已经泛出血腥味,面上却再没有一丝一毫负面情绪,打电话把法务部的人叫来,一起审核条款,确定无误后便潦草地签了字。 庄理忽然走过来,举起手机对准庄寒,认认真真拍摄一圈,又对准合同书的封面,把《股份无偿赠予协议书》这一行黑色大字清清楚楚摄入屏幕,末了把镜头对准自己,笑得像个乖巧的孩子:“宗政叔叔,你看见了吧,这次我可没有使用不合法的手段,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奖励?” 已经受够了刺激的庄寒:“……” 口腔里的淡淡血腥味迅速变得浓郁,在强烈的愤慨中,他竟然硬生生把自己的牙龈咬碎了。 7480:“……” 宿主不愧为大魔王啊,干死命运之子的同时还不忘调戏神灵,时间管理这么厉害的吗?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11 庄理把视频发过来的时候, 宗政冥正在开会。 他给小卷毛设置了特别的提示音,所以第一时间就意识到骚扰自己的人是谁。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去摸口袋,在数十双眼睛地注视下又不得不忍住, 却再也没有心思处理公务。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 他立刻拿出手机查看,发现这条信息并不是文字或语音, 而是视频, 心里就已经迸发出了淡淡的喜悦。 他必须承认, 只不过几个小时没见面, 他对小卷毛的思念便已浓烈到了一种无法压抑的程度。 他吩咐秘书不要打扰自己, 反锁办公室的门, 怀着紧张而又慎重的心情点开了视频。 跃入眼帘的并不是小卷毛那张时时刻刻笑得暧.昧的脸庞,而是低着头签署一堆文件的庄寒。这有什么可看的! 宗政冥紧张悸动的心立刻沉了一沉,眸中的期待喜悦尽数化为乌有。 然后, 合同的封面被镜头放大,显现出一行黑体字――《股份无偿赠予协议书》。 这是什么情况? 宗政冥皱了皱眉。 镜头跟着一晃,小卷毛那张漂亮的脸蛋终于出现在屏幕上, 狭长的眼眸弯成月牙状,漆黑瞳孔闪烁着亮光,殷红嘴唇微微上翘, 笑得又甜蜜又乖巧。 他今天的嗓音没有刻意压低, 也没有故意拖长尾调, 而是轻轻朗朗、干干脆脆的。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奖励?”这话听上去多么像邀功,又多么像撒娇?不是百分百地信任并依赖一个人, 谁会开这个口? 画面定格之后, 宗政冥的呼吸和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停顿。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闭上眼,捂着胸口苦笑低吟:“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然而他并没有把这句话录制下来并发送出去,编辑了很久才回复了两个克制到极点的字――【乖了。】 庄理收到这两个字时正站在“寒武纪”的顶楼,俯瞰庄寒搬着一个纸箱子踉跄朝停车场走去的狼狈身影。 7480抱怨道:“这个世界的神灵好冷淡哦!” 庄理却轻笑起来:“你不懂,假正经都是这样,说的话越少,内心冲突就越激烈。” 他低下头,回了一行文字:【昨晚做了什么梦?】 紧张等待的宗政冥:“……” 这条信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不回又怕小卷毛没了兴致,不想再与自己聊天。 挣扎中,屏幕又跳出一行字:【是不是梦见“抽雪茄”了?】 这个双引号就用的很微妙。 宗政冥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似乎内心毫无波动,耳朵却像两块烙铁,红得快要冒烟。 反复斟酌后,他不得不中断了这次谈话,放下手机,心里却交织着失落,悸动,渴望的情绪。 他真的快被小卷毛逼疯了! 庄理静静等待了半天,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这才把手机放回裤兜。 7480不敢置信地呢喃:“主人,你确定神灵只是假正经吗?我觉得他是真的很冷淡,他都不理你诶!” 回应它的是庄理愉悦至极的低笑。 不用入侵网络监控爱人的一举一动他便已经能勾勒出对方双耳通红,内心挣扎,身体燥热的情景。 冷淡?那是不可能的。 --- 庄理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拿到“寒武纪”的绝对控股权之后就找人疏通关系,把庄金城弄了出来。 当然,挪用资金罪是公诉案件,不可能撤诉,也不可能庭外和解,庄金城如果想从轻处罚,判个缓刑,就必须把余下的四亿漏洞给补上。 曾经支持他的那些股东如今纷纷倒向了庄理;为他鞍前马后的几个高层现在还被关在警察局,以后铁定是要坐牢的。 庄金城原以为昨天那场车祸是自己最艰难的时刻,然而仅仅十几个小时过去,他的人生就从巅峰骤然跌入谷底,荣华富贵全都变作过往云烟,像是做了一个永远都无法苏醒的噩梦。 走出拘留所,站在霓虹光影中时,不知道为什么,庄金城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 他对庄理极尽打压之能事,更曾付诸于冷暴力,对方却都从未表达过抗议,只是变本加厉地在外面花天酒地。 某一天吃早餐的时候,他从报纸上看见儿子的花边新闻,便有感而发地对妻子廖秀晶说:“这孩子是个废物,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比不了我们的小寒。” 廖秀晶咯咯地娇笑,而他则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以为邵老爷子把这个孩子养废了,却没料眨眼之间,庄理就变成了一头吃人的猛兽,逮谁咬谁,残忍无情。 是小寒把他逼急了吗?是邵老爷子的死终于让他忍无可忍了吗?如果不去招惹他,自己就不会落到这个结局吧? 庄金城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两道青紫淤痕,忽然觉得一阵摧心剖肝地难受。 这淤痕是手铐留下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锁在铁椅子上,像条狗一样被人训斥、盘问、折辱。在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尊严。 “爸,我来接你回家了。手怎么了?要不要买点化瘀膏?”庄寒大步走过来。 庄金城直勾勾地看向小儿子,压低嗓音厉声诘问:“庄理出车祸是你干的吧?邵老爷子也是你弄死的?” 庄寒用力拉他一把,沉声道:“我送你回家。” 他避而不答,也就等于间接承认了。 庄金城等车子驶离了拘留所才又狠狠开口:“我帮你把所有罪名都扛下了,现在你满意了?” 庄寒直视前方,平静说道:“为了把你救出来,我也将寒武纪无偿送给了庄理,你满意吗?” 庄金城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柔和了面色,捂住脸,叹息道:“算了,过去的事都不提了,我们父子俩还能从头再来。” “爸你放心,我不会倒下的。”庄寒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庄金城同样在儿子手背上拍了拍,目中已毫无戾气。 父子俩就这样默默达成了和解。 然而回到小区,他们才明白,一句轻飘飘的“从头再来”说出口容易,现实中却又包含多少辛酸痛苦。他们的豪车、豪宅、珠宝首饰、贵重物品,全都被法院查扣了,名下的资产也都遭到冻结。 大冷的天,廖秀晶穿着一条连衣裙,瑟瑟发抖地站在冷风里,手中握着一支屏幕碎裂的手机,身旁摆着几个七倒八歪的行李箱,正哭得伤心欲绝。 看见老公和儿子终于回来了,她站在原地哭着喊道:“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全没了!” 是啊,全没了! 庄金城当初娶邵夫人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孤身一人忐忑不安地走进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 几十年之后,当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翻身做主时,却又拖家带口,一无所有地离开这栋别墅。 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你别肖想――这是邵老爷子经常挂在嘴边用以敲打庄金城的话。而这句话,就在此时此刻,由他精心教养的外孙亲手变成了现实。属于邵家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命运就是一场轮回――不知道为什么,庄金城忽然想起这句话,然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 拿到“寒武纪”之后,庄理召开了一场股东大会,宣布自己接下来的经营计划。 “我会重点研发无人驾驶汽车,先期投资五十亿,争取在七个月之后实现投产。”他站在讲台上,铿锵有力地说道。 台下爆发出一片哗然。 一名股东失口喊道:“庄总,您不是最反对公司向无人驾驶汽车领域进发吗?而且政府决定收回无人驾驶汽车的行驶权和销售权,您一口气投资五十亿是想干什么?把钱扔进水里听个响儿吗?” “是啊!政府的政策已经变了,我们不能跟政府对着干!” “一流的企业必须紧跟政策走,要不然很容易沦落为二流甚至是三流企业!” “庄总,我们理解不了您的想法。” 在一片反对声中,庄理抬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谁说一流的企业必须跟着政策走?我认为一流的企业应该具备改变一个国家甚至一个世界的能力,而我要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变革。我的提案暂且压在这里,等听证会结束,你们再来举手表决。” 庄理把这样一行标题投影在屏幕上――《无人驾驶汽车的未来――华瑞制造》。 “听证会结束之前,你们不要关掉投影仪,回来我还要继续开会的。”他转身对助理说道。 “好的庄总。”助理连忙走过去看顾投影仪。 庄理理了理领带,抚了抚衣摆,云淡风轻地说道:“走吧,去参加听证会。” 今天是政府举行汽车行业听证会的日子,讨论的议题是“该不该取消无人驾驶汽车的行驶权和销售权”。 目前,全世界各地都出现了无人驾驶汽车撞死人的事故,这项尚未成熟的技术能不能继续投入商用已经成了一个难以定夺的法律问题。 如果政府不参与无人驾驶汽车的推广工作,这项技术将耗费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得到普及。 几名股东跟上庄理的步伐,回头看看还未熄灭的投影仪,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庄总,难道您有把握在听证会上让行政官改变主意?” “如果政府继续支持无人驾驶技术的研发和推广,这五十亿倒是可以投!” “庄总,您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一行人边走边问,虽然没能从庄理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却放心很多。 自从邵老爷子死后,庄总只花一天一夜就整垮了庄金城和庄寒,这实力可不是吹出来的。 【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以后在庄总手底下工作,大家都要小心了!】不知道是谁把这句话发在了工作群里。 扫描到这条信息的7480:“……” 人类的语言真是太形象生动了! --- 走进听证会大厅,看见坐在主.席台上一脸严肃的宗政冥,庄理微微眯眼,然后便勾着薄唇隐秘地笑了。 宗政冥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小卷毛,容色却还是那么冰冷,仿佛从未见过对方一般。 庄理捂住自己半张脸,无声一笑,末了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早已备好的一支雪茄,探出一截粉色舌尖,轻轻卷入口中。 宗政冥的瞳孔剧烈收缩一瞬,英挺不凡的脸庞却更为紧绷。 坐在台下的企业代表们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觉得有点冷。 一名安保人员走到庄理身边,轻拍他的肩膀,小声提醒:“先生,这里不能抽烟。” “好的,我知道了。”庄理本就没有抽烟的习惯,把雪茄放回金属盒,藏进口袋,末了看向主.席台,用口型无声问道:“我的奖励呢?” 宗政冥看懂了,于是撇开视线睨向别处,侧脸冷硬得宛若雕塑,两只耳朵却迅速染红。 庄理也看向别处,然后掩住嘴,极愉悦地低笑起来。 很久不见,这人还是那么可爱。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12 听证会现场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按照产业布局, 这些人自然而然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一方属于保守派,一方属于新锐派。 传统汽车制造厂家坐在会场左侧, 已经跨入无人驾驶领域的新锐汽车制造厂家和汽车软件公司则坐在右侧。 双方隔着一条过道直视彼此, 脸上都带着谦和的微笑,目中却藏着刀光剑影。 这场听证会将决定这两个派系的生死, 如果政府坚持认为无人驾驶技术还不成熟, 应该暂时退出市场, 那么投入了大量研发资金却没能获得任何商业利益的新锐汽车制造厂家和汽车软件开发公司将蒙受巨额损失。 如果政府继续支持无人驾驶汽车的研发和推广, 那么传统汽车制造厂家将由于起步太晚、技术低端、变革迟缓而陷入慢慢衰落的境地。 说的更直白一点, 今天这场听证会是两个派系的博弈, 也是决定众多厂家生死存亡的时刻。 看见庄理率领一干高层走进会场,传统汽车制造厂家纷纷朝他招手,示意他坐过去。 汽车软件开发公司的代表则向他投去敌视的目光。 正是因为这个人, 原本发展得欣欣向荣的智能汽车行业,一夕之间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寒冬!庄理能凭借一幅二维码轻松战胜尤金,并指出尤金最致命的弱点是感知缺陷, 那他应该是懂技术的。 “他自己就是搞技术的,却亲手抛弃了技术,真是可悲!”一名汽车软件开发公司的老总冲身旁的工程师摇头叹息。 “我也搞不懂庄公子是怎么想的。要不是他, 我们这个行业不会遭受这种灭顶之灾。”工程师摘掉眼镜, 无奈摇头。 早在来之前他们就明白, 这场听证会的结果不会对新锐派有利。 主持这场听证会的人是宗政冥,而对方是出了名的鹰派人物, 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动摇过自己的理念。到目前为止, 他想要推进的改革和政策就没有一项不曾落实。 这场听证会十有八.九只是走个过场,政府最终还是会否决无人驾驶汽车的市场地位。 坐在右侧席位的企业代表们互相对视, 无不露出苦涩的笑容。 就在这时,庄理朝他们走过来,拉开一张椅子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坐下。 看见他的举动,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庄总,您是不是坐错位置了?”对面有人招手。 庄理却只是掏出一支雪茄,叼在嘴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大家都有些懵,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隐藏在人群中准备低调听完这场会议的庄寒都忍不住探出脑袋,隔着人群朝庄理看去,目中满是惊愕。 凭借庄金城的人脉,庄寒得以顺利进入会场打探消息。失去寒武纪之后,尚且保有一家汽车制造厂的他自然选择了左侧的阵营。 他以为庄理也是如此,却没料对方竟然选择了新锐派。 庄理在搞什么鬼?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他明知道宗政冥有意取消无人驾驶汽车的销售资格,为什么还要支持新锐派?他就不怕亏得血本无归?对了,他夺走寒武纪是不是为了部署无人驾驶汽车的市场? 他为什么总是如此胆大妄为? 这一个个问题搅得庄寒脑袋发疼。 偏在此时,庄理的视线忽然与他对上了,却根本不惊讶于他的出现,只是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 庄寒冲弟弟温和地笑了笑,低下头的一瞬间,目中却涌出强烈的不甘。不知从何时起,在庄理眼中,他竟然已经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庄公子,我们这边都是搞无人驾驶的,您要不要换换位置?”之前嘲讽庄理的那位老总压低嗓音问道。 “我也是搞无人驾驶的。”庄理总算给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于是坐在他周围的人全都惊讶了,一个个地转过头去看他,紧接着又收回目光,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庄公子真敢啊!竟然挑在这个档口进入无人驾驶领域!他脑子莫不是搭错弦了? 假的吧?他肯定是为了打探情况才会坐过去!也有人这样想。 然而听证会开始之后,当宗政冥让大家举手表决该不该取消无人驾驶汽车的销售资格时,庄理却真的举起手说道:“我认为不该。”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去。 宗政冥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沉声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请问宗政先生,你知道全世界范围内,每年死于车祸的人是多少吗?”庄理不答反问。 宗政冥看向身旁的秘书,秘书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始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打字。 这是现问现查啊。 庄理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直接说道:“每年死于车祸的人是120万,相当于10颗广岛级别的原子弹爆炸造成的伤害。 “汽车这种交通工具,正在制造比原子弹还要恐怖的伤亡,而且是每一年都如此。 “仅仅在我们华国,每年死于车祸的人数就高达10万。但世界各地的政府部门,有考虑过禁止汽车的销售吗?”庄理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向主席台。 宗政冥被问住了,坐在他周围的官员也都面面相觑,无法回答。 庄理又问:“宗政先生,你知道全世界范围内,黑客入侵网络造成的损失是多少吗?” 宗政冥再次看向身旁的秘书。 秘书额头的冷汗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谁闲来无事会去查这些数据啊? 庄理照旧没给他们现抄答案的机会,快速说道:“是4500亿美元,而且每一年都如此,甚至于明年将激增至上万亿,其破坏力相当于一场全球性的自然灾害。” 庄理放缓语速,再次反问,“但是有哪一个国家想过去禁止电脑的销售?” 庄理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会议厅的正中间,环视全场,展开双手,笑着问道:“你们看,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禁止汽车、电脑的销售。那么,我们为什么又要禁止无人驾驶汽车的销售呢? “如果这项技术趋于成熟,它将为全世界减少90%以上的车祸死亡率。它存在某些缺陷,也没有办法完全避免车祸的发生,但它只要能切切实实地挽救更多生命,切切实实地造福人类,切切实实地改变社会,它就应该获得生存下去的权力。 “70年代,苏联人认为计算机进入千家万户是一个伪命题,于是完全踏空了信息时代,最终被米国远远赶超并轰然解体。 “我们之中的某些人可以抵制一项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但是,如果这项技术能够带来世界性的变革,那么它必定会迅速崛起。 “聪明的人会欣喜若狂地接纳它,愚蠢的人会不屑一顾地抛弃它,并最终被它抛弃,继而被整个世界抛弃。” 庄理直勾勾地看向主席台,问道:“宗政先生,你应该不想让华国重蹈苏联的覆辙吧?” 宗政冥望进这双神采飞扬的眼瞳,脑子里一片眩晕。他从来不知道当小卷毛据理力争、侃侃而谈时,竟会散发出如此非凡的魅力。 他让他移不开目光。 坐在右侧的企业代表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人隔空高喊:“庄公子说得好!” 坐在左侧的企业代表们则陷入一片沉默。 庄寒握紧双拳死死瞪着庄理,胸中涌动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庄理现在所说的这些话,正是他一直以来想对大众说的。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发声的资格了。 庄理抬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缓步转了一圈,问道:“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无人驾驶汽车是什么?” “就是汽车嘛,还能是什么?”坐在左侧的一名代表不耐烦地说道。 “错了,”庄理看向主席台,轻笑道:“无人驾驶汽车实际上就是形态最为简单的机器人,它的手脚是四个轮子,它的大脑是驾驶室,它看不出人的形态,但它确实是机器人的一种。 “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国家出台了‘大力促进机器人的研发和生产’的红头文件。这么算的话,如果宗政先生否决了无人驾驶汽车的销售权,是不是在跟国家对着干?” 宗政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伸出手捂住自己半张脸,露出狼狈的姿态。 这对素来以冷硬形象示人的他而言是极其罕见的。 这是否预示着庄理的话产生了足以动摇他心志的影响? 坐在台下的企业代表们纷纷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遥相对峙的两人。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宗政冥并不狼狈,更不挫败,他只是不想让自己上扬的嘴角被所有人看见而已。 被小卷毛指着鼻子质问时,他下意识地反应是喜爱、宠溺、想笑,而非旁人臆测的愤怒、反感、排斥。 他爱极了小卷毛掌控全场的耀眼模样。 庄理并未在乎宗政冥的反应,继续道:“在这份红头文件里,国家规划的蓝图是这样的:未来,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将会涌现出一大批服务性的机器人。 “它们将为我们上战场抵御外敌;它们将为我们购物、做饭、打扫房间;它们还将陪伴我们的孩子和老人;发生重大灾难,譬如地震、水灾、火灾、核泄漏等等,它们将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抢救人类的生命。 “然而,请你们用脑子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 庄理伸出细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宗政冥身上:“这些机器人的研发起.点在哪里?” 宗政冥放下捂脸地手,面无表情地摇头。他不懂技术。 坐在他身边的官员也都对此一窍不通。 右侧听众席却传来一声大喊:“高功能机器人的研发起.点事实上就是无人驾驶汽车!” 庄理的指尖迅速锁定那人,给予肯定:“是的,你说对了。高功能机器人的研发起.点正是无人驾驶汽车,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单细胞生物向多细胞生物的跨越,是进化的一个过程。 “如果我们连四个轮子跑的机器人都研发不了,我们如何让它们用纤细的四肢站起来行走?只有低等动物才会在地上爬,而人类却可以用双腿踏遍世界。 “你们看见这其中的进化方向了吗?你们能理解机器人的代际发展路线吗?”庄理慢慢转动身体,环视场中的所有人。 最终,他直面宗政冥,严肃道:“我们否决无人驾驶汽车技术,看上去似乎是为了保证消费者的安全,事实上是在斩断机器人技术由低端通往高端的道路,这与我们国家的发展战略是严重相悖的。所以我想请宗政冥先生收回成命。” 他优雅地欠身,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说道:“我的发言结束了,谢谢各位耐心聆听。” 右侧观众席顿时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庄公子把他们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好啊,这才是真正搞科研的人应该具备的理念! 不从底层研发做起,哪里来的尖端科技?这些满脑肥肠的政府官员只知道拍拍脑门下决定,从来不去考虑现实世界的发展和隐藏在万事万物中的逻辑关联! 满脑肥肠的宗政冥:“……” 虽然被小卷毛指着鼻子当面怼,但他真的很开心,胸中涌动的骄傲几乎快要溢出来。 不过,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于是宗政冥抬抬手,问出了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如果你们研发的无人驾驶汽车撞死了人,你们怎么处理?事故责任如何划分?谁应该来承担法律后果?” 面对这个问题,刚才还掌声雷动的右侧观众席陷入一片死寂,坐在左侧的企业代表们却都勾着唇角窃笑起来。 事实上,法律的不完善才是真正阻碍无人驾驶技术发展的关键。如果国家无法在短时间内制定出比较完备的法律条款,那么政府势必会延缓这项技术的推广。 毕竟政府的首要职能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这是谁都无法僭越的。 只要政府拖延得够久,传统汽车厂家就还有时间调整产业布局。 而一部新法律的制定与颁发,至少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几年过去,对面的那些新锐车企不死也得残,他们的资金流拖不起。 坐在左侧的人明显放松下来。 坐在右侧的人却全都朝庄公子看去。不知不觉,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已经成了他们的领头羊。 庄理轻笑一声,缓缓说道:“如果政府允许,今后,我们华瑞生产的每一台智能汽车将在政府部门申请一个自然人的身份,以华瑞员工的名义在社会上开展活动。我们华瑞会为它们成立一项专款基金,但凡它们引发了事故,而且经由交警鉴定,责任在它们一方,华瑞将支付所有赔偿。” 这话一出,场内又是一片惊骇的喧哗。 外行人只看见庄理豪掷千金的大手笔,内行人却被他的提案深深吸引。 把每一台机器人注册为自然人,由研发企业、保险公司和政府共同承担监管责任,这正是制定新法案的关键,所有问题都在此时此刻迎刃而解! 事实上,困扰宗政冥的一直是制定专项法案的问题,而不是销售权取不取消的问题。 他从来没有想过去阻止这项技术的发展,他只是想给这项技术栓一根缰绳,以便于最大限度地降低它有可能造成的社会危害。 现在,小卷毛已经把这根缰绳找出来,并递进他手里,他为什么不接? 宗政冥看向左右两旁的官员。 这些人或点头微笑,或拧眉思考,竟是还未达成一致。 庄理又在这个时候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当这项技术彻底成熟,并把车祸死亡率降至最低程度时,未来的某一天,大街上奔跑的汽车将全部由机器人驾驶。 “届时,你们要讨论的已然不是机器人驾驶汽车合不合法的问题,而是人类重新掌控方向盘合不合法的问题。 “你们看,世界的发展就是如此,它会颠覆你们目前的所有认知,推进一个全新的未来。 “正如蒸汽机、电灯、电话、电脑的普及让古代人难以想象我们现在的生活,人类尚未意识到改变已然发生的时候,世界却早已做好安排。谁也阻止不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庄理睨视全场,抿唇而笑。 他的发言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向虚空,穿透云雾,看见了一个全新的,完全不被现在的人们所理解的时代。 此时此刻,当他们还在讨论机器人驾驶汽车合不合法的时候,未来的人类或许正在讨论一个截然相反的议题。这场景荒不荒谬?可不可笑? 然而所有人都隐约意识到,无论这场景多么荒谬可笑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现实。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右侧观众席的企业代表们沸腾了,激昂了,纷纷站起来为庄公子鼓掌。 就连左侧观众席的某些代表也被庄理勾画的未来折服,不停点头。 隐在人群之中的庄寒差点把拳头捏碎。他看向同样站起来,露出温柔微笑并轻轻鼓掌的宗政冥,已然意识到,庄理赢得了这场听证会,也赢得了整个行业的尊重和认同。 当自己怯于困难放弃无人驾驶技术时,庄理却硬生生为无人驾驶技术的发展开辟了一条道路。 输了啊!彻彻底底输了!庄寒匆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狼狈到极点也不甘到极点的脸庞。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13 庄理的发言结束之后, 现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坐在听众席右侧的企业代表们全都站起来为他喝彩,就连主席台上的某些官员也都露出激赏的笑容。 正如庄理之前所说,国家对ai技术的发展其实相当重视, 并不愿意阻断它的研发进程。但最近一段时间, 全世界各地都闹出智能汽车撞死人的事故,触动了普罗大众敏感的神经。 人类如果犯了错, 只要情有可原就很容易获得原谅。但是, 如果机器人造成了人类的死亡, 那么无论是何种情景, 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宣扬“人工智能威胁论”。 科技是一把双刃剑, 一个控制不好就有可能对社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危害。 基于保护人民群众的立场, 宗政冥不得不想办法为这项科技栓一条名为“法律”的缰绳。 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这部全新的法律该从何处着手,但是, 听过庄理的发言后,大家却都茅塞顿开――给予机器人自然人的身份,这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 “你们有决定了吗?”宗政冥看向左右两旁的官员。 “有决定了。”很多人坚定点头。 也有人皱着眉头不吭声。 听证会结束之后, 相应的政策往往要在两三个月之后才能出台,这其中耽误了的时间正是用来给各位官员进行探讨和商议的。如果不能百分百达成一致意见,听证会的议题将无限期搁置下去。 这也就意味着, 即便庄理精彩的演讲说服了绝大部分听众, 但是, 只要在场的官员有哪一个不愿意点头,无人驾驶技术依旧会被喊停。 现场的掌声渐渐停歇, 新锐派的车企代表们纷纷露出紧张难安的神色。 坐在左侧的车企代表们却神色一松, 心中大快。 他们太了解这些官员的尿性,今天这场听证会算是白开了, 没有三四个月,这个议题根本得不到解决。 法律的修订本就滞后于社会的发展,几轮表决下来,两三年都过去了,对面那些车企肯定会被拖死一大片。 庄公子还是太年轻了,仅凭一腔热血就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根本不睁开眼看看周围的现实。 商场不是游乐场,没有鲜花和气球,只有刀光剑影和满地大坑。其中最大的一个坑就是一种名为“政策”的东西。 据说庄公子还收购了庄寒的“寒武纪”,这笔买卖怕是要打水漂了。 想到这里,保守派的一名代表不小心讥笑出声,看向庄理的目光已充满怜悯。 庄理只管盯着坐在台上的爱人,神色非常平静。 宗政冥深深看了小卷毛一眼,末了冰冷开口:“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当我们的企业愿意站出来为科技发展承担一切风险时,难道我们的政府却没有这个胆量吗?” 他加重语气问道,“你们手里掌握的权力是用来干什么的?是用来沉默的?是用来推诿的?是用来拖延的?你们还有没有最为基本的社会责任感?我再问一次,你们心中有没有决定?” 习惯性拖延问题的那些官员不由绷紧了头皮,急切说道:“有决定了。” 新上任的行政官果然和以前那位很不一样,做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 “那就举手表决。”宗政冥第一个举起手,徐徐说道:“我同意政府继续支持无人驾驶技术的研发和推广,我们的司法部门必须尽快出台相应的法律法规,为技术的发展铺平道路。你们认为呢?” 行政官都这么说了,底下人自然不敢反对。 于是破天荒的,这场听证会竟在结束之后的同一时刻得出了结论。 新锐派车企大获全胜,而保守派的车企却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正如数码相机代替了胶卷,柯达公司就应声倒下;智能手机甫一问世,摩托罗拉便骤然消失。 实力越强大的企业,在遇见技术变革的关键时刻就越难以招架。因为它们在旧的领域投入太多资金,很难甩掉全身重负立刻改道前行。如果他们的行动稍微慢上一点,哪怕只是几个月的差距,就有可能被整个时代甩在后面。 技术的发展并不是线性的,它会像寒武纪的生命大爆炸一般迅速产生、发展、进化。 它慢的时候很慢,但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却又会在一夕之间让整个世界都为之改变。 也因此,保守派的代表们全都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感受到了排山倒海的压力。 庄寒更是差点发出痛苦的呻.吟。放弃寒武纪,转向传统汽车的生产,这一步他竟然又走错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庄理每一次都能精准集中我的要害,让我一次次从希望到绝望?庄寒低下头,似着魔一般拷问自己。 会场内一半哀叹一半欢呼,一半掌声一半死寂,景象十分微妙。 宗政冥却并不在意这些人的喜怒哀乐,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就率先离开,临走之前定定看了小卷毛一眼。 他必须承认,在会场上压着官员立刻进行表态,自己是掺杂了很多私心的。 为了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小卷毛做出了如此多的努力,宗政冥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看见他沮丧失望的表情。 此刻,小卷毛果然在笑,眉毛比平时扬得略高一些,黑亮的眼瞳隔着人群遥遥看过来,然后勾起唇角,无声说了一句“谢谢”。 只为了这么一个喜悦的笑容,只为了这样一句感谢的话语,宗政冥空荡荡的心便彻底填满了。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仿佛不为所动,脚步却无比轻快。 --- 庄理被新锐派的车企代表们围得水泄不通,只能一一去接这些人递过来的名片,同时还不忘拿出手机,给备注名为“假正经”的宗政冥发短信:【先别走,在停车场等我。】 十几分钟后,他在保镖地簇拥下匆匆走进地下停车场,果然看见宗政冥的秘书在前方招手。 两人撇开闲杂人等,走到没有监控也没有壁灯的漆黑角落,静静看着彼此,视野一片模糊,却更凸显了呼吸的粗重和体温的灼热。 宗政冥摸出一支香烟点燃,借着一豆火焰凝视小卷毛漆黑的双瞳,嗓音无比沙哑:“让我等你做什么?” “你猜我想做什么?”庄理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把爱人困在自己的胸膛和墙壁的夹角之间。 虽然被壁咚了,但宗政冥的气势却丝毫不弱。 他垂头看着小卷毛,沉声说道:“我没有空陪你玩游戏。” “谁说我在玩游戏?”庄理低声笑了,“在你面前我从未说过一句假话。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我想得到你,我想拥抱你,我想――” 他极其缓慢地靠近,踮起脚尖在爱人耳边轻轻吹气,近乎于蛊惑地私语:“我想抽你的‘雪茄’。” 话音刚落,他便伸出一只腿,强势地插.入宗政冥略微分开的腿间,紧紧贴住。 宗政冥不受控制地颤栗,粗重的呼吸连五米开外的保镖都能听见。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被逼疯了!他握住小卷毛的肩膀,将其推向对面的墙壁,紧紧按压,让他无处可逃,然后低垂着头,喘息着开口,“我再说一次,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我有没有开玩笑,你试过不就知道了?”庄理踮起脚尖,环住爱人青筋暴凸的脖颈。 “我不会允许你反悔,你明白吗?”宗政冥慎重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然后便狠狠吻住了这张让他疯狂,让他痴迷,也让他又爱又恨的红唇。 庄理马上给予热情的回应。 宗政冥愣了愣,似乎完全没想到小卷毛非但未曾退缩,反而更紧密地贴上来。 这位惯爱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竟然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但宗政冥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他把这个人抱起来吻,结束之后又捧着他的脸颊继续吻,末了压在墙角细细密密地吻,贪婪地,不知停歇地吻…… 庄理好不容易从一个接一个的热吻中抽.出空隙,轻笑道:“回去抽雪茄?” 宗政冥狠狠将他抱紧,力道大得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然后才低哑地应了一声。 --- 翌日,庄理一大早就醒了,身上的烟味极其浓烈,像是浸入了皮肤一般。他半坐起来,准备去拉窗帘,纤细的腰却被一只强壮的手臂紧紧箍住。 “你去哪儿?”宗政冥沉声追问,目中完全没有初醒的迷蒙,反而充斥着不安与紧张。 “开窗透气,然后洗漱、吃早餐、去上班。快起来送我,我要迟到了,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庄理看了看手表,然后用脚尖踹了踹爱人的屁股,言辞之间全是霸道。 但宗政冥紧绷的脸庞却立刻柔和下来,笑着说了一声“好”。 转身下床的时候,庄理忽然扑到他背上,扯着他的耳朵吩咐:“背我去浴室,我腿软。” 宗政冥当然知道小卷毛为什么腿软,于是耳朵迅速变得通红。 这个早晨很寻常,与以往的任何一天没有区别,太阳从东方升起,地球还是自转公转,每个人都要上班学习,但宗政冥的世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只因小卷毛摘掉餐巾,拿上公文包时轻飘飘地对他说道:“让你的保镖去我家搬东西,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你一起生活。你没有意见吧?” 宗政冥愣了很久才快速摇头:“没有。” 于是小卷毛便满意地笑了,俯下身亲了亲他滚烫的耳朵,戏谑低语:“今天晚上我还想抽雪茄,也没问题吧?” “没有!”这一次,宗政冥的回答更快速了一些。 小卷毛朗笑着朝停车场走去,食指懒洋洋地勾了勾。他非常喜欢开这种暧.昧的小玩笑。 但宗政冥已经不会再为此焦躁恐惧、患得患失。他站起身,追着前方的人影大步奔跑,对未来的每一天都产生了热爱与期待。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14 庄理在听证会上的表现不但征服了同行, 也征服了华瑞制造的各位股东和高层,于是他制定的五十亿投资方案很快就得以全票通过。 寒武纪是一家非常成熟的软件开发公司,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设备和最精良的团队。 拿下寒武纪的庄理只会更快推进自己的计划。 与他的境遇完全相反, 庄寒却在传统汽车领域连连受挫。 宗政冥依旧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像秃鹫盯着一块肉,尚且新鲜的时候未曾投入丝毫兴趣, 待肉腐烂, 长出蛆虫, 生了脓疮, 他就会展开巨大的羽翼, 又狠又准地啄食痛处。 庄寒这边稍有违规, 稽查部门立刻就会找上门来,今天是税务局,明天是消防局, 后天是环保局,简直没完没了。 庄寒被弄得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然而更令他心力交瘁的是, 庄理在商场上也对他展开了围追堵截。他刚谈拢一笔订单,庄理后手便能抢走;他刚结识一位原材料供应商,庄理立刻就能让对方改变心意, 拒绝与他合作。 七个月下来, 庄寒不仅没赚到一分钱, 反而不断变卖家产,日子越过越艰难。饶是如此, 他的那家工厂还是停产了, 除此之外又欠了几千万的贷款,每个月的利息都能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当初, 庄金城还是华瑞制造董事长时,庄寒若是缺了资金直接找父亲要就是了,别说几千万,就是几个亿都能马上到账。 但现在,供应商让他先支付一两百万的定金,他却拿不出一分钱。 被人指着鼻子骂作穷酸的窘迫感和屈辱感,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原来他才是那个失去了所有依仗就一文不名的废物。 当绝望袭来的时候,庄寒只能默默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的,暂时的失败不能代表一切,庄理那边不也没有成功吗?你还有时间去战胜他,超越他! 庄寒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自信?这话得从头说起。 听证会结束那天,庄理曾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没头没脑的消息――【七个月之后,请你们迎接智能时代的到来。】 粉丝们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路人也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现在的华国人谁不知道庄公子是反人工智能的先驱?原本庄寒已经推开了智能时代的一条门缝,庄公子却又反手把门缝关死。 这样一个对新兴技术十分不信任的人,却又为什么忽然转变话锋,要迎接智能时代?难道他吃错药了?被盗号了? 所有人都产生了这样的迷惑。 但是紧接着,政府也公布了一条重磅消息,说是要大力扶持无人驾驶技术的研发和推广,并迅速补充和完善相关的法律条款,然后@庄公子,鼓励他好好干。 这一前一后两条信息预示着汽车制造产业将迎来一次巨大的变革。 于是所有人都对七个月之后的智能时代充满了期待。 但现在,七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庄理那边却毫无动静。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更何况狂妄的庄理还把那条微博一直置顶,让每一个进入网页的人都能看见。 也因此,大半年过去了,却还是会有网友每天跑来问他:【庄公子,你说的智能时代呢?】 庄寒也是天天跑去打卡的人之一。 庄理是个性情古怪的人,不喜欢撰写文字,只会定时发布几张照片,内容也零零碎碎的,没什么意思。一支雪茄、一盒香烟、一把剃须刀、一条领带,都能成为他拍摄的主角。 庄寒常常扫一眼就略过这些图片,然后专心致志地翻看留言。发现网友一直在催促庄理的智能时代,并且发表各种质疑的声音,他的心情便会好一点。 但是今天,他漫不经心的目光却凝固了。 庄理的微博更新了一行文字――【欢喜吧,雀跃吧,智能时代已经到来。】除此之外没有照片,没有视频,没有链接,什么都没有。 网友们被激起了好奇心,纷纷留言问他是什么意思,又跑去华瑞制造和寒武纪的官网打探消息。 这两个网站也发布了同样的话――【智能时代已经到来。】 没有任何一句解释,却更加令人挠心挠肺! 庄寒愣了好一会儿才用颤抖的指尖打出一句评论:【不可能!你这是欺骗!】 他用的是小号,没什么粉丝,说的话也与那些怀疑论者大同小异,本不该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但庄理却第一时间在这条评论下方回复:【为什么不可能?说说你的理由。】 庄寒快速敲出一行字:【无人驾驶汽车在华国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 【太深奥的技术我在这里不方便跟你讨论,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国对地图绘测实行极其严格的管制,《测绘法》规定:在我国,公开地图的位置精度不得高于50米,重要桥梁的限高、限宽;重要隧道的高度和宽度属性,都不能公开。 【高速公路、高架路、引道、街道和内部道路的最大纵坡、最小曲率半径也不得公开。 【在这样严密地管控之下,无人驾驶汽车根本没有办法获得路况、路径、全局图等重要的数据,又怎么开上路?无人驾驶汽车若想最大程度地规避出车祸的风险,就必须仰赖于分米级甚至是厘米级的高精度定位服务。 【但是华国禁止私人使用这种级别的服务,也不公开更为清晰可靠的地图,只这一条法规就能焊死无人驾驶技术的发展! 【不要再哗众取宠了!你这条微博骗骗外行人可以,在内行人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由于庄理的关注,庄寒的这个小号也被广大网友看见了。 他打出来的这些文字并不是胡说八道,而是有法律依据的,于是很多人都对庄理口中的智能时代产生了怀疑。 华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国家,它的发展,它的强大,它的爆发,都会引来全世界的瞩目。 也因此,时刻保持警惕心的西方列强从未间断过对华国的渗透活动。 华国会颁布《测绘法》也是为了阻断外国间谍的窥探,并不是有意阻碍科技的发展。在国际形势日趋严峻的情况下,政府根本不可能为华瑞制造大开方便之门。 【庄公子又在吹牛了吧?】一名网友查了相关法律法规,跑回来讽刺。 庄理并未搭理他,直接@庄寒的小号,语带挑衅:【我是一个笑话还是一个传奇,你可以自己来验证。你是一个失败者,不代表别人也是失败者,有色.眼镜该摘掉了。】 “失败者”这三个字深深刺伤了庄寒的自尊心,恰在此时,财务又捧着一沓催账单来找他签字,说是再还不上欠款,公司这个月就该倒闭了。 已经一无所有的庄寒忽然踹翻办公室的桌椅,拿上车钥匙,大步跑出去。 原本俊美高大的他如今已消瘦得不成人形,一张脸因为怨毒和杀意而显得格外狰狞。 他的大脑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内心仅涌动着一句话――杀了庄理!杀了这个人一切都会结束!脱轨的生活、失序的内心、无穷无尽的苦难都将成为过去! 在这七个月里,他每一天都在忍受失败,每一刻都在遭遇打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堆积着无处宣泄的仇恨和愤怒。 他就像一只被逼上绝境的困兽,只想奋力一搏,不愿回头。 庄寒驾驶的汽车很快就开到华瑞总部附近,悄悄停靠在一条巷子里。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殊不知同一时刻,庄理正通过手机默默旁观他的一举一动。 7480看着定位地图上正在闪烁的一个小红点,胆战心惊地问道:“主人,你故意激怒命运之子是想干什么?” “还记得我说过要除掉他吗?”庄理握着手机不紧不慢地离开公司,并故意遣散了保镖。 “你要杀人?”7480失口喊道。 庄理抿着薄唇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这下子,7480更害怕了!它早应该猜到,宿主这个大魔王怎么可能因为宗政冥的几句话就真的洗心革面?他的报复心简直是宇宙第一! “主人,你可得考虑清楚啊。神灵是这个国家的行政官,你如果干了违法的事,他会很难办的。”7480干巴巴地劝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因为它知道,宿主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要不我给命运之子唱个安魂曲吧?这个世界我真的尽力了。7480捧着十字架默默想道。 庄理把自己那辆造型十分抢眼的跑车开出了地下停车场。 这辆车全世界只有一辆,是华瑞制造与寒武纪联手为自家老总打造的,车身是流畅的子弹型,最大程度地减少了风的阻力;两扇门拉开的时候像两扇翅膀,极具未来感;顶部的盖板还能折叠收拢,变成敞篷;银白车漆在阳光地照射下熠熠生辉,驶过的时候像一颗流星,带走了所有的光和风。 不少人粉上庄理就是因为这辆车。 而现在,这辆独一无二的豪车正从庄寒眼前慢慢驶过。 庄理打开车窗,朝巷子里看来,唇角轻蔑地勾了勾。 庄寒完全没料到庄理竟然会发现自己,微微一愣之后便踩下油门狂追上去。 他已经一无所有,还怕什么?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公路上,距离咬得很紧。 庄理把手机当作芯片插.入汽车面板的一个凹槽,点了启动键,于是所有液晶显示屏便亮了起来,庄寒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庞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出现在屏幕中。 “庄寒,好久不见。”庄理笑着打招呼。 车厢里忽然传来庄理的声音,庄寒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才发现摆放在操纵杆旁边的手机竟然自动开启了视频连线模式。 “你黑了我的手机!”庄寒恍然大悟,继而咬牙切齿。 “我只是想跟你聊一聊。”庄理把庄寒的车引入人流稀少的道路。 庄寒紧紧跟着他,冷笑道,“你想聊什么?” “聊你的失败。”庄理直言不讳,继而摇头轻笑。 这笑声像是从地狱深渊里传来的魔音,令庄寒头疼欲裂,面目狰狞。他狠狠踩下油门,不要命地朝前撞去。 他疯了!被庄理逼疯了!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15 庄寒加速的同时, 庄理的跑车也随之加快速度,一银白一深黑的两道流光在公路上风驰电掣地穿行。 庄理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徐徐开口:“庄寒,说一句实话, 你的ai技术的确属于世界顶尖的水平, 要不然我也不会看中寒武纪的发展潜力,想办法把它弄到手。 “但是你的研发理念从一开始就产生了偏差, 这注定了你现在的失败。 “尤金的感知缺陷可以通过不断扩充数据库得到弥补。你研发的智能软件再经历一次升级就能达到深入学习甚至是自主学习的高度。你可以让尤金变得更聪明, 你离成功只差一步。 “但是很遗憾, 这一步你永远都跨不过去。”庄理摇头叹息, 嘴角却勾着一抹兴味的笑容。 庄寒不知不觉就被他的话吸引了心神, 喘着粗气问道:“为什么这一步我永远跨不过去?” “因为你的理念错了。”庄理盯着前方感慨:“技术有误可以改进, 理念若是产生了错误,你行进的方向将彻底改变,你制定的目标也将永远无法到达。” “我的理念错在哪儿了?我不可能出错!”庄寒眼珠通红地嘶吼。 “你认为无人驾驶技术应该以什么样的形式发展?是线性的还是一蹶而就的?是辅助性的一步一步来, 还是甫一投入市场就完全取代人类司机的作用?”庄理抽空看了液晶显示屏一眼。 “当然是线性的,逐步的!你以为我是小学生吗?”庄寒咬着牙齿冷笑。 【当然是线性的啊!】 【线性的线性的!这项技术不可能一出现就完全取代人类司机的作用!】 【是的,无人驾驶技术目前只能作为人类司机的辅助工具存在。】 这些话语来自于观看直播的网友。 是的, 庄理不但入侵了庄寒的手机,与他取得了视频连线,还把这场竞逐通过直播的方式传到了网上。 收看直播的人目前尚未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场谋杀, 还以为是庄家兄弟俩的一次辩论而已。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 庄理摇头轻笑, 徐徐吐字:“庄寒你错了,这就是你永远无法跨越这项技术的谬误所在。” “我错在哪儿?”庄寒回以冷笑, 满脸都是不屑。 【是啊, 我们错在哪儿?】直播间的网友也在追问。 “看见这个方向盘了吗?”庄理让安装在车顶的摄像头去着重拍摄自己双手之下的物件,正色道:“它是向左转还是向右转, 关乎到我们的生命。 “当车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我想怎么抉择都可以,出了事故也由我自己承担全部责任。 “但是现在,假如按照你的逻辑去研发自动驾驶系统,那么这个系统将成为我的辅助者,在研判方向的时候,它也会给出自己的意见。 “你可以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你驾驶一辆汽车行进在高速公路上,车速是每小时120公里,前方150米处有一个岔道,你的大脑告诉你向左直行可以到达目的地,这时候系统却告诉你向右驶进岔道才能抵达目的地,你该怎么选?” 庄理看向安装在挡风玻璃上的一个微型摄像头,漆黑双目极具穿透力。 被他狭长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庄寒心悸了一瞬,脑子也随之一空。 直播间里的观众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才给出答案:【我听系统的。】 【我听我自己的。】 【我听系统的。】 选择向左或者向右的人都很多,一时间分不出是人类的大脑更被信任还是机器的判断更被看重。 直到此时庄寒才沉声说道:“我会选择相信系统。” 但庄理的关注点却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摇头道:“你犹豫了。当系统和你的判断相左时,你迟疑了三秒钟的时间。你现在的时速是每小时120公里,换算下去就是每分钟2公里,每秒钟33.33米。 “在你犹豫不定的三秒钟内,你已经跑出去99米,离岔道已经非常近,眼看就要错过。慌乱之下,你会不会急打方向盘,像这样?”庄理忽然转动方向盘,朝右侧的车道驶去。 高速行进的跑车摆着尾巴来了一个漂移,车胎擦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嘶鸣。 这样的操作无疑是非常危险的,看得直播间里的观众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紧追不放的庄寒连忙踩了急刹车,自己的车胎也跟着打滑,差点撞到护栏。 一架无人机盘旋在上空,把两辆车差点撞在一起的危险瞬间传输到网络。 通过上帝视角看见这危险至极的一幕,观众们更害怕了。 庄理却轻轻松松把方向盘转回来,继续急速往前开,轻笑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两个大脑同时操控一个方向盘会造成的后果。 “如果你把自动驾驶系统当成辅助人类司机的工具来用,它会比一个人驾驶汽车时产生更多意外。 “每一个司机都会走神,每一个司机都会跑错路,在脑子混乱的情况下,哪怕系统提前五百米告知正确路线,同样会有人做出错误的抉择。这种情况,我想很多人都经历过。 “而且,当你开启自动驾驶模式,悠闲地行驶在路上时,如果汽车遇见无法规避的紧急情况,系统会立刻把掌控方向盘的权力交还给你,让你来做出应对。因为按照你的研发逻辑,系统是辅助,真正的决策者总是人类。” 庄理一条接一条地问:“这时候你怎么处理?仓促中你怎么扭转一场车祸?假如接管方向盘时你在发短信、打电话、看视频,甚至睡觉,你的脑子能反应过来吗?” 庄寒被问住了。 直播间的网友:【……不,不能吧!那种情况都能自救的人是神仙!】 直到此时,庄理才轻轻拍打方向盘,给出自己的观点:“现在你明白了吗,你的研发理念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这个方向盘被发明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它只能由一个大脑去掌控,要么交给人类,要么交给机器,没有中间地带,没有左右迟疑,没有混肴不清。 “所有的混淆都将导致死亡! “自动驾驶技术的发展不应该是线性的,逐步的,辅助的。每一项技术都有一个摸索、试错的过程,唯独自动驾驶技术不可以。它的每一次摸索,每一个试错,都有可能夺走一条生命。 “如果换我来研发它,我会让它完完全全取代人类,我会把方向盘彻底舍弃。不达到那个程度,我不会让它投入市场。” 庄寒听得直冷笑,“你在说什么梦话呢庄理?这项技术要达到你所说的程度,至少还需要一二十年的努力!如果不一步一步慢慢来,技术怎么由低端到高端?” “不,你又错了,技术的发展也不是线性的。”庄理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在天才手中,哪怕是从未出现过的技术,也能在很快的时间内趋于成熟,就像寒武纪所缔造的生命奇迹一样。 “当初你为什么把你的公司叫做寒武纪?仅仅只是因为你的名字里带有一个‘寒’字?那我只能说,你对寒武纪的理解太浅薄,所以它注定了不会属于你。 “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蒸汽机猛然把农耕社会推入机械时代;发电机迅速把机械时代推入电气时代……每一位超级天才的出现都会让时代大跨步地向前。” 庄理直视镜头,缓缓说道:“朋友们,请做好准备,我的智能时代已经到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举起手,彻底放开了方向盘,而前方的仪表盘显示出他现在的速度是每小时120公里! 庄寒:“!!!” 直播间里的观众:【!!!】 【艹艹艹艹!庄公子在干什么?自杀吗?】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我不敢看!】 混乱中,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庄理的方向盘竟然慢慢下沉,折叠,收拢,隐入了汽车内部!它完完全全消失了! 庄寒:“……” 观众:【……】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失去了语言!这他妈究竟是什么情况?庄公子的车没有方向盘?这是什么鬼?! 【朋友们快睁眼!车祸并未发生!看航拍!庄公子的车还在开,很平稳!娘的,它漂移了!艹,它又漂移了!它它它,它过弯从来不减速啊!】一位网友用血红的大字发出一条弹幕。 与此同时,庄寒的手机屏幕上也出现了无人机航拍到的画面。 他看见庄理的车在自己往前开,超速过弯,超速改道,超速超车,没有任何迟疑或停顿,比世界上最顶级的赛车手还要技术精湛。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庄理先前发送的微博是什么意思。 庄理成功了!他把最为成熟的无人驾驶技术研发出来了! 在如此复杂的道路上,在如此湍急的车流中,在如此极致的速度下,这辆车竟然没有丝毫的计算错误,就那么行云流水地疾驰着,像疾风,像闪电,像目光都无法捕捉的一缕光! 庄理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竟然都不是假的,他真的做到了! 忽然之间,庄寒竟失去了所有力气,把车停在天桥上,恶狠狠地看着那道银白色流光渐去渐远,然后疯狂捶打方向盘,发出挫败的嘶吼。 他并未发现,在庄理的引导下,他其实已经进入了一片尚在建设中的经贸城,行驶在城中的车辆都是华瑞制造聘请的群众演员。 这些人营造了一个繁华街区的景象,也早已跟有关部门打过招呼,付过租金,而愤怒中的庄寒却丝毫没发现自己被人下了套。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天桥下方的车流和行人都是假的,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银色流光。 庄理的车驶入一条s形的弯道,依然没有减速,而是左右漂移着极速掠过,然后直直冲向一面墙,却又在即将撞上墙壁的前一秒潇洒摆尾,于生死之间安全离去。 一辆车迎头开过来,与他的车逐渐逼近,眼看就要撞上,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互相错开。 一条斜坡近了,这辆银白跑车还是没有减速,竟高高飞跃,又轻巧落地。 狭窄得只能容得下半个车身穿行的巷道,这辆车也丝毫不减速,反倒不断提速,借助路边的斜坡把半边车身抬离地面,凭着仅剩的两个轮子和高速的惯性,骑着墙面开过去。 坐在高处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庄寒:“……” 通过航拍和安装在商贸城内的各个摄像头观赏这一幕的网友:【……】 要不是庄理把车内部的情况也转播到画面上,没有人会相信这辆车没有方向盘,是自己在驾驶。 它的驾驶技术比世界上最顶级的赛车手还要精湛! 当绝大多数网友被震撼地失去语言能力时,某些爱车如命的富豪却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庄公子,你这款车什么时候发售?我要买它!!!!】 华国不缺少有钱人,于是没过多久,直播间的屏幕便被一个个血红的“买”字占据。 很明显,庄理的目的达到了。他利用庄寒为自己的产品做了最好的一次推广。 过了今天,没有人会去质疑这款车的安全性和可靠性。如果它能带着你在闹市中,在陡坡上,在狭窄的巷道里飞行,那么它就能带你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商贸城内的车辆和行人都停了下来,专心致志地看着架设在高处的一块led屏,那上面正实时转播着银色流星的表演。 掌声和欢呼声响彻街区的每一个角落。 看见这番景象,庄寒才慢慢从巨大的挫败和绝望中挣脱,拿起手机冷笑着说道:“庄理,这块街区是你租的吧?地形也是你事先勘探好的吧。所以我们的话题又绕回去了,没有高精度的定位服务和详尽的地图,你的车根本无法开上路!” 庄理也拿起手机,笑着说道:“庄寒,看看你的头顶。还记得吗,华瑞制造前一段时间为政府捐赠了一批像素高达几千亿的摄像头,这些摄像头内部都安装着一个信号发射器,而我的这辆车则安装了感应器。 “当我行驶在路上,这些信号发射器会把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传输给我的车,我的车再进行数据的分析和处理。 “不用测绘地图,不用高精度的定位服务,摄像头看见什么,我的车就能看见什么,道路的宽窄,桥梁的高低,隧道的深浅,全部都会进入汽车的大脑。 “而这种信号与信号的传递是加密的,绝对不存在泄露的可能。未来,我们华瑞会继续与政府合作,把这种高精尖的摄像头铺设到更广的角落,最大程度地杜绝刑事案件、车祸**、间谍活动的发生。 “当地图服务和卫星服务都不可用时,还有很多方法能够解决数据获取渠道的问题,只看你善不善于思考。” 庄理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笑容轻蔑:“庄寒,遇见难题的时候请动动你的脑子,不要把思维局限在一个方框里。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你的失败不是没有原因的,明白吗?” 庄寒抬头看向路旁的灯杆,果然看见一个喷涂着华瑞商标的摄像头。 网友们也恍然大悟地说道:【啊,我记起来了!华瑞捐赠摄像头的时候还上过新闻,主持人把这种摄像头夸了又夸,说技术含量很高,是跨时代的发明,我当时没当回事,听过就忘了!】 【我也忘了!】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摄像头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啊!以后卫星被.干扰了,我们华国还是能享受.精度最高的导航服务。庄公子的技术太牛逼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种摄像头的发明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有了它,华国就可以着手打造智慧城市。】 【智慧城市的概念你们明白吗?就是交通、物流、水电运输等关乎到国计民生的重要行业都由一个中控程序去管理。我们国家的运行机制将更高效、更快速、更安全。】 【刑事案件、车祸、自然灾害,都能在摄像头的监控下消弭于无形。】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假如某个地方的森林出现了大批飞蛾,摄像头会立刻发出虫灾预警;假如某个养猪场的猪出现异常死亡情况,摄像头会立刻发出猪瘟预警;假如森林某处冒了烟,摄像头会立刻发出火灾预警。】 这人解释完,别的网友才总算看明白了,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一个简简单单的摄像头也能为社会带来如此巨大的改变! 庄寒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全国观众监视着。 他没有办法再去思考,满脑子都回荡着庄理讥讽的话――你失败不是没有原因的,你失败,失败,失败,失败…… 这无比尖锐的两个字像毒液侵蚀着庄寒的心,然后,他看见庄理的车重新开上天桥,静静停在正前方。 庄寒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便踩下油门,疯狂地撞过去。 庄理的车立刻倒退,行云流水地在天桥底部掉了一个头,冲向开阔地带。 庄寒不要命地急追,扭曲着脸庞嘶吼:“庄理,我要杀了你!只有你死了我才能重新来过!” 看见他杀气腾腾的脸庞,听见他恨意昭彰的话语,直播间里的网友这才迟钝地意识到――我.操,先前的追逐竟然不是排练,是来真的吗?庄寒一直在追杀庄理?失败了就怪别人太优秀,这是什么逻辑? 【快报警快报警!庄寒疯了!】网友们手忙脚乱地去打电话。 然而庄理早有准备,他的车直直朝一堆装满水的巨大塑料桶开去,却在撞上的前一秒摆尾转道,安然撤离。 庄寒的大脑却没有这样精准的计算能力和操控能力,只能嘭地一声撞上水桶堆成的墙。 网友们看呆了。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辆越野车不知从哪条岔道开过来,狠狠撞上已经被水桶逼停的庄寒的车,一下两下三下,反反复复地撞,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公牛。 庄理打开车门走下来,冲那辆越野车不停挥手。 越野车又撞了庄寒的车很多下,然后才打开车门,走下来一个异常高大的人影。 这人影背对无人机,看不清脸庞,绕过前来迎接自己的庄理,走到被埋在水桶下面的黑色汽车旁边,三两下拆掉扭曲变形的车门,把头晕眼花的庄寒拎出来,照着对方的脸庞一拳挥过去,紧接着腹部又是一拳、两拳、三拳…… 庄寒被打地口吐胆汁,哀嚎不已。 男人的背影非常高大,虽然身穿西装,却根本掩不住那虬结的肌肉,每一次挥拳,手臂都会鼓胀,身体里仿佛充满着可怕的力量。 眼看庄寒快要被打晕了,庄理竟一下子跳到男人背上,扯着对方的耳朵细声细气地说着什么,然后频频亲吻对方的发顶。 发了狂的男人这才冷静下来,把烂泥一般的庄寒往旁边一丢,反手把庄理捞进怀中,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没有露脸,也没有说话,但是看着他的每一个人却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的恐惧。他是那么害怕失去怀里的人。 无人机停止了拍摄,后续内容华瑞是不准备再播了。 看得正爽的网友:【???这就完了???艹,感觉好像马上快高.潮了男朋友却忽然阳.萎!帮庄公子报仇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啊!背影也太精壮有型了吧!】 五:花花公子与假正经16(完) 为了阻止宗政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庄寒打死, 庄理只能跳到对方背上,不断低语:“好了好了,我没事了, 收手吧。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 别把生命浪费在这种垃圾身上。收手吧好吗?” 宗政冥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只是一拳接一拳地挥向庄寒, 紧绷的脸庞散发着浓重的杀气。 站在周围的人全都被他吓呆了。 庄理没有办法, 只能揪着他的耳朵继续诱哄:“宗政冥我爱你。听见了吗?我爱你。如果你把庄寒打死, 坐了牢, 我们这辈子就完了。”说完垂下头, 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爱人的发顶。 什么话都听不进的宗政冥唯独被这一句“我爱你”唤回了心神。 他的身体猛然僵住, 又呆呆地站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把瘫软如泥的庄寒扔出去,将背上的小卷毛捞入怀中, 抱得死紧。 他把脸庞埋入小卷毛的颈窝,颤抖着说道:“我后悔了。上一次我就应该亲手把他杀死!” 一股湿热的水迹浸入庄理的皮肤,又慢慢渲染开来。宗政冥哭了。 这个铁血冷硬的男人竟然被这么一桩小小的事故吓哭了。 庄理咧开嘴, 有些想笑,头一低,眼眶却红了。他也紧紧抱住爱人, 嘶哑着说道:“对不起, 我错了, 以后我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站在周围的人全都看向别处,回避了这温情脉脉的画面, 心中的震撼却难以言表。 他们打死都没想到, 庄公子和行政官竟然会是一对儿,而且看上去感情还很深。难怪华瑞制造发展得这么好! 啊, 不对!华瑞制造发展得好与行政官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因为庄公子的技术太牛逼了! 这次推广的效果怎么样?对人工智能非常不信任的那些消费者应该没话说了吧?这样想着,工作人员纷纷拿出手机查看网络上的舆论动向。 与此同时,一群警察冲过来,把半昏迷的庄寒抬上车运走。 同样在收看这场直播的庄金城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廖秀晶担心儿子,拎上挎包急急忙忙跑出家门,根本没回头看。当她赶赴警察局的时候,庄金城已经死透了,与邵老爷子遇害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命运是一场轮回,这句话或许会成为他的墓志铭。 --- 华瑞制造生产的无人驾驶汽车火了,火遍华国,火遍全球。 某位网友把直播那天的高能画面剪辑下来,配上燃爆的bgm,放在网络上,不出几小时就被全世界疯传。 庄公子的潇洒不羁,庄公子的肆意妄为,庄公子无与伦比的个人魅力都在这条视频中得到了淋漓尽致地体现。而庄寒的丑陋、狼狈、绝望,又给视频增加了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银色流光在各种道路中穿梭,快得令人心惊,却又每每在撞上墙壁、汽车、护栏的前一秒安然转向。那种惊险、那种刺激、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叫人欲罢不能。 看完这段视频,很多网友竟爽得打出了饱嗝。 而华瑞制造刚把预售链接发到网上,这款名为ml500的豪华跑车就被全世界范围内的富豪抢购一空。 总共五辆,每辆售价3.8亿,全抢没了! 手速慢的富豪不停在华瑞制造的官网下留言,询问他们接不接受预定。 华瑞制造本是华国品牌,国际认知度并不高。庄金城还在时就曾喊出“打入国际、走向一流”的口号。但他花了几十年时间都办不到的事,他最为看不起的大儿子却只花了几个月就办到了。 华瑞制造的股价一经开盘就暴涨,后续的半个月还在涨,竟一下子就升格为世界知名品牌,迈入顶级豪车的行列。 买到ml500的那些富豪拿到新车之后立即效仿庄理拍摄了一波又一波的惊险视频。 有人在速度高达120码的情况下忽然放开方向盘,直直朝墙上撞;还有人加速开向中间断了一截的桥梁…… 能成为富豪的人都是性格里带着疯狂特质的人,心理学有这么一句话:当你离巅峰越近,你看见的变.态也会越多。 这些变.态买到如此神奇的一款车,又怎么可能只是中规中矩地开着? 但他们的危险尝试全都被ml500安然化解。当它计算出危险有可能发生的时候,它会当机立断地掌控方向盘,让车主在千钧一发之际绝处逢生。 安全之后,它还会气呼呼地骂一句:“你是白痴吗,连车都不会开?” 被骂的富豪非但不生气,反倒趴在液晶显示屏上哈哈大笑。 “我爱死它了,它是我的宝贝!”一名富豪亲吻着自己的豪车,发自肺腑地宣告。 蹲守在网上观看这些视频的网友们馋哭了,心中的骄傲却也满溢而出。这是他们华国制造的汽车啊!世界第一流的水平! 又过一段时间,一则视频引爆了全球舆论。 一名阿拉伯的顶级富豪费劲千辛万苦终于从华国订购到一辆ml500。收到货的当天他开了直播,准备让自己的粉丝好好体验一下急速奔驰的爽感,却没料刚开上路就遭到了三辆越野车的夹击。 其中一辆车还探出一只握着枪的手,瞄准了富豪的脑袋。有人想要暗杀他! 富豪吓坏了,连忙往座位下躲。 他的粉丝则捂住眼睛,根本不敢看一枪爆头的血腥画面。 然而只听砰砰几声闷响,子弹撞上了ml500的车窗,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是的,没有任何痕迹,一点点的凹痕、擦伤都没有,玻璃买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光滑得像一面镜子。 富豪惊呆了,华瑞制造根本就没宣传过这辆车的安全性能,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车玻璃还是防弹的! 他把脑袋探到车窗边的时候,越野车里的杀手又朝他的眉心开了几枪,子弹照旧反弹到别处,没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杀手:“……” 富豪:“……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拍着方向盘差点笑晕过去。 恰在此时,ml500说道:“监测到主人正遇见暗杀,已拨打了当地警察局电话,发送了定位信息。现在本车将由小五接管,请主人绑好安全带!” 话音刚落,座位上便自动探出几根安全带,把富豪固定住,然后方向盘便沉了下去,变成自动驾驶模式。时速100码的ml500瞬间提速到160码,喷着尾气把三辆越野车远远抛下。 它在一个个弯道中疾驰,快得像一束流光,偶尔会慢下来,引诱三辆越野车靠近,再利用鬼魅一般的闪避技术,让三辆车因转向不及时撞在一起。 越野车不断射出子弹,击中ml500之后却连一个凹痕都没留下。它的金属面板太坚硬,完全是装甲车级别,却又十分轻巧。 富豪被绑在驾驶座上,吓得嗷嗷乱叫,发觉自己安全无虞,便又哈哈哈地狂笑,嘴里不断呐喊:“冲啊宝贝儿!带我飞!我爱死你了宝贝儿!脱险之后我一定要跟你结婚!” 他的粉丝:“……” 好吧,如果能拥有如此安全可靠的一辆豪车,他们也会跟它结婚的!它太棒了! 警察还没赶到,三辆越野车已经撞成了废铁,车里的杀手死的死残的残,被一锅端。这场暗杀以十分滑稽的形式结束了。 回家之后,富豪果然与ml500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视频发到网上之后,全世界都疯了。 华瑞制造的车不但受到了顶级富豪的青睐,就连各国政要都争相购买,短时间内买不到,还会直接找上华国政府要求预定。 次年,华国领导人出访某个友好国家,给该国首相带去的礼物就是这款ml500。对方拿到车之后开心得像个孩子,坐在车里拍了很多照片。 对华瑞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宣传,庄理投进去的50亿,不到一年时间就成倍地赚了回来。 这一年,庄理成了一个传奇,而在接下来的每一年,他都将创造奇迹。 次年年底,庄寒的判决书下来了。谋杀未遂本不至于被判死刑,但他想要谋杀的人是庄理,华国最为宝贵的科学家,这就很严重了。 法官吐出“死刑”两个字时,廖秀晶哭倒在旁听席上,庄寒似乎早有预料,反而冲母亲笑着挥了挥手。 当天晚上,一声枪响结束了庄寒尚且年轻的生命。 与此同时,庄理也接到了系统的提示:“主人,附近有金手指掉落,请您回收。” 宗政冥加班去了,还未回家,庄理闲着无事便穿上外套,去监狱走了一趟。但他万万没料到会在刑场遇见自家爱人。 宗政冥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光源,投下一片阴影,眉眼间还弥漫着一股戾气,正一边走一边摘掉牛皮手套。 看见迎面走来的小卷毛,他愣住了,杀气腾腾的脸庞立刻变作正经,瞳孔中还浮现一丝慌乱。 这是做了亏心事啊! 庄理不紧不慢地走到爱人身边,皱着鼻子轻嗅他的肩膀、手臂、手套,末了轻笑道:“我闻到硝烟味了。你亲自给庄寒行刑?” 宗政冥隐瞒不过,只能僵硬地点头。 他以为小卷毛会害怕,会反感,却没料对方踮起脚尖,亲了亲他苍白的耳朵,温柔低语:“谢了。”话落走向停尸间,头也不回地勾了勾手指。 宗政冥捂住脸庞如释重负地吐气,然后才轻快地跟上去。 一名狱警替庄理掀开白布单,展露庄寒余温尚存的尸体。 7480不敢看这幅画面,闭上眼睛颤着嗓子说道:“检测到g级金手指‘灵光一闪’,请主人回收。” “灵光一闪?这倒是一个很有用的金手指。很多科学技术能获得重大突破,都有赖于科学家的灵光一闪。” 话虽这么说,庄理却还是把这枚金手指扔进了能量槽。他最不缺的就是灵光一闪。 7480吃撑了,悄咪.咪地翻出那张穿越行程表,把之后的穿越时间点全都改到安全范围之内。 它算是彻底认输了,杀不死的只会让宿主更强大。它这么搞,宿主没啥损失,命运之子却死得一次比一次惨! 只希望下一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能够和平友爱一点,别自己往死路上奔。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1 这一世, 庄理依旧是紧跟着爱人离开的。 他们手牵着手,静静躺在床上,助理发现的时候, 他们的尸体都已经冷透了, 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容。 消息传到外界,举世为之震惊, 国家领导人甚至在电视上亲自发表了一篇讲话, 以悼念这两位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的英雄。 宗政冥的功绩大多属于国家机密, 并不能够在电视上多讲, 但庄理的功绩却根本无法用一篇演讲稿来概括。 他亲手推开了智能时代的大门, 让华国实现了伟大的复兴, 也改变了每一个人的生活。 华瑞制造停工一天以示哀悼,并把庄理的名言以3d影像的方式投射在天空上:【一流的企业应该具备改变一个国家甚至改变一个世界的能力。】 每一个路过华瑞制造总部大楼的人都会停下来,看看天空中的这行文字, 然后露出骄傲的笑容。 毫无疑问,庄理做到了,他改变了这个国家, 也改变了这个世界。 --- 遥远的异时空,一名高大男子正单手拎起同样高大的另一名男子,挥舞着拳头狠狠往对方脸上砸。 被打的男人浑身都长着青绿色的鳞片, 股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嘴里还探出两颗毒蛇一般的尖牙, 冰冷竖瞳显现出惊恐的神色。 他张开嘴,似乎想求饶, 却没料男人又是狠狠一拳砸过来, 直接将他的牙齿打断。 他所有的话都消失在骤然袭来的剧痛中。 男人还未停手,一拳又一拳, 直把长满鳞片的男人打成一团肉泥,裹挟着狂猛力道的拳风将坚硬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缓缓裂开的缝隙像蛛网一般向四面八方蔓延。 站在一旁围观的队员们立刻远离了这块土地,生怕待会儿会发生塌陷事故。 自从体表的伤痕开始一条一条愈合,队长的力量就在不断升级。 他以前对待敌人的态度也很果断,能杀就杀,能斩就斩,绝不拖泥带水。但今天,他的情绪却十分反常,从梦里醒过来之后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不断寻找敌人宣泄怒气。 被他打死的这个男人叫魔蛇,是个sss级的变种人,绞杀过不少任务者,是这片区域的霸主之一。 队员们原以为队长与魔蛇打起来,胜负恐怕在五五之间,哪知道才两个回合,魔蛇就被折断四肢,掼在地上,被队长一拳一拳轰成烂泥。 “队长今天很不对劲儿啊!”一名队员小声说道。 “肯定是因为没做梦!”另一名队员笃定道:“队长要是哪天没梦见嫂子,起床的时候脾气就特别大。” “不,他梦见了。”黄毛小子插了一句口:“今天他睡醒的时候喊了一声‘庄理’,然后一弹就弹起来,脸上带着害怕的表情。我怀疑他做噩梦了,梦见嫂子遇见危险什么的。” “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队员们啧啧叹息,纷纷摇头。 “要不你们去跟他说别把梦当真?”黄毛小子冲暴怒中的队长努努嘴。 大家连忙摇头摆手,坚定拒绝。 开玩笑,队长现在就指着那些梦活着,他们怎么敢告诉他梦是假的?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保有一份希望不好吗? 议论中,男人终于把魔蛇的尸体踢到一旁,擦掉脸上的点点血迹,冷酷开口:“看见了吗?今后面对敌人绝不能手软,能一下弄死千万别留活口。” 众队员唯唯应诺,不敢开腔。 男人低下头舔了舔手腕上的一处伤口,抿着薄唇,用温柔的眸光看着它慢慢消失,化为一条粉色疤痕。 --- 庄理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某栋建筑物的拐角,一名长相俊美的少年正举着手机播放一段录音,锐利的双眼直勾勾地看过来,神色间透着鄙夷。 庄理伸手摸了摸裤子口袋,拿出一个手机,又低下头打量这具身体,发现自己正穿着一套休闲款的小西装,做工却与精致完全沾不上关系,反倒像是批量生产的制服。 他抬眸看向英俊少年,发现对方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也穿着同样的小西装,于是便明白了,这应该是校服。 他看向四周,果然发现几栋教学楼、一个篮球场、一个运动场。 校园是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意识到这一点,庄理慢慢放松下来,然后去倾听少年播放的录音。 录音是一段对话,其中一个声线与庄理的声线一模一样,想必就是原主。 他正用怨恨的语气滔滔不绝地述说:“飞仔,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想逃离这个家。我妈只关心滕轩,根本不关心我。我最近一直在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飞仔:“她当然是你亲妈啊,你想多了。她如果不对滕轩好一点,腾叔叔就会对她有意见。她也是为了你好。要不是腾家给你出学费,你能上崇明这样的好学校吗?” “飞仔你错了,没有腾叔叔给钱,我一样能上崇明。你知道我当初成绩有多好吗?我每一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想上崇明可以保送,而且还能拿全额奖学金。 “但是我妈不许我考第一名,不许我把成绩单带回去,理由说出来简直可笑!她说每次我考第一的时候,滕轩都会偷偷掉眼泪,让我不要刺激他。 “我当时都快气炸了你知道吗?我能考第一名是我的本事,滕轩成绩不行,凭什么要我来迁就他?” 飞仔:“我觉得你越说越夸张了。滕轩从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学神,每一科都是全年第一,你那个吊车尾的成绩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跟人家比?还让他呢,你别搞笑了!” 原主:“我真不是开玩笑。要不是我让着滕轩,他能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崇明?他能代表学校去参加那些数学、物理、化学比赛?我只是不想跟他争而已,寄人篱下的感觉你不懂。 “我现在只想快快长大,快快独立,快快离开腾家。我不想再让着滕轩了,他的一切本来都应该属于我。” 录音还有一大段,全都是原主滔滔不绝地抱怨母亲的偏心和腾家的冷漠。 庄理却已经没兴趣再听下去。他拿出手机,迅速入侵网络,通过“崇明高中”这条线索,轻而易举地查到了原主的学籍资料,又顺着学籍资料查到了他的家庭住址、亲缘关系、成长经历等等。 原主的父母很早以前就离婚了,父亲不知所踪,母亲叫庄馨,嫁给了一个名为滕伟的富商,富商也有一个儿子叫滕轩,与原主同龄。 正在播放录音的这位少年正是滕轩,学籍资料上有他的照片。他与原主是名义上的兄弟。 除了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庄理还查到一桩很有意思的事。 滕轩收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正与三位好友在天台上玩直播。他们是一个小团体,都拥有显赫的家世,俊美的长相,独特的气质,所以在网络中很受欢迎,也是崇明的校园王子。 直播正在进行中,滕轩竟公然播放了这段录音。 于是来自于全国的粉丝都听见了原主狂妄又可笑的话。 滕轩每年都会在网络上晒出自己的成绩单和奖状,几近于满分的优异成绩让他狂揽几百万粉丝,是大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眼中高不可攀的“学神”。 而原主次次考试都是吊车尾,几门主科加起来只是滕轩的一个零头。他怎么好意思说滕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让的?他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滕轩的三位好友气笑了,当着几百万粉丝的面说要教训原主。 滕轩怕他们动用暴力,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连忙拦住了。 恰在此时,秘密给滕轩发去录音的那个黑客又把原主的网络日记截图下来,一篇一篇发送给滕轩。 滕轩的屏幕与直播间是相连的,于是通过这些日记,全国网友都能看见原主的内心活动。 他除了意.淫自己是个学神,认真起来简简单单就能碾压滕轩,竟然还觊觎滕轩的三个好朋友。 他常常躲在暗处偷看他们四个人玩耍的情景,回家之后默默写下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心情,还总是用暧.昧的语气夸奖另外三个人是如何英俊帅气。 都说一千个人眼里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有些网友觉得原主这种偷窥的行为很猥琐,很恶心,却又卑微得可怜;有些网友怀疑他是同性恋,还很花痴,竟然同时喜欢上了滕轩的三个好朋友。 网友们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花痴、同性恋、海王”等弹幕占据了整个直播间。 看见这些弹幕,滕轩的三个好朋友灵光一闪,竟然打赌要追求原主,并且全程进行直播。校园暴力是不对的,那他们使用感情攻势总可以吧?最后,当他们揭穿所有真相时,原主的表情一定很好玩。 四人团体的粉丝绝大多数都是未成年人,根本没有基本的法律和道德意识,竟然对这个提议产生了狂热的兴趣,并一再催促他们赶紧行动。 于是现在,滕轩来了,举着手机播放录音。同一时刻,他的跟班正躲在楼上的过道,偷偷拍摄这一幕,并且连通了直播间,让所有人欣赏原主的丑态。 四人团体拥有超高的人气,吸引了几万人在线观看。 崇明高中的所有同学都知道这件事,却帮着四人团体隐瞒甚至戏弄原主。他们也想参与这个好玩又刺激的游戏。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把这样一个年轻的灵魂当成玩偶,在世人眼前逼迫他展露出最为狼狈的一面,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当众凌迟不过如此!心的凌迟比身体的撕裂更令人绝望。 如果庄理没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原主一定会被滕轩激怒,说出更没有理智的话,然后在低落的情绪中迎来三位男神的青睐。 他们会照顾他,接近他,保护他,然后当他深陷于幸福的幻象中,期待着崭新生活的那一刻,把残酷的真相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他们会让原主明白,他不配拥有一切美好;也不配与滕轩相提并论;更不配当一个人。他是世上最可笑的玩偶,也是地上最卑贱的泥土,被玩弄和被践踏是他注定摆脱不掉的命运。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自尊心格外强烈的时候,也是心志最为脆弱的时候。遭到这样的戏弄,而且还通过直播的方式让全国人民围观,原主一定会崩溃! 庄理把手机压在胸口,闭眼问道:“系统,原主最后是不是自杀了?” 7480:“……” 瑟瑟发抖ing!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比杀人犯还特么龌龊!死去吧,老子不管了!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2 7480不敢隐瞒宿主, 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胆战心惊地说道:“主人,你猜得没错,原主最后自杀了。” “这些人也没有遭到应有的惩罚吧?”庄理继续追问。 “是, 是的, ”7480翻了翻剧本,小声开口:“为了保护滕轩, 庄馨连夜把原主的尸体送去火化了, 还编造谎言说儿子出了国。没人知道原主受不了刺激割腕自杀了。他消失之后, 网友还骂他玩不起, 小肚鸡肠。 “腾家和其余那三个孩子的家长联手把这件事压下去了, 侵犯**本来就不是什么重罪, 犯罪的人还都是一群未成年人,又没有人站出来为原主伸张正义,所以他死了也就死了, 没有任何人在意。” 一切都跟庄理的猜想完全吻合:权势、地位、财富,这些东西能够变黑为白、指鹿为马,自然也能玩弄人命。 庄理喜欢未知的未来, 但这个已经消失了的孩子的未来,早在那个黑客把录音和日记发给滕轩的时候,早在另外三个人联合起来准备玩弄他的时候, 就已经注定了。 一个常年生活在孤独与黑暗中的孩子, 最为渴望的就是温暖和光明。当别人把一捧温暖的光递到他手边时, 他如何能够抵挡这样的诱惑? 那是他深埋于内心的渴望,也是他不顾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在最为幸福的时刻, 这些手捧光明的人却忽然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你不配! 这句话会对原主造成怎样的杀伤力?落入绝望的深渊继而自我毁灭已经在话音出口的瞬间成为定局。 原主的确是自杀的,与任何人都无关, 但是所有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都是凶手,都沾着他的血。 还是那句老话――当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任何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庄理的黑客技术比发送录音和日记的黑客更高杆,所以他很快就通过手机查知了隐藏得最深的,也最为可怕的一个秘密。 点燃导.火.索,引发一切灾难的那个黑客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滕轩自己。 他盗取了原主的私.密日记和电话录音,通过定时发送软件发送到正在直播的自己的手机里,装成受害者,一步一步诱导另外三个好友,制定了毁掉原主一生的计划。 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什么私下交恶,一切都只源于“排斥”两个字而已。他不允许原主侵占自己的家,所以干脆让他永远消失。 “所以,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是滕轩吧?”庄理叹息道。 7480:“???” 庄理冷笑道:“不用满世界去找什么命运之子,每到一个地方,先把原主身边最龌龊的那个人揪出来,答案就可以揭晓。你们的主神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他挑中的命运之子又能是什么玩意儿?” 7480:“……” 这话好毒啊,但它竟然无法反驳! “恋爱打赌直播?很好,我很喜欢这个游戏,也很喜欢滕轩的手段。直播一旦开始,任何人都不能喊停!”庄理睁开眼,瞳孔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7480浑身的肉肉都抖动起来,看向对面神色冷傲的滕轩,在心里呐喊:命运之子你死了!你被宿主喜欢上了! 恰在此时,录音也结束了,滕轩面上平静淡漠,心绪却产生了很大浮动。只因庄理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以为这个人会涨红脸颊感到无地自容,然后恼羞成怒大放厥词,让直播间的几万名观众好好看一看他的丑态。 然而这一切猜想都没实现,庄理把这段录音当成了背景音乐,一边听一边勾着唇角玩手机,竟半点过激的反应都没有。他既不为飞仔的背叛感到愤怒,也不为电话里的狂言感到羞耻,更不觉得应该给什么反应。 录音只是录音,听过便罢了。 他略微抬眸,笑着问道:“还有吗?没有我就去上课了。” 与他戏谑的目光对上时,滕轩忽然感到一阵心惊,却又很快平复下来,冷冷开口:“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像你听见的那样,这些年你取得的所有成绩,都是因为我的礼让。”庄理上前一步,与滕轩面对面地直视彼此,徐徐说道:“没有我的礼让,你算什么东西?” 滕轩修长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哪怕是愤怒,他的表现也比普通人淡漠得多。 “那你以后可以不用礼让我了,我想看看你真正的实力。”滕轩退后一步,勾着唇角冷笑。 庄理微微偏头,嗓音里透着几分嘲讽:“这是你的要求?如果我以后不再礼让,你不会又跑到我妈面前去哭鼻子吧?” 这莫须有的指控终于激怒了滕轩,差点让他当着几万人的面露出扭曲的表情。 他的嘴角往下一坠,却又很快微微上翘,嗓音温润地说道:“庄阿姨似乎想多了,我和爸爸从来就没看见过你的成绩单。”言外之意,庄理考得好不好,他们父子俩根本就不在乎,又哪里来的哭鼻子。 如果是以前的庄理,听见这句话一定会产生自作多情的羞耻感和自卑感,继而变得更暴躁易怒。 但庄理却只是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是这样吗?不过你们放心,今后哪怕你们不想看见我的成绩也总是能看见的。从上往下数的时候,总是占据第一名的那个位置又有谁会忽略呢?” 滕轩摇头失笑,继而看向庄理身后,礼貌地打着招呼:“周老师,我来帮您搬东西吧。”说完就越过庄理,走向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显然已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用古怪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庄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内向的孩子私底下竟是如此狂妄。 滕轩的成绩都是因为他的礼让?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有这个功夫吹牛皮,不如平时多看几本书。时间快到了,回教室吧。”周老师意味深长地劝了一句,然后把厚厚一沓试卷递给滕轩。 一行人离开了拐角。 躲在二楼阳台偷拍这一幕的几个同学却差点笑趴在地上。 “哈哈哈哈,庄理也太搞笑了吧!吹牛皮的时候刚好遇见班主任,我都想跑下去问问他当时是什么心情。他的脸皮真的好厚!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羞耻!” “他今天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了!果然同性恋都是一群奇葩!” “是啊,没有超级厚的脸皮,谁好意思去偷窥男人!” 两人的对话传入直播间,激起了观众更为刻毒的攻击。 【死同性恋!】 【牛皮大王!】 【好恶心!想打死庄理!】 【我都替他感到尴尬!】 【我羞耻得用脚趾头抠出了三室一厅,庄理却还能笑着吹牛皮,我也是服了!】 类似的弹幕铺天盖地涌入直播间。 在三年a班的教室里,所有同学都举着一部手机,嘻嘻哈哈地收看刚才的直播。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别的教室。 以滕轩为主导的四人团体是这所学校的偶像级人物,他们一开直播,其余同学都会去看。也因此,他们打赌戏弄庄理的事早已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崇明是一所贵族学校,师资力量非常雄厚,能进入该校学习的孩子要么是富二代,要么是特权阶级,要么是超级天才。在谁都得罪不起的情况下,崇明并不像别的学校那样会禁止学生用手机。 曾经有一位刚来的老师看不惯这种风气,上课的时候收缴了某个学生的手机,结果下课之后,这位学生由于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商务电话,损失了几百万。 那位老师差点赔得倾家荡产,最后便再也没有人敢重蹈覆辙了。 此时此刻,站在阳台外面放风的两名同学跑进教室,大声提醒:“庄理上来了,大家快把手机收好!别看了别看了,真人都来了还看什么直播!” 所有人齐刷刷地收了手机。 庄理一边上楼梯一边利用手机入侵校园网,解锁原主的账号,翻出他的日记。 这些日记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所以原主很放心地用它记录心情。他根本就没想过,滕轩这条毒蛇会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并把他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全部挖掘出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现在,庄理接管了这个账号,却并未删空了事,而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继续敲击下一篇日记: 【班级第一: 【年级第一: 【全国数学竞赛: 【全国化学竞赛: 【全国物理竞赛: 【国际数学竞赛: 【国际化学竞赛: 【国际物理竞赛: 【省级优秀学生: 【国家级优秀学生:】 这就是日记的全文,没头没尾,只有一条条罗列分明的荣誉。这是什么意思? 密切关注着庄理的滕轩立刻把这篇诡异的日记截图并发表在了为这场打赌游戏而创办的论坛里。当然,他使用的身份是代号为“红隼”的黑客。 如果说四人团体是崇明的校园王子,那么红隼就是崇明的地下执法官。他常常会出其不意地爆出某些同学的丑闻,让对方陷入舆论的攻击。 被他盯上的人要么变得极其自闭,要么干脆退学,还有的莫名其妙消失了。 被他针对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污点,所以同学们并不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反而十分崇拜他,甚至封他为正义的使者。 这篇日记刚被滕轩转入论坛,全国各地的网友便涌进来,纷纷发表自己的猜想。 【我估摸着,这是一张计划表。庄理想用这些成绩来证明自己。】 【拉倒吧!他今年已经高三了,成绩烂成那样,怎么翻身?】 【光凭努力是无法实现这些计划的。补习可以提高成绩,但是想要进入这些重量级的数学、化学、物理竞赛,没有远超常人的天赋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灰人理论”你们知道吗? 【没有天赋仅凭努力的人根本不值得培养,这就是灰人理论,它起源于牛津大学。说出来你们会觉得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百分之百的努力在百分之百的天赋面前根本不够看! 【别人天天玩耍,只在晚上抽.出五分钟时间学习,却比你二十四小时都在学习取得的成绩还要好。 【别不承认,这样的天才比比皆是,而庄理只能是一个悲剧。他或许连灰人都算不上,至少灰人还知道努力。 【他不会成功的。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天才和凡人之间的差距。】 一位网友言之凿凿地发表了一堆评论。 很多人在他的留言下方点赞。 与此同时,周老师把月考试卷分发下去,指着庄理说道:“来来来,有请我们的隐藏天才庄理同学来讲解试题。” 教室里掀起一片哄笑,所有人都看向坐在黑板下的庄理。 不知谁咋咋呼呼地怪叫:“哎呀,我们的隐藏天才庄理同学这次考了34分,真的好厉害啊!” 台下的哄笑声变得更为响亮。 有一个同学已打开直播间,借助桌上堆叠的教科书,偷偷拍摄眼前发生的一切。 庄理不是自诩天才吗?周老师这一招太狠了,直接就戳穿了庄理的牛皮。 吹啊,他再吹啊!有本事上台给大家讲解这一次的月考试卷! 同学们越想越乐呵,不由起哄道:“庄理,上啊!好好给我们讲讲题!拿出你的真本事来,你可是隐藏的超级天才!” 滕轩抬手扶额,轻轻叹息,仿佛在替庄理感到羞耻。坐在他周围的三个好友却都冲他投去看好戏的眼神。 坐在最后一排,用外套蒙住自己脑袋睡得很沉的某个同学被笑声吵醒了,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然后直起腰,取掉外套,拧眉看向讲台。 拿着试卷站起来的庄理漫不经心地扫视全场,却在看见这位同学时空白了表情,也空白了大脑。 他查过这所学校的学生档案,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叫做“冥”的人,他的爱人却又为何会出现在教室? 他改名字了?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3 庄理最擅长的便是掌控全场, 所以他只是失神了一瞬便立刻恢复正常,接过周老师递来的油性笔,走到黑板前。 坐在最后一排的高大少年皱着眉头打量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刚睡醒的沙哑嗓音问道:“这人是谁?” “我靠, 他天天坐在黑板下面,那么醒目的位置你都不认识?”同桌露出惊讶的表情。 “以前没注意班里有这个人。”少年越说声音越小, 直至闭紧嘴巴, 因为站在讲台上的庄理抖了抖试卷, 开始讲课了。 “前六道题的正确答案是cbaadc, 知识点很简单, 我就不讲了, 现在看第七道题,求函数y=2x……在[-2,2]的图像为abcd的哪一个。用泰勒展开式展开, 零点、极值点和拐点就全都出来了,答案是b。” 庄理写下一堆公式之后立刻转向下一题,根本没给大家消化的时间:“第八题太简单, 选a。 “看看第九题:执行右面的程序框图,如果输入的x=0,y=1……则输出x, y的值满足哪些条件。这道题可以用整型变量、浮点数、指针、数组的相关知识来解决, 把x, y的数值代入方程,答案一目了然, 选b…… “第十一题, 求解异面直线的角度正弦值,用数量积、矢量积、混合积……答案是c…… “第十二题, 套用欧拉公式再接棣莫弗公式,直接就能得出答案d…… “第十五题,用环路积分对方程边界求积分,答案很快就出来了。这道题太简单,我不继续深讲,我们看下道题…… “第二十八题,统计图,用概率论来解,结合柯西施瓦兹不等式和大数定理…… “第二十九题,求四边形mpnq面积的取值范围,结合离散数学算法和共轭梯度算法…… “再来看看导数这题,利用傅里叶变换将连续的函数变成各种三角函数,进行施密特正交变换得到正交完备归一的三角数列,再用阿贝尔判别得到收敛性,最后用无穷级数求和,答案出来了……” 庄理一边讲解一边在黑板上书写演算过程,头从至尾都没有卡壳或停顿,就仿佛这些数学知识是长在他脑子里的。 讲台下的同学们听得一脸懵逼,然后面面相觑,目露震惊。这人真是学渣庄理?他们不敢信啊! 滕轩死死盯着讲台上的人,心绪已乱成一团。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跟不上庄理的思路。 他的另外三个好友分别叫做黄础7揭悴、修钺,此时此刻也都看呆了。 周老师用绒布擦了擦眼镜,然后重新戴上,认认真真把庄理打量一遍,目光里全是惊愕,仿佛完全不认识对方了一般。 他是q大数学系的高材生,也是学校花几十万年薪特聘的教研骨干,他太知道庄理在黑板上写的这些公式到底是正确的还是胡编乱造的。 这个孩子肚子里有货!更确切地说,他在数学上具有超常的天赋! 周老师连忙拿出自己的钢笔,在草稿纸上跟着庄理的思路演算,进而产生了恍然开朗之感。 全班同学都大张着嘴巴仰望庄理,脑袋上挂满问号。这写的啥?好多数学符号他们都没见过,像天书一样! 体格异常高大的那名少年双手环胸,直视讲台,目光却根本没往黑板上扫,而是紧紧盯着那个侃侃而谈的卷发少年。 他是谁,为什么明明待在一个教室,却仿佛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哑声问道:“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修哥,我也听不懂。他好像在讲试题,但他说的那些定理公式我他妈一个都没听说过!”同桌小声说道。 两人似乎都没看直播,并不知道庄理是个名人。 与此同时,坐在滕轩身边的方毅博似笑非笑地问:“轩子,庄理这是在唱戏吗?” “不,不是。”滕轩的脸色已经完全灰败下来。他好歹是年级第一,还经常参加国际性的数学、物理、化学比赛,别人听不懂庄理在说什么,他却非常清楚。 坐在两人身后的修钺也沉声说道:“他没在唱戏,你听不懂是因为他运用的知识点已经超出了高中生所学的范围。” 方毅博惊呆了。 修钺的同桌黄床桓抑眯诺厮档溃骸安换岚桑∽理的数学成绩不是很烂吗?他该不会在网上查了答案,然后背下来的吧?” 这个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滕轩的面色松弛了一瞬。 然而就在此时,周老师提出了知识点太深奥怕同学听不懂的建议。 于是庄理把最后一道大题分别用七种方法解出来,由浅到深,由易到难,这下连白痴都听懂了。 学习是这样一个过程――先把书看厚,再把书看薄。所谓看厚就是不断汲取更多的知识点和知识面,增加自己的理解能力;所谓看薄是把这些知识归纳总结起来,再用最为浅显的语言解释给别人听。 如果连文盲都能听懂你总结的知识点,那么你已经达到了大师级别。 最后一道题原本是很难的,据周老师所说,它超纲了。 但经由庄理逐步的分析讲解,坐在最后一排的几个学渣竟然拍着桌子叫喊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竟然听懂了!” “我也是!我好像知道我错在哪儿了!” 这些人连忙抓起笔演算,其余同学却全都炸开了锅。 他们好歹是a班的学生,不会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庄理到底是天才还是学渣,这会儿大家心里早就有数了,正是因为有数,所以才会更加不敢置信。 “庄理的数学成绩好像比滕轩好诶!” “是呀是呀,庄理真的在让着滕轩!” “滕轩这次考了141分,庄理讲解的时候每个题都是对的,而且运用的知识点把解题过程全都简化了,他如果认真考,完全可以考150分!”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不是在吹牛!” “我的三观好像塌了!滕轩那么容不得庄理成绩比他好吗?还哭鼻子,哈哈哈,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没想到滕轩是这种人,我真的大开眼界。” “嫉妒心强就嫉妒心强,艹什么人淡如菊的人设。” 众人的窃窃私语不断传入滕轩的耳膜,让他如坐针毡、倍感羞耻。 然而更令他感到事态难以控制的是,庄理讲课的时候竟然有同学开了直播,于是这场“学渣秒变学神”的神奇一幕便在网络上疯传,并掀起了热议。 起初还有人不断发送弹幕,说庄理是在胡说八道,后来一位大神误入直播间,被庄理的讲解吸引,竟开始同步科普,又把自己的大神朋友全都叫来,不停给庄理送花。 这些人都是常年参加各种知识竞赛的大佬级人物,本身就拥有很多粉丝。他们闯入直播间后,他们的粉丝也跟着来了,热度一下子就涨了上去。 开直播的那位同学发现自己受到了几万人的关注,又哪里会照顾滕轩的脸面,竟然把庄理的讲课从头录到尾。 滕轩为了毁掉庄理,早已把那段电话录音传得满网络都是,原本的黑料如今却成了最好的助攻。 看直播的观众得知了录音的内容,对庄理这位伪装学渣的学神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可避免的,滕轩也跟着出名了。 作为被礼让的那一位,作为输不起的那一位,作为高高在上总以为自己世界第一的那位,滕轩受到了所有人的嘲讽。 【重组家庭就是这样的,有钱的那一方总以为自己了不起,其实最浅薄的就是他们。】 【庄理说的真对,他要是不让着滕轩,滕轩算什么东西啊!】 【寄人篱下真的太惨了!】 【庄理的妈也是一个奇葩!为了讨好继子竟然这么打压自己亲儿子!】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庄理这么干就对了!】 【忽然好喜欢这种直播啊!想知道庄理其他科目的成绩怎么样。想知道他如果不让着滕轩,滕轩最后是什么下场!】 【主播,答应我们一定要把直播做下去好吗?】 对于这种逆风翻盘的戏码,观众简直喜闻乐见,不断给开直播的同学刷礼物,希望他能把这项事业进行到底。 这位同学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反正滕轩他们四个也要进行恋爱打赌直播,他顺便开一个逆袭直播也没什么。大家都是权贵阶级,滕轩的爸爸又算不上什么顶级富豪,谁怕得罪他啊! 一张试卷讲解完,全班同学的表情都变了。有人惊讶,有人崇拜,还有人故作镇定却面容苍白。 毫无疑问,故作镇定这人正是滕轩。 但庄理却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只管朝最后一排的角落看去。 比所有人都高出一个头的英挺少年极冷漠地与他对视一眼,然后把外套蒙在头上,继续睡大觉,什么一见钟情、电闪雷鸣、**,统统没有。 7480:“主人,虽然长相一样,但他应该不是神灵吧?神灵对你哪会这样。” “是他。”庄理在心里笃定地回了一句,然后把油性笔还给周老师。 下课铃声也随之响起。 周老师深深看了庄理一眼,又指了指坐在第三排的滕轩,吩咐道:“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办公室,顺便给你们爸妈打电话,叫他们也来。学习上怎么能讲礼让?你们学习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 周老师拎着庄理,率先出去了。 滕轩淡笑着站起来,仿佛心态很稳,把笔放回文具盒时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计划才刚开始,他却仿佛一脚踏空,落入深渊,猛然而至的下坠感让他头重脚轻,阵阵发晕。 滕轩拿出手机,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给父亲打去电话,含糊地说老师让他来一趟。腾父从不觉得儿子会闯祸,还以为又是比赛或者领奖的事,高高兴兴答应了。 滕轩拖延了几分钟才走进办公室。 这时候,周老师已经把自己在楼梯拐角听见的对话全都告诉给其他科目的老师,大家纷纷朝这位优秀学生投去微妙的目光。 这目光有别于平时的赞赏,是带着细小的谴责和挑刺的。 有那么一瞬间,滕轩竟然产生了逃跑的冲动。 周老师是q大的高材生,还是高三学年的教研组组长,平时对工作、对学生都很认真负责,所以大家十分信服他。 既然他说庄理是个好苗子,平时考得稀烂都是故意的,其余科目的老师就各自挑出一份难度很大的试卷,让庄理当场做题。 庄理一句话都没说,拿起笔便开始写,前面的选择题根本不用打草稿,略扫一眼就填上答案,后面的大题也都用的是最为简练的方法,很多方法还超纲了,是大学、研究所、甚至博士生才有可能接触到的知识点。 老师们围成一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然后不断点头,不断竖起大拇指,不断发出无声的赞叹。 这孩子没说谎!他之前的确在让着滕轩!如果说滕轩能考年级第一,那庄理最起码也是全市前五名! 滕轩坐在最远的角落,目光闪烁不定地看着庄理,心绪也跟着剧烈起伏。他完全没想到庄理在电话里说的那些狂言乱语竟然都是真的! 如果早知道,他绝对不会制定这么一个愚蠢的计划! 然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庄理早已入侵了这所校园的每一个监控摄像头,让它们把拍摄到的画面都传输进自己的手机。 办公室里没有人开直播,但四周的摄像头却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稍后,庄理考完试,拿到成绩,见过家长,他会把这些画面剪辑下来,发送到滕轩创办的恋爱打赌论坛上,让所有人都能更为直观的,更为全面地,也毫无间断地收看这场好戏。 这四个人不是喜欢直播吗? 那庄理就给他们来一场特别的直播,主题叫做“残酷人生”。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4 庄理算着时间做完了数学、化学、生物、物理、英语试卷, 轮到语文试卷的时候把笔放下,淡淡说道:“我妈快来了,老师你们改一改试卷吧, 我想让她看一看我的成绩。” 每一个世界的语文教材都不一样, 庄理没有原主的记忆,语文成绩肯定一团糟, 倒不如想个办法推掉。 几位老师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马上就答应下来。 他们教学十多年, 还从未见过庄馨这样的家长。为了讨好别人家的孩子, 反倒压着自己的孩子不许出头, 她是怎么想的?她把庄理当成什么了?维系自己贵妇生活的工具? 思及此, 几位老师看向滕轩的目光就更多了几分怀疑和谴责。 容不得别人比自己更优秀,滕轩是这么想的吧?心胸狭隘到这种程度,日后走上社会也不会有太大成就。这孩子看上去好好的, 没想到内里这么一言难尽…… 几位老师摇摇头,嘴上什么都没说,却令滕轩倍感难受。他想解释都无从开口。 十几分钟后, 各科试卷改出来了,庄馨和滕伟也同时跨入办公室。 看见联袂而来的两人,周老师立刻招手:“来来来, 庄理妈妈, 滕轩爸爸, 你们一起过来。”末了指着滕轩,“你也来, 你们一家四口都坐过来, 我们开个会议。” 其余老师回到自己的座位,眼睛却时不时瞟向这边, 对这个重组家庭充满了好奇。 滕轩硬着头皮坐过去,目光扫向周老师压在手底下的一沓试卷。 周老师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干脆把几份试卷全部陈列在桌上,一一指点:“庄馨妈妈,这是庄理的真实成绩,您看看吧。” 庄理歪着脑袋打量庄馨,表情似乎充满渴盼,漆黑双瞳却笼罩着一层淡漠的光。 这位母亲进入办公室之后首先去看滕轩,笑得温柔可亲,然后才看向自己儿子,嘴角往下一拉,流露出明显的厌烦。在她眼里,儿子似乎早已与“讨债鬼”三个字画上了等号。 庄理从来不相信母爱是天生的。 如果母爱真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遭遇不幸的孩子。庄理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遇见过太多被抛弃的孩子,所以很早就对母亲这种生物失去了憧憬。 他冷漠地观察着庄馨的一举一动,并分析对方的心理。 庄馨慢慢翻看着这些试卷,自以为了解了事情经过,笃定道:“周老师,你把我叫过来是不是因为庄理考试作弊了?” 滕伟立刻看向便宜儿子,生气道:“考不好就考不好,作什么弊?难道我会不让你读书吗?” 听了这话,周老师的表情更微妙了,其余老师也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些有钱人真是喜欢做面子工程,明明不想让人家孩子好好读书,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有个这么虚伪的父亲,难怪滕轩心性那么差! 几位老师看向滕轩,果然发现他正死死盯着庄理的试卷,表情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与平时的温和内敛大相径庭。 所以这才是滕轩的真面目吧? 难怪庄理不敢考好,如果他真的把滕轩的年级第一抢走,往后可能连腾家都没法回。 处于震惊之中的滕轩完全忘了表情管理。他以为庄理只是数学成绩比较好,别的科目不一定能超过自己,却没料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完五套试卷,还全都拿了满分。 数学150,英语150,化学100,生物100,物理100,加起来就是600分,语文是最容易拿分的科目,也就是说,庄理的成绩真的随随便便就能超越自己。 滕轩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没有办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周老师原本想好好与庄馨和滕伟沟通,听见两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话,气性也跟着上来了,拍着桌子说道:“滕轩,你把那段电话录音放给你爸爸听一听。” 滕轩刚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就听见这句话,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我删掉了。”他立刻回答。 “老师,我有。”庄理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播放键。 滕轩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隐约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这段录音庄理是从哪里来的? 滕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脸颊就慢慢涨红了。 他看向庄馨,不敢置信地说道:“你竟然不准庄理考出好成绩?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他能考好我也会很骄傲,我们腾家还没小肚鸡肠到这种程度! “他是你亲生儿子,你这么打压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的前途你一点都不考虑的吗?孩子都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他万一受到你的影响没考上好学校,你拿什么去弥补? “这关乎到他一辈子的前途!你是在拿他的前途给你自己铺路吗?我告诉你,我滕伟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还不需要一个孩子在我面前委曲求全才能让他过安生日子!”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几位老师为何会用鄙夷的目光打量自己。 他一时间臊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挖个地缝钻下去!他好歹也是b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身为一名合格的父亲,滕伟总是把滕轩的教育放在第一位,所以他就更无法理解庄馨的所作所为。 他忽然意识到,庄馨这个女人其实是没有心的。她为了讨好丈夫连亲生儿子都能打压,万一哪天自己与她的利益产生了冲突,她又会怎么选择? 说白了,这个女人谁都不爱,她只爱自己! 滕伟越想越气,转而看向滕轩,更是恨铁不成钢:“你自己考不好,找庄馨哭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我平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你都不嫌丢人的吗?老腾家八辈子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说着说着指头就戳上了儿子的脑门,表情既愤怒又难堪。 滕轩真是百口莫辩。他没找庄馨哭过,但庄理最初来到腾家的时候成绩的确比他好,有那么几次他脸色比较阴沉,可能被庄馨看去了,所以才引发了后面的打压。 他的确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但他努力维持着优雅宽和的表象,却没料这个秘密竟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差错而暴露在这么多人眼底。 老师、同学,父亲,全都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计划不是这样的!事情不该发展到这个地步! 滕轩脑子一团乱,很想理清头绪,却根本无法挣脱这潭泥沼。 若是没听见这段录音,庄馨差点就忘了初中的时候儿子的成绩确实是非常优秀的。她嫁入腾家后,每一次期末考试,儿子拿回成绩单,滕轩就会.阴沉很多天。 为了讨好这个继子,她暗自琢磨了一阵儿,然后吩咐儿子不准再考出好成绩。 后来滕轩找了很多家教疯狂补课,成绩渐渐提高,儿子却变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学渣。这个家因为儿子的不和谐反倒变得和谐了、稳定了。 继子懂事听话,丈夫温柔体贴,于是庄馨就满足了。 她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儿子成绩再差又与她有什么关系?考不上好大学可以出去打工,反正腾家有那么多公司,随便哪一家聘请儿子当个职员,日子照样能过。 儿子不姓腾,分不到腾家的家产,庄馨指靠不上他,又怎么可能为他打算? 庄馨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很擅长揣摩人心,否则也不会把腾家父子捧得这么高兴。 但眼下,看着暴怒的滕伟和表情难堪的滕轩,庄馨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步走错了。 儿子触底反弹之后,最难堪的肯定是腾家。消息传到外界,别人会怎么想? 偌大一个滕氏企业,却连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都容不下!考个试还要别人礼让,滕伟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也就这点本事。日后滕氏落入滕轩手里,还不知道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天才继承人?简直是个笑话! 不用细想,庄馨就能猜到别人会怎么议论滕伟和滕轩。 她当初勒令儿子故意考差,不也是这么暗地里笑话滕轩的吗? 她手忙脚乱地关掉录音,辩解道:“我从来没说过不准他考好的话,我真的没说过!”但她心虚慌乱的表情已足够说明一切。 “够了!别再丢人现眼了!”滕伟忍无可忍地怒斥,继而看向庄理,笑得极其温柔和蔼:“小理,你误解腾叔叔了,以后你想怎么考就怎么考,不用顾虑任何人。 “成绩是你自己的,前途也是你自己的,你得好好把握。叔叔只会支持你,不会给你下绊子。 “你要是能考上耶鲁、哈佛,国外的花销叔叔全给你包了,叔叔会不遗余力地栽培你,滕轩有什么你就有什么,你俩都是我的儿子,没有里外之分。” 话落压着儿子的脑袋,勒令道:“快给小理道歉!以后在学习上,你俩是公平竞争的关系,考得好不好都是你自己的本事,不能怨任何人。我们腾家的大老爷们儿没有你这样的小肚鸡肠。” 滕轩屈辱地说道:“我没有哭过鼻子,是庄阿姨误会了。不过我愿意道歉。” 他活了十七年,从未像今天这么难堪屈辱!说好的学渣呢?说好的被所有人耻笑呢?为什么到头来被人耻笑的反而变成了他自己? 庄理盯着滕轩漆黑的发顶,徐徐说道:“腾叔叔,既然你说我们是公平竞争的关系,那我就放心了。周老师,”他转头看向班主任,语气轻巧:“滕轩同学是不是拿到了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国知识竞赛的资格?如果我的能力比他强,保证能在各大竞赛,甚至是国际竞赛中拿到金奖,这个名额是不是应该转给我?” 周老师眼睛一亮,立刻说道:“那当然。我们崇明已经连续两年在国际赛事中颗粒无收,我们挑选出来的学生都是实力最强的。如果你能胜过滕轩,我们自然会让你代替他出战,这没什么可说的。” 赛场只遵循丛林法则,绝对不讲人情,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崇明为了稳固地位,扩大影响,招揽生源,需要很多荣誉装点门面。所以校董事会对每一年的国际知识竞赛都很重视,选拔的人才都是校内最顶尖的。 今年,崇明选送的人才就是滕轩,而且他一个人同时参加了数学、物理、化学三项竞赛,算是全能型的选手。 学校对他寄予厚望,认为他至少能拿一个一等奖回来。 如果庄理的成绩比他更优秀,拿到金奖并不是什么神话。 周老师兴奋了,立刻让物理和化学老师把最难的一套竞赛试题拿出来,宣布道:“你俩现在就比一场,谁分数高谁就去参赛。” 庄理笑着拿起笔。 滕轩却猛然睁大眼,意识到了什么―― 那篇日记原来是这个意思吗?那根本不是什么学习计划表,而是一张抢夺清单!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国内竞赛、国际竞赛…… 滕轩过去拥有的、目前拥有的,乃至于将来会拥有的一切荣誉,最终都会落到庄理手中!他不再隐忍,他要开始掠夺了! 终于领悟到那篇日记的真实意图,滕轩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5 听老师说要让两个孩子当场比试再选出获胜者代表学校去参加知识竞赛, 滕伟面上说着“应该的、应该的”,心里却很不高兴。 他再怎么大度也与庄理没有血缘关系,当然会站在儿子这一边。 庄馨太了解他了, 当即就摆手说道:“不比了, 不比了,老师你们既然选了小轩, 怎么能临场变卦?这让小轩心里多不好想。”竟是丝毫不提这个机会对自己儿子来说也很重要。 几位老师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更为反感。 庄理扔下笔, 无奈道:“那就不比了, 这个名额我让给滕轩。” 又是一个轻飘飘的“让”字, 与录音里既不屑又鄙夷的语气何其相似? 滕伟一听见这种话心里就刺痛, 那是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感觉。 身为当事人, 滕轩的心情只会更糟糕,阴森森地瞥了庄馨一眼,坚定道:“比, 我不需要你让。” “比比比,刚才叔叔已经说了,在学习上你们是公平竞争的关系, 谁都不用让谁。”滕伟说的是真心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会儿竟然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他是真没料到庄理这孩子平时闷不吭声, 一旦爆发起来性格竟然这么尖锐, 说不让就不让, 甚至于连儿子的参赛名额都要抢走。这孩子有点邪性,都怪他妈把他逼急了! 想到这里, 滕伟忍不住狠狠瞪了庄馨一眼。 被腾家父子俩先后怒瞪, 庄馨再不敢胡乱开口。 两个孩子的比赛正式开始。 周老师把两张试卷分发下去,解释道:“这六道题在竞赛中是要分两天做完的, 每天做三道,每次给四个半小时。今天你们只要做完第一道题就行了,我给你们一个半小时。” 物理和化学老师抱臂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这张试卷是周老师从q大数学系最富盛名的一位老教授那里讨要来的,难度很大,据说连老教授带的几个博士生都搞不定。 如果庄理和滕轩能在一个半小时之内做出第一题,他们两人已完全具备去参加国际数学竞赛的资格。 拿到试卷,仔细阅读题目,滕轩镇定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慌乱。他根本找不到入手点! 然而庄理却飞快写下一行行公式,一句句论证,连草稿都不用打,十五分钟之后已经开始攻克第二题,同样是行云流水、未加思考。 摆放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一张奥赛试卷,而是1+1等于几的小学试题。 几位老师看懵了。 周老师立刻走过去仔细检查,然后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对着试卷拍摄,末了把影像发送给那位老教授,急切问道:“老师,您给我看看,我的学生做对没有?他使用的方法跟我不一样。” 庄理完全不受干扰,飞快解决第二题,转向第三题。 几分钟过后,老教授给周老师发来了视频请求,接通之后兴奋难耐地说道:“做对了,非常精彩!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这道题还能用“韦达跳跃”去解! “这位同学利用了极尽巧妙的方法,把初等数学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技巧牵涉到两个重要数学知识:一个是韦达定理,一个是无穷递降法。 “当年费马提出无穷递降法则时并没有加以论证,你的学生顺手把论证过程也写出来了,这道题如果提交给竞赛组委会,他们一定会把本年度唯一的特别奖颁发给他!他是你的学生?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快把这孩子的学籍资料发给我,我手里有特招名额!” 老教授说着说着竟开始挖墙角。 他的话让滕轩压力倍增,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找不出第一题的解题思路! 周老师把摄像头对准庄理的试卷,短短几分钟的对话时间,这孩子连第四题都做完了。这要是上了赛场,会对别的国家的选手造成多大压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天才”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这孩子你一定要给我留着,否则以后别叫我老师!你们学校不是想聘请我当教学顾问吗?我答应了!明天,不不不,今天下午我就来你们学校签合同,你让校长等着!”老教授死死盯着庄理的试卷,既想把这孩子叫过来好好聊聊,又舍不得打断他的思路。 最后两道题涉及空间结构的推演能力,这孩子使用的几个公式越看越古怪,越看越陌生,竟仿佛是他独自开创的新理论,并且能够运用到四维空间的解析和建构中。 也就是说,如果把这些公式弄明白,人类对世界的理解将从三维跨越到四维,这是一个革命性的进步! 老教授没有当场叫破,唯恐打断了孩子的思路,心里却像猫抓一般难受。 但他急切的表现已足够表明庄理在数学上拥有何等骇人的天赋。要知道,这位老教授是国宝级的科学家,为祖国的软件工程、航天工程、信息工程做出过极其重大的贡献。 崇明高中仗着周老师的私人关系,老早就想请他来当顾问,开出一年五百万的年薪却连人家的边儿都挨不着。如今他老人家自己送上门来,看重的却不是周老师的面子,而是庄理这个“平平无奇”的学生! 这表明了什么? 终于回过味来的周老师仔细看向庄理的试卷,很快也发现了最后两个大题的猫腻。 他倒抽一口冷气,正想说话,却见自家老师连连摇头,让他不要声张。 周老师连忙闭紧嘴巴,心脏却扑通扑通一阵狂跳。 庄理这个孩子比他想象得还不得了! 滕伟是名利场上的人物,三教九流都认识,自然不会错辨老教授那张家喻户晓的脸。这位老人家在华国的地位与杂交水稻之父、两弹之父、卫星之父等大佬是齐名的。他指明了要把自己的特招名额送给庄理,这场比试的结果还用说吗? 看看连一个大题都做不出来的儿子,滕伟忽然觉得很头疼。他知道庄理很聪明,却不知道他能聪明到这个地步! 只是一张试卷竟然就让他一脚从底层跨上了登天的路,坐火箭都没有这么快!如果早知道庄理有这个天赋,他怎么可能打压对方的成长?他把这孩子当菩萨一样供起来都可以! 想到这里,滕伟又忍不住狠狠瞪了庄馨一眼。 庄馨心里直发慌,小声问道:“老师,他做这么快,都对了吗?” 周老师现在看庄馨极其不顺眼。这人差点扼杀了一位超级天才,她知道这会对国家造成多大损失吗? 周老师曾经也是搞科研的,所以更知道天赋和努力之间隔着多么巨大的鸿沟。一个人可以凭借努力当上科学家,也可以在自己的领域做出贡献。 但是对绝大多数科学家而言,他们终其一生所能触碰到的高度就只是底层或中间那层。他们一辈子都在这两个层次里打转,最顶层的那些重大突破,那些能改变世界的先锋技术,唯有少之又少的几个科学家才能掌握。 科学界就是这么残酷。那些别人眼中的天才,在某些超级天才看来却只是一群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没有牛顿,人类不会认识万有引力;没有爱因斯坦,人类不会了解宇宙的奥秘;没有普朗克,人类不会领略微观世界的神奇。这就是超级天才与一般人的区别。他们一个起心动念就能改变世界,而别人努力一辈子都做不到。 正是源于这份绝望,周老师才会放弃科研,转而教学。 庄理是一个超级天才吗?现在的周老师还无法下定论,因为他连庄理用以解题的公式都看不懂。 庄理根本不在意周围人的反应,花了半小时做完六道题便朝等候已久的物理和化学老师看去。 呆愣中的两位老师连忙把试卷递过去。 庄理随便拿了一张,提笔就写。 两位老师连忙弯腰弓背,凑近了去看。 老教授催促道:“给我继续拍!我要看看他的物理和化学功底!”话落微微一愣,急切道:“你等等,我把老敖和老温也叫过来,物理、化学他们比我懂。” 不用问,老敖和老温正是q大物理系和化学系的掌舵者,也是华国数一数二的科学家。 周老师连忙挤到庄理身边,把手机举得高高的。 滕轩被所有人忽视了,而他直至现在还没把数学试卷的第一道题做完。 滕伟走过去看了看,发现他只写了两个公式,便叹息道:“算了,不比了,你俩差距太大。” 这么明显的事实,滕轩如何看不清? 他现在非常后悔。 如果早知道庄理在电话里说的“礼让”是真的礼让,而不是吹牛,他绝对不会拿着电话录音去刺激对方,更不会做什么该死的直播! 他原本想把庄理拉出来衬托自己的优秀,现在却反而成了庄理的踏脚石。 之前在天台上的直播、在楼梯拐角的直播、在教室里讲解试卷的直播正逐步激发大众的好奇心,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庄理的后续情况,而别的同学为了博取关注,一定会把直播进行下去。 滕轩没有办法阻止这些人,于是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困境! 他唯一庆幸的一点是办公室里没有人会去开直播,所以他如今遭遇的这些挫败和耻辱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今后该怎么办呢?把恋爱打赌游戏进行下去?学业上无法战胜庄理,感情上应该可以摧毁他吧?他不是喜欢黄础7揭悴┖托揞崧穑啃⌒∧昙途透阃性恋,学校会逼他退学吧?社会也无法容忍他这样的渣滓! 想到这里,滕轩终于冷静下来。 --- 庄理花了一个半小时做完三套试卷,几位老师却没当场修改,只说要拿去给专家看一看。 老教授找来的另外两位科学界泰斗今天下午就会来学校亲自给庄理批改试卷。 周老师已经把这个特大喜讯报给校长了,于是庄理离开办公室时,校长亲自来送,还拉着他的手说了一大段赞美的话。 庄理当即提出要求:“校长,您能马上安排我住校吗?我不想回家。”他看了看魂不守舍的庄馨。 早已了解到事情经过的校长连忙满口答应,还说要亲自要带庄理去挑选宿舍。 庄理却指着庄馨说道,“我想先跟她聊一聊。” “你们母子俩是该好好聊聊。庄馨妈妈,什么都比不上孩子的前程重要,你说是不是?”校长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然后背着手走了。 庄理把庄馨带到僻静的角落,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并不爱我,所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终于意识到儿子不靠腾家也能有大出息的庄馨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失口喊道:“为什么?你是不是在怨我?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我是你的妈妈呀!” “但我却觉得你更愿意当滕轩的妈妈。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把我当成取悦滕轩的工具。既然你可以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我当然也可以不用考虑你的感受。我现在只是通知你,并不是与你商量。以后我如果进入国家级的科研机构工作,你想见我还得向政府打申请报告,我不同意,你一辈子都别想靠近我。” 庄理退后一步,摆手说道:“再见了庄女士,腾家为我出的学费,我一年之内会还清,你给腾叔叔带个话。”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会为了母亲委屈自己、压抑自己,甚至彻底放弃自己的那个少年早已经死了。 庄馨不太知道庄理的价值,所以她虽然可惜,更多的却是愤怒,冲对方的背影嘶喊:“你滚!你有本事永远不要回来!没有腾家给你出学费,我看你将来怎么读大学!” 庄理脚步不停,很快就消失在了转角。 庄馨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强撑着告诉自己:这孩子没有钱很快就会屈服,他根本不知道穷人的生活是多么悲惨。 --- 另一头,滕伟也把滕轩叫到一旁训话:“零和博弈的理论你还记得吗?” “记得。”滕轩低下头,嗓音沙哑。 “既然记得,你又是怎么做的呢?你和庄理之间就是一场零和博弈。收到电话录音之后,你应该做出两个假设:第一,庄理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第二,庄理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根据这两个假设,你要如何应对?” 滕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滕伟加重语气说道:“从最不利于你的情况开始考虑,假如庄理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你和他都占据一定的优势,你们各自记1分。 “基于这个假设,你有三种应对方法。第一种,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挑衅他,不去激怒他,那么他会继续让着你,甚至彻底自暴自弃。 “这样的话,他等于把手里的那1分主动让给你,最后他得0分,你得2分,你赢了。 “第二种情况,你仍然当做不知道那段录音,他忽然厌烦了这种压抑,决定展露真才实学,那么他的分数还在他自己手里,你的分数也没丢,你俩井水不犯河水。他考上好大学一走了之,你继续当你的优秀学生,你们1:1打平。 “我们再来看看第三种情况。你收到录音之后跑去质问他,他被你激怒,决定展开反击,而且他的成绩比你好,可以把你的那1分抢过来,最后他得2分,你得0分,你输了。 “三种情况,一种赢,一种平,一种输。你有三分之二的概率可以得出好结果,但你却全都避开了正确的选择,去做最错误的决定。这场博弈早在你沉不住气的时候就输得一塌糊涂!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啊?” 滕伟的语气越来越严厉,目中也显现出深深的怀疑。 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精心栽培的继承人。别人都说他的儿子是个天才,但今天,他怎么就觉得这句话特别假呢? 他抹了把脸,疲惫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以为庄理说的话一定是假的,你不但要让他输,而且还要让他输得极其难看是不是?你的狭隘完全扰乱了你的判断!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刘老、敖老、温老为了庄理亲自跑来崇明改试卷,你现在还摸得清庄理的深浅吗?连他妈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自己算老几,你就敢跑去激怒他?你只祈祷他不要太记仇吧!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这是我给你的考验!”滕伟摆摆手,大步走了。 滕轩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刀绞一般难受。 他最害怕听见的话就是来自于父亲的这一句“我对你很失望”。 恰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竟是庄理更新的日记: 【班级第一: 【年级第一: 【全国数学竞赛:√ 【全国化学竞赛:√ 【全国物理竞赛:√ 【国际数学竞赛:√ 【国际化学竞赛:√ 【国际物理竞赛:√ 【省级优秀学生: 【国家级优秀学生:】 没有增加文字的描述,却连续打了六个勾。 如果是三个小时以前,滕轩一定会马上把庄理的日记截图贴在论坛里让所有人嘲笑。但现在,他只是用刻骨仇恨的目光看着这些文字,却颤抖着指尖不敢触碰。 他后悔了,他想停止这场游戏。 然而他根本没意识到,“随时喊停”的权力早已被庄理夺走。 眨眼间,这篇日记就出现在了那个恋爱打赌直播游戏的论坛里,被所有人看见,发送截图的账号还标注着一个醒目的名字――红隼。 庄理连滕轩的黑客身份也一并夺走了。 滕伟说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零和游戏,而是一场“你手里有多少筹码我就会抢走多少筹码”的掠夺游戏。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6 与庄馨各自分开后, 庄理没回教室,反而去了机房,随便找了一台电脑, 把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剪辑成一个小短片, 利用四人团体的直播账号发送到网络上。 这个账号已经发布了两个有关于庄理的视频,第一个视频是四人在天台上听了庄理狂妄的录音, 看了庄理暧.昧的日记之后定下的恋爱游戏赌约;第二个视频是滕轩与庄理在楼下拐角对峙的场景。 视频中的庄理言之凿凿地说:“没什么好解释的, 就像你听见的那样, 这些年你取得的所有成绩, 都是因为我的礼让。没有我的礼让, 你算什么东西?” 这句话对滕轩的粉丝来说相当欠揍, 也十分可笑。 一个学渣妄想碾压学神,是谁给庄理的勇气? 还有粉丝把牛津大学的“灰人理论”拿出来,用以形容庄理和滕轩之间的差距。 粉丝们对滕轩的后续直播充满了期待, 他们很想看看这位久负盛名的学神是怎么给学渣庄理一个深刻教训的。 于是现在,粉丝们翘首以盼的视频终于来了,标题也很符合大家的期待, 叫做《碾压》。 十几万粉丝蜂拥而入,口中大呼:【冲啊轩轩,给我们碾压庄理!】 看罢视频, 沸沸扬扬的直播间却变成了一片死寂。大家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庄理竟然真的考出了全科满分的好成绩, 最后还夺走了滕轩的竞赛名额。 庄理的母亲间接承认了她不准自己亲儿子考出好成绩的事实。 滕轩的爸爸压着儿子的脑袋让他道歉,还骂他小肚鸡肠输不起。 原来真正输不起的那个人是滕轩啊!为了营造自己年级第一的假象, 他可以使用那样隐晦的手段除掉最大的一个敌人。他真的很…… 粉丝们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形容自己微妙的心情。 路人却直言不讳地说道:【滕轩的手段太下作了吧!】 【很阴险啊!】 【如果是我常年被自己的亲人打压, 我可能会疯!滕轩小小年纪就这么容不得人,有点可怕!】 路人对这位校园王子的印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们很快就把某个粉丝的“灰人理论”顶到一楼, 纷纷留言嘲讽: 【看见这段评论我差点笑抽!真他妈神预言!】 【没错,真的是神预言!只不过你们粉丝口中的灰人是滕轩,不是人家庄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哈哈哈哈,这件事能让我笑一年!人家扫地僧都已经让着你了,你心里还一点b数没有,跑去人家面前叨逼叨,叨逼叨,结果人家被你吵得烦了,一招就给你秒了!】 【解气!对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富二代就应该这么干!自己不学做人,庄理来教你!】 大众天然同情弱者,同时又发自内心地钦慕强者。 神奇的是,庄理在这次事件中既是弱者,也是强者。所以他的逆袭对大众来说太喜闻乐见,也太具有现实意义。 这段视频火了,火得一塌糊涂,很快就被自来水军顶上了直播平台的热度榜。 送走父亲之后拿出手机查看网络动向的滕轩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这个账号的密码只有他们四个人知道,是谁把这段视频放上去的?另外三个人怎么会背叛自己?不,这根本不是最主要的问题,问题是这段视频是谁拍的! 它选取了很多角度,有头顶的,有身侧的,也有近景特写的,看似零散的画面,却剪出了蒙太奇的效果,十分具有渲染力。 但是在考试的过程中,滕轩根本就没发现身边有人直播! 他抖着手进入四人团体的账号,想把视频删除,或者写几句解释的话,却发现自己没有操作权限。 “禁止操作”的提示框浮出屏幕时,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慌乱。 隐约中,他意识到,从头顶拍摄的画面应该源自于监控摄像头;从身侧拍摄的画面应该是别的老师的手机摄像头;近景特写拍到的画面应该是自己的手机摄像头。 所以说,这段视频是通过非正常手段拍摄的,能轻易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只会是一名技术顶尖的黑客。 被黑客盯上是什么后果,没有人比滕轩更清楚。 他一时间有些腿软,扶着墙壁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在一个花坛边坐下,流着冷汗继续删除视频,却都没有用。 很多粉丝觉得他虚伪、阴险、小家子气,已经取消了关注。 某些死忠粉叫嚣道:【假的,这段视频一定是假的!轩哥哥才不会这么没用!】 然而“没用”两个字却又深深刺伤了滕轩的自尊心。事实上,他的确就有这么“没用”。当庄理不再隐藏实力时,他在对方面前竟然像个废物。 滕轩努力深呼吸,让自己不要急躁,然后才又重新去设置账号的权限。 偏在此时,一名网友指路道:【视频是真的,大家去看恋爱打赌游戏论坛,红隼大大更新了庄理的日记。】 “红隼”不就是我吗?滕轩心惊肉跳了一瞬,立刻转去论坛,果然发现红隼的账号转载了庄理的最新日记。正是滕轩之前看过的,打了六个勾的那一篇。 有网友在底下问:【红隼大大,这篇日记什么意思?怎么打了几个勾?庄理的学习计划这么快就完成了?】 滕轩立刻进入红隼账号,去删这篇日记,却又一次被“禁止操作”的对话框阻拦在程序之外。 他愣了愣,紧接着脑子里就响起一阵剧烈的嗡鸣,像是有什么过于可怕的洪流正咆哮着冲他奔袭过来。 这位“红隼”并不回答网友的提问,而是贴出了学校最新公布的一条通知。 看过通知,大家什么都明白了。 代表学校参加全国知识竞赛的滕轩竟然被取消了名额,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国际知识竞赛他也没有资格参加,因为只有取得全国三强的席位,他才能进入国际组。 而表格里本该属于滕轩的位置,此时却工工整整写着“庄理”两个字。 所以刚才的视频是真的,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学校不会让庄理取代滕轩去参加如此重要的竞赛。 那篇日记根本不是什么学习计划,而是掠夺清单。正如庄理自己所说:“我让着你,你就是第一;我不让着你,你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反反复复出现在那些无可辩驳的视频、录音、日记里,以心理暗示的方式,在所有人的心底打上了一个不可颠覆的烙印――滕轩的确比不过庄理。 【我真的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剧情反转得太快了!】崇明中学的一位同学感叹道。 下面马上有人附和:【我也是!】 更多人开始讨论这件事:【这才是学神啊!在庄理面前,滕轩有什么可傲的?】 【在庄理眼中,滕轩大概就是个跳梁小丑吧。】 【肯定是的。滕轩拿到成绩单的时候,拿到奖杯的时候,站上主席台代表所有同学发言的时候,庄理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呢!】 【所以庄理才会在被挑衅之后放出那样的狠话。他明明有真本事,却被压着不准出头,是我,我也会爆发!】 【没错。老子因为你忍让了那么久,你还跑到老子面前耀武扬威,谁给你的脸?】 【庄理当时肯定是这么想的:老子给你脸,你才有脸。老子不给你脸,你算个几八?】 【哈哈哈哈,我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说实话,我真的很不喜欢滕轩。他看人的时候要么用鼻孔,要么用眼角,拽得二万八五的!】 【我也看不惯他,太高傲了。】 太过优秀的人总会遭受周围人的妒忌,滕轩不是人民币,自然避免不了这种情况。看见他的脸皮被庄理撕下来踩,连身上的荣誉也被一项一项夺走,大家都觉得很痛快。 他的后援团倒是十分□□,虽然因为滤镜破碎跑了一波人,留下的那一波却非常忠诚,骂骂咧咧地写道:【庄理只是一条寄人篱下的狗!】 【庄理穷鬼!】 【下.贱的拖油瓶,我呸!】 【没了腾家,庄理算个屁!】 然而这样的言论只会让家世普通的那些网友更为愤怒,也更反感滕轩。 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一部分人醒悟过来,在论坛里问道:【我们拿庄理开这种恶劣的玩笑是不是不太好?】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游戏我不玩了,我退出。】 很多人离开了论坛,留下的全都是价值观出了问题的孩子,他们不愿中止这场游戏。 滕轩没有办法删掉视频和日记截图,只能狼狈不已地退出网络。他的丑陋,他的不堪,以及他那些阴暗狭隘的小心思,现在完完全全暴露了! 他反复问自己:这个游戏还要玩下去吗?在庄理有可能也是一名黑客,并掌握了全部主动权的情况下? 是的,他怀疑攻陷自己两个账号的人是庄理,否则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处处对自己有害,却又处处对庄理有利。 滕轩已经完全看不清庄理的深浅,只能像个瞎子一般在黑暗里摸索,仿佛周围处处都是危机。 庄理的电话录音和私.密日记,他最初发现的时候只觉得荒唐可笑,如今再看却恍然惊觉,那根本就是一个个陷阱,引诱着他往下跳。 原本很有意思的一场游戏,却因为庄理漫不经心的几个举动而变成了万丈深渊。 不断下坠的感觉时时刻刻牵扯着脆弱的神经,到了这个时候,滕轩真的有些怕了。 他想喊停。 恋爱打赌游戏,直播游戏,学习竞赛游戏,他全都不想玩了。 然而事态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 全班同学都在玩手机,有人嘻嘻哈哈,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满脸心疼。 当然,心疼的那些人都是女生,她们见不得校园王子受伤害。 黄础7揭悴┖托揞嵋苍诳词只,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滕轩被庄理全方位碾压的结果是他们完全没想到的。 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坐在角落的那名高大少年拧眉道:“之前给我们讲题的那个小卷毛去哪儿了?他好像有三个小时没来上课了,老师都不管的吗?” 他的同桌瞪大眼睛,语气惊讶:“难得啊司冥,你竟然知道班上少了一个人,还知道他消失了多长时间!” “那么大一个人消失了,谁看不见?”司冥满脸不耐烦地追问:“他去哪儿了?” “他那么大一个人天天坐在黑板下面,你以前也不认识啊!别瞪我,我帮你问问。”同桌跑去问别人,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小声说道:“他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了。来来来,给你看个大八卦!这个叫庄理的人简直吊炸天了!” 同桌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司冥。 司冥从第一个打赌直播看起,慢慢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冷笑道:“修钺真他妈上不了台面,跟他玩的那群人也都是渣滓!小卷毛竟然在日记里夸他们长得帅,人品好,眼瞎了吗?” “我也觉得庄理不至于眼瞎成这样。他真的很厉害,能韬光养晦,也能一飞冲天,是个干大事的。要不咱们跟他接触接触,结个善缘?你以后总得找信得过的人帮忙打理公司,不能真把财产全都交给你爸吧?心腹必须从小培养,这是老爷子的原话。”同桌用异常成熟的口气规劝。 司冥盯着视频里埋头做题的小卷毛,眸色深沉,语气却非常冷漠:“不用了,我对这个人没兴趣。” “真的吗?没兴趣你还知道人家走了三个多小时?”同桌挑眉怪笑。 司冥冷冷瞪视过去。 同桌正准备举手投降,却听走廊外的同学急切喊道:“庄理和滕轩回来了,大家快收手机!” 同学们齐刷刷地收了手机。 司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用外套蒙住自己脑袋,趴在桌上不敢动了。 看见冷酷的司少像只土拨鼠一样躲起来,同桌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都吓成这样了还说没兴趣!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7 发完视频和日记, 庄理顺便又查了查学生档案,还是没发现三年a班有哪一位叫做“冥”的同学。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意识到, 档案里的a班有41个学生, 但教室里却有43个学生,多出的两个正是爱人和他的同桌。 “难道是借读生?”庄理一边呢喃一边扩大搜索范围, 在借读生的档案里也没有找到爱人的资料。 他们两个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哪里会有学生来学校读书却没有学籍?将来高考怎么办?读大学怎么办?工作怎么办?退一万步来讲, 就算是出国留学, 也是要有学籍资料的。 “看他的穿着打扮, 家里条件应该非常好, 不至于连学籍都不给他办。肯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庄理的心悬了起来, 退出资料库,转去了论坛。 或许学生的流言八卦会泄露一些真相。 但他追踪了三年a班每一位同学的发言,却都没发现具有重要价值的线索。 大家只知道两人是借读生, 这个学期才转过来,矮一点的那个叫钟星云,性格很开朗, 平时却很少跟大家交流玩耍,整天只围着同桌打转,帮忙买水买饭, 像个跟班。 个子很高的少年性格非常自闭, 从不与任何人说话, 更不参加集体活动。开学一个多月了,大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只能私底下给他取了个“睡神”的外号。因为他每天都在课堂上睡大觉, 老师却从来不管。 “钟星云?”庄理一边默念这个名字一边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却发现对方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 b市所有高三生的学籍档案, 庄理都筛查过一遍,总共发现三个钟星云,却没有一个能与教室里的人对上号;叫“冥”的孩子更少,只有一个,却绝非爱人。 7480提醒道:“主人,从华国户籍资料库里查吧。” “太慢了,没那个必要,以后我自己问他。”庄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离开机房,走到教学楼的时候与滕轩刚好在楼梯拐角碰上。 这场景与庄理早上睁眼的那一刻非常相似。只不过现在的滕轩没了意气风发,也没了高傲冷漠,更没了掌控一切甚至是玩弄一切的优越感。 被庄理看见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退后一小步,紧接着又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嗓音沙哑地问:“庄理,我的校园网账号是你黑掉的吗?”他没提直播账号,怕庄理心血来潮跑到直播平台去看。 每天监视庄理的他自然知道,这个人非常闭塞,除了用校园账号写日记,从不参加任何网络活动。 庄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落转身上了楼。 滕轩不敢相信这句话,打算待会儿让黄此们几个去试探试探庄理。 如果庄理什么都知道,他肯定不会上当;如果庄理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定会陷进那个恋爱游戏中。当然也不排除庄理什么都知道,却假装懵懂,然后把他们几个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情景。 想到这里,滕轩耸然一惊,忽然又有些怕了。 庄理心机城府那么深,谁玩得过他?别便宜没占到,最后反而吃了大亏。 玩还是不玩?滕轩犹豫了。 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眼看教室近在咫尺才终于下定决心――玩! 如果庄理什么都不知道,那他一定会上当。黄春头揭悴┛墒峭媾感情的高手,绝对会让庄理陷入绝望的深渊。 如果庄理什么都知道,反击的时候也只能报复到那两个人身上,与自己无关。 这样想着,滕轩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慢慢走进教室,然后便僵住了,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所有人都在看他,目光似嘲讽、似同情、似鄙夷。 他差点忘了,就在前不久,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他的荣耀,全都被庄理扒得一干二净。现在的他是个输不起就哭鼻子的废物,是个只能靠别人迁就才会获得成功的失败者,更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跳梁小丑。 意识到自己的形象竟然变得如此不堪,滕轩挺直的脊背瞬间就垮了。 他头一次产生了挖个地缝钻下去的羞耻感。 他几乎是缩手缩脚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刚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黄葱ξ嘻的声音:“我的天啊轩子,你考不赢庄理竟然去找你后妈哭鼻子。哈哈哈哈,我都快笑死了!你也太有办法了吧!” 黄词歉霰曜嫉幕花公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自尊心和道德感也低得可怜。在他看来,滕轩让庄馨去打压庄理没什么不对,只要能赢就行,手段并不重要。 他是真小人,但滕轩却是伪君子。对于伪君子来说,面子和尊严才是最重要的。 滕轩不但要赢,还要赢的漂亮。但他现在输了,还输得如此难看,这种痛苦对他来说不亚于当众凌迟。 他的面容扭曲了一瞬,转回头时却笑得非常温和,故意诱导:“那个游戏你们还玩吗?” 修钺瞥他一眼,忽然问道:“刚才那段视频和日记不是你发的吧?红隼黑了我们的账号?” 滕轩:“……是的。你看出来了?” 修钺:“你没那么蠢。” 做完了所有蠢事的滕轩:“……” 他总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修钺:“游戏不玩了,先把红隼找出来。敢惹我,他是不要命了!” 红隼本人滕轩:“……” 黄慈床桓闪耍抗议道:“玩玩玩,我一定要玩!庄理这种有点本事又有点傲气的人玩起来才最带感,你们根本不了解那个滋味!毅博,你玩不玩?” “我也玩。庄理其实长得挺漂亮的,弄上床不亏。干了他之后,我们拍照片和视频当证据,你要是输了就把新买的跑车给我。”方毅博回过头与黄椿髡啤 他是体育特长生,平时不爱动脑子,唯独四肢发达,脾气火爆,喜欢玩刺激的游戏。 黄存倚Φ溃骸巴蛞晃颐嵌嫉檬至四兀俊 “谁先得手算谁赢,都得手了证明庄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就拿照片和视频威胁他,让他给咱们当奴隶,玩腻了就扔,不吃亏。”方毅博兴奋地直搓手。 正如滕轩预料的那样,两人一拍即合。 修钺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内部的分裂,与滕轩对视一眼便默认下来。面对不确定的情况,他们俩总会退到一旁,让黄春头揭悴┤サ闭飧銮垢俗印 四人团体窃窃私语时,庄理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课桌从讲台上搬下来,穿过长长的过道,走向最后一排。 所有人都在看他,却没人敢跟他说话。就连之前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那些女生都闭紧了嘴巴。 看视频与面对真人完全是两种感觉。 以前的庄理总是低着头躲避别人的目光,像个明明存在却不被看见的影子。而现在的他下颌微扬,红唇轻抿,狭长双目漫不经心地扫视全场,气质竟格外锋利。 他连滕轩爸爸的面子都不给,又会怕谁? 他早上才口口声声地说“没有我,你滕轩算什么东西?”到了下午,滕轩就真的什么都不算了。他的攻击性和报复心都太强了,而且行动力更是一绝。 钟星云趴在桌上,对司冥悄悄说道:“这孩子是一只误入羊群的狼,以后的日子好玩咯!” 司冥依然蒙着脑袋“呼呼大睡”。 钟星云捂住嘴偷笑,笑着笑着就僵硬了,只因庄理搬着桌子径直走到他面前,很礼貌也很强硬地开口:“同学,能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吗?隔壁那排还有空位,你能不能坐过去?” “你想跟我换位置?”钟星云呆呆地重复一句。 “确切地说,我想跟这位同学当同桌。”庄理冲“呼呼大睡”的司冥努嘴。 “你,想跟,他,当同桌?”钟星云放慢语速,指了指庄理,又指了指司冥,不敢置信地确认一遍。 说好的自闭儿童不受欢迎呢? “是的。能把位置让给我吗?”庄理耐心询问。 钟星云这才回过神来,连连摇晃“呼呼大睡”的某人,急切喊道:“快醒醒,快醒醒,有人想跟我换位置!” 司冥僵硬了好半天才取下外套,恶狠狠地朝钟星云瞪去,看向小卷毛的时候瞳孔微颤,竟有些发憷,却用最不耐烦的语气低吼:“吵什么?没看见我在睡觉吗?人家要跟你换位置关我屁事!” 说完双手环胸,怒视周围看热闹的所有人。 大家对这位“睡神”并不了解,只隐约知道,他的家世似乎比修钺更显赫。 修钺已经是金字塔尖的人物,比他更有地位,那就只能是云端上的那几个家族。 也因此,面对高大少年不善的目光,这群心高气傲的孩子竟然低下头避开了,没有任何人敢与他正面起冲突。 钟星云太了解司冥了。如果是闲杂人等想跟他坐一块儿,他张口就能喷出一个“滚”字。 但现在,他看上去似乎很不耐烦,表情也恶狠狠的,说的却是“关我屁事”。 这句话的意思还能更明显一点吗?庄理想跟他坐,他拐了十八个弯之后竟然默认了啊!他不敢把那个“滚”字扔到人家庄理脸上去! 这个有“美色”不要朋友的家伙!老子欠了你的! 钟星云又好气又好笑,深深看了司冥一眼,然后才站起来去搬自己的桌子。 弯下腰的时候,他听见司冥重重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这家伙生怕他不愿意给庄理让位,都紧张地憋气了!还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呢!我艹你二大爷! 钟星云搬走之后,庄理马上把自己的桌子放在爱人的桌子旁边,理所当然地吩咐:“我去搬椅子,你帮我整理一下桌面上的书,快塌了。”说完转身朝讲台走去。 钟星云立刻回头去看,果见司冥那小闷骚正在帮庄理把倒塌的书重新堆起来,两只大掌前后左右地比划,生怕堆得不整齐。 我艹你二大爷!老子照顾你三年,你帮老子倒过一杯水没有?钟星云悲愤了。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8 庄理搬着椅子走回来, 看了看桌上堆得整整齐齐,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书,薄唇忍不住微微一勾。 这个世界的爱人性格似乎有些拧巴, 面上装得那么不耐烦, 帮忙做事的时候却这么细心。 “我叫庄理,你叫什么?”坐下之后, 庄理偏过头, 直勾勾地看着少年, 手还伸到他面前, 等待一个友好的回应。 坐在过道另一边的钟星云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他很想知道司大少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庄理, 是敞开心扉还是继续自我封闭。 司冥极其不耐烦地说道:“我叫什么关你屁事?” 他动了动胳膊, 想把眼皮子底下的这只手打开,脑子不断下令,身体却不听使唤。 庄理始终伸着手等待, 表情却变得很落寞:“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觉得我是穷鬼,拖油瓶,下等人?我以为你是新来的同学, 对我的偏见应该会少一点,没想到――” 他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收回手,语气伤感:“算了, 是我想多了, 我现在就把位置换回去。”说着说着就去搬桌子。 司冥这下急了, 连忙把他的手拽过去用力握了握,闷声道:“我没有看不起你, 你不用搬走。我叫司冥。” 庄理薄唇一勾, 脸上的伤感立刻被明媚的笑容取代。 说实话,他变脸的速度很快, 看上去难免有点虚假,但司冥却结结实实愣住了,两颗眼珠子黏在他忽然变得无比浓艳的脸上,像是丢了魂。 看见司大少三两下就被庄理搞定,模样还那么傻,钟星云忍不住扶额。 庄理从抽屉里拿出文具盒、练习本、试卷等东西,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叫理,你叫冥,我俩的名字真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司冥下意识地追问,眼珠子却还黏在小卷毛身上。 “冥本意是幽暗不明,引申为头脑愚昧、不明事理,后来又逐渐引申为深邃,也指人死后所去的阴间地府。冥是一个混沌的字,也是一个不祥的字。” 听了这话,司冥的脸黑了,被小卷毛摄走的三魂六魄也终于归位。 “你是在讽刺我吗?”他表情既凶狠又阴沉,两只大手还紧握成拳,用力压在桌上,仿佛随时会暴起打人。 很明显,这些话深深刺伤了他的心灵。 钟星云紧张了,暗搓搓地抬高屁股,悬空而坐,准备跳出去拯救口无遮拦的小卷毛。 庄理不紧不慢地摆放东西,脸上还带着浅笑:“理本义为作坊将山上挖来的璞石加工成美玉,使之成器,有形有款。后来引申为治理、料理,又逐渐引申为有条理、纹理、道理等义。理是一个清晰的字,也是一个预示着光明的字。” 说到这里,庄理才重新看向司冥,徐徐说道:“这样理解的话,我俩的名字是不是很搭?你是冥,我是理,我们一旦相遇,所有的混乱都会变成清晰;所有的不合理都会变成合理;所有的混沌黑暗也都会变成光明希望。我俩好像天生就应该坐一起。” 庄理凑近了一些,直勾勾地看向爱人的眼睛,抿唇而笑:“只看名字就知道,我俩特别有缘,你说是不是?” 原本满心怒气,还觉得十分受伤的司冥,这下竟呆滞了,迷茫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一股极隐秘又极强烈的喜悦袭上心头,令他面容僵硬,肢体麻木。 已经三年未曾展露过一个笑容的他,真正体会到喜悦的这一刻,竟忘了如何去表达。 “也不是特别有缘,刚好一个班而已。”他握紧的双拳缓缓松开,然后飞快藏到桌子下面,贴着双腿来回摩擦,试图蹭掉掌心的一层细汗。 这汗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悸动。他的心脏刚才跳得太快了,差一点就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原本以为司大少会打人的钟星云:“……” 这下他是真的服了这位庄理同学!人家不愧为学神,连哄人的话术都这么高超!这欲扬先抑的手法也太老道了,把司大少逗得一愣一愣的。 见爱人表情还是那么冷酷,耳朵却红得滴血,庄理才重新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庄理,今年十七岁。你愿意成为我的同桌吗?” “你好,我叫司冥,今年十八岁,我愿意。”司冥连忙点头,嗓音沙哑。 他并未意识到自己被庄理带进了沟里,旁边的同学却差点笑喷。 什么叫“我愿意”?这位“睡神”该不会以为自己在结婚现场吧?哈哈哈,太好玩了! 钟星云:“……” 他敢打包票,这位庄理同学是在故意逗司大少!他那心机城府用来对付司大少简直跟玩泥巴一样,转瞬就把人家捏圆搓扁了! 艹你二大爷!司冥你能不能争气一点?钟星云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呐喊,面上却绽开一抹微笑。能在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遇见庄理,让司冥死水一般的心泛出涟漪,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司冥的时间毕竟不多了。 钟星云撇开头,不想让自己泛红的双眼被庄理发现。 与此同时,修钺正回过头,默默看着生动鲜活的司冥,眸色几经变幻,终是化为一抹冷笑。 滕轩也看向后排,然后递给修钺一个眼神。 两人进行了一场无声的,短暂的交流,快得让旁人根本来不及发觉。 上课铃声响了,物理老师走进教室,看见换了座位的庄理只是微微一愣就开始讲课,竟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这是好学生才会拥有的偏爱。 于是全班同学更加清晰地意识到――那篇掠夺日记和办公室里的考试视频都是真的。 滕轩这个学神被庄理这个学渣吊打了。 大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都暗笑不已,还不时朝滕轩投去嘲讽的目光。就连物理老师偶尔也会瞥他一眼,神色里带着挑剔和审视。 滕轩如坐针毡,倍感煎熬,真恨不得原地消失。被校园霸凌是什么滋味儿,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好不容易熬完一堂课,他的后背竟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方毅博和黄创赵谝黄鹦n谋划:“这样,我待会儿拿着一听可乐走到庄理身边,你从后面扑上来跟我打闹,我把可乐倒在庄理头上,将他弄湿,然后为了赔礼道歉,我们带他出去逛街,赔他几套新衣服。”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奢侈品。我就不信咱们给他买几千块钱一套的衣服,他会不动心。” 方毅博:“肯定动心啊!他妈从来没给他买过一套好衣服,全都是捡滕轩的旧衣服穿,像个叫花子。他心里肯定憋屈。” 黄吹靡庋笱蟮厮档溃骸拔仪叭闻友就是这么泡上手的。” 方毅博兴致勃勃地出主意:“我们陪他逛街的时候可以开直播,把他的心理变化过程拍下来。把人往奢侈店里一带,甩出一张信用卡,再来一句‘喜欢什么随便买’,我就不信他心里没有一点儿触动。” “哈哈哈,我们还可以故意挑几套特别丑的衣服让他试穿,来个变装秀直播,观众肯定喜欢看。” “最好是男不男女不女的那种衣服,什么渔网装、透视装、超短裤、低腰裤等等。” “不好,我画面感已经出来了!绝世妖男啊!” 黄春头揭悴┬Φ钩梢煌牛还把这段对话拍成预告片,放在直播平台上。 该平台属于外国网站,得翻墙才能看,国内有关部门没有管辖权,竟然让他们的直播主题通过了审核,还给了强推榜单。 粉丝们被预告片吸引,纷纷涌入直播间,热切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 --- 司冥照样“睡了”一节课,外套蒙着脑袋,脸庞偏向小卷毛的方向,睁着眼凝视对方。 隔着厚厚的布料,他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小卷毛特有的气息却萦绕在他鼻端,令他倍感安心。黑暗放纵了他的想象力,于是每一次眨眼,小卷毛明媚的笑脸就闪动在他脑海,令他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听见小卷毛挪动椅子的声音,他连忙掀开外套,低声说道:“你先别走,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故意把椅子弄得很响的庄理站在原地。他根本没想走。 “有人想耍你,你看看这个。”司冥把自己的手机和耳机递过去。 庄理戴上耳机,默默看完了四人团体在天台上的打赌直播,又看完了论坛里贴出的那些暧.昧日记,脸上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 司冥严肃告诫:“以后他们几个来找你,你千万别跟他们出去。” “全校同学都知道这件事?”庄理把手机和耳机还回去,挑眉问道。 “都知道。那个论坛要注册真实身份,还要验证邀请码,全校学生都能进去,只有你进不去,他们把你屏蔽了。你别理他们,都是一群垃圾!”司冥厌恶地皱眉。 “你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他们玩不成游戏会不会找你麻烦?”庄理故意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司冥不屑地冷笑:“他们不敢惹我。” 庄理先是若有所思地点头,继而勾起殷红的唇瓣,慢慢靠近少年,喷吐着热气贴近他的耳朵,轻笑着说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红隼就是我,我什么都知道。” 司冥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小卷毛说了什么,不由睁大眼睛看向对方。 他完全没想到小卷毛这个受害者竟然才是隐藏得最深的大boss。 庄理把双手搭在他肩头,微微压了压,笑看他的耳朵迅速变得通红,这才竖起食指抵住唇瓣,极暧.昧地私语:“嘘,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的秘密。” 司冥:“……好,好的。” 他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脸还是那张酷酷的脸,耳朵却开始冒烟了。 就在这时,黄春头揭悴┐虼蚰帜值嘏芄来,手腕一翻就把一听可乐往庄理头上倒。 司冥想阻止,半边身体却忽然陷入麻痹。为了保护他,小卷毛没往旁边躲,用自己的身体把飞溅的可乐挡了下来。 等司冥好不容易夺回知觉,小卷毛已经被淋了满头可乐,身上的校服也湿透了,黏糊糊的特别难受。 黄春头揭悴┝忙道歉,还口口声声说要带小卷毛出去买衣服。 小卷毛还没开口说话,司冥就一脚踢开桌子,跨步出去,揪住黄吹囊铝欤照着他自诩风流倜傥的脸狠狠揍了一拳,怒骂道:“艹你妈的小杂毛!你以为我是瞎的吗?不是故意的你手腕能翻转一百八十度?可乐能淋得这么透?老子最看不惯你这种垃圾,你他妈找打!” 话落又是狠狠几拳揍过去。 方毅博想阻拦司冥,却被一脚踹翻在地,撞倒了好几张桌子。 周围的同学尖叫着四散开来,却没跑出教室,而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戏。 更悲催的是,黄春头揭悴┑墓吠茸诱举着手机站在外围,进行直播。 于是几万粉丝亲眼目睹了两位偶像被人打成狗的画面。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9 司冥二话不说, 逮住黄春头揭悴┚褪且欢俦┳帷 两位校园偶像分明长得牛高马大,在司冥面前却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会哎哟哟地一通乱叫, 然后抱着脑袋往墙角里缩, 别说面子,连里子都没了。 等着看庄理“被金钱腐蚀继而陷入爱河”的那些观众:【……】 剧情反转得太快, 他们的脑子已经跟不上了! 滕轩想到直播还开着, 便冲过去, 高声指责:“别打了, 他们不是故意的, 你反应这么激烈干什么?” “老子也被泼了满身可乐, 你眼瞎看不见吗?滚一边儿去,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打。”司冥狠狠踹了方毅博两脚,抽空还睇了滕轩一眼, 瞳孔里翻涌着毁灭一切的怒气。 别人不知道司冥的底细,但滕轩却最清楚――这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内心已完全失去了秩序, 更失去了光明和希望。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滕轩既不是横的也不是愣的,但司冥却真正是个不要命的…… 于是滕轩被这个眼神吓住了, 脸色苍白地后退几步。 就在这时, 庄理拿着一罐可乐走过来, 冷笑道:“知道易拉罐的口子为什么设计成这样吗?一是为了防止泡沫飞溅,二是为了防止液体洒泼。如果你只是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里面的可乐根本无法从这么小的口子里洒出来, 除非像这样。” 庄理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手腕倒转一百八十度,往黄茨源上浇, 持续地浇了好一会儿才把所有液体淋在对方头上。 易拉罐的口子太小,注定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才能把别人浇透。 黄聪攵悖却被司冥反剪双手压在地上,被迫承受着这种屈辱。 有智商有眼睛的同学都看出来了,刚才黄淳褪枪室獾模∧敲葱∫桓隹谧釉趺纯赡芮崆嵋慌鼍腿鞒稣饷炊嗫衫郑克们欺负人啊! 看了直播预告的那些同学更是对此心知肚明。 他们设想了很多场景:譬如庄理摆出高冷的姿态拒绝赔偿;譬如庄理半推半就地答应,继而被金钱腐蚀;譬如庄理红着脸说没关系,借机讨好两位校园王子。 但他们打死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一场单方面的殴打和羞辱。 庄理和司冥两个人简直像黑白双煞,配合得天.衣无缝。 庄理捏扁易拉罐,随手扔到一旁,轻蔑地说道:“你们想帮滕轩报仇?麻烦下次手段高明一点,别把人当成傻子!” 原本想置身事外的滕轩这下反而撇不清了,脸色变得极其难堪。 钟星云冲上去劝架,却都被司大少狠狠推开,还差点遭到乱拳的捶打,只能站在外围徒劳无功地喊:“别打了,别打了,老爷子知道了要担心的!祖宗算我求你,你别把自己弄伤了!” 庄理若有所思地瞥了钟星云一眼,然后扯了扯司冥的衣袖,轻飘飘地说道:“别打了,陪我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像只疯狗一般爆锤黄春头揭悴┑乃沮ち15淌樟耸郑血红的眼珠恶狠狠地瞪视两人,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别人做出伤害小卷毛的举动,他心里就特别害怕,牙根还恨得直发痒,总想弄死对方。 黄春头揭悴┐游醇过如此疯狂的眼神,凭着求生的本能抱成一团,不断往后缩,生怕司冥再扑上来发疯。 司冥的家世他们心里也都有数,别说讨公道,此刻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对不起,我们错了。”两人哭哭啼啼地道歉。 庄理却连多看他们一眼都嫌烦,拉着司冥的衣袖出去了。 走到外面,他拿出手机,当着司冥的面进入自己的校园账号,认认真真写了一篇日记:【他们故意用可乐泼我,是想帮滕轩报仇吗?手段如此弱智、低劣、下作,我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滕轩那种废物玩在一起的人果然也都是废物。距离产生美,看上去光鲜的东西,说不定内里只是一团龌龊。】 写完,他登录红隼的账号,把这篇日记截图,发送到恋爱论坛里。 黄春头揭悴┑闹辈ヒ丫完全偏离了主题,观众的反应也呈现两极分化。 一部分粉丝气坏了,嚷嚷着要严惩凶手;还有一部分路人觉得这剧情太好玩,太过瘾,希望下一期也能有这样的反转。 两拨人马互相看不顺眼,于是吵了起来。 黄春头揭悴┑姆鬯课蘼廴绾味枷氩煌ǎ庄理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得这么快。他以前不是很喜欢几位哥哥吗?如今跟几位哥哥交朋友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发脾气?他简直有病啊! 一位路人看不过去了,提醒道:【庄理才是正常的,脑子有病的是你们。由于迷恋偶像,你们连辨别是非的能力都失去了,你们真可悲!去论坛看看庄理的最新日记吧!】 这群迷妹立刻冲进恋爱论坛翻看庄理的日记,然后陷入了集体失语的状态。她们以为庄理的喜欢会一直持续下去,就像她们的迷恋一样,然而人家被泼了一听可乐就醒悟了。 现在的他如此厌恶黄春头揭悴,斥他们为弱智、废物,还看穿了他们的龌龊心思。 那个恋爱打赌游戏自然也就玩不下去了。 当别人看着很美时,庄理会站在一旁静静欣赏;当别人故意靠近并流露出恶意时,他会立刻远离。他的脑子从来都是清醒的。 崇明的学生绝大多数是权贵阶级,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与那些痴迷追星的粉丝很不一样,具备更多理性思考的能力。 他们纷纷在论坛里留言:【我对这个剧情发展丝毫不感到意外。】 【我也是,庄理的智商不应该低到被几个纨绔肆意耍弄的程度。】 【学神终究是学神,不是什么白痴。以前黄此们几个看着人模狗样的,还跟滕轩玩得好,庄理会羡慕是难免的。他缺爱嘛,跟同性恋根本扯不上关系。】 【是啊,看清之后立刻远离,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现在回头看一看,我忽然觉得黄此们几个特别搞笑,特别弱智,拿人家学神当下酒菜,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儿。】 【智商的差距是难以跨越的。他们几个平均智商比庄理至少低一百分,能想出这种弱智游戏并不奇怪。】 【庄理会陪他们玩才奇怪。我以前挺欣赏滕轩和修钺,现在看见他们两个就觉得心情很微妙。】 【是不是想起庄理的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没错,人与人之间自带气场,相合的就能一起玩,不相合的会慢慢疏远。滕轩和修钺能跟黄春头揭悴┩娴谜饷春茫你们品品这其中的奥妙。】 【他们四个怕不是同一种人哦!都弱智,都废物,都表面光鲜内里草包,哈哈哈……】 论坛里全都是崇明的富二代。他们留下的评论一句比一句刻薄,对四人团体不加掩饰地嘲讽和贬低。 四人的粉丝气坏了,却只能弱弱地抗议,并不敢像在外网那般不管不顾地谩骂。他们太知道崇明中学的这些人都拥有怎样的权势、财富和地位。 这是一群他们根本惹不起的人。 看见这篇日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黄春头揭悴┎畹阃卵。合着他们谋划了那么久,才刚出师,庄理就把他们的小心思看透了,还把他们写进日记骂了一个爽。 什么弱智、废物、下作、龌龊,用的词一个比一个毒!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黄春头揭悴┢得心脏都快爆裂了,却拿庄理毫无办法。 他们非但不能找庄理麻烦,还得装作不知道,谁叫这篇日记是私.密的,旁人根本无权阅览! “啊啊啊啊啊!气死老子了!妈的妈的妈的!”黄春头揭悴┮槐呖衤钜槐吆蒗呃圾桶。 “游戏玩不下去就算了吧。庄理智商那么高,你们骗不过他的。”修钺心平气和地劝了一句,心里却憋屈得厉害。 他的风评从来没这么差过! 滕轩揉揉眉心,疲惫地附和了一声。 这次试探他根本辨别不出庄理的想法,技术手段也无法追踪到黑客的痕迹。 庄理到底是不是那个黑客?他知道他们的算计吗?不过这些问题已经不重要了,他既然在日记里流露出不想再接触黄吹热说囊庠福这个游戏也就可以终止了。 “不玩了,好好考大学吧。”滕轩吐出一口浊气。 修钺冷笑道:“我会聘请顶级黑客来抓这个红隼!他想搞我们就要做好被搞的准备。” 刚松了一口气的滕轩:“……” --- 另一头,庄理当着司冥的面写完日记,转入论坛,刷着留言。 司冥一点儿都不觉得他这样做有问题,还遗憾地叹息:“这样的话,他们以后都不敢再来惹你了吧?刚才我应该多打他们几拳的。” 庄理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你手打疼了没有?伸出来给我看看。” 钟星云话里话外都在担心爱人的身体,他不得不在意这一点。 司冥把手藏在裤子口袋里,死活不愿意露出来,拧着眉,冷着脸,十分不耐烦地说道:“打几拳能有什么事?看个屁!快走,你脑袋黏糊糊的,不难受吗?” 庄理确实难受,所以走快了一点,心也跟着沉了沉。 司冥的反应很不对劲,好像特别忌讳别人谈论他的身体状况,是得了什么病吗?严不严重?有没有治? 他上课的时候总喜欢趴着睡觉,不关心外界,也不关心学业,更不关心自己的未来。而且他还没有学籍,仿佛随时都可以消失。他喜欢用外套蒙住脑袋,仿佛想隔绝自己。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一个可能性――他的身体出了很大问题。 钟星云应该是司家聘请的保镖或护理,所以也没有学籍。 出生于如此显赫的一个家庭,既不缺钱,也不缺权,但司冥的家人却并未把他送去医院治疗,而是让他来到学校,与一群同龄的孩子混在一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享受着最后一段快乐的时光…… 他们无力挽救这个孩子,所以便努力让他去感受世界的美好,不叫他留下任何遗憾。 司冥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分析到这里,庄理猛然停步,露出罕见的慌乱表情。 早已看过剧本的7480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主人,司冥得了渐冻症,这一次你救不了他。”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10 浑浑噩噩的庄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医务室的, 回过神的时候,校医已经快步迎出来,紧张不安地问道:“司冥, 你身体哪儿不舒服?快进去躺着, 我帮你看看。” 庄理起伏不定的心再次往下一沉。 校医的表现让他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7480说的是真的,司冥得了渐冻症, 否则校医不会如此紧张。他应该与钟星云一样, 都是受聘于司家的护理人员。 庄理设想过种种意外情况, 也知道爱人的日子不会好过, 却没料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已经发生了。 在这个世界, 渐冻症是一种找不出确切病因, 也没有办法治愈的疾病。一旦患上它,人的身体会一寸一寸失去知觉,进而瘫痪, 最终死于呼吸衰竭,就像被冰封了一样。 患者发病的年龄多为30至60岁之间,但司冥今年才刚满18岁, 他的人生还未真正展开就面临终结。 在接下来的漫长生命里,他死不了,却也没有办法好好活着, 他无法行走, 无法吞咽, 无法说话,甚至连排泄的功能都没有。 他将失去所有尊严和希望, 像一滩烂泥一般活着。 难怪他每天都趴在桌上睡觉, 不与任何人交流。因为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放弃了挣扎和反抗, 无奈又无力地等待着死亡,不是沉入黑暗的死亡,而是清醒的死亡。 每一天他都会睁着眼,清醒地面对这个世界,却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腐烂。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庄理越想越难受,完全听不进司冥和校医的话,走进医务室,拉开帘子,把自己封闭起来,然后捂住通红的眼。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都无法接受那样的未来,司冥的心情又会如何? 庄理简直不敢想象发病的这段日子司冥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痛苦吗?绝望吗?会不会整夜整夜无法安眠? “你是不是很难过?”司冥就在这时掀开帘子,探进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望着这边。 他自己已经那么绝望,却还有心情顾虑小卷毛的感受。 “以后我不会让那些人渣再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直到你考上好大学,有一个好前途。”他举起拳头像在宣誓。 庄理放下手,露出红透的双眼,看着这个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的人,分明想笑,刚咧开嘴却流出两行眼泪。他终于明白“感同身受”这个词是怎么被发明出来的。 最先使用它的人一定与他一样,都有一位正在遭受苦难的爱人。 庄理伸出手,一把将司冥拉进帘子,将他紧紧抱住。 “我也会保护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轻轻拍打司冥的脊背,无比温柔地安慰。 司冥抱紧了他,手足无措地安慰,然后阴狠地说道:“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我打死他!” 他说的“打死”是真的打死,绝非开玩笑。对于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而言,为小卷毛做任何疯狂的事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庄理脸上还挂着泪,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伤感和脆弱只是一瞬,平静下来之后,他立刻开始思考该如何拯救这个世界的爱人。 “洗浴间在哪里?我想洗澡。”他需要一个安静的角落好好想想。 “我带你去,洗浴间有我的洗发膏和沐浴露,你都可以用。”司冥恋恋不舍地放开小卷毛,熟门熟路地在前面引路。 庄理去拉他的左手,他耳朵红了红,却没挣开。 庄理绕到走廊的另一边,去拉他的右手,他却立刻闪避,绯红的耳朵瞬间变得苍白。 庄理意识到,司冥已经脱离了早期症状,进入了逐步麻痹的状态,现在只是右手,接下来或许会是左手;然后,他的嗓音会变得沙哑,直至无法吞咽;再接下来,他的双腿也有可能瘫痪,失去行走的能力;最后,他会躺在床上,直至呼吸的能力也渐渐被夺走…… 发病的过程看似缓慢,却是不可逆转的。 现在的司冥只是右手麻痹,尚有办法拯救,等到他连话都说不出来,食物也无法吞咽的时候,一切就晚了! 渐冻症虽然是一种慢性.病,留给庄理的时间却真的不多了。他站在水龙头下,闭着眼睛冲了十几分钟的冷水,走出浴室的时候眸光已变得格外坚定。 司冥握着一支吹风筒,坐在医务室的一张病床上发呆,听见脚步声立刻看过来,充斥着浓浓黑暗的双眼马上放射出快乐的光芒。 “吹头发吗?”他用左手举起吹风筒。 “我自己来。”庄理接过吹风筒,插上电源。 风呼啦啦地吹,屏蔽掉了所有杂音,却无法屏蔽司冥灼热的眼神。他站在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卷毛,像黑暗里的飞蛾看见了一豆灯火。 然而,当庄理转头去看他时,他却又飞快移开目光。 庄理勾着唇角笑了笑,收回视线,继续吹头发,于是司冥又凝神屏气地看过来,像做贼一样。他是多么渴望靠近这个人,却又多么害怕离他太近会无法抽身。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不配拥有任何美好。 他可以保护小卷毛,却不会在对方心上留下任何痕迹,因为他最终会变成一具腐烂的活尸,露出最丑陋的模样。 司冥呆呆地看着这个人,眼眶不知不觉便红了一圈。他忽然感到很难过,前所未有的难过…… 察觉到爱人骤然低落的心情,庄理逗弄一句:“你总是看着我干什么?你暗恋我吗?” “我哪有!你别乱说!”司冥满心的难过都变成了紧张,明明在否认,却高举双手摆出投降的姿态。 肢体动作往往比语言更能泄露一个人的内心。他是真的拿小卷毛毫无办法。 “我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庄理指了指摆放在病床前面的一排药柜。 柜子的玻璃门可以反光,所以庄理不用转头也能发现司冥痴痴呆呆看着自己的模样。 司冥这才发现柜门把自己出卖了,眼珠一瞪,耳朵一红,竟想也不想就落荒而逃。 庄理放下吹风筒摇头叹息,然后无可奈何地低笑起来。 无论穿越多少世界,这人还是那么可爱,所以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他不管…… 思忖间,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出“校长”二字。 庄理马上接起来,这才知道q大的三位老教授已经到了,想当面跟他聊一聊。 这个结果在庄理的预料之中,于是他换上司冥早已为他备好的一套新校服,朝校长办公室走去,行至半路似想到什么,又返回医务室,躲在门后。 校医满头黑线地看着他,“你在搞什么?” “嘘。”庄理竖起食指,神秘地笑了笑。 没过多久,司冥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在医务室里团团乱转,一一掀开病床的布帘,寻找那个原本被他丢下的人。 “小卷毛呢?”他焦急地问。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校医惊奇地打量司大少。 难得啊,这位活死人也会有急得跳脚的时候。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生气?”司冥掀开最后一块帘子,没能找到小卷毛的身影,于是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死气沉沉的状态。 他佝偻着脊背坐在病床上,脑袋低垂着,左手握住微微颤抖的右手,像个被遗弃的小孩。深深的迷茫和浓浓的无助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黑暗中的一豆灯火终究还是被他亲口吹灭了。 校医摇摇头,站起身走了。 庄理这才把门板推开,轻声说道:“嗨,你在找我吗?” 司冥猛然抬头,布满沮丧的双眼立刻放射出惊喜的光芒。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却又颓然地低下头。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拿什么去索要别人的感情?为他付出是毫无意义的。 “不闹别扭了好吗?”庄理走过去,揉了揉司冥的脑袋,吩咐道:“走吧,送我去校长办公室,我怕方毅博找人在路上套我麻袋。” “他敢!老子打死他!”司冥眉毛一竖,立刻打起精神,跳下病床,把小卷毛拢到身边,雄赳赳气昂昂地摆手:“走,我护送你!”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所有情绪都被小卷毛掌控了。 小卷毛想让他高兴,他就会立刻笑起来;小卷毛想让他振作,他就会神采奕奕;小卷毛想让他忘了烦恼和绝望,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 “我先进去了,谈完事我给你打电话,你过来接我。别睡觉哦,万一错过了我的电话,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可能会被打。”与司冥挥别时,庄理慎重其事地交代。 “我肯定不会睡觉。”司冥精神抖擞地保证。 “那就这么说定了。”庄理挥挥手,这才走进办公大楼,一边上台阶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把刚才那段直播视频封禁。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直播里打人影响总是不太好,他不可能让别人拿这个来攻讦司冥。 但是,当他进入直播平台时,却发现四人团体的直播账号被永久销毁了,所有视频都删除得一干二净,不好的言论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先于庄理出手打压了四人团体。 是司家人吧? 这样想着,庄理迅速入侵网络,顺着这条线索查到了司冥的家世背景,然后惊讶地发现,司冥与修钺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不过一个跟父亲姓,一个跟母亲姓。 别看修家是顶级豪门,仿佛实力雄厚,实则所有家产都是司冥的母亲带过去的嫁妆。 司夫人也患有渐冻症,不到三十岁就病故了,死前留下遗嘱,把修家的一切都赠给了自己的儿子,司冥的父亲修兆阗只有管理权,还必须在司冥十八岁的时候把权柄尽数还给儿子。 如果司冥因意外而死亡,那么这份价值几千亿的财产将无偿捐献给国家,修兆阗和他的情妇以及私生子修钺一毛钱都得不到。 司夫人这么防着修兆阗,司家自然也不会把她的孩子留给修家人教养,老早就接回司宅,由司老爷子亲自看护。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司冥小小年纪竟也患了渐冻症。 司老爷子年纪大了,照顾不了外孙多久,只好立下遗嘱,把司家的几千亿财产也留给司冥,并指明重点――如果司冥没活过六十岁,而且是意外死亡,这笔巨额财产将无偿捐献给慈善机构。 是以,修兆阗内心再厌恶这个儿子,为了那两笔巨额财产也会尽心尽力照顾司冥下半辈子。无论花多少医疗费,他总得想办法让司冥活过六十岁。 两份巨额财产的确保障了司冥的生命安全,却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这样没有尊严地活下去。 查到这些资料,庄理闭了闭眼,心中冷笑:“如果司冥意外死亡,修家人拿不到一分钱,于是司冥就得了这种病,可以长久地活着,却失去了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这个病来得太及时了,就仿佛专门为修家人得到司家的财产而设定的。系统,你觉得怪不怪?” 7480:“……” “你们的主神真是写得一手好剧本。”庄理赞许道。 7480:“!!!” “司冥绝不会有事,我们走着瞧。”庄理轻飘飘地撂下这句话便推开门,步入办公室。 看见三位老教授以及摆放在桌上的特招生合约,他摇头说道:“抱歉了几位老师,我不准备读大学。” 原本喜滋滋的众位老师:“!!!”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11 三位老教授预感到庄理有可能不会报考q大, 毕竟国外也有很多好学校,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位同学竟然拒绝接受高等教育。 “为什么不读大学?是迫于家庭的压力吗?我们可以帮你!”从周老师那里了解到庄理的成长环境, 刘教授立刻表态。 温老和敖老也连忙点头。 他们已经看过庄理的试卷, 找出很多不可思议的华点,想要好好培养这个孩子的欲.望十分强烈。 周老师端来一杯热水, 招手道:“快坐下慢慢说, 别紧张。有什么难处我们都会帮你, 别为了某些人放弃自己的前途。” 庄理坐到三位老教授对面, 把自己的三张试卷一一摊开, 坚定道:“我没有时间去读大学, 我需要马上组建自己的实验室,在短期内赚到很多钱,然后把这些钱全部投入基因改写工程的研究。” 要不是爱人也在崇明读书, 他现在就想辍学去开实验室。 “你可不能这么功利啊!搞研究还是要慢慢来的。”刘老首先表达了自己反对的态度。 校长也忧心忡忡地劝阻:“你不用羡慕滕轩,他现在有的,你将来也会有, 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能走得稳” 庄理摇头道:“我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刘老,您是为了这条公式来的吧?” 他指着数学试卷的最后一个大题说道:“我可以把完整的公式写给您看一看。您猜得没错,它的确是我自己推演出来的, 主要用以计算四维空间的坐标。” 这句轻飘飘的话落在众人耳畔却像惊雷一般。 刘老听愣了。他已经感觉到了这条公式的特别之处, 用它来代替原有的几何公式去计算试卷上的这道几何题, 难度会从地狱级骤降至1+1的泡沫程度。 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样一条意义非凡的公式竟然只是一系列公式中的一条, 由此可见这位少年已经在心里构建了一套完整的、全新的、世所罕见的四维几何理论。 四维几何理论很早以前就有人研究, 但少年却说他的公式是用来确定四维空间的坐标的。 也就是说,一旦算出了坐标, 终有一日,人类能从三维跨越至四维。因为目标是看得见的,大家只要朝着那个方向前进就可以了。 这简直是跨越时代的伟大发现! 刘老近乎于屏息地看着庄理的笔尖。 另外两位老教授连忙拿出老花镜戴上。 几分钟之后,庄理把写满了公式的试卷推过去,语气平静:“我把这套公式叫做升维理论。” 三位老教授瞳孔一震,然后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于是庄理点头道:“没错,是你们想的那个升维,升降的升,维度的维。有了它,人类将从三维跨越到四维。这个过程是怎样实现的呢?我可以给你们讲解一下。” 庄理把放置在桌上的一沓草稿纸拿过来,画了一根光秃秃的树干,从低端开始添加枝叶。 “首先,它可以用来开发类似于mab那样的软件。” 听到mab这个词,把全部心神都投入这一系列公式之中的三位老教授猛然抬头,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就连周老师和校长都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不怪他们反应如此激烈,只因米国最近又对华国进行了一场高科技方面的封锁和打压。他们禁止华国某些高校继续使用这款名为mab的软件,华国的工业、金融、教育、建筑等重大行业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说是又一次被米国掐住了脖子也不为过。 只是一款软件而已,为什么会具备如此巨大的杀伤力? 因为mab被广泛运用于数据分析、无线通信、深度学习、图像处理与计算机视觉、信号处理、量化金融与风险管理、机器人,控制系统等重大高科技领域,是最为先进也最为普及的一款工具。 米国禁止华国使用这款软件之后,华国在这些领域的研究必定会受到严重阻碍。 打一个比方,一群伐木工出去砍树,别人拿的都是锋利的斧头,唯独其中一个人拿的是卷了刃的柴刀,你可以试想一下他忙碌一天会有什么收获。 别人砍断十棵树的时候,他可能连一棵树还没砍完。别人挣得盆满钵满的时候,他只会越来越穷。 现在的华国就是这位伐木工,没有趁手的科研工具,只会被别的国家越甩越远。 米国的禁令传回国内,离不开mab的科研工作者无不揪心落泪。祖国想要发展怎么就这么难?偌大一个华国竟然连一款可以替代的软件都研发不了!这真的是耻辱啊! 是以,听庄理提起mab,三位老教授的反应才会这么大。他们真的太痛心了!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过来,庄理用笔尖点着科技树,继续讲解:“mab是基于矩阵算法研发的一款软件,而我的这套公式是超维空间点阵坐标系算法,比矩阵算法的精确度提高了好几个大层次。” “诚然,正如绝大多数华国软件工程师认为的那样,要想研发出一款能替代mab的软件至少需要十至二十年的努力,因为研发mab的难度不光在于软件本身,还在于simulik生态的搭建。这需要不同领域的科学家们的共同努力,单单一个人,或者一家公司是做不到的,需要全行业的协作和积累。 “mab已经对现有的软件领域造成了生态封锁,取代它似乎是不可能的事。”说到这里,庄理刻意停顿下来。 三位老教授连连叹息摇头。 周老师和校长也露出沮丧的神情。 庄理拿出一张新的草稿纸,画了一条简单的生态链,徐徐说道:“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从底部打破生态链的确很难,然而对于强势物种来说,只要把它们随意投入生态链的一个环节,所有的平衡都会被它们破坏。 “亚洲鲤鱼、蛇头鱼、缅甸蟒蛇,这些入侵物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破坏一个地区的生态平衡,原因是什么?” 刘老立刻答道:“因为它们没有天敌。” “是的,因为它们没有天敌,同样的,”庄理指了指自己的试卷,语气傲然:“基于我的超维空间点阵坐标系算法而打造的软件,在高科技领域也是这样的存在。它没有天敌。 “mab可以百分之百模拟现实世界,而我开发的这款软件却可以在数字领域创造一个四维宇宙,只需要输入相关数据,这个宇宙还能自行演化、发展、衰败、死亡。二者的计算能力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 “mab并不是不可取代的,只是我们的研发思路出了问题。从底层开始追赶自然需要十几二十年,毕竟生态链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立。 “但是,如果我们从金字塔的顶端出发,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正如智能手机一夕之间取代传统手机,这个过程是极其快速的。强势物种不需要建立生态链,因为周围的环境会主动去适应它的存在。不需要十年、二十年――” 庄理伸出三根手指,“给我三个月,我会把这款软件研发出来。” 听到这里,三位老教授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身体里却崩腾着滚烫的血液。 从金字塔的顶端去打破生态链的平衡,这句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没有超越整个时代的智慧,谁敢口出狂言? 然而庄理就敢!因为他的升维理论的确具备这样的潜力! 几位老教授激动的指尖都在发抖。 周老师战战兢兢地问:“真,真的吗?三个月真的能把这款软件做出来?” 刘老连忙把试卷捧在手上,戴着老花镜仔仔细细地看,又拿出笔不停演算,表情越来越激动,像是着了魔一般。 温老和敖老也在疯狂演算,然后连连吸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周老师和校长都吓呆了,坐在原位一动都不敢动。 庄理继续在那根光秃秃的树干上添加枝叶:“把这款软件开发出来之后,它将广泛运用于数据分析、无线通信、深度学习、图像处理与计算机视觉、信号处理、量化金融与风险管理、机器人,控制系统等高科技领域。 “基于这款软件的强大计算能力,量子芯片和量子电路很快会被设计出来。用不了多久,量子计算机、量子卫星、量子干涉仪等高精尖的设备也将陆陆续续问世。 “紧接着,ai时代将真正到来,网络将由5g跨越至7g甚至8g,机器人将大规模运用于工业生产和生活领域。 “国家对金融行业的调控能力将进一步加强,外国势力很难再对华国发起金融攻击,因为每一次金融攻击还在筹备当中,这款软件就能预先示警。它强大的计算能力足以应对金融市场的变化莫测。 “再往上就是太空领域的发展,可以自由穿梭在宇宙中的载人飞船可以利用这款软件设计出来。 “大型粒子对撞机的设计和打造会进入快速通道,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借由这种对撞机发现暗物质,暗能量,揭开宇宙的又一层面纱。 “利用暗能量,我们能打开星门,通过这款软件计算出确切的星际坐标,把人类从宇宙的这一头瞬间运送到宇宙的另一头,实现星际穿越。 “人类将由行星文明跨越至恒星文明甚至星系文明。” 庄理把画得枝繁叶茂的科技树推到三位老教授眼底,缓缓说道:“这就是数学理论的突破对世界造成的影响。华国将因此而改变。” 周老师听呆了。 校长是学金融的,对科学不是很了解,却忍不住用力鼓掌。 他衷心希望庄理现在描述的一切都是真的。华国太需要打破西方列强的技术封锁,成就伟大的复兴。 三位老教授埋头计算了一阵儿,原本想输入电脑进行实践操作,又害怕被网络间谍发现,只能憋着。但是基于现在的一部分推演,他们已经预感到,这套理论是真的,这个算法也是真的! 难怪庄理不想读大学,以他现在的水平,给他们三个当老师都绰绰有余! “我――” 终于放下钢笔的刘老嗓音干涩得厉害,逆流的血液让他激动地说不出话。 他抹了抹汗湿的脸,慎重道:“我们必须把你的公式带回去,邀请华国最杰出的一批科学家来进行推算和验证。我们必须证明它是真的,你能理解吗?” “我明白,你们请便。”庄理不以为意地摆手:“如果证明它是真的,请你们尽快给我打造一个全世界最先进的实验室,我需要取之不尽的资金和最优秀的团队,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指的是基因改写工程的研发,而三位老教授却以为他说的是软件的制作,连忙保证道:“你放心,我们现在就联系中央科学院的专家学者,让他们今天晚上全部赶到b市开会,最迟明天晚上会出结果。” “好的,请你们尽快,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庄理再次强调。 “当然当然!”三位老教授立刻告辞,临走时给有关部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来了三辆车,下来一群特工,把提着保险箱的刘老团团围住,浩浩荡荡地走了。 剩下八名特工留在学校,负责保护庄理的安全。 这些年,被米国定点暗杀的华国科学家足有几十个,而且个个都是不同领域最顶尖的人才。 他们的死亡给华国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 如果中央科学院最终证明了庄理的升维理论,那么他将成为华国最为重要的科学家,没有之一。他的安全与国家的发展是直接挂钩的! 这样一位划时代的天才竟然毕业于崇明高中,这不就是自己最大的政绩吗? 校长兴奋得脸都红了,把庄理送出办公室时极尽讨好地问道:“庄理同学,你还有什么需要吗?生活费够不够?单人宿舍是不是小了点儿?我给你换一套公寓吧?你会在崇明读到高三毕业吗?” “我会在这里读到毕业。”庄理意味深长地说道:“生活上暂时没有需要,但是这三年,我过得太压抑,本该获得的荣誉一项都没拿到,想一想还是挺遗憾的。” 校长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说道:“省级优秀学生、国家级优秀学生正在评选当中,我马上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那就谢谢校长了。”庄理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校长连说不用谢,回到办公室立刻把评选名单上的滕轩划掉,改成了庄理的名字。 走到楼下的庄理打开校园网站,用自己的账号更新了一篇日记: 【班级第一: 【年级第一: 【全国数学竞赛:√ 【全国化学竞赛:√ 【全国物理竞赛:√ 【国际数学竞赛:√ 【国际化学竞赛:√ 【国际物理竞赛:√ 【省级优秀学生:√ 【国家级优秀学生:√】 更新完,他立刻登录红隼的账号,把日记截图发送到恋爱论坛。 滕轩的粉丝:【艹,又来?肯定是假的!】 崇明中学的富二代们:【哈哈哈,是真的!不相信的人可以来我们学校网站看一看,教务通知那一栏已经更新了,滕轩的省级优秀学生和国家级优秀学生的名额都被庄理占了!】 【膜拜学神!说翻身就翻身,一个招呼都不打。】 【说不给你脸就不给你脸,你能咋地?】 【滕轩现在估计都气炸了,我却他妈的想笑!】 【果然啊,没了庄理的礼让,滕轩屁都不是!】 看见这些动态,正准备上晚自习的滕轩忽然撞倒了放置在桌角的一大堆教科书,弄出巨大声响。 他慌忙藏起手机,弯下腰捡书,位置的倒错让他脑袋充血,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12 与滕轩决裂的当天晚上, 庄理就彻底离开了腾家和庄馨的管控,住进了学校分配的公寓。 司冥和钟星云帮他打扫卫生,忙碌到晚上十一点多才走。 两人刚离开没多久, 庄理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挑高眉梢, 早已预料到什么,却没管。 门又敲了一会儿, 然后便没了动静。半小时之后, 当庄理爬上床准备睡觉时, 负责保护他安全的一名特工却打来电话, 说是抓到六个试图绑架他的高中生。 “我们跟踪了之前敲你门的那个学生, 发现他去了后山, 与另外五个人碰头。我们觉得事情不对,当场把这六个人抓获,发现他们随身携带着绳子、匕首、迷.药等作案工具。我怀疑他们想绑架你, 已经把人移交给了国安部。庄同学,你有没有向周围的同学透露过自己的研究?” 特工慎重其事地询问。 “没有。”庄理予以否认,紧接着又状似不经意地引导:“我想你们可以查一查网络黑客, 我曾利用网络进行过理论方面的演算。” “好的,我明白了!我们一定会对这件事追查到底!”特工语气坚决地说道。 “那就谢谢你们了。”庄理挂断电话,抿唇一笑, 末了打开公寓里配备的电脑, 查看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被抓的六个人全都是崇明的体育特长生, 为了训练方便才选择住校。 他们虽然都是富二代,家里很有权势, 却从未见识过国安部的大阵仗, 被带入某个秘密基地,锁入逼仄的审讯室, 拿白炽灯一照,便鬼哭狼嚎什么都招了。 家世最好的那个学生嘴特别犟,一直嚷嚷着市委书记是我舅舅,还说要让舅舅把抓捕自己的人全部开除。 国安部的人头特别铁,不出十五分钟就把这位同学的舅舅给带了来,同样用白炽灯照着脸。 舅舅气得差点晕厥,照着外甥的脸就是狠狠几个巴掌扇过去,声嘶力竭地怒吼:“你他妈的失心疯了吗?学人家绑架!你快说是谁指使你的,不然你就在牢里关一辈子!” 这位同学见位高权重的舅舅都救不了自己,这才招了,说自己是黄春头揭悴┑暮眯值埽帮他们报仇来了。 于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当天晚上,黄春头揭悴┍蝗副武装的特工带到了国安部。 国安部的网络高手经由庄理的提点,查到了他的校园账号早已被一个名叫“红隼”的黑客严密监视。换言之,庄理在网络上的一切动向红隼都知道,这人很有可能是米国的间谍! 国安部的人立刻去查红隼,不出半小时把滕轩也给抓进了国安部。 三个人起初还很镇定,总以为凭自己的家世,就算是天塌了也有人撑着,然而没过多久,三个人的家长也被国安部找来,同样带入审讯室,接受最为严厉的审讯。 滕伟坐在儿子身边,双手被拷着,脸被灯照着,鼻子还被审讯人员指着,心脏简直慌得快爆了。 他打死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抓进国安部! 国安部是个什么地方? 这是华国最神秘也最恐怖的一座监狱。进了这里的人,管你是龙是虎,先给你扒掉几层皮再说! 曾经那些叱咤风云的国家级干部,进了这里就没有一个全须全尾地出去过,身上犯了什么事全给你查得一清二楚,然后判死刑的判死刑,判无期的判无期,谁来捞人都没用! 滕伟只是一介富商,绝非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座监狱。 “你到底干了什么?快说啊!你想毁了腾家吗?”绝望之下,滕伟只能对儿子宣泄怒气。 若不是双手被拷住,他都恨不得把儿子揪过来暴打一顿。 滕轩何曾受过这种惊吓,立刻就招供了自己为什么会用红隼这个账号监视庄理。 “……我讨厌庄理,所以就设了这个局。他若是丢了脸,以后就不会再回腾家,我只是想把他赶出去,最好连他妈一起赶走。”滕轩隐瞒了自己最为险恶的用心,只供出了一部分事实。 然而很不幸,说这话的时候,他手上连着一台测谎仪。 “你撒谎!”国安部的特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我没有撒谎。”滕轩连忙摇头。 测谎仪适时发出尖锐的嘶鸣。 “过不了测谎环节,你会在审讯室里待一辈子。我们现在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监视并陷害庄理?这些事都是谁指使你的?” 问完这句话,特工看向滕伟,语气更为严厉地呵斥:“你们腾家与境外势力到底有没有牵扯?” 听见“境外势力”四个字,滕伟终于意识到国安部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合着他们以为腾家是国外势力安插在华国的间谍?! 完了!滕伟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两个血红的大字,强撑着的一口气立刻泄得一干二净。 没有哪一个公司被国家怀疑与境外势力有牵扯还能安安生生经营下去。国家想要打击一个卖国企业简直太容易,断了贷款,断了货源,断了销售渠道,不出一个月该公司就得破产! 但问题是,这一切与庄理有什么关系?儿子只是黑了庄理的账号,跟他开了一个小玩笑而已,怎么就扯上卖国了? 滕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其中的关联。 就在这时,负责审讯他们的官员接到一个电话,离开了几分钟,回来之后阴沉的脸色竟然染上了几分红光。 他的属下朝他看去。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然后眼睛就都亮了起来。 中央科学院的数十名华国最顶尖的科学家已经给出肯定的结论――庄理的升维理论确确实实是真的!它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的全新算法将改变华国,继而改变世界! 在此基础上,国家领导人亲自打来电话,要求把庄理的安全级别提升至最高,而且今天晚上就开始筹建专属于庄理的实验室。 从今以后,整个国安部都必须为庄理的安全负责。 也因此,几名特工对待腾家父子的态度变得更冷酷,更严厉。 “不交代就在这里住下吧,外界不会有人在意你们的失踪。”几名特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被拷在椅子上的滕伟狠狠朝身旁的儿子撞去,声嘶力竭地怒吼:“你快说呀!你想死在这里吗?啊?” 滕轩原以为游戏终止,所有噩梦都将成为过去,却没料自己会陷入另外一个更为恐怖的噩梦。他根本没有办法把庄理与国安部联系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他的双眼总是能洞悉世间一切因果,然后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拨弄蝴蝶的翅膀,引发自己想要引发的风暴,毁灭自己想要毁灭的敌人。 然而这份超然于物外的强大能力却屡屡在庄理身上失效。 他看不透庄理的深浅,也摸不透庄理的路数,更没料到自己一脚踩在庄理身上,却踏了一个空,骤然落入万丈深渊。 眼看着平日里运筹帷幄、意气风发的父亲因为绝望而变得癫狂。滕轩捂住脸,哽咽着嘶喊:“我招,我现在就招!我不是想赶走庄理,我想彻底毁了他,然后逼他自杀!” 审讯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原本就对滕轩充满偏见的几位特工此时全都逼视着他,目光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那是猛兽遇见猎物才会显现的神情。 很明显,他们因为这句话已经完全把滕轩当成了敌人。 这一次,测谎仪没有发出警示,滕轩说的话都是真的。 滕伟不敢置信地看向儿子。 几名特工开始深入挖掘背后的真相:“你为什么要逼庄理自杀?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谁指使我,我就是看不惯他。他不姓腾,他不配住在腾家。我一看见他就烦,想要让他永远消失。所以我通过网络监控他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他的弱点。那个恋爱打赌游戏是我策划的,我最终的目的是想逼他自杀。” 滕轩抽泣几声,再次强调:“我没有叛国,我只是想毁了庄理而已。但是我没能成功,庄理很厉害,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不算犯罪吧?他现在不还好好的吗?” 说到这里,滕轩抬头看向几名特工,涕泪交错的脸上浮现希冀的神色。 测谎仪还是没响,他说的这些话也是真的。 几名特工面面相觑,只觉得大开眼界。 就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和嫉妒,这个孩子竟然能设计出这么恶毒的一个计策! 如果庄理没被他刺激地爆发,而是像以往那样默默忍受下来,然后中了黄吹热说娜μ祝那华国岂不是失去了最为宝贵的一名科学家? 这样算的话,滕轩其实犯了重罪! 几名特工互相打了个眼色,继而鱼贯走出审讯室,去找上级汇报情况。 这些人离开之后,滕伟开始大口大口喘气,脸色一片铁青。 好不容易从暴怒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深深凝视儿子,不敢置信地低语:“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我早就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腾家是属于你的,谁都夺不走。我结扎了,不会跟你庄阿姨生孩子,你在担心什么?你为什么要去毁了庄理?他招你惹你了吗?” 滕轩低下头,在父亲地质问中大颗大颗掉泪,竟是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毁了庄理。他的眼睛告诉他,这个人必须除掉。 “在国家那里挂了号,我们腾家这次好不了了!”滕伟仰头看向天花板,无奈又无助地叹息。 庄理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国家对他的事如此重视?这个疑惑始终萦绕在滕伟心中,却不敢问出口。 有些事情不是他这种层次的人能够了解的。 但他却更为清晰地意识到:现在的庄理已经不再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而是被国家庇护的重要人物。他的地位早已经超过了腾家。 “呵~庄馨会后悔的。”滕伟苦中作乐地低叹。 滕轩抱住自己脑袋,陷入了更为懊悔的境地。 当天晚上,滕轩、黄础7揭悴┤人连同那六个体育生被迅速转移到少管所,进行为期一年的劳教。几人的家长被放了回去,从此以后对这件事缄口不言。 同样参与了这个游戏的修钺犯事最少,而且始终游离在状况外,所以没被抓。 然而当天早上,修兆阗却接到几位大佬的电话,警告他好好管教孩子,别等日后闹出事来收不了场。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13 翌日清晨, 庄理起床的时候,国安部的特工已经帮他准备好了早餐,并把滕轩等人被抓去少管所劳教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以后我们会密切关注您身边的人。如果有陌生人故意接近您, 请您务必小心谨慎。我们这边会立刻对此人进行身份背景地调查, 请您千万不要单独跟他们出去。”特工反复叮嘱。 “如果是我千方百计去接近别人呢?”庄理端起牛奶小小喝了一口,饶有兴致地问。 “被您接近是那人的荣幸, 但我们同样会调查他的身份背景。您请慢用, 我们先下去了。”特工说完就离开了公寓。 庄理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早餐, 心情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7480却像丢了魂儿一般, 不断呢喃道:“主人, 你来这个世界多久了?是一天吗?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 是一天吧?真的只是一天吧?为什么这么快?” 才一天而已,命运之子就被宿主整死了,这个速度…… 7480默默抱紧自己, 抖着身上的肉肉,不断呢喃:“怕什么,这是我的主人!怕什么, 这是我的主人……” 几次之后,它总算是不抖了,莫名其妙还有点小骄傲。 庄理夹起一个煎饺放进碟子里蘸醋, 语气十分漫不经心:“司冥的时间不多了, 我没空陪那几个垃圾玩游戏。” “所以你原本是想陪他们好好玩的吧?”7480小心翼翼地打探情况。 “嗯, 是有这样的准备。滕轩非常自负,所以我会全方位地摧毁他的骄傲, 让他余生都活在挫败里; “黄春头揭悴┫不鹅车、飞叶子, 欺男霸女的事也没少干,我会送他们去牢里好好玩几年; “修钺喜欢看戏, 我会让他下半辈子只能拿着一个破碗蹲在天桥底下看戏。 “他们最在乎什么,我就夺走什么。这就是我为他们设定的游戏。” 庄理咬了一口煎饺,叹息道,“这个过程原本很好玩,只可惜我没有时间。” 听到这里,7480大松了一口气,再也不觉得命运之子被抓去坐牢是一件可怕的事。如果命运之子没去少管所,而是一直被这个大魔王玩弄于股掌之间,结局只会更凄惨! 被整得撞柱自杀的庄旭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吗? “主人威武,主人666!”7480举起胖胖的手臂,胆战心惊地喊了几句口号。 庄理勾唇笑了笑,似乎觉得它的反应很有趣。 吃完早餐,穿好校服,对着门口的镜子整理了半个小时的发型,庄理这才拎起书包准备去上学。 乘坐电梯下行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登录校园网,写下一篇日记:【滕轩,game over。】其中,game over这两个鲜红的大字是叠加在滕轩的名字之上的。 然后,庄理选择了开放日记。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不用“红隼”辛辛苦苦黑进他的账号截图转载,对他感兴趣的网友们都能大大方方进入他的主页,看见他的私.密心情。 --- 每天早自习之前,崇明的学生都有刷一刷校园网或者论坛的习惯。 目前最火热的话题自然是那个恋爱打赌直播游戏,然而登录相关网页之后,大家却惊讶地发现,四人团体的直播账号被永久注销了,他们创办的恋爱论坛也遭到了封杀,所有不利于庄理的言论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怎么回事?谁出的手?” “难道是睡神?” “他和庄理的关系没这么好吧。” “应该是学校。” 大家议论纷纷,各有猜测。 然后又有一人惊呼道:“我艹,你们快去看庄理的校园网主页。他开放日记权限了!” 众人连忙进入校园网,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被标上“game over”的滕轩的名字。 傻子都能看出来,庄理这是在挑衅。他用日记明明白白昭告天下――滕轩已经玩完了,这个游戏到此结束,而最终的胜利者是我! “什么意思?无缘无故的,滕轩怎么就game over了?接下来的月考呢?模拟考呢?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不要了?那张掠夺清单不作数了?”有人惊疑不定地问。 “看这个样子,游戏好像提前结束了。” “不知道滕轩是什么情况,怎么就game over了。” “等滕轩来了问问他就知道了。” “庄理也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 大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兴奋表情。 出门的时候莫名其妙被父亲臭骂一顿的修钺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慌,拿上手机走到外面,给滕轩打电话,却始终没接通;完了给黄春头揭悴┐颍也没有响应。 他们三个到底怎么了? 修钺拧着眉头回到教室,却发现总是喜欢迟到的司冥今天竟然来得特别早,这会儿正双手环胸,虎视眈眈地盯着教室门口。 钟星云举着手机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脸上带着隐秘的笑容。 这两个人应该也在讨论庄理刚发布的日记。 才一天而已,庄理竟然已经完成了从默默无闻到名声大噪的逆袭,他的确很有本事。 修钺强压下心头的焦虑,坐回原位,也看向教室门口,与大家一起等待着那个万众瞩目的人。 七点半,庄理拎着书包跨进教室,身后跟着红光满面、笑容灿烂的周老师。 所有人都朝庄理看去,然后目瞪口呆,惊掉了下巴。 与滕轩彻底摊牌后,庄理不再含胸驼背,阴郁深沉,而是大大方方、完完全全展露了本性。 他身上的校服竟然做了极为时尚的改动,腰线收窄了几寸,裤腿裁短一截,脚下蹬着一双小白鞋,显得腰细腿长风流倜傥。卷曲的头发打理得凌乱有型,狭长的双眼漫不经心地扫视身边的一切,像是从中古世纪的油画里翩然而至的贵族,那么傲然,那么不可一世。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便爆发出一片喧哗。 “我靠,这是庄理?我都不敢认了!” “我也没认出来!长相没变,穿着没变,只是气质变了,却像换了个人一样。” “滕轩输得太惨了!成绩、长相、气质、心性、手段,全方位败退。难怪他以前把庄理压得那么狠!” 庄理穿行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中,并不受到任何影响,狭长双目微微一眯,专注地看向司冥。 司冥自然而然地接过小卷毛的书包,塞进抽屉,小声说道:“我看见你今天早上更新的日记了。你不玩了?” “不玩了,时间就是生命。”庄理拿出手机给刘老发信息,询问实验室的筹备情况。 “对,你现在的任务是专心读书,以后考一个好大学。”司冥语重心长地劝说。 “那你呢?你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吗?你天天睡觉,一堂课都不听,你以后怎么考大学?我如果考上了q大那样的学校,你怎么办?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庄理把手机反扑在桌上,神色严肃地逼问。 司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不管你家里有多少钱,又给你铺了几条路,你不学习,将来总会遇见解决不了的麻烦。到时候你去依靠谁?如果你还想跟我做朋友,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好好读书,好好听课,认真学习,努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庄理把司冥的英语书摊开,指着第一篇课文,半威胁半勒令地说道:“给我早读。我将来是要考q大的,我希望你也能考上q大。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很珍惜咱俩的缘分。高中毕业,我还想跟你读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你要是觉得我事儿多,你就继续睡觉,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 司冥看着全新的英语课本,心里一阵纠结。 高兴、痛苦、沮丧、期盼等矛盾的情绪在他的内心反复煎熬,最终汇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 他没想到小卷毛竟然会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好友,还与自己约定一起考大学。 他是一个看不见未来的人,然而今天,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未来的道路似乎被一豆灯火照亮了一点,也延长了一些,探向一个足以看得清的目标。 再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或许他的病情不会恶化得那么快;或许他还能与小卷毛享受一两年的大学时光。他们一起学习,一起拼搏,一起朝着一个目标向前奔跑,在短暂的青春里留下一抹绚烂的色彩。 当他再也无法站起来的那一天,哪怕心中痛苦无力,他也能凭借这抹永不退色的记忆去对抗绝望。 想到那样的未来,司冥尚且挥动自如的左手竟也微微颤抖。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振奋和激动。 “好,我们一起考q大。我现在就让外公给我请家教。”司冥拿出手机给司老爷子发短信。 那头很快打来电话询问情况,不知想起什么竟哽咽地哭了,连声说着“好好好,外公马上给你请,你别放弃自己”等话。 司冥怕自己的秘密被小卷毛发现,偷偷摸摸把音量调小了一点。 庄理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扯了扯他苍白的耳朵。 原本还有些小低落的司冥耳朵立刻变红了,挂断电话之后像打了鸡血一般,用指头点着一个个单词,开始大声朗读英语课文,把讲台上的周老师看得一愣一愣的。 钟星云连忙撇开头,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角。 修钺听见司冥洪亮的读书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眸色十分阴冷。 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庄理也看了过去,隐秘地勾了勾唇角。 这堂早自习全班大概只有司冥是在全心全意学习,别的同学时不时便朝空着的三个座位看去,那里原本应该坐着滕轩、黄础7揭悴┤个人。 好不容易熬到早自习结束,一名爱打听八卦的同学举起手机喊道:“快看教务处最新发布的通知!有九个人被学校开除了,其中就有滕轩、黄春头揭悴!” 教室里炸开了锅,有人不信,有人惊呼,还有人捂着嘴幸灾乐祸地偷笑。 一口气开除九个学生,这在别的学校都属于极其罕见的大事,更何况在崇明? 要知道,崇明的孩子绝大多数出生于权贵家庭,拥有难以想象的广阔人脉和势力。所以,哪怕某些孩子犯了大错,校方也只是小惩大诫、轻拿轻放,谁都不敢得罪。 一连开除九个人,这样大的动作绝对开创了崇明的历史。 校长疯了吗? 被开除意味着人生履历出现污点,这些孩子的家长怎么可能同意? 而且这九个学生家世都很显赫,如果联合起来对付崇明,崇明根本招架不住。校长跟哪儿来的底气? 同学们全都懵了。 修钺立刻就把今天早上父亲的训斥与这九个人的开除联系起来,继而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昨天分别的时候,黄春头揭悴┰口气阴森地说要给庄理一个教训,还说要拍视频毁了对方云云。 然而一夜过去,庄理好好的,他们几个却莫名其妙消失了。 game over――这两个血红的大字忽然跳进修钺的脑海,让他心脏猛地揪紧。 现在发生的一切,庄理其实早就知道了吧?否则他不会写那么一篇日记。甚至于这九个人会被开除也是他的手笔!谁在帮他? 除了司冥,修钺想不到还有谁具备这种实力。 但是为什么?司冥为什么对庄理这么好? 修钺敏锐地意识到――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古怪,值得深入挖掘,或许到最后,他能发现惊喜。 与此同时,全班同学也都联想到了庄理今天早上发布的日记,心里划过一阵又一阵寒意。 他们平时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位隐藏大佬吧? 才一天就把滕轩他们几个整得连学都没法上,庄理的手段也太可怕了!他一个无依无靠的拖油瓶,说翻身就翻身,说整死谁就整死谁,他哪里来的能量?他是怪物吗? --- 与此同时,庄馨提着一个保温桶,正坐在学校的保安室里接受严密盘查。 昨天晚上,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藤家,先后把滕轩和滕伟带走。凌晨四点多,滕伟被放了回来,滕轩却不见踪影。 庄馨心慌得不得了,跑上去询问情况,滕伟却勒令她今天一定要来学校看看庄理,然后把具体情况告诉他。 于是庄馨就来了,提着保姆熬好的一锅粥,满心都是不耐烦。 “我是他妈,我怎么不能进去?要我把户口本给你们看吗?” “不用户口本,身份证拿出来就行了……嗯,我们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请稍等,我们给庄同学打个电话,问问他本人的意愿。”气质异常威严的保安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片刻之后,他点点头,语气十分恭敬:“好的,我们明白了,以后都不会再让她出现在您眼前。我们这就派人把您的户口迁出来。好的,您好好上课,我们会处理妥当的。” 挂断电话之后,保安一挥手,庄馨就被撵走了。 她气呼呼地走到路边,把保温桶扔进垃圾箱,给滕伟打电话抱怨刚才的事,一个劲地骂保安狗眼看人低,又骂庄理没良心,连妈都不认。 滕伟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嗤笑道:“庄馨,你真的听见那些人说要把庄理的户口迁走?” “是啊。”庄馨尚未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b市的户口是最难调动的,那些人却说迁就迁,你就没想过你儿子哪里来的能量?你还记得那天我们被周老师叫到学校,庄理对你说的话吗?” “哪句话?”庄馨愣住了。 “回来之后你连续嘲笑了好几天的那句话。”滕伟提点道。 庄馨不以为然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无比艰涩地说道:“是那句吗?如果以后我要见他,还得向政府打报告?” “没错,就是这句。庄馨,你不觉得你今天的处境和这句话一模一样吗?你儿子想离开你,立刻有人帮他迁户口;外人想见他一面,还得经过层层盘查;就连你这个当妈的,不经他同意,保安也不放行。你觉得学校有这个权利吗?很明显,他们没有,但政府有。” 被提点过后,庄馨才猛然意识到,刚才那个保安的气场很不对劲,太冷酷也太威严,像个当官的,而且腰后还凸起一块,看形状是一把枪! “不,不会的。”庄馨抖着唇瓣说道。 “会,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儿子出息了,但他已经不要你了。恭喜你失去了这辈子最大的依仗。你回来,我们离婚。”滕伟痛痛快快地挂断了电话。 知道庄理根本不管这个妈,滕伟就放心大胆地把怒气宣泄在庄馨身上。 一切祸根都是这个女人埋下的! 庄馨扶着垃圾桶慢慢坐下,愣了好一会儿才抱住脑袋痛苦呻.吟,继而站起来,不顾脏乱疯狂去翻找被她扔掉的那个保温桶。 然而脏了就是脏了,扔了就是扔了,就算捡回来,别人也不稀罕要了。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14 实验室正在马不停蹄地筹备当中, 而庄理趁着自己还有空闲,加紧了对司冥的管教。 “上课不准睡觉,给我好好听课!”他一把扯掉司冥蒙在脑袋上的外套。 司冥揉揉困倦的眼睛, 强打精神上课, 脑袋却一点一点的,随时都能睡过去。一听见老师话说的声音他就想趴下, 这个习惯短时间内根本改不过来。 庄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诡异地笑了笑。 一秒钟后, 倦怠不堪的司冥:“!!!” “你, 你挨我那么近干什么?你不热吗?”他皱着眉头看向课桌下面, 仿佛很不耐烦, 耳朵却红得滴血。 庄理一手托腮,一手轻轻转动钢笔,眼睛直视讲台, 仿佛很认真地听课,摆放在桌下的长腿却忽然贴近司冥的长腿,与他密不透风地挨着。 布料阻隔了肌肤的相触, 却阻隔不了体温的交互,难言的暧.昧热流通过这种方式悄然传递过来。 司冥只需把大腿往边上挪一挪就能躲避这种太过亲昵的肢体接触,却只是嘴上嘟囔几句, 身体一动不动。他的耳朵越来越红, 强烈的困倦早已被内心的激荡取代。 庄理轻笑着在他耳边问道:“现在还困吗?”话落用膝盖轻轻蹭了蹭司冥的大腿。 司冥耳朵红得像两块烙铁, 连连摇头说道,“不困了, 不困了。” 他瞥向桌下紧贴着自己的长腿, 又看了看小卷毛噙着一抹古怪笑容的红唇,脑子里划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然后心脏便开始砰砰乱跳。 庄理用笔帽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勒令道:“给我好好听课。” “哦!”司冥恍恍惚惚地答应,然后精神百倍地看向讲台。 现在的他脑子一片轰鸣、心脏一阵狂跳,血液在身体里冒着沸腾的气泡,能睡得着才怪。 下课之后,庄理把习题册拿出来,辅导司冥写作业,从最基础的部分帮他捋知识点,一遍听不懂就讲二遍,二遍听不懂就讲三遍,简直不厌其烦。 司冥听了十几遍还没弄懂,耐心告罄的庄理便轻轻揪着他的耳朵,似嗔似笑地低语:“你怎么这么笨?我以后叫你傻大个儿好不好?” 司冥的耳朵立刻变红了,转着眼珠偷觑小卷毛,快速点头:“好。” 这个“好”字竟然带上了惊喜和迫切的意味。 很明显,他喜欢小卷毛给自己取外号。只有关系很铁的朋友才会这么干。 “那我以后叫你小卷毛吧?”说完这句话,司冥立刻撇开头窃笑,像是终于实现了一个巨大的心愿。 庄理:“……” “随便你,傻大个儿。”最终,庄理也捂住半张脸,不受控制地低笑起来。 司冥立刻把大脑袋凑过去,心血来潮地喊了一声:“小卷毛?” “你够了傻大个儿,快给我好好做题!”庄理一把推开他的脑袋,满脸都是无奈,眼中却藏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目睹这一切的钟星云:“……” 我艹你二大爷!司冥你原来有两幅面孔吗?在我跟前拽得像祖宗,在学神面前却装得跟孙子一样! 与小卷毛交换外号之后,司冥像打了鸡血一般,连着做了两页题,而且错误率越来越低。不过他有时候会故意装作听不懂,引得小卷毛来揪自己耳朵。 据说蜀州那边管怕老婆的男人叫“耙耳朵”。 耙耳朵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司冥的耳朵又变红了。 庄理用指尖轻轻弹他耳朵,十分无奈地追问:“你又在想什么啊?好好做题不行吗,傻大个儿?” “好,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司冥回复了一句,然后低下头,露出罕见的羞涩表情。 庄理:“……” --- 就这样笑笑闹闹,七天过去了,刘老给庄理打来电话,说实验室已经建好,问他什么时候能开始研发软件。 庄理其实也很着急,立刻向周老师请了长假,准备下午就去上班。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好好安抚司冥那个傻大个儿,免得他胡思乱想、自暴自弃。 怀揣着这样的心事,中午放学之后,他和司冥一起去食堂吃饭。 “打一盆酱肘子回来,小卷毛最爱吃那个!”司冥冲钟星云挥手。 “好嘞,你想吃什么?”钟星云任劳任怨地拿起托盘。 “我随便。”司冥对自己的身体向来是不在意的。 “给他打水蒸蛋、鱼头豆腐汤、蒸鲈鱼、蒸南瓜。”庄理适时开口。 这些菜没有一样是司冥爱吃的,但他却一点不高兴的感觉都没有,更没纠正菜谱,反倒笑得格外满足。小卷毛能帮他点菜已经很不错了,他不挑。 “好嘞。”钟星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闷头朝人堆里冲,心脏却突突地跳。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庄理点的这些菜口味都很清淡,口感也很软糯,蛋白质的含量极高,最适合渐冻症患者日常摄取。 事实上,营养师帮司冥制定的食谱中,这几样菜都是主打。 庄理随口一点却很好地照顾到了司冥的身体,这是巧合吗? 钟星云觉得不是。由于工作原因,他见识过不同类型的人,却没有哪种人能像庄理这样,把“算计”两个字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 庄理会算计试题、算计人心、算计每一件事的发展过程和结局,也算计自己的未来。当然,这种算计不是指阴谋诡计,而是一种评估、预测和布局。 别人都猜测滕轩等人被退学是司家的手笔,但钟星云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司家根本就没帮过庄理。 迄今为止,那九个家族都没对付庄理,更没有传出任何不利于庄理的流言,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九个如此显赫的家族捏在一块儿都不敢碰的人物,能是什么简单角色吗? 所以钟星云敢肯定,庄理一定知道了什么。他把这件事报给老爷子,老爷子只让他默默观察,暂时什么都别管。 胡思乱想中,他端着托盘回来,把点好的菜一一摆上桌。 三个人坐下吃饭。 司冥用勺子,钟星云拿筷子,庄理两手并用,抓起一个酱肘子埋头就啃。 今天的酱肘子有点咸,庄理抬起头,冲桌上的矿泉水瓶努努嘴,吩咐道:“给我把盖子拧开,我渴了。” 钟星云正准备帮忙,司冥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矿泉水瓶,试图为小卷毛效劳。 但是他忘了自己的右手早已失去控制,根本承受不了一瓶水的重量,而那碗鱼头豆腐汤就摆放在瓶子下方,于是盖子没拧开,瓶子反而掉了,砸翻汤碗,弄得满桌狼藉,连他胸前和双腿也沾满了白花花的豆腐。 周围人全都朝司冥看去,脸上带着好笑的神情。 坐在不远处的修钺也被吸引了目光,继而怜悯地摇头。这人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竟然连一瓶水都拿不动。 司冥僵硬地坐在原位,左手高举,右手却根本抬不起来,只能搭放在满是汤汁的桌面上,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不在意周围人的嘲笑,也不在意修钺的怜悯,只是惊恐地看向自己对面,等待着小卷毛的反应。 现在的他就像一名被诬告的罪犯,因为那莫须有的罪名而害怕得瑟瑟发抖。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没有错,错的只是命运。 钟星云看不下去了,立刻把他拽起来,送往医务室,并匆匆向庄理交代:“我带他去清洗一下,你自己吃吧。” 两只手还捧着酱肘子的庄理:“……” 他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 医务室内,死活不肯去洗澡的司冥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藏进拉着帘子的床角,抱头低泣。 他哭得并不大声,只是从鼻端发出呜呜咽咽的闷.哼,像一只惨遭遗弃的小狗。 “我连一瓶水都没有办法帮他打开。我对他没有一点用处。我不配和他做朋友。”司冥自厌自弃地低语,左手握成拳头,狠狠敲打自己脑袋。 他懊恼得快死了。 “交朋友不是这样的。没用的朋友就不交,那这个世界成什么样子了?连乞丐都会有朋友,你怎么就不配了?”钟星云试图去拉帘子,却被司大少的哀求刺痛了心脏。 “不要看我,我很丑。”他哽咽道:“我以后会变得更丑。” 钟星云的手僵住了。这层薄薄的帘子此时此刻竟重若千斤。 “我不想读书了,我要休学。我不想让小卷毛看见我这么丑的样子。我的手抬不起来了,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司冥绝望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 钟星云颓然坐倒在地,万没料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十八岁啊!这才十八岁! 忽然,一只纤细的手越过钟星云头顶,用力拉开布帘,发出撕裂一般的尖啸。紧接着,庄理异常冷冽的声音在医务室内响起:“司冥,你说得对,我根本不想与你交朋友。” 钟星云:“!!!” 我艹你二大爷!庄理你简直不是人! 司冥猛然抬头,露出沾满涕泪的、被绝望深深覆盖的脸。 他没想到梦醒的时刻来得这样快……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15 庄理拉开床帘, 一步一步走到司冥跟前,蹲下身,两只手摆放在膝盖上, 歪着脑袋看向对方, 重复说道:“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跟你做朋友。” 司冥呆呆地看着小卷毛,然后绝望地闭上双眼, 把头埋入手臂。 庄理却在这时捧住他的脸, 把自己的脸贴过去, 与他鼻尖对着鼻尖, 强势勒令:“睁开眼, 好好看着我!” 司冥被迫睁开了双眼, 眼珠通红地看向对方。 哪怕明知道这人手里握着一把利刃,正准备切割自己完全敞开的心扉,他也没有办法拒绝。他只想听他的话, 快乐也好,痛苦也罢,只要是小卷毛给予的, 他就全盘接受。 庄理直勾勾地看着这双浸泡在泪水和绝望中的双眼,慎重地,缓慢地说道:“你听好了, 这句话我只说一遍。我不想与你做朋友, 因为我喜欢你, 想与你一辈子在一起,做你的爱人, 做你的伴侣, 一起过完这一生,然后下一生, 再然后是永远。我早就知道你得了渐冻症,但我不在乎。” 司冥猛然睁大双眼,震惊而又不敢置信地看向对面。 “你,你说什么?”他颤抖着追问。 庄理却根本不予回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湿纸巾,拆开包装之后折叠成小方块,仔仔细细擦拭爱人的脸,先是汗湿的额头,然后是沾满泪水的双眼,末了是挂着鼻涕的鼻尖。 那双因为痛苦和绝望而泛着淡青色的薄唇被他反反复复擦拭了很多遍,又用指腹来回抹了抹,这才骤然俯身,狠狠吻了上去。 司冥:“!!!” 钟星云:“!!!” 校医:“咳咳咳!我出去守门!” 再多的不敢置信,再多的痛苦绝望,再多的无助迷茫,都在这个热烈至极的亲吻中化为乌有。 庄理捧住爱人的脸庞,轻轻拂过他滚烫的耳尖,然后按压着他的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吻,也把自己内心的笃定爱意一股脑儿地传递过去。 最后,他用自己的犬齿咬破爱人的舌尖,嗓音沙哑地问:“疼吗?” “疼。”司冥呆呆地点头,双手却死命搂着小卷毛的细腰,唯恐他抽身远离。 “疼就不是梦。”庄理揉了揉爱人的脑袋。 司冥愣了好一会儿才咧开嘴傻笑。这真的不是梦!他的愿望实现了! 从地狱到天堂,不过转瞬而已。 庄理见他笑得如此可爱,忍不住去亲他的脸颊。 司冥脑袋一偏就把自己的嘴唇送过去,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舌吻,左手紧紧抱住小卷毛,像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木。 看来他的身体不是不听使唤,只是有自己的主见。 庄理把五根指头插.入司冥完全失去知觉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并紧紧贴在自己胸口,一步一步诱导:“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是情侣关系。”司冥耳朵红了,声音也在打颤。 “如果是我得了渐冻症,你会嫌弃吗?” “怎么可能!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所以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一点儿也不嫌弃你。” 司冥:“……”他的眼圈又红了,巨大的感动和浓烈的幸福像洪水一般淹没了他的理智,让他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庄理抱住他的脑袋,轻轻吻他的额头,继续诱导:“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相信。” “我会治好你的病,让你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你相信吗?” 宣冥迟疑了一瞬便用力点头:“我相信。” “乖了。”庄理满意地笑了,慢慢抚摸着爱人的脸颊,这才透露自己的行程:“所以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能来学校上课了。我得救你,我得研发修复基因的药剂,我得二十四小时泡在实验室。我的时间就是你的生命,你能理解吗?” 司冥呆住了,绯红的耳朵迅速变得苍白,被抛弃的恐惧感立刻从心底蹿了上来。 庄理垂下头吻了吻他的薄唇,轻松自如地抹除这些恐惧:“但是你可以随时来实验室看我,事实上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些体检。这是实验室的地址,你记好了,如果想我了就来看我,但前提是你必须好好读书。” 他把写着地址的纸条塞进爱人手心。 司冥立刻握紧纸条,宣誓一般说道:“我每天都会去看你。” “去的时候把作业本和笔记本也带上,我会抽空帮你补课。”庄理适时补充一句。 满心欢喜的司冥:“……” “噗!”钟星云听乐了,见司大少冷眉冷眼地瞪过来,立刻转身挥手:“你们聊,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庄理最关心的是司大少的学业,只这一点,钟星云就愿意相信他不是坏人。至于他说的基因药剂什么的,听听就算了,不能当真。 司老爷子找遍了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生,也没有哪位敢打包票一定能把司冥治好。庄理今年才十七岁,他又会有什么办法? 钟星云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跨出医务室,却发现校医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闪入对面拐角,像是刚才在窗外偷听。 “修钺?”钟星云诧异地挑眉,却根本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说句不好听的话,司冥病得这么重,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谁会因为他爱上男人的事去给他找不痛快?修钺知道了又如何,司家根本不在乎这个。 --- 安抚好了爱人,庄理这才放心地赶往实验室。 司冥原本想亲自把人送过去,走到学校门口却发现早有几辆车停在路边等候,打头的那辆车下来几个黑衣壮汉,把小卷毛簇拥在中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飞快把人请入后座,拉门就走。 余下几辆车或在前引路,或在后跟随,两旁还各有几辆车环绕,彻底隔绝了陌生车辆的靠近。 他们浩浩荡荡地走了,这个架势比首富出行还夸张。 司冥满心都是不舍,并未多想,钟星云却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阵急跳。 “司大少,庄理给你的地址呢?让我看看。”他摊开掌心。 司冥心不在焉地把纸条递过去。 钟星云把纸条拍下来,发送给司老爷子。 没过两秒钟,司老爷子就打来一个电话,语气很惊愕:“这个地址是谁给你的?” 钟星云走到一旁,把今天发生的一切详细汇报了一遍。 司老爷子惊得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才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勒令道:“你别管他们两个人的事,让他们自由发展。这有可能是小冥最后的希望!” “真的假的?”钟星云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司老爷子手眼通天,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米国的51区你知道吗?”司老爷子不答反问。 “知道。”钟星云满头问号。 “纸条上的这个地址就是我们华国的51区。如果小冥今后能自由出入这个地址去探望庄理,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吧?” “明,明白!老爷子我明白了!我根本没阻碍他们两人的发展,我还助攻了,您放心吧!好嘞好嘞,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乱说话。嗯,嗯,我明天就送大少去看望庄理,有消息再给您打电话。” 钟星云在老爷子不厌其烦的叮嘱中挂断了电话,低下头看向掌心的纸条,不由露出敬畏的神情。 如果大少真的可以自由出入51区,那庄理在51区的权限得有多高?只是一个家属而已…… 钟星云敲了敲脑袋,不敢再往下想了。 --- 第二天,司冥一大早就爬起来,把一本厚厚的相册塞进书包,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绕过客厅,想去车库,却被一道威严的嗓音喝止:“偷偷摸摸干什么?” 司冥立刻僵住。 “去看你的小男友?”早已坐在餐厅里看报纸的司老爷子没好气地招手:“过来吃了早饭再去!” “外公你不骂我吗?”司冥惊讶极了。 “我只想让你过得开心快乐。”司老爷子拍拍桌面,“吃饭,吃完给你的小男友也带一份过去。” 听了最后一句话,司冥立刻迈开长腿跑进餐厅,急切地吩咐厨子:“我喝碗粥就好。你再做一份煎饺,韭菜猪肉馅儿,一面煎得焦香,一面一点儿不能沾油星,口感要香脆却不失软糯,再备一碟子陈醋,加两滴蒜汁。” 厨师笑着答应下来。 司老爷子调侃道:“还挺了解人家。” “他喜欢什么我都知道。”司冥咧开嘴傻笑。 看见他闪烁着快乐光芒的双眼,司老爷子也大为开怀。司家的气氛很久没这么活跃过了。 送走外孙之后,司老爷子慢慢走进客厅,双手交叠着压住一根龙头拐杖,挺直腰杆地坐在沙发上,布满阴霾的双眼看向虚空中的某一个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僵硬地坐了一个多小时,他等的电话终于来了。 钟星云像做贼一般低语:“老爷子,我在回来的路上了。大少进去了,守门的都是特种兵,围墙上还拉着电网。我把车开过去的时候t望塔里有几杆枪对着我的脑袋,差点没把我吓死!庄理亲自来接的大少,穿着白大褂,身边跟着两个警卫。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九个家族为什么不敢找庄理麻烦了,他的后台比谁都硬。” “好,我知道了,你回来吧。”司老爷子挂断电话,挺直的腰背忽然垮塌下去,苍老的脸颊缓缓滑落两行浊泪,却又畅快大笑。 外孙真是出息了,不声不响竟然找了那么一个男朋友! 与此同时,庄理正一边吃早餐一边翻看司冥带来的相册。 “这是你小时候?真可爱。”他嘴里夸赞,目光却落在孩童身后的植物上,嘴角的笑意丝毫未曾染进眼底。 他连着又翻了很多照片,问道,“你家为什么种这么多苏铁?” 苏铁俗称铁树,是一种非常受欢迎的景观植物。 “我也不知道,家里的绿化都是园丁在做。”司冥尚未察觉到任何问题。 庄理指着两张照片的背景,继续追问:“这个是修家,这个是司家,对吗?” “对。”司冥点头。 “两家的花园都种满了苏铁,这是谁的主意?” “不知道啊。”司冥挠挠后脑勺。 庄理拧眉追问:“你和你妈妈做过基因检测没有?是否发现了导致渐冻症的遗传基因?” “做过,什么都没发现。”司冥摇摇头。 “那你现在再做一遍基因检查,我送你去医务室。”庄理站起身快速吩咐。 司冥虽然满心都是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进入了体检室。 在外等待结果的时候,庄理冷笑着对7480说道:“你就祈祷司冥的病与命运之子无关吧,否则我会让他死得比任何人都惨。” 7480:“……” 我特么招谁惹谁了?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小甜甜了呀!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16 司冥接受体检的时候, 庄理已经拿到了修、司两家的资料,并未涉及家族辛密,只是常规的背景调查, 相关人等的照片全都存放在一个盒子里, 厚厚一沓。 庄理把这些照片随意洒在桌上,目光一扫, 指头一划, 最为重要的一张就被挑了出来。 7480:“……”完了, 命运之子死定了! 照片里, 两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一颗铁树前灿烂地笑着, 从长相上判断, 左边的男孩是滕轩,右边的男孩是修钺,两人竟然那么早就认识。 滕轩的指尖捏着一颗圆圆的果实, 像献宝一般高举过头顶,修钺踮起脚尖去抢这颗果实,笑容非常灿烂。 庄理把这张照片扫描进电脑, 放大数倍,利用软件略做分析便发现,滕轩捏着的果然是一颗铁树的种子。 据调查资料记载, 修钺是十五岁的时候被修兆阗接回身边的。司冥忽然发病, 修家注定会失去唯一的继承人, 修兆阗在司老爷子跟前跪了一天一夜,这才获得抚养私生子的权力。 在此之前, 修钺与他的母亲一直被修兆阗养在外面, 与腾家刚好是邻居。 是以,滕轩和修钺其实是一起长大的, 感情非常深厚。 庄理陆陆续续又挑出几张照片,眯眼看了一会儿,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刻,眸色却逾加阴冷。 其中一张照片是修钺与他那个当情妇的母亲在自家花园里拍摄的合照;还有一张是修兆阗站在修家门口的单人照;最后一张是司冥与司老爷子在司家拍摄的合照。 无论哪一张照片,背景都少不了一种植物的出镜,那就是苏铁。 “系统你发现了吗?修兆阗的情妇在0x年的时候忽然种了很多苏铁,在那之后,司夫人就得了渐冻症,瘫痪在床。司夫人过世之后,修家也开始莫名其妙种满苏铁,好在没过多久,司老先生就把司冥接走了,这些苏铁也就失去了作用。” “然而几年之后,司家老宅也开始种植苏铁,而且越来越多,司冥也在同一时段被诊出渐冻症。你说这其中是什么缘故?” 没了数据库的7480就是个棒槌,什么都不懂。 “主人,难道司冥的病和这些苏铁有关?剧本里没写这段,我也不知道哇!剧本里,司冥就是个给修钺送财产的工具人,而修钺则是命运之子滕轩的靠山。剧情围绕着滕轩的求学经历和创业过程来写,别的没怎么描绘。” “主人,这真的不关我的事。”7480委屈地对着手指。 庄理轻嗤一声,并无回应。 恰在此时,司冥拿着一堆体检报告回来了,紧张地看着小卷毛,小声说道:“医生说我还可以活很久,在这段日子里,我会好好陪你。我还会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你。家里有保姆和护理,你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每天来看我一眼就好了。一点都不累,真的。” 他还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从未品尝过恋爱的滋味,更不知道该如何取悦心上人,只能笨拙地献上自己的一切。别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只有眼前这人是绝对不能失去的。 庄理抬眸看他,心里又疼又暖。 “你坐下吧,我有话对你说。”庄理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原地罚站的司冥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手里却紧紧捏着那沓体检报告,迟迟不敢递出去。 “你把脑袋伸过来。”庄理勾了勾食指。 司冥立刻把脑袋探向小卷毛,半句疑问都没有。 庄理在他冰冷的额头烙下一个吻,无比温柔地低语:“我不要你的财产,我只要你,你就是我最在乎的宝物。别害怕,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司冥额头的皮肤被吻得瞬间绷紧,继而酥麻一片,飘飘然的感觉像一条线,顺着他的眉心钻入心底,牵引着他的灵魂,叫他头一次品尝到极致的幸福和喜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脑袋缩回去,脸上的紧张忐忑已经全都变成了忍俊不禁。 “我不怕的。”他捂住自己额头,嗓音里带着幸福的颤音。 “那就好,我真正想说的是,你的病不是基因突变,也不是遗传,而是被人下毒了。回家之后,你让你外公好好查查你们家的园丁、厨子,还有这三个人。当然,你的父亲或许也是帮凶之一。” 庄理把滕轩、修钺以及修钺母亲的照片一一摆放在桌上。 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因为有了先前那个甜蜜的亲吻而显得不那么扰人了。 司冥只是微微一愣就反应过来,点头道:“好,我会告诉外公的。” “回去之后让你外公好好查查你的饮食。二战时期,关岛的一个叫做夏莫洛的部落流行一种肌肉萎缩症,而那里的人由于食物短缺,不得不大量食用某苏铁属的植物的种子。科学家曾把这种植物的种子喂给猴子,猴子也出现了肌肉萎缩的现象。这就是渐冻症被世人发现的经过。” 庄理看了看特工搜集来的资料,徐徐说道:“你妈妈的基因检测报告我刚才已经看过了,并没有导致渐冻症的遗传物质,你的报告给我看一看。” 司冥连忙把捏得死紧的体检报告递过去,心中再无一丝抗拒。 庄理略看几眼,抬头说道:“你体内也没有导致渐冻症的遗传物质。渐冻症的发病率是十万分之一,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很罕见。 “没有遗传物质的干扰,这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却连续落到你和你妈妈头上,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我只调查了修家、腾家和司家的基本背景,并没有做多余的事。回去之后,你把我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你外公,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司冥听愣了,垂头看向自己完全失去知觉的右手,脑子里乱成一团。 不等恐惧袭上他的心头,庄理已经站起来,捧住他的脸庞给予了一个温柔的吻,再次重申:“不要害怕,有我在。” 心脏才刚裂开一条鲜血淋漓的细缝,骤然的疼痛就在这亲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伤害竟奇迹般地愈合了。司冥红了眼眶,却无法抑制地露出笑容。 生活从来不是完美的,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如果患上渐冻症是遇见小卷毛的代价,那他觉得这便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我不怕的。”他快活地低语。 “乖了,我去做实验,你马上回家找你外公,让他好好查一查以前的事,完了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明天你必须先去上课,放了学才能来看我。”庄理揉着爱人的大脑袋,认真叮嘱。 司冥满心都是不舍,也根本不想去上课。每天早上见到小卷毛,后面的大半天时间他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如果不让他早上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二十多个小时。 庄理完全参透了他的心情,把一张小磁卡塞进他上衣口袋,附耳低语:“下午放学了你再过来,我帮你补课。如果时间晚了你就跟我一起睡,这是房卡。我还有两个月就满十八岁,届时我们都是成年人,你明白吧?” 他一边揉捏爱人滚烫的耳朵一边低笑出声。 司冥立正站好,快速说道:“我,我以后都晚上过来!”话落连忙描补,“我答应过你要好好读书的,白天上课,晚上补习,时间安排得刚刚好。” “乖了。”庄理笑着亲吻爱人嘴角,再次诱哄:“如果你进步快,我会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司冥眼睛亮了亮。 “下次月考你如果全科及格,我就给你发奖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庄理吻了吻爱人溢满期待的眼眉,浅浅笑容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 司冥捂住鼻子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拎起书包大步往外走,精神振奋地说道:“那我回去了,明天晚上再过来。你说过的话一定要算数哦。”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等你以后考上q大,我也会陪你去读书。你上哪儿我就上哪儿,我们不会分开。”庄理笑着挥手。 “嗯,我会努力的。”司冥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直至保安来催促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曾经对生活失去全部希望的他,此时此刻却对未来充满了期待。那条隐藏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目标的道路似乎变得更明亮也更开阔了。 --- 回到家之后,司冥把小卷毛的话一字不落地讲述给外公。 司老爷子僵坐在沙发上,苍老的面容逐渐绷紧,继而扭曲成一个异常阴冷的表情。 他缓了缓面色,这才看向外孙,慈爱地问:“庄理说他没做多余的事?” “是啊。”司冥爱不释手地捏着那张小磁卡,耳朵红红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好好,这孩子是个好的,外公很喜欢。什么时候你把他带回家跟外公吃个饭吧。”司老爷子爱怜地抚摸着外孙的脑袋。 司冥高兴地点头,“我明天就跟他说,外公,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 “结,肯定得结,不能让人跑了。外公支持你。”司老爷子大手一挥,什么都同意了。 只要外孙能捡回一条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司冥得寸进尺:“外公,你把赵律师叫过来吧,我想立一份遗嘱,把财产全都留给小卷毛。” 司老爷子:“……行,我明天联系赵律师。”都说女生外向,怎么他的外孙也是个赔钱货? 司冥高高兴兴离开了,司老爷子这才把钟星云叫进来,讲述了刚才的事,语气格外森冷:“庄理说他没做多余的事,这话的意思你明白吧?” 钟星云肃然道:“我明白,他不让国安部深入调查是给我们自行操作的空间。法律不介入,我们就可以动用非常手段。” 司老爷子疲惫摆手:“我老了,心没有年轻时候那么狠,不爱用什么非常手段。如果查明了真相,谁动的手,我就让谁得这个病,叫他一辈子瘫在床上也就算了。你派人去把修兆阗手上的产业都收回来,小冥早就满十八岁了,他还想装傻装到什么时候。” “他毕竟是小冥的爸爸,等我去了,他得负责照顾小冥,这些年我才由着他。现在小冥身边有了庄理,他也就没用了。”司老爷子叹息道:“庄理这孩子我是放心的,有能力有手腕,护着小冥一世无忧足够了。” “小冥比他妈妈命好啊!”说到这里,司老爷子不禁倍感庆幸。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17 司老爷子也是华国数得上号的人物, 没花多少功夫就把幕后的一切调查得一清二楚。 司家的主厨没有问题,帮厨和园丁却老早就被修兆阗收买了。 园丁负责把司家的花园种满苏铁,以保证常年能够采集到足够的苏铁种子;而帮厨则负责把这些种子磨成粉, 掺入面粉或调料。 也因此, 司家种满苏铁那一年,司冥也跟着发了病。他摄入了太多含有毒素的食物。 因为女儿也是得这种病死的, 司老爷子只以为是遗传, 没往别处想。医生也没多问, 他哪里会想到现代社会还有人天天吃苏铁种子磨成的淀粉。 事实上, 修兆阗连司老爷子也想害, 这些有毒粉末是无差别地供给祖孙俩的, 只可惜司老爷子的身体特别硬朗,竟然抵挡住了毒素的侵害。 这与他早年在yn参加抗战的经历有关。那时候环境特别艰苦,为了活下去, 他经常食用带有微量毒素的植物,久而久之就产生了抗体。 除了司家的厨子和园丁,修家的厨子也有问题。那人早已经退休, 带着一大笔钱离开b市去了海省,在某个小县城建了一栋房子隐居下来,每天都过得舒舒服服, 自自在在。 司老爷子派去的人只播放了他孙子的一段录音, 他就全招了, 说是收了芳芳小姐的钱,往司夫人的饮食里下了一种淀粉, 那淀粉是无毒的, 他自己也尝过,司夫人会生病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谓的芳芳小姐就是修兆阗的情妇, 修钺的母亲周芳芳。她那时被修兆阗养在外面,接触不到司夫人,只能买通厨子暗中下毒。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忽然开始种植苏铁。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天天跑去花鸟市场购买苏铁种子,她怕别人怀疑,只能自己生产毒素。 她出手的时候修兆阗知不知情司老爷子已经无从得知,但司老爷子却知道,女儿死后,修家的花园也开始种植苏铁,而这却是修兆阗的命令。 妻子的死让他尝到了甜头,所以他想如法炮制害死儿子。 好在司老爷子当机立断,女儿刚死就把外孙接回了司家,否则司冥现在还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 司老爷子摘掉老花镜,揉了揉眼睛,只觉得人心的丑恶连他这个老江湖都不敢直视。 然而调整好心情,翻开下一页调查报告,他却发现人心还可以比地狱更恐怖。 司老爷子打死也没想到用苏铁种子毒害女儿的主意竟然是时年才七岁的滕轩和修钺想出来的。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天生恶魔吗? 司老爷子心里一阵一阵发寒。 钟星云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读到了哪一段,立刻拿出一支录音笔说道:“您老别不信,这主意还真是两个小孩想出来的,这是十年前离开周芳芳的那个保姆的供词,她从小看着修钺长大,对那母子俩的事最了解,您听一听。” 录音开始播放,一个充满恐惧的声音说道:“我,我真的没参与那件事,我会离开周家是因为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话。那天正好是修少爷的生日,我辛辛苦苦给他做了生日蛋糕,他却把蛋糕给砸了,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那一天,修先生原本答应要来帮修少爷庆祝生日,却因为司夫人忽然生了重病,得送去医院,所以缺席了。修少爷很生气,对腾少爷说想要司夫人病死。如果司夫人死了,他和他妈妈就能回修家去。他今后就有爸爸了。 说到这里,这位保姆很明显地咽了一口口水,像是忆起了极可怕的一件事:“腾少爷听了这话忽然指着窗外的铁树说,如果想要司夫人死,可以把这棵树的种子磨成粉喂给司夫人吃。司夫人吃了就会慢慢瘫痪,然后死掉,而且谁都不会发现问题。” “我,我听了之后根本没意识到那孩子说的是真的,心里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很生气。我觉得腾少爷的心性长歪了,得好好教育。 “但我一个保姆,没有资格教训两位少爷,就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告诉周芳芳,让她留心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 “周芳芳听愣了,我到现在还能回忆起她当时那个眼神,很可怕,很让人毛骨悚然。她立刻把两个孩子叫进书房谈话。后来没过几天,她就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长得很帅,人很温柔,我,我爱上了他。” 说到这里,保姆开始低声啜泣,哭了很久才压抑地说道:“为了他,我辞掉了周芳芳那边的工作,因为那个男人说他不希望自己的老婆是保姆,带出去会很没有面子。 “我离开了周家,跟着那个男人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可是刚到那个地方,男人就消失了,我的银行卡也全都被他偷走了。我辛辛苦苦攒了二十多年的存款全都没了,呜呜呜…… “后来我跑到警察局报案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是假的,工作是假的,家庭背景也是假的,他根本就是个骗子!没有钱,没有亲人朋友,我只好在那个地方住下来,每天打零工维持生活。 “后来我遇见一户好主家,生活才渐渐安定下来,之后跟着主家辗转回了b市。再后来,我忽然看见报纸上刊登的司夫人病逝的消息,发现她的死因和腾少爷当年描述得一模一样,我才猛然意识到,我可能早就被周芳芳盯上了。那个男人是周芳芳故意介绍给我的!她好毒啊! “司夫人的死一定跟周芳芳有关系!腾少爷说的那些话,她当年肯定听进去了!都是真的,那个孩子说的都是真的!” 录音到此结束,书房里却并不安静,反倒响起司老爷子粗重的喘息。 他把手中的调查报告狠狠捏成一团,语气阴冷地说道:“这些人怎么对付我们,我们就怎么还回去,不要打草惊蛇,让他们好好享受余生吧。” “我明白了。”钟星云颔首应诺,继而悄无声息地离开书房。 --- 两个月之后,庄理走进一座实验室,身后跟着一群科学家。 实验室里早已站满了人,这其中有华国的最高领袖,也有各个部门的管理者,还有几位军事将领。他们没有端着酒杯谈笑风生,也没有聚在一起互相交流,而是围着一张白色圆桌,满面肃然地等待着。 庄理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面对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物,庄理丝毫也不紧张,直接走到操控台前,徐徐说道:“我们现在就开始检测这款软件的性能。这份资料是你们提供的,没错吧?” 他话音刚落,白色圆桌上竟浮现一块光幕,列出一张表格,表格里密密麻麻填满了各种数据 这些数据是军部提供的,只有诸位大佬才明白它们代表着什么含义。 而庄理以及他的团队只需要把这些数据输入新研发的软件,进行现实世界的模拟就行了。 “是的,数据没有错误。”军部的一名将领拿出一张表格认真与光幕上的表格进行对比。 “那我就开始了。”庄理点击了启动键,于是这些参数就化成一个个蓝色光点,浮现于光幕之上,先是各处游离闪烁,继而汇聚成一根根线条,构成一栋栋建筑物。建筑物越来越多,逐渐扩展为一座城市。 然后没过多久,这座城市的中心部位开始下陷,弄垮了修筑在其上的一栋摩天大楼,大楼的倾颓同时也压垮了周围的几栋小建筑物。 又过了几分钟,城市的中心地带陷得更深了一些,连续带垮了十几栋建筑物。 构成这座城市的无数根蓝色线条转瞬变成了红色,预示着这座城市极其危险,已经不能再居住。构成地基的那些线条不断闪烁,示意地下水被抽空是导致这座城市垮塌的罪魁祸首。 庄理不知道这座城市在哪里,他只是根据上头提供的地质结构、地下水总量、气候条件、建筑物数量、布局、层高等数据,利用软件的计算能力,构造了这么一座城市。 他看向诸位大佬,等待他们的评估。 军衔最高的那名将领盯着光幕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我有一段录像想给庄先生看一看。”说着便把一张芯片递过去。 庄理把芯片放入电脑进行读取,又把光幕上的线条城市调整为倒塌前的状态。 于是这座线条城市与芯片里保存的一座3d城市完全重合了,每一栋大楼都完美无缺地嵌在一起,没有哪一栋是线条版本里有的,而3d版本里没有。 这款软件的计算能力强大到何种程度已不言而喻。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3d版本的城市也像线条版本那般开始下陷,忽然,矗立在市中心的摩天大楼毫无预警地倒塌下去,压垮了周围的几栋建筑物。 而同步播放的线条城市也发生了一样的状况。 线条板的摩天大楼与3d版的摩天大楼以同样的角度、同样的方式、同样的速度坍塌,就连周围的几栋建筑物是如何被压垮的过程也一模一样。 之后是更大规模的地陷和更多建筑物地倒塌,3d版本与线条版本呈现出了惊人的相似性和同步性。 普通人根本意识不到这代表着什么含义,但站在这个实验室里的所有人却都露出震撼的表情。 “庄先生,您现在看见的3d投影不是动画片,而是我们利用卫星拍摄到的真实景象。这座城市是我们建造在卧龙山脉里的一座秘密军事基地,早在十年前就垮塌了。您的软件模拟了一个真实事件,而我们提供给您的仅仅只是当年的一些数据。” 一名将领嗓音沉痛地开口:“如果十年前我们能拥有您研发的这款软件,在设计建造这座基地的时候,或许我们的设计师就不会犯下那样的致命错误。也就是说,您仅仅使用我们提供的数据就构建了一座现实中存在的城市,并且演示了它的发展和终结,没有丝毫误差。这款软件的性能太优越了!它远超我的预期!” 该将领把几张表格递过去,恳求道:“这里还有几份数据,您能继续模拟吗?” 庄理接过表格快速输入,于是光幕中不断出现不同形状的建筑物,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垮塌,或源于地质灾害,或源于设计缺陷。 继建筑物之后,光幕中又出现了巡航舰、潜艇、航空母舰等武器装备,却也全部沉没。软件同样用红色线条标出了导致事故发生的设计缺陷。 该将领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把现实中的这些建筑物和军舰的照片拿出来,分发给诸位大佬。 照片里的景象与软件的模拟没有产生丝毫偏差,所有建筑物都以同样的方式坍塌了,军舰也在入水试航的时候沉没。 也就是说,这款软件只需输入各项参数,例如层高、净高、承重、排水量、吨位等等,就能百分之百还原建筑物或者军舰的全貌,还能预测出它们投入使用之后的发展状况。 这种百分之百还原真实并预测未来的软件远远超出了诸位大佬的期待。毫不夸张地说,它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时光机。 如果把一座城市的所有参数都输入进去,并每隔几天更新一次数据,那么这款软件完全可以当做重大灾难预警系统来用;还能当做打造新型城市的总控系统来用。 它强大的计算能力几乎可以胜任所有工作,例如天气预报、金融分析、医学检测、武器制造、工业设计等。与mab相比,它简直无所不能。 当所有人都还处于震撼中时,庄理漫不经心地说道:“事实上,我经由网络搜集到了这座城市的详细参数,并且做了一个模拟图。你们可以看一看。” 他点了点启动键,b市的全景图就以线条的形式浮现在光幕上,时间的流速是二十四小时比一分钟。 两分钟之后,位于东城区的一栋宾馆毫无征兆地坍塌了,一枚红色箭头适时标出该宾馆的方位,并发出尖锐的预警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国家领导人当机立断地说道:“马上派人去调查这个宾馆!” 半小时之后,稽查组的负责人打来电话,嗓音里透着庆幸:“主席,我们刚才查过,这栋宾馆的承重柱被施工方敲掉了,楼上还加盖了三层客房,远远超过了地基的承载力。我们到的时候墙壁已经开缝,情况非常危险!我们已经把酒店的管理人控制住了,楼里的住客也全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附近的街区都封锁了。” “好的,我知道了。”领导人挂断电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举起手用力鼓掌,无比笃定地说道:“庄先生您知道吗,华国会因您而改变。” 庄理点点头,平静地说道:“我的下一项计划是彻底治愈癌症和某些基因突变导致的绝症,你们可以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它不会太远了。” 国家领导人:“!!!” 雷鸣般的掌声停滞一瞬,却又在下一秒变得更为热烈。 目瞪口呆的7480:躺,躺赢了?司冥怎么又躺赢了?他的气运是不是全都用来巧遇宿主了?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我呸!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18 软件开发出来之后, 庄理对于基因改良药剂的研究也加快了进度。 正是基于这款软件强大的运算能力,他才有可能对司冥的每一个基因片段进行解析,从而找到修改它们的密码。 又过了一个多月, 庄理从实验室里走出来, 摘掉护目镜,对等待着自己的科研人员们说道:“成功了。” 大家愣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狂喜的声音, “成功了?” “是真的吗?” “我们能进去看一看托尼吗?” 庄理指了指身后的玻璃门, 笑着点头:“进去吧, 别吓着托尼。今天下午我们就向上面打申请报告, 开始做人体实验。志愿者找好了吗?” “找好了!很多人听说了我们的研究项目都来报名, 据说有人为了买一个名额还花了几千万。”研究员们涌入实验室, 围住一只名叫托尼的猴子看个不停,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托尼吓得在笼子里团团打转,一只胳膊无力地垂落, 一只胳膊用力摇晃铁栏杆,嘴里叽里呱啦叫嚷着什么。 一名年轻的研究员闲来无事给它配了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 大家顿时哄笑起来,查看过托尼的最新体检报告,不无感慨地叹息:“没有我们这些该死的人类, 托尼你死定了!你得的是渐冻症啊!” “托尼的病治好了, 只可惜手还是瘫痪了, 以后不能爬树,只能在地下捡果子吃。”一名研究员弯下腰, 盯着托尼垂在地面的那只胳膊, 惋惜地摇头。 “胳膊也能恢复。”站在一旁查看实验数据的庄理忽然说道。 “真的吗?庄老师您有办法让它的胳膊重新动起来?”所有研究员都看向庄理,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 “嗯, 这就是我的下一个研究项目,脑机接口技术。把大脑、人体和机械融合为一种全新的生命体。这种生命体拥有超出常人的体力、智力和寿命,在任何环境中都能很好地生存。”庄理一边填写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地述说着未来。 一群研究员听得心驰神往,呢喃道:“那不就是机械战士吗?” 庄理仔细想了想,解释道:“不是机械战士,更确切地说是钢铁中包裹着血肉,血肉中包裹着钢铁,能存活几百年也不会衰老的超级种族。” 众研究员:“……”这可比机械战士酷多了! --- 两月之后,庄理受邀去参加司老爷子的七十大寿。 他到的时候,司家已是一片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前来参宴的都是有名有号的大人物,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畅饮,或十几人围成一桌谈笑风生,鬓发如云的佳人端着酒杯婀娜多姿地游走,西装革履的绅士夹着香烟坐在角落小憩,场内场外一派奢华浮糜。 司冥拉着小卷毛的手,穿过散发着馥郁香气的客厅,走上挂着水晶灯的旋转楼梯,寻找一个私.密的空间。 有人看见了他们,却只是笑着点点头,并未上前搭话。 这位司大少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从来不参加应酬,活得像个透明人。 倒是修兆阗常常把他那个私生子带出来参加宴会,介绍给有头有脸的长辈认识,仿佛在为对方铺路。司老爷子还没死,他就敢翻了司家的天,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这下好了,司老爷子彻底被他惹怒,前一阵儿收回了他手中所有的产业,连带修家的那栋豪华别墅都给挂上了“出售”的牌子,变相地把人赶走。 如今的修兆阗哪里还是曾经那个呼风唤雨的修总,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破落户而已。 修家说的好听是b市的顶级豪门之一,说的不好听却只是司夫人带过去的嫁妆。修兆阗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怎么好意思在司老爷子的眼皮底下养情妇和私生子?真是脑子进水了。 想到这里,宾客们不禁在心里暗笑一声,看向站在角落的修兆阗和修钺,目中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嘲讽。 修家父子举起酒杯浅笑回敬,心里却压抑着愤怒和难堪。 修钺盯着缓缓走上二楼的司冥和庄理,眸色暗了暗,对父亲说道:“爸,我去一下洗手间。” “快点回来,等会儿我带你去见你外公。”修兆阗叮嘱道。 “好。”修钺笑着点头。 父子俩毫不见外地把司老爷子称作外公,表面上看是礼数周到,实则早已把司家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修钺前脚刚走,司老爷子后脚就出来了,身边陪着的还是钟星云,完全看不见司冥的身影。 众人早就习惯了司冥的缺席,倒也并不见怪,连忙围上去说着祝福的话。 修兆阗也大步走过去,挤开众人扶住司老爷子的另一只胳膊,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爸,小冥的身体好点了吗?我帮他找了一个专门治疗渐冻症的医生,在米国,过几天我就带他去那边走一趟,看看有没有办法延缓他发病的时间。 “听说他的右手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那左手还能用吗?其他部位有没有病变?他的身体不能再拖了,您把他交给我,我带他去国外疗养。” 听见这段话,前来贺喜的那些人全都露出惊愕的表情,喧闹的客厅顿时陷入寂静。 大家都知道,司老爷子的女儿是得渐冻症死的。但司冥也得了渐冻症的消息却被司老爷子彻底隐瞒下来。 是以,外界全都以为未来的修、司两家注定是属于司冥的,修兆阗不过是个代管者,很快会被司老爷子踢出局。 也因此,真正看得起修兆阗的人其实没几个,大家对他的尊重和敬畏只是出于他司家女婿的身份。 前些日子他被司老爷子收回产业,赶出家门,大家没少看他的笑话,还有人趁机落井下石。 然而此时此刻,听说了司冥罹患渐冻症的消息,众人对修兆阗的看法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难怪他敢把私生子接回来,难怪他和情妇同居,司老爷子什么话都没说,却原来司冥快不行了啊! 这样的话,修家和司家将来不就是修兆阗的囊中物了吗? 众人凝滞了一瞬才又笑嘻嘻地恭贺司老爷子大寿,转过身却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原本对修兆阗极为冷淡的那些人这会儿已经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端着酒杯陆陆续续走过来与他攀谈。 从最不受欢迎的丑角到万众瞩目的明星,修兆阗只花了一句话的功夫。他踩着司冥上位又如何?司老爷子若是不想外孙下半辈子无依无靠地死在病床上,就必须给他这个脸面。 “爸,您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修兆阗夺走了司老爷子手里的红酒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行使着主人的权力。 钟星云气得额头直冒青筋。 司老爷子却只是眸色微微一暗就恢复了淡然的笑容。 “劳你操心了。”他状似亲昵地拍了拍修兆阗的手背。 修兆阗胳膊一颤,竟差点把老人枯瘦而又冰冷的手甩出去。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他差点以为自己被毒蛇缠上了。 --- 与此同时,司冥把小卷毛带到自己卧室,门都来不及关就把人摁在床上亲。 “你慢点。”庄理把人推开,指了指三米开外的地方,“你给我站那儿去。” 司冥喘着粗气爬起来,站到三米外,眼巴巴地看着床上的小卷毛。 见他如此听话,庄理满意地笑了,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取出一个银色金属盒,吩咐道:“我给你带来一件礼物,你乖乖站着别动,我给你穿戴。” 司冥立正站好,小声说道:“我不动,你要给我穿什么?” 庄理没答话,默默把指甲盖大小而且薄如蝉翼的两张电极片贴在司冥左右两边的太阳穴,然后把一只肉色的,用尼龙材质做成的袖筒套在司冥已完全失去知觉的右手上。 尼龙袖筒具有极大的弹性,很快就与司冥的皮肤紧紧贴合,不仔细看根本辨不出那是一层布料。 做好准备工作,庄理慢慢退开两步,笑着说道:“我已经满十八岁了,这个你知道吧?” “我知道。”司冥的嗓音立刻变得沙哑,不知想起什么,两只耳朵红彤彤的。 脑袋两侧的电极片和那只奇怪的袖筒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上次月考你全部及格了,我说过要给你奖励,你还记得吧?”庄理继续追问。 “记得。”司冥舔了舔干燥的唇瓣。 “那好。”庄理慢慢后退,坐倒在柔软的沙发上,交叠起修长的双腿,伸出纤细的左手,嗓音轻缓地说道:“现在,请你把你的右手伸出来,握住我的手。如果你成功了,我保证你今天晚上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司冥灼热的目光迅速冷却,脸上的惊喜全部化作了沮丧。 “你知道的,我的右手没有知觉了。你是不是……是不是嫌弃我,想找个借口拒绝我?”他垂下头,掩饰自己因为难堪而泛出潮红的双眼。 “你相信奇迹吗?相信就试着举起你的右手,来握住我的手。”庄理勾了勾细长的食指,似恶魔一般诱哄,“来,只要一个意念,一个动作,我就是你的。来,亲爱的,朝我伸出手,今天晚上我们会很快乐。” 司冥的两只耳朵已经冒烟了,漆黑双眼里泄出的不再是沮丧和失望,而是难以抑制的欲.望。 他上前几步,然后拼尽全力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原本以为这个动作只会在自己的大脑里完成,然而现实中,他忽然看见自己的右手越过眼帘,伸了出去,并颤巍巍地握住了小卷毛摊开在灯光下的白皙手掌。 司冥猛然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不等他回神,庄理已经握紧他的右手,顺势将他拉入怀中,一边亲吻他滚烫的耳朵和颤抖的嘴唇,一边笑着低语,“亲爱的,你做到了。今天晚上我是你的。” 这句话迅速把司冥从恍惚的状态中拉回来。 他再次抬起右手,轻轻抚摸小卷毛俊美的面容,又摊开掌心置于眼底,不敢置信地看着,脸上不知不觉滑落两行热泪,却又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人会是自己的奇迹。 庄理也低笑起来,然后垂头深吻。 --- 与此同时,摆放在楼下宴会厅的一块led屏忽然开始播放一段奇怪的影像:司家的大少爷和一名陌生少年竟然抱在一起接吻,还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这是什么状况? 司家大少不但病得快死了,还是个同性恋?那司老爷子想让外孙赶紧生个继承人的念想不也泡汤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目露惋惜。 司家这些年是被诅咒了吧?子孙后代一个比一个不成器。这样一看,修兆阗带来的那个私生子倒也可以当成继承人来栽培。 宴会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修兆阗怒瞪屏幕,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活撕了那个勾引自己儿子的少年。 司老爷子却忽然捂住嘴,抑制住了脱口而出的惊呼。别人看见的只是两个少年的香.艳.情.事,他看见的却是外孙活动自如的双手。 小冥的右手恢复了?这是真的吗?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司老爷子陷入了呆滞。 管家立刻奔向led屏,试图关掉这段影像,却遭到了司老爷子的严厉呵斥:“别关,我再看看。” 管家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会有这种命令。满堂的宾客都看着呢!他难道不怕出丑? 钟星云也发现了问题,仰头看着屏幕,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与此同时,吻得缠绵悱恻的两个少年终于分开了。容貌极为俊美的少年抹掉司大少嘴角的一点唾沫,冲镜头冷冷一笑,“修钺,你拍够了吗?” 他话音刚落,屏幕就陷入了黑暗,被发现的修钺中断了后续拍摄。 在司老爷子的寿宴上他都敢这么干,野心可真不小啊! 不过这么做是值得的。曝光了司大少是同性恋的丑闻,司老爷子就不得不考虑换一个继承人。修家和司家合起来足有几千亿财产,总不能全都捐给国家吧?更何况司冥得了渐冻症,以后注定会瘫痪,除了修兆阗,谁来照顾他?司老爷子年事已高,能陪司冥多久? 数来数去,这几千亿财产最终还是会落到修兆阗和修钺的头上。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19 被抓包的修钺大大方方走进卧室, 笑着冲司冥和庄理打招呼。 “司冥,看见你和一个男人乱搞,外公会生气的。”他语气温和地说道:“你得了这个病, 最操心的人就是外公。他想让你赶紧找个女人结婚, 生下修、司两家的继承人,这事你知道的吧?” “关你屁事?就算你姓修, 两家的财产你也拿不走一分一厘。”司冥脸色漆黑地回怼。 被人打断好事的他脾气爆得很,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小卷毛, 早就冲上去干架了。 修钺脸色不变, 眸光却冷了冷, 摇头道:“如果我是你, 我不会舍得让外公伤心。” “你叫谁外公?司家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司冥指着门外的走廊,厉声说道:“你给老子滚!否则老子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让保安把你扔出去。” 钟星云说得对, 司冥的确有两幅面孔,面对庄理他是一只乖巧的小狼狗,面对外人他就是一条会咬人的疯狗。 修钺很了解司冥的脾气, 当下便举起双手慢慢后退,退到门口耸耸肩,摇摇头, 满脸都是无奈, 淋漓尽致地彰显了自己的风度。 司老爷子杵着拐杖走上楼时, 看见的就是这幅画面。一众宾客被他留在了一楼的宴会厅。 修兆阗极为自然地接过了招待客人的工作,俨然把司家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外公, 我先出去了。”修钺冲司老爷子略一颔首就离开了, 态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他知道司冥是个死脑筋,认准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这祖孙俩一定会发生争吵, 继而关系疏远。司冥是个同性恋,没法跟女人生孩子,司老爷子最后一个念想也会落空,司家将彻底失去继承人。 接下来就是我和爸爸的机会,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这样想着,走到楼下的修钺不禁摇头轻笑,然后与父亲汇合,一起招待客人。 他们父子俩被唾手可得的利益迷惑了心智,竟完全没发现司冥的右手是正常的。 但司老爷子却绝不会忽略这个细节,走入卧室,看向外孙的右手,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道:“你,你的手……” “外公。”司冥连忙走上前,用自己的右手搀扶司老爷子。 司老爷子连忙握住这只手,从指尖摸到肩膀,又从肩膀摸回指尖,连连点头,嗓音打颤:“好好好,这下外公死也瞑目了!外公不是在做梦吧?” “您老不是在做梦,您请坐。”庄理走到另一边搀扶司老爷子。 司老爷子立刻抓住庄理的手,老泪纵横地说道:“好孩子,外公终于见到你了。之前外公一直想请你吃饭,可你总是在实验室里做研究,抽不出空。外公谢谢你,外公太感谢你了。” 钟星云擦掉眼角的泪,退后几步关上房门,让这一家三口坐下长谈。 --- 司老爷子已经上去半小时了,众宾客围着修兆阗谈笑风生,心里却都猜测纷纭。 上面估计已经吵起来了,只不知那少年是哪家的,胆子可真大,连司家的独苗苗都敢勾引。司老爷子该不会扒掉那孩子一层皮吧? 思忖间,楼上终于传来动静,臆想中的争吵、撕扯、强权压制都没发生,司老爷子左手牵着自家外孙,右手牵着那名少年,乐呵呵地从旋转楼梯上下来。 等着看好戏的众宾客:“……”就这? 满以为司老爷子会气得心脏.病发作的修兆阗和修钺:“……” 司老爷子还未完全跨下楼梯就冲自己的几个老伙计招手,语气既兴奋又骄傲:“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我外孙司冥,这是我孙婿庄理,两个都是好孩子。怎么样,长得精神吧?” “精神,俩孩子都长得好。你外孙跟你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走过去笑语。 其他人却都站在原地,颇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耳朵没听错吧?刚才司老爷子是不是说这个叫庄理的人是他孙婿?孙子的孙,女婿的婿?这是承认两人的关系了? 修兆阗迅速反应过来,叹息道:“算了,司冥都病成这样,他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吧。我只愿他余生过得快快乐乐的。” 周围的宾客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继而满是怜悯地看向司冥。 与此同时,有几个观察细致的宾客忽然小声说道:“诶,先前不是听说司大少的右手完全瘫痪了吗?这会儿怎么看上去好好的?”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司冥正用右手一一与几位大佬握手,左手则揽着那名俊美少年的肩膀,意气风发的样子根本不像绝症患者。 修兆阗和修钺猛然睁大眼,这才发现怪异之处。 只可惜当他们想走过去看个清楚时,司冥已经牵着庄理的手越过人群,大步跑远了,手里还拎着一串车钥匙。 司老爷子用指头点了点两人的背影,嘴上责备,实则无限宠溺:“这些年轻人哦,性子就是急。算了算了,随他们去吧,反正他们在家也待不住。” “我们年轻的时候也一样。”一名老者哈哈大笑。 其余宾客不得不跟着赔笑,心里却更加看不起司冥和庄理。这司家以后怕是要改姓咯! 修兆阗走到司老爷子跟前,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司老爷子却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只管对自己的几个老伙计夸赞庄理:“那是个好孩子,我老早就看准了。幸好我家小冥争气,把人拿下了,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话里话外全是对庄理的看重和维护,竟是丝毫不满都没有。 几个老伙计以为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尽力附和,好叫他高兴起来。 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道庄理是谁,又好在哪里。 趋炎附势的那群人此时已远远避开了司老爷子,脸上的笑容透出几分嘲讽。没想到威名赫赫的司老虎也老糊涂了,说的那些话太假太浮夸,叫人越听越恶心。你外孙得了绝症还搞基,你真就一点儿也不着急? 什么大方开明,都是装的! “看来这个家以后只能靠你撑着了。”一名宾客把修兆阗拉到一旁,摇头叹息。 修兆阗苦笑摆手,示意他别说这种话,完了走回司老爷子身边,温和地说道:“爸,小冥这事您不能一点都不管,那个叫庄理的究竟是什么来历您查过吗?您怎么放心把小冥交给他?万一他心怀不轨怎么办?” “小理是什么来历,我比你清楚。”司老爷子斜着一双鹰目看向修兆阗,瞳孔里流淌着煞气。 恰在此时,钟星云挤进人群,附在司老爷子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司老爷子阴森可怖的脸立刻放射出红光,一面哈哈大笑一面中气十足地吩咐:“快放给大家看一看,这可是个好消息!我们华国厉害了!” “什么好消息?”几位商界大佬好奇追问。 钟星云把自己的手机连上屏幕,笑着说道:“你们自己看把,我也讲不清楚,反正是利国利民的大好消息。” 话音未落,刚才还被某些宾客暗地里骂作死基佬的庄理已出现在巨大的led屏上,身边围着一群人,仔细一看竟连国家主席也在其中,表情还很崇敬。他们绕着一个实验室走了一圈,然后对着一根试管指指点点,似乎在介绍什么技术。 屏幕下方划过一行字幕,播报员也以昂扬的语气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国科学家庄理博士日前已研发出基因修复技术,进而彻底攻克了癌症与某些基因突变导致的绝症。临床实验表明该疗法的有效率达到百分之百,接下来请看详细报道……】 攻克了癌症与某些绝症? 众宾客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仿佛见鬼了一般。 屏幕上,国家领导人正与庄理亲切握手,并频频向他竖起大拇指。环绕在庄理身边的那些人也都是一脸的狂喜之色。 画面一转,庄理已离开实验室,行走在一条长廊内,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快速翻看,身后尾随着一群科研人员。看得出来,他很匆忙。 央视的当家花旦举着话筒在他身后一溜小跑,毕恭毕敬地问:“请问庄先生,您是怎么攻克癌症的?您能为我们介绍一下您的科研成果吗?” “原理很简单,你们应该都知道,病毒入侵人体之后会把自己的dna注入人体细胞并疯狂繁殖。利用这个特性,我合成了一种腺相关病毒,它携带着正常的人类基因,感染人体之后会把这些正常基因注入病变细胞,不断进行复制。 “感染了这种病毒的人不但不会产生不适反应,还会慢慢恢复正常,因为他们的病变细胞正被这些病毒不断修复。”庄理头也不抬地说道。 女主持人连忙又问:“那么这种治疗方法要持续多久呢?费用会不会很昂贵?” “癌症晚期的病人只需注射一针就能终生治愈。不过很遗憾,目前这种疗法还无法大规模普及,因为腺相关病毒的培育是一个非常精细的过程,一年只能培育出几毫克而已。所以注射一针的费用非常昂贵。” 庄理看向镜头,坚定地说道:“但是随着技术的不断成熟,这种疗法将惠及每一个华国人。这是我的承诺。” 主持人被他深邃的眼眸摄住了心魂,过了好半晌才红着眼眶点头。她相信庄先生一定能做到,他的眼睛能容纳整个世界。 “庄先生您今年几岁?您看上去太年轻了!” “我今年十八岁。” “呀!那您真是太了不起了!听说您还治好了一名全身瘫痪的病人,能跟我说说吗?” “外骨骼你听说过吗?通过脑机接口,把纳米材料做成的薄如蝉翼的外骨骼穿戴在人体上,通过铺设在外骨骼中的纳米晶体管,与大脑内的芯片进行电路连接,继而用意念掌控已失去知觉的身体。 “纳米材料的特性可以让我们把外骨骼做得比皮肤还薄,比钢铁还坚硬,穿戴之后不会感到任何不适。 “通过这项技术,我们还能治疗渐冻症、植物人、帕金森症、阿尔茨海默症等等。抱歉,我还有一个实验要做,得失陪了。”庄理合上文件夹,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主持人连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庄先生,据说您的恋人得了渐冻症,您是为了挽救他才会展开这项研究,是真的吗?” 庄理脚步微顿,继而直视镜头,大大方方地说道:“是的,我是为了救他才会研发这项技术。他所在的世界,也是我想要维护的世界,愿和平与我们的国度永存。” 他渐渐离开了摄像机的视野,女主持人却捂着胸口久久无法平静。 华国会平安的,即便是霸权独揽的米国人,到了这个地步也不会再与华国较劲,更不会派人来暗杀庄先生。他是全人类的救星,杀他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米国的政客也是人,他们也想活命。 这段采访结束之后,女主持人又采访了几名参加了临床试验的幸运儿。 看清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站在司家大厅里,已呆滞得像一群木偶的那些宾客终于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这不是老赵吗!他得的是肺癌晚期,我前一阵儿还去医院探望过他,他儿子连墓地都帮他选好了!他这是治好了?”司老爷子的一位朋友指着屏幕不敢置信地喊道。 “是他是他,你看他白头发都变黑了!真治好了!” “不得了哟!现在的科技太发达了,连癌症晚期都能治!难怪前一阵儿他对我说花了几千万买了一个实验名额,原来就是这个实验吗?那他运气也太好了!” “不止,你刚才没听小理在电视上说嘛,他还能治老年痴呆和帕金森呢!我这把老骨头终于有救咯!” 几位大佬彻底兴奋了,围着屏幕指指点点一通议论。他们与司老爷子差不多年纪,身体总不舒坦,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住一回医院,遭不少罪,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健健康康多活几年。 这下好了,国家真的把长寿技术发明出来了,他们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直到此时几位大佬才恍然大悟,继而指着司老爷子的鼻尖笑骂:“你个老狐狸,这么早就把人家小理预定下来了!你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小冥的病是不是已经治好了?他那右手戴的就是外骨骼吧?” 几人一边说一边暗自庆幸。他们是宴会厅里唯一对庄理表现出热情的人,想来那孩子对他们的印象应该很好,以后求上门的时候不会太尴尬。 “我这辈子做的最划算的一笔买卖就是把我外孙免费送给小理。哈哈哈,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是真怕小理中途跑了,每天晚上睡觉心里都不踏实! “小理带小冥打针去了,对,就是电视里这种针。他老早就给我家小冥留了一支。”司老爷子一边畅快大笑一边跺着手中的龙头拐杖。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激动。 直到此时众宾客才意识到,司老爷子之前说的那些维护庄理的话竟然不是挽尊,更不是心里滴血面上硬撑,人家是真的很喜欢庄理! 连癌症都能治好的超级天才谁不喜欢?谁不想巴结?没见国家领导人都得排队与庄理握手吗! 司家这次真是血赚不赔啊!搞基算什么?庄理要是看得上他们家的小辈,他们也乐意白送! 宾客们心里那些小九九打得劈啪作响,连忙舍下修兆阗和修钺,朝司老爷子围拢过去,不要钱地说着好话。 庄理之前还站在宴会厅,他们没走过去跟人家说话,现在人家离开了,他们反而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来过。 修兆阗和修钺已经僵硬成了两块石雕,什么翩翩风度、贵族仪态,全都顾不上了,凌乱的大脑渐渐被深深的绝望淹没。 他们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司冥竟然会获得庄理的青睐。 搞个基竟然还把绝症治好了,司冥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吗?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20 庄理的身份未曾揭示之前, 修兆阗曾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斥他为来历不明的人,还说他心怀不轨,勾引司冥只是为了得到司家的千亿财产。 这话言犹在耳, 现实却瞬间反转。千亿财产与庄理本人放在一起进行比较, 哪个轻哪个重?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庄理肯定比千亿财产更具价值。在场的人已经什么都有了, 最缺的反而是健康的身体和长久的生命, 而这两样东西恰恰都掌控在庄理手中。不巴结他, 巴结谁?他才是华国最具权威的人物。 这样想着, 众宾客不禁朝修兆阗投去讽刺的目光, 还有一个年轻的富二代掩住嘴, 冲身边的女伴小声嘀咕:“修兆阗胆子可真大,还说要派人去调查庄博士的底细。他要真敢那么干,国安部第二天就会免费赠送他一对儿玫瑰金的手镯。” 女伴忍俊不禁, 笑得花枝乱颤,瞥见修兆阗红着眼珠看过来,竟朝天翻了个白眼, 明目张胆地表达着自己的不屑。 修兆阗恼恨至极,却还抿着薄唇勉强笑了笑。 修钺臊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他的脸皮暂时还没修炼到父亲那样的厚度,真恨不得化为一缕青烟当场消失。 父子俩依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只不过那些明里暗里投过来的目光已经由艳羡变成了鄙夷。 所有人都知道, 修家的天变了。 一直引而不发的司老爷子重新端起一杯红酒, 冲修兆阗举了举,语气森冷:“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忍你到现在吧?” 修兆阗垂头不语。 他当然知道, 因为司冥日后瘫痪了还需要他的照顾, 所以岳父对他一直都很容忍。司冥的病是他最大的筹码,也是他肆无忌惮的缘由。 “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走进我司家的吧?”司老爷子轻蔑地勾唇。 这段记忆是修兆阗一辈子的耻辱。 二十多年前, 他是被司夫人牵着手带回来的,虽然身上穿着昂贵的礼服,脸上却显露出深深的惶恐。被司老爷子锐利的双目轻描淡写地一瞥,他竟连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差点绊倒在客厅里。 司老爷子让他跪着发誓会一辈子对司夫人好,他心里不愿,却不得不跪。 那时的他简直像个任人摆布的小丑。 他嘴上说着会一辈子对司夫人好,心里却在想:你们给我等着,终有一日我会成为这个家的主人! 誓言犹在,现实却天翻地覆。 想起当年的种种,再看看眼前依然那么冷酷无情,依然未曾给予自己一点点信任和宽容的司老爷子,修兆阗佯装沉稳的面容终于泛上了恐惧的神色。 他握在手里的酒杯微微地颤着,想迈前一步靠近司老爷子,抬起双腿的时候却仓皇后退。 他仿佛又一次变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被这金碧辉煌的豪宅和衣香鬓影的贵族震慑得手足无措。 隐隐约约中,他意识到了司老爷子想说什么,于是舍下脸面苦苦哀求:“爸,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真心对司冥好,我把周芳芳和修钺都送走,我回来陪您和司冥一起住。” 司老爷子冷漠地摇头:“晚了,这些年你一点一点磨没了我的耐心。小冥的身体已经康复,你之于我就是个废物,你说我还留着你做什么?识相的话你自己走出去,不识相我也可以找人把你扔出去,你自己选吧。” 司老爷子指了指敞开的大门。 所有宾客都看向修兆阗和修钺,目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些年,司老爷子忍下了修兆阗的私生子,也忍下了修兆阗的情妇,还忍下了他明里暗里摄取权力的举动。 所有人都以为司老爷子被残酷的现实磨没了脾气,却万万没想到,他老人家不是没脾气,而是一直积攒着,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爆发。 只要修兆阗今天走出这扇门,明天,整个华国将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什么集团总裁,千亿富豪,锦衣玉食、权利地位,他都将统统失去。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丝毫改变,穷小子终究只是个穷小子,一朝得势就忘乎所以,落到这个下场也只是活该。 对修兆阗来说,眼前的门不是门,而是天堂的出口,地狱的入口。一旦跨出去,他将摔得粉身碎骨。 “爸,我是小冥的父亲,求您看在小冥的面子上……”修兆阗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贵族风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已全部丢弃,他甚至弯了弯膝盖,想给司老爷子跪下,就像当年跪在这个客厅中求娶司夫人那般。 司老爷子却用指尖点了点门口,漫不经心地下令:“把他们扔出去。” 几名保镖立刻从副厅绕出来,架起修兆阗就往门口拖。 修钺年轻面嫩,受不了这种屈辱,反倒自己走了出去。 被驱离司家的豪宅之后,他们站在一处黑暗的角落,远眺那一片璀璨的灯火,心里有无尽的愤怒和不甘,也有深深的无助和迷茫。 --- 同一时刻,庄馨和滕轩正坐在自家客厅里看电视。 两人对婚后财产的处置产生了分歧,所以至今还没签署离婚协议。 所有的电视频道都在滚动播放有关于庄理的新闻。参加临床试验并完全康复的几名患者正对着镜头详细描述自己的神奇经历。 “你们看看我这头发,以前都是白的,现在全变黑了。庄博士的药不但能治好我的癌症,还能让我的身体恢复到患病前的水平。你们仔细看看,我脸上的皱纹是不是都变少了?”一名老者把脑袋伸到摄像机前满带炫耀地说道。 滕伟死死盯着电视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直至现在他才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儿子只是对庄理开了一个小玩笑就会被国安部抓进去。为什么他们九家人联合起来都没法摆平这件事。 庄理掌控了这样的技术,国家能让别人去伤害他吗?儿子想逼他自杀,国家没判儿子死刑都算是好的了。 滕伟一时间心有余悸,一时间又懊悔不已。要知道,他曾经是最有可能拉拢庄理的人。只要他对庄理多一点关心和爱护,这些技术说不定就是腾家的! 庄理的超级大脑将为腾家带来每年几千亿甚至是上万亿的盈利!届时修家算什么,司家算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但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儿子和庄馨扼杀了。这两人一个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一个见识短浅自私自利!他们联手把庄理推了出去! 滕伟越想越恼恨,瞥见庄馨失神的表情,不由冷笑道:“庄馨,恭喜你,你儿子出息了。” “这真是庄理吗?”庄馨指着电视屏幕上正与国家领导人握手的少年,不敢置信地低语。 滕伟懒得理她,拿上车钥匙匆匆去了公司。司老爷子最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除了打压修兆阗,竟然还对滕氏企业围追堵截。滕伟虽然有几分手段,却绝不是司老爷子的对手,如今正处于破产的边缘。 他离开之后,庄馨立刻拿出手机给庄理打电话。 她翻了很久才把这个平时不怎么联系的电话号码从通讯录里找出来,拨过去之后竟然发现号码早就被注销了。 庄馨脸色煞白,愣在当场。 她不信这个邪,连着又拨打几次,听见话筒里反复传来的提示音才终于接受现实――庄理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离开了她。 户口、身份证、电话、地址,一切有可能与他联系上的线索,全都被他带走了。 从今往后,他是华国的大科学家,而庄馨只是一名离婚妇女,除了几百万存款,余生丝毫没有保障。她畅想中的豪门生活终究还是化成了泡影。 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过分了?只是让庄理别考那么好而已,他怎么能这么记仇?庄馨又委屈又崩溃地大哭。 然而她并不知道,如果庄理未曾来到这个世界,她会亲手烧掉儿子的尸体,抹除一切罪证,让儿子怀着巨大的冤屈永远消失。亲手杀死了儿子的恶魔就在身边,她却选择了纵容和袒护。 她从来没有爱过儿子,她只爱自己。 --- 当整个华国都沉浸在狂欢中时,庄理却和司冥待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静静地看着彼此。 “这一针打下去,你就能痊愈了。”庄理轻轻弹了弹手中的针管。 “打哪里?”司冥揪着裤腰带,耳朵红红的。 庄理掀起他的袖子,在他胳膊上扎了一针,脸上带着忍俊不禁的表情。 “打胳膊就好,你脱什么裤子?你就那么迫不及待?”他咬着爱人滚烫的耳尖,说着撩人的话语。 “我没乱想。”司冥连忙摇头否认。 “傻大个儿也学会骗人了。”庄理把针管放回托盘,绕到司冥身后,伸出细长的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脖颈,附耳低语:“知道吗,参加临床试验的病人花了七天七夜才让自己的右手抬起来,而你只花了两分钟。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你的力量来自于哪里?嗯?” 最后一个尾音他故意拖得很绵长,很婉转,还喷出一缕热气,送入司冥的耳膜。 司冥差点从沙发里弹跳起来,一股奇痒的感觉直接从耳膜钻入了心里。 “我我我,我没想什么,明明是你故意撩我……”后面的话他羞臊得没敢说出口。 庄理扭曲了他的意思:“原来你对我没那种想法吗?好吧,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不不不,我想,我想!”司冥急了,连忙抓住小卷毛的两只手,把人背起来,在屋子里团团乱转。 他的身体热得快化了,然而一张柔软的床就摆放在眼前,他却迟迟不敢靠近,更不敢把人放上去。他对小卷毛是无比珍惜的,可以亲吻,可以拥抱,唯独最后一步却必须征得对方的同意。 庄理歪着脑袋看他布满热汗的脸,似是玩够了,这才亲了亲他急红的耳朵,笑着说道:“把我放上去吧。我说过,今天晚上我们会很愉快。” 司冥大松一口气,紧接着身体就燃烧起来…… --- 少管所: 滕轩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此时正不断摇晃铁栏杆,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要见所长,我要报警!有人给我下毒!我的食物和水里都有毒!我要见我爸爸!放我出去!” 只可惜监狱里静悄悄的,根本没人搭理他。 他摇累了便瘫坐下来,看向摆放在桌上的几盘食物和几瓶水,露出恐惧的表情。 谁都不知道,当他看向这些东西时,展现于眼前的却是自己瘫痪在床的画面。 通过某个物品或某个人,看见与之相互关联的未来,这是他隐藏得最深的秘密。 六:恋爱打赌直播游戏21(完) 半年后, 司冥考上了q大。 司老爷子亲自把人送到学校门口,不放心地叮嘱:“好好读书,别让小理整天替你操心, 知道吗?” “知道了。”司冥心不在焉地答应, 下了车,拿出手机给小卷毛打电话, 那头却始终没人接。 钟星云调侃道:“怎么了, 跟小理吵架了?” “我们从来不吵架。”司冥狠狠瞪了好友一眼, 迈开腿就朝教学楼走去, 憋了一会儿才吐露自己的委屈:“小卷毛说过会来q大陪我读书。” 钟星云当即笑喷:“我的天啊, 司大少, 你还是幼儿园小朋友吗?需要家长陪同才敢进学校读书?当你男朋友可太辛苦了!你这么作,小心庄理看上别人。” “闭嘴!小卷毛才看不上别人。”司冥恶声恶气地呵斥,沉默片刻又小声问道:“我真的很作?” “没有, 你一点都不作,你只是有点黏人。”钟星云强忍笑意地说道。 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大礼堂, 准备参加迎新典礼。 校方似乎花了血本布置现场,鲜花盆景摆得到处都是,入口处还设置着安检门, 卡住排队的学生, 让他们一个一个进行检查, 以防身上带有违禁物品。两排保安守住入口,锐利的目光锁定过往的每一个人。 钟星云呢喃道:“q大的排场很大啊!” 司冥一遍接一遍地给小卷毛打电话, 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两人顺利排队进去了。 礼堂里早已人头攒动。正前方的舞台上铺着鲜红的地毯, 两旁的台阶摆着漂亮的花环,观众席的第一排坐着校领导、市领导、省领导以及国家级领导。 这排场真是迎新用的吗?钟星云被q大的手笔震慑住了, 坐在周围的学生也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就在这时,校长走上台,略带几分n瑟地说道:“今年的迎新会我就不发言了,我请庄理博士来说几句。”“庄理”两个字被他故意加重了音量。 礼堂里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就沸腾了。 有学生在台下大喊:“校长,你说的庄理博士是我知道的那位庄理博士吗?” 校长笑着反问:“我们华国有几个庄理博士?” 这话等于间接承认了,于是场内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还有学生发出激动的欢呼。对于他们来说,庄理简直是神坛上的人物!今天的经历够他们吹一辈子牛皮! 校长状似不经意地补充一句:“对了,我差点忘了说,从今年开始,庄理博士将担任我校的特聘教授,为大家讲授dna编撰技术。” 台下顿时一片喧哗,有人激动的手掌都拍红了,不断对周围的人惊叹:“天啊!我们应该是运气最好的一届新生!我们的老师竟然是庄理博士!我要拍照发朋友圈!我高中同学肯定会羡慕死我!” 直到此时,司冥才放下手机,不敢置信地看向讲台。 钟星云呆了好一会儿才失口喊道:“我艹,学神竟然真的来陪读了!你说你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全世界才有这个运气!”说着说着就去掐司冥的脖子。 司冥假装不耐烦地拍开好友的手,嘴角却疯狂上扬。 身穿宝蓝色西装的庄理缓缓走上讲台,拿出被打得发烫的手机看了看,勾唇说道:“你们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会接收q大的邀请?” “是!”台下的学生群起响应。 “因为我男朋友考上了q大,我来陪读。”他举起手机,笑得既无奈又宠溺:“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就在这里,看见了吗?以后你要是考试挂了科,我不会给你开后门的。” 台下的学生顿时哄笑起来,然后转动着脑袋四处寻找庄理博士的男朋友。 对于自己的性向,庄理从不隐瞒。据说,要不是他男朋友得了渐冻症,他不会投入基因修复技术的研发,他实际上是搞软件和数学的,而且同样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果。 也就是说,这段恋情促成了人类历史的改变。 也因此,哪怕是在民风相对保守的华国,这对恋人也获得了所有人的祝福。 大家并不知道庄理博士的另一半长什么样儿,于是有人便笑着说道:“好吧,我坦白,其实我就是庄理博士的男朋友。” “你骗人,我才是!”另一名男同学不屑地撇嘴。 坐在两人后排的司冥受不了了,把脑袋伸过去,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才是小卷毛的男朋友!他是来给我陪读的。” 钟星云拉了他一把,没拉住,只能捂住半张脸,尴尬不已地呻.吟。 司冥还在向周围的人炫耀:“我才是小卷毛的男朋友,你们都是假的。他最喜欢我,总爱揪着我的耳朵叫我傻大个儿,你们想屁吃!” 周围的男生:“……”连细节都编得这么真实?行吧,你赢了! 钟星云臊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 一年之后,滕轩坐着轮椅离开了少管所。 滕伟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运动服来接他,脸上的胡子没刮,脚下的鞋子没擦,身体消瘦了很多,眼角也布满了鱼尾纹,才十二个月没见,竟仿佛苍老了很多岁。 滕轩愣愣地看着落魄至极的父亲。 “走吧。”滕伟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把人塞进一辆破破烂烂的二手车,往城外的廉租房开去。 “爸,我的渐冻症是中毒引起的,有人给我投毒!”滕轩急切地说道:“爸,你带我去医院。庄理不是发明了基因修复药剂吗?那个药能治好我!” “我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七岁那年你去给修钺过生日,你跟他说了什么?”滕伟无比冷静地问道。 事实上,破产之后他曾去司家闹过,司老爷子把几段录音放给他听,他当时就绝望了。他不敢相信儿子那么小就会害人,但想起差点被设计得自杀的庄理,又觉得儿子的本性似乎就是如此。 是他疏忽了儿子的品德教育才会引发这场悲剧。做的最错的那个人一直是他,怨不了别人。 滕轩愣了一秒才摇头道:“七岁那年的事谁记得。爸,你问这个干什么?” “司夫人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司冥会瘫痪也有你的份儿吧?因为你,我已经被司老爷子整破产了。也是因为你,庄理彻底离开了腾家。你还想买他的药治病,做梦倒是更快一点!” 滕伟喘了一口粗气,继续说道,“你知道那种药卖多少钱吗?一针两千万美金,我现在连两百块都拿不出。 “我原本想着你既然出来了,我就带你去给庄理下跪磕头,希望他看在我曾经养过他几年的面子上给你打一针。只可惜我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庄馨是他亲妈,找遍了门路都见不着他的面,更何况是你?你当年害他的那些事,你忘了,他肯定没忘。他报复心比谁都强。所以你就别想了,这辈子就这么过吧。”滕伟把车停靠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 儿子瘫痪了他怎么可能不难过。但是再难过又如何?他想给儿子讨一个公道都不知道应该去找谁。一切恶孽都有前因,这句话他终于信了。 滕轩呆呆地看着父亲的后脑勺,眼睛越瞪越大,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过去的种种片段在他眼前闪现,继而被一个漩涡吸附成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这就是他的未来吗?无望无助,永坠深渊? 不不不,还有希望,肯定还有希望! “修钺呢?他知道我今天出来吗?”滕轩颤声问道。 “修钺?”滕伟抹掉脸上的狼狈,冷笑道:“他瘫痪了,他妈卷走所有钱跑路了,他爸到处给人打零工,连给他买药的钱都没有。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修钺全都承认了。 “他刚瘫痪没多久就什么都交代了,说司夫人就是你给出的主意害死的。滕轩,你才七岁就知道杀人,你是我的儿子吗?你是不是恶魔投的胎?”说到这里,滕伟竟然害怕起来,转回头看向儿子,双目里的怜惜竟然在慢慢淡去。 滕轩看着这双逐渐失去温度的双眸,隐约中便又一次看见了那个黑洞。它扩大了! 三年后,由于没有钱医治不断恶化的身体,修钺和滕轩先后死于呼吸衰竭。 某天晚上,庄理听见了7480的提醒:“主人,附近有金手指掉落,请你赶快回收。” 庄理顺着定位信号来到一栋破败的居民楼,看见了守在尸体前的滕伟。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两腮的骨头高高支棱着,面颊却深深凹陷下去,像一具行尸走肉。 看见长开了不少的俊美青年,滕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爬起来,九十度鞠躬,真诚地说道:“当年我似乎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最后一次见到庄理,他什么漂亮话都说了,却唯独没说“对不起”三个字。 庄理摆手不语,越过苍老的滕伟,走到染满污迹的钢丝床前,隔空拂过滕轩的脸。 滕轩睁得极大的双眼立刻闭上了。 滕伟以为庄理是来给儿子送行的,顿时感动地嚎啕大哭。 庄理掏出一张银行卡,摆放在滕伟手边,继而慢慢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是腾家当年为我出的学费,我还给你,密码是六个零。其实当年就应该给你,后来我忙着做实验,忘了。” 走到门口,他摆手说道:“再见。” 滕伟握紧银行卡,哭得越发大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张卡无疑是最珍贵的礼物,是将要溺亡之人的一根浮木。 他踉跄着爬起来,追出门,却早已不见了青年的身影。 与此同时,7480正一边检测金手指一边向宿主汇报情况:“是d级金手指,因果之眼。” 庄理坐在汽车后排,闭目自语:“因果之眼?凭借一双眼睛窥见因果吗?看见苏铁果实就看见了司夫人的死亡和司冥的瘫痪;看见网络日记就看见了原主的割腕自杀?” “大概是吧。我看看剧本。” 7480哗啦啦地翻着剧本,惊呼道:“主人,剧本里有这样一段描写。修钺搞不定一桩大生意,就请滕轩出马。滕轩仔细看了看那名大客户,然后告诉对方明天一定不能从某某路走。那个客户听从了滕轩的劝告,躲过了一场车祸,这笔大生意就谈成了。滕轩的眼睛真的能看见因果。” “他利用这双眼睛除掉了不少人吧?真是罪恶啊!”庄理把金手指投入能量槽,漫不经心地说道:“烧了吧。” 正想劝他把因果之眼留下的7480:“……”大魔王一定是史上最豪横的宿主,没有之一! “其实因果之眼很有用的,因为我们有可能穿越到灵异世界。灵异世界不同于现实世界,很多困境都是科学技术无法解决的。主人,下回再遇见这样的金手指,你一定要谨慎处理。”7480中肯地提出建议。 “我相信科学能解决一切,不然我们就试试看吧。”庄理饶有兴致地笑了:“灵异世界?那肯定很好玩。”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1 “快看, 队长又做梦了。”黄毛小子指了指睡在篝火边的高大男人。 “你怎么知道?”一名队员好奇地问。 “你看他裤.裆嘛。喏,那么明显!”黄毛小子努嘴坏笑。 几名队员仔细一看,顿时也都窃笑起来。队长时不时做那种春意盎然的梦, 身体怎么受得了哦! 说话间, 高大男人辗转着苏醒过来,睁开眼的一瞬, 瞳孔里的迷蒙就已迅速消退, 变成了警觉和肃杀。然而, 当他确定周围的环境并不存在危险时, 这种肃杀又很快变作了柔情与怀念。 当他沉浸在回忆中时, 一名队员打趣道:“队长, 又梦见嫂子了?你跟嫂子在梦里干了什么好事,瞧你激动成那样,哈哈哈哈……” 男人并不在意身体的自然反应, 倒是极感兴趣地问:“你们有没有谈过恋爱?” “当然有。” “我被系统选中的时候都结婚了。” “我女儿三岁了。” “我没结婚,但我三个月换一个女朋友!” “我谈了一个八年的男朋友,他对我很好。” 大家七嘴八舌地回忆往昔, 气氛渐渐变得热烈起来。 男人又问:“那你们还记得自己的初恋吗?” “记得,太刻骨铭心了!分手那天我哭成了狗!” “我也是,现在想起来心里还一阵阵地发疼。” “别人都说初恋刻骨铭心, 经历了这么多世界, 我反而把初恋忘了。没有结果的恋爱谁还记得?我只记得我女儿在原世界等我。” “我的初恋也没结果, 追了三年没追上,最后放弃了。” “你那不叫初恋, 叫单恋。” “单恋也是恋, 怎么就不算了?” 几人说着说着就争执起来。 男人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当中有谁一直和初恋在一起,从来没分开过?” 众人静默一瞬, 继而苦笑摇头:“初恋是很美,但初恋也很脆弱。大家都不成熟,很难维持好一段感情。” “我倒是想和初恋结婚,但我那时候才十四岁,领不到证啊!” “从初恋到结婚,哪有那么好的事啊。才第一次谈恋爱,大家都是新手,很难度过磨合期,后来吵吵闹闹很快就分开了。” “是啊,初恋最美,但初恋也最破碎。” “据说所有恋爱类型中,初恋的成功率是最低的,只有1%。” 众人回忆往昔,不禁摇头惋叹。 直到此时,男人才抿着薄唇,略带炫耀地说道:“我和你们嫂子就是初恋,高三的时候一见钟情,很快就在一起了。那时候我得了绝症,他明明知道我快死了,却还是要跟我在一起。他说会一辈子照顾我……” 男人说着说着便控制不住地微笑起来,目中柔情满溢。 一群队友听得愣怔,继而调侃道:“队长,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我严重怀疑你把电视剧的剧情和自己的真实生活记混了!” 男人竖着眉毛狠狠一瞪,众人就全都老实了,纷纷举起双手:“好的好的,您说您说,我们听着呢!” 于是男人兴致勃勃地往下说:“你们嫂子非常聪明,十八岁就被国家科学院评选为荣誉院士,还发明了治疗癌症和绝症的药剂。 “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去搞科研。他原本是想好好把高三读完,再跟我一块儿去读大学。哪知道我的病恶化得太快了,逼得他不得不休学去研发药剂。 “我俩十八岁就订婚了,二十四岁结婚,我外公主持的婚礼,全国人民为我们送上祝福……” “队长你快打住!你这越编越离谱了!”黄毛小子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脸颊通红地说道:“队长,你们结婚关全国人民什么事?为什么全国人民要给你们送祝福?队长,你吹牛竟然不用打草稿哦,你真的厉害了,哈哈哈~” 黄毛小子最后还是捂着嘴笑喷了。 其余队员也都撇开头,颤着肩膀,疯狂忍笑。 男人的倾诉欲被破坏得一干二净,瞪了黄毛一眼,独自走开。 “你们嫂子是超级天才,发明出来的东西改变了全世界。他和我结婚,不仅全国人民祝福,全世界人民都祝福。不信就算了,等你们见到他,你们就明白了。”男人捏着一颗超大容量的记忆珠,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行走间,他摸了摸发烫的后腰,那里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正在愈合。 曾经的他对自己的过往只字不提,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现在的他却疯狂怀恋过去。 但这种变化明显是有好处的。或许是因为太想找回自己的恋人,男人的身体正在加速愈合,能力也呈指数级增长,不知不觉已打下一片广袤疆土。 队员们享受了胜利的果实,自然也得付出一些什么,于是指着黄毛的鼻子骂道:“下回别打断队长,让他说完。无论他怎么夸嫂子,我们跟着夸就对了!我们的地盘离恐怖之主和灵镜之主的地盘太近了,队长要是心情不好,战斗力就会削弱,我们都得跟着遭殃。” “好好好,我记住了。”黄毛小子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紧接着又问:“你们说恐怖之主和灵镜之主现在到底是人还是神?据说他们已经通过了试炼,见到了主神,为什么不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是我,我就选择离开。” “人家是有大志向的,不像我们,都是一群咸鱼。人家要的不是自由,是成神。”一名队员摇头感叹。 “对,据说恐怖之主和灵镜之主现在是半神,曾经被他们攻略过的世界后来都成了他们的领地。他们和主神一起统治这个宇宙。” “没错。他们的力量全部来自于他们统辖的小世界。” “据说统辖的小世界越多,力量就越强大。” “怎么统辖小世界?”黄毛小子好奇追问。 “把那个世界的气运全部掠夺过来,然后掌控世界法则。” “对,掌控了世界法则就可以随意修改世界设定,成为一界之主。比如科技世界可以修改成灵异世界、凡俗世界可以修改成修真世界等等。” “恐怖之主统辖的所有小世界都被他修改成了恐怖灵异世界。他靠汲取人类的恐惧和绝望而获得力量。他很强大。” “还有灵镜之主,据说他的世界是无尽轮回,只要进去了,谁都逃不出来,只能在一个个真真假假的镜面世界中穿梭,慢慢困死。” “在最南边还有一个末日之主。他把自己攻略过的小世界都修改成了末日世界,靠摄取这些世界的生灵之气来强大自己。他们都是一群丧心病狂的怪物!” “他们是主神的打手。” “想要杀死他们就必须夺走他们的力量。而夺走他们力量的唯一途径就是夺走他们统辖的小世界。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到这里,几名老队员不禁摇头叹息。 黄毛小子不敢再问了,默默闭紧嘴巴,看向跳跃的篝火,心中涌上一阵绝望。他以为队长已经是世所罕见的强者,却没料在队长之上竟然还有半神的存在。如何穿过半神的领地前往神界? 这是一个谁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 与此同时,庄理正半坐在床上,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听着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轻言细语的安慰自己。 “大哥哥,不过是科举失败而已,你何必那么想不开。你一拿起书本就头疼,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这是落了病根了。你若是不想把自己的身子熬坏,日后便别再看书了,好好歇着吧。” 少女轻轻碰了碰那碗汤药,催促道:“大哥哥快喝药吧,旁的事别再想了。” 庄理没喝药,只是默默观察着少女,也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非常狭窄的老砖房,房子里除了一张炕一张桌,两把椅,再没有别的家具和摆设;梁上的木头散发出桐油和霉菌混合而成的气味,可见有些年头;贴着泛黄纸片的窗户破了几个洞,有融融的阳光照射进来。 然而如此狭窄的房屋也不是庄理一个人能够拥有的。在远离土炕的窗边还趴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手里握着毛笔正写着什么,口中还念念有词。 炕上摆放着两个枕头,其中一个应该是属于少年的,他和庄理同住一屋。 古旧的建筑、古旧的家具、古旧的人和古旧的穿着。眼前的一切都昭示着庄理来到了一个古代世界。 很快就对自己的境遇有了一定了解的庄理这才垂下头,轻轻嗅闻汤药的气味。 上辈子研究医疗技术的时候,他对中医这门学科也有所涉猎,很快就辨别出这是一副养生方,能调节亚健康状态,喝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他浅啜一口,然后放下汤碗,拧着眉头靠枕而坐,继续打量四周的情况。 如果按照古代的标准来看,能住得起砖房,供得起孩子读书,这个家的日子绝对算得上富裕。 眼前的少女叫自己大哥哥,脸上的笑容却不入眼底,分明是个虚情假意的,所以这兄妹俩是不是一母同胞还很难说。 坐在窗边的少年回头看向少女时目中充满戒备,想来应该与对方关系不睦,甚至素有龃龉;看向自己时,少年的目光却充满担忧、孺慕和亲昵,所以他应该是这具身体的亲弟弟。 庄理很快就把两人划分成了亲、疏两个阵营。 少女长得十分甜美可爱,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说不出的天真无邪,但庄理却无法从她的瞳孔里寻到一丝真挚的情感。她温暖的躯壳里包裹着一颗冰冷的心。 对于这种人,庄理向来懒得应付,当即便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少女看向那碗汤药,似是有些担忧,却又怕大哥哥烦了自己,最终还是出去了。 走到窗边的时候,她盯着少年的功课看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小弟,你一握笔手腕就发抖的毛病是不是还没改掉?你的毛笔字已经不成形了,上了考场,考官大人可能连你的卷子都看不懂。你这样是不行的,还是赶紧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吧。” 少女原本还想说什么,见少年脸色煞白,指尖颤抖,目中满是抗拒,便摇摇头,叹息着走了。 庄理挑高眉梢,只觉得少女的一举一动都隐藏着一些很耐人寻味的细节。 7480刷拉拉地翻着剧本,也跟着长叹一声:“主人,我早就说过让你谨慎处理金手指,你不听,现在好了,我们穿越到一个略带灵异色彩的世界了! “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就是刚才那个少女,她是你的堂妹,也是远近闻名的小福星,走在路上不是捡了兔子就是捡了人参,随随便便翻个草窝也能找出来一堆金银财宝。谁对她好,谁就走大运;谁对她不好,谁就倒大霉。 “你们一家子都对她不好,所以是首当其冲的炮灰。主人,你如果不把因果之眼烧掉,我们就能改变因果关联,进而躲开她的气运。但现在,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拿什么跟老天爷的亲女儿斗? “我跟你说,你这个堂妹的运气真的逆天了!你别不信!她说什么,什么就会变成现实,那张嘴比许愿池还灵。”7480小声嘀咕:“叫你不听我的话,这下看你怎么办。” “小福星?运气逆天?这样的设定倒是有趣。”庄理非但不慌,反倒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他喜欢一切新鲜未知的事物。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 少女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诡异, 而这份诡异,庄理却颇为熟悉。 他隐隐产生了一个猜想,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便披上外袍, 扶着墙壁慢慢走到窗前, 去查看少年的情况。 这具身体果然很虚弱,才几步路而已, 竟累得直喘粗气。 少年立刻站起来, 扶着兄长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然后端来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小声劝解:“哥哥你快把药喝了吧, 莫要怕苦。不喝药, 你的身体怎么能好呢?” 少女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大堆话,庄理理都不理;少年刚张开口,他便端起碗, 把苦得掉渣的药一饮而尽。 见哥哥如此听自己的话,少年嘴上没说什么,脸上却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庄理随意拿起堆叠在桌角的一本书, 翻开阅读,然后便扶住脑袋,咬牙吞下了几欲涌出喉头的呻.吟。 正如少女之前所说, 这具身体果然患有一看书就头疼的毛病。而且这毛病还怪得很, 平时好端端的, 未曾显现出任何异样,甫一翻开书本, 立马就发作起来。 写在书里的文字会化成一群小飞虫, 扇动着翅膀朝他脸上扑,扑入眼耳口鼻便钻进脑海, 啃食脑髓,叫他痛不可遏。 这毛病是原主留下的,却还残存在这具身体的大脑内,自然而然传给了庄理。 常常有人说自己看不了书,一看书就头疼,这话大多属于打趣,没有一点儿真实性。 然而落到原主头上,这句话却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 书里的文字忽然活过来,变成食脑虫,把看书之人折磨得生不如死,这话说出去谁信? 所以这会儿,原主的奶奶正站在窗外指桑骂槐:“懒狗,快给老娘起来!我养你是让你看家的,不是让你整天睡大觉的!当初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瞧你膘肥体壮很威猛,哪料却是个样子货,连耗子都逮不住。整日只知道吃吃喝喝,睡大觉!我养你不花银子吗?再不看家老娘把你打死!你个懒狗!” 庄理顺着窗户缝隙看出去,只见一名长相刻薄的老妇正挥舞扫帚狠狠抽打躺在院里的一只大黄狗。 大黄狗被揍得嗷呜直叫,很快就夹着尾巴跑开了。 老妇扔掉扫帚,恶狠狠地看着东厢房,也就是庄理所在的这屋,然后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嘀咕道:“甜儿果然说的没错,这兄弟俩没有一个成器的!老二为了供他们读书,前前后后花了上百两银子,这银子要是用来置办田产,我们老庄家早就成了大地主了。呸,两个废物!” 老妇骂骂咧咧地走了,明知道兄弟俩都在屋里,却并未压低音量。 少年一边帮哥哥按揉太阳穴,一边低下头露出羞愧的表情。 庄理缓了好一会儿才摆脱这种剧烈的疼痛,然后重新拿起书。 “哥哥不要再看了,歇着吧。”少年紧张地劝阻。 庄理用指腹摩挲着写在封面左下角的名字,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确定原主也叫庄理,他这才拿起少年的课本看了看,却见封面上写着“庄九歌”三个字,笔法十分飘逸出尘,却又不失刚劲风骨,以少年十四五岁的稚龄来看,这一手书法已算得上很有造诣。 然而翻开扉页,里面的批注却丑得一塌糊涂,每一个字都歪七扭八糊成墨点,既无形格也无风骨,竟是前后判若两人。 庄理挑高眉梢,似是有些惊讶,又似是早有所料,问道:“你写字的时候手腕果然会抖?自己控制不住吗?” 少年先是羞愧得满脸通红,继而惨白了面色,绝望地说道:“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的手腕不听使唤,一写字心里就慌得很,怕它抖,可我越怕,它便抖得越发厉害。这样的字迹若是上了考场,考官大人真的会把我打出来。我,我往后也读不成书了。” 少年以手掩面,低低啜泣,怕隔壁听见,又赶紧把满腹痛苦咽下,只是默默流泪。 庄理抿紧薄唇,快速翻看着桌上的书稿。 奇怪的是,只要不是正经读书,他的头竟然一点儿也不疼。 庄理把庄九歌以前的诗稿找出来,与现在的功课进行对比,摇头道:“你以前的字迹非常漂亮,现在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我也不知道。”庄九歌极为难过地摇头。 “是不是与刚才那人有关?你写字的时候,她是不是总说你手腕不稳,抖得厉害?”庄理猜测道。 庄九歌仔细回忆一番,脸上的痛苦便慢慢被愤怒取代:“哥哥,真是这样!最初我手不抖的,是庄甜儿时不时便来看我写字,趁我入迷的时候便猛然抽走毛笔,叫我沾一手墨。 “如果我生气了,她就会义正言辞地说书塾里的先生都是这样测试学生的,我会被她轻易抽走毛笔就表示我手腕不稳,还需要多加练习。 “我辩不过她,只好更刻苦地练字儿,但她每次都能趁我不注意抽走我的笔,还说我手抖。后来,后来……”庄九歌说到此处便哽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庄理替他补全了下半句:“后来你总在意她的说法,又担心她忽然冒出来抽你的笔,于是非常用力地握笔。然而你不知道,指尖越是用劲,手腕便越是抖得厉害。 “积年累月下来,你的字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你一提笔,指尖就用力过猛,连带着手腕不停颤抖,想改也改不了了。” “对,”庄九歌一边抹泪一边点头,悲愤地说道:“哥哥,我的病就是这样作下的,都是庄甜儿害了我!你不说,我竟然没想到!” 庄理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沉吟道:“我读书的时候,她该不会也常常说些不好听的话吧?” 庄九歌愣了好一会儿才惊愕地说道:“哥哥,还真是这样的!以前你看书的时候庄甜儿总喜欢忽然冒出来,指着书上的某个字儿问你怎么读。你读给她听,她就反反复复地念那个字儿,吵得你脑仁疼。 “你被她吵得烦了,便勒令她出去,但是没过多久,她又会跑回来,问你另外一个字该怎么读,你若不答,她就随便猜测一个读音,在你耳朵边上念一百遍,像念咒一样。” 说到这里,庄九歌猛一拊掌,恍然大悟:“哥哥,你一读书脑袋便疼的毛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庄甜儿那该死的扫把星!她克我们!” 说完这些话,庄九歌连忙捂住嘴,转着眼珠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像是做贼一般。 庄理挑眉道:“你怕什么?” “我怕老天爷听见刚才的话降下惩罚。村里人都说庄甜儿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来历练的,老天爷是她亲爹,会护着她。”庄九歌指了指头顶,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那你觉得呢?”庄理轻轻托腮,笑着问道。 “我觉得她很邪门!她性子一点都不好,才不是天上的仙女儿。咱家有啥好东西她都要抢,抢不走就在爷奶跟前说咱家的坏话,让爷奶嫌弃我们。”庄九歌愤愤不平地说道。 庄理若有所思地点头,继而站起来,抚平长衫的褶皱,温声道:“哥哥出去转一圈,你别练字了,读会儿书吧。” “哥哥我陪你。”庄九歌连忙去扶兄长的手臂,脸上全是担忧。 兄弟俩慢慢走出院子,来到外面的乡野小径。 这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远处是青翠山峦,近旁是碧绿湖泊,这座小小的村落便夹在青山绿水之中,得了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落霞村。想来当天边的晚霞笼罩此处时,风景会更美。 庄理走到一棵老槐树下躲避烈日,远远看着庄甜儿提着一个篮子从村里走过。 每一个遇见她的村民都会停下来笑着与她打招呼。孩子们围着她,前前后后地叫着甜儿姐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和喜爱。 有几个孩子似乎很讨厌庄甜儿,站在外围怒瞪对方,眼中却又流露出恐惧和忌惮。他们似乎在庄甜儿手上吃过亏。 一名三十多岁的妇女忽然从某个农家小院里冲出来,指着庄甜儿的鼻子叫骂:“小贱蹄子,你凭啥说我家四牛偷了你的东西?还让村里的孩子一起打他?老娘今天撕了你这张胡咧咧的嘴!” 妇女张牙舞爪地朝庄甜儿冲去,却有一名中年汉子从她身后冒出来,一面拽她胳膊一面小声劝解:“你少说几句,不然要倒霉了!” “老娘才不信这个邪!有本事老天爷降一道雷劈死我!”妇女指天画地、叫骂不休,但音量却明显降低了很多,那股凶悍的气势也减弱几分。 看来她也很忌惮庄甜儿这个福星。 恰在此时,一只大黑狗从草丛里跳出来,狠狠咬住妇女的屁股。 妇女疼得尖叫,身子一晃便倒了下去,继而被大黑狗拖进草丛好一顿撕咬。她男人非但不去救她,反而跪在庄甜儿跟前用力磕头,嘴里说着“请仙女儿饶命”之类的话。 围观的孩子看得哈哈大笑。 路过的村民则露出敬畏不已的神色,互相嘀咕道:“甜儿果然是天上的福星,欺负她的人都会遭报应!往后咱们都得对甜儿好一点,别欺负人家!” 庄甜儿连连摆手让男人起身,却绝口不提原谅妇女的话。她仿佛真的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脸上带着迷茫无助又懵懂天真的表情。 在草丛里挣扎的妇女凄厉地喊道:“别咬了,别咬了!甜儿对不起,婶婶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快让这只狗停下!甜儿你饶了我吧!婶婶给你磕头!” 她说完这些话,不用庄甜儿发出任何指令,那只大黑狗就放开妇女,跳出草丛,一溜烟地跑远了。它仿佛是专门来为庄甜儿撑腰的,目的达到就马上离开,绝不拖泥带水。 经过庄理和庄九歌时,大黑狗斜眼看向两人,嘴里发出低低的咆哮,仿佛在警告两人不要欺负庄甜儿。 庄理盯着这只狗浑浊不堪的眼睛,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兴味。 再一次展现了神迹的庄甜儿被一群孩子簇拥着回到庄家小院。 看见站在槐树下的兄弟二人,她笑着招手:“大哥哥,二哥哥,你们身子弱,别在太阳底下晒太久。” 庄九歌退后一步,既怕又恨地看着她。 庄理反倒冲她笑了笑,眼瞳里流转着意味不明的光。 庄甜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庄理,不由微微一愣,回过神时手臂却被一名肚大如罗的妇女拉住。 妇女哽咽着说道:“甜儿,你帮嫂子看一看,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娃还是女娃?嫂子最近总是肚子疼,心里慌得很!” 妇女的婆婆从隔壁院子里跑出来,焦急地说道:“甜儿,你给我家双喜沾沾你的福气吧。她最近总是无缘无故闹肚子,怕是这胎没怀好,要掉了!” “嫂子别慌,我给你摸摸。”庄甜儿连忙伸出手,以顺时针的方向不断轻抚妇女的肚子,嗓音低柔地说道:“我好像看见了什么,但是画面还不太清楚。嫂子我给你相个面。” 她抬起头,盯着妇女的双眼。 妇女也直勾勾地看着她,原本晶亮的瞳孔渐渐蒙上一层迷雾。 过了好一会儿,庄甜儿才轻快地说道:“嫂子,你这胎是男娃还是女娃,我不敢说,毕竟天机不可泄露。但是我看见这个娃娃长大了坐着高车,披着绫罗,枕着软枕,是个好命的。” 妇女眨眨眼,然后便开怀地笑了。 原本想要个男娃的婆婆也释然地说道:“好好好,无论男娃女娃,只要将来有出息就好。” 庄甜儿又问:“嫂子,沾了我的福气,你肚子不疼了吧?” 妇女愣了一会儿,继而捧着肚子惊叫:“哎呀,真的一点儿都不疼了!这孩子沾了甜儿的福气,将来一定好命!甜儿你等着,嫂子给你包几个鸡蛋!” 婆媳俩留下一篮子鸡蛋,千恩万谢地走了。 庄老太太听见门外的动静连忙跑出来查看情况,见孙女儿果然又赚回来一篮子鸡蛋,脸上便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转而看见站在槐树底下的庄理和庄九歌,却恶狠狠地鼓了鼓眼睛。 对待这两个不成器的孙子,她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观察到这里,庄理已经什么都明白了,踏着槐树的阴影走出来,轻笑道:“系统,这就是你说的福星?” 满头雾水的7480:“对呀,主人你刚才不都看见了吗?庄甜儿全身上下都是福气。全世界的好运都集中在她身上。” 庄理摇摇头,语气轻慢:“系统你信不信,遇见我,庄甜儿要开始倒霉了。” 7480:“!!!”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3 7480必须承认, 庄理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然而穿越到这个略带灵异色彩的小世界,看了主神的剧本,它却从来没有想过, 这一次宿主有赢的可能性。 没有灵异类的金手指, 宿主很难对付命运之子。 “主人你为什么说庄甜儿会倒霉?你要对她干什么?你该不会想杀掉她吧?”7480慌里慌张地说道:“主人你千万别做那种傻事,庄甜儿的运气真的逆天, 你不要以身试法!刚才被狗咬伤屁股的女人你看见了吧?” 7480哗啦啦地翻着剧本, 语速也随之加快:“我跟你说哦, 像她这样的倒霉蛋没有一百也有九十!每一个妄图伤害庄甜儿的人, 后来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倒霉事。被狗咬算轻的了, 还有人掉下水井淹死, 掉下山崖摔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 7480翻到大结局那一页, 小声说道:“你和庄九歌最惨,是被凌迟处死的!所以你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呀!” 庄理挑高眉梢,似是有些惊讶原主凄惨的结局, 却一句话都没追问。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就已经发生改变,主神撰写的剧本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7480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宿主的咨询, 只好拖着厚厚的剧本缩进角落, 抱住寂寞的自己。 “这个世界的神灵会在哪里呢?”它摇头叹息, 竟然有一点想念对方。 “我会找到他的。”庄理看向落满红霞的远山,目光变得极为深邃。 “你怎么找呢?”7480忧心忡忡地说道:“这里不是现代社会, 没有任何通讯渠道, 村落与村落之间也没有交通工具,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那就让他来找我吧。”庄理勾着唇角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着急, 因为这样的情况他早已经预料到了。 “怎么让他来找你?”7480越听越迷糊。 “很简单,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天下皆知的名士。” 7480:“……主人,要不是我很了解你,我一定会以为你在吹牛!你怎么成为名士?参加科举去当官吗?” “我不会吟诗作对,更写不了策论,科举这条路不适合我。”庄理摇头否定。 7480头一次听说宿主也有不擅长的事,不免感到非常新鲜。 它暗搓搓地笑了大半天,这才指出另一个残酷的事实:“主人,你想参加科举也去不成。你忘了吗,你一看书就头疼。” “一看书就头疼。”庄理细细咀嚼这句话,眼里滑过一缕精光。 只有在发现极为有趣的情况时,他才会露出这种微妙的表情,像个受邀参加游戏的孩子,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7480很想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却憋在肚子里没敢问出口。相处久了,它对宿主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就是个惯爱兴风作浪的主儿,你越好奇,他就越勾着你,总之别惹他就对了。 主统二人在脑海中交流的时候,庄九歌正伸长脖子往庄家的小院里看,没发现奶奶养的那只大黄狗便暗松一口气,连连招手低喊:“哥哥快进去,驴蛋出去玩了!” 驴蛋?庄理挑高眉梢,尚未把这个滑稽的名字与人物对上号。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驴蛋是谁了。 只见之前被庄老太太用扫帚抽得满地打滚的大黄狗从屋后绕出来,呲着满口尖牙冲庄九歌咆哮,浑浊双眼闪动着疯狂的色彩,像是恨极了这个人。 庄九歌展开双臂护住哥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葱油饼,撕碎了朝大黄狗扔过去。 闻到食物的香味,未曾受过正规训练的狗第一反应是冲上去抢食。但驴蛋的反应却很奇怪。它嘴里分明流出了唾液,却似害怕一般躲开葱油饼,继而发出惊恐的闷哼。 看见这一幕,庄理挑高眉梢,觉得十分有趣。 庄九歌却仿佛早已习惯,赶紧把剩下的葱油饼撕碎,兜头兜脑地砸向大黄狗,并焦急地催促:“哥哥快进屋!这畜生待会儿又该发疯了!” 庄理跨入厢房之后,庄九歌也飞快窜进去,砰地一声关紧房门。 兄弟二人顺着门缝往外看。 只见驴蛋站在一堆葱油饼的碎屑中,口角垂着一线浓稠唾液,目中却压抑着惊恐,四只爪子想去刨饼屑,稍微挨到一点却又嗷呜嗷呜低叫,像是被人用棍子狠狠敲了脑袋。 庄理细长的眉梢越挑越高,殷红唇角勾起一抹极兴味的弧度。 庄九歌愤愤不平地说道:“这畜生真是不知好歹,每次给它喂东西,它都觉得我在给它投毒!呸!我还可惜我的葱油饼呢!” 说话间,庄老太太听见动静走出来,看见洒了满地的饼子,立刻指着东厢房气急败坏地叫骂:“杀千刀的败家玩意儿!又撕碎饼子往地下扔! “你们以为庄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读书不成器,干活也不行,整天就知道糟践东西!你们给我滚出来把地上的饼子舔干净!” 庄九歌憋不住了,扯着嗓子反驳:“是驴蛋想咬我们,我们才会撕碎饼子打它的!” “驴蛋谁都不咬,为啥偏偏咬你们?是不是你们虐待它了?打它你们不会用石头吗?扔饼子有个屁用!” 庄老太太拎着扫帚上前敲门:“你们给我出来把饼子捡干净。这就是你们今天晚上的晚饭,不吃擎等着饿死吧!” 庄九歌又气又委屈,哽咽道:“奶,我说过多少次了,驴蛋不怕石头,只怕饼子!用石头打它,它会咬得更凶;用饼子砸它,它才会怕。我和大哥天天在屋里读书,根本就没招惹过它,天知道它为啥只逮着我们咬!” 庄九歌咽下满腹委屈,继续道:“是庄甜儿!驴蛋会咬我和大哥肯定都是庄甜儿指使的!” 庄老太太用扫帚杆子砰砰砸门,气急败坏地嘶吼:“你干啥总要攀扯甜儿?你平时欺负她没够了是吧?难怪驴蛋咬你,你这是遭报应了! “败家玩意儿,天天只知道花银子,啥活儿都不干!要不是被你们两个废物蛋子拖累,我们老庄家连三进的大院子都盖起来了! “六年糟蹋了一百多两银子,这话说出去谁敢信?哎哟哟,我的心啊!我们老庄家造孽啊,为啥要养两个窝囊废!你们还想继续考,考个二三十年都考不上,那得浪费多少银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庄老太太捂着胸口坐倒在门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庄九歌背转身抵着门板,也哗啦啦地流着眼泪。 他和大哥刚开始读书的时候的确很有天赋,先后考取了秀才功名,再读几年书考个进士也不难。那时候爷奶对他们可好了,要啥给啥,从不说二话,大房一家子都得靠边站。 哪料世事变化得如此之快,他们兄弟二人不知怎的竟双双染了怪病,一个读书头疼,一个写字手疼,竟是断了科举的路。 而庄甜儿不知何时竟得了个天降福星的名头,事事顺意,路路畅通,还把爷奶都笼络了去。 如今的二房,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眼看着竟与大房和爷奶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自己除了读书,别的都不会干,不继续科举,又能如何?难道去城里给别人当账房?庄九歌越想越觉得前途无望,眼泪掉得更凶了。 庄理却懒懒散散地坐在窗边,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敲着桌面,勾唇笑望这一切。 门外传来庄甜儿低柔的声音:“奶,您别哭了,邻居都躲在外面看咱家的笑话了。” “要看也是看这两个窝囊废的笑话!”庄老太太杵着扫帚站起来,脸上一滴泪都没有,全是干嚎。 “奶,我去给爹娘送水,顺便去山里挖些野菜,您陪我一块儿吧?”庄甜儿带着笑的嗓音从门缝里钻进来。 “好,奶去拿个背篓,路上咱捡只兔子回来。”庄老太太迈开腿便走,刚才还阴云密布的脸此时已笑开了花儿。 门外很快变得安静,过了一会儿,吱吱嘎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庄甜儿和庄老太太打开院门出去了。 屋子里,庄九歌耸着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竟是越发伤心难过,两只眼睛揉得通红,像只兔子。他今年也才十四岁,还小呢,受了委屈只能这样宣泄。 庄理托着腮帮子笑睨他,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等他哭够了才漫不经心地说道:“走吧,哥哥帮你治治驴蛋。” “怎么治?打它一顿吗?”庄九歌抬起挂满涕泪的脸。 庄理笑而不语,径直打开门出去了。 想到疯疯癫癫的驴蛋还在院子里,庄九歌连忙追出去,唯恐兄长受到伤害。 然而过了转角,他焦急的表情却变成了惊讶。只见兄长蹲在地上,与龇着尖牙的驴蛋对视。 驴蛋的吠叫从狂躁渐渐趋于平静,又变得悄无声息,前后不过片刻而已。停止咆哮后,它慢慢蹲坐下来,与兄长对视,过了一会儿见兄长还是没有动静,便趴了下去。 庄九歌轻手轻脚地到兄长身边,用口型无声询问:“哥哥你怎么做到的?”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驴蛋。 直至此时,庄理才伸出手,握住驴蛋的前爪,将它整个儿翻转过来,肚皮朝上,四爪朝天,继续盯着它的眼睛。 驴蛋只是挣扎了一瞬就被这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吸引,陷入了茫然的状态,继而合上眼皮,慢慢睡着了。 庄理放开手,驴蛋便保持着四脚朝天的姿势继续沉睡。 庄理在心里数了二十个数,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驴蛋猛然惊醒,四只爪子胡乱踢蹬了一会儿才翻过身,看向蹲在自己眼前的两个人类。 庄九歌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立刻举起手护住头脸,唯恐被咬。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驴蛋用清澈的目光看着两人,耸动着鼻头发出撒娇一般的低吟,末了一咕噜爬起来,绕着两人转圈,时不时用肚皮蹭两人的小腿,蹭着蹭着就被一股香味勾走了魂,撒欢一般跑向院子里的饼屑,呼哧呼哧添了个一干二净。 庄九歌看得目瞪口呆,呢喃道:“驴蛋怎么变了?不,不是变了,它刚来咱家的时候就是这样,它正常了。哥,你对它做了什么?” 他连忙转头看向自家兄长,眼里冒出一个个急迫的问号。 7480:“……主人,你会法术吗?”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4 “不是什么法术。”庄理站在屋檐下, 看着满院子撒欢的大黄狗。 庄九歌立刻反驳:“不可能!哥哥你一定是解除了庄甜儿的妖法对不对?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庄甜儿很不正常!驴蛋吃了她给的东西就变了。 “以前驴蛋总喜欢绕着我打转,后来看见我就咬, 也不出去找别的狗撒欢了, 天天睡在院子里,像得了病一样。哥哥你也会法术吧?你知道庄甜儿是怎么回事吗?” 庄理原本想解释, 看见庄九歌狂热的双眼, 最终只能笑叹:“那你就当我会法术吧。” 他根本没有办法向一个古人解释心理学, 因为他们连最基本的概念都听不懂。 “哥哥果然厉害!”庄九歌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一句接一句地追问:“哥哥, 驴蛋被施了什么妖法?你怎么帮它解开的?以后它还会不会被庄甜儿害了去?” “驴蛋被封印了, 这些年你看见的它并不是真正的它,你明白吗?”庄理似是而非地说道。 庄九歌恍然大悟,继而愤愤不平:“我明白了!庄甜儿把驴蛋的魂魄锁住了!她好恶毒!” 7480:“原来如此!庄甜儿竟然会锁魂, 她的金手指开得也太大了吧!” 庄理:“……” “大哥,我们把驴蛋放进山里去吧。我怕庄甜儿再害它!”庄九歌露出恐惧的神情。 “不用,日后你若是发现驴蛋又不正常了, 便像我这样在它耳边打一个响指,它自然会恢复。不过这么干的时候你最好避开庄甜儿,莫要让她发现。”庄理在弟弟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庄九歌反复模仿这个动作, 点头道:“哥哥你放心, 我不会让庄甜儿发现我们的秘密。” 听见响指, 驴蛋立刻跑过来,绕着庄九歌团团转圈, 不时用脑袋蹭他大腿, 眼里闪动着依恋的光芒。 看见这双清澈无暇的眼睛,庄九歌不知为何竟悲从中来, 蹲下身抱住驴蛋的脑袋,把脸埋入它脖子里,无声无息地流泪。 这些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明明知道庄甜儿有古怪,明明知道周围的一些都不正常,却无能为力。 “别哭了,回屋躺着吧,哥哥帮你治手。”庄理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庄九歌猛然抬头,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7480:“主人,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你连疑难杂症都能治吗?主人你太厉害了!” 庄理:“……”虽然很想骂一句蠢货,却又更加想笑,这系统就是个棒槌。 --- 庄九歌很快就在床上躺好了。 庄理坐在床榻边,指着头顶的横梁说道:“看见梁上的那个斑块了吗?” 庄九歌盯住了横梁上的一块霉斑,点头道:“看见了。” “看着它,不要眨眼,一直看着它,慢慢你会发现,它开始动了,轻轻地动了,一会儿伸长,一会儿缩短,变成了一只兔子。 “那是月宫里的玉兔,雪白的绒毛,红宝石一般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你。你看见它了吗?”庄理将声线压得极轻柔极舒缓。 庄九歌明亮的双眼在这潺潺的述说中变得迷蒙,继而完全失去焦距。 “我看见了。”他恍恍惚惚地答道。 “看见了就跟着这只玉兔朝前走,它会带你去月宫,那里夜色笼罩,凉风习习,还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气。你嗅闻着这些香气,吹着丝丝缕缕的凉风,眼皮子变得越来越沉重,你将要睡着了。”庄理俯身看向庄九歌。 庄九歌伴着他的低语闭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脸上荡漾着迷醉的笑容,因炎热而冒出汗珠的额头竟慢慢变得干燥,竟似真的吹着凉风。 庄理附耳低语:“现在,请你双手握拳,不要使力,就松松地握着。” 庄九歌摆放在身侧的两只手松松地握成拳。 庄理的嗓音越发轻柔:“嫦娥发现了睡在桂花树下的你,于是把你变成一粒种子,洒入凡尘。你被一缕微风托起,在空中盘旋下落,轻柔地打着转儿。这种感觉就像睡在摇篮,美妙得无与伦比。 “你太轻松了,太舒适了,一切悲伤、迷茫与无助,都在风中散去。你开始大口呼吸,每一次呼气都把烦恼吐出去,每一次吸气都把快乐吸进来,你浑身的负累都没有了,你是一个崭新的自己。” 庄九歌开始深深吸气,深深呼气,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越来越陶醉。 他像是飘进了天堂,快乐得不知今夕何夕。 庄理却没有让他继续飘下去,反而沉声说道:“你终于轻轻地落在泥土上,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几棵高大的树木伫立在你左右,夺走了从上空投射下来的阳光和雨露,你开始觉得冷。” 庄九歌果然开始瑟瑟发抖,手背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在梦里经历着庄理所说的一切,而且完全体会到了庄理所描述的每一种感觉。 7480看傻了。 庄理继续说道:“你觉得冷,于是慢慢往泥土里钻去,那里很温暖,很安全。” 庄九歌不再发抖,脸上重又露出梦幻般的笑容。 “但你依然缺少阳光雨露,你会口渴,你会饥饿,你必须让自己赶快发芽,去迎接外面温暖的阳光和甘甜的雨露。它们会带给你力量。” 庄九歌的表情由梦幻转为坚毅。他身体躺得笔直,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攒着一股劲儿,仿佛真的在努力破土。 庄理加快了语速:“你终于长出了两片叶子,抽.出了鲜嫩的茎秆,嗅到了阳光和雨露的气味。但它们还是离你太远了,你必须拼命生长,比周围的树木长得更高更壮,去顶破头上的枝杈,为自己争夺一片澄净的天空。疾风吹不倒你,骤雨打不垮你,你握紧拳头努力生长。” 庄九歌果然握紧双拳,脸颊憋得通红。 庄理加重语气:“终于,你长大了,你长得比周围的任何一棵树木还大,你脚下踩着厚实的泥土,头上顶着广袤的天空,阳光雨露尽情泼洒着你,抚慰着你,带给你无穷无尽的力量。 “你是这片森林中最茁壮的一棵树,你是世界上最无坚不摧的一棵树,从此以后,只要你握紧双拳,就没有任何困难能击垮你。 “你现在很强大,也很安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所以你可以好好歇一会儿了,睡吧,安心地睡吧。 “等一下,我会从5数到0,当我数到0的时候,你将会完全苏醒。你将觉得全身舒畅,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庄理隔空抚了抚庄九歌浓浓的黑眼圈,赠给他一个再甜美不过的梦。 他离开土炕,坐回窗边,看向外面撒欢奔跑的大黄狗。 7480懵了好一会儿才惊骇不已地问道:“主人,你竟然会催眠?”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能随意操控宗政冥的梦境,让他对我弥足深陷,也能任意摆布司冥的心情,令他忘却病痛和恐惧,这都是一些心理暗示的手段。通过这些细节,你早应该猜到我精通心理学。”庄理闭上双眼,平静地说道。 7480:“可能我智商比较低吧,我真的没猜到。” 庄理被系统的蠢样逗笑了。 7480很快反应过来:“主人我知道了!那只狗不是被锁魂,是被催眠了!庄甜儿也懂催眠术?” 庄理用指尖轻轻按揉眉心,推测道:“我猜她的金手指不是逆天福运,而是高级催眠术。那条狗的确被她催眠了。 “动物的大脑机制很简单,所以被催眠的时候,它们受到压制的不是思想和意识,而是条件反射的能力。它们会渴望进食,却又害怕进食,行为上产生紊乱。 “庄甜儿传出自己是福星的流言,让这座村庄里的人忌惮她、推崇她、甚至信仰她。她因此建立了无与伦比的权威,而权威是施展集体催眠术必不可少的条件。 “所以,这座村庄里的绝大多数人也都被她催眠了。这是一种清醒状态下的催眠,受术者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但是面对庄甜儿的时候,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喜欢她,帮助她。有了这些明里暗里的帮助,她才会事事顺意,路路畅通,要什么有什么。” 7480小声问道:“那不喜欢她的人为什么又会倒霉呢?” “很简单,因为心理暗示。催眠的本质其实就是心理暗示。庄甜儿在每个人的潜意识里种下这样一个信念――谁对她好,谁就走运;谁对她不好,谁就倒霉。由于她的权威性,没人会怀疑这条心理暗示。 “那些对她不好的人一定会担心自己遇见倒霉事,所以心里慌乱,然而他们越慌乱,就越会做错事,这便是墨菲效应。 “走路不当心摔跤、吃饭不留神咬舌头、丢了银子、发生争吵……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全部会被视为欺负庄甜儿而遭到的报应。 “时间一长,她天降福星的设定就变得深入人心,而她对这些村民的心灵掌控也会越来越牢固。没有人能挣脱她的魔掌。 “经历过多次催眠的人往往会更容易进入催眠状态。也就是说,只要庄甜儿一句不经意的话,甚至是一个暗示性的眼神,这座村子里的人就会立刻变成她的傀儡,遵照她的心意行事。 “原主的头疼,庄九歌的手疼,都是被她下了心理暗示。在清醒状态下,催眠术依旧可以施展,这叫清醒催眠术。” 庄理摇头冷笑:“什么福星,锦鲤,不过是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催眠师而已。” 7480听呆了。它还以为这是一个半灵异世界呢! “好了,我要治疗我的头疼症了,请你保持安静。”庄理沉声说道。 7480连忙捂住嘴,把自己胖胖的身体塞进角落。 它可以感受到宿主在想些什么,于是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艹啊!大魔王不愧是大魔王!他竟然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黑洞,疯狂鲸吞着残留在原主脑海中的一切恐惧。 庄甜儿打下的那些心理烙印像无穷无尽的荆棘,把原主的意识和潜意识裹成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却只在瞬息间就被宿主完全搅碎,剥离得干干净净! 三秒钟之后,庄理已睁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7480:“……”行吧,还是老规矩,先给命运之子默个哀。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5 解开庄甜儿的心理暗示之后, 庄理找出几本史书和地方志,以极快的速度翻看着。 这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朝代,史书上的很多人物都是曾经的世界未曾出现过的。统治这个国家的皇帝刚死没多久, 继位的皇帝今年才三岁, 尚未亲政,还需要大臣和太后的辅佐。 庄理所在的这个村子叫落霞村, 隶属于霸州, 而霸州是京畿重镇, 又是齐王的领地。 齐王乃摄政大臣之一, 手握八十万大军, 负责整个北境的安全, 其中自然也包括都城。若不是他镇守此界,三岁的小皇帝恐怕早就被他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生吞活剥了。 也因此,这个名为“晋”的国家看似属于小皇帝, 实则真正的掌权者是齐王。 齐王治军严厉,大公无私,骁勇善战, 在民间很有威望。 看到这段描写,庄理曾一度怀疑齐王是自己的爱人,却又在翻开下一页的时候否定了这个猜测。 齐王今年才35岁, 却已经有了一个18岁的儿子, 算一算, 那他应该在17岁那年就当了爹。这种状况在古代并不罕见,十四五岁就当爹的大有人在。 有了儿子就有妻子, 有了妻子, 说不定后院还塞满了小妾,所以庄理马上排除了齐王的嫌疑。 据地方志记载, 齐王对独子非常宠爱,从小就把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这些年还陆陆续续将手中的权柄转交给对方,似是产生了退隐之意。 太后对齐王世子也颇为倚重,时常召入宫中命他陪伴小皇帝。 最近一年来,齐王越发深居简出,整个齐王府乃至于朝堂都在世子的掌控之下,他是晋国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所以,这位齐王世子有没有可能是冥?他又会遇见怎样的麻烦?庄理合上书本,如是猜测。 屋外传来驴蛋欢快的吠叫声,庄理的思绪也随之中断。他摇摇头,静谧一笑,然后便把这桩心事放下了。是与不是,自己胡乱猜测有什么用,等见到真人就知道了。 他走到床前,用轻柔的嗓音唤醒了庄九歌。 “唔,我睡着了?”庄九歌揉着眼睛坐起来,继而由衷感叹:“哥哥,这一觉我睡得好舒服,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可以飞起来!” 他爬下床,兴致勃勃地说道:“哥,我梦见我追着一只玉兔去了月宫,被嫦娥仙子变成一颗种子,洒在地里。我拼命往上长,最后长成了森林里最高壮的一棵树。 “我一开花,天空就飘满我的花瓣;我一摇晃,周围全都是我的树叶相互摩挲的声音,整个森林都是我的!我能俯瞰所有的树,因为它们都没有我高!我头顶蓝天脚踩大地,像一根擎天柱!” 庄九歌踮起脚尖,举起右手,比划了一个高度,曾经苍白的小脸如今泛出红润的光泽。 初见的时候,他是阴郁绝望、愤世嫉俗的;但现在,他却开朗活泼、无忧无虑。 只不过睡了一觉而已,这孩子竟然产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7480真是服了宿主的催眠术,只不知他的技术和庄甜儿的金手指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庄理安安静静地听弟弟讲话,等他的兴奋劲儿过去才指着笔墨纸砚说道:“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庄九歌红润的脸庞立刻失去了血色。 庄理漫不经心地提点:“害怕的时候握紧双拳试试看。” 庄九歌连忙握紧双拳,不知怎的竟瞬间战胜了那股庞大的恐惧感,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窗前,一笔一划地写字。 曾经糟糕得一塌糊涂的字迹,此时竟变得飘逸俊丽,凤骨龙姿,这一幕不但让庄九歌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就连7480都看呆了。 只剩最后一笔时,庄九歌的手腕又开始剧烈颤抖。他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空梦,梦醒之后自己还是那个一提起笔就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他连忙挪开笔,以防墨点沾上宣纸污了这个字,额头冒着冷汗,眼里也缓缓沁出绝望的泪水。 他就知道自己的病不可能轻易治好。 庄理看透了他的恐惧,淡淡说道:“握紧拳头试试看。” 庄九歌搭在桌上的左手立刻握成拳头。 于是奇迹又一次发生了,他内心的恐惧和身体的颤栗竟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此时的他不再是凡人庄九歌,而是一棵头顶蓝天脚踩大地的巨树,疾风吹不倒他,骤雨打不垮他,他的立身比磐石还稳! 他干净利落地写完最后一笔,紧接着又开始写下一个字,每一次落笔都比之前更坚定,更有力。 他一行接一行地写,左手始终紧紧握成拳头。 在心灵之力的加持下,他的字迹竟然在短短三刻钟之内获得了巨大的进步,由飘逸变成了雄峻,由清丽变成了遒劲,宛若游龙惊凤昂扬欲飞,竟是连风格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所谓字如其人,不外如是。 通过这些字迹便可以窥见庄九歌如今的心境是何等的坚不可摧。 7480:“……” “主人,你还说你不会法术!你简直把庄九歌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不是法术,这是心锚的作用。”庄理解释道。 “什么是心锚?”7480好奇地挠心挠肺。 “心锚是让受术者产生某种联想的线索或标记。刚才我催眠庄九歌的时候让他紧紧握拳,然后才开始想象自己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全过程。握拳便成了引发这一联想的心锚。 “当他苏醒之后,每一次遇见困难,通过握拳,他就会立刻产生自己是一棵巨树的联想,而这棵树是无坚不摧的,于是他本人也变得坚强果敢。 “今后的每一天,无需我催眠,通过握紧拳头,他自己也能对自己进行催眠。他会越来越坚信自己是一棵巨树,而这份心灵的力量会促使他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庄理笑看庄九歌挺直的背影,笃定道:“他本就天赋过人,若是心志成长起来,未来必定辉煌。” 7480翻开剧本看了看庄九歌凄惨无比的结局,再看看眼前的他,竟又一次对命运之子产生了深刻的同情。 为什么每一个小世界的命运之子都要往宿主的枪口上撞?这不是自找死路吗?等庄九歌参加科举当了大官,等宿主名扬四海天下皆知,庄甜儿的下场一定很惨! 庄九歌酣畅淋漓地练着字,每每忆起不堪回首的往昔,便会紧紧握一握拳头,然后鼓起全部斗志。他感觉现在的自己是一种全新的生命,每一寸皮肤甚至每一根毛发都充满了力量。 蘸取墨汁的间隙,他看向斜倚在窗边远眺瑰丽霞光的大哥,目中划过一丝疑虑,却什么都没说。 大哥永远都是他的大哥。 --- 兄弟俩一个练字,一个欣赏晚景,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红日西沉,天光昏暗的时候,庄家人推开院门陆陆续续走进来,打头的是庄老头,满脸都是风霜的刻痕,脊梁骨也被日日劳作压得半弯。 跟在庄老头身后的是一名瘦小的汉子,肩上扛着一柄锄头,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嘴里谈论着今年的收成。 他身旁站着一名妇女,长相颇为清秀,皮肤却晒得很黑,手里还牵着一名八.九岁的男童。 男童回过头欢快地叫着姐姐,于是庄甜儿和庄老太太就走了进来。 “快瞅瞅这是什么!今天我跟甜儿去山里挖野菜,又捡到一只兔子!”庄老太太放下背篓,从中取出一只兔子。 庄老头等人连忙围拢过去,一一抚摸兔子身上膘肥的肉,发出欢快的笑声。 7480小声说道:“主人你看,庄甜儿就有这个运气,随便走在路上都能捡到兔子、野鸡、人参。这跟催眠完全没有关系吧?” “怎么会没有关系?”庄理轻慢地笑了笑,“这只兔子浑身垂软,已经死透,脖子上还带着一抹血痕,显见是被猎人捕杀的。我问你,猎人既已杀死了兔子,却又为何没带走?” 7480挠挠头皮,猜测道:“难道猎人忘记了?” 庄理:“……” “兔子肉可以吃,兔子皮积攒起来可以卖,猎人以此为生,你觉得他会忘记谋生的本能吗?”庄理摇头道:“他不会,所以这只兔子是他故意留下的,只等着庄甜儿来捡。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7480总算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地说道:“因为他被庄甜儿催眠了,所以总会把自己的猎物送给庄甜儿。主人,我猜得对不对?” 庄理并未答话,而是看向庄九歌,漫不经心地问:“小九儿,村里的猎户可曾表现出异状?” 小九儿?这又是一个陌生的称呼。 庄九歌愣了愣,然后才一边思忖一边沉吟:“老柳叔好好的,没什么异状。” “生活方面也没有变化吗?譬如收入锐减,日子难以为继什么的。”庄理提点道。 庄九歌猛地拊掌,“对的,是有这回事!我曾听老柳叔抱怨过,说他近几年运气不好,入了山林总找不到猎物,常常空手而归。他还说他家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想往深山里钻一钻,看看能不能打到更多猎物。 “咱爹经常劝过他莫要犯险,深山里虎狼成群,去了就有可能回不来了。也不知他听没听咱爹的话。”庄九歌越说越忧虑,眉头便皱了起来,字也练不下去了。 他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孩子。 庄理看向拎着野兔的庄甜儿,眸色渐冷。 “系统,”他语带嘲讽地问:“你说庄甜儿到底是什么东西?锦鲤还是吸血虫?” 7480飞快答道:“吸血虫,妥妥一只吸血虫!主人你快弄死她!”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6 庄理关上窗户, 隔绝了外面的笑闹声。 不用问他也知道,刚刚走进门的那一家子便是庄甜儿的父母和弟弟,也就是庄家大房。原主的爹娘是二房, 这会儿还没回来。 “除了猎户, 采药人有没有类似遭遇?”庄理坐在书桌的另一头,慢慢翻看着弟弟的功课。 庄九歌仔细想了想, 点头道:“有的, 董郎中经常抱怨山里的药被别人采光了, 他不得不往西边的深山里去。可咱们村只有他一个郎中, 谁会去山里采药?大家又不认识药草长什么样儿。” 庄理点点头, 不再发问, 心里却冷笑开来:“系统,你猜庄甜儿捡到的人参是怎么来的?” 7480智商再低,这会儿也已经想明白了:“是那个董郎中送给她的吧?” 庄理赞许道:“系统, 你变聪明了。” 7480羞涩地红了脸。 庄理轻轻敲击桌面,在心里沉吟:“这座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庄甜儿的工具。猎人负责替她猎取肉食;郎中负责替她采集珍贵药材;庄家人负责提供她衣食住行;就连动物都能替她解决麻烦。 “还有更多人在她有需要的时候会随时站出来援助。她可以对这些人予取予求,也可以删除甚至篡改这些人的记忆, 她就是这座村庄的地下统治者。 “在这样的基础上,她不好运谁好运?” 庄理合上功课本,闭目说道:“庄甜儿这个妖怪, 我收了。” 庄九歌紧张地看着他, 忧心忡忡地问道:“大哥, 你脑袋是不是又疼了?” 庄理睁开眼,嗓音轻缓地说道:“莫要担心, 大哥已经解开了庄甜儿的妖法, 所以你的手不抖了,我的头也不疼了。” 庄九歌高兴极了, 附在大哥耳边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会法术的?” “不知从哪本书里看来的,忘了。”庄理随意敷衍两句,揉着弟弟的脑袋认真叮嘱:“你的文章作得非常好,只要把字写工整,下次科举一定能行。所以你今后要更加努力,大哥相信你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庄九歌高兴地直点头,目中再没有一丝阴霾。 --- 又过了几刻钟,庄老二和妻子才踏着满地星辉走进家门,没去西屋探望爹娘,而是先回了东厢查看两个儿子的状况。 庄老二是个铁塔一般高壮的汉子,胳膊上的肌肉垒成块儿,被汗水浸得乌黑油亮,一看就很有力气。他平时除了下田种地,还会去码头搬运货物。 来往行商见他身体强壮,性格憨直,就雇他看守仓库以防盗窃。他从不偷奸耍滑,更不私昧主家的东西,做事也认真细心,久而久之便打下了良好的口碑。 常在码头行走的富商谁不知道庄老二办事靠谱,手里有什么活儿,优先想到的人就是他。 于是庄老二根本不愁没有工作,一个月总能挣四五两银子回来。要不是这样,他也供不起两个儿子读书。 庄老二的媳妇也非常能干,在家摊了饼子带去码头卖,每天也能赚几十个铜板。 夫妻俩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不像庄老大整天下地干活儿,种出来的粮食却连肚子都填不饱。认真说起来,整个庄家其实都靠二房养活。 “大宝,你脑袋还疼吗?”庄老二弯腰走进东厢,略显焦急地问。 本就逼仄的房屋由于他的闯入而变得更加狭小。 “不疼了。”庄理摇摇头。 庄九歌兴奋地说道:“爹,我告诉你……”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大哥在一旁微不可查地摇头,于是马上改口,“我今天带大哥出去走了走,他好多啦。” “那就好,以后多出去走走,别总闷在家里。只要你们兄弟俩还想读书,爹就供你们一直读下去。甭管外人怎么说,爹都相信你们将来一定能有出息。再不济,去镇上给富人家的少爷公子当先生,一个月也能挣好几两银子,比爹这个大老粗可强多了。”庄老二瓮声瓮气地说道。 他媳妇刘春花提着一个篮子走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大宝、二宝,快看娘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她一边说一边掀开篮子上的盖布。 庄理和庄九歌走过去看了看,却见篮子里躺着一只肥的流油的大烧鹅,浑身冒着热气,浓郁的酱香味扑鼻而来。 “咕咚!”――这是庄九歌吞咽口水的声音。 刘春花听乐了,揪着小儿子的耳朵笑嗔,“看你这谗样儿,真没出息!走,先去西屋跟你们爷奶吃饭,吃完了再回来,咱们一家四口把烧鹅干掉。” “好嘞!我马上去洗手!”庄九歌欢呼着冲出去。 一家人刚走进西屋,凳子还没坐热就落了一顿排揎。 庄老太太首先发难:“二根啊,大宝读书头疼,二宝写字手疼,他俩将来是没指望了。照我的意思,你别供他们读书了,叫他们下地干活儿吧。别把好端端的两个人养废了。” “有病可以治,什么叫没指望?”庄老二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反驳。 “大宝这脑袋治了有大半年了吧?好了没有?银子花出去听着响儿了没有?”庄老太太一声接一声地质问。 庄九歌很想说我们兄弟俩的病都已经好了,藏在桌下的手却被兄长轻轻握住,微微一摇。 庄九歌连忙闭紧嘴巴,按捺住了反驳的冲动。是了,庄甜儿这个妖女就坐在对面,她若是知道他们好了,一定会故技重施!难怪大哥连爹也要瞒着。 “银子是我挣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咱家十口人,全靠我一个人养,平时我给你们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你们还觉得没够?还想让我两个儿子也下地干活养你们不成?”庄老二把筷子拍在桌上,气势汹汹地问。 庄老太太怯了,一时间竟不敢说话。 庄甜儿伸出手轻轻拍抚她的脊背,她不知为何竟又鼓足了勇气:“说句不中听的话,大宝二宝的病这辈子都治不好了!你不赶紧让他们学会干活儿,将来等你老了他们怎么办?擎等着饿死吗? “从下个月开始,你别把大宝二宝送去读书了,交给先生的束不能浪费,便送海生去!咱们海生聪明着呢,将来一定能出头!大宝二宝不是还有很多笔墨纸砚吗?也都统统搬过来给海生用!” 庄老太太抚摸着庄海生的脑袋,脸上全是慈爱的笑容。 庄海生今年九岁,是庄甜儿的亲弟弟,没上过私塾,也不认识字儿。 庄老二干脆利落地摇头:“当年庄海生五六岁的时候我就问过大哥要不要把他也送去一起读书,束我来出,当时大哥自己拒绝了。如今大哥既然反悔,那就让大哥自己出银子,凭啥要牺牲我两个儿子的前途?我不干!” “大家都是一家人,海生出息了,你也跟着沾光。”庄老太太苦口婆心地劝说。 “庄甜儿卖人参得了一百两银子,大哥一家藏得严严实实,也没说让我沾光。大哥家底那么厚,怎么好意思把我儿子的束节省下来,送他儿子去读书?大哥,你还要不要脸?”庄老二拍着桌子质问。 庄老太太愕然地看着二儿子,完全没想到他竟然知道人参的事。他们明明瞒得好好的,谁都没告诉! 庄老头连连咳嗽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庄老大臊红了脸,低下头躲避弟弟的逼视。 所有人都很心虚,包括庄甜儿,她看向庄老二的目光已从轻视变成了忌惮。 庄老二冷笑道:“你们以为我‘霸州通’的名号是怎么来的?我天天与走南闯北的行商打交道,耳目灵敏得很!娘,你和庄甜儿前脚把人参卖掉,我后脚就从药房那边得了消息。 “这些天我决口不提此事,只等着你们主动来告诉我,万没料到你们非但不说,还谋划着占掉我两个儿子的束,你们欺负人没个够了是吗? “这些年,我交给公中的银子还少吗?这一大家子人,哪一个不是靠我养活?我给我两个儿子吃点好的怎么了?庄甜儿凭啥眼红?凭啥嚷嚷着我苛待她?还叫满村的人排挤我?我在外面累死累活,这是养出一头白眼狼来了! “分家!这日子老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老子的心早他妈寒透了!”庄老二掀翻桌子,大声勒令:“大宝二宝,咱走!” 桌上的杯碗瓢盆叮铃哐啷碎了一地,菜肴也洒得到处都是。 驴蛋闻到食物的香气立刻跑进堂屋,呼哧呼哧舔着地上的食物。 庄甜儿不敢置信地看着它。 驴蛋察觉到这束目光,抬起头一看,清澈的眼瞳立刻染上疯狂的仇恨,尖牙一呲便扑了上去,逮住庄甜儿的一只胳膊疯狂撕咬。 由于驴蛋是一只狗,所以庄甜儿并未删除它被催眠时的记忆。 驴蛋什么都记得。被控制、被虐待、被剥夺食物和自由的痛苦感觉像烙铁一般灼烧着它的大脑,让它忠诚的心产生了无法愈合的伤痕。 它仇恨这个女人! 大家全都被这一幕吓傻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营救。 要知道,驴蛋平时最听庄甜儿的话,也只吃庄甜儿给的食物,任何人都有可能伤害庄甜儿,唯独它不会。 但它偏偏就伤害了,而且十分狂躁。 庄甜儿被咬得满地打滚,阵阵哀嚎,狼狈不堪的模样竟与白天那名被黑狗咬伤的中年妇女如出一辙。 大房一家连忙扑上去救人,二房则站远了一些。 庄理附在弟弟耳边低语:“看见了吗?庄甜儿的报应来了。” 庄九歌愣了很久才掩住嘴,偷偷摸摸地笑了。 眼看庄老大举起一张板凳要往驴蛋身上砸,庄理马上打了一个响指。 对于驴蛋来说,这就是它的心锚。听见响指,它会立刻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于是放开庄甜儿,从庄老大的□□跑过,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庄老二冷哼道:“什么福星?不也照样被狗咬!明天早上我就请几位族叔来分家。不想分家也可以,叫大哥把卖人参的一百两银子拿出来,我占七成,他占三成。甭说这事儿不公平,真的掰扯起来,这几十年他们一家全靠我养,公中的银子也全靠我出,这里面的差价可不止一百两!” 庄老二大手一挥,无比潇洒地说道:“大宝二宝,咱们回去吃烧鹅!” 一家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回去之后,庄老二一个人干掉半只烧鹅,然后精神抖擞地搬来一堆石头,和上稀泥,连夜砌了一堵墙,把东西两个院子隔开。 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的驴蛋偷偷跑回来,钻进东院,用鼻子顶开东厢房的门,钻入庄九歌的怀中,哼哼唧唧好不快活。 庄九歌连忙把驴蛋抱紧,夸赞道:“驴蛋今天好厉害!来,吃烧鹅,这是我专门给你留的。” 他从桌子底下摸出一只用油纸包裹的烧鹅腿,自己撕了一点点皮尝个味儿,剩下的肉和骨头全给了驴蛋。 两只小的已经建立了革命的友情。 庄理摇摇头,走到窗边,看向打着赤膊努力砌墙的庄老二,笑着在心里感叹:“这个家很好,我认了。” 7480好奇地问道:“怪了,你爹娘怎么没被庄甜儿催眠?住得这么近,天天都能见面,他们没道理能逃出庄甜儿的魔掌。” 庄理解释道:“有两种人不易被催眠,一是智商低,思维简单的人;二是神经错乱的人。我爹属于前者。他智商不低,但他思维简单,不容易受到催眠指令的影响。我娘的情况应该跟他差不多。 “事实上,智商越高的人越容易被催眠,因为他们具有极丰富的想象力和领悟力,而这两种能力正是进入催眠状态必不可少的因素。与大众的理解恰恰相反,容不容易被催眠与意志力的强弱没有关系。意志力极强的士兵反而更容易被催眠,因为他们习惯于听从指令。” 庄理看向还亮着烛光的西院,饶有兴致地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会一步一步让庄甜儿原形毕露。”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7 庄老二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连夜把东西两院分开,翌日就找来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主持了分家。 庄家大房有了庄甜儿这个福星, 似乎也不屑于扒着二房不放, 非但如此,他们还唯恐二房沾了庄甜儿的福气, 于是干脆利落地在切结书上摁了手印。 庄老太太和庄老头自然都跟大房一起过, 庄老二每个月给点米粮算做赡养费。 原本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散了, 几位族老觉得可惜, 不免劝了几句。 一直坐在下首未曾做声的庄理便徐徐说道:“我爹要分家不只是因为大伯私心重, 不顾兄弟情义, 还因为庄甜儿是个邪祟。” 一直把庄甜儿奉为福星的几位族老:“!!!” “庄家大小子,你说话可得当心着点!甜儿怎么可能是邪祟!我看你这头疼症才是中了邪!”一名族老厉声呵斥。 庄理原本就没有与这些人争执的打算,于是摇摇头, 转身出去了。 他今天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种下“庄甜儿是邪祟”的心理暗示。这些人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抛出去, 总会在他们心里砸下一个坑洞。 等日后庄理的权威胜过庄甜儿,解开了她给全村人下的心理暗示,这个坑洞自然会变成无尽深渊, 将对方吞噬。 几位族老追在庄理身后, 勒令他马上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凭什么说庄甜儿是邪祟?甜儿招他惹他了? 庄老二用自己壮实的身板挡住了前往东院的门,没好气地说道:“我两个儿子被庄甜儿克得满身病痛, 她不是邪祟, 谁是邪祟!等着看吧,跟她分了家, 我们二房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庄二根,你可真是榆木脑袋!甜儿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你跟她分了家,那就是你的损失。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说你图什么?算了算了,与你说不清楚,只盼你将来不后悔便罢了。” 几位族老气恼无比地走了,都觉得庄老二这人脑子有毛病,考虑事情只看眼前,望不到长久的未来。 庄甜儿隔着门缝看向东院,听见驴蛋欢快的吠叫,眼瞳里缓缓流淌出诡邪阴毒的光芒。 就在这时,东院的门开了,庄理扛着一杆“理半仙”的幡旗走出来,肩上挂着一个褡裢,沿着村里唯一的小径慢慢行至远方。 他考取了秀才功名,还得了那样一种怪病,平时又不在村里走动,于是惹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名胆大的妇女指着飘飘荡荡的幡旗问道:“秀才公,您这是干嘛去?” “家里出了邪祟,我研习了一点道术,上街给人算算命、测测字,算作修炼。待功夫到家了我再回来收拾这邪祟。”庄理不紧不慢地走过。 村中妇女最爱打探这些魑魅魍魉的诡事,听了这话全都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她们太想知道那邪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潜伏在庄甜儿家里。要知道,庄甜儿可是天上的仙女儿,理当百邪不侵才对! 庄理只是摇头,并不多说,慢慢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但他越是缄口不言,村里的妇女便越是好奇得挠心挠肺,频频路过庄家,探头探脑地查看情况,心里发酵着各种各样离奇诡异的猜测。 几位族老回到家免不了抱怨几句,于是憋得心肝都疼的一众妇女很快就得知,原来庄理口中的邪祟竟是庄甜儿! 这消息可太出人意料了!庄理莫不是脑子坏了吧?庄甜儿怎么会?! 听说这事后,众人的第一反应是坚决不信,第二反应是穷举各种事例去驳斥庄理的谬论。 庄理这句诋毁庄甜儿形象的话似乎起了反效果。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些人反应越激烈,恰恰证明这话在他们心中留下的印象越深刻。恰似投入深海的一个锚点,看着仿佛沉了下去,没能掀起任何波澜,实则却暗暗锁住了所有人飘离不定的潜意识。 待日后火候到了,庄理可以顺着这锚点潜入这些人的意识深海,释放他们被庄甜儿禁锢的心灵。 --- 庄老二和刘春花飞快追上大儿子,苦苦劝他回去读书,却都无果,只好尾随他一路来到镇上。 “爹娘,你们去上工吧,我就在这里给人算命。”庄理把幡旗往街边一插,打开随身携带的小马扎坐下,又把另一个小马扎摊开,摆放在自己对面,等着客人来坐。 庄老二和刘春花知道大儿子是个犟种,打定了主意就会一意孤行,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去做工。 庄理挑中的地方离码头很近,只隔着一条街,来来往往全是走南闯北的客商,人流如织,浮华喧闹,非常适合摆摊算命。 但他年纪不大,长得又格外俊美,狭长眼眸横斜间流转着潋滟的光,看着不像是算命的,倒更像是哪家的贵公子出门玩耍,图个新鲜。 也因此,注意到他的人很多,真正前来相询的人却很少。 7480的三观已经裂了。 它不敢置信地呢喃:“不会吧,主人你竟然连算命也会?你说过要当名士的,怎么跑来做神棍?” “我这不叫神棍,叫心理咨询师。”庄理半垂眼睑,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是想要在这个小世界以最快的速度扬名,唯一的途径就是这个。文人雅士要有绝好作品,更要懂得吟诗作对,引经据典,写文垒赋,而我一样都不会。” 7480:“主人,你竟然也有不会的东西。” “我不会的东西太多了。”庄理背靠墙壁,合上双眼,竟似睡着了。 7480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算命和心理咨询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吧?主人,别人会把你当成骗子的,说不定还会打你一顿。” 庄理闭眼轻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心理咨询能做的事远比算命更多。对世界的了解越深刻,你就越能体会到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科学和神学其实是没有清晰界限的。” 7480理解不了这种太过深奥的话,它更关心宿主现在的生活状况:“主人,你能解开驴蛋、庄九歌和你自己的催眠状态,怎么不去解开村里其他人的催眠状态?你不是说要揭开庄甜儿的真面目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庄理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 “施展群体催眠术的第一要素是权威,换言之,你要让所有受术者都信赖你甚至是臣服于你,他们才会不加选择也不加反抗的听取你的心理暗示。庄甜儿在落霞村早已树立最高权威,如果我要解开她的催眠术,就必须建立比她更高的权威,你认为现在的我具备那样的条件吗?” 庄理自问自答:“我并不具备。当我为大家解开催眠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阻抗我的心理暗示,我失败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所以我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建立权威,远超一村、一镇、一州,甚至是一国的权威。” 7480听呆了,它早就知道宿主不是普通人,却没想到他的野心竟然这么大。 不过它很快就想到宿主早上被几个老头子围成一圈骂到满脸都是唾沫的场景,于是捂嘴偷笑,又极敷衍地说道:“那主人你加油哦!” 庄理听见了它的窃笑,却只是勾了勾唇角,并不计较。 --- 庄老二一面监管工人一面频频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儿子。 刘春花卖煎饼的时候也总算错账,唯恐儿子出什么事。 他们两口子是码头的熟面孔,对他们知根知底的人不少,便有好事者指着庄理说道:“看看,看看,那就是庄老二的大儿子,据说是个秀才公,却没料如今竟沦落成了算命先生。这是科举无望,自暴自弃了吗?” 其余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大约是吧。据说他儿子得了怪病,一看书脑袋就疼。” “街头的算命先生十个有九个是骗子。这位秀才公只会读书,哪里会算命。他干什么不好,为啥要当骗子。” “你怎么知道他是骗子?万一人家有真本事呢?” “有个屁的真本事!在这霸州城里,我唯一信服的高人只有青天观的玄真子法师。” “我也是!玄真子法师是齐王的座上宾,还曾入宫替太后娘娘算命,虽无册封,实际上却是咱们晋国的国师,每逢佳节还总能收到宫中和齐王府的赏赐,地位崇高得很。我做梦都想与玄真子法师见上一面,求他帮我批个命。” “他那样的大人物岂是我等可以得见的?” “是啊,真正的高人都是玄真子那样的隐士,坐在街边的这些都是装神弄鬼的东西。走走走,我们过去戏耍那秀才公一番。”一群人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致,相携朝街边走去。 庄老二手底下的人听见了这些话,连忙跑去通知自家老大。 于是没过多久,庄老二也集结了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朝街边走去。 两方人马渐渐逼近庄理的算命摊子,却没料反被一名妇人抢占了先机。 妇人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两群人,脸色苍白地坐在小马扎上,怯怯地喊:“先生,先生,您算命吗?”她一边说一边左右探看,目中全是仓皇无措,像是被人紧迫追赶,逼入了绝境。 但这紧迫感只源于她心中的焦虑,并非实质上的伤害。 很明显,她惹了麻烦,而且是亟待解决的大.麻烦。 更糟糕的是,这麻烦她谁都不能告诉,只能求助于街边不认识的算命先生。 她穿着做工精致的袄裙,布料却并不华贵,未曾带着仆妇也能在外行走,可见早已习惯了抛头露面,应该是个商户人家的娘子,手里有点钱财,却绝非大富大贵。 庄理睁眼看向妇人,只短短一瞬就已经做出了上述判断。 “你识字吗?”庄理不答反问。 妇人急忙点头:“我识字。” “那便写一个字儿,我帮你算一算。”庄理取出笔墨纸砚,铺在街边的台阶上。 妇人随便蘸了一点墨,在纸上写了一个“珠”字,然后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庄理。 7480扼腕道:“主人,我早就说过让你别烧了因果之眼!有了因果之眼,你如今只要看一看这个女人就能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后悔了吧?” 庄理并不搭理系统,只是默默观察这个歪斜的“珠”字。 原本想戏耍庄理的那群人和庄老二带来的十几个码头工也在此时赶到,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他们都没出声,一方是等着看好戏,另一方是怕搅合了庄理的生意。 被这么多人围着,庄理却丝毫不觉得紧张,反倒是那妇人露出了悔意,悄悄挪动双脚想要离开此处。她做了亏心事,原就不想惹人注意。 但庄理仅凭一句话就让她留了下来:“你在找一样东西。” 妇人睁大双眼,愕然地看着他,已经微微抬起的臀啪的一声又坐瓷实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被庄理说中了心事。 嘿!竟然还真的算准了! 庄理指着“珠”字的左半边说道:“三划连其中而谓之王,三者天地人也,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广袤也。”末了指着“珠”字的右半边:“朱乃赤心之木,心赤,焦也。”最后在“珠”字外围画了一个圈,“左右合一乃珠,珠宝的珠,实属贵重之物。” 庄理抬眸看向妇人,徐徐说道:“从你写的这个字儿来看,你正心急如焚,只因你丢了一样极贵重的东西,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却因天下之大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我说得对吗?” 妇人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走了,反倒紧紧抓着屁股下面的小马扎,急切点头:“对对对,先生您算得太准了!我的确在找一样东西!您能帮我算出那东西在哪儿吗?若是能找到,我一定重金酬谢!” 妇人说着说着便取下腰间的荷包,从中捣腾出一枚小小的金元宝。 路人盯着闪闪发光的金元宝,眼都看直了。 原以为庄理是个骗子的那些人这会儿也是目瞪口呆,满脸骇然。 庄老二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他是真没想到自家大儿子还会算命,而且算得这么准! 7480缓缓给宿主跪下了。这是什么人啊!竟然连算命测字都会! 庄理笑睨那金元宝,嗓音轻缓地说道:“我修为尚浅,算不出那东西丢在何处,但我可以请此方的土地神来帮你。” 刚站起来的7480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见鬼了,宿主竟然连请神都会!他不是科学家吗?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8 听庄理说他修为不够, 算不出那东西的所在,妇人强撑着的一口气当即就泄了。然而下一瞬,庄理却又说他可以把土地神请出来帮忙找东西, 妇人沉入谷底的心又高高吊了起来。 她已经完全弄不清这年轻人的道行是深是浅, 是高是低,本就紊乱的心绪顿时七上八下, 颠来倒去, 搅合得更像一团乱麻。 她丝毫未曾发觉, 自己的大脑已经信息过载, 失去了灵敏的判断力和思维能力, 而这样的状态是最适合进行催眠的。 庄理盯着她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徐徐说道:“请你盯着这炷香,莫要眨眼,当香烟开始剧烈晃动时, 土地神便来了。k会带领你去寻找你丢失的东西。” 庄理从褡裢里取出一根线香,用火折子点燃,插.入街边的地缝。 妇人死死盯着燃烧的线香。 周围的人也都一眨不眨地看过去, 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越来越多的人被这一幕吸引,继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炷香。 原本沸反盈天的街头竟在此时此刻变得格外安静,来往穿梭的人流也凝固在了这一个小角落, 好似此方天地被庄理施展了什么法术, 停止了运转。 街对面的一座茶楼内, 一名穿着劲装的年轻男子发现了这奇诡的一幕,于是转回头说道:“王爷您快来看, 对面有人在装神弄鬼, 阵仗有些大,只不知后面该如何收场。” 少顷, 一名体格十分高大,身材却异常瘦弱的男子走到窗边,漫不经心地看向街对面。 线香还在燃烧,徐徐发散的青烟在无风的状况下笔直上升。 7480压低音量问道:“主人,神灵来了吗?” 庄理眉目微敛,表情庄重,像是在等待神的降临,然而事实上,他却在脑海中轻笑:“我不会请神。” 7480:“……” “你不会请神,那接下来你怎么收场?”7480服了宿主。 “在这么开阔的临河地带,风总会来,风一来,这线香的青烟就会剧烈晃动,烟一晃,妇人自然而然会相信神灵已经来了。神灵的权威远胜任何催眠师,妇人会立刻进入自我催眠的状态。 “事实上,我请的神灵在她心里,也在她的潜意识里。她的大脑忘了丢失的东西去了哪儿,但她的潜意识不会。 “只要稍加引导,她就会回忆起丢失东西那一天的点点滴滴,继而找到线索。现在,一切具备只欠东风。” 庄理刚说完这句话,一阵小小的旋风就从河边刮了过来,还夹带着一丝腥咸的气息,像是某个无形无迹的人在悄然靠近。 所有人都感觉脊背一寒。 这本是吹到风的自然反应,放在这诡异的场景中却成了神灵降临的确凿证据。喧闹的街角为之一静,所有人都凝固在当场。 庄理指着剧烈晃动的青烟,适时加以引导:“神灵来了。” 这条心理暗示像一柄巨锤,轰然砸开了所有人的心防。 于是大家立刻就采信了这个说法。 更加深信不疑的则是那名妇人。她盯着青烟的瞳孔一下子就扩大了,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让她完全处于一种信息过载的状态。 想要快速催眠受术者,第一个办法是让他获得极致的放松体验,第二个办法是让他被过于庞大的信息量侵占思维,从而更易于接受心理暗示。 而庄理采用的就是第二种方法。他隔空点向妇人的眉心,沉声道:“闭眼。” 这又是一种催眠手法,名为抚摸法,是操作性催眠的一种,即用抚触的手法让受术者快速入静。 眉心被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笼罩,妇人马上就闭了眼。 庄理缓缓说道:“神灵正悬于你的头顶,当你睡着之后,k会牵引你的魂魄前往丢失东西的那一天,带你重新去经历那时的点点滴滴。你要听仔细,看仔细,明白吗?” 妇人闭着眼睛缓缓答道:“明白了。” 庄理嗓音低沉地说道:“现在,我会从一数到五,而你会慢慢陷入沉睡。睡着之后,你的魂魄将从头顶飘出去,跟随神灵回到过去,寻找你丢失的东西。 “一,你的呼吸变轻了变缓了,睡意慢慢袭来;二,你的眼皮变沉了,灵魂却开始往头顶飘去;三,你感到非常乏力,非常困倦;四,你睡着了,睡得很沉;五,你的魂魄飘离了身体,在神灵的牵引下回到过去,你将重新经历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 伴随着庄理宛若空谷溪流般的讲述,妇人闭着眼睛沉睡过去。 看热闹的众人不知怎的也很想睡,有几个人眼睛都闭上了,意识也模糊了,却脑袋往下一栽,硬生生被吓醒过来。 这气氛太诡异了!竟真的像是神灵盘旋于他们头顶,要带走他们的魂魄。 “天呐!这位秀才公竟是真的高人!” “幸好咱们没去砸他的招牌!” “再看看,再看看,这妇人若是能找回东西,那才真的神了!” 大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对接下来的事越发充满期待。 庄理细长的指尖还隔空点在妇人眉心,沉声问道:“那一天的清晨,你从梦中苏醒过来,神灵就在你身旁,为你指引。你看见了什么?” 妇人恍恍惚惚答道:“神灵让我看我的妆奁。” “那东西还在吗?”庄理对丢失的贵重之物并不好奇,妇人不想言说,他也就不问。 “还在。”妇人肯定点头。 “它什么时候不在的?你让神灵告诉你。”庄理继续指引。 这神灵实则就是妇人的潜意识,它能记住妇人经历过的每一件事,而且永不遗忘。人类的潜意识具备难以想象的超能力,所以庄理称之为神灵。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隐藏着这样一位神灵。 妇人的记忆像电影一样加速往后运转。她看见自己打开妆奁取出那对硕大的珍珠耳环,欢欢喜喜地戴在耳垂上;她看见自己走出小院,去拜访每一位相熟的朋友,向她们炫耀这对贵重的耳环;她看见自己回到家,听说老爷提前回来的消息,连忙穿过种满花树的小径,回了后院,以掩饰自己在外面炫耀了一整天的事。 她看见一根树枝划过自己脸颊,挑落了一只耳环;她看见自己惊慌之下未曾停留,头也不回地跑了;她看见自己抢在老爷回房之前抵达后院,对着镜子摘耳环,其中一只却不见了…… 妇人沉睡的脸显现出惊骇,慌乱,恍然大悟等表情。 庄理直到此时才又沉声询问:“你找到它了吗?” 妇人闭着的双眼缓缓流出两行泪水,语气却带着轻松和喜悦:“找到了!神灵站在小径旁,正指着它。找到了!” “我数到五,你可以醒来了……” 庄理的指尖始终悬在妇人眉心,像是镇着她的神魂,缓缓从一数到五。 妇人紧闭的双眼睁开了,继而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大师,我知道那东西在哪儿了!大师,您真是神了!这个金元宝够不够?我还有一块玉佩。”妇人手忙脚乱地解下腰间的玉佩。 庄理却把那金元宝也一并还回去,语气和缓地说道:“等东西找到了,你再来酬谢于我。” 他的云淡风轻和卓然气度越发令妇人信服。 “好好好,我马上回去找东西,大师您稍等。”妇人急急忙忙跑了,一部分围观者追在她身后想看个热闹,一部分围观者留在街头,又敬又畏地看着庄理。 许多人去抢他面前的小马扎,求他帮忙算个命,都被无情拒绝了。 庄理闭上双眼淡淡说道:“降神仪式耗费了我太多功力,待我稍作休整。” 众人立刻便消了声,悄悄退到一旁等待,再不敢说半句质疑的话。 刚才神灵降世的时候,他们可都切身体会过了,魂魄还差点被神灵引走,这可不是什么骗术! 庄老二惊呆了,一步一挪地走到儿子身后,小声问道:“大宝,你真的把神灵请来了?你什么时候学了道法?爹怎么不知道?” “书上看来的。爹您放心,我不骗人。”庄理睁开眼,认真说道。 庄老二无条件相信自己儿子,于是什么都不问了,坐在一旁盯着街角,等那妇人回来。 妇人就住在码头边,家里是开珠宝铺子的,来回无需一刻钟。 她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狼狈万分,回来的时候衣裳换了洁净的,头发梳得齐齐整整,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 “大师,我那东西找到了!这是给您的报酬。这次真是多谢您了!”妇人拿出两个小小的金元宝外加一支水头十足的手镯,说话的声音十分宏亮。 抹平了亏心事,她的底气也回来了,腰杆挺得比任何人都直。 “日后当心点。”庄理大大方方接了酬劳。 “是是是,日后我一定当心。大师,多谢您。”妇人连连行礼,连连道谢,然后兴高采烈地走了。 众人询问她到底丢了什么,她只是摆手,并不作答。跑去她家看热闹的人连门都进不去,也全都是一头雾水。 站在对面茶楼上的高大男人看得入迷,直到此时才回过头,好奇地问道:“她弄丢何物?” 跟随妇人去了一趟珠宝铺子打探消息的护卫已经回来了,躬身禀报:“秦太守的夫人送了一对东珠耳环去她家的珠宝铺子保养,她看着喜欢,偷偷戴去外面炫耀,回家的时候被树枝挑落,掉进了草丛里,方才回去之后已经找出来了。 “那东珠耳环乃御赐之物,价值连城,若是弄丢了,他们一家人都得赔命,所以她才会失魂落魄,求助鬼神。” “还别说,鬼神真帮她找到了!这位小先生是个高人!”另一名护卫由衷感叹。 其余护卫也都露出敬畏的神色。 高大男人盯着立于人群之中,却显得格外超凡脱俗的少年,忽然便起了兴致,“走,本王也找他算一卦。”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9 庄理把妇人送来的金元宝和手镯交给庄老二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7480在他脑海中问道:“主人, 你不是要建立权威吗?这么多人等着你算命,你怎么不算了?打铁要趁热,你赶紧再算几个, 叫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庄理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并不需要帮助,我给他们算命纯属浪费时间, 非但建立不了威望, 还成了街头耍猴儿的艺人。我的客户必须经过精心挑选。” 说话间, 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压住了所有喧闹, “这位小先生, 烦请你帮我算一卦如何?” 熟悉的声线似鼓槌一般砸在庄理耳膜, 令他猛然睁眼,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只见一道高大的人影逆着阳光缓缓而来,走入街角的阴影之下才显现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又是谁? 只不过这一世的他却瘦得离奇,宽大的锦袍似旗帜一般挂在身上,被风吹得飘飘荡荡, 越发像一缕无处安定的游魂,皮肤是苍白的,眼下却布满青黑的倦色。 他骨相极好, 即便瘦得不成人形, 容貌也还是那般阳刚俊美, 披上华贵的外袍稍加掩饰,看上去倒也英武。 然而庄理却知道, 巅峰状态的他是何等俊伟, 何等勇毅,何等气势凛人。 现在的他俨然是一头病虎, 从街那边走到街这边,短短十几步路,竟已冒出满头冷汗,气息也微微带喘,身体状况简直糟糕透顶,怕是比上辈子还不如。 如果自己不曾来到这里,他的命运会如何? 庄理看着这个人,心中百感交集,有再度重逢的喜悦,也有忧心他身体状况的焦虑,更有必须装作不认识的压抑。 他眨了眨眼,散去瞳孔中的泪意,哑声询问:“你想算什么?” 男人在几名护卫地簇拥下走到近前,并未张口说话,而是摊开掌心。 庄理依然坐在小马扎上,周围看热闹的人却都退开几大步,离得远了一些。通过男人身上的锦衣华服和他带来的侍卫,众人已经意识到他身份必定不凡。 给贵人算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指不定哪句话说错了,等来的就是当头一刀。 庄老二开始紧张了,额头冒出许多汗珠,又唯恐污了贵人的眼,连忙用袖子胡乱擦去。 站在高大男人身后的侍卫也把一块手帕放进男人摊开的掌心,叫他擦汗。 男人慢条斯理地擦拭额头的细汗,胸口起伏不定,鼻端却未曾粗放地喘息。看得出来,他身体极为不适,却又习惯了克制这种不适。 庄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男人的喘息声终于变得急促起来。 他向前两步,靠近了算命摊子,眼睑却微微低垂,避开了少年专注的目光。奇怪得很,常年低温寒凉的身体,竟在此刻缓缓发热。 “你也给我测一个字?”男人温和地询问。 庄理眼瞳一转,抿唇说道:“给我搬一张桌子再加两把椅子过来,东西布置齐全了,我便给你测。” 男人愣了愣,继而看向身旁的侍卫。 侍卫略一拱手就离开了,少顷,对面的金满楼就跑出来一帮伙计,手里抬着一张沉重的八仙桌,紧接着又放了两把太师椅,均是紫檀木质地,雕工也格外精致。 金满楼是霸州城最豪华的一处酒楼,据说幕后老板是齐王府的大总管。能从金满楼里弄出这么名贵的家具,这个高大男人的身份必定不凡,不是齐王也是齐王府的亲眷或属官。 看热闹的人群退得更远了一些,肆无忌惮的议论声也都吞进了喉咙。即便如此,他们也舍不得离开,都想看看秀才公是怎么帮贵人算命的,卦象准不准。 庄老二真的被吓到了,频频朝儿子使眼色,让他见好就收。 但庄理却迤迤然地走到八仙桌旁,大大方方坐了下来,把幡旗往背后的地缝里一插,敲击桌面勒令:“坐,写一个字儿吧。” 看见他淡定从容、不卑不亢的姿态,高大男人挑高眉梢略显兴味,末了也坐下,提起笔写了一个“理”字。 他看见了那面“理半仙”的幡旗,所以才会想到这么一个字。写下它的时候,不知怎的,他竟陷入了片刻的愣怔,一种模糊的熟悉感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庄理从男人掌下抽.出那张纸,拧眉细看。 男人这才从短暂的失神中挣脱,注视对方。 站在男人身后的高壮侍卫一个个抱着胸,瞪着眼,虎视眈眈地看着庄理,仿佛只要他说错一个字,就会拔.出刀将他的摊子砸个稀烂。 庄老二的袖子已经湿透了,全是擦汗擦的。像他这样的升斗小民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晋国最豪富的行商也没有男人这样的煊赫气场。 在所有人的窒息等待中,庄理徐徐开口:“你在找一个人。” 男人表情始终沉稳,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听见这句话。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却都微微一愣,继而露出惊异的神情。 还真被这位小先生算准了! 庄理谁都不看,只管盯着男人,继续说道:“理的左侧乃一个王字,三划连其中而谓之王,三者天地人也,意指广袤无垠,也暗指无处着落。这个字既代表了你的身份,也代表了你此行的目的,上天入地,你也要找到一个人。” 男人平静地问道:“此人在何处?” 庄理指着“理”字的右半边,继续道:“里,居也,从田,从土。你乃王者,田土皆在你脚下,可见此人离你已不远了。” 男人抿着薄唇不言不语,脸上既不见惊喜也不见动容。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卫反而急切地问:“具体是哪个方向?” 庄理并不答话,盯着男人打量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看着那个“理”字,沉吟道:“从字形上看,这个里字像一位穿着甲胄的军人,意指您的职位应与军队有关,然而,这上头的田字写得太过松散,左上角的格子比另外三个格子更为宽大,像是空了一块。” 庄理点了点自己的胸膛,笃定道:“您有疾,且疾在心里。” 男人直到此时才显露出诧异的神情。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统领哪里还按捺得住,连忙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问:“先生,您真乃神人,烦请您算一算,我们要找的人究竟在何处?” “你们在找大夫。”庄理已经什么都猜到了。 “正是!”侍卫不敢多说,只能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庄理。 其余侍卫拔.出腰间佩刀,凶神恶煞地驱赶人群。他们也没想到这位小先生算命如此神准,竟一语道破了王爷的秘密。想来再过不久,全霸州的权贵都会知道王爷已经抵达的消息。 不过近年来王爷深居简出,不问朝政,身体也一日瘦过一日,聪明人应该都能猜到他的健康出了状况。 这事迟早瞒不过去,倒也不用费心遮掩,只把人群撵得远一些,避免冒出什么刺客也就罢了。 侍卫们回来之后全都朝庄理看去,脸上带着深深的敬畏和热切的期盼。 庄理已经看出来了,这一世的爱人历经朝堂倾轧,又受够了病痛的苦楚,一颗心早已变得坚硬冷漠,轻易不会相信任何人。 他若是毛遂自荐替爱人治病,反而会触发对方的防御机制,被推得更远,倒不如稳坐钓鱼台,等着对方自己求上门来。 想罢,庄理把纸推回男人手边,淡淡道:“你再写一个字。” 男人看了看粗糙发黄的宣纸,又看了看少年毫无表情的脸庞,不知怎的,心里竟略微有些空荡。他还是喜欢少年嘴角微含笑意的模样。 他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鄙姓庄,名理。” 男人看了看那面随风飘荡的幡旗,恍然道:“原来理半仙是这个意思。” 他提起笔,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个庄字。 庄理挑高眉梢看着他,继而拿起那张纸,细细观察,沉吟道:“广乃高屋,土乃地之吐生物,土生之物入了高屋,你要找的人已经出现了。而且你这一竖写得格外长,已是破土之象,可见他离你们很近,方圆百里必能找到。” 侍卫统领首先想到的便是最近炼得仙丹的玄真子法师,根本就没考虑少年也能治好王爷的病。毕竟比起玄真子,少年的威望还差得远。 他连忙拱手,高声道谢,末了打开荷包,取出两个金元宝,毕恭毕敬地双手献上。 这两个金元宝比之前那位妇人送来的金元宝大得多,一个足有十两重,两个就是二十两,换算成银子足有二百两,竟一下就暴富了! 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艳羡至极的喧哗。 庄理的暗示落了空,看见这两个金元宝,心里气得慌,脸上不免带出几分憋闷。 侍卫统领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心思,扶起王爷便要离开。 反倒是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在转身的时候犹豫了一瞬,继而从袖袋里取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轻轻放置在桌上,嗓音低柔地哄着:“这个你拿去玩儿吧,晚上可以当灯盏使,不会伤了眼睛。” 他看向哗声四起的人群,又解下腰间的玉佩,认真叮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有人见财起意,你便拿着这块玉佩去找秦太守,他必会帮你。每隔数日,我会命他去你家中探望,免得宵小贼子惦记于你。” 话落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家住在何处?” 庄理接过玉佩,抿唇而笑,“我家住在落霞村。” 这人终究还是放不下他,拐弯抹角地打探他的情况。 男人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庄理却又低声说道:“日后我便在此处等你。” 男人脚步微顿,继而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理长久地凝视他的背影,待他彻底消失在街角才勾唇轻笑,然后慢慢收拾桌上散乱的财物,什么夜明珠,金元宝,羊脂玉佩,全都是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好东西。 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艳羡喧哗,还有人咕咚咕咚吞着口水。见财起意者大有人在,真正敢动手的却没有一个,一是因为刚才那位贵人留下的震慑之语,二是因为庄理的铁口直断和神鬼莫测的术法。 他是真的高人,可不是什么装神弄鬼的骗子。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10 庄理收拾财物的时候, 7480正在他脑海中哇啦啦地大叫:“主人,我们运气太好了,刚出门就遇见了神灵!可是他好像很冷酷诶!他都没有对你一见钟情!” “你怎么知道他对我没有一见钟情?”庄理漫不经心地笑着。 “他都没有盯着你看, 走的时候也不回头, 仿佛对你丝毫没有留恋。主人,万一他不喜欢你了怎么办?而且他年纪这么大, 又是在古代, 应该结婚了吧?”问出这句话之后, 7480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它虽然智商偏低, 离开资料库后等同于一个小白, 但它却很清楚, 神灵之于宿主就像一条缰绳,亦或一个准则。 有了这条缰绳和准则,宿主才会收敛自己的肆无忌惮, 并且从深渊的入口慢慢退回来,走上正确的道路。不然的话,他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魔王, 把每一个小世界都摧毁。 他甚至有可能摧毁自己,然后让7480也永远消失。 为了自保,7480当然希望这对儿狗男男能锁死, 但现在, 情况好像并不乐观。 庄理肯定了它的猜测:“你说得没错, 他不但结婚了,还有一个十八岁的儿子。” 7480:“!!!” 完了!不但命运之子要完蛋, 这个小世界恐怕也要玩完! “主人,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搞错了?神灵肯定不会跟别人结婚的。”7480努力为神灵开脱。 “他是齐王,你的剧本里没写齐王的情况吗?”庄理把褡裢交给等待已久的庄老二, 然后拿出那块羊脂玉佩,对着阳光看了看。 玉佩的正面刻着齐字,背面刻着冥字,周围雕满蟠龙,这已足够揭露男人的身份。 7480哗啦啦地翻着剧本,快速说道:“有有有,剧本里有写,不过着墨不多。齐王只是一个布景板,根本不重要,这个世界的男主是齐王世子,女主是庄甜儿。诶,这里有一段相关描述,齐王于齐王世子加冠那年因病过世,从此以后齐王世子便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当上了摄政王,庄甜儿也踏上了从王妃到皇后的登天之路……” 7480震惊了:“艹啊!齐王世子今年18岁,加冠是20岁,那神灵岂不是只有两年可活?他怎么越混越惨?” 庄理对此并不惊讶。 刚才他已经看出来了,爱人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有没有内伤暂且不得而知,但睡眠和精神一定存在非常严重的问题,所以庄理才会试探着说他患有心病,而他的侍卫也随之默认了。 到了这会儿,爱人有没有结婚,身旁是否妻妾成群,十八岁的儿子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庄理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哪怕他们的缘分断在此世,往后只能各走一边,他也要救他。 他的生命胜过一切。 眸中的亮光黯淡了一瞬,却又很快被坚毅取代,庄理轻轻摇头,不再多想。连宇宙都会覆灭,世上又哪里来的永远?“永远”这个承诺本身就是伪命题。 “爹,我们叫上娘一起回去吧。”庄理扛起那杆“理半仙”的旗子,语气淡淡地说道。 “哦哦,好!”庄老二抱紧怀中的褡裢,胆战心惊地跟在儿子身后。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惊骇地说道:“儿子,你真的会道法啊!那庄甜儿岂不是邪祟?你早上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当然。”庄理平静点头。 走在两人身旁的十几个码头工里有八.九个是落霞村的青壮年,他们也都知道早上那出闹剧。 说实话,起初他们都很反感庄理,觉得他男子汉大丈夫,心胸竟然如此狭窄,只因嫉妒庄甜儿的好运就说那些没有根据的话去诋毁人家。 但现在,当他们亲眼见证了庄理神鬼莫测的手段,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话不是诋毁,而是隐藏在表象之下的可怕事实! 庄理的道术不是假的,那庄甜儿这个邪祟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这里,众人竟觉得头皮微微有些发麻。 这就是庄理想要的效果。一旦他的权威超过了庄甜儿的权威,他下的心理暗示就能吞噬庄甜儿的心理暗示,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不过庄甜儿在落霞村经营多年,对村里人施加催眠手段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每天都在巩固,所以这恐惧感只浮现了一瞬就消失了。 唯独庄老二对自家儿子的判断深信不疑,路过杂货铺的时候买了三束艾草,准备挂在门梁上驱邪。 刘春花的烧饼被父子俩送给了刚才赶去帮忙的码头工人,然后一家三口回了落霞村。 一路上庄老二都在吹嘘儿子的光辉事迹,还说儿子果然是个天才,读书能考功名,修道能当高人,将来说不定还能做大官。 刘春花听得哈哈大笑,满脸都是我儿最厉害的骄傲神情,竟连一句质疑的话都没有。夫妻俩一门心思过日子,对两个儿子也是千娇万宠,很少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事,难怪能躲过庄甜儿的催眠。 伴着两人的笑声,庄理低落的心情也和缓很多。 离家越来越近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庄九歌悲痛的哭喊:“驴蛋你快醒醒啊驴蛋!呜呜呜,你们这群凶手!你们连狗都杀,你们不是人!” 庄理立刻加快行进的速度,庄老二直接跑了起来,刘春花袖子一挽就冲了过去。 三人绕过院墙,却见庄九歌跪坐在自家门口,怀里抱着已经死透的驴蛋,而驴蛋的脖子上还套着一根勒紧的麻绳,一群小孩站在不远处,表情茫然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发生什么事了?”庄理语气冷沉地问。 庄九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指着那群小孩说道:“大哥,他们勒死了驴蛋!” “什么?我.操.你娘的畜生!我家驴蛋招惹你们了吗?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恶毒,干脆老子把你们全都打死,免得将来长大了祸害人!”庄老二举着砂锅大的拳头朝那群小孩走去。 孩子们的父母闻讯赶来,连忙跑上前护着。 刘春花也不是孬种,立刻回屋拿菜刀。 转身的时候她才发现,丈夫昨天新修的院门上竟然拴着一根剪断了的麻绳,如今正迎着风来回晃荡,而小儿子脚边就放着一把剪刀。 很明显,驴蛋是在这根绳子上吊死的,死在了他们家门口。 刘春花立刻就炸了,指着这根绳子叫骂:“你们这群畜生玩意儿!竟然把驴蛋吊死在我家门梁上,你们这是在咒谁?你们不想让我们一家人活了是吧?行行行,老娘今天把你们全部砍死!老娘要你们垫背!” 在这个封建落后的时代,把猫狗吊死在某人的家门口是一种极为恶毒的诅咒,意指你们一家都会像这只畜生一样死于非命。 做下这事的人对庄家二房抱有难以想象的恶意!竟是希望他们一家人全部死绝?为什么?他们既没招谁也没惹谁?缘何会结下这样的仇恨? 刘春花根本不敢深想,三两步窜进厨房,拿出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想要以血还血。 庄老二已掀翻前来阻拦自己的村民,单手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拎起来,准备开揍。 少年捂着脸大叫:“驴蛋不是我们吊死的!我们只是在你家门梁上系了一根套索,驴蛋看见之后自己把脑袋伸进去,绕着门柱把自己勒死了!真的真的,这事好多人都看见了,不信你问他们!” “庄老二你凭啥拿人家孩子出气!我们都眼睁睁地看着呢!驴蛋是自己吊死的,跟他们没关系!” 一位族老越众而出,恨铁不成钢地叱骂:“昨晚的事我们都听说了。驴蛋咬了甜儿,它这是遭了报应,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它咬了福星,老天爷看不过眼,要灭它!它是被老天爷诛杀的!庄老二,早上我就劝过你莫要分家,你不听,这下好了吧!你家倒大霉了吧!” 族老指着门梁上的麻绳,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恶咒都找上门了,你家往后怎么过日子? “今儿这事才刚起个头,你等着吧,往后有你受的!先是破财,后是破家,再之后便是满户死绝! “我劝你赶紧把这孩子放了,马上准备一份厚礼连夜赶去青天观找道士驱邪!你还闹什么?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 族老连连拍打大腿,是真的很为庄老二着急。 庄老大等人直至此时才打开院门走出来,站在远处默默看着这场闹剧,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都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庄老太太端着一盆鸡血,兜头兜脸地朝跪在地上的庄九歌泼去,嘴里狠狠骂了一句“晦气”。 庄理眼疾手快地拉了弟弟一把,这才没让他变成血人,驴蛋的尸体却泡在了血泊里,越发显得形容可怖。 庄甜儿躲在庄老大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眼瞳似溪水一般清澈,里面浮动着恐惧和难过,似乎也在为驴蛋的死而感到惋惜。 然而她越是伪装得纯洁无辜,庄理便越觉得恶心愤怒。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生过谁的气了,庄甜儿成功触碰了这根火线。 庄老二放开少年,惊疑不定地看向悬挂在自家门梁上的吊索。躲在树后的一群孩子七嘴八舌地讲述着驴蛋自己吊死自己的可怕场景。 刘春花看看血泊里的驴蛋,又联想到它诡异的举动,也无端端打了一个寒颤。 庄九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一直在屋里读书,并不知道驴蛋是自己吊死的。 这件诡异的事多多少少影响了三人的心境,让他们对庄甜儿产生了畏惧。 唯独庄理还保持着惯常的沉稳和淡然,把怀中的褡裢平铺在地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家的日子好不好过不劳诸位操心。门梁污了推倒便是,房子染了晦气重建便是,风水坏了还能再买一块宝地,没什么问题是钱解决不了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两个五两重的小金元宝、两个十两重的大金元宝、一支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一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玉佩,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一一拿出来,整整齐齐摆放在褡裢上。 眼下已是黄昏,天光渐渐西沉,那颗夜明珠正放射出微白的光,这光清浅得很,却极为浓稠,似一团水雾顺着空气四散流淌,美得如梦如幻。 哪怕是最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也能一眼看出来――这颗珠子价值连城! 闹哄哄的村口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颗稀世珍宝吸引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浮现在众人脑海――庄家二房发财了!暴富了!只这一颗夜明珠就能把整个霸州城都给买下!从此以后他家还愁什么! 庄理冲父亲招手,淡声说道:“爹,别气了,明天我去城里找牙行问问看西头山腰的那栋五进宅子是谁家的,卖不卖,卖的话咱们就买下来,这半个砖房咱们推倒不要了。” “诶诶,好好,爹明天陪你去牙行。”庄老二满肚子的怒火都被这些金银财宝抚平了。 刘春花放下菜刀,露出笑容,冲看傻眼的庄老太太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拽着小儿子回屋。 庄九歌一脸恍惚,却还不忘去抱驴蛋沾满鲜血的尸体。 庄理温声道:“明天哥哥雇几个道士去后山找一处风水宝地,修一座豪华陵墓,把驴蛋好好安葬,再请几个和尚给驴蛋念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文,叫它下辈子投个好胎。” 庄九歌果然忘了哭泣。 世界上最能治愈愤怒、不平和抑郁的良药是什么? 是一夜暴富! 所以刚才还感觉天旋地转的庄家二房,现在已是满心舒畅。 站在周围的村民们刚吐出一股浊气,就又被庄理的豪横堵得心头发梗。 有钱人的快乐他们简直难以想象!房子污了直接推倒,转手便买一座豪宅来住;狗死了找和尚道士超度,还专门修一座陵墓。娘的!如果庄家二房日子难过,那他们的日子叫什么?苟且偷生吗? 看热闹的人越想越嫉妒,一个个熬得眼珠都红了。 庄老大一家人像木头一般站在原地,好半天没法动弹。与庄理今天带回来的那些财宝比起来,他们卖人参得来的一百两银子算个屁啊! 庄甜儿清澈的双眸也终于泛起一丝涟漪,却并没有多少艳羡。不过一点财宝而已,她还看不上眼,她只想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偏在此时,快要跨入门槛的庄理忽然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她,沉声说道:“庄甜儿,我知道驴蛋是你害死的。如此狠毒的手段只有你这种邪祟才做得出来。你等着,我会收了你。” 庄甜儿立刻把脑袋缩进父亲身后,怯怯地惊呼一声,仿佛被吓着了。 旁人只觉得庄理在胡说八道,跟随庄老二一起回来的那些码头工却露出恐惧的神情。 他们开始相信庄理的话了。 驴蛋死得太诡异,他们听了心中难免害怕。而且庄理这个诋毁庄甜儿的人非但不曾倒霉,还认识了贵人,走了大运,这又怎么解释? 不是说老天爷是庄甜儿的靠山吗?k怎么不惩罚庄理,反倒拿一只狗出气?老天爷若是这种小鸡肚肠、阴邪诡异的模样,他们的三观真的要塌! 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这样在众人的心底里扎了根。 当天晚上,庄老太太疯狂敲打庄老二的门,嘴里嚷嚷着“不分家,两房一起过日子,大宝二宝想读几年书就读几年书”等讨好的话,可庄老二硬是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驴蛋的死让他彻底绝了与庄家大房继续来往的念头。 庄甜儿太恶毒,太阴邪,连一只狗都不放过,他们一家人惹不起还躲得起。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11 庄理只不过去了城中一趟, 回来之后就拥有了那么多稀世珍宝,村里人自然会好奇,一好奇就忍不住打听消息。 被庄老二带去码头做工的那八.九个青壮年自然而然就担当了传声筒的角色, 把庄理如何帮人测字, 如何铁口直断,如何请神灵相助的传奇故事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遍。 又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们私底下一合计, 请秀才公测字的那位贵人应该就是齐王。除了他, 谁能拿出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 谁能把秦太守当成家奴一般使唤?” 常年在码头行走, 这些人也算见多识广, 很快就猜到了高大男人的身份。 蹲在他们周围的村民立刻发出惊骇的哗然。 齐王在霸州, 乃至于全晋国,都是不可言说的至高存在。先帝死后,他原本最有实力坐上龙椅, 却又不知为何竟放弃了争夺大位,反倒去帮助一个才三岁的毛孩子。 即便如此,这晋国也还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他想让谁当皇帝, 谁就能当皇帝,先帝已经成年的那些儿子被他杀的杀,灭的灭, 死了个七七八八, 唯一活下来的成年皇子被贬为庶民终生幽禁。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形容的正是他。 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齐王就是神话中的人物, 谁都没办法想象庄理竟然与那样非凡的人物产生了交集。 “我就说秀才公是有真本事的人, 那脑疾会妨碍他读书,却根本阻不了他的前程。”一个村民由衷感叹, 引得其余人连连点头。 借助齐王的赫赫威名,庄理在落霞村的声誉竟然获得了显著提高。原本总喜欢暗地里奚落他的那些人心中都产生了悔意,唯恐自己平时不注意,把人家给得罪了。 庄老大正准备悄悄退出人群,却被一个村民拉住手臂,幸灾乐祸地问:“庄大根,你现在是何心情?今天早上才分了家,傍晚庄老二就发了大财,你眼馋不?” 庄老大臊得满脸通红,挣脱那人的钳制飞快跑远了。 一群村民指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哈哈大笑。看见庄大根这么惨,他们心里就平衡了。 这些村民虽然嫉妒庄老二,却也知道人家发不发财与他们关系不大。不像庄大根,明明能沾光,却自己个儿把这万贯家财给推出去。 “庄老二若真的把西山那座五进的宅子买了回来,庄老大一家肯定会悔断肠!”一个村民笃定说道。 另一人马上附和:“可不是嘛!若换成我,我会抱着庄老二的大腿苦苦哀求他莫要分家!” 其余人笑得更为大声,偏在此时,一位老人嘀咕道:“奇了怪了,庄甜儿不是福星吗?怎么刚离了她,庄老二就发达了?不都说谁得罪庄甜儿谁倒霉,谁对她好谁走运吗?庄理大骂庄甜儿是邪祟,庄老二平时连个鸡蛋都舍不得让庄甜儿吃,他们没道理如此走运啊!” 众人的哄笑声戛然而止,随之引发的是各种各样的怀疑和猜测。 不知不觉中,庄甜儿有可能是邪祟的念头在众人心中悄悄扎了根。 --- 回到家之后,庄老大把打探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庄老太太和庄老头听愣了,不敢置信地呢喃:“大宝竟然会算命?假的吧!” “是真的,连贵人都说他算得准,还赏了他那么多宝贝。”庄老大非常笃定地点头。 在这个蛮荒时代,至高无上的地位所能带来的权威是平常人难以想象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震慑甚至是诛杀久居庙堂的宰辅,更何况平民百姓。 庄老太太和庄老头被齐王的名号吓住了,心里翻江倒海,无比懊悔。 作死啊!他们为啥要分家?一百两银子能与万贯家财相比吗?更何况庄理还得了贵人的青眼,以后说不定能当官!届时老庄家就能改换门楣,居于人上了! 贵族和平民那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没有通天的能耐,谁跨得过这道鸿沟!但庄理似乎就有这份能耐! 作死啊!干啥要分这个家!这么大的福气他们硬是一点都没沾上! 庄老太太越想越懊悔,连忙爬下炕,跑到外面砰砰砰地敲打西院的门。 庄老头捂着胸口缓缓倒在被褥上,竟是悔得心绞痛。 庄老大不知所措地扑上去查看父亲情况,本就没什么主见的脑袋越发乱成一团麻。 庄甜儿跑去厨房舀了一盆热水,拧了一条帕子,慢慢给爷爷擦脸,并小声说道:“那么大的福气,也不知大哥哥扛不扛得住。 “霸州这块地方多有盗匪出没,前一阵儿,朝廷的六十万两赈灾银子全被盗匪劫走,现如今还不知下落。 “听说大哥哥得了稀世珍宝,会不会有盗匪见财起意前来杀人越货?王爷和太守虽然势大,却也山高水远,想救都来不及吧?” 庄甜儿略微停顿片刻,然后慎重叮嘱:“爷,咱们还是远着大哥哥一家吧。福兮祸所伏,大哥哥能不能保住这福气还说不定呢。” 心中绞痛的庄老头一咕噜爬起来,连声说道:“对对对,甜儿说得对!这福气太大了,大宝是个命薄的,他扛不住!咱们远着他们一家,太危险了!连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还读书人呢!” 庄老头略略一想,又道:“不行,我得跟老二打个招呼,叫他最近小心一点!” 庄老大想拉父亲,却没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了外面。 没了长辈,庄老大那张老实巴交的脸才显现出扭曲的神色。他太嫉妒庄老二了,日日夜夜嫉妒得发狂。 凭啥庄老二的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先后考取了秀才功名?凭啥庄老二一个月能挣四两银子,但他却连饭都吃不饱?凭啥庄老二说什么就是什么,连爹娘都得听他的吩咐? 若非甜儿有福气,慢慢笼络了爹娘的心,自家怕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庄老大越想越恨,不由在心里暗暗诅咒庄老二。那只吊死的狗,实则是他最为真实的内心映射。 庄甜儿瞥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二伯一家发了大财的消息目前还只有村里人知晓,倒也不是很危险。爹您别担心。” 庄老大立刻把嫉恨之色扭曲成担忧的表情,心中却浮上一个念头:是啊,目前消息还未散开,庄老二还是安全的。倘若消息散开了呢?倘若周围的村落正好隐藏着盗匪的眼线呢? 这样一想,庄老大浑浊的眼瞳便弥散出阴毒的光芒。 庄甜儿略微垂头,隐秘地笑了。 人心如此难测。 人心却又如此简单易控。 这一世,她一定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 翌日,庄理雇了一辆马车前往霸州城,为防意外还把全家人和金银财宝也一块儿捎带过去。 “爹娘,你们去牙行问问西山那所宅子是属于谁家的,卖不卖,我就不去了,我得在这儿摆摊算命。”庄理冲弟弟扬了扬下颌,吩咐道:“客人来测字的时候你帮我磨墨,不测字只是看相,你就坐在一旁自个儿看书。皇帝开了恩科,你今年落榜明年还能接着考,莫要松懈。” 庄九歌连连点头称是,又反问一句:“哥哥你不看书吗?” “我不参加科举了,以后专职算命。”庄理轻描淡写地丢下一颗炸.弹。 庄老二等人全都被炸懵了,正想拉住他苦劝,却听身后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请问您是理半仙吗?” “我是。”庄理立刻把“理半仙”的旗帜插在地上。 齐王昨天叫人搬来的紫檀木桌椅还摆放在原处,没有任何人敢碰。对面金满楼的伙计早上开门的时候还用抹布把这套桌椅擦了个干干净净,想来齐王走时应该有什么交代。 于是这个角落就成了庄理的专属,来往巡逻的衙役还冲他恭敬地点头。 他安然落座,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你请坐,想算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锐利的目光已把来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并做出了一些基本判断。 这是一名妇人,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身上穿着绸布衣裳,料子很华贵,发髻插满珠钗,家境很是富裕。她脸上带着小心防卫的神色,应该很不习惯独自外出,家里规矩森严,不是商户,该是书香门第或官宦人家。 她频频看向停靠在街边的一辆马车,看来马车里有人在等她。 望向马车时,她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还隐隐含着几丝泪意,所以这人应该是她最为挂念的人,否则她不会违背家中的规矩,跑到这熙熙攘攘、龙蛇混杂的码头。 抓住了这条线索的庄理只用一句话就获得了妇人的信任:“你真正想算的是ta的命吧?” 他指向那辆马车。 妇人忐忑不安的表情立刻被惊讶取代,眼中更是浮上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 她张开口,正准备吐露来意,马车的帘子却忽然被掀开,一名头发蓬乱,衣裳松散的少女从中跳下来,口里大喊:“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恶鬼!啊啊啊,恶鬼来啦!恶鬼掏我的肠子啦!” 她脸上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可见平时没少磕碰,目光是涣散的,凌乱的,神智也完全陷在被恶鬼掏肠的可怖画面中。每看见一个人,她就大喊着恶鬼,然后仓皇躲避,跑着跑着还弄丢了一只鞋子,却完全没想着去捡。 很明显,她是个疯子。 两名仆妇也从马车里跳出来,追在少女身后。 妇人惊叫一声,然后沿街狂奔。 她跑得比仆妇还快,可见平时早已习惯了去追赶疯疯癫癫的少女。 有人认出了少女,摇头感叹:“周家的疯子怎么又跑出来了。周老爷上回不还说要把这个女儿送回老家关起来吗?” “周夫人舍不得。她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那可是她的心头肉。” “三天两头发疯也不是个事儿啊!” “不是发疯,是中邪。据说周小姐被一群恶鬼缠住了,玄真子法师的首徒灵溪道长亲自来给周小姐驱邪都收不了这群恶鬼,只能短暂压制一段时间。过了那段时间,周小姐又会被恶鬼缠上,然后比之前更疯。” “据说三年前,她正准备订婚的前夕便中了邪,之后婚事就作废了。她家原本是大富大贵之家,周老爷还是太守的心腹,在咱们霸州城也算是一号人物,却为这个女儿散尽家财,辞了官位,当真可惜。” “是我,我就把这个女儿溺死算了,省得拖累一家人。” “你这话也太冷血了,毕竟是自己女儿,谁下得了这个手!” 周围人的议论全都入了庄理的耳朵,令他对周小姐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不敢说世界上绝对没有鬼怪,毕竟他的爱人就是超越自然规律的一种存在。但他百分百笃信这样一个理念――世界上绝大部分鬼怪都源于人的内心。 这位周小姐的内心又隐藏着什么呢?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12 许多路人帮着周夫人去追周小姐, 就连庄九歌都挽起袖子跟了过去,庄理却还安安稳稳坐在原位,用细长的食指轻轻抚着自己殷红的薄唇。 他在思考周小姐的症状, 也在琢磨接下来的治疗方法。 旁人的议论顶多让他了解一些大致情况, 周小姐亲口说出的话才具备真正的参考价值。 掏肠?这可不是一个好意象,尤其对女子而言。 当庄理陷入沉思的时候, 齐王正站在对面的茶楼, 隔着一块竹帘静静看着他。 少年斜倚在桌边, 略带卷曲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 并未束冠, 也不戴帽, 只用一条纯白丝巾松松地缠绕几圈,额角还有一缕发丝未曾扎好,正垂在鬓边, 随着风轻轻晃荡。 这样的装扮看着仿佛很不庄重,却又透着一股洒脱不羁的感觉。 少年是俊美的,清雅的, 勾唇浅笑的时候却又显现出几分妖异。 第一眼看见少年,齐王的目光就凝固了,像冰块吸附着阳光, 眼瞳瞬间被点亮。 也因此, 他昨日竟临时改变计划, 未曾赶去城外的青天观寻找玄真子法师,而是莫名其妙住进了这栋茶楼。 当少年扛着那面旗帜, 越过人群不疾不徐地走来时, 谁都不知道,他已麻木许久的心脏竟忽然产生了悸动的感觉, 一股热流从心室里喷薄而出,温暖了他的胸口。 这份突如其来的悸动预示着什么,齐王并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一站在此处,看向少年,目光就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 所幸他的侍卫对少年同样很感兴趣,也都躲在窗户后面兴致勃勃地看着,故而并未发现他的反常。 --- 周夫人终于把周小姐追了回来,母女俩像是遭逢大难一般,头发乱了,衣服脏了,连鞋尖都磨破几个洞,哪还有出门时的精致得体。 庄九歌也跟着回来了,一边喘粗气一边冲自家哥哥摆手,额头布满汗珠,可见累得不轻。 因为这场闹剧,围观的人更多了一些,大家指着神色疯癫的周小姐,嘴里啧啧感叹着什么。 眼看女儿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周夫人也开始打退堂鼓。若不是听说这位小先生能请到神灵相助,而丈夫又严令禁止道士再登门,她今天根本不会把女儿私自带出来。 但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灵溪道长治不了那群恶鬼,玄真子法师也来家里看过,亦是束手无策,除了神灵,谁还能帮助女儿? 就这么走了,周夫人不甘心;不走,女儿又受不了这个刺激。连丈夫都彻底放弃了,她一个人挣扎还有什么用? 两难之下,周夫人竟红了眼眶,颓然无助地看向小先生。 庄理指了指对面的茶楼,温声道:“去金满楼坐下聊吧,那处安静。” “好好好,小先生您请。”周夫人连忙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她脑子乱得很,一切都听凭小先生吩咐。 站在窗边的齐王盯着慢慢走来的一行人,头也不回地吩咐:“把隔壁的雅间安排给他们,上最好的茶水和糕点。” 侍卫统领打开房门吩咐下去。 少顷,隔壁雅间传来一阵走动的声音,周小姐还在挣扎,口里牢匚氐厝伦乓恍┕只啊 少年婉转的嗓音随之响起:“夫人,你们先去修整一番吧,我在此处等你们。” 周夫人正有此意,连忙说好,房门吱嘎打开,一串脚步声渐行渐远。 齐王慢慢走到与少年仅一墙之隔的地方,往软塌上一躺,静静听着那边的响动。他武艺高强,内功深厚,隔着一堵墙也能清晰地探知对面房间里的两道呼吸声。 其中一道微微带着喘,像是刚经历过剧烈的跑动,应当是少年的弟弟。 另一道平缓绵长,不疾不徐,不是少年又能是谁。 不知不觉中,齐王就闭了眼,忽略掉另外一道喘息,专心致志地聆听少年的呼吸。久违的放松和静谧袭上他的心头。 看见王爷合上双眼,显现出恬淡安详的神态,几名侍卫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他们张了张口,想问问王爷是不是睡意来了,却又唯恐打断他的睡眠。 王爷已经连续好几年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睁眼到天亮更是家常便饭,若是换一个人来经受这种折磨,恐怕坟头的草都长三米高了。所幸王爷武功高强,身体硬朗,这才撑到现在。 “去拿毛毯!”侍卫统领无声吩咐。 两名属下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如履薄冰地跨出门槛,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偏在此时,隔壁的两个少年开始说话,令齐王安详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侍卫统领啪地一声拍打自己额头,满脸都是惋惜。 齐王倒是半点感觉都没有,立刻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少年的说话声。 “哥哥,你连抓鬼都会吗?” “我只会抓人心里的鬼。”少年刻意压低的嗓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齐王想要一听再听。 无时无刻不被昏沉和疲惫折磨的大脑竟在此时变得一片清明,像是被清澈的泉水洗涤过。 齐王慢慢靠坐起来,抿直的薄唇缓缓松懈,继而微不可查地上扬。 “人心里是什么鬼?”少年的弟弟好奇追问。 “人心里的鬼不是鬼,但它们却比鬼还可怕。”少年似是而非地说道。 “既然不是鬼,那哥哥你怎么抓呢?”弟弟越来越好奇。 齐王也露出兴味的神色。睡眠的严重缺乏令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和探索的欲.望。时隔三年,他再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接纳感,他试着把自己的意识融入这段对话,继而想象少年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和细微的动作。 少年以什么样的姿态坐在椅子上,以什么样的表情说着这些神秘的话,心里又在思量着什么……齐王统统都想知道。 “抓鬼的不是我,是周小姐自己。”少年轻笑着说出这句话。 齐王闭了闭眼,几乎能够看见少年殷红的唇瓣是以怎样漂亮的弧度勾了起来。他笑着的时候最好看。 不知想到什么,齐王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昨天他回去之后遇见麻烦了吗?” 侍卫提笔回复:“没有,属下听从您的吩咐,专门派了几个高手送他回去。昨晚那些人在他家外面守了一夜,今早又送他进城,没遇见贼人。” 齐王点点头,紧绷的脸庞略微松缓,竟显现出放心的神色,继而提笔写道:“让人继续守着,莫要懈怠。” 侍卫统领点头应诺,心里却暗暗纳罕。除了世子,他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关心一个人。这位名叫庄理的少年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思忖种,洗漱干净的周夫人跨进了雅间,打扮一新的周小姐被两个仆妇擒住胳膊,捂住嘴巴,半拖半拽地弄进门。 若是不了解她们的底细,旁人准会以为她们是人贩子。 被哥哥的一句话彻底勾起好奇心的庄九歌只能吞掉满腹疑问,站到一旁。 齐王也忍不住把耳朵贴近了墙面,听得更为仔细。 周小姐自己抓鬼,这个说法非常有趣。 --- 庄理并不知道隔壁有人在偷听。他是个战五渣的弱鸡,打架赢不了庄九歌,跑步赢不了周夫人,又哪里能察觉附近的高手。 他让仆妇找来一个茶壶和一个铜盆,茶壶放置在花架上,壶嘴微微倾斜,令壶中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流淌,由正下方的铜盆接住,发出滴答滴答的微弱声响。 紧接着,他又让店小二搬来一把贵妃椅,放置在周小姐身后,椅子垫着软枕,铺着毛毯。 然后,他与周夫人正式展开了叙话:“令千金为何总说恶鬼要掏她的肠子?” 周夫人满怀恐惧地说道:“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里有鬼怪一直在掏她的肚肠,每每把她吓醒。她已经许久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最近一段时间总会晕倒。大夫说她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再睡不着恐怕会……” 说到这里,周夫人捂住嘴,压抑地哭起来。 周小姐什么都不知道,正不断挣扎着。 听见这番话,齐王尚且没有反应,他的侍卫统领却咬紧牙关,用力握拳,露出痛切的表情。 周小姐的病与王爷何其相似,都是常年睡不着觉,精神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然而王爷的境况比周小姐还要糟糕。 对王爷来说,做噩梦都是一种奢侈,因为他的身体每时每刻都被难以想象的剧痛折磨着,短暂而又断断续续的睡眠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做梦。 侍卫统领也把耳朵贴近墙面,想听一听庄理是怎么帮周小姐抓鬼的。 倘若他能帮助周小姐,是不是代表他也能帮助王爷?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令侍卫统领精神大振。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侍卫带着一个软枕和一条薄毯回来了,看见王爷已经睁眼,脸上全是失望之色。 王爷睡眠质量不好,每天晚上只能短暂地睡一刻钟,然后就会被病痛折磨得完全清醒,白日疲倦到极点的时候也会睡一刻钟,然后又被惊醒。 就这样断断续续小睡,然后被长久的疲惫折磨,这一忍竟忍了三年。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变成今日瘦弱不堪的濒死之人,这过程当真是地狱一般的煎熬。 两名侍卫红着眼眶为王爷垫上枕头,盖好薄毯,正想说些安慰的话,却见王爷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房间里马上安静下来,对面的声音也变得更为清晰。 庄理思忖片刻,继而直言不讳:“肠在下腹,意指女性的私.密地带,而掏是一个极具猥亵意味的动作。夫人,据我猜测,你女儿不是被鬼缠身,而是被恶人欺辱了,这才是她发疯的根源。” 周夫人:“!!!” 7480:“!!!” “主人,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你等等,我的思维跟不上你了!”7480拍着脑门叫唤。 庄理在心中解释:“梦是潜意识的反馈,是真实世界的映射。梦里的每一个意象都能与现实的场景产生对应关系,而小肠的意象恰好对应女性的生.殖.器官,掏又是一个施虐性的动作。在礼教如此严格的古代,一名未出阁的少女频频做带有性.虐.色彩的梦,这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7480:“……” 艹啊,宿主竟然还会解梦!这样看的话,心理学和算命简直没有区别啊!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13 周夫人被庄理的推论吓得差点失声惊叫。 若不是刻入骨子里的良好教养让她做不出太出格的事, 她可能会揪住庄理的衣领破口大骂。 无凭无据,此人怎敢说出这种话!这话若是传到外界,本就名声狼藉的女儿一定会毁得更为彻底, 甚至于连最后的活路都没有! 周夫人死死瞪着庄理, 就像瞪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隔壁雅间的齐王也露出诧异的神色,继而深深皱眉。他开始担心少年的安危。 少年太瘦弱, 太单薄, 连周夫人带来的两个仆妇都不如, 恐会被打。这样想着, 齐王已站起来, 走到门口, 随时准备冲过去救援。 趁所有人都陷入震惊的状态时,庄理猝不及防地问:“平时你女儿更听谁的话?父亲还是母亲?” “她更听她爹的话。”周夫人下意识地答道。 “她父亲是怎样一个人?严厉还是温和?平时喜欢用什么样的语气与她说话?是温和引导还是强硬命令?”庄理连连追问。 “她父亲对她非常严厉,喜欢用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话。她很怕她父亲, 而我最疼她,所以她在我面前很喜欢撒娇,我说什么她都不听, 总爱跟我唱反调。”周夫人说着说着就流泪了。 虽然口中叙述着责备女儿的话,周夫人脸上却露出怀恋的神色。她也曾因为女儿的不听话生过气,然而如今想起来, 那些气恼和无奈, 竟也变得如此美好。 被庄理的接连发问打断了正在酝酿的怒气, 周夫人竟似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哐当一下摔回椅子里, 脸上无知无觉落下两行泪水。 她真的太绝望了!如果女儿的发疯真的与那种腌h事有关, 她该怎么办啊! 7480悚然道:“主人,你怎么总是追问周小姐父亲的情况?难道你怀疑欺负周小姐的人是她亲爹?” 这个猜测颠覆了7480的三观。 庄理:“……系统,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可爱?” 7480捂住通红的脸蛋,受宠若惊地问道:“主人,你真的认为我很可爱吗?” 庄理笃定道:“对,你蠢得非常可爱。” 7480:“……” 呸!它就知道大魔王不会有一句好话! 当周夫人被无力感侵袭时,庄理已走到周小姐面前,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双眼。 庄九歌想跟上来,却被哥哥严厉的目光锁在原地。 周小姐对男人充满了恐惧,所以当庄理靠近时,她的挣扎变得更为激烈,目光变得更为涣散,嘴里的嘟囔也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嘶喊。 “啊啊啊啊!恶鬼!恶鬼!恶鬼来了!别靠近我!别过来!啊啊啊啊……”她喊得声嘶力竭喉咙咯血,脸上布满蚯蚓一般攒动的青筋,面容狰狞若鬼。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正遭受着怎样的折磨。她害怕得快要魂飞魄散了。 周夫人连忙站起来,想去拉开庄理,却听见对方冷静地说道:“如果你想她一辈子都疯疯癫癫的,请尽管打断我。我不怕告诉你实话,在这个世上,唯一能治好她的人只有我。” 周夫人被这番话镇在原地。 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女儿的执念让她压抑住了身为一个母亲的保护欲。 庄理走到周小姐跟前,停在两米处,嘴里先是低声地,重复地说道:“请你安静一点,安静,安静下来好吗?” 周小姐还在声嘶力竭地尖叫。 庄理忽然提高音量压过了她的叫声,语气异常威严冷漠:“我让你安静一点!” 这震天响的一声穿透了墙壁,轰得齐王的耳膜嗡嗡作响,同样趴伏在墙上偷听的几个侍卫差点吓得弹跳起来。 小先生温和的时候是真温和,威严的时候也真威严! 这充满爆发力的一道禁令像巨锤一般砸开周小姐的大脑,让她混乱的思维产生了一瞬间的清明。她尚且来不及思考就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 喧嚣的雅间霎时变得安安静静。 齐王这才揉着耳朵兴味地勾了勾唇角。他终于明白小先生为何会把话题扯到周老爷身上。 唯有试探出周小姐的脾性才能对症下.药。 周小姐习惯于听从父亲的威严指令,根本听不进温柔的劝慰,所以小先生才会如此严厉地说话。这猝不及防的一声怒吼应该是让周小姐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而女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反抗父亲的。 周小姐不但安静了,还扑通一声跌坐在贵妃椅里。 庄理依然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威严下令:“闭上你的双眼,仔细听从我的指令。” 周小姐糊里糊涂地闭上了双眼。 精神错乱的人原本是极不容易被催眠的,但庄理抓住了周小姐的弱点,更确切地说是痛点,快速让她进入了催眠状态。 心理医生在施展催眠的时候可以采用两种说话模式,一是慈母型的引导;二是严父型的命令。对于情绪型听话度者,采用慈母型的引导更有效果;对于生理型听话度者,唯有严父型的命令能让他们遵从。 什么叫生理型听话度者? 像士兵一般只知道遵从命令,绝不问缘由的人,就是生理型听话度者。对于他们来说,命令下达就必须执行,这个过程自然得像是生理反应。 在父权大过一切的古代社会,每一个被封建礼教束缚着长大的孩子都是生理型听话度者,他们面对父亲就像士兵面对将领,他们更倾向于听从命令式的语句。 这种地位等级的压迫对女性而言格外严重。 于是庄理一声令下,周小姐的脑子就乱了。 周老爷也曾做到过这一点。他的怒吼总是会让女儿陷入安静,但安静过后迎来的却是更激烈的爆发。一旦周老爷离开,周小姐会比上一次更狂躁,更恐惧。 周老爷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运用这种权威去解开女儿的心结,但庄理却知道。 他继续用威严的语气说道:“躺下,盖好被子,如果觉得不舒服,你可以自己调整一下睡姿。” 周小姐闭着眼睛躺在了贵妃椅里,老老实实盖上薄毯,并微微挪动自己脑袋,寻找一个舒服的睡姿。 周夫人看呆了。 两名仆妇也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 她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听话,如此安静,如此正常的周小姐了。 屏住呼吸的庄九歌终于吐出一口气,然后抱着双膝蹲坐在墙角,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家兄长。 太神奇了,哥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满脑子都是问号。 齐王挑高眉梢,露出诧异的神色。 几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暗暗咋舌。这位小先生真有本事!连玄真子法师都对付不了的邪祟,在他手里竟像个孩子一般听话。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隐约还有店小二的劝阻:“这位老爷,您不能上去,咱们这层楼被贵人包了,您请止步!” “我夫人在里面,你们让开!”一道充满怒气的嗓音传来。 齐王立刻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悄无声息地打开门,亲自去阻拦对方。小先生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周小姐,绝不能让这人打断了他的术法。 几名侍卫万万没料到王爷会这样做,连忙追了出去。 周老爷曾经是秦太守的心腹,官至督尉,也领过兵打过仗,对于出身行伍的齐王自然是熟悉的。看见这张消瘦了很多的俊伟脸庞,他先是微微一愣,继而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当他张开口想问安时,齐王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周老爷连忙闭紧嘴巴。 “小先生正在帮你女儿抓鬼,我可以让你进去,但你断然不能打扰了小先生,明白吗?”齐王微微俯身,低不可闻地警告。 周老爷流着冷汗点头。 “进去吧。”齐王这才让开道路。 周老爷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脸始终朝着齐王,以九十度鞠躬的姿势,倒退着走到自家夫人所在的雅间门前,轻轻扣了扣门环。 “进去的时候手脚放轻一点。”齐王又慎重警告一句,这才入了隔壁的雅间。 周老爷等他一走才忙不迭地擦汗,压弯的脊梁骨却始终直不起来,脸上还带着如蒙大赦的表情。 这霸州乃是齐王的老巢,先帝死后,几位成年皇子打得不可开交,还妄图夺取齐王的兵权。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齐王把霸州官场反复犁了五六遍,弄死了很多有异心的官员。 周老爷曾亲自带队帮齐王抓过人,也曾见识过几十颗脑袋被齐王一口气砍掉的场景,所以才会如此恐惧。事实上,他刚才差点吓尿了。 只不知这位阎罗王为何会隐藏在此处,又为何会维护一个算命先生?脑子一团乱的周老爷被两名仆妇迎了进去。 看见丈夫,周夫人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发抖。她以为自己会遭受严厉的斥责和冷酷无情的惩罚,而女儿很有可能会被丈夫亲手绑了,马上送去乡下的破庙。 但她臆想中的情况都没发生。 周老爷轻手轻脚地走进屋,老老实实坐在一旁,还冲目瞪口呆的周夫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周夫人的嘴巴闭不拢了。她非常怀疑丈夫也中了邪。 庄理只是瞥了周老爷一眼就继续对周小姐下令:“你躺在一片温暖的阳光里,随意伸展着四肢,享受着这份静谧。你没有任何烦心事,可以无忧无虑地睡一觉。 “你的眼皮变得非常沉重,同时也很放松,身体慢慢变得瘫软无力。现在,你睁不开眼睛了,你的眼皮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 “你可以尝试着去打开眼睛,但你办不到,因为你的眼睛被封死了。你只能紧紧闭着双眼,陷入沉睡。” 伴随着庄理的指引,周小姐的眼皮开始跳动,仿佛在努力睁开,却根本办不到。她的双眼果真被封死了。 于是她很快就放弃了挣扎,面容变得安详,呼吸变得绵长。 看见这一幕,原本笃信庄理是个街头骗子的周老爷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周夫人也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眼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 然而庄理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们更为惊骇。 “现在,我会带你回到过去,一起寻找恶鬼的来源,一起对抗恶鬼的侵袭。你要相信我会始终伴随你,保护你。有我在,没有任何恶鬼能靠近你。当你遇见危险的时候,只要大喊一声庄理先生,我就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所以,你不能逃避。” 庄理略微停顿片刻,然后威严下令:“我要你看清楚那些恶鬼的模样,直面它们的伤害,反抗内心的恐惧。我要你亲手去抓住它们!” 周小姐的额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却并没有惊醒过来。 她已经臣服于庄理的权威。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14 催眠状态可划分为轻度、中度、深度三个等级。 进入轻度催眠状态时, 受术者会全身肌肉无力,眼皮难以睁开,身心放松, 感觉舒适, 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不愿动弹。 进入中度催眠状态时,受术者的感知会发生很大改变, 记忆有所缺失, 身体陷入麻痹, 更感觉不到疼痛。他们的意识虽然还清醒着, 但范围却大大缩小, 认识和批判能力也显著降低, 在催眠师的暗示下有可能出现错觉和幻觉。 进入深度催眠状态时,受术者会全身麻木,肌肉强直, 躯体功能受到抑制,注意力高度集中,意识范围极度缩小, 几乎绝对服从催眠师的指令,完全沉浸在非常主观的个人世界里,更有极大可能出现幻觉以及年龄和人格的转换。 而且, 即便是清醒以后, 被深度催眠的受术者也能忠实地执行催眠后暗示。 什么叫做催眠后暗示?即苏醒过后, 受术者依然能记得催眠师在梦中对他们下的指令,并且在生活中严格执行。 譬如一名患者想减肥, 催眠师会在催眠中暗示他少吃一点, 否则会反胃。于是醒来之后,受术者一旦吃得多了就会产生恶心欲吐的感觉, 并慢慢达成减肥的目的。 要完全治好周小姐的心病,庄理就必须让对方进入深度催眠状态,并在醒来之后也持续受到催眠后暗示的影响。 如此,治疗效果才能维持终生,而不是短暂的好转。 而现在,看似睡得很沉的周小姐,实则只是进入了轻度催眠状态,从这样的状态中苏醒,她的癔症得不到任何改善。 庄理回过头,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想到王爷就在隔壁,周老爷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不做声,周夫人和两个仆妇自然也都屏住了呼吸。 庄九歌十分乖巧听话,完全不用哥哥吩咐就已经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雅间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唯有茶壶里的水滴掉入铜盆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一下一下,断断续续,轻轻巧巧地敲打着众人的耳膜。 庄理嗓音低缓地说道:“听见水滴的声音了吗?” 周小姐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这种单调的声音让她略微有些挣扎的意识陷入了迷离。 庄理继续述说:“你的眼前出现一个洞穴,水滴便是从洞穴的上方落下来的。洞穴的墙壁上点着一盏盏烛灯,照亮了前方的路。在你眼前有一条旋转向下的石梯,我要你顺着这些石梯走下去。” 周小姐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抗拒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也害怕黑暗中潜伏着恶鬼。 “不要害怕,把你的右手举起来,牵着我的手,我带你一起走。”庄理下达指令,然后看向周夫人,做了一个口型:“牵她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周夫人连忙走到贵妃椅前,轻轻握住了女儿的手,眼泪不知不觉又涌了出来。 三年前,这只手是圆润白皙、柔滑可爱的,套上翠绿的镯子便美得像一件艺术品;然而三年后,这只手却粗糙干瘦,冷得像冰。 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女儿折磨成如今这副模样?她一定要弄个清楚! 思及此,周夫人便加重了握手的力道。 这力道似乎极大地抚慰了周小姐,于是她眉眼中的挣扎竟缓和下来,重又露出安然的神态。 庄理徐徐说道:“现在,我陪着你一起朝下走,你注意数台阶,数到十的时候,我们就能走到这条路的尽头,而我也会放开你的手。 “当我放开你时,你的手臂会自然垂落,这是一个信号,预示着你越来越放松。 “当你的手轻柔而又缓慢地落到你的腿上时,你会处于更深,更完全的放松状态。” 庄理停顿了片刻,让周小姐做好往下走的准备,然后开始缓慢数数:“好,我们一起迈步,一边走一边深呼吸,每一次抬腿便吐气,每一次落脚便吸气。深深地呼吸。 “跟我一起数数:一,我们下了台阶;二,我们缓缓朝下走;三,漆黑台阶的前方会亮起一盏盏烛火,为我们指引道路;四,我们越走越稳,越走越深;五,我们走了一半,我们的身体在下落,轻飘飘的;六……” 庄理的嗓音始终维持着不疾不徐,不高不低,却又低沉婉转的状态,像流动的温泉,把每一个人的耳膜悄然包裹。 不仅周小姐显现出恬淡安详的姿态,就连坐在贵妃椅旁的周夫人都差点支着额头昏睡过去。 两名仆妇前后踉跄,竟站着睡着了。 周老爷连连揉眼睛,然后猛灌茶水。 庄九歌把脑袋磕在膝盖上,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 庄理沉缓的嗓音与单调的水滴声融合之后竟产生了比迷.药更强力的催眠效果。 与此同时,站在门口的齐王也开始一晃一晃地点着脑袋,却又顽强地撑着眼皮。他很想睡,却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想继续探听小先生捉鬼的全过程。 奇怪得很,以往只要能睡着,他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找个安全的地方入眠。但现在,他却舍不得陷入无意识的状态,只因那样就无法再听见小先生的低语。 几名侍卫既想扶王爷躺下,又不敢打断他正在酝酿的睡意,最后只能僵硬无比地站在原地。 隔壁雅间,庄理终于数到十,继而加重了语气:“现在,我们已经走到底了,一扇门出现在我们眼前,我要你放开我的手,去推开这扇门。记住,当你的手轻轻落到腿上时,你会进入完全的放松状态,你会通过这扇门进入你的过去。” 伴随着他的指引,周夫人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女儿的手。 周小姐的手慢慢落回了腿上,然后她的表情就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圣洁和纯白,像无忧无虑的天使,飞翔在仙音袅袅的殿堂。 这种奇怪的现象会发生在每一个进入深度催眠状态的人身上。 无论这个人在现实中多么粗鄙凶残,当他进入深度催眠之后,他灵魂中的污垢都会被洗涤,并展现出常人难以想象的高贵和优雅。 每一个人生来都是高贵的,这条言论或许便源于此。 庄理等待了几秒钟,为周小姐留出推门的时间,然后继续指引:“现在,你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那时的你非常快乐,非常轻松。 “天上的太阳是温暖的,地上的花朵是芳香的,而你的内心是开阔的,自由的,一缕微风撩起你的发丝也能让你愉悦地笑出声来。我要你记住这种心情。” 他等待了几秒钟,让周小姐铭记此刻的快乐。 周小姐果然勾起唇角,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微笑起来。 已经很久未曾见过女儿的笑容,周夫人竟发出了半喜半悲的哽咽,然后紧紧咬住自己拳头,唯恐吵醒女儿难得的美梦。 心硬如铁的周老爷也红了眼眶,默默撇开头擦拭眼角。 隔壁雅间,齐王已经躺回软塌,安然地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抹恬淡的微笑。 几名侍卫像铁塔一般守卫着他,掌心死死压着刀柄,脸上全是戒备的神色。 他们侧耳聆听隔壁的动静,对这位能随意掌控别人梦境的小先生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神仙手段莫过于此!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庄理嗓音一沉,转了话锋:“现在,我要带你回到恶鬼刚出现的那一天。” 周小姐已经完全进入了深度催眠状态,哪怕脸上的笑容立刻扭曲成了恐惧,也没有办法违抗庄理的命令。 于是美丽的景色顷刻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她回到了自己的闺房,蜷缩在拔步床的角落,用被子紧紧包裹着脑袋。 “你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告诉我!”庄理下达指令。 梦中的周小姐躲在被子里说道:“床下,床下有鬼!我听见它在敲我的床板,砰砰砰,砰砰砰,每天晚上都敲。” “你怎么知道床下有鬼?”庄理快速追问。 “是秋彤告诉我的,我自己也听见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要你自己去床下看一看。不要逃避,去看一眼!”庄理的语气变得极为强硬。 周小姐无法违抗他的命令,只好掀开被子,颤抖着爬到床边,垂下头,惊恐不已地看向床下。 “你看见了什么?”庄理适时发问。 “什么都没看见。没有,没有鬼!”浑身紧绷的周小姐瞬间就松懈下来。 坐在一旁的周夫人像泥一样瘫软。她刚才真被吓着了。 周老爷已坐不住了,三两步走到软椅前,屏声静气地看着女儿。 “那你为何会听见敲床的声音?”庄理追问因由。 周小姐左右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你知道。有人敲你的床,你总会记得,只不过你睡迷糊了,以为自己在做梦,白日醒来便忘了。我要你好好想一想,你一定记得。告诉我,是谁在敲你的床?亦或者有人在敲床完全是你的幻觉?”庄理一步一步引导。 周小姐拼命回忆思索,终于失声惊叫:“是秋彤!为我守夜的时候,她偷偷敲我的床,我迷迷糊糊看了她一眼,又睡着了。” 在这个时代,丫鬟替小姐守夜都得睡在小姐床边的脚踏上,所以敲床这个举动对秋彤来说非常方便。 “她自己敲了床,却又装作被吓到的模样,在我屋里大喊大叫,把我吵醒,说看见床下有鬼!我信了她,我信了!不是鬼在敲床,是秋彤在敲!”周小姐似乎领悟了什么,痛苦不已地哭起来。 “秋彤说恶鬼缠上我了,我信了;秋彤让我去找道士驱邪,我也信了;秋彤还说灵溪道长法力高强,我又信了。我让娘去找灵溪道长,我把一匹狼引进了家门。灵溪道长他侮辱了我!他遣散所有人强行把我,把我……” 饶是在深度催眠中,这段恐怖的记忆也被周小姐的潜意识压在最深处。 她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 但是她未曾说出口的那些话,周夫人和周老爷却完全能够想象出来。 他们两人双双露出惊骇的表情,然后摇晃着身体瘫软下去。 每一次灵溪道长来帮女儿做法都会遣散所有人,还告诉旁人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靠近,那是恶鬼在作祟。 于是他们从不知道灵溪道长是如何帮女儿驱邪的。他们只知道灵溪道长来过之后,女儿会变得异常乖巧安静,如今再看,那哪儿是什么乖巧安静,分明是万念俱灰! 除此之外,灵溪道长还会把自己的几个徒弟也一块儿带过来驱邪。临走时,那些徒弟也全都露出餍足的表情。这些人又对女儿做了什么? 根本无法再深想下去的周夫人揪住衣襟,痛苦得快要晕厥。 周老爷像困兽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气,赤红眼珠布满浓浓的杀意。 两名仆妇泪流满面,轻轻啜泣,竟是感同身受一般绝望。 蜷缩在角落的庄九歌已经醒了,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些无比黑暗,无比肮脏的事。他以为绞死驴蛋的庄甜儿已经是世界上最邪恶的人,却没料在她之上竟然还有披着人皮的恶鬼。 隔壁雅间,齐王已睁开眼,靠坐起来,周身萦绕着肃杀之气。 几名侍卫手握刀柄,恨得咬牙切齿。 当场面几近失控时,庄理的嗓音再次变得轻柔而又舒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心里的鬼,你抓住它了,你做得很好。现在,我要你离开这个黑暗的房间,走到外面去。 “推开房门的时候,你会忘了身后的一切,你会走进一片温暖的阳光,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被花香浸透,微风撩着你的发丝,带来微微的痒,也带走了这段痛苦的记忆。 “你抬头看向阳光,由衷地发出笑声。醒来之后,你会变得无比轻松,无比快乐。你会忘掉所有痛苦,继续新的生活。” 庄理越发放慢了语速:“当我数到五的时候,你会苏醒过来。现在,我要开始数数了,一:你推开房门,永不回头地走出去;二,你走进阳光,身体被晒得微微发热;三,你闻到了花的芬芳,感觉到了风的轻抚,你非常轻松快乐: “四,你脑海中的痛苦记忆全部消失,只留下美好。醒来之后,你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你将变得坚强而又勇敢,不在意周围的流言蜚语,不在意旁人古怪的目光,你将为自己而活: “五,你醒了,你感觉自己浑身轻松,精神抖擞。” 庄理话音刚落,周小姐就苏醒过来,先是眨着眼睛懵里懵懂地看向四周,然后捂住肚子娇声娇气地说道:“爹娘,我好饿啊!这里好像是金满楼,你们带我来下馆子吗?” 她已经连续两天没吃饭了,自然会饿。 看见她爱娇的神情和清澈的双眸,周老爷和周夫人惊呆了。 这,这分明是悲剧发生之前的女儿!她竟然真的忘记了那些痛苦和绝望! 只不过睡一觉而已,她的时间竟完全倒回了过去。 她心里的伤痕已完全被抹平,只要不想起那段恐怖的遭遇,就能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思及此,周老爷和周夫人既想抱住女儿痛哭一场,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展露微笑。 两人扯开嘴角,眼眶却红了,极力压着泣音,闷声说道:“对,爹娘带你来下馆子。你想吃什么,爹娘马上让厨子去做。” 周小姐在仆妇的搀扶下坐起来,叽里呱啦点了一堆菜,还开玩笑地说自己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周夫人捂着嘴笑,眼角却浸出泪水,只得撇开头,装作被风迷了眼的样子。 周老爷受不了了,打开门大步跨出去,用袖子胡乱擦脸。他虽然严厉刻板,对女儿的爱却丝毫不比妻子少,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庄理带着弟弟悄然退出雅间,把周老爷拉到僻静的拐角,沉声说道:“回去之后你们好好查一查那个叫秋彤的丫鬟,一切罪恶都是她挑起的。 “还有,待会儿你就对周小姐说她这些年得了重病,一直躺在床上昏睡,所以才会如此虚弱,也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 “她那未婚夫也因为她的病,退婚了,这种不守信诺的人即便不结亲也没什么可惜的,让她不要挂怀。家里的仆人你们要管束好,尽量不要提起她中过邪的事。 “当然,就算提起了中邪的事,我的记忆封印也不会松动,但是周小姐若是自己起了好奇心去探究,结局会如何我也说不准。所以你们要尽量打消她的怀疑。一旦她想起往事,你们还可以来找我,封印一次之后,第二次封印会容易得多,第三次封印或许能永久抹除这段记忆。 “今日的事会烂在我们兄弟二人心里,你不必担忧。” 周老爷连连点头应诺:“是是是,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感谢先生对小女的帮助。先生说的什么话,我对先生是非常放心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先生务必收下。” 周老爷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不由分说地塞进庄理手中。 庄理不是真的算命先生,不用顾虑什么五弊三缺,于是把厚厚一沓银票收入囊中,转身便走。 周老爷想请二人留下吃饭,二人死活不答应。 “我还要回去守我的摊子。”庄理摆手说道。 “那摊子放在路边又不会跑。”周老爷打趣了一句。 “可我等的人会跑。”庄理认真说道。 周老爷追问道:“您在等谁?” 庄理指了指自己胸口,笑容温柔而又静谧:“等我的心上人。” 坐在隔壁雅间的齐王不知怎的竟联想到了昨日临别时小先生用低柔的嗓音倾吐的那句话――“日后我便在此处等你。” 所以他等的人是我吗?这样想着,齐王的心脏竟克制不住地狂跳起来,苍白的耳朵也染上了一层罕见的红晕。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15 庄理带着庄九歌离开金满楼, 走到街边继续守着自己的算命摊子。 喜欢看热闹的人群直至此时还没散去。 金满楼是齐王的产业,这些人不敢擅闯,便蹲守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 好不容易等来庄理就立刻扯着嗓子询问:“先生, 缠着周小姐的那些恶鬼被你抓住了吗?” 这可是霸州城最有名的一桩闹鬼事件,大家自然都想知道结果。 “一群魑魅魍魉而已, 为何抓不住?”庄理轻描淡写地反问。 站在他身后的庄九歌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大声说道:“我哥厉害着呢, 一出马就把鬼怪全给灭了!” 其实他已经知道, 周小姐不是中邪, 而是被人侮辱以至于受不了刺激迷了心智。但这种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过悲惨, 所以还是推到鬼怪头上去吧。 这样想着,庄九歌垂下眼睑,悄然敛去目中的愤怒与悲悯。他也是才知道, 原来人心和人言竟比鬼怪更可怕。 庄理安抚性地拍拍他手背,叮嘱道:“别胡思乱想,好好读你的书。如果你想改变这个世界, 首先你必须让自己站在高处。” “哥哥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更加勤奋的。”庄九歌拿起书本专心致志地翻看,周围的嘈杂竟一丝一毫都影响不了他。 齐王走到窗边默默看着两人, 沉吟道:“他们兄弟二人都很不凡。” 几名侍卫连声称是, 脸上还带出了几分敬畏。 虽说周小姐不是中邪, 庄理也未曾抓到真正的鬼,但他操控睡眠、封印记忆的手段却比抓鬼更令人震撼。 青天观的玄真子法师有没有这等道行?怕是没有吧!否则王爷这边早就收到消息, 外界也都传得神乎其神了。 而且玄真子法师怎会教导出灵溪道长那样的败类?他本人会不会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 几名侍卫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而齐王已冷冰冰地开口:“青天观那边, 本王不去了。” 几名侍卫连忙应诺,竟是丝毫不曾规劝。 与此同时, 脾胃虚弱的周小姐只用了一碗粥便离开了金满楼。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回家睡一觉。 周夫人搀扶着女儿,柔声细语地述说着这几年家中的变化,原以为女儿会因为李家的退婚而感到伤心难过,却没料她只是恍惚一瞬,紧接着摇头说这样也好,便很快放下了。 醒来之后的她果真像庄先生指引的那般,勇敢而又坚强地面对生活的种种不如意,看似没变,却比三年前成熟很多。那些伤痕终究还是淬炼了她的灵魂。 周夫人的眼眶又红了,脸上却展露出安心的笑容。 母女俩言笑晏晏地走下楼梯,向亲自送出门的掌柜欠身还礼,莲步轻抬跨出门槛,自然而然地抚了抚裙摆,每一个举动都带着刻入骨子里的娴静和优雅。 周老爷跟在两人身后,兴致勃勃地说要带她们去宝玉斋买首饰。 周小姐笑着说“谢谢爹爹”,眼眸是清澈的,表情是欢快的,全然没有之前的癫狂。 留在原地等着看热闹的人一个个睁大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直至周家人乘坐马车驶离了这条街才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天呐!周小姐身上的邪祟竟然真的被驱逐了!” “进去的时候是个疯子,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大家闺秀,若非亲眼所见,我简直不敢相信!” “庄先生好生厉害!” “服了服了!这回我是真的服了!庄先生的道行竟然比灵溪道长还高!” “都说大隐隐于市,真正的高人果然都在市井!” 众人感叹过后便争先恐后地围住庄理的算命摊子,求他指点几句。 庄理全都拒绝了,闭目说道:“我只为有缘人或陷于水火的人算命,你们都散了吧。” 有人乖乖散去,也有人好奇询问:“庄先生,灵溪道长都解决不了的邪祟被你轻而易举给除掉了,你的道行应该在灵溪道长之上。那你和玄真子法师比起来又如何呢?你俩孰强孰弱?” 这个问题简直是把庄理架在火上烤。谁不知道玄真子法师是晋国最厉害的道长?庄理一个毛头小子怎敢与他相比? 当众人以为庄理一定会贬低自己并顺势捧高玄真子法师时,他却睁开眼,轻蔑地笑了笑:“灵溪道长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而已,怎配与我相提并论?能教出那样的徒弟,玄真子必然也是个浪得虚名之辈。” 嚯!庄先生好大的口气! 众人听愣了一瞬,继而发出不满的喧哗。 “你可知道皇上登基的吉日就是玄真子法师算出来的?”有人高声质问。 还有人责备道:“你的确有几分本事,却也太狂妄了一些。你未曾见过玄真子法师,凭什么说他浪得虚名?” “无需见他我也知道,他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庄理重新闭上双眼,不再理会周围的人。 宗教团体是捆绑最为严重的一种社会组织,具有极高的思想同化性,如果该团体中的一个人思想出了问题,其他人也会很快被感染。所以宗教人士的犯罪行为往往是群体性的。 米国宾夕法尼亚州的300名罗马天主教牧师涉嫌性.侵超过1000个儿童,这就是宗教群体犯罪的典型案例。 而这种案例正是基于群体心理效应的影响,恰如一个口袋里出现一颗坏果,其余的果实也会很快烂掉。 所以庄理不相信玄真子是无辜的,甚至于整个青天观都很有问题。 灵溪道长的手法既娴熟又大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就敢在督尉府中残害督尉之女,可见他对权贵毫无畏惧之心。 他的这份底气是从哪儿来的呢?他一个小道士,谁给他的胆量? 庄理暗自摇头,对那位传说中的玄真子法师已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没有他的纵容,灵溪道长不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思忖间,围观的人群竟爆发出一阵惊呼:“玄真子法师来了!” “他已经很久没下山了吧?这次是为了什么?” “他刚才就站在街角,把庄先生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陪在他身边的人似乎是秦太守!” “完了,庄先生闯祸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玄真子法师肯定会来砸庄先生的招牌!” “你们说他们二人到底谁更厉害?” “废话,当然是玄真子法师更厉害。玄真子法师扬名四海的时候,这位庄先生还没出生呢!” 众人连忙让开一条道,好叫玄真子法师和秦太守畅通无阻地走到庄理的算命摊前。 站在茶楼上凝望这边的齐王立刻站起来,匆匆走下楼。玄真子有秦太守撑腰,他是不是也得给小先生站个场? --- 庄理睁开眼,看向前方,只见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正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目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身旁还伴着一名身穿华服的中年男人。 “先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所以我来与你论道。”玄真子法师笑意融融地开口。 站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便是秦太守,此刻正目光锐利地盯着庄理,脸上显现出极为不悦的神色。 听说齐王来了霸州,而且生了重病,他立刻就联想到了刚炼出仙丹的玄真子法师,于是连夜上山请人。 一路上他把玄真子法师当成祖宗一般伺候,哪料入了城,却有人当着他的面把玄真子法师往泥里踩,这叫他怎么忍? 秦太守上上下下打量庄理,心中酝酿着怒气,目光触及对方腰间的玉佩却陡然僵住。那是,那是齐王的令牌! 不等秦太守深想,庄理已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你请坐。论道就算了,我们来比比算卦吧。” 玄真子法师丝毫不惧,迤迤然坐下,淡笑询问:“你想算什么?” “我算你的命,你算我的命,如何?”庄理勾起唇角。 “可以。”玄真子法师深深看了庄理一眼。 庄理拿出一堆铜钱,随意抛到桌上,对玄真子说道:“烦请你数一数这是几个铜钱,不数清楚,卦象恐会不准。” 玄真子法师大略一数,言道:“九个。” “错了,你再数。”庄理露出讥讽的笑容。 玄真子法师垂下头,认真数了一遍,笃定道:“的确是九个。” “错了,你一个一个数。”庄理看向四周的人群,勒令道:“你们都安静,不要扰乱法师的思绪。” 原本高声说“就是九个没数错”的人群立刻闭紧嘴巴。 他们不想闭嘴也不行啊,昨日那位贵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还带着几名凶神恶煞的侍卫,侍卫一个个抽.出佩刀,脸上写着“保持安静”四个字。 周围的人被刀锋的寒光吓得瑟瑟发抖、噤若寒蝉,更令他们不敢造次的是秦太守的反应。这位霸州土皇帝竟快速跑到男人身边,诚惶诚恐地弯腰行礼。 连太守都得躬身相迎,男人的地位可想而知。 喧闹的街头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玄真子法师为了证明自己没数错,用指头一个一个点着铜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庄理在他数完的一瞬间立刻下达指令:“错了,你再倒着数一遍。” 玄真子法师下意识地倒数:“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不知不觉中,他的脑子已经乱了,意识被这种反复数数的行为压缩到一个极小的活动范围,判断力也逐渐模糊。他只能盯着桌上的铜钱,机械性地点算,而这种状态已然是轻度催眠状态。 当他顺应庄理的要求开始倒数时,轻度催眠状态又不知不觉变成了中度催眠状态。 到了这个时候,庄理只需引导几句,玄真子就能产生幻觉。 于是庄理拿起一枚铜钱,沉声说道:“盯着这枚铜钱,不要眨眼。慢慢的,这枚铜钱的钱眼会变成一个黑色的漩涡,你看见了吗?” 玄真子愣愣地点头,“我看见了。” 庄理徐徐说道:“这个漩涡是通往地府的大门。你的灵魂无法抗拒地府地召唤,从身体里飘出来,顺着漩涡不停打转。你转呐,转呐,转呐,一直在转,久久无法停歇。” 伴随着他的诉说,玄真子的脑袋也开始一圈一圈打转,本就迷糊的表情彻底变成了麻木。他已经进入了深度催眠状态。 庄理嗓音低沉地说道:“你的灵魂旋转了很久,终于被吸入漩涡,入了地府。你落在一座巍峨阴森的大殿内,梁上的匾额写着‘阎罗殿’三个字,你看见了吗?” 玄真子抬起头,看向虚空,像木偶一般僵硬地点头:“看见了。” 他的表情、动作、话语都顺应着庄理的描述,仿佛灵魂真的被钱眼吸入地府,抵达了阎罗殿。 这奇而又奇,玄之又玄的场景吓呆了所有人。 本就安静的街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看向庄理的目光都变了。 拥有如此手段的人,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16 整个街区都因为庄理玄奇的手段而变得寂静无声。 大家近乎于屏息地看着灵魂落入阎罗殿的玄真子法师。 庄理沉声说道:“现在, 你好好看看端坐在堂上的阎罗王,仔细辨别他的脸,然后告诉我他是谁。” 抬头看向半空的玄真子慢慢把目光移向前方, 眼睛睁得很大, 瞳孔却没有焦距。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失口喊道:“是你!你竟然是阎罗王!” 他的瞳孔终于有了焦距, 里面倒映的却是庄理冷漠的脸庞。 玄真子扑通一声跪下了, 冷汗顺着额头哗啦啦地往下.流, 渐渐湿透了衣襟。他彻底陷入了这场半真半假的幻觉。 听见玄真子的话, 围观人群纷纷露出惊骇至极的神色, 然后齐齐退避, 竟真的以为庄理是阎罗王。 秦太守也吓得面无人色,继而顺着人潮往后躲。 唯独齐王和他的侍卫始终站在原地,默默守护着被孤立的小先生。 庄九歌微微一愣, 继而恍然大悟。这些天他一直在思索哥哥身体里的人究竟是谁,这下终于有了答案。 众人全都被庄理制造的幻境震慑住了,身在其中的玄真子更是抖如筛糠、肝胆欲裂, 脸上显现出抗拒的神色,似是想从幻境中挣脱。 庄理马上下达指令:“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玄真子不由自主地看向这双漆黑深邃的眼瞳, 无法抗拒地说了实话:“我叫张大虎。” 他给出的是自己俗世的名字, 而非道号, 可见他对道教并没有丝毫认同感和归属感。他的信仰是假的。 庄理继续询问:“你是哪里人?因何入了阎罗殿受审?” 玄真子老老实实答道:“我是滦州人,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阎罗殿, 我一睁眼就已经在这儿了。” “撒谎!”庄理沉声说道, “非罪大恶极者绝不会入阎罗殿,你在俗世中到底犯了何事, 还不速速招来!” “大王,我真的是清白的,我没有犯事。”玄真子死扛着不愿开口。 但是,在深度催眠状态,他的意识和潜意识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只要庄理加大引导的力度,他必然无法反抗。 “你可知道生死簿?无论你说与不说,你平生所有经历都会记载其上。待我翻来看看。”庄理闭上眼睛,似乎在脑海中翻书,继而冷冷开口:“你诽谤害人,巧言相辩,杀人放火,该入刀山地狱!这些罪行你认或不认?你若不认,我便上凌迟之刑!” 玄真子知道生死簿,也知道神仙手段不是凡人可以糊弄的,只得低头招供,“我认。” “你害过谁的命,给我从实招来!”庄理立刻加以引导。 通过灵溪道长的所作所为,庄理猜测玄真子这人手里肯定也不干净,为了节省时间,他干脆从最重的罪名审起。倘若让玄真子细数他这些年究竟骗了多少人,从今天数到明天可能都数不完。 催眠只是制造一场幻境,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思维能力。所以,玄真子若是未曾杀人害命,他完全可以否认。 玄真子也想否认,但审问他的人是阎罗王,倘若他撒了谎,生死簿上的记载会立刻戳穿这些谎言,后果只会更严重。 这就是权威在催眠中所产生的效果。一旦催眠师在受术者心中建立了至高无上的权威,他的话就会变成神谕。 玄真子不敢反抗鬼神,只好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罪行。从十八岁初出江湖,到六十八岁名扬四海,他总共杀了49个人,每一个人都有名有姓有出处,并非凭空捏造。 这其中有与他通奸的姘头、有掌握了他把柄的同乡、有妨碍了他前程的朝廷官员,还有平民百姓、座下弟子。 他杀他们或是为了谋财,或是为了谋色,或是为了谋权,或是为了灭口,总之各有各的理由。 这些人的尸体或是被他扔在荒郊野外喂了狼,或是埋在土里化成了枯骨,或是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更有一个小道童的尸体被他埋在青天观的花坛里,滋养了许多娇艳的花朵。 周围的人全都听呆了,不知谁惊呼道:“玄真子说的这个刘某某我认识!我们都是一个村的,当年刘某某出门游玩就再也没回去过。他媳妇竟然和玄真子有一腿!玄真子还因为这个杀了他,我的老天爷啊!” 这人的话引得大家发出惊恐的哗然。 五十年时间杀了49个人,相当于平均一年杀一个,世上竟真有这样的恶魔! 阻碍了他的前程,杀掉!随身携带太多钱财被他看见,杀掉!抓住了他的把柄,杀掉!规劝他莫要作恶,也杀掉! 这玄真子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鬼啊! 众人退得更远了一些,脸上显露出激愤的神色。 当玄真子详细交代自己罪行时,庄理示意弟弟赶紧把这些话写下来。 庄九歌连忙摊开一张宣纸,运笔如飞地写着,等玄真子交代完,他这边也落下了最后一个字。 庄理接过状子看了看,然后递给玄真子,命他签字画押。 玄真子老老实实签了字,摁了手印,于是庄理倒数五声,将他从催眠状态中唤醒。 如果催眠师并未加以指引,受术者不会丢失催眠中的记忆,所以玄真子醒来之后什么都记得。他顾不上周围人是什么反应,猛然扑向庄理,试图去抢夺那张罪状。 不等庄理闪躲,齐王已一个手刀劈晕了玄真子,冷冷说道:“将他关入大牢审问。秦太守,这份状子上的罪行你立刻派人去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真相,给百姓一个交代。青天观给本王封了,观里所有道士全部抓入大牢待审!” 秦太守诚惶诚恐地应诺,随后又迟疑道:“玄真子炼出一种仙丹,据说能治百病。” “这种人做出的仙丹,本王不敢吃,本王嫌脏。”齐王极度厌恶地说道。 秦太守不敢再为玄真子说话,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拿着状子匆匆忙忙地走了。王爷亲自下令严查,他自然不敢耽误。 围观的人群纷纷为齐王叫好,也有人吓得脸色发白六神无主。但无论他们感觉如何,对庄理的看法却是一致的――这位庄先生竟然能把人的魂魄带入地府审问!那他绝对是神仙! 这样想着,某些人膝盖一软,竟给庄理跪下了。受到这些人的影响,下跪的人越来越多。 庄理最不耐烦这个,冲齐王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劳烦你清个场。” 齐王略一摆手,更多侍卫便从暗处走出来,驱散了人群。 这些人离开时目光是无比热切的,表情是极度崇拜的,嘴里还高喊着“求神仙点化”等语。 “不过是一些幻术而已,没什么稀奇。”庄理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温声道:“请坐。” 齐王坐下了,目光牢牢锁定少年,坦诚道:“你为周小姐捉鬼的时候,我就在隔壁。” 庄理略微挑眉,有些惊讶,却又不受控制地勾起唇角。 “系统,你还觉得这人不关注我吗?”他在脑海中询问,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7480:“……行吧,主人你赢了,神灵是爱你的。” 庄理满意一笑,这才引导齐王说话:“所以呢?” 齐王徐徐说道:“所以我知道,你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贬低灵溪和玄真子。你希望这些狂言能把灵溪引出来,然后对他进行审判。” “是的,但我没想到会把他师父钓上来。”庄理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谋划。 当然,审判灵溪时他会隐去周小姐或者有类似经历的女性的遭遇,只揭露灵溪犯下的杀人罪。但是这一点他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 齐王颔首道:“昨日测字的时候,你说我想找的人已经出现,那个人是不是你?” 庄理挑高眉梢,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齐王微微垂眸,陷入沉默,不知想到什么,苍白的耳朵竟泛出了鲜红的血色。他很想再问一句――你等待的心上人是不是我? 但他却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问出口,必定会得到否定的答案,甚至是一阵匪夷所思的嘲笑。 鲜活美丽的少年只会爱上同样鲜活美丽的少女,又怎会看得上他这种行将就木的半死之人? 这个自厌自弃的念头像针一般扎进齐王心头,叫他被一阵绵密的刺痛包围。恍惚中,他总算意识到自己的躁动不安与眷恋不舍都源于何处。 只见了一面而已,少年竟在他心上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 他今年已经三十五了,少年却才十八.九岁,如此朝气蓬勃,灵动可爱。他的这份感情之于少年竟似玷污一般。 齐王滚烫的耳朵迅速变得冰凉,微微开启的唇重又闭上了。他疲惫地摆手,起身想走。 庄理却早已看穿他的想法,忽然凑近他的耳朵,笑着低语:“为什么不问了?你猜得没错,我等的心上人就是你。”说完这话,他柔嫩的唇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轻轻蹭了蹭齐王的耳尖。 齐王像是被雷劈中一般,身体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这个答案是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的,随之而来的喜悦也是他封闭许久的心暂时无法负荷的,于是他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唯独一双耳朵迅速涨得通红。 庄理并不在意他的迟钝,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冲弟弟勾了勾食指,潇洒地说道:“收摊回家。” 庄九歌毕恭毕敬、不卑不亢地冲齐王行礼,然后追上自家哥哥,快速走远了。 当齐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兄弟俩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 “去落霞村!”恢复正常的齐王迫不及待地下达命令。 --- 与此同时,庄理和庄九歌在码头与庄老二和刘春花汇合。 牙行并不知道西山那栋宅子是谁的产业,只说会帮他们打听,让他们过两天再来。 庄理并未觉得失望,从袖袋里取出一沓银票,交给庄老二,语气非常平淡:“爹,这些银票你收好,留着以后买宅子和田地。” 庄老二仔细一数竟有五百两之多,顿时惊得头皮发麻。儿子两天时间挣了一大堆金银财宝,这是什么节奏?再过不久他们家是不是得变成霸州城首富? 庄九歌连忙把今天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弄得夫妻俩连连惊呼。 码头这边消息传播得很快,一家四口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明里暗里地看过来,脸上莫不带着敬畏的神色。 如今谁不知道这位庄先生是手段通天的神仙人物,连太守和齐王都得对他以礼相待!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庄老二还做什么工,回去当大老爷得了。 感受到大家又敬畏又艳羡的目光,庄老二挺直腰杆,大手一挥,兴高采烈地说道:“走,咱们去钱庄存银子,顺便买一只烧猪回去!” 庄九歌:“爹,我还想吃烧鹅!” 庄理:“我想吃酱肘子。” “得嘞,烧猪烧鹅酱肘子全都有!”庄老二哈哈大笑。 一家四口在城里享受丰盛的晚餐时,落霞村来了两个陌生人,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嘴上很会耍花腔,很快就把本村的孩子笼络了去,用糖果和铜钱套取庄老二家的情况,眼神还飘飘忽忽左右探看,行径十分鬼祟。 由于他们年纪偏小,长相又很普通,村民竟对此毫无所觉。 唯独庄甜儿路过两人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勾,竟险恶地笑了。 看来庄老大已经把庄家二房发了大财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17 庄理带着一家人回到落霞村时已近黄昏, 青山、绿水、蓝天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被晚霞染得一片金红。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种暖洋洋的氛围中,时光的流速仿佛都慢了下来。 庄老二与刘春花半靠在车辕上, 心满意足地看着天边的瑰丽景色, 脸上带着安详而又幸福的表情。 刘春花握住丈夫的手仔细看了看,满足地喟叹:“孩子他爹, 今天回家, 我不用在路上给你戳水泡了。” 庄老二赶紧看向坐在车里的两个孩子, 冲媳妇使了一个“你别乱说话”的眼色。 原来每天收工回家, 刘春花都会拿出针线包, 在路上把庄老二搬运货物时磨出的水泡给戳掉, 为的只是做出庄老二干活并不辛苦的假象。 庄老二头一回去码头搬货的时候带回来满手满脚的血泡,看着十分恐怖。两个孩子被吓到了,第二天打死都不愿再去读书, 让夫妻俩十分头疼。打那之后,夫妻俩就养成了回家之前定然要把自己的辛苦隐藏起来的习惯。 为了两个儿子,他们愿意付出一切。 刘春花立刻转移话题, 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他们的对话却已经被坐在马车里的兄弟俩听去了。 庄理不知前情,所以感触不深, 但庄九歌却撇开头, 悄悄擦拭眼角。 这些年, 为了供他们读书,父母真的是太辛苦了。如果他们兄弟二人立不起来, 父母这些年的盼望都将落空, 一切付出也全部白费,这个家将失去所有希望。 那样的话, 生活之于他们将化为无穷无尽的折磨。 如果大哥没来,庄家二房会落入什么下场,庄九歌简直不敢想。所以他默默接受了一切改变,也并不仇恨眼前这位新的大哥。 在悲伤之余,他甚至是感激的,感激大哥为家人带来了希望。 不知不觉,马车抵达了村口,庄理跳下马车后说道:“爹娘,小弟,你们先回去,我在村里转一转。” “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庄老二不放心地叮嘱。 “大哥我陪你。”庄九歌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于是四个人分成两路,一路回家,一路在村里漫无目的地转悠。 庄理拎着一个油纸袋,朝孩子们聚集的大榕树走去,到了近前便把纸袋里的糖果倒在掌心,诱惑道:“想吃糖吗?” 原本有些怕他的孩子们立刻被吸引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掌心,怯生生地点头。 “过来吃吧,一人拿一颗。”庄理把手掌向前递了递,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 他若是刻意展露美好的一面,别人立刻就会掉入他的陷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掌握了恶魔行走人间的技巧。 孩子们果然不再害怕他,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拿走他掌心的糖果,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庄理蹲下身与孩子们平视,柔声问道:“今天有陌生人来村里吗?” “有的,今天来了两个大哥哥,看着很面生。他们说他们是隔壁村的,来这边抓鱼。”不用详细询问,孩子们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他们有没有打听我家的情况?”庄理继续询问。 “有,他们问你家是不是真的发财了,我们说是。他们很羡慕呢,还问你家都有什么宝贝。”孩子们完全不知道这一问一答中隐藏了怎样的险恶用心。在他们看来,发财是天大的好事。 庄理勾了勾唇角,满意地笑了。 他站起身,冲脸色苍白的弟弟招手:“回家。” 庄九歌连忙跟上他,到了无人角落才压低音量说道:“大哥,那两个人很有可能是山贼或强盗派来踩点的,我们家被盯上了!” 庄理对弟弟的敏锐感到非常满意,揉着他的脑袋说道:“放心吧,今天晚上他们会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不会动手,明天之后危险才有可能发生。而明天,我会带上咱们一家人住进霸州城里去。你觉得秦太守家对面的房子怎么样?咱们一家租住在那里,强盗还敢来吗?” 秦太守家居住的街是霸州城最繁华的一条街,每天都有衙役来回巡逻,治安非常好。 那边的房子肯定不便宜,然而对于现在的庄理来说,一个月十两租金真的不算贵。而且他还帮了周老爷的大忙,周老爷曾经是秦太守的心腹,周府就坐落在太守府近旁,让周老爷帮忙找一处院落租住简直不要太容易。 待家里人全都搬走,强盗来抢谁?他们敢去霸州城作案吗? 这样一想,庄九歌才轻松地笑起来,然后不好意思地挠头。大哥如此厉害,怎么可能会考虑不到这些情况,是他瞎操心了。 庄理斜睨他一眼,低声问道:“都说贼不落空。你猜猜看,如果我们走了,那些贼会惦记谁?” 庄九歌先是一愣,继而睁大眼,露出恍然的表情。 分家那天,几位族老给庄家两房算了一笔账,庄甜儿捡到人参卖了一百两银子的事已经传遍了全村。所以,庄家二房若是离开了村子,手握一百两巨款的庄家大房自然会被贼盯上。 大哥这是准备让大房代替二房挡灾吗?这是他预先计划好的? 庄九歌对这位新大哥的敬畏又增添了几分,却又不忍心见大房遭难,于是小声说道:“大哥,大伯他们一家会不会遇见危险?要不咱们给他们带个口信,让他们也出去避一避吧。” 庄理转过身,走向庄家小院,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以为咱们家发了大财的消息为什么会传得如此快?村与村之间远隔重山,没有马车来往很不方便,村里人祖祖辈辈在此处安居,鲜少有人出去。 “在如此闭塞的环境里,一条消息的扩散至少需要十天半月,而今不过才一夜,盗贼就收到消息赶来查探,你不觉得他们的行动太迅速了吗?” 庄九歌头皮开始发麻了,颤声说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这消息是别人故意放出去的?” “你说呢?”庄理头也不回地反问,心里却暗暗一笑。 这消息首先是他放出去的,但他却也没想到庄甜儿的行动会如此迅速,只一天功夫就把消息扩散了。这样一来倒也省得他多等。 庄九歌看着哥哥的背影,呢喃道:“放消息的人是谁?他与咱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恨?爹娘老老实实做工,从未得罪过谁。我俩天天读书,也没招惹是非,究竟是谁如此仇恨我们?” 庄理提点道:“弄坏我的脑子和你的手,让我俩读不成书,这是为了毁掉我们家的未来;绞死驴蛋挂上正门,这是在咒咱们家破人亡、不得善终。接连做下这些事的人是谁?” 庄九歌睁大眼,目露惊骇:“是庄甜儿!” 庄理继续提点:“放出消息引来盗匪,让咱们家被洗劫一空甚至赔上性命,又是谁能干出来的事?你不觉得这种手段非常熟悉吗?” “还是庄甜儿!” 庄九歌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低语:“大哥,你说这是为什么?她与咱们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爹娘可从来没亏待过她。别人家的女孩天天都要下地干活,唯独她可以待在家里悠悠闲闲地绣花。若不是爹娘每个月拿回来的银子足够,她能享受这样的生活吗?” “或许在她看来,让她绣花就是压榨她的劳力;让她洗衣做饭就是在给咱们兄弟当牛做马。咱们能读书,爹娘就该供她读书;咱们能住宽敞的东屋,她也该有同样的厢房;咱们每个月能有半两银子零花,她也该有。总之咱们有的,她都得有,还必须更好。” 庄理缓慢地描述着庄甜儿的心态。 庄九歌听懵了,愤恨不已地说道:“她凭什么啊?咱爹娘辛辛苦苦用血汗换来的银子,你我二人平时花用的时候心里都泛着疼,她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无偿拥有?她没有爹娘吗?凭什么要咱们爹娘去养她?而且她怕是忘了,她自己,她爹娘,她弟弟,她爷奶,可都是咱们爹娘在养!他们一家人吃的穿的用的,全是爹娘用血汗换来的,她怎么还不知足?” “她会知足的。”庄理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可怕的话:“当我们一家人被她吸干血液,化为枯骨,她就满足了。” 他回头看向弟弟,目中泛着冷光:“我们死后,她还会把我们的骨髓吸干,骨头敲碎,垫在地上当踏脚石。她会把我们最后一点价值压榨得干干净净。” 庄九歌吓得全身僵硬,脊背生寒。人心的险恶总会不断刷新他的认知。当他以为世上再没有比灵溪更可恶的人时,玄真子出现了,当他以为玄真子是恶的极点时,庄甜儿又冒了出来。 他抱紧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哥哥,身体没入哥哥拉长的投影才轻松地吐出一口气。似乎只有在这人身边,他才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庄理继续朝前走,背负在身后的手微微勾动,语气里满是宠溺:“害怕就握紧哥哥的手。这个世界的确是一个鬼怪横行的世界,但是有哥哥在,我们一家必然不会有事。” 庄九歌连忙握住哥哥细长的指尖,触及那丝丝缕缕的温暖,惊慌失措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由衷感谢这个人的出现。因为他已经从方才那些对话中窥见了自家的未来。 被庄甜儿吸干血液,踩碎骨头,变作尘埃,那样的场景比他之前设想的还要恐怖无数倍。 “所以,你现在还打算通知庄甜儿一家吗?”庄理适时反问。 庄九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了不了,谁放的消息谁去承担后果,我管不了!”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18 庄理拉着弟弟的手回到小院时, 庄老太太正用木墩子垫着脚,站在庄老二刚砌墙好的石墙后面喊话:“二根,二根, 甜儿今天在山上捡了一只野鸡, 你带大宝二宝过来吃鸡。” 庄九歌震惊地看着她,仿佛一夕之间不认识自家奶奶了。 爹娘在外面做工那么辛苦, 她何时关心过?庄甜儿捡来的好东西, 她总是偷偷藏起来, 等他们一家四口不在的时候才吃。如今怎么态度全变了? 看来钱真是个好东西, 连亲情都能买到。思及此, 庄九歌敛去所有表情, 摇着头走进东屋,一时间只觉得意兴阑珊。 庄老太太看见兄弟俩,连忙喊道:“大宝、二宝, 快过来吃饭,奶给你们留了鸡肉。往后咱们还是一家人,千万莫要生分……” 然而她话没说完就被对面的什么人扯下了木墩子。 紧接着, 庄老大严厉的声音隔墙传来:“娘,你别喊了,以后老二是老二, 我是我, 我们不可能一起过日子。你快回屋去!” “你这木头脑袋!娘是为了谁?你那一百两银子够你造吗?买了田地就去了大半, 海生往后还要读书,一年十多两银子的花销从哪儿来?”庄老太太没好气地呵斥。 “娘, 说句不中听的话, 离了咱家甜儿,老二往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你别看他现在风光, 说不定过几天就得倒大霉!”庄老大忘了掩饰自己阴狠的语气。 听见这番话,庄理不由挑眉。他以为消息是庄甜儿派那些被催了眠的村民放出去的,却没料竟是庄老大亲自动的手。 看来庄甜儿不是无缘无故长成如今这副阴毒贪婪的模样,她是得了庄老大的真传。 庄老太太似乎被说服了,惋惜道:“你说这么大的福气怎么不是落在咱们甜儿头上?咱们甜儿命格贵重,承受得了,他们一家子命薄,得了那么多钱财有个屁用。不行,我得叫庄老二赶紧给甜儿备一份嫁妆!不然等他倒霉了,咱们甜儿什么都没落着。” 这样说着,庄老太太又爬上木头墩子,探出一颗脑袋大喊:“二根,二根,你以前说过要给甜儿备嫁妆,这话还算不算数?你赶紧出来把这事儿给办了!” 这下,庄老大不再拉扯自家娘亲,反倒露出期盼的表情。 庄老二忍无可忍,推开屋门大步走出来,粗声粗气地骂道:“我给个屁的嫁妆!她是邪祟,我管她去死!” 原本想进屋的庄理这下站着不动了,斜倚着院中的梨树,懒洋洋地看热闹。 庄九歌坐在窗边捧着书本专心致志地阅读,竟完全不受吵闹声的影响。 刘春花从屋里走出来,讥讽道:“庄甜儿福气大,是老天爷的亲女儿,她要出嫁,你们找老天爷要嫁妆去!” 庄老太太气得眼珠子都鼓了出来,威胁道:“我劝你们赶紧给甜儿备嫁妆,对她好一点,这样她才会把福气匀给你们,免得你们倒霉。你们命薄,承受不了荣华富贵!驴蛋是怎么绞死自己的,你们没忘吧?你们也不想家破人亡吧?” “娘,你还是我娘吗?有你这么咒自己儿孙的吗?你说谁命薄?你说谁家破人亡?”庄老二两只拳头握地死紧,却偏偏不能把庄老太太怎么样。这毕竟是一个孝道大过天的社会。 听见吵闹声赶来看戏的村民隔着院门规劝庄老二:“你还是赶紧给甜儿备嫁妆吧。你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合该对甜儿好一点。甜儿的福运能庇佑你们一家,否则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是啊!除了甜儿,谁受得住这么大的福气。说不定你们家能发大财也是沾了甜儿的光!你分她一点是应当应分的。” “老天爷给你多少福气都是有数的,你承受了不应该属于你的福气,自然得贡献一部分出来。” “庄老二你别犟,没有甜儿,你们家一定倒霉!” 完全被洗脑的村民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庄老二。 庄老太太趁热打铁地说道:“多的我们不要,我只要那颗夜明珠!你把珠子给甜儿!” 庄甜儿连忙从屋里冲出来,坚定道:“奶你快下来,我不要二伯的东西!咱们都分家了,理当各过各的。奶,你听话。”说着说着便把庄老太太拉下来,隔着院墙不停向庄老二道歉。 她这么乖巧懂事,惹得院外的村民越发替她不平,直骂庄老二目光短浅,自私自利。 庄甜儿把庄老太太送回屋,转身的时候,满脸的不好意思顷刻间就变成了阴毒。 她在心里轻蔑地笑着:吵吧闹吧,再过几天,当庄老二一家被贼人杀死时,你们会更加信服我,顺从我。我天降福星的身份必然能把这个村子压得死死的。庄老二家的那点财产,真以为我看得上眼吗? 屋外,一名嗓门奇大的妇人警告庄老二:“你们家如果不对甜儿好,往后一定会倒霉的!甜儿的福气能庇佑你们,你们主动推开她的庇佑,说不定会发生极其不好的事!你们小心着点!” 这人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一连串的马蹄声、车轮声、猎鹰呼啸声、猎犬狂吠声,紧接着,在这么多嘈杂的声音里,一道无比威严低沉的嗓音传来:“小先生一家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庄甜儿在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浑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从她心底深处狂涌而来,侵占了她的思想,让她满脑子都充斥着一股极强烈的杀意。 她立刻走到院外,却见一位王爷伫立在庄老二家门口。 为什么庄甜儿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王爷? 因为他头顶束着金冠;身上穿着一件明黄色绣着四爪蟠龙的华贵礼服;腰间系着一条镶满翡翠、白玉、明珠、宝石的腰带;脚下蹬着金色纹龙长靴;身后跟着上百名英姿飒爽的侍卫,侍卫们全都骑着高头大马,手里牵着鼓吻奋爪的猎狗,肩上还站着性情凶悍的猎鹰。 这穿着,这派头,这阵仗,不是王爷还能是谁?而霸州是谁的地界? 思及此,“齐王”两个字陡然出现在庄甜儿脑海。 这人是齐王,北境战神,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连太后和皇帝都得礼让他三分!这霸州更是他的一言堂,他跺跺脚,霸州的地皮都得翻一翻。 有关于齐王的描述一条一条显现于庄甜儿的脑海,于是那莫名汹涌的杀意,一瞬间全都化作了折磨她的恐惧。哪怕她拥有重来一世的逆天气运,也不可能对付得了这样的大人物!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齐王。 被齐王逼问的那名妇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她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绣着蟠龙的明黄色礼服不是谁都能穿的。 赶来看热闹的村民齐刷刷跪了一大片,口里哆哆嗦嗦地喊着“见过王爷,王爷大安”等语。 刚才还气鼓鼓的庄老二现在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刘春花轻轻拉他一把,他才后知后觉地跪下去。 原本嘈杂的小村落因为齐王的到来变得死一般寂静,唯有飞翔在头顶的猎鹰偶尔发出嘹亮的长啸。 庄理先是扶起自家爹娘,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轻笑道:“你来得好快。”一边说一边打量齐王格外隆重的穿着,殷红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为了见自己,这人怕是把压箱底的华服都扒拉出来了。 齐王瘦了很多,几年前的礼服现在都不能穿了,只得让绣娘抓紧时间重新改过。所以他现在浑身不自在,唯恐哪里改得不仔细,看着不得体。 他负手而立,悄悄拽了拽腰后的布料,以便让自己的正面看上去更整洁。 庄理瞥见他的小动作,差点笑出声来,压抑了好一会儿才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是来找我治病的?” 齐王点头道:“是的。” “你这病得长期治疗,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所以我得和你一起住,方便时时刻刻照看你。”庄理如实说道。 听见这话,齐王差点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他抿直唇角,唯恐自己笑出声,等内心的涌动平复下去才哑声开口:“那我们便一起住。” “我这小院你住不惯。”庄理指着身后破败的砖房。 “你住得惯,我自然也住得惯。”齐王快速说道。 庄理不可能让齐王住下。有这尊大佛镇着,那些贼人怎么敢来行窃? 于是他指着远处的西山说道:“那里有一栋五进的宅子,你找人问问看是谁家的产业,我们可以把它买下来一起住。” 我们可以把它买下来一起住――这句类似于“今后我们一起相守”的话像蜜糖一般融入齐王早已麻木死寂的心。他的自制力终于化为乌有,变作一抹愉悦的笑容,转头看向侍卫统领。 侍卫统领拱手说道:“属下马上找人去问。”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卫拍着脑门说道:“不用去问了,那是世子的别院。属下曾与世子来过一次。” 世子就是齐王的儿子,他的东西也等于是齐王的东西。这样一来,什么都好办了。 齐王马上回头,迫切地看着庄理。 听见世子两个字,庄理的心情一瞬间落入谷底,触及这人饱含渴盼的目光,却又涌上疼惜的感觉。他按揉眉心,轻轻一叹,继而摆手吩咐:“帮我搬家吧,我们今天晚上就住过去。” “还不快帮小先生搬家?”齐王退至一旁,让自己的侍卫进入小院,末了指着自己拖来的几口大箱子,柔声道:“这些都是我带给你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都有什么?”庄理走到他身旁,语气淡淡地问。 两人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平民,站在一块儿却毫无高低贵贱之分,倒更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甚至是关系亲密的知己。 “都是一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这次来得太过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改天我与你一起去都城,回王府,进我的库房看一看。你喜欢什么便挑什么。”齐王柔声细语地说着这些话,迫切想要讨好少年的心情几乎不加掩饰。 庄理睨他一眼,从鼻尖里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如此自然,如此亲昵,像是在撒娇一般,带着刺刺的痒。 齐王一瞬间便觉得心满意足了,骑着骏马一路疾驰的疲惫与疼痛,全在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抚了抚胸口,只觉得这颗濒死的心又开始跳动,甚至比以往还要有力。 侍卫们很快就把庄家二房的东西搬空,又把庄老二等人毕恭毕敬地送上马车,带去西山的别院。 眼看齐王跨上马背准备出发,庄理立刻握住他手腕,勒令道:“你不准骑马,与我一块儿坐车。” 想到一路上能与小先生单独待在车厢,齐王立刻翻身下马,笑着答应:“好,我陪你。”末了掐住小先生纤细的腰,将他抱上车,又亲手掀开帘子,叮嘱道:“小心别碰到头。” 等小先生在马车里安顿好,他才一跃而上。 车轮缓缓滚动,庄理从车窗里探出头,指着庄家二房居住的小院说道:“这栋房子我们不要了,推倒吧。” 尚未出发的几十名侍卫立刻走进去,三两下便把房梁、院墙、门窗等东西拆掉。这下,大房想趁二房离开之后占据整个院子的计划也落了空。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渐渐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直至车轮声完全散去,天空的猎鹰也尽数飞走,跪了一地的村民才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不知谁魂不守舍地呢喃一句:“谁说庄老二一家命薄?齐王把庄理奉为上宾的模样你们都看见了吧?”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全都露出敬畏的表情。有齐王护着,庄老二一家怎么可能命薄?天大的福气他们都受得住! 庄老大僵直地站在门口,面容扭曲地看着前往西山的那条官道。 庄甜儿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躲回屋里去了。她不愿意让自己极度挫败的表情被任何人看见。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庄老太太呆站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拍大腿,沿着官道往西山追去,口里喊着“大宝二宝你们带上爷奶”等语。 作死啊!她早就说过不该分家的!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19 庄老太太老胳膊老腿儿的, 自然追不上齐王的队伍,天色也渐渐黑了,走在路上总能听见夜枭的叫声, 像是恶鬼在召唤, 吓人得很。 所以庄老太太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全是懊悔和愤怒。 “老二真的变了, 竟然这么对我!大宝、二宝小的时候我最疼他们, 现在他们长大了, 翅膀硬了, 就不认我这个奶奶了。没良心的东西, 我对他们那么好……” 庄老太太一边走路一边自言自语, 脑海中也开始回忆往昔,却又陡然间愣住。 她想不起来了!她竟然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对二房好的了。怎么会呢? 在她的印象里,她应该是很疼爱老二的, 更疼爱两个聪明绝顶的孙子,为什么回忆的时候,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就仿佛自己的人生莫名其妙丢失了一段。 庄老太太越走速度越慢,越想脑袋越疼,竟整个人都魔怔了。再怎么愚蠢无知她也知道, 这种情况肯定是不正常的。她怎么可能连日夜相处的小儿子、大孙子都忘记?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 老太太的命.根子。她怎么会忘了自己的命.根子, 反倒莫名其妙疼起了庄甜儿? 庄老太太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偏在此时, 村口的大榕树下有人在喊:“那边是庄老太吗?” “是我。”庄老太太勉强站起来, 虚弱地回了一句。她命令自己不要再去回忆往昔,于是剧痛不已的脑袋竟瞬间恢复了正常。 这就很不正常了!庄老太太心中悚然, 连忙朝发出人声的大榕树跑去。 到了近前她才发现,村里人还未散去,此时都聚在树下扯谈。 “庄老太,你知道秀才公为什么会被王爷看重吗?”有人挑起话题。 “不知道,我也纳闷呢!”庄老太太满头雾水。 “我告诉你啊,你家秀才公比青天观的玄真子法师还要厉害……”这人也是一个码头工,消息比较灵通,便把庄理这两天的丰功伟绩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已经听过这些故事的村民依然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断发出惊叹。 庄老太太听傻了,完全没发现自家老头也蹲在阴影里,一边抽旱烟一边露出惊骇的表情。 说到最后,那人压低音量总结:“你们家秀才公才是真的神仙下凡哩。抓鬼、勾魂、堪破过去与未来,那都是神仙手段。王爷的病只有他能治,治好之后王爷一准儿会带他去都城,让他当国师!玄真子都被秀才公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这世上还有谁敢动他?平时总听庄老二说他家的两个儿子是文曲星下凡,我看呐,庄大秀才不是文曲星,是阎罗王。” 周围人全都露出既惊骇又畏惧的表情。 不知谁嘀咕了一句:“据说阎罗王的眼睛能看穿一切魑魅魍魉。那天庄秀才说庄甜儿是邪祟――” 这人没敢把话说完,只因他无端端想起了死状可怖的驴蛋。 当时他们只觉得庄老二一家受了天罚,活该倒霉,如今回想起来才恍然惊觉,老天爷怎么可能用如此诡邪的手段惩罚一个人?老天爷不都是直接用雷劈的吗? 蛊惑别人自己上吊,那可是厉鬼的手段! 思及此,聚在树下闲谈的人全都秉住呼吸落荒而逃,决口不再提庄甜儿三个字。 有一位老大娘终究不忍心,走的时候把庄老太太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方才仔细回想才发觉,这些年你有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 “你以前可是最疼二房的,尤其是两个孙子,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他们。后来不知怎的你就变了,成天把庄甜儿挂在嘴上,对两个孙子越来越坏。 “两位秀才公好好地待在屋里看书,你也能跑过去莫名其妙将他们骂一顿。他们学习的时候不愿让庄甜儿进屋打扰,你差点把他们的门板给拆了。你自己想想你这举动合不合理。 “孙女儿再乖巧,再懂事,那都是别人家的,将来一定会嫁出去。你那两个孙子才真是老庄家的顶梁柱,将来改换门庭、跃居人上,全都得靠他们。你不对两个孙子好,反倒为了一个孙女儿见天地打扰两个孙子读书。他俩会染上头疼手疼的怪病,十有八.九是你闹的。 “说句不中听的话,庄甜儿再有出息能如何?她一个农家女,难道还能嫁给贵人吗?顶了天她也只能嫁给一个秀才。你们若是不分家,等将来两位秀才公平步青云当了大官,庄甜儿才有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现在分了家,她就是一辈子的麻雀。 “说白了,你们一家的荣华富贵根本不在庄甜儿身上,全靠两位秀才公。你以往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是怎么被一个丫头片子给忽悠成这样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大娘摇摇头,叹息着走了。看来她是少数没被洗脑的人之一。 走得远了,她忽然念叨了一句“邪祟”,然后拔腿狂奔,像是被吓住了。说完刚才那番话,她才猛然惊觉,庄甜儿竟真真是一只蛊惑人心的邪祟! 庄老太太看着老大娘的背影,脑子里掀起惊涛骇浪。这些浅显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孙女儿可以宠,却也不能越过两个孙子,更不能因为孙女儿告几句状就去打扰两个孙子读书。 这些道理她都懂的!但她为什么总是会被庄甜儿牵着鼻子走? 庄老太太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却听榕树下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然后庄老头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两只手捧着剧痛不已的脑袋。 两人面面相觑,继而惨白了脸色,想要说些什么,不断锁紧的喉咙却剥夺了他们的语言。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家走去,临近院门,听见屋里传来庄甜儿和庄海生笑闹的声音,竟齐齐打了个哆嗦。 ---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庄理正坐在齐王对面,上下打量这个男人。 齐王正襟危坐,屏声静气,不敢乱动。面对父皇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忽然,庄理半坐起身,把脑袋凑近齐王的脑袋,挺翘的鼻尖顺着齐王的发丝轻轻嗅闻下去,在对方脸颊、耳畔、脖颈等处喷洒着灼热的呼吸。 齐王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内里的骨头却一根根酥软。 他看向小先生,漆黑双瞳已蒙上一层压抑之色,嗓音极沙哑地问:“你在干什么?” “你身上的药味很浓,像是受伤了。”庄理抬头看向齐王,勒令道:“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只这一句话便把齐王从旖旎的漩涡中拉了出来。 萦绕在心间的悸动、柔情、酥麻痒意,全都化为了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惶恐与颓丧。齐王握紧双拳,僵坐不动。 庄理一只手撑着齐王脑后的车壁,将人囊括在自己怀里,一只手解开衣襟,嗓音轻缓暗哑地笑着:“你不愿脱?那好吧,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脱一件衣裳,你脱一件衣裳,这样好不好?” 齐王僵硬的身体被更为猛烈的躁动袭击,紧握的双拳一下子就松开了,掌心源源不断地冒出湿意。 他连忙把蠢蠢.欲.动的双手按压在膝盖上,用明黄布料悄然擦去那些灼热的汗珠。 庄理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一颗纽扣,展露出白天鹅一般修长的颈项,然后便解开齐王的一颗纽扣,指尖轻柔地抚弄着对方颈侧正脉脉跳动的血管。 齐王被杀戮和权谋淬炼出来的钢铁意志,在这蝶吻一般的轻抚中轰然坍塌,溃不成军。素来软硬不吃、心坚如铁的他,竟轻而易举就被少年掌控了思想和身体。 他浑身战栗地承受着少年的爱抚,明知道这层布料之下隐藏着自己最大的秘密,却根本没有办法抵抗少年的探究。 他近乎于窒息地看着少年解开彼此的一颗颗纽扣,慢慢展露着彼此的身体。不同的是,少年那么白皙、完好、美丽,而他的胸膛却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正缓缓浸出黑血的纱布,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衣襟半敞的庄理愣住了。他原以为爱人只是患上了重度失眠症,却没料这症状竟是由身体的剧痛造成的。 在这一瞬间,他差点被突如其来的疼惜感逼出眼泪。纱布浸血的地方对应着心脏,而且正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可见伤口一直在溃烂,多年来未曾愈合过。 难怪爱人每日每夜睡不着觉,难怪他瘦成如今这副模样。心脏的伤是致命伤,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庄理眼眶通红地看着这层染血的纱布,指尖已完全缩了回来,再不敢碰触爱人的身体。他没想到问题会如此严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抬起头追问。 “几年前中了一支毒针,没能拔.出来,嵌在肉里慢慢溃烂了。别担心,太医早就配出了解毒的药丸,我每天都有服用,身体尚好。”齐王掩好衣襟,状似轻松地说道。 庄理却知道问题有多严重:“毒针会在身体里游走,你知道吗?总有一天它会游进你的心脏!事实上现在的你每时每刻都在面临死亡。” 齐王垂眸不语,原本布满汗珠的灼热掌心眼下却像握着两块冰,冻得他渐渐失去知觉。 他闭上眼,无力叹息。 庄理握住他冰冷的手,安慰道:“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把毒针拔.出来就没事了。” “我不想拔。”齐王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小先生,目中全是眷恋。 毒针如此靠近心脏,拔掉的时候太医手腕微微一抖,他可能马上就会死。以前的他并不畏惧死亡,所以命令太医只管赌一赌。 那时太医不敢赌,再三磕头求饶,他只觉得非常气恼,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开刀;可如今太医敢赌,他却害怕了。 见到少年之后,他知道自己输不起了。这个世界有了如此美丽动人的存在,叫他怎么舍得离开? “毒针你不要管了,让我每天晚上睡一个安稳觉就成。我活一天是一天,没什么不好。”齐王近乎于哀求地说道。 “我觉得不好。今天晚上我就帮你把毒针拔了。”庄理雷厉风行地做出决定。 他若不来,爱人这一世必然死得极其痛苦。这根毒针到底是怎么扎进去的,他一定要查清楚!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0 遇见庄理的第一天, 齐王就放弃了拨出毒针的念头,因为他知道自己输不起。 倘若眼睛一闭便是与这人的永别,他会恐惧地颤栗。 但是现在, 当庄理斩钉截铁地说一定要拔时, 他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输不起的是他,为了眼前的少年愿意输掉一切的, 也还是他。所以他放弃了挣扎, 闭着眼睛回应:“好。” 庄理抱住他的脑袋, 贴着他的耳朵柔声细语地劝慰:“不要害怕, 会没事的。相信我好吗?” 这一句“相信我”分明是少年第一次说出口, 听在齐王耳中却唤起了一种莫名的、深刻的熟悉感。于是他不安的心立刻就平静了下来, 点头回应:“好。”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好”字,托付的却是齐王的生命。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轻信一个人,但他就是愿意这样去做。没什么好想的, 此时此刻,待在这个温暖的怀抱,对他而言就是永恒。 于是他伸出手, 缓缓抱住了少年纤细的腰,屏息地等待着少年的反应。 是接纳或推开? 庄理不但接纳了这个拥抱,还把脑袋埋进爱人的颈窝, 悄悄蹭掉眼角的泪水。 马车里忽然变得十分安静, 却又隐隐约约纠缠着两道剧烈的心跳, 汇合成令人倍感安心的温暖氛围。 许久不知道“轻松愉快”四个字该怎么写的齐王不着痕迹地亲吻着少年鬓边的细软发丝,嘴角绽放一抹再幸福不过的笑容。 然而庄理却煞风景地开口:“你娶妻生子了?” 齐王嘴角的笑弧立刻抿成直线, 坚决予以否认:“我没有!” “那你儿子是怎么来的?”庄理咄咄逼问。 “那是我部将的儿子。”齐王掐住小先生的腰, 唯恐他不听解释便跑出自己怀抱,语速极快地说道:“当年我的部将为了救我死在战场上, 我回到都城寻找他的妻子报恩,却发现他妻子难产死了,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恰好那时候我父皇母后逼迫我结婚生子,我便秘密把这个孩子充作皇子,搪塞了过去。” “这些年我从来没找过女人,更没产生过结婚生子的念头。”齐王侧头看向小先生,语气窘迫地说道:“如果我说,冥冥之中我一直在等待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你,你信不信?” 庄理望进他深邃的眼瞳,轻笑点头:“我信。” 话落之后,他在心里唤道:“系统,听见了吗?你现在还怀疑神灵对我的感情吗?” 7480:“……主人,你有点幼稚诶!” 庄理并不在意系统的吐槽,飞快靠近爱人,在他唇上偷了一个吻。 齐王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捧住小先生的脸颊,强势地夺取了一个深吻。 --- 车队抵达别院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嘴唇红肿的庄理被齐王掐着腰从马车上抱下来。 落地的时候,庄理报复性地捏了捏齐王滚烫的耳朵。 两人看看彼此,忍不住笑出了声。 庄老二等人被安排在西跨院,庄理与齐王去了东跨院。侍卫统领把一百五十名侍卫集合起来,排布巡逻任务。 庄理似想起什么,刻意叮嘱了一句:“山下的落霞村你们不要去管,也别往那儿路过。” 侍卫统领看向王爷,却见对方正一脸餍足地回味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是,属下们会避开落霞村。”侍卫统领毕恭毕敬地答应下来。 “太医跟来了吗?”庄理又问。 “跟来了。”侍卫统领冲身后略一招手,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便提着一个医药箱走上前来。 “把箱子给我,你去歇着吧。”庄理遣退太医,指着东跨院吩咐:“你们今天晚上着重守卫此处,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要帮王爷拔针。” 侍卫统领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其余侍卫也都绷着面皮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不怪他们反应如此激烈,只因扎在王爷胸口的这根毒针已然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心病。 这根针离心脏太近,拔的时候稍微用力过猛,或角度出了偏差,王爷立刻就会毙命。更困难的是,拔针的时候必须把王爷胸前的皮肤割开,在肉里反复地刨,反复地找,那种剧烈的疼痛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倘若王爷受不住疼,自己挣扎起来,拔针的太医受到干扰,王爷的下场也是一个死字儿。 他们也曾想过把王爷的手脚压制住,但王爷武艺十分高强,七八个侍卫都镇不住他。用铁链子锁住他的手腕和脚踝,他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铁链子崩断。 在血与火的沙场中淬炼过的王爷连睡觉的时候都睁着一只眼,又怎么可能任由别人在自己的致命地带动刀?他的大脑知道不可以挣扎,他的身体却会下意识地反抗,没有任何太医能拿着刀,毫发无伤地接近他。 总而言之,若想为王爷安全无虞地拔除毒针,施术者必须达到四个要求:一要无痛,二要快速,三要精准,四要取得王爷百分之百的信任。 眼前这位少年真能办到吗? 当众侍卫犹豫不决时,齐王沉声说道:“我已经答应了,今晚就拔针。” “喏!”众侍卫闪烁不定的目光马上转换成了坚毅。 一行人回到东院,打扫出一个房间,按照庄理的吩咐在不同的角度点上数支蜡烛,并用铜镜把烛光全部反射在齐王胸口。光线不够,侍卫统领还打开了世子的库房,取了几颗夜明珠。 庄理坐在齐王对面,嗓音轻柔地说道:“现在我要为你催眠。进入深度催眠状态后,你会失去痛觉,那样我就可以为你拔掉毒针了。你要相信我并跟随我的指令,好吗?” 齐王点头说好。 庄理便指引道:“现在请你闭上眼,想象自己躺在一片白色的光晕里。” 齐王的眼睛却始终看着小先生,连眨都舍不得眨。 “闭眼。”庄理加重语气。 齐王闭了一下眼睛,却又很快睁开。 庄理挑眉道:“你嘴上说着相信我,身体却在阻抗我,你是在担心我伤害你吗?”是他想得太简单了,才见过两次面的人怎么可能积累如此深厚的信任。 齐王摇头呢喃:“我舍不得闭眼。” 更多的担忧卡在他的喉头却难以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多活一天就少一天,多看一眼就少一眼,眼睑垂下的时候,少年会消失在黑暗中,这让他非常恐惧。 庄理盯着爱人充满眷恋不舍的眼,很快就理解了他的心情,于是忍不住低笑起来。 无论穿越多少个世界,这人永远都是如此可爱。 庄理伸出细长的两根手指,轻轻压住爱人的眼皮,嗓音柔和地诱哄:“不要害怕,我保证当你睁眼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必定是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睡吧,睡吧,你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你的身体渐渐开始放松,从头皮放松到脸颊,接下来是脖颈和肩膀,你背部的肌肉像翅膀一样舒展,带走了你的沉疴,让你变得像云朵一样轻盈。你的腹部跟随着深深的呼吸一起一伏,你获得了完全的放松。你的双腿也在一寸一寸放松,一直放松到脚底。” 庄理一边用语言引导,一边用手掌轻轻抚过齐王的全身,从头皮到脸颊,再到小腹和双腿。 神奇的是,他每抚过一处,齐王紧绷的身体就酥软一处,竟完全陷入了无防备的状态。 最后,庄理的掌心悬在齐王裹着纱布的胸口,徐徐说道:“感觉到我的抚慰了吗?” “感觉到了。”闭着双眼的齐王缓慢回答。 “我的掌心是不是很温暖,带着一股柔和的力量?”庄理继续诱导。 半躺在软塌上的齐王下意识地点头。 “现在,这股力量正浸透你的胸口,把你的心脏保护起来。它能隔绝疼痛,所以你胸口的剧痛很快就会消失。我在发力,你感觉到了吗?”庄理的掌心始终悬浮在齐王染血的胸口。 “我感觉到了。”齐王露出舒适的表情。 “你的伤口已经不痛了,你感觉到了吗?” 齐王闭目感受一会儿,轻快道:“我感觉到了。” 站在一旁紧紧盯着庄理的侍卫们早就看呆了。这是神仙法术吧?用意念带走病痛,除了神仙,谁还能做到? 然而唯有庄理知道,每一个人的潜意识都具备神灵一般的超能力,它们可以完完全全掌控自己所在的躯体。 麻痹了齐王的痛觉神经后,庄理继续指引:“告诉我,那根毒针在哪里。” 齐王舒展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很久,他才恍惚地开口:“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只要你认真感受,你就能知道。”庄理笃定地说道。 7480听不下去了,小声反驳:“主人,他不可能知道那根毒针在哪里啦!他的眼睛又不是x光。” 庄理摇头道:“正是因为没有x光等检测仪器,我才会让他自己去寻找答案。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不会在他的心脏上动刀。人类的潜能是你无法想象的。我曾为一名星际大盗做过催眠。 “她叛出联邦时丈夫和儿子都被联邦军队杀死了,她悲伤过度停经了六年。六年之后,她心里的创伤慢慢被身边的好友治愈,她想与好友结婚,并且重新孕育一个孩子。 “为此,她找到我,希望我能为她配制药物。我催眠了她,问她:‘你什么时候会来月.经?’迷糊中她回答我:‘三天后。’醒来之后,我把答案告诉了她,于是三天后她的月.经便如期而至。所以你看见了吗?人类的潜意识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身体。 “低血糖的人会渴望吃糖,缺乏微量元素的人会患上异食癖,这都是我们的潜意识在作祟。我们的潜意识可以像x光一般透视我们的身体,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7480听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宿主什么时候给星际大盗催过眠?宿主到底是什么来历? 然而震惊归震惊,7480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要宿主不杀它,它就永远是宿主的小甜甜。 与此同时,齐王拧着眉头说道:“我感觉到它了,它在这里,皮下一寸,笔直入刀就能剖开。”他慢慢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心脏。 心脏距离胸膛最多不超过十厘米,而齐王瘦成这样,心脏恐怕只藏在皮下五至七厘米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根针离心脏真的很近了,皮下一寸是三厘米,还有两厘米它就能夺取齐王的性命! 庄理立刻剪开纱布,照着齐王指点的方位,拿起早已消过毒的锋利小刀,划破那处皮肤,用镊子笔直.插.入皮下一寸,微微一转便触到一根针,继而飞快夹出来。 整个过程只在眨眼间就完成了。 当毒针落入碗碟,发出叮铃一声脆响时,站在周围的侍卫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折磨了王爷数年的病魔已经被斩除了! 快速、精准、无痛!神仙手段莫过于此! 当侍卫们还沉浸在震撼中时,庄理已经用小刀利落地刮掉因毒针的腐蚀而烂掉的皮肉,浇上烈酒消过毒,再用羊肠线缝合伤口,裹上干净的纱布。整个过程又快速又轻柔。 末了他用两指压住齐王的眉骨,低声说道:“好了,你可以安安心心睡一觉了。明天早上醒来之后,病痛将永远离开你,你会觉得精神抖擞,身体舒适,你将快速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睡吧,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很美好。” 齐王微微偏头,追随着他的声音,然后呼吸绵长地睡了过去,脸上挂着一抹幸福满足的笑容。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1 翌日, 齐王睁开眼睛,看见的却不再是夜里的黑暗,而是清晨的一缕阳光, 从窗棂的缝隙中钻进来, 斜斜地照射在明黄纱幔上,晕出一片金黄。 他瞳孔收缩了一瞬, 为这清晨的美景, 也为这难得的精神上的饱足。昨天晚上, 他竟没有在半夜一次又一次地被心脏的剧痛搅醒, 反而一闭眼就睡到了大天亮。 可是人呢?那个信誓旦旦地说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叫他一睁眼就能看见的人呢? 巨大的恐慌让齐王立刻想要爬起来去寻觅, 掀开被子的时候才发现床内侧还躺着一个人。他的睡姿十分笔挺,两只手握在一起,乖乖巧巧地放置在腹部, 双腿并拢,脚趾头绷得很紧。 这人不是小先生又能是谁? 他竟陪自己一块儿睡在床上,只不过睡着之后还极力控制着肢体, 唯恐碰到身旁之人的伤口。 齐王慌乱的心一瞬间就安定了下来,脸上的恐惧渐渐被满足和喜悦替代。 真好,这人还在…… 齐王轻手轻脚地躺回床榻, 侧过身, 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先生, 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拨开这人柔软蓬松的发丝, 展露出他纯真恬淡的睡颜。 阳光穿透明黄色的纱幔, 投下斑斑点点的亮光,也为小先生本就俊美绝伦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边。之于齐王, 这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人就是他的太阳。 常年被囚禁在黑暗和寒冷中的齐王渴望地看着这枚太阳,然后慢慢把自己的身体挪移过去,直至与小先生枕着同一个枕头,盖着同一条薄被。 他伸出手,轻轻搂住小先生纤细的腰,扯动胸前的肌肉时才发现那无时无刻不在腐蚀自己心脏的剧痛竟然消减很多。 毒针被拔.出来了,这个认知只在齐王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消失了。他更在意的是如今正被自己揽在怀中的这个人。 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先生被柔软发丝半遮半挡的脸,只愿时光永远停驻。 偏在此时,庄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爱人放大的脸,大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靠了过去,轻轻巧巧地啄吻一记,嗓音沙哑:“早。” 这自然而然的亲昵举动让齐王愣住了,然而只是一瞬,他就捧住小先生的脸庞,摄取了一个深吻。 两人拥抱在一起,一边亲吻一边发出低沉的笑声,像是早已缠.绵过千百遍,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不能玩枪,会扯到伤口。”庄理握住齐王的枪杆,哑声阻止。 “玩枪?”齐王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耳朵就红透了。 他喘息着追问:“什么时候可以?” 庄理握住他干瘦的手腕,测量了一下围度,轻笑道,“等你这里比我粗两圈的时候。” “可是我已经比你粗两圈了。”齐王一本正经地反驳。 庄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指的是哪个地方粗两圈,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闭嘴吧傻大个儿!除了这个你脑子里还剩什么?”他捧住齐王的脑袋,在对方眉心连连啄吻,吻着吻着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好啊,无论去了哪里,这人始终都没变。 齐王也捧住他的脑袋,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深深望进这双布满星光的眼眸,把自己浓烈的爱意用意念传递过去。 笑声渐渐散去,纱幔里安静了下来,一个沉默的吻似烙印一般刻入两人的灵魂。 --- 齐王抱着小先生静静躺在床上,只要不牵扯到肌肉,心脏就不会感觉到疼痛,原本疲惫至极的身体也充满了澎湃的力量,竟是从未有过的良好感觉。 但他偏偏不想起床,一只手揽着小先生的肩膀,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先生柔软蓬松还略带一点卷曲的长发,享受着此刻的静谧和温暖。偶尔起了兴致,他还会俯身垂头,吻一吻小先生殷红的唇。 曾经的他对“温柔乡英雄冢”这六个字嗤之以鼻,现在的他却觉得死在这样的温柔乡里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庄理陪他睡了半日就熬不住了,把人拽起来去吃饭。 向来食欲不佳的齐王一连吃了三碗饭,还刻意多吃了一些肉。 庄老二、刘春花、庄九歌也都在饭桌上,拘谨地握着筷子,小心翼翼地夹着面前的菜。 “这个好吃。”齐王把一块红烧肉夹进小先生碗里,关切地说道:“你也瘦,得养胖一点。” “我俩比比看谁先长胖。”庄理反手就给齐王夹了一块鱼肉。 “好,那就比比看。我觉得肯定是我,我底子好。”齐王笑着说道:“等我身体养好了,我能把你扛在肩膀上绕着霸州城跑一圈。” 庄理挑眉道:“扛着我绕霸州城一圈?这是赌注吗?行,到时候谁不扛谁是狗。” 齐王正准备朗声大笑,庄老二已经吓得惊天咳嗽起来。要命哦!儿子怎么能这样与王爷说话? “爹,你慢慢吃,别急。”庄理安抚性地拍打庄老二的肩膀。 庄老二面色惨白地看向齐王,唯恐他被儿子不知尊卑的话惹怒。庄九歌和刘春花也已经吓得不敢动筷子了。 “岳父,吃菜。”齐王给庄老二夹了一筷子菜,嘴皮子一秃噜就说错了话。 当然,庄理很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庄老二的筷子哐当一声掉在桌上。刘春花和庄九歌严重怀疑自己被吓出了幻听。 庄理借助桌面的掩护,轻轻掐了掐齐王劲瘦的腰,却也没有解释。他的感情不用向任何人交代。 一顿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吃完了,走的得时候庄老二和刘春花是飘出去的,脸上带着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表情,庄九歌却是一脸凝重。 然而没过多久,庄老二又回来了,异常小心地说道:“大宝,老柳和老董想见你,你是见还是不见?” 老柳是村里的猎户,老董是十里八乡唯一的郎中,两人都是庄甜儿的傀儡。 昨夜之后,庄理法力高强并且战胜了玄真子的消息想必已经传遍了全村,两人这个时候找过来,心里恐怕已经产生了怀疑。 “我去见见他们。”庄理朝院外走去,齐王亦步亦趋地跟上。 庄老二看着形影不离的两人,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齐王刚才叫他的那一声到底是不是“岳父”?想问又不敢问,真是愁人啊! --- 庄理把两人带入一处安静的厢房,解开了庄甜儿的催眠。 苏醒过来的时候,猎户老柳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想来应该是被庄甜儿诡异的手段吓住了。 但郎中老董却气得脸都扭曲了。山上的珍贵药材都是雨露精华浇灌出来的,拢共只有那么一点,摘掉之后很难再遇上,不像猎物,满山遍野都是。 恢复记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送给庄甜儿的好东西不止一株人参,还有一棵灵芝和一株石斛,拿去城里药房,少说也能换几百两银子。更让他难受的是,为了采摘这些药材,他上高山,下悬崖,几乎是拿自己的命在拼! 为了那株石斛,董郎中在悬崖上吊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摘到手,爬上山崖的时候掌心已被绳子和石头磨得鲜血淋漓,膝盖撞得一片淤青,绳子还差点断掉。 他拿着这株自己用命换来的药材,兴高采烈地下了山,却没料在半道上被庄甜儿拦住,手一伸,简简单单一句“给我”,那株石斛就被他迷迷糊糊送了出去。 回到家,妻子问他为何弄得一身是伤,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第二天跑到山崖边一看,那株石斛已经不见了。 为此,他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是庄理反复提及庄甜儿是邪祟,能迷惑人心,他还想不到此处。 “该死的邪祟!”他愤怒至极地咒骂着,扭曲的脸庞却又染上几分恐惧。 庄理用藏文写下“吉祥平安”四个字,折叠成三角形,淡淡道:“这是一张百邪不侵的平安符,只要握紧它,庄甜儿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伤害到你一分一毫,更不能迷惑你的心智。” 这也是一种催眠手法,而且具有延时性和远程作用。 庄理给出的这张纸条就是触发催眠状态的心锚,只要握紧这张被赋予了特殊力量的纸条,老董就能完全克服对庄甜儿的恐惧,也能彻底抗拒庄甜儿的心理暗示。只要一直持有这张纸条,老董就不会再被庄甜儿催眠。 催眠师与催眠师之间的对决,比的不但是技法,还有权威。 老董对庄理的道行已经十分信服,连忙把平安符紧紧握在手中,气势汹汹地下山去了。 现在的庄理是力压玄真子的晋国第一高人,也是齐王的座上宾,庄甜儿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声望哪里能与他相提并论? 老董离开后,看着眼热的老柳也厚着脸皮向庄理讨要了一张平安符。 他的境遇其实更凄惨。 猎物不是天天都有,但他打到的好猎物全都被庄甜儿拿走了。 他拼着一身的伤,带回去的往往只是几只麻雀或田鼠,根本养不活一家人。有一回他猎到一头狼,庄甜儿把狼的尸体拖走,却把全身重伤的他扔在山里。 为了掩盖自己的诡异之处,她连个口信都没给村里人捎带。 若不是妻儿不放心老柳,举着火把连夜来找,他可能那天晚上就死了――活活被狼群咬死,身体里的血流干而死,饿死冻死……总之没有一个好死法。 你说他怎能不恨庄甜儿?记忆恢复的一瞬间,他恨不得效仿野狼,直接咬断庄甜儿的喉咙! 拿到庄理的平安符,他走出别院,从侍卫手里要回自己带来的匕首和弓箭,大步朝山下跑去,周身萦绕着浓浓的煞气。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2 老董和老柳前后脚冲到了庄家门前。 两人把平安符紧紧握在手心, 然后合力踹向庄家大门,嘶吼着让庄甜儿出来对质。 或许是害怕庄甜儿诡异的手段,两人不约而同地提高音量, 把全村人都叫了过来:“乡亲们, 大家快出来看看啊!庄甜儿果真是个邪祟!大家都来看呐,日后莫要再被她迷惑!秀才公说的都是真的!今日我俩就要戳破庄甜儿的真面目!大家快来听听看!”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渐渐变得嘈杂热闹, 两人这才觉得安心了一点。在众目睽睽之下, 庄甜儿总不至于对他们动手。 两人一声接一声地高喊, 引得所有人来看, 庄甜儿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只好在庄老大的推搡下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笑容甜美地问:“柳叔, 董叔,你俩怎么了?” “呀!” 她忽然惊叫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木栅栏做成的门前, 用指尖指着老柳的脸,担忧道:“柳叔,你额头怎么黑了?你莫不是撞邪了吧?” 她这猝不及防地一声叫喊也是催眠手法的一种, 意在打断受术者的思路, 引起受术者的高度注意。然后, 她伸出手指,引得受术者盯着自己的指尖, 并顺着指尖看向自己的双眼。 只要受术者与她产生两秒钟的对视, 这催眠术就算是成了。现在冲着她疯狂咆哮的老柳,下一瞬就会诚惶诚恐地向她道歉, 然后乖乖回去。 接下来,她会用同样的办法对付老董,最后只一句“两人中邪了”就可以把这次危机轻松抹平。 她设想得非常完美,只可惜盯着她双眼的老柳只恍惚了一瞬就握紧拳头清醒过来。 庄理种下的心锚恰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让老柳完全挣脱了庄甜儿的掌控。 “呸!你才中邪了!”老柳冲庄甜儿脸上吐了一口浓痰。 被腥臭扑鼻的浓痰糊了一脸的庄甜儿差点窒息。 “啐!”老董也朝庄甜儿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怒地骂道:“我们的确中邪了,不过中的都是你的邪!你是个邪祟!” “大伙儿都来听听庄甜儿干过的好事!我差点因为她死在山里!” “我也是,她家卖掉的那支人参是我采的!那天我差点掉进山涧里淹死!” “她平时捡回去的猎物都是我打的!” “她是妖怪,有一次在路上遇见我,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我整个人就迷糊了。然后她让我把每天打到的猎物送给她,我竟答应了,之后还忘了这段记忆,每天像个木偶,把打来的猎物全都放在她必经的路上,任由她去捡。她那福星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 “我也是这么中招的!我在山里遇见她,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我就迷了神智,答应会把采到的珍贵药材都送给她。她拿去卖掉的那支人参就是我采的!我还采到一棵灵芝和一株石斛,全被她要走了。我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回到家还以为自己运气不好,一无所获呢!” “她真的是邪祟!她能操控我们的心智,还能抹掉我们的记忆!” “吊死在庄老二家门前的那只狗就是中了她的邪!” “今天中午我俩去西山找了秀才公,他给我俩解开了庄甜儿的妖法,我们才记起这一切!” “若不然,我俩为庄甜儿当牛做马死在山里都没人知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自己这些年被庄甜儿掠走的东西都数了一遍,又讲述了自己为了找到这些东西都遇见了什么危险,带了多少伤痕回来。 两人遭遇的这些事,村里人都看在眼中,记在心上。他们常常带伤回来,囊中却空无一物,谁不觉得奇怪? 老柳和老董原本是村里最富裕的两个人,却在庄甜儿传出福星的名声后渐渐落魄到一日三餐都快吃不上的地步,这也太蹊跷了! 村民们平时被洗脑了,不会多想,但现在,两位当事人一桩桩一件件地细数过往,又加上这一阵庄理也反复把庄甜儿是邪祟的心理暗示砸进大家的潜意识,所以大家很快就清醒过来,纷纷指出庄甜儿的怪异之处。 “我以前最会抓鱼。到了夏日,每天总能从河里摸到一两只大草鱼带回去吃。自从庄甜儿成了福星,我就再没摸到过鱼!更奇怪的是,我手里沾着鱼腥味,衣服上带着鱼鳞片,从河边回来却总是两手空空!”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庄甜儿一去河边就能捡到大肥鱼!那些鱼会不会都是你抓的?” “还有我!有一回我去山上摘板栗,两只手扎满了板栗刺,回来的时候背篓却是空的!我娘还骂我瞎忙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出来的怪事竟然越来越多。 庄甜儿根本没功夫去洗脸,胡乱抹掉那些腥臭的唾沫,嘴里焦急地叫嚷:“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大家请听我说!大家看看我,都看看我!” 这是她的拿手招数。 只要与众人对视一眼,她就能轻易蛊惑大家的心智,继而操控他们的行为。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被庄理打为邪祟,权威性大大降低,在施展群体催眠术的时候,又有谁会去好好听她的话,看她的眼? 只要大家都对她产生了抵触心理,她的催眠术就会完全失效。这项能力她只知道怎么使用,却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所以出了问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命令大家好好听自己说话,然而到了后面,这命令的语气竟变成了哀求,最终又化成了恐惧的哽咽。 “我求求你们看我一眼!就一眼!我不是邪祟!”重生以来第一次,庄甜儿当着所有人的面哭了。 然而这种示弱只会更大程度地削减众人对她的恐惧。于是原本还有些害怕她的村民,此时此刻竟全都露出了鄙夷、厌恶、憎恨的表情。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忽然大声喊道:“我想起来了!庄海生说过,他姐姐捡回来的不止一株人参,还有灵芝和一棵仙草。他们家偷偷卖了灵芝仙草,攒了几百两银子,以后会搬去城里住,再也不回来了!董伯伯说的话都是真的!” 小孩子不会撒谎,所以村里人越发笃信了庄甜儿是邪祟的说法。 “把我的药材还给我!”老董出离愤怒,走上前狠狠踢踹庄家紧锁的院门。 “把我这些年打来的猎物全都吐出来!庄老大,你拿去镇上卖的那些兽皮都是我的!”老柳抽.出别在腰间的柴刀,狠狠劈砍庄家大门。 “庄甜儿,你还我的鱼!” “还有我的板栗!” “我的野菜肯定也是你拿走的!你这个妖怪!” “烧死庄甜儿!烧死这个邪祟!” 越来越多的人扑上去摇晃庄家的院门,眼看连院墙都快给拆掉了。 庄老大吓得屁滚尿流,飞快跑回了屋。 庄甜儿瑟瑟发抖地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地叫喊:“我不是邪祟,你们听我说,我不是邪祟!” 庄老太太却从屋里冲出来,揪住庄甜儿的衣领,尖声质问:“除了人参,你还卖了一棵灵芝和一株仙草?银子呢?你偷偷藏哪儿去了?我对你这么好,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待我的?你爹娘是不是也帮着你隐瞒我?你们准备搬去城里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准备丢下我和老头子偷偷溜走?好哇好哇,我这是养了一窝白眼狼出来!” 庄老太太气得失去了理智,勒住庄甜儿的脖子不愿松手。 要不是这个邪祟,她好好的一个家绝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她还能跟着老二去西山享受荣华富贵! 庄老头躲在屋里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根本不关心庄甜儿的生死。 庄甜儿的母亲和弟弟从房里冲出来,哀求庄老太太赶紧松手。 现场一片糟乱,里里外外的人都想撕了庄甜儿。 只不过短短几日,庄甜儿竟从人人景仰的福星变成了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邪祟,这变化也太大了。 当庄甜儿脖子快被掐断时,一支利箭射中了庄老太太的发髻,未曾伤人,却吓了庄老太太一大跳。她无意识地松开手,瘫坐在地上。 一群侍卫提着刀快步跑过来,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为何对一个弱女子动手?这里还有没有王法?” 村民辩称庄甜儿是邪祟。 坐在高头大马上射箭的那名英俊青年却冷笑着说道:“我从不相信世上有鬼,真正的鬼只在人心里。与这位女子比起来,你们丑陋的面目更像恶鬼!方才你们说的话,本世子听见了,无凭无据只是猜测,你们凭什么杀人?都给本世子滚,否则本世子便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村民们见他穿着华贵,气势惊人,还一口一个“本世子”地自称,便都猜到了他的身份,只能跪下行礼,然后落荒而逃。 烧死庄甜儿的计划就这样被打断了。 死里逃生的庄甜儿连忙爬起来,感激涕零地向英俊男子道谢,目光触及男子身后的一名侍卫,脸色却变得更为惨白。 但她本就受了莫大的惊吓,这点失常倒也无人察觉。 男子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救你本是路见不平,顺手为之,你不用说什么当牛做马的话。这里的人思想十分愚昧,已然把你看作了妖魔鬼怪,我劝你还是赶紧搬走吧。”话落调转马头向西山奔驰。 他带来的侍卫也都浩浩荡荡紧跟而去。 庄甜儿从未见过如此英俊、高贵、威严的男子,一颗芳心竟然就这么落在了对方身上。 她望着男子逐渐消失的背影,眼瞳里流转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先前的挫败和绝望仿佛一瞬间就被男子的出现填平了。只要控制了这个人的心,她就能一朝翻身成为人上人!就算庄理和庄九歌将来当了大官又如何?她还是王妃呢! 思及此,庄甜儿内心一阵激动,全然没注意到有两个陌生人混在村民之中悄悄盯着她家的动静。 这两个人在村民们退走之后也离开了落霞村,回到山中立刻把庄老二一家被齐王带去了西山,庄老大一家也有可能在近期内搬走的消息禀报给大当家。 这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强盗,已经陆陆续续劫掠了很多富户,杀人灭口的事也没少干。他们既已盯准了庄家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大当家沉吟半晌,终是拍板道:“庄老二一家有齐王护着,咱们绝不能动,庄老大一家却不能走空。今天晚上咱们就动手!别杀人,只把银子偷出来就行了。” 二当家忧虑道:“齐王就在西山,我们会不会惊动他?” “现在的落霞村乱着呢,村里每个人都想烧死庄甜儿,咱们偷了她家的银子,全村人都有嫌疑,我们反而能顺利避开追查。这个时候动手就是最好的时机。”大当家冷静地分析道。 “对,越乱越容易动手,等齐王反应过来,增派了山上山下巡逻的人马,咱们就真的没机会了。”三当家立刻表示赞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不言而喻的默契中喝干了碗里的烈酒。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3 庄甜儿正遭受反噬时, 庄理与齐王搬来一张软塌,挤在一块儿乘凉。 西山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沁凉的风时不时穿过枝叶吹拂下来, 夹带着松针和绿草的香气。 齐王嗅了嗅这股香气, 又垂下头亲吻小先生的鬓发,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谁也想象不到, 昨日之前, 他还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他从背后环抱着小先生, 脸庞埋在对方的颈窝里, 由衷地发出幸福的喟叹。 庄理却忽然抓住他垂落的一缕发丝, 轻轻拉扯一下, 问道,“你跟我说说当年你是怎么中的暗算。这根毒针究竟是怎么扎进你心脏的。” 齐王迟疑了。他不知道该怎样描述那些血腥残忍的宫廷斗争。 庄理等得不耐烦,又扯了扯他的头发。 绷着头皮的齐王这才无奈说道:“四年前我皇兄病重, 召我回京主持大局。我秘密赶回京城,路上中了大皇子的埋伏。这根毒针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既是中了埋伏,你身边一定有内奸。后来内奸找到了吗?”庄理马上追问。 “找到了, 是我的一个部将,已经处理了。” “你武功那么高强,怎么会防不住一根毒针?” “当时我为了救长荣, 分了心。” “长荣是谁?” “长荣就是我收养的那个孩子。” 听到这话, 庄理不再询问, 心中的冷意却节节攀升。他闭上眼,在脑海中问道:“系统, 这个长荣世子最后和庄甜儿在一起了是吗?” “是呀, 他们俩还是晋国的神仙眷侣呢。”7480老实点头。 “系统,你说这个长荣世子究竟看上庄甜儿哪点?” 7480:“看上庄甜儿运气好吧。” “嗯, 他看上庄甜儿运气好,除此之外呢?庄甜儿一个农家女,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要容貌没容貌。堂堂一个王府世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把庄甜儿娶回去?他对庄甜儿是真爱?他一点都没看出来庄甜儿有操控人心的能力? “每一个小世界的命运之子都会把杀死我的爱人当成使命。所以,庄甜儿嫁给长荣世子之后不久,我的爱人就悄无声息地死了,这是巧合吗? “如果这不是巧合,长荣世子知不知情?作为最大的受益者,他是全然无辜的吗?是命运的眷顾让他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在这个过程中,他什么都没干,也什么都不知道,是最纯洁的一个人?” 说到这里,庄理挑高眉梢问道:“系统,如果我说:上过战场杀过敌寇,并且这几年在藏污纳垢、暗潮汹涌的宫闱中混得风生水起的长荣世子是朵纯洁的白莲花,这话你信吗?” 7480:“……” 它还真的不敢信。 庄理继续问道:“系统,长荣世子最后当了皇帝吧?” 7480:“是的主人。” 庄理冷笑道:“但他注定不能成为皇帝。” 7480傻乎乎地反驳:“为什么他注定不能当皇帝?剧本里写着呢,他最后确实当了皇帝。” “因为他根本不是皇室中人。他没有皇族的血脉。这个秘密有谁知道呢?”庄理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冷冽至极的光芒。 7480似乎明悟了什么,语气变得惊悚:“这个秘密只有神灵和神灵的心腹知道。” “是啊,这个秘密只有他们知道,所以最后他们都死了,而长荣世子顺顺利利当了皇帝。”庄理露齿而笑,“但愿这位长荣世子不是我想的那样,否则……” 否则怎样,庄理没继续往下说,但7480却狠狠打了个哆嗦。 --- 心里存了事,眼前的景色便也不美了。 庄理挣脱齐王的怀抱,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为你催眠,带你回到当年你中毒针的那一天。” “为什么?”齐王满脸疑惑。 “我心中有一个猜测,但是不好说。我想让你自己回去看一看。”庄理转过身,认真地盯着齐王。 齐王无法拒绝小先生的任何要求,于是乖乖接受了催眠。 站在不远处的侍卫立刻围拢过来,把这座小小的院落保护得滴水不漏。 “现在,你已经回到了那一天,我要求你仔细观察长荣世子的一举一动,然后告诉我他在干什么。”庄理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齐王闭着眼睛答道:“他正在被几个刺客围攻。” “那些刺客真的在围攻他吗?他危险吗?” “很危险,他被砍了几刀。” 齐王站在空中,默默观察发生在树林中的暗杀。 这不是上帝视角,而是当年的他用眼角余光看见的一切,只不过这些场景存入了潜意识,被他忽略了。腾挪闪避之间,他的目光完全可以扫视全场。 “除了你,没人可以救他吗?你再好好看看他的一举一动,他真的很危险吗?你不去救,他必死无疑吗?”庄理进一步追问。 这一次,齐王犹豫了。他眉头越皱越紧,仿佛看见了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细节。 庄理敏锐地抓住了这份迟疑:“你看见了什么?” “刺客冲他砍了一刀,他本可以避开,但他没有。他故意把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在那一瞬间,他刻意提高了惨叫的音量。”齐王睡梦中的脸开始变得冷硬。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你还观察到什么?仔细想,不要急。”庄理适时安抚。 “他看向我,叫了一声‘父王救命’。” 齐王的额头开始冒汗,挣扎了一会儿又哑声改口:“不,他当时看的不是我,而是我左侧的一棵树。向我发射毒针的刺客就藏在那棵树上。他的眼睛睁大了,瞳孔微微收缩,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我很肯定他看见了那个刺客,可他叫的不是父王小心,而是父王救命。我急着去救他,露出了破绽,那刺客便抓住这个机会把毒针射了过来。” 说到这里,齐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长荣率先发现了刺客,但他没有提醒齐王,反而故意把自己的胳膊送到刺客刀下,拼着一身伤,转移了齐王的注意力。这场暗杀或许不是他策划的,但他巧妙地抓住了一个机会,一个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养父的机会。 若不是关心则乱,齐王不可能连一根毒针都躲不开。 重新翻阅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齐王才终于看明白当年的一切。 回忆已经如此清晰,齐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即便在梦中,他也止不住地露出痛彻心扉的表情。那根拔掉的毒针仿佛一瞬间又刺入了他的心脏。 眼看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庄理连忙引导他苏醒过来。 齐王猛然睁开眼。额头的冷汗立刻滑落,浸入眼珠,令他潮红的眼眶无比酸涩。这是他亲手拉扯长大的孩子,也是他欺瞒父皇母后上了皇族玉碟的孩子。 他教导他武艺,指点他谋略,为他铺路,授他权柄,结果到头来,他就是这样回报自己的吗? 看见刺客的一瞬间,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是不是盼着养父去死?如此,他就是真正的皇子龙孙了? 一个更比一个残酷的猜测像刀尖一般刺穿了齐王的心,令他捂住本就染血的胸口,发出痛苦的呻.吟。 庄理连忙抱住他,柔声安慰:“别难过,你还有我。”更煽情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爱人布满冷汗的额头。 汗珠沾湿了庄理的唇,但他心中却只有疼惜。 心神大乱的齐王很快就平静下来,冷汗还流着,心脏的刺痛却慢慢消失。是啊,他还有小先生,这样一想竟也不觉得如何伤心难过了。他养出了一匹狼,这没什么,看清真相之后把狼除掉也就罢了。 很快就想明白一切的齐王正准备回一句“我没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他屏住呼吸,咬紧牙关,把眼眶熬得通红,竟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庄理更心疼了,顺着他的额头一路亲到脸颊,最后又柔柔地含住他的薄唇,呢喃抚慰:“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别难过了好吗?” “一直是多久?”齐王深深看着他。 “你说是多久?”庄理把嘴唇贴合在爱人的嘴唇上,随时准备献上安抚的吻。 “我说是永远。”齐王对这两个字充满着执念。永远对于他而言从来不是伪命题。 “那就永远。”庄理毫不犹豫地给出承诺。 “好,就这么说定了。”齐王这才扯开嘴角心满意足地笑了,然后捧住小先生的脸颊,夺取了一个深吻。 养子的背叛已然被他完全抛到脑后。 原本还打算好好安慰王爷的众侍卫:“……” --- 世子云长荣赶到别院时庄理正和一众侍卫坐在凉亭里玩“问仙”的游戏。齐王坐在一旁笑意融融地看着。 云长荣立刻走上前问安,急切地说道:“父王,听说您找了一位高人给您治病?他可靠吗?要不要我帮您去调查他一番?连玄真子那样的人都是骗子,儿子实在是不放心。” “不用调查了,高人已经帮我把毒针拔.出来了。”齐王平平淡淡地开口。 云长荣愣怔了一瞬,继而展露出狂喜的笑容,大步走到齐王身边,高声询问:“父王,那针拔.出来了?这么快的吗?您再也不用承受日日夜夜的剧痛了?太好了,太好了,儿子真是太高兴了!” 他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 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他背转身,快速擦掉眼角的泪,转回头时脸上带着感激涕零的表情:“父王,那位高人在哪儿,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说完这话,他噙着泪的脸竟又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显露出赤诚的孝心,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珍惜和尊重,竟一丝破绽都找不到。 齐王笑睨着他,目中全是温和慈爱,同样没有破绽。 “高人就是这位。”他伸出手,指向被侍卫们团团围住,正摆弄一块通灵板的庄理。 云长荣似乎没想到救了自己父王的高人竟如此年轻,不由微微一愣。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大步走上前,毕恭毕敬地向庄理道谢,又看着那块通灵板问道:“先生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帮他们算命,世子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试一试。”庄理勾起唇角兴味一笑。 “哦?用一块板子算命?好,我也来试一试。”云长荣为了讨好父王跟前的红人,一口就答应下来。 7480默默扶额:完了,又一个主动往宿主枪口上撞的傻.逼出现了。宿主所谓的算命,翻译过来就是“要你命”啊!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4 庄理面前摆放着一块圆形木板, 木板中间画了一个十字,十字的左边用朱砂写着“是”,右边写着“否”, 下边写着“不知”, 上边什么都没写。 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一根细细的银色项链,链坠做成箭矢的形状, 悬在木板上, 箭尖自然垂落, 指着十字的正中心。 “世子请稍等, 我刚才已经跟他们说好了, 要先给他们算一算, 谁先来?”庄理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个侍卫。 最年轻的一名侍卫连忙举手:“我我我,我先来!烦请庄先生帮我算一算姻缘。” 他话音刚落,别的侍卫就都哄笑起来, 纷纷逼问他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年轻侍卫红着脸摆手,嘴巴闭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 现场的气氛既轻松又热烈, 连素来心情沉郁的齐王都被逗笑了。 看见自家父王笑得开心,云长荣也不免露出喜悦的笑容,盯着那块通灵板, 似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年轻侍卫挤开众位同僚, 坐到庄理对面, 迫不及待地接过那条细长的项链,小心翼翼地把垂落的箭尖挪到“十”字的正中间。 庄理徐徐说道:“不要紧张, 慢慢深呼吸, 眼睛盯着项链坠子,不要四处乱看, 彻底放空你的大脑,反复在心里召唤神灵。 “记住,只有心境澄明的人才能招来神灵。神灵来的时候会悬浮在你头顶,然后你手中的链子就会来回晃荡。 “此时,你便可以向神灵提问了,k会把未来的答案都告诉你。” 庄理把手摆放在通灵板两旁,平静地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年轻侍卫点点头,然后一脸凝重地盯着项链坠子,小腹一起一伏,深深呼吸。 大家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期待着神灵的降临。 云长荣也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切,目中却暗藏不屑和怀疑。对于鬼神之事,他向来是不信的。 7480看得斗鸡眼儿都出来了,小声问道:“主人,这次是真的通灵,不是什么催眠了吧?” “不,这还是催眠。”庄理在心中轻笑。 7480:“……这明明就是通灵!我以前在综艺节目里看见过!” 庄理的心情似乎很好,耐心解释道:“这也是催眠的一种,名为摆锤运动法。当受术者静静看着项链坠子,放空大脑召唤神灵时,他其实已经自己把自己催眠了,他召唤的不是神灵,而是他自己的潜意识。 “受术者在生活中遇见的难题,他的潜意识比谁都清楚。当他陷入迷茫难以抉择的时候,他的潜意识却不会失去方向。 “受术者表面上问的是神灵,其实是他自己。当他心中有了答案时,他的潜意识会悄然掌控他指尖和手腕的肌肉,让项链坠子朝他心中期盼的方向移动,所以测算出来的答案百分之百是符合他心意的,在他看来便是完全的正确。” 说到这里,庄理的目光便从通灵板慢慢移向了年轻侍卫的头顶。 年轻侍卫立刻接收到了这条心理暗示,低声说道:“我感觉神灵已经来了。”话音刚落,被他捏在指尖的项链就开始在通灵板上来回转圈,竟是无风自动。 7480:“……” 要不是宿主提前解释清楚,它一定会被眼前这一幕吓到。太特么灵异了! 站在周围的侍卫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科学原理,于是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看向年轻侍卫的头顶,目中全是敬畏,仿佛那上面真的悬浮着一位神灵。 原本对这种把戏嗤之以鼻的云长荣深深看了庄理一眼,心下微凛。 “你可以问问题了。”庄理笑着说道。 年轻侍卫抿抿唇,未曾说话就先涨红了脸颊。 庄理善解人意地说道:“如果害羞,你在心里问也可以,神灵能听见你的心声。” 旁边立刻有人起哄:“要问就大胆地问出来,老爷们儿害羞个屁!不就是那点事儿吗,当兄弟们猜不出来还是怎么着?” 被人一激,年轻侍卫立刻问道:“我喜欢的姑娘喜不喜欢我?” 众人一边掩嘴忍笑一边盯紧项链坠子。 银色小箭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慢慢指向左侧的“是”字。 原本还憋着笑的那些人全都抿紧嘴唇,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看着通灵板。当神灵真正开始回答他们的问题时,他们才意识到这种另类的接触是多么的神奇! 年轻侍卫的表情已变得格外严肃,用无比恭敬的语气问道:“神灵,请问我的心上人将来会嫁给我吗?” 项链坠子由左侧挪回中间,开始一圈一圈打转,转了很久都没有再指向任何一个方向,既不是“是”,也不是“否”,更不是“不知”,竟完全不给答案。 大家的心全都提了起来。 云长荣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原来神灵也有不知道的事吗?”轻撇的嘴角带着微不可查的讥讽。 庄理仔细观察年轻侍卫的一举一动,并未搭理云长荣。 齐王斜睨养子一眼,目中划过一缕暗芒。 偏在此时,项链坠子缓缓移向了正上方,而上方的通灵板什么都没写,是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站在周围的侍卫满头都是雾水。 “难道神明也算不出这小子的姻缘?”有人猜测道。 庄理却在心里摇头。年轻侍卫问的不是神灵,而是他自己的潜意识。对于自己的婚姻,他心里又怎么可能一点成算都没有。 庄理不着痕迹地打量年轻侍卫,却见他偷偷摸摸瞥了侍卫统领一眼,似乎有些畏惧,又似乎有些渴盼。 为安全起见,庄理早已从齐王口中了解到这些侍卫的详细情况,于是立刻就洞见了其中关窍。 “神灵,他与他的心上人能不能成就姻缘,还得看侍卫统领的意见,我说的对吗?”庄理适时开口。 银色小箭立刻移向了左侧的“是”字。 于是众人这才发现,侍卫统领恰好站在年轻侍卫的正前方,所以小箭才会向上移动。它指的不是通灵板的空白处,而是侍卫统领。 年轻侍卫绯红的脸颊立刻变得煞白,竟果然被猜中了心事。 侍卫统领瞪大双眼看向他,脸上全是莫名。 为防两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庄理继续说道:“他的心上人是侍卫统领的妹妹,对吗?” 银色小箭回到原点,转了几圈,再次指向“是”字。 侍卫统领这才明白过来,咬牙道:“好小子,你竟然偷偷惦记我妹妹!是什么时候的事?”说着说着就要上来揪年轻侍卫的衣领。 年轻侍卫连忙求饶:“大哥您先别生气,神灵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咱先把神灵送走再聊家事好不好?” 侍卫统领看向通灵板的上方,心里终究是畏惧的,只好退回原位。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年轻侍卫干脆破罐子破摔,快速问道:“神灵,我和我的心上人今年能不能大婚?” 银色小箭晃了几圈,最终指向了“是”字。 年轻侍卫欣喜若狂地欢呼:“谢谢神灵,谢谢神灵!回去之后我一定给您烧香!您请慢走!大哥你看见了吗?我和小凤的姻缘是上天注定的,您可不能拦着我们啊!” 话落扔下项链窜出凉亭,跑得飞快。 侍卫统领想去追人,却又不能扔下王爷不管,只得咬牙忍了,忍着忍着竟又低笑起来,摇头道:“娘的,便宜这小子了!” 大家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拊掌哄笑。 现场的氛围重又变得轻松而又热烈,庄理这才看向云长荣,淡声说道:“世子要不要试一试?” 年轻侍卫的测算结果就摆在眼前,令云长荣不得不信。 都说皇帝是上天授命,如今天神就在此处,他何不问一问自己有没有这个命?但是这里人太多,又该怎么问呢? 庄理看出了他的迟疑,适时说道:“世子也想算姻缘吗?不好意思的话就在心里问吧。” 云长荣被“天命”两个字深深吸引,不知不觉就走到庄理对面,坐了下来。为了掩饰自己,他立刻涨红脸颊,做出羞涩的模样。 齐王感兴趣地看着他,温声道:“若是神灵指明你和那位姑娘有缘,本王便入宫为你们请旨赐婚。” 云长荣连忙拱手道谢,脸色越发红润。 “请世子在心里召唤神灵。”庄理轻轻压住通灵板的边缘。 没过多久,云长荣手中的项链就开始一圈一圈打转,神灵已经来了。 他垂下眼睑在心中默问一句,银色小箭便慢慢指向了“是”字。 谁都不知道他问了什么,所以他毫不掩饰地露出狂喜的神色。 紧接着,他敛去表情,在心里又默默问了一句,项链坠子再次指向了“是”字。 这一次,他腮侧的肌肉微微绷紧,略有起伏,似在咬牙,这是一个下定决心的微表情。 庄理盯着他,眸色越来越冷。 云长荣还想在心里询问别的问题,庄理却忽然开口:“世子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竟让你高兴成那样?” 云长荣涨红脸颊,不好意思地说道:“庄先生莫要明知故问了。” 庄理颔首道:“我猜世子的第一个问题是――神灵,我能当皇帝吗?” 现场一片死寂。 云长荣呆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猛然看向庄理,只一个短暂的对视,大乱的心神就跌入了对方漆黑深邃的眼眸。在清醒的状态下,他竟不知不觉被催眠了。 原本嘻嘻哈哈站在周围看热闹的众侍卫竟齐刷刷地抽.出佩刀,把这座凉亭把守地密不透风,看向世子爷时目中全无尊敬,反倒充斥着杀意。 云长荣想丢掉手中的项链,肩膀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压住,然后,齐王低沉的嗓音便在他耳边响起:“继续算下去,让本王看看你心里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齐王已绕到云长荣身后,两只手随意搭在云长荣肩头,却似泰山压顶一般,带来令人完全无法反抗的威严。 然而更让云长荣无法反抗的却是庄理轻飘飘的话语:“你扔不掉这根链子,它已经长在你手心。” 刚才那一秒钟的对视已经让庄理成功操控了云长荣的心神。 云长荣看向链子,继而惊骇无比地发现,它竟真的穿透了掌心,与自己的血肉搅合在一起。 “不不不,不是的,你胡说,我根本没想当皇帝!我只是想算姻缘而已!”云长荣的心绪陷入了更深的紊乱。 庄理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冷开口:“你的第二个问题是――我若想登基就必须杀掉父王吗?” 云长荣的眼珠在这一瞬间变得腥红无比,太过剧烈的惊吓让他的眼球急速充血!这无法掩饰的生理变化戳穿了他的伪装和野心。 立于凉亭四周的侍卫握刀的手已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却并非源于恐惧,而是因为无法按捺的杀念。 虽说云长荣的父亲救了王爷,但王爷亲手养大了他,给他上玉碟,予他荣华富贵,授他权势滔天,再大的恩情都还完了,他怎么能恩将仇报?这种人死不足惜! 庄理在极度压抑的氛围中继续说道:“第三个问题由我来问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齐王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被催眠了的云长荣根本无法放开握链子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色小箭指向了“是”。 齐王轻声一笑,却让凉亭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云长荣的眼眶掉出了泪水,摇头道:“不是的,父王你别相信这个骗子。” 庄理对此充耳不闻,徐徐问道:“第四个问题:当年是不是你故意引开齐王的注意力,让他身中毒针?” 银色小箭再次指向“是”。 “第五个问题: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一直在谋划着杀死齐王?” 银色小箭飞快在通灵板上转圈,最终还是指向了“是”。 云长荣死死瞪着眼前的一切,脸上的表情已陷入完全的空白。 庄理伸出细长的食指,慢慢指向他的头顶,玩味地低笑:“我似乎忘了告诉你,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举头三尺有神明’,做过亏心事的人绝对不要玩。” “举头三尺有神明?”云长荣慢慢看向自己的头顶,终是陷入了彻彻底底的崩溃。 原来“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竟然是真的!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5 云长荣被禁锢在石凳上, 手里捏着项链,麻木的脸庞渐渐显露出恐惧的神色。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真的有神灵悬于其上, 用锐利而又洞彻的双眼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罪恶念头, 被这双眼看了个通透。 此时此刻的他像是被活生生扒掉了一层皮,既痛苦, 又羞耻, 更无助。 “父王, 您一定要相信我。这人是个骗子, 他在离间我们父子俩的感情。您亲手把我养大, 我是怎样的人您难道还不清楚吗?我怎么会产生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云长荣用哽咽的嗓音说出这番话。 他回过头, 红着眼眶看向养父,脸上带着浓浓的哀伤和难以掩饰的孺慕。每当他犯错时,只要露出这副表情, 养父一定会心软。 齐王神色莫测地盯着他,摇头道:“你是怎样的人,我还真的不清楚。” 他从云长荣身后绕出来, 走到庄理身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睥睨对面,徐徐说道:“既然神灵在此, 那我们就问问神灵吧。” 云长荣早已对这个通灵游戏深信不疑, 听见这句话, 哀伤的表情立刻凝固在脸上。 齐王盯着养子闪烁不定的双眼,沉声问道:“在你心里, 我的性命完全无法与皇位相比, 对吗?为了皇位,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我?” 催眠状态下, 云长荣根本无法扔掉那条银色项链,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项链坠子指向了“是”。 他嘴上连连喊道:“不,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假的!父王,是这个江湖骗子在陷害我!您一定要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但他心里却很清楚,神灵给出的答案是正确的,他就是这样想的。神灵真的能窥探到他的内心,并且把他最龌龊的想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他才始终无法从催眠状态中挣脱。控制住他的人已然不是庄理,而是悬浮在他头顶的“神明”,即他自己的恐惧。 齐王完全不理会养子的辩解,继续问道:“我把你抚养长大,你对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之情,对吗?” “不是的,儿子是感激您的!儿子一直把您当成亲生父亲!”云长荣迫不及待地高喊,然而那根项链却在剧烈晃动之后指向了“是”。 齐王闭了闭眼,似乎不愿面对这个现实。庄理马上握住他冰冷的指尖,给予无声的安慰。 齐王反握住小先生的手,哑声问道:“你恨我,对吗?” 云长荣疯狂摇头否认:“不,没有,儿子一点儿都不恨您。父王,我怎么可能恨您?” 然而很不幸,被他捏在指尖的项链再次指向了“是”。 这个小小的凉亭一瞬间变得死一般寂静,就连云长荣急促的呼吸声都止息了。他双目无神地看着通灵板,脸上的急迫挣扎慢慢化为了认命的颓然。 神灵的洞察力让他陷入了绝望。 始终站着的齐王终于坐下了。他平静地注视养子,问道:“为什么恨我?我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是因为你的父亲为了救我而亡吗?” 云长荣一个字都不敢说了。他嘴上否认得越激烈,神明给出相反的答案之后,父王只会更看不起他的卑劣。他终于明白徒劳挣扎的自己在父王眼中不过是个小丑而已,再多的父子之情都会被这些丑陋的真相磨灭。 项链坠子这一次却破天荒地指向了“否”。 齐王挑高眉梢,似是觉得有些意外。他以为养子仇恨自己一定是为了生身父亲的死。 作为一个局外人,庄理却比他看得更清楚,冷笑道:“他恨你不是为了自己的父母,而是为了你的不争不抢。你如果一开始就全力去争夺皇位,他现在就是太子。他恨你无能,也恨你挡了他的路,更恨你拿捏着他最大的把柄。既然你不争,那他就除掉你,自己去争。只有你死了,齐王府的势力才会为他所用。” 庄理每说一句,云长荣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他的心事竟完全被庄理猜中了。 庄理看向云长荣空无一物的头顶,问道:“神灵,我说的对吗?” 云长荣无比惶恐地看向银色小箭,却又绝望地发现,它果然指向了“是”。 至此,云长荣最肮脏的念头都被庄理挖掘了出来。 到了这个份上,齐王不可能再对这个养子保有一丝一毫的温情。他冷漠至极地说道:“如果你恨我的理由是因为生身父亲,我还能高看你一眼。现在么……” 他摇摇头,没把话说完,但内心的厌弃却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现在你觉得养他还不如养条狗,对吗?”庄理嘴毒地接口。他最喜欢在别人心上插刀。 云长荣双眼赤红地瞪着庄理,继而又焦急地看向养父。 人心真的很矛盾,他既仇恨养父,又迫切渴望能得到养父的认同和肯定。他想杀了这个人,却又希望自己在对方心里永远都是孝顺、诚实、能干的好儿子。他已经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齐王无奈地看了小先生一眼,缓缓点头:“是的,我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会收养你。” 云长荣愣愣地看着父王,心里涌上一阵又一阵仇恨的浪涛,然而浪头拍过之后,留下的却是懊悔的泡沫。 直到此时他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些什么。 齐王冷漠地说道:“昭告下去,齐王世子于今时今刻暴毙,本王亲自送世子的棺椁回京落葬,你们准备马车,即刻出发。” 侍卫统领高声应诺,却站着没动,只用阴恻恻的目光看向云长荣。 齐王牵着小先生的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凉亭,语气平静而又凉薄:“摘掉他的金冠,剥掉他的华服,卸掉他的昂贵饰品,给他一套粗布衣裳,将他赶出别院。明日本王便会入宫,将他的名字从玉碟上划掉。齐王府从未有过什么世子,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侍卫齐声应诺。 齐王冷酷无比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里:“我能给你一切,自然也能收回一切。” 听见这句话,云长荣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一下子瘫软在石桌上,缠绕在他指尖的项链也终于哐当一声掉落。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会失去些什么,自己只会失去所有!没了齐王的恩赐,他什么都不是。那些荣华富贵、滔天权势,从来都不属于他。 侍卫统领大步走进凉亭,三两下便扯掉云长荣的金冠和饰品,又将他反剪双手压在桌上,冷笑着说道:“记好了,你爹姓龚不姓云,从此以后你叫做龚长荣,你从来不是什么皇族!” 又有一名侍卫走进凉亭,一边扒云长荣的华服一边嘲讽:“长荣长荣,王爷当初是希望你能一生荣耀的。全赖王爷你才有今日,却反过来要置王爷于死地,你连‘长荣’这个名字都不配拥有!” 云长荣被这些话激起了心中的羞耻和愤怒,想要反击,双手的骨头却被侍卫统领卸掉了。 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惨嚎,但是会关心他爱护他,甚至给予他一切的养父,却完全没有露面。 云长荣拼命转动脑袋看向四周,没发现那个去而复返的身影,也没等来对方宽恕的口信,眼里最后一丝希冀才缓缓散去。 一群侍卫粗手粗脚地将云长荣扒干净,套上平民百姓的麻衣,手骨也没给他接好就把人扔出了别院。 云长荣带来的那些侍卫自始至终都被隔离在另一个院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傍晚,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才接到世子暴毙的消息,然后押运着一具棺椁,绕开山下的落霞村,沿着另一条官道悄然返回京城。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齐王把头枕在小先生腿上,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只手遮住双眼,仿佛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庄理弯下腰亲吻他的薄唇,耐心哄道:“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得,你现在的任务是养好自己的身体。” 齐王还是遮着眼,没有开腔。 庄理捧住他的脸庞,细细密密地亲吻他的薄唇,柔声低语:“别再胡思乱想,一切已经过去了。你欠他的早就还清了,是他自己不知足。” 齐王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庄理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的话,却见爱人的耳朵不知何时已红到滴血,这哪里是伤心欲绝的反应,分明是在占便宜。 庄理被气笑了,立刻拽开爱人遮脸的手,却见他眯着笑眼,竟是一副享受到不行的样子。 “好哇,傻大个儿竟也长脑子了!”庄理揪住了爱人的耳朵。 齐王被戳穿之后连忙爬起来,把小先生抱进怀里又亲又哄,还主动把另一只耳朵递进小先生手里,讨好地低语:“你拧,你使劲儿拧!以后我全都听你的,我就是个耙耳朵好不好?” 庄理拧住他两只耳朵,却舍不得用力,终是无可奈何地低笑起来。 两人抱在一起,交换了一个近乎于窒息的吻,在彼此的抚慰中度过了本该最为艰难痛苦的一天。 --- 与此同时,一伙强盗点燃迷烟,迷晕了庄老大一家,从衣柜、床底、房梁等处找到几百两银子,用庄甜儿的一件袄裙随便裹好,扛在肩头,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6 庄理连夜跟着齐王回了京城, 临走时想把庄老二、刘春花、庄九歌也带走,三人却不同意。他们都是寻常百姓,也无贪婪之心, 适应不了王公贵族的生活。 庄理跟去是为了给齐王治病, 他们凭什么呀? 所以庄老二再三婉拒了齐王的邀请。 “既如此,这座别院就送予岳父了, 地契就放在书房的案头上, 早已写了岳父的名字, 您自己去拿便是。”齐王留下这句话就把庄理抱上马车, 潇潇洒洒地走了。 庄老二:“!!!” 齐王的车队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只余星星点点的一些火把在远处摇曳闪烁, 庄老二才不敢置信地呢喃:“王爷方才唤我什么?” 刘春花僵硬地摇头:“我也没听清楚。” 庄九歌冷哼道:“他叫你岳父,还叫了两声,留下一栋宅子当做娶大哥的聘礼就走了!他是故意的!” 话落, 庄九歌甩着衣袖往院里走,信誓旦旦地说道:“日后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科举, 当大官,拥有超越齐王的权势!总有一天我会把大哥救出来!大哥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才会如此!” 庄老二和刘春花:“……” --- 一家三口都没怎么睡好,翌日醒来, 庄九歌决定回落霞村一趟。 侍卫帮他搬东西的时候漏掉了一沓文稿, 全是他这几年的呕心沥血之作, 弄丢了着实可惜。 他出门的时候,齐王留下的几十个侍卫立刻围拢过来, 说是要一起去。 庄九歌反复拒绝都没用, 只好硬着头皮带上这群人。 眼下,他正穿着金红祥云锦袍, 戴着羊脂白玉发冠,蹬着麂皮长靴,握着馥郁芬芳的象牙折扇,身后还跟着一群提着大刀的高壮侍卫,浩浩荡荡地行走在山庄里。 不明就里的人看见了,恐怕会以为他是什么王公贵族。 “几位大哥,我穿成这样不合适吧?我自己的衣裳呢?”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庄九歌迟迟没敢迈出去。 “小公子的衣裳庄先生都让我们烧了。”侍卫毕恭毕敬地回禀。 “我大哥让烧的?”庄九歌眨眨眼,终是无奈颔首:“那就算了,我哥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侍卫递上一个布口袋,又道:“这里面全是平安符,公子可以拿去山下,散给落霞村的村民。有了平安符,他们就再也不会被庄甜儿蛊惑。这话也是庄先生临走时交代的。” “大哥真好,临走时还惦记着村里人!”庄九歌立刻接过布袋子,挥手道:“咱们走吧!” 三刻钟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落霞村,却见庄甜儿家门口围满了人,院子里还传来庄老大的怒吼:“报官!我一定要报官!你们偷走了我家的银子!老柳,是不是你?你身手最利索,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翻墙进来!老董,还有你,你可以制作迷.药迷晕我们!” “好啊,报官就报官!我正想告你们家庄甜儿蛊惑人心,谋夺财产,是邪祟!我让县太爷烧死她!”老柳大声说道。 老董看向周围的村民,倡议道:“受到庄甜儿蛊惑的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很多人,大家都随我们去县城作个旁证!” 有人高声应和,有人露出胆怯的神色,还有人转过身偷偷溜走。 绝大多数人对庄甜儿还是惧怕的。 庄九歌就在这时走过去,把袋子里的平安符拿出来,一一分发给村民:“这是我哥亲手制作的平安符,你们拿着吧。有了这个平安符,庄甜儿就害不了你们了。” 众人一听这话连忙围拢过来,争先恐后地领走平安符。 庄老大怒瞪庄九歌,却又畏惧他身边的一群侍卫,并不敢走过来夺符,更不敢大声呵斥。 老柳和老董摊开掌心的符现身说法:“没错没错,我俩正是因为得了秀才公的平安符才会清醒过来。昨天庄甜儿这个邪祟还想对我施法,我的符立刻烫了我的手心,保护了我。秀才公的符真的很灵,有了这个我们根本不用怕庄甜儿。” 所谓的烫手心不过是两人的幻觉而已,但村民们根本不会知道其中的真相。他们信了。 庄理的权威早已凌驾于庄甜儿之上,更何况庄九歌回村的时候锦衣华服、侍卫环绕,模样气派得不得了。他们兄弟俩给出来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再有,老柳和老董对庄甜儿一点都不客气,从昨天到今天,他俩还好好的,根本没遇见倒霉的事,反倒是庄甜儿一家倒了血霉,这符肯定有用! 思及此,村民们竟完全克服了对庄甜儿的顺从和恐惧,也彻底摆脱了她的心理控制,变得头脑清明起来。 “走走走,大家一起进城去告官!我们根本没偷庄老大的银子,庄甜儿蛊惑人心谋夺财产却是明摆的事!” 不知谁喊了一句,所有人便都举手应和,“走!我们去给老柳和老董当证人!” “我也要告官!我最会爬树,庄甜儿就常常让我上树给她摘果子。她家拿去集市卖的那些甜果都是我摘的。有一回她看见悬崖边上长着一棵山楂树,便叫我去给她摘山楂,我差点掉下悬崖摔死!”一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义愤填膺地说道。 他母亲连忙把他抱住,颤声询问:“你回来怎么不说?” “庄甜儿让我忘了那些事,我就忘记了。方才拿到秀才公的符我才想起来。”小男孩后怕不已地拍打自己胸膛。 他母亲瞪着血红的眼珠看向庄甜儿,嘶喊道:“告官,我们一定要告官!烧死庄甜儿这个邪祟!” “我家的星儿一定是被庄甜儿害死的!我家星儿去冰湖上打鱼,后来落入冰窟窿淹死,但他的渔网却不见了。我家办丧事的那几天,庄老大一家天天炖鱼吃,你们还记得吧?他家的鱼香味儿飘得满村都是,你们还聚在我家灵堂议论来着。你们说庄老大大冬天还能钓到鱼,都是托了庄甜儿的福,可是庄老大有去湖边钓过鱼吗?你们有谁看见了吗?那些鱼肯定都是我家星儿打的!” 一名满面沧桑的中年女人声嘶力竭地叫喊。 庄甜儿太过相信自己的能力,总以为任何人都会被她轻而易举地掌控,所以行事并不谨慎。如今没了天降福星的光环,她留下的那些蛛丝马迹很快就被大家发现了。 连人命都闹出来了,村民们对庄甜儿更是恨之入骨,举起拳头高声叫喊:“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看见这等阵仗,执意要告官的庄老大反而退怯了,连忙哀求大家冷静一些,还一个劲地说他不要那几百两银子了,盗窃这件事就算了。 根本没偷过他家东西的村民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庄甜儿绑去衙门烧死。 眼看大家七手八脚来拆院墙和栅栏门,躲在父亲身后的庄甜儿这才尖声说道:“世子爷知道我的事,我要去找世子爷告你们!世子爷为人正直,他不会允许你们动私刑!” 隐在人群后方的庄九歌适时开口:“齐王世子昨天晚上已经暴毙了。造谣中伤世子是杀头的大罪,我绝不可能乱说。” 庄甜儿呆住了。恍惚中,她仿佛看见一条通天的阶梯在自己眼前一节一节垮塌,变作一片废墟。她对未来的畅想全在此时此刻化成了泡影。 世子爷怎么可能暴毙?不会的!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她极为狂乱也极为笃定地思忖,可事情原本应该怎样,她又说不清楚。 村民们没了顾忌,立刻推翻院墙,七手八脚地扑上来捉拿庄甜儿。有人按她的头,有人捆她的手,有人堵她的嘴,还有人趁乱往她身上踢打。不多时,她的衣衫就被扒掉了大半,脸颊也被抓破了,嘴里塞着一团抹布,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 只要村民们供词一致,衙门一定会把庄甜儿当成邪祟烧死! 庄老大立刻舍弃了这个女儿,抱住自己的脑袋往屋里躲。 庄老太太和庄老头压根儿就没露面,他们完全不在乎这个孙女儿的死活。 倒是庄甜儿的母亲秦氏疯狂给村民们磕头,尖着嗓子哭喊:“各位叔伯,各位大娘大婶,各位兄弟,求求你们饶过我家甜儿!我给你们钱,你们放过她好吗?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会远远搬走,再也不回来!我家还有银子,全都赔给你们!” 她磕地一次比一次用力,很快就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庄甜儿疯狂摇头,堵着破布的嘴牢匚氐亟凶攀裁础 秦氏却完全领会不到她的意思,拿起铁锨撬开猪圈的地砖,挖出一个重达几十斤的包裹,气喘吁吁地说道:“这里有一千两银子,全都给你们,你们放过我家甜儿!” 庄甜儿还在疯狂摇头,眼珠子鼓得能掉出来。 村民们全都呆住了。他们完全没想到庄老大一家竟富豪到这种程度!先是被偷了几百两,如今又拿出来一千两!他家到底多有钱?这些银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然而这股刨根问底的冲动很快就被内心的贪婪掩盖了。村民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如果答应秦氏的要求,他们每个人能分到大约二十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 闹哄哄的院子立刻安静下来,除了老柳和老董,没人再想把庄甜儿送去官府。就连那个死了儿子的妇人都选择了沉默。 庄老大和庄老太太却在此时冲出来,扑到巨大的沾满猪粪的包裹上,嘶声叫喊:“谁都不能拿走我家的银子!你们要烧死庄甜儿是吗?随便!要烧就烧,我们不管,但是这些银子谁都不能动!” 原本还觉得母亲不该把银子拿出来的庄甜儿呆住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庄老大却根本不在意女儿的感受,冲秦氏怒吼:“你竟然背着我偷藏了这么多银子!你是不是打算独吞!好好好,你这个毒妇,老子立马休了你!” 他完全不关心这笔巨款的来源。 庄老头也从屋里走出来,冷静地说道:“你们把庄甜儿带走吧,我们不管了。” 这凉薄的一幕不但搅碎了庄甜儿的心,也让隐藏在人群后面的庄九歌彻底看清了这些所谓亲人的真面目。他很庆幸自己来了一趟,否则过几天,他便会回村,把爷奶接到山上去住。 他以为亲人没有隔夜仇,但其实亲人与亲人之间或许连感情都没有,有的只是冷酷的利益和果断的取舍。某些人即便做了亲人,也比仇人好不了多少。 他没有办法直视这样的爷奶,恰似他没有办法直视人心。 “走吧,我们回去。”他捂住双眼,无比消沉地说道。 领头的侍卫却摆手低语:“小公子再等等,我们想看看那包袱里的银子。庄甜儿纵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银子,小小的落霞村根本不够她搜刮。我们怀疑这些银子另有来处。” “什么来处?”庄九歌眼珠子一转就产生了一个惊悚的联想:“前一阵朝廷丢失了六十万两赈灾银,案发地点离落霞村不远。难道你们怀疑庄甜儿与那笔银子有关?” “正是。”领头的侍卫死死盯着沾满猪粪的包裹。 财帛动人心,秦氏既已把送银子的话说出去,村民们人多势众,肯定不会罢休,这银子早晚会暴露在他们眼前,他们等着看就好。 果然,村民们丢开庄甜儿,全都去抢包裹。若不是几位族老及时站出来主持秩序,压在包裹上的庄老大恐怕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最后,村里人拿着银子走了,只留下满院狼藉。 伤痕累累的庄老大爬起来厮打秦氏,庄老太太和庄老头也都冲过去帮忙。被人遗忘的庄甜儿蜷缩在角落,双目无神地看着眼前的荒诞。 庄九歌早已悄然离开庄家小院,走到村口拦住一位村民,用自己的一块碎银子换了对方的一块碎银子,交给侍卫查看。 “银子都是剪碎的,烙印也磨掉了,我们看不出是不是官银,得送去霸州城找人称一下重量,看看银子的纯度。若纯度高达百分之百,这笔银子定然是官银无疑。”侍卫捏着碎银子沉吟。 与此同时,周小姐被害一案的详细资料也送到了齐王的案头,里面的一条记载让庄理把这件事与庄甜儿联系了起来。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7 齐王出于好奇心让人去查了查周家的后续情况, 没想到这一查竟查出一桩大案。 陷害周小姐的丫鬟秋彤原来竟是被李泽的表妹收买的。 李泽好巧不巧,正是周小姐三年前的未婚夫,他的表妹便是他现在的妻子。两人早有私情, 想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却又舍不得周家的荣华富贵。 当年的李泽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侍卫,却因能力出众, 颇受周老爷赏识。 周老爷是秦太守的心腹, 当时又是督尉, 在官场上能提携李泽。 在前途与表妹之间, 李泽选择了前途, 但他终究还是意难平, 心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两全其美? 于是秋彤便被收买,周小姐失了清白陷入疯狂。 李泽很了解周老爷的性格,所以坚决不愿退婚, 还多次在周老爷面前发誓会好好照顾周小姐。 他知道周老爷特别看重礼义廉耻与忠孝仁义,必然不会把疯了的女儿送去李家;他还知道,自己表现得越诚恳真挚, 周老爷就越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把自己的女儿送去祸害李家,周老爷干不出这种没良心的事。 然后,李泽的计策就成功了, 周老爷主动解除了这门亲事, 还因为心中的愧疚, 更加卖力地提携李泽。 苦熬了一年,女儿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 周老爷竟辞官不做了。但他临走之时把自己的人脉全都给了李泽, 而今的李泽已取代他,成了秦太守身边的红人, 眼看着也要晋升督尉了。 周老爷原本只打算暗中处置了秋彤,却没料王爷会插手,直接把秋彤抓入大牢严审。 才刚打了几板子,秋彤就供出了李泽的表妹,也就是现在的李夫人。 李夫人当年只是个破落户,双亲俱亡,身无长物,怎么可能拿得出三百两银子去收买秋彤?她的财物从哪儿来的?李泽作为最终的受益者,真的对此毫不知情吗? 出于这样的怀疑,齐王的属下把李泽也抓了,几轮拷打,夫妻俩撑不住全都招了。 周小姐果然是他们联手坑害的,只因他们既想在一起,又想谋夺周家的权势。 他们设下的计策不可谓不狠毒,不可谓不精妙,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收到消息,周老爷生生被气晕过去,醒来之后还吐了几口鲜血。 看着手中的卷宗,庄理陷入了沉思,一股浓烈的熟悉感已跃然纸上。 “这案子与庄甜儿有关。”他笃定地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齐王脸上并无惊诧之色。他也调查过庄甜儿,自然知道此女的诡异和阴邪。 “你仔细看秋彤的供词,尤其是她逼疯周小姐这一段。”庄理把卷宗平铺在桌上,指着其中的一段文字。 齐王垂眸细看,沉吟道:“手法很老练。” “不仅仅是老练这么简单。周小姐每天早上卯时必会去正院给周夫人请安,然后回来看看书、写写字、绣绣花。 “这是周小姐的生活习惯。但是秋彤却遵照刘翠(李泽表妹)的吩咐,在周小姐的早膳里下.药,令周小姐昏昏欲睡。连续下.药七天之后,周小姐便自然而然地养成了请安之后睡回笼觉的习惯。” 齐王越听越疑惑:“请安之后再睡回笼觉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庄理用指尖点着这段供词:“每个人每天晚上大约会做五个梦,前四个梦时间很短,而且大多数发生在上半夜,最后一个梦却长达三刻钟,并且多发生于早上人即将清醒的时刻。 “短梦是零散的画面,长梦却是完整的故事,类似于一段记忆。故此,陷入长梦的人往往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倘若长梦被打断,隔两刻钟再入睡,那么长梦的记忆还隐藏在脑子里,此人很有可能会顺着之前的梦,再做一个情节连贯的梦。于是现实和梦境就变得更为混淆。 “如果每天都在长梦中被唤醒,之后再入睡,那么这个人会做更多情节连贯的梦,也会越来越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们在梦里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在现实中却以为自己是睡着的,头脑会逐渐变得混乱不堪。这种混淆梦境与现实的方法叫做‘睡眠中断法’。只有我这样的专业人士才会深谙其道,普通人根本不了解其中的原理。 “秋彤逼迫周小姐养成睡回笼觉的习惯,实则就是在混淆周小姐对梦境和现实的分辨能力。秋彤常常会在寅时和卯时敲打周小姐的床,脑子早就被整得一团乱的周小姐自然而然就相信了她的鬼话。 “周小姐之所以会发狂,与自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之间的区别也有很大关系。她常常把梦里的鬼怪当成真的鬼怪。” 庄理指着秋彤和刘翠的资料,提点道:“所以你看出问题没有?” 齐王盯着资料上的一段记载,恍然大悟道:“两个大字不识的女人根本没有能力设下如此精妙的计策,也完全无法掌握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她们背后肯定有人指点。” 庄理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眸色渐冷:“我思来想去,懂得这种手段的人除了我便只有庄甜儿。” 齐王立刻说道:“定是庄甜儿无疑。” 小先生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庄理笑睨他一眼,继续说道:“庄甜儿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她会帮刘翠陷害周小姐必然是有原因的。刘翠的供词里没有提及庄甜儿,我预感到这桩案子尚有疑点未曾查明。我想见一见刘翠。” “好,我马上带你去大牢。”齐王一口答应下来,套了马车就走,至于府中正在举办的葬礼,他根本不去关心。 文武官员前来吊唁,他便让管家把人打发走,只在门口挂两个白色灯笼装装样子也就罢了。他甚至在回京的当天就入了宫,亲手更改了玉碟。 按理来说,死去的皇族也会在玉碟上留下姓名,齐王这样做等于彻底否定了云长荣的存在。 对此,太后不敢过问,小皇帝年纪还小,更不会问,这件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了结了。 --- 两人很快便抵达牢房,见到了刘翠。 庄理稍加指引,刘翠就从庄甜儿的催眠中苏醒,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那段记忆。 “我不认识庄甜儿,是她自己找上我的。她说可以帮我对付周小姐,但前提是我得安排她与高枫见一面。高枫是我相公的好兄弟,常常来我家喝酒。只要安排得当,让他与庄甜儿见上一面并不难。 “我以为庄甜儿看上高枫了,想让我帮忙牵个线,就答应下来。那天,我把庄甜儿带回家,扮成婢女,让她去伺候相公和高枫喝酒。途中我找了个借口把相公支开,让她与高枫单独待在屋里。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干了什么,我只知道一刻钟后庄甜儿就离开了,高枫继续喝酒,并无异样。再之后我就嫁人了,庄甜儿从此便消声灭迹,也与高枫丝毫没有联系。官老爷,求你们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我知错了!” 刘翠摇晃着牢门痛哭流涕。 但庄理却对她的哭嚎视若罔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步离开阴暗的地牢。 上了马车之后,他看向齐王,低声询问:“高枫是谁?” 齐王掀开车帘让人去查。 侍卫统领马上回禀:“王爷,不用查了,属下认识高枫。他是世子的侍卫,前天还跟随世子去过西山。属下马上派人去抓他。” 两刻钟后,满头雾水的高枫被带到庄理面前。 看见对方满脸的疲倦和黑青的眼眶,庄理已然明白,这又是一个被庄甜儿抹掉了记忆的人。 催眠也会产生后遗症,若唤醒的过程并不顺利,受术者会头疼、头晕、恶心欲吐、反复失眠。这些症状在高枫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毫无疑问,他也是庄甜儿的受害者。 庄理再次催眠了高枫,唤醒了他的记忆,于是一桩惊天大案便暴露在众人眼前。这个高枫竟然还隐藏着另一重身份。 他曾经是活动在霸州一带的山匪,而且还是头领。 为了混入京城,他故意让自己的属下去截杀云长荣,又假装恰好路过,拔刀相助,以此获得云长荣的信任,当了侍卫。 朝廷的消息通过他源源不断地传入山匪之中。那六十万两赈灾银会路过哪一座山头,走哪一条路,也都是他打探来的消息。 他的属下得手之后,他便找个借口告假,悄然来到霸州,以犒劳的名义请属下喝酒,实则在酒水里下了迷.药,待属下全部昏睡过去之后便手起刀落,把这些人全部杀了。 他以分赃为由,约属下在藏银子的山洞里见面,酒水也是在洞里喝的,杀了人把洞口一堵,自此以后,这个秘密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调查案件的朝廷命官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怀疑齐王世子的亲卫。 等风声过去,他会陆陆续续把这六十万两银子转移出去,慢慢享用。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被藏在山洞附近的庄甜儿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时的高枫已经杀红了眼,浑身都沾着血,手里还拿着尖刀,庄甜儿根本不敢出去与他照面。待他走后,庄甜儿才偷偷跑进山洞,发现了满地的尸体和那六十万两银子。 若想吞掉这笔银子,庄甜儿必须解决高枫,而高枫该怎么解决呢?杀了对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没有那个本事。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周小姐发疯一案。 庄甜儿与刘翠达成了利益交换。心愿得偿之后,刘翠安排她与高枫单独见了一面。只这一面,她就抹掉了高枫的记忆,告别的时候又抹掉了刘翠的记忆。 从那之后,六十万两银子就成了她的私物,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的秘密。 从高枫口中问出这段真相,饶是庄理也忍不住对庄甜儿产生了佩服之情。 这一环扣一环,真是天.衣无缝。难怪庄甜儿能顺顺利利嫁给云长荣,并最终当了皇后。有了这六十万两银子,她还怕什么?谁能比她更有底气?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8 连齐王都没想到小小的一桩闹鬼案, 最后竟牵扯出朝廷严命追查的劫银大案。 他们这边刚审问完高枫,庄九歌派人送来的碎银子也到了,拿去钱庄一验, 果然是纯度高达百分之百的官银。 庄甜儿已然是板上钉钉的案犯。 如果不是庄理明察秋毫, 谁能想到这笔六十万两的巨款最终竟会落入一个农家女手中?派去查案的钦差打死也猜不到这其中的内情。 隔上几月,等风声过去, 这桩案子就真的成了悬案。 利用这六十万两银子开路, 庄甜儿便能一步一步爬上她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难怪她要毁了庄理和庄九歌的前程, 却完全不怕连累自己, 却原来她早已经有了另外的出路。 “好曲折离奇的案情, 这个庄甜儿不简单啊!”看完卷宗, 饶是见多识广的侍卫统领都忍不住咋舌。 一个时辰之后,齐王已经率领一队人马入了深山,在高枫的指引下找到了那个山洞。 洞口堵了几块石头和一堆藤蔓, 又有老虎和狗熊经常出没,并没有人敢来。落了满地的枯枝败叶是天然的掩体,即便有人走过也不会留下痕迹。 进入山洞之后,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极恶心的腐臭味儿,点燃火把一看,洞内竟满满当当堆了四十多具半腐烂的尸体, 全都是胸口被.插了一刀, 一击毙命。绕过尸体才能看见几十口大箱子。 有的箱子被人打开过, 有的箱子还贴着封条。 众侍卫连忙把带来的烈酒浇淋在布巾上掩住口鼻,这才没被尸体的腐臭味熏晕。 庄理已经快晕了, 原本红润的脸庞此刻比纸还白。 齐王心疼他, 再三叫他出去,他却连连摇头拒绝, 硬撑着不肯走。 齐王无法,只好给他蒙了两层布巾,又牢牢牵着他的手。 两人越走越慢,落在了最后面。 庄理这才拽了拽爱人的胳膊,小声说道:“你低头。” “嗯?你怎么了?”齐王连忙低头。 庄理扯掉自己的蒙面巾,又扯掉齐王的蒙面巾,踮起脚尖飞快偷了一个满带酒香的吻,然后把自己的蒙面巾戴回去,平静地说道:“我现在好多了。” 齐王愣住了。 庄理帮他把蒙面巾拉回去。 齐王却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哑声道:“我也有些晕,你说怎么办?” 庄理忍俊不禁,只好抱住爱人的脑袋,继续接吻,唇舌的交缠带出浓浓的酒香,竟把周围的恐怖与腥臭完全隔绝在外。 无论落入何种境地,似乎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不好的事也能变成很美的回忆。 两人隐入黑暗,肆无忌惮地亲吻着彼此,直至前方传来呼唤王爷的声音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还晕吗?”齐王把小先生抱入怀中,柔声询问。 “还晕,”庄理低笑着说道:“被你亲晕了。” 齐王也笑了,目中全是浓浓的餍足。 两人手牵着手走入火把照亮的范围,看见了全部敞开的几十口大箱子。很明显,在他们偷偷亲热的时候,侍卫统领已经点算过这笔银子。 “少了多少?”齐王沉声询问。 “少了两千两。”侍卫统领看向五花大绑的高枫。 高枫立刻跪下澄清:“王爷,我真的没动过这笔银子!我敢向天发誓!你们不信可以去我家搜!我平时最为谨慎小心,风声没过,我一两银子都不敢花。你们信我!” “那便是庄甜儿拿的。她艺高人胆大,偷偷拿走两千两并不稀奇。”庄理分析道。 侍卫统领立刻点头附和:“为了买命,她已经散出去一千两,手里应该还藏有一千两,直接去她家搜便是了。” “那便去搜。”齐王果断下令。 --- 与此同时,庄甜儿正在帮云长荣包扎伤口。 她原本打算带上娘亲和剩下的一千两银子偷偷离开落霞村,却没料走到半路竟遇见了躺倒在草丛里的齐王世子。 世子满身都是摔伤,两只胳膊还脱臼了,穿着草鞋的双足被藤蔓和草叶割得鲜血淋漓。 庄甜儿连忙跑上去救人,仔细问过才知道,齐王世子进山打猎,不慎落入悬崖,差点摔死。他的侍卫找不到他,只好赶回京城搬救兵。 庄甜儿觉得这个故事有些奇怪,堂堂世子爷,遇险之后怎么会没有侍卫封山苦寻?但她打死也猜不到齐王世子并不是真的齐王世子,更想不到这个人会被齐王撵出家门。 所以她信了云长荣的说辞,并打消了连夜带着娘亲逃走的念头。 一则:她走后,那六十万两银子还留在原地,恐会被人发现,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二则:她不甘心像个丧家之犬一般逃走。这辈子她一定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也一定要让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只要治好齐王世子的伤,把人安安全全送回王府,那就是大功一件!有了世子救命恩人的名头,自己还需要逃跑吗? 在这霸州城,乃至于京城,谁敢欺负我?这样想着,庄甜儿连忙把齐王世子扶起来,带回家治疗。 云长荣隐瞒了自己的身世。 他唯恐自己袒露实情后庄甜儿不愿施救,这才编造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所幸庄甜儿只是个农家女,没什么见识,竟真的相信了。 云长荣准备在庄甜儿家住下,养好伤再偷偷离开。他好歹当了十几年世子,认识的朋友不少,或许有人会愿意帮助他夺回曾经的一切。从尊贵非凡到低贱如泥,这样的落差他真的接受不了。 庄甜儿把云长荣扶回了家。秦氏则绕到屋后,把背篓里的银子重新埋回地下。 自己带着女儿大半夜逃家,丈夫知道之后一定会暴跳如雷吧?公公婆婆会不会休了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秦氏忧心忡忡地推开院门,却听见亮着烛火的屋里传来丈夫高兴的说话声。 此前对女儿避如蛇蝎的婆婆竟亲自端着一盆热水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看见儿媳妇,她笑容一敛,盘问道:“甜儿说你在后山帮世子采止血的药,药呢?” 秦氏连忙从背篓里拿出几株新鲜的草药,双手的泥泞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掩盖了过去。 庄老太太催促道:“还不洗干净捣碎,给世子爷敷上?” “我这就去洗。”秦氏拿着草药走进厨房,一屁股坐在灶膛边的凳子上,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她太紧张了,脑袋都是晕的。 庄甜儿就在此时走进厨房,一边熬粥一边低语:“娘,看见了吗?只要我们还有价值,爹和奶就会对我们好。哪怕他们明知道我们半夜出门是想逃跑,他们也不敢冲我们撒气。” 秦氏疑惑道:“就因为我们救了世子?” “是啊,就因为我们救了世子。只要把世子送回王府,我们便是齐王的大恩人。有了这层关系,村里人遇见我们都得低头!娘,你别怕,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庄甜儿信誓旦旦地说道。 秦氏摇摇头,语气有些低落:“娘不想过好日子,娘只想过安稳日子。” 庄甜儿嗤笑道:“没有权势,你所谓的安稳日子只是妄想。” 话落,她盯着咕咚冒泡的粥水,陷入了沉思。她知道,最大的一个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把握住,从今往后自己必然能一飞冲天。 齐王世子她是一定要抓住的,但怎么抓呢? 她很清楚,对于王孙公子来说,娶一个农家女做正妻不啻于天方夜谭。但是,如果这个农家女可以带来六十万两的嫁妆呢?谁能抵挡这个诱惑?公主出嫁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排场吧? 思及此,庄甜儿眼中不免划过一道精光。 另一头,庄老大和庄老太太也躲在杂房里嘀咕:“老大,你说甜儿到底是不是邪祟?” “管她是什么,只要能给咱家带来好处,咱就认她。她还是有些运气的,进山一趟竟然把齐王世子给救回来了。” “二宝还说世子爷暴毙了呢。” “呸!他一个黄毛小子竟然也敢非议王府的事。等世子爷治好伤,我亲自把人送回去,见到王爷,我一定要在王爷跟前好好告庄九歌一状!他这是在咒世子爷呢!” “老二一家太狠心了,说走就走,根本不管我和老头子。这件事你也要在王爷跟前好好说道说道。你问问王爷不孝顺父母是什么罪。” “放心吧娘,我一定帮你和爹讨回公道。”庄老大拍着胸口保证。 母子俩正畅想未来,院外却响起一连串的马蹄声和跑步声,紧接着,一群举着火把、牵着猎犬,提着大刀的官兵气势汹汹地走进庄家,高声喊道:“庄甜儿在何处?” 庄老大和庄老太太连忙从杂房里跑出来。 装聋作哑的庄老头推开窗户偷偷摸摸往外看。 庄甜儿料想这群人是来找世子爷的,便淡定地走出去,回道:“我就是庄甜儿。” “抓人!”打头的官兵一声令下,庄甜儿就被反剪双手,摁在地上。 庄甜儿惊慌失措地喊道:“你们干什么抓我?我犯了何事?世子爷就在屋里,我救了他,我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 “什么世子爷不世子爷?我们齐王府从来没有过世子爷。”侍卫统领从人群后方走出来,脸上带着轻蔑的笑。 “不对,你们世子不是摔下山崖了吗?我救了他,他在屋里,真的,你们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庄甜儿还在挣扎。 “进屋去搜!”侍卫统领挥挥手,一群官兵就冲进了屋里。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庄老大和庄老太太立刻就放心了,被压在地上的庄甜儿也暗松了一口气。看见活生生的世子爷,这些人就会放了她。 哪料片刻之后,这群官兵竟把伤痕累累的云长荣拖了出来,随意扔在地上,然后又跑进屋,把暖炕、墙壁、地砖都给拆了。很明显,他们要找的根本不是世子爷,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更奇怪的是,看见世子爷,这群官兵竟没有一个人行礼,反倒露出厌恶鄙夷的神情。 云长荣也不呵斥他们,更不表明身份,反倒把头埋得低低的,像是无脸见人。 这是什么情况?庄甜儿懵了。 侍卫统领盯着云长荣的发顶,冷笑道:“往后,倘若我听说谁打着王府世子的旗号招摇撞骗,我定然会把这人抓去大牢关押到死,你明白了吗?” 云长荣低着头一声不吭。 侍卫统领忽然提高音量,无比威严地呵斥:“你听见了吗?” 迫于威压,云长荣不得不抬起头,咬着牙关屈辱至极地回应:“听见了。” “与朝廷官员说话的规矩你不懂吗?”侍卫统领竟然还不放过他。 云长荣憋着一口气,哑声说道:“草民听见了。” 侍卫统领这才冷哼一声,看向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庄家。 听见云长荣自称草民,剧烈挣扎的庄甜儿一瞬间就瘫软了下去。她隐约意识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这些人既然不是来找世子的,又是来找什么的呢? 她猛然睁大眼,露出极致恐惧的表情。 下一瞬,一条猎犬绕到屋后,用爪子刨出了秦氏匆忙埋下的一千两银子。 这些银子并未搅碎,还是完整的,底座刻着官银的字样,是确凿的证据。 与此同时,整个落霞村的村民都被官兵抓来,搜出了白天从庄家拿走的碎银。 两堆银子码放在一起,恰好是那丢失的两千两。 侍卫统领大手一挥,庄甜儿便被一名官兵拎起来,戴上沉重的枷锁和脚铐,像死狗一般拖出小院。庄老大、秦氏、庄老太太、庄老头,甚至连年方十岁的庄海生都被戴上镣铐,串成一串儿,押上了囚车。 落霞村的村民也都被官兵用绳子绑了,带去衙门审问。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咒骂庄甜儿。她被套上了邪祟、贱人、野鬼的称号,还有人跑到囚车旁,冲她吐口水。 很难想象在不久之前,庄甜儿还是落霞村的福星,被所有人赞颂与喜欢。她的人生转变得太快了,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不顾迎面吐来的口水,挤到囚笼边,嗓音嘶哑地问:“银子不是我劫的,我只是捡到而已,朝廷应该不会重判我吧?” 骑马走在囚车旁侧的侍卫统领冷笑道:“你的确是偶然捡到的,但那之后,你却设局私吞了这笔银子,你犯的罪与劫银无异,判你一个凌迟处死都不算冤。” 听见这话,庄甜儿一屁股跌坐在囚车里,牙龈不知不觉被咬碎,流了满口鲜血。 怎么又是凌迟处死?难道她重生一次竟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9 因证据确凿, 庄甜儿的案子很快就判下来了,虽不是凌迟之刑,却也是秋后问斩,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一根刑签落到跪在堂上的庄甜儿面前, 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听在她的耳中却不啻于五雷轰顶。她慢慢抬起头, 看向审案的官员, 一副见了鬼的扭曲表情。 然而更让她崩溃的判决还在后面。 庄老大、庄老太太、庄老头三人的确对官银的下落毫不知情, 打上三十大板就给放了。庄海生连板子都不用打, 也给放了。像他们这种人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而秦氏却被认定为庄甜儿的共犯, 也被判了秋后问斩。 又一根刑签落到秦氏面前, 令她浑身瘫软,痛哭流涕。她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人,根本不懂律法, 女儿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所以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官老爷饶命啊!我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需要抚养!我上有老下有小, 求您饶了我吧!”秦氏勉力爬起来,冲堂上的官员用力磕头,喊得嗓子都咯了血。 庄甜儿看向悔不当初的母亲, 自己也终于陷入了崩溃。 “娘!我错了!我本来是想让你过好日子的!”她四肢并用地爬过去, 想抱住疯狂磕头的秦氏, 却被对方狠狠推开了。 秦氏爬到稍远的地方,继续给官老爷磕头, 竟是连一眼都懒得看向庄甜儿。她已然明白, 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庄甜儿害的。她原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虽然穷苦, 却也知足。 一切灾难都是庄甜儿带来的。 基于这个明悟,秦氏对庄甜儿越发避如蛇蝎。 庄老大等人被押到堂下,扒了裤子用力打板子。 在更远的外堂,没有屋顶遮盖的空地上,落霞村的村民也都被摁在长条凳上,啪啪啪地打板子。他们哄抢了朝廷的银子,均被判了杖刑,一人十板子,挨完打就能回去了。 饶是如此轻判,他们也觉得不值,一面哀嚎一面昂起头,冲内堂嘶吼:“庄甜儿你个灾星!” “我们早就该烧死你!” “只怪我们不听秀才公的话,信了你的邪!” “邪祟!庄甜儿你是邪祟!我咒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得好死!” 这句诅咒完全戳中了庄甜儿隐藏得最深的秘密,令她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上辈子不得好死,这辈子不得好死,难道说下辈子,下下辈子也都会不得好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重生做什么?投胎做什么?倒不如魂飞魄散,一了百了! “啊啊啊啊!不会的,我不会不得好死的!”庄甜儿越想越魔怔,竟当堂发了疯,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像厉鬼一般嚎叫。 看见她恐怖至极的模样,众人越发相信她是邪祟。 负责审判她的官员几经思量,竟把秋后的斩刑提前到了下个月。也就是说,庄甜儿没有几天好活了。 第三支刑签落到庄甜儿脚边的时候,她才猛然清醒过来,然后委顿在地,发出幽魂般的断续泣音。她的人生再没有任何转机了。 当天晚上,睡在牢房里的庄甜儿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轻而易举便毁掉了两位堂哥的前途,掌控了整个落霞村。齐王世子来到西山打猎,她便屡次去“偶遇”对方,待两人渐渐变得熟悉才透露了那六十万两赈灾银的去向,并揭发了高枫的隐藏身份。 世子设局杀死了高枫,并排除万难迎娶了庄甜儿。 之后,嫁入王府的庄甜儿慢慢向齐王展现自己催眠的能力。 被她催眠的人会失去痛觉,这一点吸引了齐王的注意力。经过两年的相处,齐王渐渐对庄甜儿产生了信任,同意在催眠中拔掉胸口的毒针。 只是这一拔,齐王的眼睛就再也没能睁开。 齐王世子顺顺利利继承了齐王的一切,当上了摄政王,并最终杀死小皇帝,谋夺了皇位。 梦的结尾,庄甜儿戴着华丽的凤冠,与世子手牵着手朝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走去。他们脚下铺着的地毯是鲜红色的,像血染的一般。 梦境在最美的瞬间结束,醒来之后,庄甜儿带着微笑回味了很久、很久,却又被秦氏的咳嗽声打断了畅想。 她失去焦距的双眼这才看向近旁,发现了牢门、稻草、满地污秽,以及瞪着血红的眼珠看向自己的母亲。于是沉醉在梦境中的她立刻被残酷的现实浇了个透心凉。 秦氏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女儿,哑声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庄甜儿心中一震,连忙追问:“什么梦?” “我梦见你大哥哥、二哥哥读书都很厉害,先后考取了状元和探花。咱们庄家出了两位文曲星,一夕之间就改换门庭,成了霸州顶顶强盛的望族。咱们吃上了山珍海味,住上了亭台楼阁,穿上了绫罗绸缎。 “你沾了两个哥哥的光,嫁给一位翰林老爷,当了官夫人。你两个哥哥十分能干,官越做越大,你的心也就变得越来越贪。你丈夫的几个妾室全都被你磋磨至死,庶子庶女无故病逝,你还收受贿赂、扰乱诉讼、放利子钱,干尽了恶事! “有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压垮了很多房屋,令很多穷苦百姓无家可归,无米下炊。而你为了收回你的利子钱,竟雇佣一帮打手去讨债。这些百姓还不了债,你就逼他们签卖.身契。七八个村子的百姓,几百号人,全被你卖去当了奴隶。 “他们被你逼得跳河、上吊、自戕,你都毫不心软,眼里只有钱钱钱,权权权。你两个哥哥的名声也被你带累,差点丢了官帽。 “为了给百姓讨一个公道,你大哥哥带着官兵亲自去抓你,查实了你的罪名,后来大义灭亲判你凌迟。而我为了救你,一头撞死在衙门口。” 秦氏用颤抖的手掌捂住自己的额头,仿佛那上面真的残留着一个深深凹陷的伤口。 她开始低声哭泣,嗓音里充满懊悔:“我觉得这个梦是真的。我是你娘,我最了解你。你真能干出那些丧心病狂的事。你总说你爹、你奶没有心,其实老庄家最没有心的人是你!我真的不该救你。若是早点做这个梦,生下你的时候,我就会亲手掐死你!” 秦氏眼珠赤红地看向庄甜儿,极决绝地说道:“你不是福星,你是鬼!你是心黑的恶鬼!你该死!” 母亲的断语对庄甜儿来说是最残酷的审判。 她故作镇定的表情一瞬间就碎裂了,扑上去抱住秦氏,绝望地哭喊:“娘,谁都可以厌弃我,唯有你不能啊!娘,我真的想让你过好日子,我真的努力了!娘,你看看我啊!娘!” 只可惜她的每一次拥抱都会被秦氏狠狠推开。 重来一次,庄甜儿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失去了最为宝贵的东西。 --- 与此同时,在垂落的明黄纱幔里,在飘荡着石楠花香气的软塌中,两双长腿交缠在一起。 白嫩纤细的腿勾住了古铜色的长腿,轻轻地蹭,缓缓地磨,脚趾偶尔绷紧,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一只大手忽然握住细长腿的脚踝,将它掰了上去…… 一阵剧烈的动荡过后,庄理浑身发软地躺在齐王怀中,手掌轻轻覆盖着对方还裹缠着纱布的胸口,低声说道:“我给你种一个心锚好不好?” “什么是心锚?”齐王一面喘息一面用汗湿的手抚过小先生染满红晕的脸颊。 “船锚的作用你知道吧?”庄理握住爱人的手,用尖细的虎牙轻轻地咬。 齐王被咬得指尖发痒,刚褪去热度的身体竟然又开始沸腾。他捧住小先生的脸颊细细密密地吻,哑声道:“船锚是在风浪中固定船只的锁链。” “没错,就是锁链。我要在你的心里绑上一条锁链。你会永远记得自己在等待一个人,那个人不曾出现,你就一定不能放弃自己。哪怕被困在绝境,失去所有希望,你也一定不能死,你要坚持等到我的出现,好吗?” “可是你已经在我身边了。”齐王抱紧怀里的人,心中一阵慌乱。 “我是说如果。”庄理没法向爱人解释更多,只好捧住他的脸,深深凝望他漆黑的眼瞳,再次询问:“种下我的心锚好吗?看着我,不要抗拒我。” 齐王握住小先生的手,慢慢移到自己胸口,语气温柔至极:“别说心锚,哪怕你要挖走我的心,我也没有意见。” “乖了。”庄理心满意足地低笑起来,垂下头,利用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把自己的心锚种入了爱人的潜意识。 在别的小世界,爱人定然也在遭受着苦难,万一他们撑不过去该如何?万一他们等不到自己,又该如何?他们会被怎样残忍地对待?又会经历何等惨烈的伤害? 庄理简直不敢去想这些事。 现在的他还很弱小,除了利用心锚为爱人系住一线希望,竟什么都做不了。 感受到宿主的心声,7480:“……” 大魔王竟然觉得自己弱小?我特么无fuck说! 七: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30 这天是庄甜儿和秦氏行刑的日子。本该送她们一程的庄老大、庄老太太、庄老头却迟迟未曾出现, 落霞村的村民们反倒全都来了,手里却拿着烂泥团子和烂菜叶子等污秽之物,跟着两人的囚车一路走一路扔。 秦氏不住躲闪, 脸上带着怯弱恐惧的神情。 庄甜儿却满脸麻木, 双瞳失焦,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 与之前的两个梦全然不同, 这一次的梦平平淡淡、毫无波澜。她还是重生了, 却没有获得蛊惑人心的能力, 所以她一无野心, 二无抱负, 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感念母亲上一世的恩慈, 所以她努力孝顺母亲,并在母亲地劝导和教诲下变得越来越心平气和娴静如水。她由内而外发生了改变。 她心里的戾气没有了,灵魂中的尘埃被母亲毫无保留的爱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没有毁掉庄理和庄九歌的前途, 所以两人顺利考取了状元和探花,依旧当了大官。庄甜儿不想再嫁给四处留情的翰林老爷,反倒挑了一个七品的武将做夫婿。 那人门第不高, 也无甚背景,家境更不富裕,为人却格外老实忠厚, 对待庄甜儿一心一意, 无微不至。他一生都没纳妾, 与庄甜儿共同抚育着一儿一女,老到白发苍苍还把庄甜儿当成小姑娘一般呵护。 梦醒之前, 弥留之际的夫婿牵着庄甜儿的手, 遥遥指向窗外的一颗星星,温柔地说道:“我要走了。当你伤心难过的时候, 看一看这颗星星,如果它在闪烁,那就是我在守护着你。” 这是北极星,全年可见,而且无时无刻不在闪烁。 临到死,夫婿还用最温柔的承诺包裹着庄甜儿。 同样白发苍苍的庄甜儿紧紧握住夫婿的手,心里难过得想嚎啕大哭,展露在脸上的却是开心的笑容。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流下一滴眼泪,夫婿定然不会走得安心。 他们互相欺骗着,却也互相深爱着。 他们终其一生都没有太大的成就,也没有万贯家财和呼风唤雨的权势,却过得那么幸福。 从这个梦里醒来之后,庄甜儿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她隐隐预感到,这个梦很有可能也是自己的一段人生。如果没有获得老天爷赠予的蛊惑人心的能力,上辈子错得离谱的她,这辈子只能选择老实本分地重来一次。 原来母亲追求的安稳日子竟是这样的吗?好平淡,却也好温暖。 所以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啊?庄甜儿心尖猛得一颤,然后睁大眼睛,露出惊骇的表情。 如果昨晚那个梦才是她这辈子本该经历的人生,那么,这双能掌控人心的眼睛到底是老天爷的恩赐还是邪魔的礼物?老天爷如果真的偏爱她就不会故意抛下一个诱饵,让她往深渊里跳。 所以说,她是真的中了邪吧!大哥哥可是官至丞相权倾朝野的人,他说的话从未出过错。 这双眼!这双眼是真的邪祟啊!都是这双眼害了我!庄甜儿越想越恐惧,越想越懊悔,被衙役拉上断头台之后竟伸出两根手指,硬生生挖掉了自己的眼睛。 她发疯自残的一幕看呆了周围的人,也令庄理颇感诧异。 “她是真的中邪了。”齐王摇头感叹。 庄理抿唇不语,内心却对庄甜儿高看了一眼。被他弄死的命运之子多了去了,论起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庄甜儿一个弱女子却是头一份。 7480:“……”好嘛,命运之子又被逼疯一个!是谁说自己弱小来着? 抠掉了自己双眼的庄甜儿把头转向母亲,大声喊道:“娘,两辈子都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做一个乖巧的女儿,我一定让你过上安稳日子。咱们不恋权,不恋钱,咱们好好过日子。” “甜儿,甜儿!你做什么啊甜儿!”秦氏的母爱被这惨烈的一幕唤醒了。她跌跌撞撞扑上去,抱紧了鲜血淋漓的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本还拿菜叶子扔两人的围观群众渐渐安静下来,恻然地看着母女俩。 与此同时,7480莫得感情地说道:“叮~检测到一个e级金手指,高级催眠术,请主人尽快回收。” 断头台上,秦氏和庄甜儿手拉着手共赴黄泉,庄理帮两人收殓了尸体,顺便拿走金手指,融入能量槽。 --- 一年之后,庄九歌参加科举,顺利考取了状元。 庄老二这才放下码头的工作,准备带着媳妇搬去京城与两个儿子团聚。临走的时候,他原本打算带上庄老太太和庄老头,却得知两人收受了朝廷官员送来的礼钱,加在一起足有几万两。 这可不得了!为小儿子操办了谢师宴的庄老二都不敢收这么多银子! 怪只怪大儿子是齐王身边的红人,又被小皇帝名正言顺地册封为国师,是官场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为了讨好大儿子,这些官员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想给庄老二送银子,庄老二死活不收,于是就全都跑到庄老太太那边去了。 庄老太太胆子是真的大,只要给够银子,她什么事情都敢答应,买官卖爵、干扰诉讼等等。 收到消息的庄老二差点被母亲活活气死。试问这样愚蠢而又贪婪的人,他敢带去京城吗?京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自家的两个儿子,只等着抓他们的把柄呢。 庄老二是真的怕了,跟齐王借了一群侍卫打上庄老太太的门,把银子搜刮干净,一一送归原主,又请了几个很厉害的老宫女,明面上打着照顾母亲的旗号,实则把母亲管得严严实实。 他终究还是带着媳妇儿走了,把爹娘,兄长和侄儿全都留在老家。 几个老宫女连皇帝宠妃都能对付,又怎么可能制不住庄老太太? 自此以后,庄老太太总算是消停了,荣华富贵没有,却也吃穿不愁,百事无忧。 齐王渐渐老了,小皇帝慢慢大了,因权力的更迭,两人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很多矛盾。当所有人都以为齐王和庄理会不得好死时,庄九歌却异军突起,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 他借助太后的野心架空了长大之后的小皇帝,让庄家的辉煌又延续了几十年。 可他终究没能实现少时的愿望,把哥哥从齐王手中抢回来。 那两个人是分不开的。他们连死都像约好的一般,一个人先闭眼,另一个人就握紧对方的手,微笑着停止了呼吸。 收殓尸体的时候,庄九歌无论如何都掰不开哥哥与齐王握在一起的手,只好打造了一具双人棺椁,捏着鼻子让他们一块儿下葬了。 --- 血色笼罩着这片荒芜的大地。 在满是硝烟和坑洞的废墟里,一名两米高的巨人单手捏住一个男人的头,指尖不断施力,似乎想制造巨大的压强把男人的头骨捏爆。 浑身浴血的男人已经痛得连声带都痉.挛了,胸腔被巨人硕大的拳头砸开一个血糊糊的洞,一根森白的肋骨从洞口支出,尖锐的断口淅淅沥沥滴着血水。 一群任务者围着巨人不断轰击,有的运用异能,有的施展魔法,还有的拿出高科技武器。 但巨人的身体经过神血的改造,竟无坚不摧。炮弹、魔法、异能,打在他身上竟似挠痒痒一般。 “想穿过灵镜之主的领地,你们先得从我血魔的尸体上踏过去。”巨人猖狂地笑着。 “队长,你一定要撑住!我们马上来救你!”黄毛小子拼尽全力催动异能,脸上带着决然赴死的表情。 他们来到这个炼狱不是为了往更高的地方爬,而是逆向回到过去。他们与所有的任务者都不一样,这注定了他们将与整个世界为敌。对他们而言,那遥远的过去才是最珍贵的东西。不自由毋宁死! 巨大的压强令男人的耳朵流出鲜血。他已经失去了五感,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唯剩一颗心还在微弱地跳动。恍惚中,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撕裂,这是死亡即将来临的讯号。 然而,当撕裂的剧痛蔓延至全身时,一根锁链却陡然间出现在男人的身体里,将他的心脏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地缠绕。 濒死的痛苦瞬间便被无比的安心和迫切的渴望取代,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响:“等等我,一定要等我!我若不来,你不能死!” 这声音属于谁呢? 它属于我的爱人啊!他是我的心脏,也是我的生命,更是我灵魂的半体。他若不来,我怎么能死? 想到这里,男人竟猛然睁开双眼,右手插.入自己破碎的胸膛,把那根断裂的肋骨彻底掰断,当成匕首,狠狠扎入巨人的手臂。 巨人无坚不摧的身体竟被这根普普通通的断骨扎穿,流出鲜血。很久未曾感受过的剧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放开了男人的脑袋。 男人刚落到地面就屈膝弹跳,跃至半空,把断骨扎入巨人的左眼,并顺势刺入大脑,来回搅动。 脑髓糊成一团的巨人轰然倒地,转瞬便化为一堆腥臭不堪的腐肉,少顷,一滴散发着光芒的鲜血从腐肉里冉冉升起。 “神血!”看傻了眼的队员们这才齐声惊叫。 “这滴血你们拿去分了吧。该升级的升级,该淬炼身体的淬炼身体。”男人用一个特殊的容器把这滴鲜血装起来,交给队员,脸上没有一丝一毫不舍。 队员们感动极了,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胸口说道:“队长,这滴神血你拿去养伤吧。” 男人摆摆手,疲惫地说不出话。就在这时,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的肋骨竟微微发烫,继而缓缓浮现一个船锚的标记,并放射出微不可查的金光。 看见船锚,男人呆愣了一瞬,然后便幸福地笑了。爱人种下的心锚竟在关键时刻催化了他的神力,让他转败为胜。 这船锚就是他的神力留下的烙印。 男人举起肋骨轻轻吻了一下,摇头低语:“我不需要这滴神血,我已经获得了最好的礼物。” 这是他的肋骨,也是爱人远隔时空赠予的奇迹。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1 庄理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大厅里, 脖子上戴着一个金属圈,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全是人。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进一步获悉了自己的状况。 更确切地说, 这不是一个大厅,而是一座法庭, 他所在的位置属于原告席, 对面的长桌属于被告席。 一名身材高大, 长相俊美, 身穿军装的男人正坐在被告席里, 勾着唇角看向庄理, 似乎在笑,目中却全都是轻蔑和鄙夷。 一个铁笼子摆放在法庭的陈述区,笼子里关着一只重达五十公斤的纯黑色大狗, 狗嘴上扣着一个防撕咬的安全罩。 大狗不断用肌肉虬结的身体撞击铁笼,发出砰砰砰的巨响。铁笼子因为它的狂躁而左右摇晃,随时都有翻倒的可能。 由此可见这是一只非常危险的狗。 一名律师正站在铁笼子旁边, 指着大狗滔滔不绝地陈述着什么。 坐在高台上的大.法官容色肃穆,不时点头。陪审团坐在法官右侧,也都专心致志地听取那位律师的陈述。 庄理身后便是旁听席, 席上坐满了人, 远处还有记者高举双手频频拍照, 也有摄影师在一旁录像。 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案子。 转动脑袋看向四周时,庄理戴着金属圈的脖子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最痛的部位在颈后, 像是有一根钢针扎入了骨头缝里。 这具身体受伤了。 7480哗啦啦地翻着剧本,嘴里嘶嘶嘶地直吸气, 看完剧情往角落里一缩,直接进入了装死状态。 庄理不用询问也知道,原主的境况一定很糟糕。 “主人,你要小心一个叫做陈静流的人,他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他的能力是万人迷!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任何一个人爱上自己,而且还是爱得死去活来那种。这次我真的不是危言耸听。他的运气比庄甜儿还要逆天!我严重怀疑他的金手指是杰克苏光环!我跟你仔细说说他的丰功伟绩吧。” 7480冲胖胖短短的指头上吐了一点唾沫,准备一边翻剧本一边给宿主科普。 庄理却直接打断了它:“够了,不要破坏我探索未知世界的乐趣。” 7480:“……好的哟,主人!”你豪横,你了不起! 庄理低下头打量自己的身体,很快就发现了佩戴在手腕上的智脑。 来自于星际时代的他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摆弄了一会儿就学会了如何操作,并利用原主的虹膜打开网页,输入“庄理”二字,轻而易举便获取了原主的基本信息。 正如庄理先前猜测的那样,原主的现状的确很糟糕。他的事情被人当成社会新闻或茶余饭后的笑料,传遍了网络。 据媒体报道:坐在被告席的军装男人名叫欧阳明堂,是第五军团的副军长,年纪轻轻便立下了赫赫战功,前程一片远大。 他还是一位顶级alpha,拥有3s的超强体质,未来有无限可能。 也因此,他与皇太子李思危被世人并称为帝**团的未来支柱,是广大年轻人的偶像。帝国若想彻底消灭虫族,取得永久的和平,能依靠的只有这两位将星。 很多人爱慕着欧阳明堂,而原主就是其中最疯狂的一位。 欧阳明堂走到哪儿,原主就跟到哪儿,在网络上大胆示爱,在现实中死缠烂打,用尽了一切手段只想成为欧阳夫人。 欧阳明堂是第五军团的副军长,位高权重,人脉广阔。能对他死缠烂打还不惹上麻烦,原主的家世自然也非常显赫。 原主出身于规模最大的一个财阀世家,几位兄长还在财政部担任要职,手里掌控着帝国的经济命脉。这让原主拥有了肆无忌惮的本钱。 欧阳明堂爱慕的人正是之前7480提到过的陈静流,而陈静流目前就职于第五军团,是一名军医,生活中与欧阳明堂常有来往。 为了向陈静流表明自己的忠心,欧阳明堂每一次都严词拒绝了原主。 但原主依旧不肯放弃,一边用手段对付陈静流,一边听取好友的建议,把发.情期的自己和欧阳明堂锁在一个房间,试图生米煮成熟饭。 好巧不巧,欧阳明堂那天正准备送军部的一只军犬去看兽医,被原主骗进房间的时候,他把狗也带了进去。 发.情期的原主散发的气味没能吸引欧阳明堂,反倒刺激了这只军犬,让它扑上去试图奸污原主,并咬住了原主的腺体。 欧阳明堂愣了一会儿才冲上去打晕军犬,但那时已经晚了,原主的腺体被咬烂,还被军犬吞吃了大半,再也无法复原。 原主痛得晕死过去,而欧阳明堂并未把他送去医院,也没掩盖这桩丑闻,反倒当场报了警,并把自己的智脑拍摄到的画面交给警察当证据。 在查案的过程中,这段视频又被不明人士发布到网上,大肆进行宣传。 于是整个帝国都被这桩无比荒谬,无比猎奇,又无比恶心的军犬xx案吸引了目光。 一个极品omega,竟然会被狗xx,而且还被吃掉了腺体,脑洞最大的编剧都写不出这么刺激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香.艳的,也是低俗的,更是血腥的,而民众最喜欢传播的恰恰是此类丑闻。他们一面对这个故事津津乐道,一面用最恶毒、下.流、暴力的语言攻击原主。 原主的目的非但没能达到,还彻彻底底身败名裂。 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他才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自己被家族抛弃,失去了继承财产的资格,只分到一个小小的生物科技公司赖以为生;因名声受损,他被学校公开除名,失去了学业。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于欧阳明堂的一条网络宣言。 这个素来以耿直强硬而著称的军人,用嘲讽的笔触写道――【只有狗才看得上你@庄理。】 这条宣言获得了90%的网民的点赞,没有人同情原主,大家都觉得他咎由自取。 某些人不断在网络上刷新这样的言论――【如果我是你,我早就自杀了!所以,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羞耻心,请你死吧!】 至此,已经被逼上绝路的原主终于对欧阳明堂因爱生恨,向法院起诉他纵狗伤人。 但他没能等到宣判就在巨大的悲愤中烟消云散。 眼下,庄理代替原主站在了原告席上,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尤其是当那只狗转过头,冲庄理发出凶狠的喉音时,场中竟然响起了一片掌声。 这是怎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权力与平等已然成为一个空有其表的概念,隐藏在其下的是alpha对omega的绝对统治;是整个国家机器只用来保护世界上1%的人口的极限压迫;是99%的人口都处于压迫之下还认为理所当然的迷幻现实。 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荒诞设定,庄理闭了闭眼,在心里冷冷说道:“系统,我很不喜欢这个世界,我想把它毁灭。” 7480:“!!!” “主人你冷静啊!神灵也在这个世界!他的力量来源于这个世界的发展,你把世界建设好才能拯救k,你可千万别冲动!”7480扑通一声跪了,短胖的手合在一起,哀声祈求。 庄理缓慢地做着深呼吸,然后才睁开眼,看向笼子里正狂躁转圈的狗,又顺着狗笼,看向了坐在证人席上的一名阴柔男性。 据说该男性也是一个omega,与原主是极好的朋友。正是他提议原主与欧阳明堂生米煮成熟饭。 眼下,他正把自己与原主的聊天记录投影在光屏上,嗫嚅道:“我可以证明庄理是故意不打抑制剂的,他想勾引欧阳军长,只可惜欧阳军长意志力非常强悍,没上他的当。” 光屏中,原主确实写了自己已经进入发.情期的话,也确实做出了不打抑制剂去与欧阳明堂见面的决定。 庄理的律师仔细查看这段对话,叹息道:“我们输了。” 庄理正通过智脑翻阅帝国法典,很快就明白律师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法典中明确规定:如果omega在发.情期故意不打抑制剂跑到外界,那么一切灾难性的后果将由omega个人承担。 换言之,原主的行为是自己找死,谁都不会同情他。 这份证据出来之后,坐在旁听席的记者对着庄理一阵狂拍,似乎想捕捉他如丧考妣或万念俱灰的表情。 但庄理却只是抬起头看着光屏,漆黑双瞳似夜一般深邃,竟完全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事情已成定局,大.法官举起锤子,宣布欧阳明堂无罪。 庄理的起诉失败了。从此以后他将永堕地狱!一个失去了腺体,没了生.殖能力,而且身败名裂的omega,对帝国来说是形同垃圾一般的存在。身体娇弱的omega参与不了任何有意义的社会活动。 律师合上文件夹,摇头叹息。 庄理却在此时冷静地开口:“法官大人,我有一个请求。” 法官愣了一会儿才道:“你有什么请求?” “能不能把这只狗.交给我处置?”庄理用细长的指尖点向那个狗笼子。 法官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下来。 因无故伤人,这只狗已经被军部除名,庭审结束就会送去执行安乐死。既然庄理想要,给他也就是了。 这场官司只打了三天就结束了。欧阳明堂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更获得了全民的支持,声望一夕之间超越了皇太子,成为帝国最光辉的英雄人物。 由于他抵挡了一个顶级omega的诱惑,展现了自己钢铁般的意志,所以在民间越发受到欢迎。他常常在网络上向陈静流表白,于是陈静流也成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两人的感情受到了全国民众的祝福,一大群cp粉出现在网络上,哭着喊着让陈静流一定要答应欧阳军长的追求。 至于一无所有、身败名裂的庄理将如何继续自己的生活,谁又会去在乎呢?听见他的名字,大家都会觉得污染了耳朵。 在网络上极具号召力的一名顶级omega如是写道:【庄理,你是所有omega的耻辱!】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2 把庄理斥为omega之耻的人叫做吴玉怀, 在网络中拥有很多粉丝,热度比顶流明星还高,一条微博常常会引来几百万的点赞。 他的履历十分辉煌, 从小到大成绩都很优异, 高中毕业之后顺利考取了帝国最为著名的音乐学院,并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之后做了独立音乐人。 他长得非常漂亮, 性格也十分温柔, 做出来的音乐具有净化人心的魔力, 短短时间就积累了一大批忠实粉丝。也因此, 他获得了很多顶级alpha的青睐, 并被这些人疯狂追求。 但他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不会与这些alpha玩什么暧.昧的游戏。他素来是端庄、矜持、高贵、优雅的。 不喜欢的alpha他全都拒绝了,用词还相当委婉温柔, 叫人恨不起来。最终,他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即第七军团的军长谢迁, 成了一名光荣的军嫂。 婚后他很少再做音乐,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这个新组建的家庭中,关注他的粉丝却不离不弃, 反倒更多了。 他隔三差五就会在网络上发布自己幸福生活的片段, 为了照顾好老公, 他很快学会了做饭,并把对音乐的热爱转移到了厨艺上。 他的烹饪视频比音乐视频更受欢迎。 在帝国民众心里, 他是omega的典范;在alpha眼中, 他是完美妻子的代表;与臭名昭著的庄理相比,他是圣洁的天使。 如今, 这位天使正用刻薄的语气斥责庄理,看来他的底线被庄理严重触犯了。 似乎是觉得意难平,吴玉怀发表完文字微博,竟然又上传了一段视频。 他坐在整洁的客厅里,脊背挺得笔直,两只手搭在膝头,双腿并拢侧放,坐姿十分端庄优雅。 他看向镜头,目中全是忧虑,语气也透着无奈:“在此,我要慎重向大家澄清一件事实――像庄理那样不可理喻的omega是极少的个例,请大家冷静看待,不要因为他而抹黑我们整个omega群体。 “绝大多数omega都是善良、温柔、正直、可爱的。我们不会在发.情期到处乱跑,为别人带来麻烦;我们随时随地都携带着抑制剂,以防危害他人;我们关心社会上的每一个人,我们更热爱我们的家庭。 “我们喜欢就去追求,但绝不会偏执疯狂;我们不喜欢就远离,却绝不会玩弄人心;我们有我们的坚持、正义和底限。我们是omega,也是这个国家最为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愿意为国家、为社会、为人民贡献我们应该贡献的一切。” 吴玉怀站起身,九十度鞠躬,恳求道:“请大家停止对所有omega的攻击,我们都是无辜的,我们不应该为了某些人的罪行承受这样的伤害。” 视频在他直起腰露出纯洁微笑时戛然而止,点赞数和转发数也随之攀升,很快就创造了一个新的历史记录。 他的声望获得了空前的提高,隐隐有成为omega团体的精神领袖的趋势。 侮辱整个omega群体的人在吴玉怀的倡导下迅速减少,但是对庄理的人生攻击却发展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有alpha都认为庄理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人,而omega群体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讲话,反倒火力全开,大肆攻讦。 让庄理赶紧去死的言论全都是omega刷出来的。 与这桩丑闻两不沾边的beta则不断发布着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没有任何一条言论是有利于庄理的。他成了全民公敌。 吴玉怀的视频迅速登上了网络热搜榜,然后,很多omega跟风开始录制类似的视频。他们穿上得体的服装,摆出优雅的姿态,对镜头外的网民们说道:“我们omega才不会在发.情期到处乱跑。” “我随时都带着抑制剂的!” “我才不会发疯一般追求alpha,我很矜持。到了年龄,我会等待国家给我分配一个alpha,组建一个稳定的家庭。” “我一直都有做公益。” “我们omega是非常可爱的。” 这些视频无一例外受到了广大网民的追捧。每一个omega都在庄理身上狠狠踩了一脚,借此来彰显自己的纯洁与高贵。 乘坐无人驾驶汽车回到家的庄理一边翻看这些视频一边摇头低笑,脸上带着嘲讽至极的表情。 “一切都是阴谋,早在事情发生之前,原主就落入了欧阳明堂布置好的陷阱,好友的建议、发疯的军犬、法庭的铁证,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摧毁原主。” 庄理看着网络上有关于abo这几个性别的科普资料,语气冰冷:“身为omega,原主天然受到歧视。这个世界令我恶心。” 7480没敢吭声。 “不过这个世界有虫族,还有我的爱人。”庄理倒了一杯红酒,遥望窗外的夜色,语气缓和地说道:“只因为这两点理由,我可以试着把它改造成我喜欢的模样。” 7480好奇追问:“主人,你想怎么改造这个世界?你为什么会喜欢虫族啊?它们很恐怖的!” 庄理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笑容冰冷:“因为我可以尽情享受杀戮虫族的乐趣。” 7480:“……”好的吧,宿主果然还是那个大魔王! 庄理放下酒杯,用智脑联系自己的私人律师,“那只狗的收养手续办好没有?” “办好了。”律师传来几份文件,按捺不住好奇心,试探性地问道:“我以为你想亲手杀死它?” “不,它有更好的用途。”庄理转手就把收养文件发送到了自己的个人网页上。 原以为他会彻底沉寂下去的网民们惊呆了,立刻涌入评论区询问他为什么要收养这只狗,而不是杀死它。 一名思想龌龊的alpha如是写道:【我明白了,你爱上了这只狗的滋味是不是?你舍不得杀死它?哈哈哈,你的决定非常正确宝贝儿,因为你的余生不会再有alpha要你,你只配跟这只狗在一起!】 这条评论引爆了网络。所有人都觉得庄理简直是世界上最肮脏、最恶心的人。 欧阳明堂立刻对此事做出了回应――【祝福你们。】 他并未@任何人,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在针对谁。 身败名裂的庄理因为这条微博而陷入了更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的律师收了巨额代理费,此时反倒成了唯一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发布这条微博。你把自己的境况弄得更糟糕了。”律师劝说道:“你出国去吧,最近几年不要出现在公众面前。” “请你随时做好打官司的准备,我的反击很快就会到来。那必将成为轰动整个帝国的大事件。” 光屏中,庄理清冷的脸庞因为一抹邪恶的笑容而显得无比妖异:“相信我,你将成为帝国最著名的律师,与我的合作是你事业腾飞的起.点。” “不,我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如果你想出国,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帮你办理相关手续。”律师按揉着太阳穴,切断了光屏讯号。他完全不相信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庄理还有翻身的机会。 而庄理连夜赶去了原主的生物科技公司,走进了设备最齐全的一座实验室。 “这是一个由气味主宰的世界。”他摘掉金属圈检查自己颈后的伤,继而拿起一支试管,笑着说道:“谁掌控了气味的奥妙,谁就掌控了一切。” 预感到事情不妙的7480瑟瑟发抖地问:“主人,你想做什么?” 庄理打开光屏,飞快设计着一张图稿:“这是一种纳米材料分子式,它的主要成分是空气。更准确地说,它是固态的空气,具备超强的吸附能力,可以百分之百吸纳空气中的异味。我将用这种材料制作纳米飞行器,用以收集世界上所有外激素的气味,并加以分析、模拟、合成。” 7480懵里懵懂地问:“这有什么用呢?” 庄理兴味地说道:“过几天你就知道它的作用了。” 说话间,几名技术员走进实验室,看见庄理之后微微一愣,继而厉声驱赶他。 庄理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几名技术员立刻露出厌恶的神情,直接摘掉胸前的工作牌,冷笑道:“抱歉,我们不会为你这种垃圾工作。” “好的,主动辞职没有补偿金。”庄理头也不抬地说道。 几名技术员脚步一顿,继而加快了离去的速度。 不出半小时,庄理的智脑就收到了一堆辞职信,他的生物科技公司很快就成了一个空壳,但他依然不紧不慢地制作着纳米飞行器。 这个世界的科技非常发达,天亮的时候,第一个纳米飞行器做好了。 庄理将它放入空中,并利用内置程序驱动它飞向第五军团总部。 纳米飞行器悄无声息地潜入军部,落到陈静流的后颈,蜂巢一般的内部结构源源不断地吸纳着陈静流独有的信息素的气味,并在饱和度达到100%的时候飞回庄理身边。 --- 十天后,庄理利用纳米飞行器收集到的气味分子,完美复制了陈静流的腺体散发的香味,并制作了一个能不断散发这种香味的电子泵,植入那条黑狗的后颈。 “我深深迷恋你的香气,嗅到它我便会为你发狂。”坐进一辆豪华跑车,庄理用深情的语气念诵着这句话。 不要误会,这句话不是庄理的感叹,而是欧阳明堂的原创。他在网络中疯狂向陈静流表白,这一句的出现频率最高。 陈静流的气味之于欧阳明堂是无法戒掉的毒瘾。 “我非常相信你的宣言,所以今天晚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庄理对着欧阳明堂发布在网络上的一张军装照温柔低语,继而伸出手去拍抚那只黑狗的脑袋。 或许是因为后颈被庄理切开过,黑狗非常害怕他,偏着脑袋躲开了他的爱.抚,嘴里发出恐惧的低哼。 半小时后,一人一狗突兀地出现在了第五军团举办的一场宴会上。 看见庄理,言笑晏晏的宾客惊讶地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个臭名昭著的人竟然还敢来接近欧阳明堂。 现场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庄理穿着一套奢华的西服,打着小巧的领结,踩着锃亮的皮鞋,牵着一头高壮的大狗,一步一步走入灯光辉煌的宴会厅,顾盼之间流露出十足的贵气。 他殷红的嘴角勾着一抹惬意的浅笑,白皙的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一头卷发打理得十分漂亮精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帖,不完美。 他根本不像外界猜测的那般颓废不振,反倒比以往更骄傲,更耀眼。 作为宴会的主角,欧阳明堂被一群高大的alpha和美丽的omega包围着。但他的双眼却一直凝视着坐在角落的陈静流。 察觉到现场的寂静,他转头朝门口看去,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作厌恶。 “我并未邀请你,请你出去!”他大步走到庄理面前,厉声呵斥。 “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宴会厅了。”庄理展开手中的请柬,道歉的语气丝毫没有诚意。 “谁会邀请你这种人参加宴会?与你站在一起我都觉得恶心。你污染了我的空气。”欧阳明堂冷笑着嘲讽。 “对你来说,陈静流的气味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对吗?”庄理挑眉问道。 欧阳明堂越发厌恶地呵斥:“你连他的名字都不配提起,你给我滚!”他指向了身后的大门。 庄理点点头,眯眼而笑:“好的,我马上离开,祝你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他话音刚落,这片小小的区域就迅速被一种莫名的香味充斥,欧阳明堂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一股猛烈燃烧的火焰席卷,以极快的速度烧断了他的神经,继而模糊了他的神智。 他的潜意识马上辨认出这是陈静流的气味,于是彻底放弃了抵抗。他凭借着alpha的本能找到了气味的来源,并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面将对方压制在地上,一面叼住了对方散发着浓烈香味的后颈…… “啊啊啊啊啊!”宴会厅里响起一片惊叫,然后便是一连串酒杯落地的碎裂声。 站在角落的陈静流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而庄理则退开几步,举起智脑,从最直观也最清晰的角度拍摄这一切。 他已经开始脑补媒体收到这段视频之后会打出怎样惊悚的标题――《第五军团的副军长、帝国最具前途的将星、与皇太子并称双雄的超强alpha欧阳明堂,竟然当着几百名尊贵宾客的面,xx了一只狗!》 思及此,庄理勾着唇角,恶劣地笑了。 7480双手合十,为欧阳明堂和命运之子默哀。 别人报仇能等十年,宿主报仇十天都嫌晚。他的报复心果然是世界第一!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3 庄理利用纳米技术合成的这种气味有别于陈静流本人散发出来的气味。 虽然它们闻上去是一样的, 但二者的浓度、烈度、扩散速度以及扩散方式却完全不同。 陈静流的腺体香味本就比普通omega的体味更浓烈,扩散速度也很快,在此基础上, 庄理把这种气味的浓烈程度又增强了30%。 30%听上去似乎不多, 但是庄理经过计算得出,这种程度的加强对陈静流的腺体香味而言已经是一个临界点。 事实上, 很多香味一旦超过了某个阈值就会转变成臭味, 这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麝香。 庄理把握住了这个阈值, 在不破坏本味的前提下让陈静流的腺体香味达到了最浓烈也最具扰乱效果的程度。一旦某个人特别钟爱这种香味, 他就会立刻陷入迷乱。 而庄理又利用纳米分子驱动技术, 让这种气味分子的扩散速度变得比子弹还快。也就是说, 当它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附近的人马上就能闻到。 更可怕的是,这种气味分子的扩散不仅仅借助空气, 还借助血液。换言之,在接触人体的一瞬间,它就能顺着毛细孔钻入毛细血管, 迅速流遍全身。 当一个alpha嗅到某个omega的气味时,他的鼻子首先会把气味传给大脑,再由大脑来启动身体的各种反应, 这中间一定会有一个延时的过程。 但血液的感染却完全不需要大脑做出判断。只一瞬间, 这个alpha的身体就会被这种气味分子点燃, 像汽油遇见明火,产生剧烈的爆炸, 完全没有扑灭的可能性。 再刚强的意志也没有办法对抗这种气味分子在血液中的感染。 眼下, 欧阳明堂已经疯了,正咬着黑狗的后颈, 做出各种不堪入目的动作。 周围的宾客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几个alpha跑上去阻止。但他们一闻到空气中的香味,眼珠子就红了,也全都扑上去,加入了欧阳明堂的队伍。 狗吠声、人吼声、喘息声,种种难以名状的恶心声响把这个上流社会的晚宴,扭转成最最龌龊的下.流场面。 上前帮忙的都是欧阳明堂的好友或拥趸,经常在网络上发表攻击庄理的言论,甚至企图用恶毒的语言迫使庄理自杀。 只是不知道,当这段视频传到外界,他们能否坚强地活着。 庄理围着这群人走了一圈,全方位地拍摄他们的丑态,眼看另外一些alpha也走了过来,想收拾局面,他才摁下智脑的某个键,转身离开。 装载在黑狗后颈的气味电子泵立刻炸成碎片。它只有芝麻粒那么大,全部零件都能溶解于血液,所以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浓烈到令人失魂的气味也随之消散。 欧阳明堂和他的好友被人拉开时,没有焦距的双眼已渐渐恢复了一些清明,然后露出难堪至极的表情。 陈静流走到他身边询问情况时,他死死低下头,连看一眼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竟然当着心上人的面与一只狗…… 面对虫族都能悍不畏死的欧阳明堂,此时却完全没有办法回忆刚才的一切。他剧烈喘息着,身体并未受伤,却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 这是耻辱的滋味!由骨头缝里钻出来的耻辱! “庄理有问题,你最好查一查。”陈静流平静地说道,继而站起身走向门外:“我帮你们叫救护车,你们先去休息室清洗一下。” 欧阳明堂猛然抬头,露出抗拒的神色。 陈静流明明背对着他,却仿佛能猜到他的心思,立刻补充:“我叫的是第五军团的救护车,外界不会知道这件事。刚才我已经以你的名义下了封口令,宴会厅里的人绝不会泄露今天的事。” 欧阳明堂立刻放下心来,继而又阴沉了脸色,咬牙切齿地说道:“庄理趁乱跑了!” “放心,我已经向所有媒体打过招呼,他们那边一旦收到庄理的邮件会立刻销毁,绝不敢打开查看,更不敢发布出去。庄理的所有社交账号,我刚才已经让网络管理局的人封杀了。他拍到的视频没有地方发表,只能烂在自己手里。” 陈静流背对欧阳明堂,井井有条地说道:“我怀疑他对这只狗做了手脚,稍后我会带这只狗去做尸检,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证据。我还查到,最近一段时间,庄理带着这只狗住在他的生物科技公司,秘密做着什么实验。 “我已经通知军部的人去搜查他的实验室,很快就能拿到他陷害你的证据。这一次,他会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陷害帝**长是重罪,他一辈子都得在牢里度过。 “你看看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没考虑到的?如果有,你把指令发送到我的智脑里,我会帮你处理。这些宾客你不用管,先去休息吧,我会送走他们。” 陈静流缓缓走出宴会厅,温柔的嗓音也随之消散。他完全能够理解军长的心情,所以体贴地避开了。 欧阳明堂长久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用手掌捂住自己沾满鲜血的脸,极庆幸地低笑。 他之所以会爱上陈静流,不仅仅源于对方独特的香气,还因为他的这份冷静和睿智。 他总能不慌不忙地处理好一切灾难,明明娇弱美丽地像一朵花,却比参天大树更沉稳可靠。这矛盾的特质才是他最迷人的地方。 一场危机在陈静流有条不紊地指挥下很快就消弭于无形,只让他当一个军医真的可惜了。 --- 离开宴会厅的庄理坐上自己的豪华跑车,飞速行驶在布满霓虹光影的钢铁丛林中,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系统,期待接下来的游戏吧。”他在脑海中喟叹。 7480:“主人,容我提醒你,你的社交账号全都被封了,媒体也拒绝你的投稿,你刚才拍到的视频根本不可能发布出去。主人,我虽然智商低,但我也知道,你现在被家族除名,无权无势无背景,名声还很臭,身为副军长,欧阳明堂想整死你太容易了!你跟他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鸡蛋把石头砸碎,这才是真正有趣的地方。”庄理打开车顶,让自己暴露在夜风的吹拂之下,爽朗的笑声随着发丝一起飞扬。 7480:“主人你被刺激疯了吗?” “我没疯,我只是在期待一个人的出现。”庄理打开智脑,调出第五军团正军长的照片。 7480定睛一看,然后就震惊了。我艹,这不是神灵吗?宿主什么时候找到他的! “第五军团虽然序号是五,论起战斗力却是所有军团中最强的。要不然,欧阳明堂一个副军长,凭什么与皇太子平起平坐?”庄理轻蔑地笑着。 7480继续看神灵的简介,这才知道神灵已经连续五年未曾出现在公众场合,军团事务也都慢慢移交给欧阳明堂,似乎是准备退役。 但他身为帝国唯一的4s体质的顶级alpha,又兼具赫赫战功,曾亲手灭杀两只虫皇,其影响力和威慑力依然还在。 帝国民众把欧阳明堂和皇太子誉为未来支柱,这“未来”二字就表明了现在的他们还完全没有办法与神灵抗衡,他是帝国现在的支柱。 要取代神灵,两个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云冥?与上个世界的名字一样。”庄理抿唇而笑。 7480好奇道:“主人,他身份地位那么高,你怎么见到他?” “我不用去见他,他自己会来见我。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用这种手段对付欧阳明堂?”庄理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7480:“为了报仇啊。” 庄理嗤笑道:“对付欧阳明堂只是顺手,我真正的目的是惊动云冥。自己的副军长闹出这么大一个丑闻,他绝不可能装作不知道。他会马上注意到我,然后主动来找我。” 7480总算明白了宿主的脑回路,然后害怕地瑟瑟发抖。 它想起了一则故事:一个少女在妈妈的葬礼上对前来悼唁的一名英俊少年一见钟情,然后她把自己的姐姐给杀了,目的只是为了再举办一次葬礼,再见少年一面。 眼下,云冥就是那个少年,而欧阳明堂就是被顺手干掉的姐姐,宿主他妈的就是个心理变.态啊! 7480连忙钻到黑漆漆的角落,抱紧自己。 它为惹到宿主的每一个人默哀。 --- 庄理赶回公司,换了一套贴身西装,弄了一个精致发型,翘着二郎腿坐在楼下的大厅,静静等待爱人的到来。 半小时后,一名体格异常高大的军人率领一群士兵,推开门走进来。 他浓黑的剑眉紧皱着,锐利双目一瞬间就锁定了庄理的身影,英挺不凡的脸庞未曾显露任何表情,却似钢铁一般冷峻。他身穿笔挺的军装,脚踩锃亮的军靴,行走时步伐沉重却又稳健,像移动的山岳,带着摄人的威压。 庄理托着腮帮子懒洋洋地看着他,眼睛一眨,嘴角便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 他清冷的脸庞被这抹笑容染上了浓艳的色彩,像散落在朦胧水雾中的光,折射出瑰丽的华彩。 看见他的一瞬间,云冥心中有关于这个人的恶劣印象竟完全崩塌、颠覆,只余无法言喻的心悸和眩晕。恍惚中,他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一抹彩虹。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4 “你是庄理?”云冥一步一步走到青年面前, 垂眸询问。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喉咙忽然变得十分干渴。 “云冥?”庄理并未起身,只是靠向椅背, 仰起脸庞, 笑着询问。 他狭长的眼眸被头顶的水晶灯照亮,散发出潋滟的光, 越发美丽得像一个迷幻的梦境。 与他对视的云冥不得不闭了眼, 以便驱散那种仿佛随时都会被吸纳进去的眩晕感。 欧阳明堂与庄理对簿公堂的时候, 云冥也曾了解过庄理其人。那时他只觉得对方是个疯狂、偏执、不可理喻的omega, 虽然长得漂亮, 家世也显赫, 却根本没有与之相配的高贵品质。 但现在,当云冥亲眼看见真人时,他才明白网络上的报道与现实存在多么巨大的偏差。 只这一双深邃、璀璨, 却又神秘的眼眸,就值得他费劲一切心思去探索。 云冥站在庄理面前,竟完全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副官出世了一张搜查令, 冷酷说道:“我们怀疑你设计陷害了第五军团的副军长,我们要搜查这栋大楼!”说完摆摆手,让身后的士兵往楼上冲。 只可惜前往高层的电梯全都被庄理锁住了, 没有身份识别卡, 这些人根本进不去。 庄理直勾勾地盯着云冥, 平静开口:“很抱歉,你们没有权限搜查这栋大楼。” “我想, 在帝国范围内, 除了皇宫,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们第五军团进不去的。如果你不把电梯打开, 我们有权接管你的公司,冻结你的资产,并把你带去军部关押。”那名副官极为强势地宣告。 云冥瞥他一眼,语气冰冷:“我似乎只是个摆设,全程只听你发号施令就够了?” 这条指控非常严重,吓得那名副官脸色惨白,连连否认。 第五军团虽然隐隐有了权力更迭的迹象,但云冥对整个军部的掌控力却丝毫没有减弱。他能把权力移交给欧阳明堂,也能随时收回去,毕竟他带出来的那些将领全都把控着军部的要职,而且对他忠心耿耿。 这名副官是欧阳明堂提携上来的,最近屡屡升职,太过得意忘形,竟然僭越了军长的权力。 在军长面前,他也敢发号施令,这种肆无忌惮的态度不得不令人多想。 “冻结帝国公民的合法资产需要军长签发的授权书,我还没开口,你们已经替我做好了决定。所以,你们已经不把我看在眼里了是吗?”云冥看向这位副官,脸色阴沉得可怕。 “军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没有那样想,您误会了……”副官满头大汗地解释。 越是在权力更迭的最后时刻,他们这一方越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急切和傲慢,否则一切都会功败垂成。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件小事就让云冥提起警觉,继而推迟甚至是打消了退役的念头,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个责任副官承担不起,所以他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一心只想解开这个要命的误会。 但云冥的心思却已经飞向了别处。 事实上,他并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么愤怒,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借题发挥而已。 副军长xx了一条狗,这个劲爆的消息若是传入外界,第五军团的声誉一定会大受影响。在退役之前,云冥希望自己的履历能一直保持完美,而这桩丑闻却严重破坏了他的计划。 副军长都栽了,他这个军长只能亲自出面来抹平这件事,所以他站在了庄理面前。 然后他便发现,这个原本很简单的任务,或许会成为自己从军生涯的一个滑铁卢。因为他心软了。 在这双神秘莫测、水色朦胧的双眼地注视下,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像个强盗一般闯进大楼,乒铃乓啷地翻箱倒柜、摔打东西、搜刮证物。 那样的画面一定会很丑陋,而他不愿意在青年心目中留下这样一个印象。 所以他“发怒”了,像个暴君,然而暴君总好过强盗。 这桩案子他不想再查了,就让它过去吧。那只狗伤害了庄理,现在又被欧阳明堂活生生咬断后颈而死,也算是两清了。 思及此,云冥的内心非但无法获得平静,反而涌上无边无际的愤怒。他握紧双拳,忽然很想捏死那只狗,更想掐断罪魁祸首欧阳明堂的脖子。 是以,当他看向那名副官时,脸上已显现出令人窒息的煞气。 副官摘掉军帽频频擦汗,已是慌得六神无主。他头一次意识到,第五军团依旧是属于云冥的,欧阳明堂再风光又如何?他永远只能活在云冥的阴影之下。 而他们这些人连平视云冥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僭越? 士兵们已经没有心思搜查这栋大楼了。他们渐渐意识到,副军长的野心似乎已经超过了某种危险的界限,以至于他的走狗都敢不把军长放在眼里。 嗤!这是谁给欧阳明堂的勇气?他真的以为第五军团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吗? “军长,我们走吧。不过死了一条狗而已,能有多大事?欧阳明堂既然喜欢,咱们兄弟回去之后一人送他一条。”一名士兵粗声粗气地说道。 其余人全都发出嘲讽的笑声。 达到目的的云冥顺水推舟地说道:“走吧,这件事不用查了。我大半夜出来是为了挽回第五军团的声誉,不是为了给欧阳明堂当跑腿的。” 听见这句话,那名副官更加觉得惶恐。 看呆了的7480:“……” “我还以为神灵会亲手把你抓去牢房呢。”7480小声嘀咕,心里失望极了。 庄理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托着腮帮子,眯着狭长眼眸,静静观看爱人的表演。他知道这个人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会伤害自己。 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他也舍不得。 庄理甜蜜地笑了。 看见青年弯成月牙的琥珀色双眼和上扬的殷红薄唇,有那么一瞬间,云冥闻到了蜂蜜与草莓混合而成的浓烈香味。 谁都不知道,云冥的鼻子生来就闻不到任何腺体的气味,也不会因为omega的引动而陷入疯狂。更确切地说,他是一个天然被阉割的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没有标记omega的欲.望,情绪得不到纾解,身体得不到代谢,因此患上了狂躁症。 他会提前退役也是迫于日渐糟糕的健康状况。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真真切切地闻到了庄理身上的香味,那么甜软、粘稠、醇厚,顺着他的毛细孔直接融入他的血液,让他产生了难以克制的生理冲动。 挺括的军装掩盖了云冥的异样,却无法掩盖他内心的震惊。 他一直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变成一个正常男人,然而事实证明他想错了,他一直都是正常的,只不过没有遇见对的人。 云冥的内心翻江倒海,俊美的脸庞却毫无表情。 他压抑着沸腾的血液和燃烧的欲念,深深看了庄理一眼,然后摆手下令:“收队。” 庄理盯着他通红的耳朵,嗓音婉转地说道:“等等,我有一样东西想给军长看一看。” “什么东西?”云冥转过身严肃询问。 “你跟我来。”庄理靠倒在沙发上,冲高大的男人勾了勾食指。 这是一个极轻佻的动作,而庄理的表情却比这个动作更充满诱惑。他殷红的嘴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闪动着的水色.眼眸像是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是换成别的omega这样做,云冥会厌恶地皱眉,继而转身离开。 但现在,他却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嗓音沙哑地问:“你想给我看什么?” “这东西只有你能看,他们必须等在外面。”庄理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清。 在这一瞬间,云冥的心脏开始狂跳,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念像野火一样燃烧。他知道庄理的腺体被破坏了,本不该拥有任何气味,但他确确实实闻到了从庄理身上散发的香味。 此时此刻,这香味从蜂蜜草莓变成了罂粟花的馥郁,只是轻轻一嗅便会让人产生如履云端的眩晕感。 云冥不知不觉就被庄理的指尖勾走了。 他带来的士兵想跟上去,却被他厉声呵止:“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勉强压制住了声带的痉挛和颤抖,却压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和强烈渴望。 庄理散发出来的香味之于他是最强效的毒品,从身到心都无法抗拒。但他眼眸一垂,却能看见庄理颈后的狰狞伤疤,那是被完全破坏的腺体的残留。 这表明庄理的确不会散发香味,那自己闻到的又是什么呢? 云冥一路都在沉思,被庄理摁住肩膀压在沙发里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地下试验室,实验室的正上方悬浮着一块光屏,光屏上正播放着一段录像。 “这就是我想让军长看的东西。”庄理站在云冥身后,指着光屏说道。 云冥抬起头,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表情变得越来越震惊。 直到此时,庄理才把一份计划书放入他怀中,封面写着一行大字――《虫族灭绝计划》。 在原生世界,长大之后的庄理曾一次又一次地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能回到过去,面对那些虫族,我能为我的国家和人民做些什么?我可以挽救他们吗? 这个念头几乎成了他的心魔,也是他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是以,哪怕人类已经逃离地球定居火星,摆脱了虫族地追杀,他对虫族的研究也一刻都没有停止过。他在脑海中构思了无数个灭绝虫族的计划,也做出了很多科研成果,却都没有用武之地。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储存在脑子里的这些灭绝计划,终于可以尽情地施展出来。 “军长,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会说你们没有资格搜查这栋大楼了吧?这些科研成果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毕竟高级虫族可以伪装成人类,潜伏在我们身边。”庄理按压着云冥的双肩,微微弯腰,在他耳边喷洒着热气。 云冥耳朵滚烫,内心同样震撼难言。 他迅速看完计划书,又抬头看了看光屏,当机立断地说道:“我马上联系军部高层。” “如果你们想要让我继续这方面的研究,你们必须放弃欧阳明堂。”庄理直起腰,冷酷地说道。 云冥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可以,如果军部的专家证明你的科研成果是真实可靠的,我们会把欧阳明堂交给你处置。” 7480:完了,欧阳明堂死定了!鸡蛋真的把石头砸碎了。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5 帝国总共有十一支军团, 除了皇家军团由皇太子李思危全权掌控,其他十个军团全都听从云冥号令。他既是第五军团的军长,也是军部的部长。 倘若他把第五军团军长的职位让给欧阳明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也等于间接支持欧阳明堂将来掌管军部。这毕竟是他亲自选出来的人。 所以这一次的权力移交对欧阳明堂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但是很不幸,他的属下把事情搞砸了。 那位副官坐在大厅里, 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回去以后该怎么向欧阳明堂交代。 云冥带来的士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把副官完全排除在外。士兵们胸前佩戴着很多勋章, 这是他们曾经立下的赫赫战功。由勋章的数量来看, 他们之中资历最浅的人都是特等兵, 论起在军部的地位,怕是连欧阳明堂都得礼让三分。 也只有云冥才能把这些功勋卓著的士兵聚集在麾下,并让他们忠心耿耿地追随。 要想从这样的云冥手中把权力接管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刻, 副官很沮丧,也很焦躁。他不明白庄理与云冥有什么好说的,竟然单独待在一起那么久。 然而更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云冥进去之后没多久, 这栋大楼外竟然又飞来很多军车,车门打开,陆陆续续走出十几号人。 他们步入灯火通明的大厅, 显现出一张张威名赫赫的脸。 看见这些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副官惊呆了。 来的这群人竟然全都是军部的元老级人物, 掌控着帝国最为庞大的一股势力,同时也镇压着皇室。如果说云冥是帝国的支柱, 那么这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是帝国的基石。 同时赶来的还有一群成就非凡的科学家, 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领域的王者,联合起来的力量丝毫不逊于十支军团。他们是帝国的大脑。 而今, 帝国的基石和大脑同时出现在这个小小的生物科技公司,叫人如何不瞠目结舌? 副官看傻了眼,竟完全忘了行礼。 云冥的亲兵却马上立正站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群掌控着帝国命运的大人物们匆忙走过大厅,竟完全没注意到副官的异样。由此可见,将他们召唤而来的人或事,具备多么巨大的吸引力。 与此同时,这栋大厦已经被重兵层层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里面的人更别想出去。 那名副官感觉大事不妙,连忙打开智脑想给欧阳明堂发送情报,却发现信号已经被切断了。 很快便有一名高级将领走进来,对大厅内的所有人进行登记,语气冰冷地警告:“待会儿走出这扇门,你们必须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你们将受到军部的监视。一旦军部发现你们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后果你们明白?” 士兵们昂首挺胸,大声回答:“明白!” “明白。”副官的声音比别人小得多,腰也挺不直。 他预感到,欧阳明堂交代自己办的事可能出现了惊天逆转。 --- 实验室里,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光屏上的一段录像,表情是肃穆的,眼神是灼热的,呼吸是屏住的。 屏幕里,一只虫族全身缠满白色菌丝,正痛苦地死去。 “这段视频的确很震撼,但我们更想亲眼看看你的成果在现实中发挥作用。”录像播放完之后,帝国首席科学家余光中嗓音沙哑地说道。 “给我一群虫族,我现在就演示给你们看。”庄理单独坐在一旁,姿态非常轻松随意。 “给他。”资历最高的一名元帅沉沉下令。 云冥亲自前往军部,利用大型飞行器,运来一群低等虫族。这都是帝**队在战场上俘获的。 关押虫族的笼子足有篮球场那么大,所幸庄理的实验室也不小,完全放得下。 笼子外的金属防护层打开之后,由强化玻璃做成的容器里显现出一大群像蜘蛛一般的虫族。它们锋利的节肢能轻而易举地切开普通金属,撕裂人体,击碎岩石,口器的咬合力也很惊人。 它们的弹跳力十分恐怖,可以由平地跳上数百米的高空,附着在飞舰或机甲上,迅速咬穿外壳,攻入内部。 它们常常成群结队地出现,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建筑物上,过境之后留下满地残骸。 它们是高等虫族的先锋军,以人海战术著称。要对付它们,帝**团也只能用士兵的性命去填。 但帝国的士兵都是极其宝贵的财产,死伤任何一个对民众来说都是莫大的哀痛;而这种蜘蛛对虫族来说却并不算稀有,虫皇每天能产几万个虫卵,孵出来的虫子绝大多数是这种。 由此来看,人类若想消灭虫族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许过不了多久,整个太阳系都将被虫族侵占,虫皇变.态一般的生育力能使虫族在极短的时间内扩张到星系的每一个角落。 看见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虫子,在场所有人都露出痛恨的神色。 庄理穿上白大褂,从保温箱里取出一根试管,对云冥吩咐道:“弄一只虫子出来。” 云冥摁了一个按钮,笼子上便出现一个圆孔,一只虫子迅速爬出来,进入了单独的一个小笼子。 庄理用注射器抽.出试管内的透明液体,递给云冥:“你来给它打针。随便打哪里都可以。” “针管会断,它们的外骨骼很坚硬。”云冥提醒一句。 “不会断,这种针头是用我发明的超强金属制作的,连虫皇的外骨骼都能刺穿,还能用以打造远航飞舰或超级机甲的外壳。”庄理轻飘飘地说着令人震撼的话。 坐在沙发上的几位军部元老全都看向他,眼睛赫然睁大。 几位科学家已经坐不住了,立刻走到云冥身边,想把注射器夺过来仔细看一看。 只可惜云冥先他们一步走向小笼子,把手探进去,抓住了那只虫子的节肢。 虫子立刻对云冥展开攻击,用口器咬,用爪子挠,用毒针刺,然而云冥的皮肤比机甲的外壳还坚硬,竟连一丝细微的伤痕都没留下。 这就是全世界唯一的4s体质的可怕之处。也因此,云冥在军部还有一个外号――人形机甲。 若不是激素失衡的怪病从内部摧毁了他的身体,他几乎是不败的战神。 细细的针头果然顺利扎入了虫子的外骨骼,针管内的透明液体也被云冥缓缓推入虫子腹腔。 “把它放回去。”庄理适时下令。 云冥打开圆孔,受到惊吓的虫子立刻钻回了大笼子,与自己的族群待在一起。 “好了,我们坐下等待吧。”庄理坐回原位,托着腮帮子,懒洋洋地看着笼内的虫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几分钟之后,一只虫子踩踏着别的虫子,爬到笼子顶端,然后便僵住不动了。又过了几秒钟,它的身体长出无数白色菌丝,菌丝顶部结出黑色的果实。 一分钟后,这些密密麻麻的果实竟一起炸开,释放出灰色的孢子,散落到周围的空气中。 沾染到这些孢子的虫子不知怎的,竟然都争先恐后地爬到高处,僵硬不动。它们的身体也都长出了白色菌丝,结出黑色果实,爆出灰色孢子,弥散到空气中。 五分钟不到,整个笼子就被一团灰雾笼罩。 雾气消散后,这群攻击力十足的虫子竟死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它们的外骨骼坍缩干瘪,像是被白色菌丝掏空了腹腔。 爬到高处的一只虫子忽然掉下来,摔落地面,外骨骼裂成两半,展露出空空如也的身体。它们竟真的被白色菌丝吸干了。 这诡异而又可怖的一幕看呆了所有人。 直到此时,庄理才徐徐开口:“这就是我培育的超级真菌。它们只会寄生在虫族体内,靠汲取虫族的血肉生长,成熟之后菌丝会探出体外,释放孢子。沾染到它们的孢子,别的虫族也会被感染,继而成为它们的培养皿。 “对于群居性的虫族而言,只要其中一只虫子感染了这种真菌,整个种族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灭亡。 “当然,我拿各种虫族的细胞做过实验,发现高等虫族对这种真菌具有抵抗力,所以我制定了b计划。 “你们可以看见,我现在展示给你们的是一种病毒的dna编码,它能抑制高等虫族的生育能力。也就是说,感染了这种病毒的高等雄虫将无法为虫皇授精。 “这种病毒的传播方式有两种,一是呼吸道传播,二是接触传播。也就是说,只要被感染的雄虫与别的虫子碰一碰触须,它们之间就会相互感染。 “这是我计算出来的时间表。如果同时把这种真菌和病毒投入虫族内部,不出一年,它们整个族群将会灭绝。” 庄理支着额头,懒洋洋地说道:“整个虫族只允许存在一个雌性,那就是虫皇。也就是说,当高等雄虫全部失去生育力,虫皇将无法产卵。 “届时,帝国将轻而易举消灭虫族,冲出太阳系,探索更广阔的宇宙。把虫族占领的数百颗星球据为己有之后,帝国将超越联邦,成为银河系的霸主。” 庄理举起高脚杯,浅啜红酒,染血一般的薄唇勾出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各位,这就是我为帝国设计的未来。” 听见最后一句话,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加重了。 他们看向被死亡笼罩的铁笼子,又看向眼含微笑的庄理,本就不平静的内心终于掀起了狂潮。 直至此时,云冥才抬起手,缓慢而又用力地鼓掌。 一名老元帅站起身,向庄理弯腰鞠躬,用献上祭品的庄严语气说道:“庄先生,欧阳明堂是你的了。”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6 什么叫做“欧阳明堂是你的了”?这话太有歧义! 云冥瞥了老元帅一眼, 纠正道:“庄先生,你想怎样处置欧阳明堂都可以,军部不会介入。” 庄理摆手道:“不, 我需要你们帮我调查一下之前我被狗咬伤那桩案子。我怀疑这一切都是欧阳明堂设计的阴谋。” 云冥之前饱受内分泌失调带来的痛苦, 一直待在度假星养病,未曾详细了解过那桩案子。 听见庄理这么说, 他的表情立刻慎重起来。 “我马上派人去查, 如果有证据表明他是故意设局伤害你, 我会让他付出沉重的代价!”云冥的语气十分平静, 然而事实上, 他内心正压抑着狂猛的怒火。 “谢谢, 不过我更喜欢自己动手。”庄理指着门外说道:“今天晚上我会很忙,各位可以离开了。对了,你们军部应该关押的有伪装成人类的虫族间谍吧?请把这种病毒投放在它的食物里, 再找个时机故意放它走。我想看看病毒的传播效果。” 庄理拿出一粒普普通通的胶囊。 云冥连忙伸出双手,捧住胶囊,承诺道:“我们会尽快办好这件事。” “那么再会了各位, 恕我不送。”庄理脱掉白大褂,走到消毒喷头下站了一会儿,然后朝自己的私人电梯走去。 面对这群元老级人物, 他的态度十分寻常, 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心。 他的傲气和骄矜与传闻中一模一样, 骨子里的疯狂劲儿更是远超新闻媒体的报道。 在此之前,各位大佬对庄理的印象都是负面的;在此之后, 他们却爱极了这人的狂傲。没有如此脾性, 也就制定不出灭绝虫族的计划。 毫不夸张地说,庄理的大脑是帝国最宝贵的财富, 他值得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哪个超级天才没有脾气?喜欢一个人就疯狂追求,怎么了呢?难道他没有那样的资格吗?欧阳明堂看不上他,甚至设局陷害他,那是欧阳明堂有眼无珠。 “庄先生您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老元帅亦步亦趋地跟在庄理身后,亲自把人送进电梯。 余光中追在后面,不好意思地开口:“庄先生,您的注射器能给我看看吗?” “喜欢你可以拿走。针管里的真菌对人类没有威胁。”庄理不以为意地摆手。 “谢谢,谢谢!”余光中连连道谢,喜不自胜。 站在两人身后的云冥欲言又止,却始终不曾开口。当着这群大佬的面,他没好意思找人家索要联系方式。 庄理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却没主动拉近彼此的距离。这一次,他要好好享受被人追求的乐趣。他倒要看看自己不出招,爱人这个木头脑袋该怎么办。 --- 众人离去之后,庄理打开智脑,投射出光屏,发现自己的社交账号果然解禁了,社交平台的负责人还亲自发来邮件向他道歉,遣词用句诚惶诚恐,卑微到了极点。 这就是权势和地位带来的好处。 对此,庄理只是一笑而过,登录账号,正准备发送今晚拍到的视频,却发现一位名叫曾浅溪的大v博主私信自己,鼓励道:【请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我认为你没有错,你只是遇见了一个糟糕的人。】 庄理感到惊讶极了,眉梢微微一挑,然后就对这位曾浅溪产生了兴趣。 他进入对方的账号,更为惊讶地发现,曾浅溪竟然是第七军团的副军长,也是一名顶级alpha,职位与能力丝毫不逊于欧阳明堂。 但是在尚武的帝国,他的长相略显阴柔,作战手法也趋于保守,所以并不像欧阳明堂那般受欢迎。饶是如此,他也拥有一大群粉丝,是帝国的风云人物之一。 进入曾浅溪的主页之后,庄理发现对方还发布了一段声援自己的视频。 视频中的他直视镜头,严肃说道:“我刚从战场回来,所以并不了解庄先生和欧阳军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认为,在整个事件中,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是庄先生,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发现,绝大多数人心里都存在着这样一个荒谬的思想――生而为omega,这是一种原罪。omega代表着欲.望、嫉妒、贪婪、软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omega是可恨的,因为他们会让身边的人发狂。那么我想问问每一位alpha,若不是omega孕育了你们,你们如今在哪里? “庄先生正在忍受身体的伤痛,请你们适可而止,不要再伤害他的心灵。”视频里的曾浅溪摘掉军帽,弯腰鞠躬。 他毫无瑕疵的精致脸庞定格在光屏上,那双真诚的眼眸令庄理印象深刻。 他是迄今为止,唯一站出来声援庄理的人。 “我喜欢这家伙。”庄理指着光屏说道。 7480:“是真的喜欢吗?” “那还能是假的吗?”庄理挑眉。 7480小声提醒:“以前被你喜欢上的人都狗带了。” 庄理哼笑道:“曾浅溪不会的。我是真的喜欢他,如果有机会,我想跟他做朋友。” 7480有些羡慕曾浅溪了,被宿主喜欢上的人要么下地狱,要么上天堂,前者参考滕轩等人,后者参考吃软饭的神灵。 庄理回复了一封私信,向曾浅溪真诚道谢,然后把欧阳明堂的视频发送到自己的社交账号,并且取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惊!人与狗之间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网民们立刻点开视频查看,然后震惊了。他们原以为庄理和那只黑狗才是视频的主角,没想到打开之后竟看见了欧阳明堂的脸。 他咬住黑狗的后颈,做着疯狂的事,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他的一众好友也都在场,争先恐后地去xx那只狗。 场面十分疯狂,极度劲爆,不堪入目! 网民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里发出惊恐的尖叫,手指头却自动保存、转发、点赞。 艹啊!欧阳明堂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是个变.态,喜欢跟狗xx!难怪他能抵挡一位顶级omega的诱.惑! 贵圈真乱啊!地位越高的人玩得越脏。这样看来,喜欢alpha的庄理反而很正常,很干净! 这段视频像病毒一般在网络上疯传,短短几分钟,欧阳明堂的声誉已经被毁了个彻彻底底。骂庄理的人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全是同情他的声音。 只要一想到他爱上的alpha之所以屡屡拒绝他不是因为什么正常的理由,而是因为变.态的性.癖好,网民们就差点恶心地吐出来。 欧阳明堂的几位好友也都受到连累,陷入了身败名裂的境地。 这一切都在庄理的算计当中。 古地球神话里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帮奥吉亚斯国王清扫肮脏不堪的牛棚,用的就是这种暴力破除法。堆积如山的牛粪用铲子是清扫不完的,只能引来洪水把一切冲毁。 这段劲爆的视频之于欧阳明堂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瞬间毁灭了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 然而之于庄理,这场洪水却将他满身的污秽冲洗得干干净净。 这也是他自事件发生以来从不在网络上与人辩论争吵的原因。 动动脑子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动嘴皮子。 欧阳明堂眼珠赤红地盯着这段视频,语气狂怒:“你怎么搞的?不是说会把庄理抓回来吗?他人呢?为什么他的社交账号又解锁了?” 副官在电话那头苦涩地说道:“副军长,我已经向军长请了长假,这件事您交给别人去办吧。” “你好端端的请什么假?庄理在哪儿,你搜到证据了吗?”欧阳明堂急切追问,却发现那边已经挂断了,再拨打过去,系统提示对方的智脑已关闭。 “妈的!”欧阳明堂狠狠砸烂了手边的台灯,然后联系网络管理局的负责人,勒令他马上封杀庄理的账号并全网删除视频。 “抱歉,我们没有权限封杀庄先生的账号。”负责人耐着性子说道。 “我给你们权限!”欧阳明堂咬牙切齿地说道。 负责人沉默片刻后礼貌地回复,“很抱歉,欧阳先生也没有这个权限。” “我是第五军团的军长,我为什么没有权限?”欧阳明堂一字一句提醒对方。 “不,您现在已经不是了。”负责人似乎失去了耐心,竟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欧阳明堂心脏一阵狂跳,退出通话系统后打开社交网络,这才发现军部向全帝国民众发布了一条公告,公告是手写的,起草人为云冥,下方的署名处陈列着军部十位元老的亲笔签名,盖上了军部和最高法院的公章。 它的权威性和法律效力毋庸置疑。 如果不是极为特殊的情况,军部的公告一般都是电子档,手写稿从来没出现过。 集齐了十位元老亲笔签名的手写公告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它是帝国历年来签发的,牌面最大的一份公告,全文如下:【从即日起,我司将撤销欧阳明堂一切职务,并删除他的军籍。他不再是帝**人,一切荣耀将归还国家、军队,以及人民。】 简简单单两句话,没有交代前因,只给出了最终的处理结果。 结合那段污秽不堪的视频,大众不难猜出军部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原本离权力巅峰只一步之遥的欧阳明堂,就在此时此刻骤然跌落。从今往后,他什么都不是。他出身草根,全靠自己奋力拼搏才有今天,然而只是一夜之间,他便失去了所有。 他坐倒在沙发上,眩晕的脑袋止不住地摇晃,竟产生了一种极真实的下坠感。 这场变故来得太快了!他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拼命给属下或好友打电话,这些人却全都拒绝了他的通信。 没了权势和地位,谁还认识欧阳明堂? 他想给陈静流打电话,看着光屏上的号码,却迟迟不敢接通。 现在的他已经身败名裂,连追求爱情的勇气也失去了。 --- 与此同时,庄理正在给自己的私人律师打电话:“准备好材料,我准备起诉欧阳明堂。我为那只狗办理了a级身份牌,没有人可以无故伤害它却不付出代价。” 律师愣了很久才快速说道:“好的,我马上准备起诉材料。” 按照《帝国宠物保护法》的规定,办理了a级身份牌的宠物是等同于合法公民一般的存在,因为它们的主人每年会为它们缴纳高额税费,为它们购买进入餐厅、酒店、飞艇、宴会厅等高级场所的资格。 上了a级身份牌的宠物甚至能继承主人的财产。 当它们受到伤害时,它们的主人有权起诉行凶者。如果罪名落实,行凶者必须承受六到八个月的牢狱之灾,并赔偿一大笔钱。 终于明白那些收养文件有什么用的律师由衷赞叹:“庄先生,您非常厉害,能为您服务是我的幸运。” 这话还可以反着理解――与庄理为敌是一种不幸。 谁能想到他早在第一次审判还未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构思好了接下来的反击策略,而且还如此快、狠、准,几乎一刀就刺中了欧阳明堂的要害。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7 欧阳明堂原以为自己被军部除名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 却没料翌日早上,庄理竟在网络上发布了一封律师函,以伤害宠物罪把他给告了。 法院的行动相当快速, 早上九点半就把传票送到欧阳明堂手中, 勒令他当日下午去法庭应诉。 仓促中,欧阳明堂连律师都来不及请, 只好自己去打官司。到了法院门口他才发现, 庄理竟然和他上次一样, 申请了公开审理。 也就是说, 在法院的审判过程中, 只要提前预约, 任何私人或媒体都可以进入旁听席,观看整个过程。这是赤.裸.裸地针对和迫害,欧阳明堂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没法保住。 被记者们的话筒怼到脸上时, 欧阳明堂差点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有人提高嗓音问他:“欧阳先生,与狗xx的感觉是怎样的?你喜欢吗?” 还有人探究道:“欧阳先生,你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癖好?这与你的童年经历有关吗?” 更有人心思龌龊地揣测:“欧阳先生, 除了狗,你还喜欢别的动物吗?” 这一句句的尖锐批判,恶毒污蔑, 肮脏猜想, 都令欧阳明堂在崩溃和爆发的边缘徘徊。 他打死也没想到, 才半个月而已,自己和庄理的境况竟完全颠倒了过来。 庭审开始了, 法官问欧阳明堂认不认罪, 他摇头道:“我不认罪。当时,我闻到陈静流身上散发的香味才会扑上去, 这香味令我疯狂。法官大人,如果你有常识,那么你应该会明白,一只狗不可能散发出那样的气味。庄理对狗做了手脚,他迷惑了我的感知。” 说完这话,他眼神阴鸷地看向原告席,牙根咬得咯吱作响。 这一次,庄理依然坐在原位,姿态慵懒地支着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明堂。对方越愤怒,他嘴角的弧度便越深刻。 欧阳明堂无法忍受这种无能狂怒的痛苦,最终移开了视线。 庄理的律师只用一句话就反驳了欧阳明堂:“请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我的当事人对狗做了手脚。” 欧阳明堂尴尬地摇头。 很明显,他拿不出证据。 庄理的律师却拿出一份尸检报告,递交给法官,“法官大人,这是那只狗的尸检报告,法医能够证明它并无问题。它的死因是被欧阳明堂咬断了后颈。” 印有军部公章的尸检报告不容任何人质疑。法官仔细翻看,频频点头。 欧阳明堂只好恳求法官让自己的几位好友出庭作证,“他们当时也都闻到了陈静流的气味,不然不会发疯。” 然而这些人全都不愿站出来为欧阳明堂作证。他们身上的职务还在,只要调去边境驻扎几年,谁还记得他们的丑事? 欧阳明堂已经完全陷在泥里,他们没必要跟着浑水。 人证没来,物证没有,欧阳明堂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 而庄理这边却有狗的收养证书,行凶视频,尸检报告以及当时参加宴会的数百名宾客的证言。 及至此时,这场官司已经毫无悬念,法官一锤定音,宣判欧阳明堂有罪,入狱八个月,赔偿庄理1.5亿星币。 1.5亿星币绝非小数目,尤其是对欧阳明堂这种草根阶级的人而言。 云冥是五年前进入的半隐退状态,而欧阳明堂也是在那个时候展露的头角,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小兵。五年时间并不算长,所以他积累的身家也不丰厚,满打满算才3亿星币。 一场庭审下来,他就赔掉了半数财产,还失去了人身自由。消息传到外界,不免引起了哗然。 有一位网民圈出了庄理十几天前发布的那条收养黑狗的微博,怀着敬畏的心情写道:【我似乎明白庄理的真实意图了!各位朋友,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 【早在上一次的庭审还没结束的时候,庄理就已经设计好了现在的一切!不然你们好好想一想,一个正常人,会收养把自己差点咬死的狗吗?会花几百万星币给它买一个合法公民的身份吗?所谓养狗十日,用狗一时,庄理就等着这一天了!】 这条微博引发了很多网友的共鸣:【我也想到了!】 【庄理的心机太深沉了!】 【庄理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如果是我,我一辈子都缓不过来,他却能马上策划反击,还成功了!欧阳明堂这个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军人竟然都不是他的对手!】 【膜拜!】 【我是跪着刷出这条微博的!】 有人佩服庄理的果决,自然就有人看不惯他的狠辣。 这些人立刻组成了欧阳明堂的后援团,对庄理进行声讨。他们骂出口的话极尽恶毒,总结起来只一个意思:庄理,你会被狗咬残都是你自找的!你凭什么陷害欧阳明堂?人家不喜欢你果然是有原因的,像你这样的omega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爱!你就是个疯子、贱货! 奇怪得很,对庄理的手段表示钦佩的绝大多数是alpha,对庄理厌恶至极的那群人却以omega居多。 之前率先站出来批判庄理的吴玉怀再次发表了一段视频,义愤填膺地说道:“我简直难以想象世界上会有如此恶毒的omega!曾浅溪竟然还说庄理正遭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伤害,但是很抱歉,我真的没看出来他哪里受伤了。 “他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陷害了帝国的军人,我为他感到羞耻。我希望帝国的每一个人都能看清真相,不要被庭审的结果所左右。我相信欧阳军长的为人,他是无罪的!” 在此之后,陈静流也发表了一段话:【我也相信欧阳军人的为人,请大家擦亮眼睛,不要被某些人提出的所谓证据蒙蔽。我与欧阳军长共事多年,我很清楚他并没有任何不良癖好。】 欧阳明堂把智脑交给狱警之前刷到了这条信息,饱受折磨的心总算获得一点安慰。 全世界的背叛都比不上陈静流的坚持和信任,这给了他面对牢狱之灾的勇气。 --- 离开法院之后,坐上豪华飞艇的庄理也看见了这些视频或留言。 他登录社交账号,把两次庭审的结果张贴出来,似笑非笑地打下一行字:【@帝国乃至于全世界的omega,从这两次审判当中,你们看见了什么?你们眼里的真相是什么?】 立刻有omega在这条微博下面留言:【我们看见了你险恶的用心!】 【你是故意的!】 【你这个恶毒的贱人!不会有人爱这样的你!】 【你就应该被那只狗咬死!】 【第一次审判是你罪有应得,第二次审判是你精心策划,你这个疯子!】 诸如此类的留言铺天盖地地涌现,而且占据了主流思想。为欧阳明堂喊冤的人越来越多。 庄理摇摇头,对7480吐槽:“这是我见过的最荒诞的世界。” 7480斗胆询问:“哪里荒诞了?你本来就是故意的嘛?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庄理不再搭理7480这个小智障,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一字字地敲击:【@全体omega,我为你们感到悲哀。】 这句话果然惹了众怒,原本不喜欢在网络上发表言论的那些omega都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质问庄理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失去了腺体,所以你仇恨所有正常人对吗?】 【我明白你的心态。你在报复社会!】 【你的不幸是你自己造成的,你凭什么迁怒所有人?我们享受着健康的身体是因为我们明白什么是道德的底限!】 【你所有的不幸都源于你自己的不自爱!请你闭嘴吧!我受够了你的愤世嫉俗!】 【我们会为欧阳军长写联名状,我们不承认这次的审判结果!】 这些路人omega原本都很温柔,性情也十分纯良,从不喜欢在网络上喷人,此刻却都被庄理气得脑袋生烟,口吐恶语。 唯独曾浅溪回复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当所有人都喝得烂醉如泥时,哪怕是清醒的,也请你伪装糊涂@庄理。】 看见这句话,庄理捂着脸低低地笑了:“我越来越喜欢这家伙了。” 7480没敢吭声。它闹不清宿主这个大魔王究竟是在说正话还是反话。 “他思考问题的立场不对,”庄理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语气散漫:“我怀疑他是omega。” 7480:“!!!” 艹啊!宿主真的没看过剧本吗?为什么他连隐藏剧情都知道? 察觉到7480的情绪波动,庄理低声一笑,已然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再次@全体omega,用嘲讽地语气写道:【狂喜吧,庆祝吧,当你们的自由和生命在法律的规定中连一只狗都不如的时候。】 这句话就写在两次庭审结果的正下方,看懂它的深层含义,某些omega眼眶一酸,竟差点落泪。 直至此时他们才恍然意识到,同样是被伤害,法院宣判的结果却如此荒谬。庄理只能自己吞下苦果,欧阳明堂却受到了严惩。 在法律的天平上,一个omega的生命竟然连一只狗都比不上,这是什么世道? 发.情期的omega本就是最脆弱的个体,却在遭受伤害的时候必须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承担一切责任。然而与此同时,一只拥有尖牙利爪的狗,却受到法律周全的保护。 这种规定真的公平吗?生而为人,omega果然是带着原罪的吗?他们为何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疯狂抨击庄理的omega瞬间安静下来。他们的手指还摆放在虚拟光屏上,却颤抖着,无力敲打半个字。 当然也有被洗脑洗得很彻底的omega站出来反驳:【我们的身体与狗不一样,我们在发.情期会对别人造成不好的影响。法律的规定是为了保护我们,也保护周围的人。你不要偷换概念。】 庄理似笑非笑地回复:【法律规定,违背了omega的意愿而进行的性.行为属于强x,那么有几个alpha会因为强x罪入狱? 【我还想问问你们是否有过这样的遭遇:一个你们完全不喜欢的alpha把你们带到荒僻的地方,散发出浓烈的气味,逼迫你们进入发.情期。 【那时候,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心里疯狂呐喊着“求求你放过我”,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攀附上去。 【最终,你们受到了难以愈合的创伤,而法官的一句“你是自愿的”,一切罪行就被抹平。 【遭受过这样对待的omega究竟有多少?并未进入发.情期,却被alpha逼迫着进入发.情期的omega有多少? 【遭受了可怕的伤害,在法官面前却百口莫辩的omega又有多少? 【你们敢不敢正视自己所承受的一切不公平的,残忍的,极限压迫的对待? 【制定法律的人明不明白你们的无力?他们有没有完善过法典?法律真的有保护到你们吗?】 在庄理的连连.发问中,那些虚弱的辩驳也彻底消失了。 遭受过这种伤害的omega果然很多。当第二性.征开始显现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他们自己,哪怕心中百般不愿,他们也不得不尽快寻找一位alpha,否则发.情期的高热最终会把他们杀死。 深深的悲哀涌上每一个正在观看庄理微博的omega。 庄理并不知道“适可而止”四个字该怎么写。他继续嘲讽:【知道吗,在古地球时期,当我们的祖先还处于农牧社会时,他们为了区分自家的牲口和别人家的牲口,会在每一只牲口的身上打一个标记。主人可以拥有很多牲口,而牲口只允许跟随一个主人。】 把这句话发布出去之后,他问出了一个令所有omega都觉得灵魂在撕裂的问题:【被alpha标记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人愿意回答,死一般的寂静在网络上蔓延。 曾浅溪盯着这句冷酷至极的问话,素来沉稳坚毅的双眸竟微微颤动着泪光。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8 亲眼见证了宿主舌战全帝国omega的过程, 7480只觉得叹为观止。 妈的,宿主不愧是扒皮帝,连自己的同胞都不放过! 庄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着实憋屈了很多天。他可以忍受战争、灾难、谋杀等一切可怕的境遇, 却完全无法忍受人权乃至于人性的压迫和剥夺。 哪怕所有omega都已经停止了对他的攻击, 他依然有很多话想说。 于是他一个一个@曾经在网络上发布视频踩踏自己的那些omega。 其中一个女性omega举着太阳伞坐在喷泉池边,噘着嘴巴委屈满满地说道:“我们omega才不会在发.情期到处乱跑。” 庄理反驳:【发.情期到处乱跑的话, 被alpha杀死在外面也不会有人为你伸冤。一个100星币的裹尸袋会是你的最终归宿。】 一名男性omega举着一支注射器, 得意洋洋地宣告:“我随时都带着抑制剂的!” 庄理讽刺:【不带抑制剂, alpha如果故意释放气味逼你发.情, 你被xx了也是白白遭罪。】 一名打扮得像洋娃娃的女性omega坐在沙发上, 无比乖巧地说道:“我才不会发疯一般追求alpha, 我很矜持。到了年龄,我会等待国家给我分配一个alpha,组建一个稳定的家庭。” 庄理嘲讽:【知道古地球的人类是怎么给母猪配种的吗?对, 正如你说的这样,年龄到了直接配一头公猪就完事了。被当成畜生一样对待,你仿佛很骄傲?】 他肆无忌惮地刺伤着这些人的内心, 因为他觉得最悲哀的不是被压迫,被剥削,而是明明受到了伤害, 却还`着脸去讨好那些行凶者。 这是一个长期洗脑的过程, 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omega, 绝大多数已经被奴化了。 但庄理依然相信――对独立、平等、自由的渴望永远不会在这样的洗脑中消失。 这种渴望存在于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是文明的火种得以延续的内在驱动力, 是人性的闪光和至高追求。 庄理想要唤醒这些沉睡的人, 点燃他们内心的火种。 于是他@陈静流,问道:【你相信欧阳明堂对你的爱吗?】 陈静流立刻回复:【我相信。】 omega们沉默地看着两人的交流, 完全不敢插话。庄理的嘴太毒了,他们招架不住。 广大的alpha们却开始活跃起来,纷纷为陈静流的坚定不移而叫好。这才是他们最为欣赏的那种omega,爱一个人就绝不会改变心意。 庄理摇头轻笑,然后发送了一句无比辛辣的话:【当一只狗散发出与你同样的气味时,欧阳明堂也能爱上这只狗。你与狗在他心里没什么区别。如果连这样的爱你也相信,那我无话可说。】 看见这句言论,alpha们忽然觉得很难堪。在庄理的描述中,他们被形容成一群只忠于腺体香味,完全不靠头脑行事的低等动物。 【闭嘴吧贱人!我们alpha才不会这样!】一名alpha气急败坏地反驳。 庄理用一段庭审视频来回复他。 视频中,欧阳明堂本人言之凿凿地说:“我不认罪。当时,我闻到陈静流身上散发的香味才会扑上去,这香味令我疯狂。法官大人,如果你有常识,那么你应该会明白,一只狗不可能散发出那样的气味。庄理对狗做了手脚,他迷惑了我的感知。” 事实胜于雄辩,欧阳明堂用自己的例子活生生地证明了alpha就是一群只靠嗅觉行事的低等动物。 alpha们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们必须好好想想有什么反例可以驳倒庄理。 庄理继续@陈静流:【看见了吗?他为你的气味疯狂。不管你是人还是狗,只要气味不曾改变,他都爱你。】 陈静流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立刻下线了。 他的头像变成了灰色。 爱慕他的alpha立刻站出来,威胁要教训庄理。 庄理懒洋洋地回复:【我的狗似乎产生了某种变异,能散发出omega的气味。这变异是如何造成的我目前还搞不明白,尸检报告没能揭露其中的秘密。 【所以我准备再养一群狗,看看能不能在日常生活中找到变异的线索。欢迎各位来找我,并配合我的实验,我和我的狗等着你们。】 他并未承认自己对狗做了手脚,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原本打算在现实中伏击他,并且给他一个深刻教训的那些alpha,此刻只觉得头皮发麻。 偏在此时,庄理贴出了一张令人瞠目结舌的订单。 他竟然一口气买了一百只大狗,只只都上了a级牌照。胆敢在现实中找他麻烦的alpha,或许很快就会重蹈欧阳明堂的覆辙。 坐牢、赔钱、身败名裂,谁来招惹他,谁就能享受这份豪华套餐。 疯狂围攻庄理的alpha们立刻闭紧了嘴巴。 庄理却开始一个个翻看他们的社交账号,并关注了某些骂得特别难听的人。现在已经不是这些alpha找不找他麻烦的问题,而是他会不会对这些人展开报复的问题。 连军部的法医都检测不出那只狗的异样,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抓得住庄理的把柄?如果他们也遭遇了欧阳明堂那样的事,除了自认倒霉,他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欧阳明堂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物。他位高权重、手眼通天,却依然被庄理搞得身败名裂,别人又能拿庄理怎么样? 考虑到这些极现实的因素,原本大肆攻击庄理的alpha开始快速删除自己的微博和评论,竟彻彻底底认了怂。 早就被庄理骂得不敢吭声的omega直接看傻了眼。 庄理撕逼的功力真的让他们叹为观止!要知道,在网络上,alpha键盘侠是最恐怖的一群人,他们能把一个人骂死,然后再骂活过来。 omega对上他们只能认输,就连人数最多的beta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也因此,看见这一幕,某些omega竟然觉得很爽。 一名高中生omega给自己的同学发送了这样一条私信:【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喜欢庄理了。他好酷!】 好友立刻回复:【啊啊啊,我也是!庄理是撕逼之王!他棒呆了!】 撕完自以为是的alpha,庄理把矛头指向了吴玉怀:【你以omega的精神领袖自居,然而我只看见了你费尽心思维护alpha权威的努力。你把omega这个群体摆放在了弱势的地位,教导他们恭谦、顺从、温良,你的思想对他们来说是毒.药。 【当不平等发生在omega身上时,我听不见你为自由奔走的呐喊,我只听见你劝告大家继续忍耐的谬语。omega这个群体因为你这种人的存在,渐渐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omega在政治、经济、军事、科技等重大领域都是沉默的,然而在这些领域里,拥有卓绝才能的omega绝非少数! 【他们有权力在这些领域中发出自己强而有力的声音,你没有资格让他们学会顺从和忍耐! 【我不需要你代替我向大众道歉。我的内心还有自由的天空、喷薄的火焰、不羁的狂风,而你只剩下一潭死水。你和我的思想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你连我的话都听不懂,你怎么代表我?你更没有资格代表所有omega!】 总是积极发表自己看法的吴玉怀,面对庄理的质疑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或许也在思考该如何反驳这些话。 然而就在此时,许许多多omega站出来,噙着热泪讲述自己的遭遇:【没错,我们为什么要忍耐?我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帝国政经学院!但我最终却只获得了一份文员的offer。是我能力不足吗?不是,因为我是omega,我不配在政治和经济领域获得更胜于alpha的职位。】 【我也是,我毕业于帝国法学院,成绩全都是a+,但我现在在法院当书记员,与我同期毕业的alpha现在都是大.法官。】 【我毕业于京都金融学院,成绩也是第一,但搞笑的是,我现在正在给一个愚蠢的alpha当助理,我精心准备的企划案,到最后都成了他的功劳。我的价值别掠夺了!】 很多优秀的omega都遭受着性别的歧视和打压,所以他们完全能够理解庄理的话,更能体会那种无力改变自己境况的绝望。 吴玉怀的粉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庄理继续写道:【这些是你获得点赞数最多的几条微博。我罗列出来,大家发现共性了吗?】 吴玉怀依然在装死。 广大omega却开始研究这些微博的共性。第一条微博,吴玉怀表示自己一定会忠于未来的伴侣,婚后绝不违背对方的意愿,做不合时宜的事。 第二条微博,他宣布自己结婚了,以后将以丈夫为重,减少发布音乐的频率。 第三条微博,他宣布自己彻底放弃了音乐,只专心经营家庭。 第四条微博,他斥责庄理自作自受,并劝告广大omega自尊自爱。 没人能看出这些微博的问题出在哪儿。大家都觉得这样很正常。 曾浅溪却摇摇头,极为伤感地叹息了一声。 紧接着,庄理道出了残酷的真相:【在这几条微博中,我看见了一个生而独立的人,一步一步把自己囚困在牢笼中的全过程。第一条微博,吴玉怀把自己摆放在附属品的位置;第二条微博,他放弃了自己的生活;第三条微博,他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第四条微博,他所代表的群体已经不是omega,而是alpha。他所谓的自尊自爱是什么?是乖巧听话,是臣服于权威,是顺应alpha的喜好去行事。他彻底失去了自我,活成了alpha的提线木偶。 【然而我相信,与他的观点完全不同的人一定有很多。在omega群体中,会有很多人还拥有着自由的灵魂。 【吴玉怀为自己戴上了枷锁,却打着为所有omega谋求尊重的旗号,哄骗大家也戴上枷锁。所以你们发现没有,给吴玉怀点赞的人,百分之八.九十是alpha,因为他说出了所有alpha对妻子的要求。他谋求的是omega对alpha的绝对臣服。】 庄理最终打出一句话:【我放.荡不羁,我离经叛道,但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没有什么不好。@吴玉怀,请不要代表我,或者任何人,去发表你愚蠢的意见。】 这酣畅淋漓的一番斥责,道出了许多omega的心声。翻看吴玉怀的微博时,他们总会感觉到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却原来吴玉怀正在给大家洗脑,让所有omega都像他那样,活成alpha的附属品。他所谓的平等和自由,其实都是关押在牢笼里的天鹅的舞蹈,只是看上去很美罢了。 庄理的粉丝数在这条微博发表出去的一瞬间开始疯涨。不但omega觉得他说得很对,就连广大.beta都被他的犀利言辞和洞彻思想所折服。 什么叫做斗士?这才是真正的斗士! 吴玉怀就在此时给出了回应:【@庄理,被咬掉腺体之后,你的内分泌已经失衡,再过一段时间脏器就会衰竭,你只有五年可活了。没有腺体、没有发.情期、不用与alpha结合、也不会受到他们气味的干扰和控制,完全自由的你却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现状,你说讽刺不讽刺?你所谓的自由和平等是一条死路。】 看见这句话,被庄理的发言激荡了内心,煮沸了血液的omega们像是被推进了冰窟窿,冷得彻骨。 离开alpha,他们的确活不下去,这是一个永远都无法改变的残酷现实。 所以他们的抗争注定是一场巨大的笑话! 一片死寂在网络中蔓延,浓得化不开的悲哀笼罩在每一个omega的心头。 不敢开腔的那些alpha却立刻冒出来,发表幸灾乐祸的言论。 【@庄理,我非常期待你死亡的那一天。从今天开始,我会为你做一个倒计时的牌子,你的时间不多了,请好好珍惜吧。】一名alpha把一个鲜红的计时牌挂在网络上,正中间画着一颗骷髅头,骷髅头上写着庄理的名字。 他的恶意令人胆寒。 而吴玉怀因为这条言论,彻底坐实了alpha代言人的身份,粉丝数掉地更快了。 原本十分拥护他的omega,现在都开始讨厌他,就连人数最多的beta也觉得他奴性太重,令人生厌。 不过这种状况对他造成的影响实在是有限,他失去的那些粉丝,很快就被更为庞大的alpha群体填补了。 性别的对立导致的不平等现象和尖锐的社会矛盾,早已成为帝国无法医治的顽疾。 当所有人都以为庄理会被这些恶毒的诅咒击垮时,他却发表了这样一句话:【“以人为本”是权力建设从野蛮走向文明的基石。在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如果某个人类群体被完全排除在权力结构之外,那么需要被重新定义的绝非群体,而是权力。@全体omega,我会给你们一个重新定义权力的机会。】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有omega都看蒙了。 alpha们讽刺道:【重新定义权力?好大的口气啊!难道你想造反吗?你想推翻帝国乃至于全世界?】 庄理退出社交账号,给曾浅溪打去一个电话:“我知道第七军团的军长谢迁已经战死。” 曾浅溪:“!!!”这个消息被军部封锁了,只等边境稳定之后才能发布,庄理怎么会知道? 庄理当然是通过非法入侵网络获得的情报。但他没有必要向曾浅溪解释,于是继续说道:“我要帮你坐上正军长的位置。你是omega,权力的定义将由你第一个改写。” 曾浅溪:“!!!” 7480:“……主人,我给你跪了!剧情才刚刚开始,主神的剧本就被你改得一塌糊涂!”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9 主神的剧本到底是怎么写的庄理并不在意。 他把几万个纳米飞行器投入天空, 让它们在这座城市里自由翱翔,极尽可能地收集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并带回来给自己研究。 他通过检测仪解析这些气味分子的结构, 漫不经心地说道:“世界会如何运行不是由你的主神规定的, 是由自然规律制定的。哪怕是神明也没有权力篡改大自然的一切。大自然是高于神灵的存在,是孕育神灵的温床, 更确切地说是一切生灵的母亲。当儿子因为贪婪想要弑杀母亲时, 他必会遭到自然法则地反噬。” 庄理拿起笔记本填写实验数据, 冷酷断言:“你的主神在玩火, 玩火者必自.焚。他为什么急于侵吞别的平行宇宙?从他的掠夺手法我不难猜测, 他自己的宇宙应该已经被他吞噬殆尽了吧?吞噬过后才他发现, 这个孕育了自己的宇宙才是自己力量的本源,对吗?” 7480:“……” “失去了本源,他变得越来越虚弱了, 对吗?” 7480悄无声息地跪了。 “再虚弱下去,他也会跟着消失,所以他才想出残杀其他神灵, 吞噬其他宇宙的办法。说白了,他只是一个愚蠢而又可悲的流浪者。他自己放逐了自己,而且永远没有回头路可走。”庄理满脸都是轻蔑。 7480低下头, 竟然为曾经的主子感到羞耻。 庄理继续观察陈静流的气味分子, 嗤笑道:“我总算明白主神为什么要挑选这个人当命运之子了。他的气味分子和雌性激素极度活跃, 能与任何雄性激素相结合,产生浓烈且具备迷幻效果的气味。也就是说, 他与任何一个alpha的适配度都是100%。” 早已看过剧本的7480越发噤若寒蝉。 “系统, 你说得没错,陈静流是万人迷。只要他刻意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所有alpha都会为他疯狂。而这个世界是由alpha统治的,也就是说,能轻易迷惑所有alpha的陈静流是食物链最顶端的主宰者。只要他愿意,他就能颠覆这个世界。” 庄理再次查看电子显微镜拍摄到的画面,由衷感叹:“游戏变得好玩了。我喜欢陈静流的设定。他不像别的ome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他可以被所有alpha标记,却不会受到这些alpha的影响。一旦与他发生了关系,那些alpha立刻就会被他的信息素掌控,就像吸毒者离不开毒品一样。” “有趣!太有趣了!”庄理轻轻拊掌:“系统,我越来越喜欢这个世界了。” 7480心中一阵恶寒。它敢打赌,宿主这一次所说的喜欢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陈静流的信息素是这个世界最大的bug,比任何金手指都牛逼。主人,你要小心,他很难对付。他只要释放出信息素,全世界的alpha都会成为他的傀儡。你很难与全世界为敌。”7480慎重警告。 “我知道这是一个气味的世界,信息素已经取代大脑,掌控了绝大部分人类的思想和行为。”庄理不以为意地说道:“对陈静流来说,主宰这个世界并不难,因为他的信息素是最强势的。” “但是对我而言,掌控这个世界同样也很容易。”庄理把实验数据输入电脑,脸上全是漫不经心。 他根本就没把陈静流放在眼里。 7480再次发出警告:“主人,你不要小看陈静流,不然会翻车的!他有很多情人,而且个个都是帝国的实权人物。” 恰在此时,一只纳米飞行器返回实验室,把收集到的气味分子输入检测设备。 庄理立刻查看这些气味分子的结构,问道:“系统,你知道世界上的气味有多少种吗?” 7480:“……主人,你忘了你给我取的外号了吗?我是个小智障啊主人。” 庄理被逗笑了,心情很好地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种气味,但是我知道,构成气味的分子只有那么几种。说得太过深奥了,你可能听不懂,我这么给你形容吧。” 庄理把一幅牡蛎的图片投射在光屏上,徐徐说道:“构成牡蛎特有的蘑菇和柑橘味的气味分子是1-辛-3-酮,而1-辛-3-酮也构成了沙丁鱼的气味,与此同时,沙丁鱼特有的海藻味是由反-2-、顺-6-壬二烯构成,这两种气味分子,同样是新鲜牡蛎的标志性气味。 “新鲜牡蛎的鲜味是由二甲基硫醚分子构成,而这种分子同时也存在于番茄酱和变质的冷藏鸡肉中;吃多了豆子放的屁,主要的气味分子还是二甲基硫醚,它同时也构成粪便或炸薯条的气味。 “而粪便中的另一种主要气味分子是二甲基三硫,它还可以构成鱼露和葡萄酒的气味,鱼露和葡萄酒之中又包含顺式玫瑰醚分子,顺式玫瑰醚又构成了新鲜荔枝的果香味;新鲜荔枝还能散发出独特的木香味,这种木香是由1-辛烯-3-醇分子构成,这种分子同样构成了牡蛎的气味。” 庄理陆陆续续把蘑菇、柑橘、沙丁鱼、海藻、番茄酱、鸡肉、粪便、炸薯条、鱼露、葡萄酒、荔枝等物体的照片投射在光屏上,问道:“系统,你看出问题了吗?” 7480捧着自己的圆脑袋呻.吟:“主人,我已经晕了!你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怎么绕来绕去的?” 庄理伸出细长的指尖,把这些图片串联成一个圈,轻笑道:“系统,你发现了关键点。对,这些气味分子总是在不同的物体之间绕来绕去。我们从牡蛎出发,最终又绕回了牡蛎。 “所以你看见了吗?只是简单的五个气味分子就能构成世界上绝大部分气味,哪怕是粪便与香水,也会存在相同的气味分子。大自然是非常节俭的,它总是用相同的元素制造不同的东西,化学元素如此,气味分子自然也是如此。 “六度分割理论告诉我们,通过六个人就能认识全世界的人;在气味的世界,这个理论依然适用。六种气味分子几乎可以构成世界上所有的基本气味。” 庄理从智脑里调出自己放飞的数万个纳米飞行器的移动轨迹,指点道:“看见了吗?我的小宝贝们正在帮我收集气味分子。 “我不需要陈静流那样的超强信息素,我只需要把这些气味分子按照一定的方式组合起来形成特定的香味,再融入人造激素之中,就能复制出世界上任何一种信息素。 “我甚至连陈静流的信息素都能复制。每一个人的信息素由香味的不同而获得其独特性,但是在我这里,这种独特性已经被消除了。” 庄理坐在摇摇晃晃的转椅中,惬意地笑着:“系统,这个世界不是陈静流的,更不是主神的,是我的。” 7480扑通一声跪了,谄媚道:“主人,您看我跪的姿势标不标准?” 庄理再次被逗笑了,轻哼道:“还行吧。等拿到陈静流的金手指,我会喂给你。” 7480像个小太监一般拍着两边的肩膀行礼,故意把声音装得尖细:“谢主人赏赐!” 一主一仆正谈笑,庄理的智脑却响了,页面显示出一串号码000-000-000。 国王的公众联络号是111-111-111,这个比国王的号码更特别的联络方式是属于谁的呢? 云冥的形象立刻浮现于脑海,庄理却足足等了三十秒才接通电话,语气漫不经心:“喂,你哪位?”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请问是庄先生吗?你好,我是云冥。” “是你。”庄理故作惊讶,嘴角却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你找我有事?”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云冥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紧张:“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找你的大哥索要了你的联络方式,是我冒昧了。” 庄理还是那句话:“你找我有事?” 云冥得不到他进一步的回应,嗓音变得干涩,“我看见了你在网络上发布的那些言论,也看见了吴玉怀对你的攻击。你的腺体遭到破坏,身体陷入了难以逆转的衰竭。”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停顿片刻,因为他已经难过得无法开口。 粗重的呼吸声在话筒里回荡,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庄理默默等待着他的安慰。 然而预期中的安慰并未出现,云冥深深吸气,然后坚定地说道:“我想请你嫁给我。” 庄理:“……” 这一次,他是真的被爱人惊到了。他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跳转到求婚上去的。 把压抑在心中的,最为迫切的渴望倾吐之后,云冥的语气变得更为坚定:“我生来就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所以我的内分泌一直是失衡的,若不是4s的体质让我支撑到现在,我可能早就死了。我同样只剩下五年寿命,所以我想,在接下来的五年里,我们是不是可以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云冥深吸一口气,宣誓一般说道:“婚后,我不需要你事事以我为重,也不需要你放弃自己的事业,更不会阻碍你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各自拥有独立的空间,合起来却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你所追求的平等和自由是这样的吗?如果不是,你可以指出来,我会改正。” 他停顿许久才无比慎重地追加一句:“我渴望与你一起生活。” 庄理一直保持着沉默,嘴角的笑意却渐渐加深。 他以为爱人会慢慢靠近自己,等彼此熟悉之后再表明心意,这个过程将会非常漫长。然而爱人一上来就打了一记直球。 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不愿浪费一分一秒。 正因为他的赤诚、火热与无畏,这份感情才会经受住时间与空间的考验。 庄理捂住半张脸,低沉地笑了,漆黑眼瞳中闪烁着剔透的泪光。无论经历过多少小世界,每逢这个时刻,他还是会很感动。 云冥听见这意味不明的笑声,心脏不由紧缩。 “能否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他恳求了一句,有可能被拒绝的恐惧感让他的嗓音变得无比沙哑。 “好。”庄理猝不及防地答应下来。 云冥愣住了,呼吸不由加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同意了是吗?” “是的。”庄理轻笑着回应。 云冥再次确认:“你答应了我的求婚?” “没错。”庄理笃定点头。 “谢谢,”云冥语无伦次地说道:“谢谢你的同意。啊不,我的意思是,我们什么时候去登记?明天可以吗?或者我现在就来接你?我马上向军部提交申请报告,你觉得合适吗?我已经把表格都填好了,你看看吧。” 他发送了一张军婚申请表过来,日期竟然在两人刚认识的那一天。 庄理已经笑得不行了,在表格上签了字,录入指纹、虹膜和dna信息,发送回去,言简意赅地说道:“提交吧。” 云冥马上提交了申请。 下一秒,庄理就收到了军部的回执,说是三天内会出审核结果。 与此同时,那些alpha键盘侠开始疯狂@庄理,并发送了这样一段视频。 视频中,一名顶级omega当街发.情,引起了骚乱。当别的alpha失去控制时,一名体格异常高大的alpha却面不改色地走到那名顶级omega身边,果断劈晕对方,送入能够隔绝气味的救护车,平息了一场灾难。 他竟完完全全不受信息素的影响。 在视频的正上方,alpha键盘侠用骄傲的口吻写道:【看见了吗?我们alpha完全可以抵挡omega的诱.惑!我们才不是只凭嗅觉和本能行事的低等动物!】 视频中的英雄alpha正是云冥,他的脸孔甫一出现,点赞的人数就开始疯狂攀升。 云冥是所有alpha的偶像,也是所有omega的梦中情人,更是帝国的战神。他的存在证明了alpha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物种。 挂断了云冥的电话之后,庄理恰好刷到这条微博,眉梢不由挑了挑。 他正想回复几句,却见云冥用自己的账号圈出这条微博,直言不讳地说道:【我之所以不受信息素的影响是因为我生来就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我的优秀源于我的缺憾。对于同一个族群来说,没有任何一种性别可以凌驾于其他性别之上。我的生命也只剩下短短五年,但我依然相信自由和平等。】 云冥的宣言像一个巨大的巴掌,狠狠扇在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alpha脸上。 庄理抑制不住地笑了,送上一幅怦怦跳动的爱心图片,直白而又大胆地说道:【怎么办呢,我似乎越来越爱你了。】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10 发表完自己的看法之后, 云冥就不再关注社交网络上的动静。 他并不奢望庄理的回应。 在他看来,这人会答应自己的求婚,一是因为理念相同;二是因为境遇对等。若非如此, 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走在一起。 然而他完全想错了。 庄理的回应来得又快速, 又热烈,像一丛怒放的玫瑰, 忽然间在视野里绽开。 在这一瞬间, 云冥竟然透过光屏, 闻到了令人头晕目眩的玫瑰花的香味儿, 浓稠、甜腻、像蜜糖一般化进心里, 又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透着暖洋洋的疏懒。 在这一刻,云冥总是深陷于狂躁之中的心,竟像温泉池水一般宁静。 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靠倒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盏灯,莫名其妙地微笑。 这个世界因为庄理的出现而变得截然不同, 从空洞乏味转换成美妙鲜活。而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云冥,竟开始感觉到一股深沉的接纳和包容。 他开始融入这个原本格格不入的世界。 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无可自拔,默默回味着那句爱语, 鼻端的香味也随之变得浓烈甜蜜。 活了三十多年, 他头一次发现这个世界竟如此美好。 恰在此时, 庄理发来一条私信:【过来,我想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专门为未婚夫设置了特别提示音的云冥连忙睁开眼, 慌里慌张地看信, 然后披上外套,乘坐飞艇急速赶往目的地, 为此还差点闯了红灯。 半小时后,云冥小跑着进入庄理的实验室,一路走一路调整军帽和领带,唯恐自己仪容不整。 与此同时,庄理也对着一面落地镜,仔仔细细打理发型。额角的几根卷毛被他捋了又捋才调整出一个理想的弧度。 跑进实验室正好看见这一幕的云冥:“……” 在这一刻,他抑制不住地笑了,不是因为庄理的臭美,而是因为这份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他差点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跑过去用力拥抱对方。 庄理借由镜面发现了他,低笑着说道:“你来了。”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然后默契一笑,全然没有刚认识的拘谨和尴尬。 “你最近有没有做过体检?”庄理转过身,直接询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有,这是我的体检报告。”云冥没什么好隐瞒的,立刻把资料投射在光屏上。 “我的体检报告也刚出来。”庄理把自己的也投射上去。 两人的报告并排陈列在一起,情况竟然相差无几,都是内分泌严重紊乱,脏器逐渐衰竭。在这个世界,腺体是与大脑同等重要的器官,它能分泌各种激素,以达到人体的正常运转。 腺体的损坏往往会造成致命的后果。 云冥早已接受了自己即将死去的现实,所以他从来不觉的恐惧。但现在,他却害怕地指尖发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边的这个人。 他想起了罪魁祸首欧阳明堂,平静的心竟涌上一股极为强烈的杀意。 但是在未婚夫面前,他却丝毫未曾显露出这些负面情绪,只是默默握紧对方的手,沉稳地说道:“别害怕,接下来我们一起走。” 庄理也握紧他的手,轻快地说道:“嗯,我们的路还很长,我不怕的。” 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人体构造之后,庄理就已经制定好了自救计划,所以他根本不担心所谓的寿命问题。 他反而对爱人的嗅觉缺失症非常感兴趣。 “你是所有气味都闻不到吗?”他好奇地问。 “寻常的气味我都能闻到,唯独闻不到腺体散发的气味。”云冥坦诚回答。 “任何腺体的气味你都闻不到?”庄理走向常温柜,拿出标注着cjl三个英文字母的试管,置于爱人鼻端,轻轻扇动管口的空气。 “你能闻到这种气味吗?” 云冥仔细嗅闻,然后摇头:“闻不到。” 庄理拿出标注着cjl-fragrans(桂花)的试管,置于爱人鼻端,继续扇动,“这种你能闻到吗?” “闻不到。”云冥依然摇头。 庄理拿出标注着cjl- gardenia jasminoides(栀子花)的试管。 云冥还是摇头。 连续试了七八种合成信息素的气味,云冥都是摇头,看来他完全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 庄理很有探索精神,走到云冥身边,用鼻子轻轻嗅闻他的发丝,沉吟道:“都说适配度比较高的alpha和omega,只要靠得足够近就能闻到彼此的气味。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气味。” 云冥眸色一暗,僵硬摇头:“我没有气味。我生来就是残疾。” “不,我好像闻到你的气味了。”庄理忽然搂住他的脖子,把口鼻贴在他后颈处,一边喷洒热气一边轻声呢喃:“我闻到了硫磺、铁锈、金属的气味,像一个战场,在你的身体里厮杀。” 云冥眸色更暗。 这些气味听上去并不美好,是他从边境星球带回来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吗?早知如此,来之前就应该洗个澡。 然而庄理却搂紧了爱人的脖子,一边深深吸气,一边陶醉地低吟:“我喜欢这种气味,很浓烈,很危险,像火山喷发之后的余烬,像熔岩狂涌而来的激荡,我快要被它烧化了。” 他微微偏头,把埋在爱人颈窝的脸展露出来,狭长眼尾竟染上了旖旎的绯色,像喝醉了酒的浪荡子,透着惊人的颓废和浓艳。 他把鲜红欲滴的唇瓣贴上爱人已然滚烫的耳廓,嗓音沙哑地低语:“我爱死你的气味了。” 云冥的脑子已经被这些甜言蜜语煮成了浆糊。 在一片纷乱的渴望中,他竟也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是从未婚夫不断开合的绯色唇瓣里喷吐而出的,很甜,像新鲜的果实;却又很美,像盛开的花朵,层层叠叠交融之后还释放出木姜子的辛辣和树脂的醇厚。 这股极甜美,极神秘,也极辛辣的气味能令人产生无限遐想,全然符合云冥对庄理的想象。 “我也爱你的气味。”他把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青年抱入怀里,哑声回应。 庄理好奇追问:“我是什么气味?”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气味,却毫不怀疑爱人的说辞。 有一种叫做“通感”的能力可以把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全部打通。即使鼻子闻不到任何气味,通过自己的所见、所尝、所思、所想,人们依然可以在大脑中构思出一种气味。 庄理能想象爱人的气味,自然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什么气味。 云冥红着耳朵把自己闻到的香味描述了一遍。 庄理搂着他的脖子低语:“听上去似乎很美。” 然后,他伸出细长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爱人削薄的嘴唇,缓缓问道:“你想知道我们的气味融合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吗?” 云冥目不转睛地看着未婚夫,喉结上下滚动,却迟迟不曾开口。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紧张地失了声。 “怎么融合?”过了很久,他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像这样。”庄理缓缓靠近,轻轻含住,撬开齿缝,探入舌尖…… 剥开外壳之后的浓烈香味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侵入云冥的口腔,让他的大脑炸开一片花火。他一瞬间就被吸入了这个迷幻的梦境,沉醉在馥郁的芳香世界。 血液在他的体内沸腾,欲念在他的心底咆哮,他沉眠不醒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他猛然收紧手臂,把未婚夫牢牢抱住,反客为主,疯狂地回应这个吻。 铁锈味、硫磺味、金属味,慢慢与果香、花香、木香交融在一起,组合成一股极具侵略性的气味,像尖刀插.入心脏,引出一捧浓稠鲜血浇灌一株玫瑰,使之盛放在黑暗与烈火中。 云冥醉死在了这种致命的香气里。 他总算体会到一个alpha为自己的omega疯狂的感觉。 庄理一边亲吻爱人一边摩挲他的发丝,在换气的空档笑着呢喃:“闻到我们的气味了吗?嗯?” 他拖长的婉转尾音像某种催化剂,让这香气染上了毒品一般的魔魅。 云冥根本没有心思回答,捧住未婚夫的脑袋,迫切地索要下一个吻,然后是下下个吻。 庄理每一次换气都会哑声低笑,让爱人陷入更深的疯狂。 “我要把我们的气味做成香水,名字叫做神圣的交.合。”最后一个吻落下之后,庄理咬着爱人的耳尖挑逗。 云冥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的大脑就在此时此刻陷入了彻底的狂乱。他扛起未婚夫,大步走进休息室,当场把这款香水调和出来。 --- 与此同时,云冥的微博却在网络上引发了剧烈的反响。帝国民众完全没想到他们的战神竟然只剩下五年寿命! 这真的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要知道,虫族又一次发生了变异,它们更大、更高、更壮,而人类的进化速度却始终停滞不前。 帝国能在战场上维持不胜不败的局面,完全是因为有云冥压阵。他若死了,年轻将领却没成长起来,帝国该怎么办? 形势变得非常严峻。 对政治比较敏感的民众陷入了焦虑当中。吴玉怀此前发布的那条影射庄理活不长的微博被大家拉出来狠狠鞭尸。 【没有云冥军长拼着病体在前线打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论“没有腺体就活不下去”的话题?你他妈早就死了!无知的蠢货!】这是一位alpha愤怒至极的留言。 他已经对吴玉怀粉转黑了。 受到他的影响,很多alpha都取消了对吴玉怀的关注。同样得了这种病,大众不在意庄理的死活,却真切地为云冥感到悲痛。 然而在帝国的领导层,情况却完全相反。余光中组建了一支顶尖的医疗团队,日日夜夜研究为庄理续命的方法。 那根无坚不摧的针管对他们来说还是完全未知的存在。哪怕用尽了检测手段,他们也分析不出这种金属的分子结构。 庄理若是死了,帝国将失去征伐宇宙的最强战斗力。 说一句没有人情味的话,他的价值远在云冥之上。 --- 对庄理一无所知的陈静流来到监狱探望欧阳明堂。 两人隔着玻璃窗互望,一个表情喜悦,一个沉稳安静。 “云冥天生就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他只有五年寿命。他死后,军部会急需像你这样的强者,毕竟3s体质的人并不多见。如果运作得当,我应该能为你争取到一张特赦令。”陈静流徐徐说道。 欧阳明堂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难怪云冥要提前退役。” “是的,所以你别着急,我会很快救你出来。”陈静流认真叮嘱。 欧阳明堂捶着桌子畅快大笑,继而咬牙说道:“我不急。出去之后,我会亲手捏死庄理那个贱人!”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11 调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等石楠花的香味混入之后,前调浓郁、中调激烈、后调绵长的香水才总算是完成了。 庄理抱着枕头趴伏在床上,鼻端微微喘气, 雪白的皮肤浸润着汗液, 显现出粉红的色泽,偶尔一两朵红梅盛开在青色的血管之上, 美得令人炫目。 云冥从背后搂住他, 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他后颈的伤疤, 嗓音里饱含怜惜:“还疼吗?” “不疼了。”庄理侧过身, 细长的指尖轻轻抹掉爱人胸膛上沾染的汗珠, 好奇地问, “如果我们两个都有腺体,做.爱的时候感觉会不会更强烈?” “你觉得还不够强烈?”云冥皱眉。 想起之前的惊心动魄,庄理用额头撞了撞爱人的胸膛, 语气十分满足:“不,已经很强烈了。我们的身体是最契合的。” 发现爱人的眉头依然紧皱着,仿佛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庄理连忙捧住他的脑袋,连连亲吻他的眼睛和脸颊等处,柔声诱哄:“宝贝儿, 我爱死你了。即使没有腺体, 你也是世界上最强的男人。” 论起甜言蜜语, 没有人是庄理的对手。于是云冥立刻被哄住了,眉头舒展, 眼眸明亮, 身心愉悦。 他抱住未婚夫回吻,然后再次沉醉于浓烈的香味之中。 当天下午, 满心餍足的两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坐在餐厅里补充能量。 两人的智脑同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这是他们的健康状况发生恶化时特有的提示音。性.爱对别人来说是享受,对他们而言却是刮骨的钢刀。 正笑着为庄理切割牛排的云冥动作微微停顿,心脏也随之刺痛。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布菜。 庄理直接关掉了健康监控程序。 “不要关。”云冥立刻放下餐刀,将他的手腕拉过去,再次开启健康监控程序。 调好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指纹竟然能打开庄理的智脑。 庄理适时解释:“军婚申请表上有你的指纹、虹膜、dna信息,我都输入后台,设置了最高权限。” 这句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我把你完完全全当成了最亲近的人。我们之间不分彼此。 云冥低落的心情立刻飞扬,像落入冰窟之后却发现下面是一汪温泉,带来温暖的惊喜 他也把自己的手腕伸过去,低沉一笑:“你也打开试试。” 庄理伸出食指轻轻一摁,云冥的智脑也开启了。 拿到军婚申请表的时候,远隔千里的两人无需约定就做了同样的事,这份默契令人发笑。 于是庄理和云冥就握着彼此的手腕,莫名其妙地低笑起来,笑着笑着就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隔着餐桌交换了一个充满爱意的吻。 警示音所带来的压抑情绪完全消融在了甜暖的氛围中。 唇舌分开之后,庄理用智脑投射出一块光屏,轻快地说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治愈我们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云冥看向光屏,却见上面显现出一张细胞图片。 “这是当年人类逃离地球时带出来的一种细胞样本。庄家是帝国第一财阀,资本十分雄厚,曾大规模收购古地球的生物标本,这种细胞就是其中之一。我原本以为家族分给我的这间公司只是个不盈利的空壳公司,但是很明显,我想错了。 “庄家收购的所有古地球生物标本都存放在这间公司的冷藏库。”庄理一面喝牛奶一面感叹:“我的父亲并没有抛弃我,他把最宝贵的财产留给了我。” 古地球的生物样本或器具书籍,对于星际时代的帝国民众而言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一本出版于古地球时代的纸质书曾拍卖出20亿星币的天价。 而庄家分给庄理的这间公司竟保存着数万种古地球时代的种子、动物标本、细胞样本、各种生物的dna信息等等,总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庄理若是混不下去,把冷藏库里的东西随便拿一样去卖,立刻就能跻身富豪榜。 所以说,被家族除名这件事,似乎只是个烟幕弹而已。 云冥柔和了面色,感叹道:“你的家人在用他们自己的方法保护你。” “是的,他们给我留了足够的退路。”庄理指着那张细胞图,把话题拉了回来:“你知道这细胞属于哪种生物吗?” “是古地球人类的细胞。”云冥仔细观察图片。 “没错。那你知道它属于哪一位古地球人类吗?”庄理继续询问。 云冥摇头道:“古地球的文明和历史都在一场核爆炸中毁灭了,我猜不出来。它属于历史上很著名的人物吗?爱因斯坦?” “不是爱因斯坦。”庄理摇头轻笑,继而宣布答案:“它是海拉的细胞。女神海拉的故事,你们从小就听过吧?” 云冥露出惊愕的表情:“这是女神海拉的细胞?但女神海拉只是个虚构的人物!” 不死女神海拉是星际时代的帝国民众,根据一本残缺古籍的记载而杜撰的一个神话故事。在这本古籍里,对于海拉的描述只有一句话――【她是一个永远不死的女人。】 拥有超高科技的星际时代的人类尚且研究不出永生的方法,古地球的人类又怎么可能做得到?于是这句记载被当时的考古学家认定为神话。 但现在,庄理指着光屏上的细胞,缓缓说道:“这不是神话,海拉永远不死。我现在给你看的这个人体细胞就属于她。经过千年冰封,这个细胞依然活着,只要营养足够,温度适宜,它能持续不断地分裂下去。它永远不会死,所以海拉也就不死。” 云冥听愣了。他立刻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究竟有多么可怕。 古地球人类的细胞,分裂极限是50次左右。每一次分裂,他们的细胞端粒就会缩短一点,分裂到第50次的时候,端粒会彻底消失,而人体也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 哪怕在星际时代,人类找到了加长端粒的方法,同时也延长了自己的寿命,细胞的分裂次数依然是有限的。beta最多80次;omega最多75次;alpha的分裂次数由100到200不等,体质越强活得越久。 但海拉的细胞却能无限分裂,这预示着她可以永远活着。 “不,她已经死了。”庄理打破了云冥的畅想:“细胞的分裂需要能量,无限分裂的细胞需要无限丰沛的能量。而海拉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不可能为这些细胞供应如此庞大的能量,所以她死了,死于癌症。” 庄理指着图片说道:“她死后,这些神奇的细胞失去了能量的供给,终于停止了分裂。它们没有死,只是休眠了,随便提取其中一个,给予适当的能量,它们又可以无限繁殖。” 云冥品味了很久才喟叹道:“古地球人类真是神奇!难怪古籍中说海拉永远不死。” 庄理颔首道:“是的,所以不要总是想当然地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都是假的。宇宙还隐藏着很多奥秘,而科学也并非全都是正确的。” 庄理投射出另外几张细胞图,继续讲解:“我培育出了一些海拉细胞,并利用基因重组技术把它们逆转成干细胞,再用基因编撰技术把这些干细胞培育成内分泌细胞。” 说到这里,庄理又问:“你知道什么是内分泌细胞吗?” “不知道。”云冥摇头。 这并不怪他,毕竟现在的星际人类已经没有内分泌细胞了,颈后腺体的产生完全取代了内分泌细胞的作用。 庄理进一步解释:“内分泌细胞是古地球人类特有的一种细胞,它们能够分泌各种不同的激素,促使人体保持正常运转。古地球人是没有颈后腺体的,但是他们依然非常健康,其奥秘就在这里。” 云冥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培育出的这种内分泌细胞可以取代腺体。” 庄理笑着点头:“没错,我会把这种内分泌细胞植入我们体内,让它们聚合为新的腺体,为我们分泌人体所需的各种激素。所以不要担心,即使没有颈后腺体,我们也能活很久。” 云冥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细胞,眼眸渐渐亮了起来。 “这是划时代的发明。虫族喜欢从背后偷袭人类士兵的腺体,因为它们知道那是我们的要害。每一年,因腺体被咬穿而惨死的士兵多达几万众,因腺体残缺而不得不退役,并默默等待的死亡的士兵累计起来多达数百万。” 云冥握紧庄理的手,语气十分激动,“有了这项发明,我们将拯救无数士兵的生命。” 面对这样的好消息,云冥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能得救,而是更多的士兵能获得新生,他一如既往的正直可爱。 看着这样的他,庄理觉得自己的内心也落满了温暖的阳光。如果没有最初的相遇,他不会知道这个世界是如此美丽。 “我想吻你。”他托着腮帮子,带着一点儿渴望地宣告。 兴奋中的云冥立刻垂下头,深深吻住了自己的奇迹。 --- 与此同时,离开监狱的陈静流忽然抬起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天空,漆黑眼眸里流转着危险至极的暗芒。他总觉得有什么异物在靠近自己,用精神力一扫却只发现了空气。 是自己太多疑了吗?这样想着,他收回精神力,继续朝前走,却感觉到天空的异物还在盘旋。 坐进飞车,离开监狱,这种被偷窥的感觉才彻底消失。这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去应对外界,哪怕在独处的时候也不敢脱掉脸上的面具。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12 云冥匆匆赶往军部, 把未婚夫的研发成果汇报上去,争取尽快用于残疾士兵的治疗。 而庄理则回到实验室,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枚“红宝石”, 放进检测仪。 确切地说, 这不是红宝石,而是虫皇的腺体。 腺体内的积液蒸发之后, 它就变成了结晶状的物质, 看上去晶莹剔透, 还带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香气。 “奇怪, 这种香味很熟悉。”庄理凝神细思, 继而兴味地笑了。 每只虫皇在生命即将耗尽的时刻都会遭到其他虫族的疯狂啃噬, 最终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哪怕是被人类杀死的虫皇,虫族也会倾巢出动,发了疯一般去抢夺虫皇的尸体。 人类抵挡不住它们疯狂的进攻, 往往会丢下尸体选择撤退,毕竟虫皇已经死了,新的虫皇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才能孕育, 继续与剩下的虫族死磕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伤亡惨重的人类军队也是需要休养生息的。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知道虫皇的腺体长什么样儿。 而富可敌国的庄家,竟然通过穷凶极恶的星盗, 从泰坦族那里购买到了这枚腺体。 它很有可能是唯一流落到外族手中的虫皇腺体, 其价值与海拉的细胞不相上下。 “原主的家人很宠爱他, 这么贵重的东西也舍得给。”庄理摇头呢喃。 7480正津津有味地翻看一本小人书。 庄理忽然问道,“系统, 你知道虫族为什么要把虫皇的尸体吃掉吗?” 7480合上小人书, 悄摸摸地去翻剧本。它记得剧本里面有提过几句。 然而它刚翻到相关的页面,庄理已经给出了精准的答案:“我猜它们是为了争夺虫皇的腺体。谁能吃到这枚腺体, 谁就能进化成下一个女皇。这是虫族特有的传承方式。” 7480用力鼓掌:“主人你好厉害!剧本里就是这么写的!” “虫皇的信息素占据着绝对主导的地位,它不被雄虫标记,正相反,它可以标记每一只雄虫,并让它们完完全全臣服于自己。这种模式听上去会不会很耳熟?”庄理意味深长地问。 7480愣了一会儿才惊叫道:“陈静流的信息素不就是这样的吗?” 庄理摇头道:“我不相信这是巧合。陈静流与虫皇一定有什么关联。我大胆猜测,他或许也曾吃过虫皇的腺体,发生了某种变异。” 7480哗啦啦地翻着剧本,语气很惊悚:“可是剧本里没写啊!剧本里全都是他谈恋爱的情节,今天攻略军长,明天攻略财政大臣,后天攻略皇太子,大后天攻略星际海盗。 “他周旋在各种各样的情人之间,利用他们建立自己的王国,却与虫族没有任何交集。主人,你是不是猜错了?”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上个世界,如果我没出现,云冥会被庄甜儿和云长荣联手害死,剧本里同样什么都没写。你们的主神真是有趣,明明坏事做尽,却总喜欢美化自己的行为,这有什么意义吗?”庄理轻轻刮掉虫皇腺体的表层结晶,溶解于催化剂,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似想起什么,他忽然问道:“被陈静流攻略的财政大臣该不会是我大哥吧?” 7480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大哥受你连累,已经被革职了。新上任的这个财政大臣才是陈静流的后宫。” 庄理这才继续做研究。 7480把剧本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呸!屁用没有的玩意儿! 庄理快速分析着虫皇腺体的构成和特性,已然把陈静流抛到了脑后。 7480不得不小声提醒他:“主人,既然陈静流与虫皇存在某种关联,那他的危险等级就大大提高了,你怎么不把消息告诉神灵啊?神灵肯定会相信你的判断,然后抓住陈静流送去枪毙。你以前不都是这么解决命运之子的吗?” 庄理一边填写实验数据一边轻笑:“如果陈静流与虫皇真的是同一性质的存在,那么我完全没有必要对付他。当我的虫族灭绝计划开始奏效的时候,他自己就会走向灭亡。” 7480对着胖乎乎的指头:“主人,我没听懂诶。” “当一个族群的雄性全部失去生育能力,只剩下雌性时,为了种群的延续,其中一只雌性会自动转变为雄性,接掌传宗接代的任务,这种现象叫做性反转,是大自然的法则之一,也是物种得以延续的奇迹。” 庄理放下笔记本,恶劣地笑了:“如果陈静流真的吞食了虫皇的腺体,与虫族产生了关联,那么在所有雄虫都绝育之后,他和虫皇必然有一个要变成雄性。而虫皇的生育能力比他强,每天能产几万枚卵,为了虫族的延续,虫皇必然不会性转,那么性转的会是谁呢?” 7480只是略略一想,身体就止不住地发抖。这结局可比吃枪子儿痛苦多了! “陈静流肯定会性转!他他他,他会变成雄虫?”7480失声尖叫。 折寿啊!大魔王祸害人的手段又升级啦! 然而这还没完,庄理调出一张高等雄虫的照片,兴味道:“他可能会变成这副模样。” 只见照片里的高等雄虫长着人类的脑袋和身体,头上却探出两根触须,背部生着翅膀,屁股后面还坠着一根蝎子尾巴,形象十分恐怖。 7480简直没眼看。 庄理轻笑道:“虫皇的信息素具有超距传输作用。它躲在遥远的外星系产卵,却依旧可以通过超距传输的信息素,指挥虫族在银河系与人类战斗。 “你可以想象一下,当所有雄虫都绝育,虫族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陈静流身上时,虫皇会怎么做。 “它必然会把自己的信息素传递到帝都星,迫使陈静流性转。届时,你的主神钦定的万人迷,将在帝国民众面前变成一个长着触须、翅膀和毒针的雄虫。” 庄理放下笔记本,饶有兴致地问:“你说,曾经疯狂爱慕他,甚至与他发生过关系的那些alpha会是什么心情?” 7480:“……”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对付陈静流?一旦他变成虫子,全世界都将与他为敌。届时,想杀他的人多如牛毛,用得着我动手吗?”庄理拿起笔记本,继续填写实验数据。 7480彻底服了。难怪神灵爱吃软饭,宿主的软饭真特么香! 自从跟了宿主,它吃金手指都能吃到饱! 庄理刚做完一项实验,悬浮在实验室正上方的光屏就响起滴滴滴的警报音。 然后,纳米飞行器拍摄到的一段画面就传输了进来:陈静流离开监狱,慢慢走向停车场,却忽然抬起头,看向纳米飞行器所在的方位,眼里闪烁着诡异的流光。 与此同时,盘旋在他头顶的纳米飞行器忽然黑屏,继而掉落,像是受到了某种磁场的干扰,发生了故障。 在它附近的另外几个纳米飞行器立刻聚拢过来,绕着陈静流飞行,继而用触手抓住发生故障的纳米飞行器,带回实验室。 看完这段视频,庄理沉吟道:“我的纳米飞行器是陈静流击落的吗?” 7480赶紧举手:“是!剧本里写着呢,陈静流是帝国唯一拥有精神力的omega,等级还是罕见的3s!” 庄理对精神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满怀期待地呢喃:“等他变成雄虫,我可以把他抓起来做实验。他的大脑构造一定很特别。” 7480:“……”不愧是大魔王啊,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命运之子。 --- 用虫皇的腺体做了两天实验,庄理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立刻给曾浅溪打去电话,要求见面。 某个高档会所的雅间里,曾浅溪提前抵达,正心不在焉地刷着社交网页。 由于被骂得太狠,吴玉怀不得不公布了自己怀孕的消息,希望广大网友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再网暴他。 这一招确实有用,骂他的人果然少了很多。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早已经战死边境,消息今天下午就会公布。 一场灭顶的灾难正悄然向吴玉怀靠近。 曾浅溪对此深表同情,却没有办法帮到对方。 失去了alpha的omega,其下场可想而知。除非更强的alpha愿意标记他们,否则他们将死于发.情期的高热。 用医疗手段也能清除标记,过程却极其痛苦,还会导致体质的大幅下降。而omega本就体质虚弱,一场手术下来,半条命都没了,还有人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omega绝不会动这种手术。他们会想尽办法去寻求别的alpha的标记。 谢迁已然是3s体质的顶级alpha,比他强的alpha又能上哪儿去找?更何况就算找到了,alpha天生的掌控欲和掠夺欲必然会由腺体释放出来,导致吴玉怀流.产。 这个孩子他绝对保不住。 曾浅溪关掉网页,摇头叹息。这就是绝大多数omega的命运,永远活在alpha的掌控里,连生存的权力都要靠别人施舍。有人自由地死去,有人痛苦地活着,还有人明明痛苦却假装自己很快乐。 似想起什么,曾浅溪凝重的表情渐渐染上了幸福的神色。 他是幸运的,因为他的alpha很温柔,很善良,会给予他足够的平等、尊重和自由。 推开门走进来的庄理一看曾浅溪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冷酷地戳破了他的美梦:“你的伴侣王兆早就背叛了你。明天军部将召开会议,擢升你为第七军团的军长,而他准备在会议上揭穿你omega的身份。” 曾浅溪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门口。 “需要证据吗?”庄理关上门,投射光屏,把王兆与好友的聊天记录张贴出来。 在这些对话中,王兆明确说道:“他能力比我强,可以帮我铺路,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没揭穿他。但现在不一样了,第七军团必须属于我。” 好友对此表示赞同。 他又道:“我真正喜欢的人是静流,他不过是我的工具而已。我早就烦透了他的强势,omega就应该有omega的样子,在家生孩子不好吗?战场是属于alpha的。静流说他不想伤害曾浅溪,那我就直接和曾浅溪决裂好了。这是我对静流最大的诚意。” 看到这里,曾浅溪的眼眶已经红了。 他与陈静流是非常好的朋友,屡屡在生活和工作方面帮助对方。 陈静流能进入第五军团当军医就是他牵的线。他很欣赏自立自强的omega,愿意为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但他打死也没想到,最亲密的伴侣和最欣赏的朋友,竟会联合起来背叛自己。 曾浅溪的脑子已经乱了,心脏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但庄理却不顾他的伤痛,直白道:“你已经被标记了吧?在会议上,只要王兆散发出信息素的气味,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臣服于他,在所有同僚面前露出卑微的丑态。 “哪怕王兆的体质没你强,在他面前你也完全没有胜算。你是罕见的拥有3s体质的omega,而且第二.性.征发育的时间非常晚,所以你才能骗过所有人伪装成alpha。 “我记得你和王兆是高中同学?早些年,是他一直在标记你,帮你熬过了发.情期吧?曾经的他的确很善良,很温柔,但是非常遗憾,现在的他已经背叛你了。 “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三条:第一,不再找alpha标记,慢慢等死;第二:另外找个alpha,好死不如赖活着;第三,动手术取掉标记,拼着折寿也要断绝曾经的一切。” “我猜你会选第三条路。”庄理一步一步走到曾浅溪对面,直勾勾地看着他,徐徐说道:“但是,上述的路无论你怎么选,最终的结果都会是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所以,你其实没有任何路可走。” 庄理慢慢坐下,支着自己的额头,漫不经心地问:“我给你第四条路,你走不走?” 曾浅溪不愧为身经百战的副军长,很快就调整好濒临失控的情绪,沉稳开口:“第四条是什么路?” 庄理唇角微勾,轻描淡写地说道:“永远摆脱信息素的掌控,荣登权力巅峰的路。”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13 曾浅溪离开了雅间, 庄理却还留在原地享受一瓶红酒。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辽阔天地和来往穿梭的飞艇,发出了满足地喟叹。 他期待中的美丽新世界, 正悄然来临。 “你和曾浅溪是什么关系?”一道严厉的质问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大哥, 你怎么来了?”庄理转过身,看清来人的面孔, 立刻自然地打招呼。 “他是同性恋你知道吗?”庄臣关上房门, 极不悦地说道:“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差。曾浅溪喜欢alpha, 他和王兆的关系不简单。” 庄理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上楼的时候我看见了。”庄臣走到窗边坐下, 自顾倒了一杯红酒, 嗤笑道:“你出息了, 这么久不给爸妈打电话。” “我不是被逐出家门了吗?”庄理挑眉反问。 庄臣闭着眼睛隐忍了一会儿,然后才睁开眼,讽刺道:“你不是天天住在那家生物科技公司吗?公司的冷库你打开看过没有?保险库你打开看过没有?你高中时候我给你办的学生卡, 你去查过没有?你除了整天盯着alpha,还会干什么?” 庄理登录智脑的理财页面,果然在一张张被冻结的vip卡中发现了一张违和的学生卡, 输入dna信息查了查余额,竟然有380亿。 庄理噗嗤一声笑了。 原主的家人真是有趣,明明给予了这么多, 在网络上断绝关系的时候却说得那么狠。如果原主能好好查一查家人留给自己的“垃圾”公司和唯一没被冻结的银行卡, 他会发现自己是多么富有。 物质和关爱, 双重的富有。 “大哥,谢谢你。”庄理走到庄臣身后, 抱住对方的脖子, 嗓音里透着浓浓的笑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很快就会官复原职。” 欧阳明堂既然是陈静流的傀儡, 那陷害自己的计划肯定也有陈静流的参与,甚至他很有可能是主谋。 那么他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呢?除掉一个情敌?欧阳明堂之于他有那么重要吗? 庄理觉得不会。陈静流的格局不会这么低。他最主要的目的应该是想打击庄家的声誉,继而把庄臣拉下马,再扶持自己的傀儡上去。 所以庄理绝不会让陈静流如意。 这位新上任的财长,他是一定要干掉的。 “你听谁说的?”庄臣脸红了,想把弟弟推开,伸出手却也搂住了弟弟的脖子。 说老实话,这种感觉还挺好的。弟弟虽然性格骄纵,却从来没对他如此依赖过。 默默享受了一会儿弟弟的拥抱,庄臣才故作不耐烦地扯开庄理的手臂,斥道:“我有事,先走了,你有空记得给爸妈打电话,别总是追着alpha跑,外面的alpha没一个好东西!” 一句话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庄理笑着点头,跟随大哥进了电梯,走到停车场,送他登上飞车。 车子缓缓升空,蓄势待发的时候,庄理才挥手道:“大哥,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我跟云冥结婚了。” “什么?”庄臣脑子懵了一瞬。 “你和谁结婚了?”他急切追问,然而蓄力完毕的飞车却咻地一声窜上天空,带走了他的话。 等他在天上绕了一个大圈飞回来时,弟弟已经消失了。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憋到最后一秒才把最重要的消息爆出来! 庄臣气得牙痒痒,打开智脑正准备联系弟弟,却收到国会发来的通知,他竟然官复原职了! “怎么回事?”他一边呢喃一边登录网页,却发现新闻媒体正密集地报道新上任的财政部长的丑闻。 据说对方曾收受过某些企业和个人的巨额贿赂;以非法手段将帝国资产据为己有,并暗中卖给联邦,从中获取暴利;还曾泄露过帝国的重要机密,导致帝国与联邦在谈判中蒙受巨大损失;余下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指控,却都没有上述三条严重。 如果罪名查实,这位新任财长或将面临死刑。目前,他已经被逮捕,正送往军部受审。 新闻还没看完,智脑又蹦出一条消息,来自于不省心的弟弟:【大哥,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连累了你们。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庄臣看着看着就笑了,眼里却泛出泪光。这一句“对不起”真是来之不易。弟弟长大了,懂事了,付出的代价却是自己年轻的生命。饶是庄家富可敌国也没有办法为他弥补这个缺憾。 庄臣一肚子的责骂全都变作了一句无奈的叹息:【我希望你能快乐。去吧,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支持你。】 已经把孩子宠成了这样,那就继续宠下去吧。 看见这条回复,庄理不免摇头轻笑。 “这个世界其实挺好的。”他对7480说道。 7480:“每一个世界其实都有好有坏啊。不好的世界,主人你可以把它变好嘛。你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承担这个责任呢?” “你说的对。偶尔有那么一两秒,我觉得你也不是很智障。”庄理赞许道。 7480:“……我谢谢你哦!” --- 与此同时,看见新任财长被抓捕的消息,陈静流差点抑制不住精神力的爆发,对周围的环境造成破坏。 先是第五军团脱离了掌控;后是财政部脱离了掌控,接下来是什么? 他暗中布好的棋子似乎正被一双看不见的手逐一破坏,这种感觉非常不妙。所幸谢迁死亡的消息已经公布,明天,第七军团必然会落到他手中。 一个被标记、被驯服的omega能翻出什么浪来? --- 翌日,曾浅溪与王兆并肩走进军部的元老院,接受职务的重新调整。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擢升为第七军团的军长,而王兆会成为他的副手。 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向曾浅溪道贺。 曾浅溪一一颔首回应,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时不时与王兆聊几句,完全看不出异样。 论起演戏,他也是个中高手。 元老院戒备森严,气氛冷凝。十位元老坐在观察席,正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几名待擢升的年轻将领只能站在观察席前,默默接受元老们的审视。 金属的气味在空中弥漫,带来更沉的压迫感。这是一个不讲人情,不谈背景,只看实力的地方。一切高谈阔论都被禁止,想要晋升只能拿战绩说话。 曾浅溪的战绩自然是最卓著的,他战斗时的画面正轮番在元老院的上空播放。可以想见,他今天必定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王兆飞快看了曾浅溪一眼,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曾浅溪却完全不关心王兆的心态,只是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观察席。 除了十位元老,云冥也来了。他的出现并不让人意外,凭借着无比辉煌的战绩,元老院必会给他留一个位置。 然而庄理为什么会出现?他竟然也坐在观察席,与十位元老和云冥平起平坐。 曾浅溪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确定这个人不是幻觉。 王兆也发现了庄理,眉头立刻紧皱,却按捺着没发出质疑。 一个omega竟出现在如此庄严的地方,着实让他感到不解以及不悦。他下意识地看向曾浅溪,眼里流泻出一丝厌恶。 除了陈静流,别的omega都是烦人的东西! 审核程序开始了,元老们一一查阅诸位年轻将领的战绩,最终毫无争议地敲定了曾浅溪为下任军长。 “我反对!”王兆冷声开口:“曾浅溪是omega,他没有资格担任第七军团的军长。” 这番话令几名年轻将领发出惊呼。他们上上下下打量曾浅溪,完全不敢相信一个omega竟然能上战场,并取得如此卓越的战绩。 王兆直勾勾地看向观察席,期待着元老们的反应。他们会如何?暴跳如雷?勃然大怒?严惩不贷?曾浅溪的好日子到头了吧?他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吧? 然而观察席上一片静默,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平淡,仿佛只是听说了外面的天气。 王兆想象中的场景一个都没发生。 于是他举起手,再次说道:“曾浅溪是omega!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话落,他立刻释放出信息素。 他是顶级alpha,信息素的气味十分浓郁,还带有很强的攻击性。与他站成一排的年轻将领们立刻退开几大步,脸上露出隐怒的表情。 能取得卓著战功并进入元老院接受元老们的观察,这些年轻将领也都是alpha中的佼佼者,体质并不比王兆差,甚至有人比他更优秀。 受到同类的信息素的威胁时,他们也都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在空气中展开无形地厮杀。 各种尖锐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更具杀伤性的气味,像酝酿中的火山,用硫磺和熔岩催化着一场爆炸。 若是普通alpha进入此地,他们可能连站都站不起来。换成omega,情况会更糟糕。 一旦闻到这种硫磺、硫酸、甘油混合而成的刺鼻气味,娇弱的omega会吓得浑身瘫软,心跳失序,然后进入难以抑制的发.情状态,却连开口求爱的力气都没有。他们会被这种气味活活折磨死。 眼下的元老院已经变成了一个毒气室。 坐在观察席的元老们都是强者中的强者,自然不受影响。 云冥即便没患嗅觉缺失症,也是4s级的人形机甲,他更不会受到这种气味的威胁。 庄理的腺体被咬烂,是个残疾人,他对信息素已经产生了免疫。 但是,被王兆举报为omega的曾浅溪,竟也巍然不动地站在原地。 所有年轻将领都加入了这场暗战,并被越来越浓烈刺鼻的气味逼出了满头冷汗。唯独曾浅溪姿态轻松,表情淡然。 他丝毫没受信息素的影响,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是omega?年轻将领们在心里默默否定了王兆的指控。 王兆不敢置信地看着曾浅溪,眼里滑过惊疑、不解、惶然等情绪。他曾咬着这人的后颈,用信息素和凶猛的攻伐逼得他哭出来!他怎么可能不是omega? 王兆开始怀疑人生了。 曾浅溪却在此时摘掉军帽,坦诚道:“没错,我是omega。”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14 当曾浅溪率领几位年轻将领走进观察室时, 庄理已打开智脑,登录社交网站,开启了直播。 当然, 他的这一举动完全征得了几位元老的同意。 能不费一兵一卒灭绝虫族;能治疗素有绝症之称的腺体残缺症;能合成超强金属, 制成超级巡航舰或超级机甲,带领帝国征伐全宇宙, 庄理的个人价值已经无法用确切的数字去衡量。 更关键的是他今年才二十出头, 很多潜力都没挖掘出来, 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 他又会创造怎样的奇迹? 是以, 只要庄理不杀人放火, 他想干什么,元老们都不会阻止。 于是帝国民众头一次见识到了神秘的元老院的内景,也见识到了一支军队的权力更迭是如何进行的。没有所谓的黑幕和权钱交易, 更不看家世背景,你有能力,你就上去, 一切都凭战绩说话。 十位元老威严的脸庞一一在屏幕里出现。 这明显不是偷拍,因为他们在看向镜头的时候都会勾着唇角微笑点头,竟和蔼可亲地与所有观众打招呼。 他们知道庄理在直播, 却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示不悦。 这还是帝国最不容人窥视的统治机构吗?这还是军部的心脏腹地吗?庄理到底有什么背景?他也太豪横了吧! 偶然打开直播的网友们看傻眼了,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消息很快就扩散出去,引来了更多观众。 瞬间高涨的流量差点把网站的服务器挤到崩溃。 这是有史以来唯一一场涉及到军部权力更迭的直播, 内容满满都是干货!原来一支军队的最高领袖的评选过程根本不需要太多语言的铺垫, 几位候选人更不用慷慨陈词地发表演说。 他们只需站在原地,抬头看向光屏, 就能亲眼见证自己参与的每一场战役。 战役中他们下达了什么指令,造成了什么后果,是胜是败,哪点做得好,哪点做得不好,该如何改进,未来的发展潜力如何,全都被元老们分析得明明白白、透透彻彻。 最后,智脑会把所有人的战绩罗列在同一张表格里,打上相应的分数。 自入伍以来参加过501场战役,并取得457场胜利的曾浅溪获得了最高分。他的成就遥遥领先于另外几名候选人,获得了全五星的超高评价。 当元老们点亮曾浅溪的照片,宣布他为第七军团新任军长时,观看直播的网友们纷纷鼓掌欢呼,对这项决议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 然而他们完全不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王兆的指控让大家目瞪口呆,接下来的信息素大混战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借助全息场景还原技术,网友们可以置身元老院,闻到混杂在空中的浓烈气味。 beta们对此只是略感不适,omega和体质普通的alpha却都陷入了被烈火焚烧的可怕幻觉。哪怕是体质超强的顶级alpha也都抗不过三分钟的煎熬。 这哪里是元老院,这根本就是毒气室!一群集体发疯的alpha简直太可怕了! 网友们纷纷退出100%还原模式,把嗅觉调整到30%以下,这才觉得自己能够喘气了。 在如此可怕的氛围里依然能保持平静淡然且冷眼旁观的曾浅溪变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他绝对不是omega!我敢赌命!】 【如果曾浅溪是omega,我把我的智脑吃掉!】 网友们信誓旦旦地说道。 然而下一秒,曾浅溪就摘掉军帽,直言不讳地说道:“没错,我是omega。” 观看直播的网友们:“!!!” 没有人愿意相信曾浅溪的话。 哪怕他自己亲口承认了,还是有很多网友迫不及待地站出来为他澄清:【不可能的!omega不可能取得这么辉煌的战绩!omega不可能拥有这么强悍的体质!omega不可能具备这么高的军事素养!omega不可能抵挡alpha的信息素!曾浅溪绝对绝对不是omega!】 一句句的不可能,完全否定了omega的一切。 偏在此时,曾浅溪拆开领带,解开纽扣,转过身,把自己颈后的腺体展示在众人眼前。 毋庸置疑,他的确是一名omega!他脖子上还留有几个深深的牙印,可见他早已被alpha标记了。 这一幕是如此荒诞,如此虚幻,如此不该发生,然而它偏偏发生了。所谓的omega做不到的事,曾浅溪全部都做到了。 场内场外一片安静。 王兆直至此时才恍然回神,指着曾浅溪呐喊:“看见了吗?他承认了!他是omega!他不配当第七军团的军长!” 另外几名年轻将领脑子还是懵的。 观众们也都纷纷回神,然后疯狂发表评论。 没人支持曾浅溪,所有人都要求军部马上革除曾浅溪的一切职务。一个omega怎么敢篡夺alpha的权力!他根本就不配拥有现在的一切!他是骗子! 云冥沉声问道:“王兆,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兆莫名所以:“这里是军部。” “军部是什么地方?” “军部是管理军队的地方。” “管理军队凭的是什么?” 王兆理所当然地答道:“管理军队凭的是职权。” 云冥又问:“那职权是怎么来的呢?” 王兆心中早有答案,却咬着牙关不愿开口。 他不说,另外几名年轻将领却掷地有声地说道:“军人的职权是用战绩和实力换来的!” 这整齐洪亮而又充满信念的回答,封住了所有人的嘴。叫嚣着说曾浅溪不配站在元老院的那些网民们只觉得自己被狠狠打了几耳光。 如果连曾浅溪这样功勋卓著的将领都不配站在这里,那谁配?这里是军部,不是游乐园,唯有战绩和实力才能让你得到这里的入场券。没有实力,只靠欺骗就想入局?那么不好意思,请你尽早滚蛋! 云冥严厉地说道:“王兆,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当你踏入这个地方的时候,你身上所有的符号都会被摒弃。你不是哪个家族的继承人,也不是某某权贵的儿子,你就是你,一名军人,军人只用实力说话。” 王兆哑口无言。 刚才还在网络上疯狂攻击曾浅溪的人现在都沉默了。论起实力,他们都是渣渣,他们有什么资格评价一位英雄? 曾浅溪把军帽交给一旁的士兵,然后系好纽扣,戴好领带,语气淡淡地说道:“军人用战绩和实力说话。所以你们若是对我表示不服,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挑战。我们来打一场,谁胜了,军长的位置就属于谁。这话我不仅仅是对你们说的,也是对别的军团的将领说的。” 他环视全场,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曾浅溪今天可以因为实力不济而躺着出去,却绝不接受性别的羞辱。” 他坚毅的双眸放射出摄人的亮光,像悬在天边的流星怀着决绝的心情下坠。 这就是庄理为他挑选的路。不用遮遮掩掩,无需惶惶不安,就在今天,他要用自己的双拳堂堂正正打下一片天地。 赢了他固然高兴,输了他也了无遗憾。这条路正是他最想往的路。 几名年轻将领见他如此坦荡豪爽,便也感到一阵热血沸腾,于是全都举手挑战。 王兆知道自己绝非曾浅溪的对手,一时间竟犹豫了。 所有人都积极响应挑战,他若是不参加会显得很懦弱,所以他挣扎了几秒钟,最后一个举起手。 他蹩脚的举动引发了网友强烈的不满和极度的鄙夷:这个告密者真是越看越龌龊! 为了今天,曾浅溪已经准备了十几年。伪装成alpha进入军队时他就明白,如果自己想要取得超越所有人的成绩,就必须付出比所有人都艰苦的努力。 别人休息时他在加训;别人往后退时他在往前冲;别人承受的是100%的压力,他承受的却是200%甚至500%的压力。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后路可退,自己必须比所有人都优秀才能在绝境中劈开一条路。 在战场上,他不说像云冥那样战无不胜,却也是罕有敌手。他获得的每一场胜利都是拿自己的血肉拼来的,没有一丝一毫水分。 自然,挑战他的将领都落败了。他的打斗十分干净利落,能一招制敌绝不拖泥带水,往往一个错身就已分出胜负。 败下阵来的年轻将领全都笑着向他敬礼,脸上没有任何不甘的情绪,更没有故意释放信息素去扰乱他的判断力。 然而轮到王兆上场时,他却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用卑鄙的手段妄图取得胜利。 有前面几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将领作为参照,直播间里的观众对王兆的印象自然坏透了。 知道自己赢不了就放毒?这他妈是什么世纪大烂人! 然而曾浅溪竟完全不受信息素的干扰,对准王兆的脸庞就是狠狠一拳,直接砸得他鼻骨断裂,口喷鲜血。 与前面几位将领打斗时,曾浅溪的攻击虽然凌厉,却不失优雅,还懂得点到即止。与王兆打斗时,他瞬间变作暴徒,竟是拳拳到肉,招招致命,毫不留手。 战斗结束时,王兆已经爬不起来了,面朝地板背朝天,像只死狗一般趴在地上。 “你,不受信息素,的,干扰,为什么?”他勉强转过头,看向曾浅溪,极度渴望一个答案。 曾浅溪却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只是直勾勾地看向庄理。 直至此时,庄理才抬起手缓慢鼓掌,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 “因为我发明了一种调节内分泌的芯片,曾浅溪是第一个使用者。当你释放信息素迫使他发.情时,这种芯片会分泌抑制情.欲的激素,让他变得冷静,而且绝对不会像注射抑制剂那样留下后遗症。 “植入这种芯片,每一个omega都将完完全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你们不再受到信息素的干扰,爱上一个人只是因为灵魂的契合,绝非身体的奴役。你们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不用担心发.情期;你们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在任何领域接受挑战。 “你们可以去打仗,去探险,去远航;你们可以当将军,当政治家,当金融家。你们有多大能力就能承担多大责任。试图用信息素的压制,将你们排除在权力之外,终将成为妄想。从此以后,信息素之于你们只是一种普普通通的气味,已然失去了原本的影响力。 “我早就说过,我要重新定义权力,而权力应该掌握在有能力的人手中。如果把第七军团交给王兆这种人,大家会服气吗?当王兆这种蠢货只因为性别的优势就拿到权力,权力终将变成儿戏! “权力是世界上最不平等的东西,但它同时又是最平等的东西。你想要它?可以,请你用实力来拿!” 庄理把两句古地球谚语投射在光屏上,问道:“你们明白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没人能看懂这些文字,文明的断层让古老的语言很难被识别。 庄理用陌生而又优美的发音诵读:“第一句:the truth is only within the range of the cannon。第二句:the right is right。把它们翻译成华夏语为: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有权就有理。” 由于虫族的疯狂侵扰和数百年的战乱不休,帝国早已变成一个极其崇尚武力的国家。 直播间里的观众默默品评这两句话,然后便被深深震撼。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有权就有理。多么直白,多么犀利,又是多么真实!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如此,想要捍卫真理的人,首先必须拥有权力才能摧毁一切谬误。 第七军团的最高领袖,只能由实力最强的人来担当,这是毋庸置疑的!把权力交给无能的人,权力只会被废弃。 王兆明明没有实力,却妄图通过性别的压制来获得权力,他的行为简直愚蠢得令人发笑! 这两句铁血箴言扭转了所有观众的想法。没有人觉得曾浅溪不配当军长。他是最强者,他就应该统治第七军团。 【古地球人的智慧太令人赞叹了!】 【军队是一个完全看实力的地方。我支持曾浅溪!】 【我也支持!】 类似的言论刷满了屏幕。 直至此时,庄理才继续说道:“omega生来就是弱者,因为我们注定会被alpha的信息素奴役,这是难以违抗的天性。弱者没有资格掌控权力,我无比赞同这句话。 “所以,我想给所有omega一个变强的机会。我要拿掉你们生来就佩戴的枷锁,让你们自由。植入这种芯片,你们将不再受到信息素的掌控。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还认为自己是弱者吗?你们还需要祈求别人的施舍吗?你们还像牲口一般,等着主人在你们身上打一个标记吗? “我不仅为你们重新定义了权力,我还为你们改写了世界。”庄理指着光屏上的文字,缓缓问道:“真理就在这里,你们敢来追寻吗?平等和自由的权力就在这里,你们敢来索取吗?” 他放下手,看向云冥。 云冥立刻宣布:“曾浅溪,从今天开始,你将率领第七军团继续战斗,你是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位omega将领。军部欣然接受你所带来的改变,因为你用实力证明了自己。请你上前接受授勋。” 曾浅溪走上前,用颤抖的指尖接过一枚代表着权力巅峰的勋章。 被王兆举报时,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与几名将领对战时,他也冷静从容。然而现在,他却捧着这枚勋章,红透了眼眶。 坐在网络另一端的omega们纷纷捂住脸,发出极压抑却又极畅快的哭声。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世界真的被庄理改写了吗?他们多么害怕这又是一场虚幻的美梦,梦醒之后,他们依旧是闻一闻气味就丢失自我的奴仆。 因丈夫战死而陷入困境的吴玉怀跪倒在光屏前痛哭流涕。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曾经最看不起的人,却成了唯一能把自己从绝境里拉出来的人。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15 庄理的直播震动了全帝国。 曾浅溪以omega的身份获封第七军团军长, 这真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壮举。然而促成这一壮举的根本原因却是庄理发明的信息素调节芯片。 百分百还原真实场景的全息直播技术让大家无法去怀疑这种芯片的真假。 不集齐全帝国最强大的一群alpha,谁都无法仿造出直播现场炸裂般的信息素的气味。 连顶级alpha都没有办法忍受这种气味,曾浅溪却丝毫不受影响, 由此可见庄理发明的芯片具备多么强大的功能。 若非如此, 军部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一个omega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 直播结束后, 曾浅溪发布了一条微博:【虽然我已经被任命为第七军团的军长, 但我还是那句话, 欢迎有实力的人来挑战。如果我失败了, 这个位置我随时可以让出来。】 这句话引来了很多军人的转发和点赞。不谈性别, 只论心性和实力, 曾浅溪完全配得上现在的成就。 绝大多数军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你强,我们就服你。 当然也有某些高傲自大的alpha向曾浅溪发起了挑战。 曾浅溪丝毫不惧, 刚走出元老院就安排了五场决斗,还开启了直播。 他分别与五名顶级alpha进行较量,全部轻松胜出。之后, 他让这五个人一起上,依然获胜,场面十分精彩。 那五个alpha被他逼急了还大量释放信息素, 妄图干扰他的情绪。只可惜庄理的芯片太好用, 曾浅溪全程都像没事人一样。alpha的信息素对他而言果真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气味, 只有香和臭的区别。 挑战结束后,五名alpha受到了全国人民的嘲讽。 【打又打不过, 输又输不起, 最后连毒气都放出来了还翻不了身,你们也太废物了!你们还当什么军人啊, 干脆移植一个子宫,回来生孩子吧!】 类似言论铺天盖地地涌现,网民们的语言暴力有时候比刀枪还可怕。 这五个alpha原本想踩着曾浅溪上位,最终却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曾浅溪躺进治疗舱休息了几小时,出来之后马上又安排了五场挑战,依然大获全胜。同样的,败给他的alpha受到了全国人民的嘲讽: 【连omega都打不过,真特么丢人!】 【我觉得回家带孩子可能更适合你们。】 --- 性别是曾浅溪的劣势,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性别却又变成了他的优势。 如果是alpha之间的决斗,发起挑战的人不会有太多顾忌,输了就输了,承认自己比不上一个更强大的alpha并不难。 然而,若是挑战的对象换成omega,发起挑战的人就不得不多想一想。因为他们若是输了,大众必然会对他们的能力产生强烈的质疑。 各种污言秽语将泼在他们头上。这场失败的挑战会成为他们一生都洗不去的污点。 于是,十场决斗结束后,曾浅溪再没有接到过第十一封挑战书。大家全都怂了。 没有万全的把握,不会有alpha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去挑战他。前面的十个傻逼已经帮他们测试出了曾浅溪的实力,人家能当上军长真不是睡上去的,更没有任何黑幕。 由于曾浅溪一刚到底的态度,崇尚强者的帝国民众很快就认同了他。 --- 比起炙手可热的曾浅溪,庄理受到了更为广泛的关注。 他在自己公司的官网上介绍了曾浅溪所佩戴的这款芯片的强大功能: 第一个功能:当一名omega不愿意与人交.配时,芯片能分泌出抑制情.欲的信息素,让omega的发.情期无限推迟,却绝不会留下后遗症。当omega准备好的时候,只要关闭芯片,发.情期定然如期而至。 第二条功能:当omega怀孕时,芯片能分泌出令人放松的信息素,让omega即使长时间地离开自己的alpha,也能保持良好的心情。 omega怀孕的时候会比以往更脆弱。他们希望自己的alpha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如果alpha有事需要出差,他们会把alpha的衣服穿在身上,用以寻求安全感。 这种生理特性让omega在怀孕期间很容易患上抑郁症。更可怕的是,如果一个omega在孕期失去了自己的alpha,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流产。 现在,有了这款芯片,omega将轻轻松松度过孕期。 第三个功能:当omega遭到暴徒的侵害时,芯片能合成并释放类似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的气味。行凶中的暴徒alpha一旦闻到这种气味就会疲软,然后下意识地逃开。 如果他们不逃开,反倒继续实施侵害,一旦omega的恐惧情绪达到了芯片设定的临界点,或者omega的身体受到严重伤害,这种芯片会立刻释放麻醉喷雾。 只需一秒钟,暴徒就会晕倒。 植入了这款芯片,omega遭到侵害、承受流产的概率将大大减少;在自己不愿意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被alpha的信息素胁迫,变成不知廉耻的荡.妇。 他们再也不用担心突然而至的发.情期,因为他们可以随时调控这段时期的到来,把性.爱当成享受,而非生理的折磨。 他们获得了双重的解放,从身体到灵魂。 更令人感到震撼的是,这款芯片之所以能分泌出如此神奇的信息素,只因它的内部培育着海拉女神的**细胞。这种细胞名为内分泌细胞,可以分泌出各种信息素,用以调节人体的正常生理活动。 没有颈后腺体的远古人类之所以能保持健康,正是源于这种内分泌细胞的存在。 接下来,庄理用巨大篇幅介绍了不死女神海拉的生平。她的故事绝非神话,而是真实的传奇。她的细胞具备超出凡人想象的神秘力量。 本就对先祖的一切推崇备至,甚至已经把先祖的文明当成一种信仰的帝国民众,立刻就对这种植入了女神细胞的芯片产生了狂热的兴趣和喜爱。 omega对它的想往和渴求自不必说,就连beta和alpha都很想买到这款芯片,把女神的细胞收藏起来。 如果庄理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种能够无限分裂并永远不死的细胞简直是无价之宝。它或许能够为人类揭开永生的秘密。 求购芯片的私信挤爆了庄理的邮箱,而他却指着光屏,坦诚道:“我隐瞒了最重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云冥从背后搂着他,低声询问。 “芯片里的细胞不完全是海拉细胞,”庄理打开一堆科研文件,解释道:“我把虫皇的基因片段剪辑下来,与内分泌细胞的基因片段拼装在一起,组合成了一种全新的细胞。” 云冥沉吟道:“民众对‘虫皇’两个字非常敏感。” 庄理颔首:“是的,所以我不得不隐瞒。讽刺的是,远古人类的内分泌细胞并没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虫皇却有。虫皇能分泌很多种信息素,归纳起来可以划分为三大类:第一类,利他素;第二类,利己素;第三类,外激素。 “利他素用以吸引其他物种,譬如释放出迷人的香气,引发大脑的幻觉,让人类军队主动踏入虫族的陷阱;利己素用以击退其他物种,譬如分泌麻醉喷雾或毒气,迷晕甚至杀死入侵的人类军队;外激素用以操控同类,譬如引诱雄虫来与自己交.配,命令雄虫去挖掘矿物或者与人类战斗。 “有了这三种信息素,虫皇对虫族的统治才会牢不可破。 “这款芯片释放的alpha信息素和麻醉喷雾,其实是虫皇的利己素。” 庄理指着新合成的细胞说道:“如果我愿意,我甚至可以让每一个omega都拥有操控alpha的能力。只要把虫皇的基因完整嵌合在海拉细胞中,每一个植入芯片的omega都能散发出让alpha疯狂的气味。他们可以一改之前的卑微,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他们可以利用这种强大的信息素,驱使alpha做任何事。” 7480听得心尖直颤。主神千挑万选的命运之子,在宿主这里竟然是可以批量复制的,这真的有点可怕。 云冥却十分平静地看着庄理,并不因他惊世骇俗的话语而产生动摇。 庄理握住爱人温暖的手,叹息道:“但是在甄选这些基因片段时,我摒弃了外激素和利他素,只把利己素的基因片段并入了内分泌细胞的基因螺旋。 “alpha为什么能统治这个世界?为什么能制造如此可怕的不平等?因为他们的信息素具备伤害同类的能力。 “我可以消除omega天然的弱势,却不能把伤害同类的能力赋予他们。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我也在制造不平等,我所追求的自由终将变成另一场压迫。我和那些以压迫同类为乐的alpha没有任何区别。” 庄理坚定道:“在同一个族群里,没有哪个性别能凌驾于其他性别之上。真正的平等是所有人的平等。” 云冥揉揉他的脸,然后俯身亲吻他的发顶,呢喃道:“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科技在你手中不会失去控制。” 庄理忍俊不禁,摇头道:“不,如果没遇见你,我不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科技在我手中一定会变成毁灭世界的武器。” 云冥并没有被这句话吓住,反倒十分愉悦:“那我更应该感到荣幸。我的出现拯救了你,你的出现拯救了我,然后我们俩一起去拯救世界。” 庄理在心中默念这句绕口的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是的,是这样没错。 他捧着爱人的脑袋深吻了一会儿,然后才发布另外一条重磅消息:腺体残缺症的治愈方法已经被他攻克。自此以后,因种种意外而缺失了腺体的人将完全恢复健康,并过上与正常人无异的生活。 短寿?脏器衰竭?慢慢等死?这些可怕的后遗症都将成为过去。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16 一名身体异常高壮的少年正在翻看庄理的网页, 眼眶和鼻头都红彤彤的,一副激动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的母亲揉着他的脑袋,无奈叹息:“别看了, 没可能的。这种芯片是用不死女神海拉的细胞做成的, 我们家肯定买不起。孩子你知道吗?自由越是美丽,追求自由的代价就越是昂贵。” 少年眼里的星星熄灭了。 他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后颈, 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从没见他哭过的母亲连忙抱住他, 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因为她知道,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 少年生来就比别的孩子长得高, 长得壮, 才十八岁就已经190公分, 力气更是大的惊人。家里没钱带他去做体质检测,但周围的人全都说他肯定是s体质的强者,也都笃定他会分化成alpha。 但老天爷却跟这个苦难的家庭开了一个玩笑。 高一那年, 少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分化成了一个omega。于是他成了全镇的笑柄,学校里的alpha同学会故意释放信息素刺激他,为的只是欣赏他发.情时的丑态。 他们恶毒地说:“像你这种丑八怪omega, 就算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标记你。” 但少年从来没求过任何人。当高热快吞噬他的理智时,他会用力捶打地面, 直至自己的双手变得鲜血淋漓。他惊人的力气常常能把地板打出一个深深的凹坑。 他用疼痛拉扯着情.欲, 用狠戾包裹着这该死的与生俱来的弱点。 他的疯狂吓住了那些alpha同学。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释放信息素。但背地里, 大家都骂他疯狗,并联合起来孤立他。 少年有一颗刚强的心。他从未被周围的人打垮, 也绝不屈服于身体的局限。每一次发.情期, 他都咬着毛巾忍耐过去。 他从未想过找一个alpha,让对方叼住自己的后颈, 像牲畜一样打下烙印。 在两性关系方面,他原以为只有自己才会这样想,却没料远在帝都的庄理竟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当他第一次翻开庄理的微博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也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力量。他把对方奉为自己的精神支柱,见证着庄理从绝境爬上巅峰,用再漂亮不过的手段狠狠报复欧阳明堂。 少年对庄理的崇拜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当他以为这个人的出现本身就是奇迹时,他却带来了更大的奇迹。 他改写了世界,改写了权力,改写了自由与平等的定义。 少年埋藏在内心的梦想,终于破土而出。 “植入了这种芯片,我就能当兵了。军队是只凭实力吃饭的地方。曾浅溪能当军长,我也能!”少年抬头看向母亲,哽咽道:“妈妈,我想去当兵。” 母亲沉默了很久才打开自己的智脑,点算着银行存款,叹息道:“如果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我应该能凑到100万星币。一百万星币买一张芯片应该够了吧?” 其实她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远古地球的生物样本在市面上能拍卖出几十亿的天价。海拉女神的细胞值多少钱? 她查了查网络上的评论,看见一名网友估算出一个天文数字,顿时心中骇然。所谓的自由和平等,终究是富人的游戏。 但她不忍心打破孩子的希望,于是什么都没说。 少年也在翻看评论,发现网友们的估价都在50亿星币以上,瞳孔里的光芒便慢慢熄灭了,从心底破土而出的梦想,再次蜷缩成一粒灰扑扑的种子。 还有很多人在关心腺体缺失症的治疗费用,其中绝大多数是退役的士兵以及他们的家人。虫族爱咬腺体的毛病让士兵们饱受折磨。 由于这种病同样是用海拉女神的细胞来进行治疗,所以网友对它的估价也不低。 有了这两项科研成果,庄理的公司正迅速在帝国的优秀企业榜单中爬升,短短五分钟就从倒数冲入了五百强,十分钟后已进入前五,目前发展指数还在增长,想必很快就能夺得第一。 有趣的是,目前排名第一的企业正是庄氏财阀,被逐出家门的庄理反倒超越了自己的家族。 还有一个更可笑的点。这家公司原本拥有259名员工,但是,当庄理接任总裁后,这些员工却因为偏见和歧视,全都辞职了。 也就是说,庄理凭一己之力与榜单上的各大经济体pk,而且完胜! 这家公司的前职工如今正遭受全国人民的嘲讽。明明都已经坐上飞升的火箭,他们还能自个儿跳下来,眼光是真的差!由此可见歧视多么要不得。 曾经,帝国民众对庄理骂得有多狠,现在就有多崇拜。他一个人战胜了全世界! 看见庄理取得的成就,因希望落空而陷入沮丧的少年慢慢抹掉眼角的泪,傻傻地笑了。 他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庄理就是我的榜样,他能做到的事,总有一天我也能做到。我会长大,也会变强。 少年把头埋入臂弯,藏起最后一滴眼泪。 偏在此时,他的母亲忽然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儿子,儿子,你快看看庄理的个人网站!我怀疑我眼睛出问题了。” “什么?”少年连忙抬起头,看向智脑,然后失去了所有声音。 心脏的跃动从未如此强烈,像冲破岩层的火山,喷发出排山倒海的喜悦。 庄理用平平常常的笔触写道:【本公司目前的两项科研成果将免费向帝国民众开放。从即日起,持有帝国合法证件的民众可以在本公司的网页进行预约,再排期进行芯片的植入和腺体的治疗。 【预约程序完全交由主脑托管,想插队的人请去贿赂主脑。当然,你们也可以贿赂我,无需金钱,把你们的境况写出来,如果你们的确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急需我的帮助,我会给你们优先治疗的权力。】 少年捂着嘴巴看完这条公告,然后倒回去又看了一遍,这才嘶哑地喊道:“妈妈,是真的,是真的!帝国公民可以免费植入芯片!” “在哪里预约?网页上面没写啊!我怎么没看见?急死个人了!”母亲激动地直跳脚。 “在这里,庄理发链接了!”少年手忙脚乱地点进注册页面,快速说道:“妈妈,我给你也预约一张芯片。这样的话,你就再也不用每个月去找那个男人了。” 他专心填写资料,过了很久才发现母亲竟然蹲在地上压抑地痛哭。她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只怕发出声音干扰了儿子的填写,让他们母子俩的预约落到别人后面。 “妈妈我填好了,你别哭了!我们自由了!”少年狠狠抹掉眼泪,开心地宣告。 “太好了,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母亲浑浊的双眼被泪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的alpha丈夫早已经抛弃了她和孩子。但是,受控于标记的她却不得不每个月跑去找那个男人,像狗一样绕着男人的双腿打转,丢弃所有尊严只为换来一场暴力的对待。她不得不承受这样的折磨和羞辱,因为她必须活下去,把年幼的儿子抚养长大。 如果她选择让另外一个alpha标记自己,儿子很有可能会受到虐待。因为alpha天然会攻击伴侣为别的alpha生下的孩子,就像新的狮王会咬死前任狮王的幼崽那般。 抹掉标记也是一个办法,但她付不起高昂的手术费,更承担不起身体虚弱的后遗症。因为她需要干很多活才能赚到生活费,身体垮了,她和儿子都会饿死。 被alpha抛弃的omega也会被整个主流社会所抛弃。这是世俗的偏见,也是omega天生的弱点导致的。 这些年,少年的母亲简直低贱到了尘埃里。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一个人。如果是人,丈夫为什么会像对待狗一样对待自己? 是自己做错了吗?omega生来就是有罪的吗? 不,不是的,有罪的不是omega,是这个社会。 母亲抱住儿子酣畅淋漓地哭着,眼里的光芒却越来越明亮。 “在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如果某个人类群体被完全排除在权力结构之外,那么需要被重新定义的绝非群体,而是权力。”她一字一句念诵着庄理的话,哽咽道:“今天,我们omega终于拿到了生而为人的权力。我们向自由和平等迈进了一大步!我们再也不是生育的工具!” “对,我们胜利了。我们有希望改变这个世界。妈妈,我以后一定能当上将军!你会为我骄傲的。”少年宣誓一般说道。 “妈妈相信你,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我们与庄理出生在同一个时代,我们是幸运的。”母亲的眼泪越掉越多,脸上却全是幸福的神采。 同样的喜极而泣还发生在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人类是蚂蚁,那么他们或许能毫无疑问地接受一个由信息素统治的世界。但人类与蚂蚁最大的不同是他们会有思想,会感觉到痛苦,会探索内心世界,会渴望自由和平等。 只要给他们一颗星火,照亮美好的前路,他们就会奋不顾身地往前冲。 庄理就是这样一颗星火。 与此同时,吴玉怀也抱着自己痛快淋漓地哭着。芯片的消息刚刚公布的时候,他一连给庄理发了数十封道歉信,打了几百个电话,对方都拒接。 他以为自己被庄理拉黑了,还以为这个孩子注定保不住了,更以为自己的人生终将落入无底深渊。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观点是错误的。omega离不开alpha,他们必须依靠alpha的标记才能活下去。这样的现实虽然残酷,却是谁都无法逃避的。 他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但庄理却用实力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 当他把自己贬成一个附属品时,庄理却证明了这样一个曾经被认为是笑话的观点――不需要alpha的标记,omega独自一人也能活得很精彩。 庄理改写了权力,改写了omega的命运,也改写了这个世界。 吴玉怀的人生观彻底崩塌了,他经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挫败、懊悔和绝望。哭到快晕厥的时候,他才发现庄理发布了另一条消息,向全帝国民众免费开放了自己的科研成果。 虽然满心都是不敢置信,但吴玉怀还是用颤抖的指尖快速填完了预约表,并把自己在流产边缘的情况如实描述了一遍。 这张预约表刚提交上去,他就因为情况紧急排到了档期。明天上午九点,带上身份证,他就能去庄理的公司进行芯片植入。 没有所谓的拉黑和报复,庄理或许根本就不记得他。 吴玉怀再次哭起来,口中不断呢喃:“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也救了我的人生!”他立刻登录微博,发表了一篇感情真挚的道歉信。 此时的星际网络已经成了道歉信的海洋。攻击过庄理的omega和alpha多地数不清,这些人之中不乏生活不幸想要改变的omega和腺体残缺因此退役的alpha。 他们受惠于庄理的慷慨,自然要维护庄理的声誉。能把如此重大的研究成功免费赠予人民,庄理的品德毋庸置疑。 就在此时,军部爆出了一条重磅消息。他们将以谋杀罪重新提审欧阳明堂,因为经过深入调查,他们发现庄理之前被狗袭击的案子并不是什么突发状况,而是精心策划的一场谋杀。 军部还公布了他们搜集到的证据。 之前为欧阳明堂作证的那个omega改口了。他承认自己收受了欧阳明堂的好处,极力诱导庄理在发.情期跑出去,并趁庄理不注意的时候在他颈后喷洒了毒品的气味。 欧阳明堂故意带上那条狗去了酒店,因为他知道那条狗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一闻到毒品的气味就会扑上去撕咬。他策划了这场可怕的事故!他才不是什么无辜的受害者! 这名omega录下了欧阳明堂与自己密谋时的对话,也保存了欧阳明堂给自己的打款单据。这些都是铁证! 至此,庄理身上唯一的污点也洗刷干净了,而欧阳明堂或将面临无期徒刑甚至是死刑。 看见网络上接二连三爆出来的坏消息,陈静流的精神力终于失控。所幸他独自一人待在家里,爆炸的家电有机器人帮忙收拾,旁人并不会发现他的秘密。 眼看他离权力巅峰已经那么近,近到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把帝国最强大的两支军团和用之不尽的财富收入囊中,却一夕之间功亏一篑。 尖锐的刺痛由腕部传来,心绪大乱之下,陈静流竟然产生了幻觉,仿佛自己的手伸得太长,被人砍断了。 他深深呼吸,缓慢吐气,这才勉强恢复平静。 庄理,一切都是因为庄理!陈静流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只小蚂蚁竟会变成自己最大的敌人。如果当时不设下那条毒计,断绝了庄理的后路,彻彻底底激怒了他,事情或许不会发展成今天这副模样。 但后悔已经晚了,这盘棋局已经走错了最关键的一步,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陈静流打开皇太子的私人网页,眼里滑过一道暗芒。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17 每一场社会变革都会触及旧体系中某些团体的利益, 进而引发尖锐的矛盾。 庄理的确为广大omega带来了福音,也有希望治愈一部分alpha退役士兵,却严重伤害了绝大部分alpha的利益。 一旦庄理的芯片在omega群体中得到普及, alpha在家庭、在社会, 甚至在国家中的统治地位都将一去不复返。 曾经,他们看上哪个omega, 只要释放信息素, 就能轻而易举把人弄到手;曾经, 他们想要标记几个omega就能标记几个omega, 完全看自己的心情;曾经, 他们腻味了立刻就能抽身离开, 被抛弃的妻子却还得像只狗一般死缠烂打上来。 只要释放信息素,他们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解决很多麻烦。 在社会上,他们几乎没有竞争者, 理所当然地占据着领导的地位;在家庭中,他们也是主宰,说一不二。 生理构造所带来的天然优势让alpha根本不需要听取任何人的意见。omega对平等的诉求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笑话。 当一个人手中握有能轻易伤害别人的武器时, 你不要指望他永远不使用这个武器。一旦你违背了他的意愿,损坏了他的利益,他会毫不犹豫地向你射击。 alpha早已经习惯了射击, 信息素就是他们的子弹。他们用强权和武力镇压着这个世界。他们的人口只占世界人口的1%, 却统治着99%的人。 然而现在, 有一个人让他们的子弹哑火了,让他们的强权失去了依托, 让他们的武力变成了空壳。 他们构建的天堂将被摧毁, 这是不可容忍的! 于是一群alpha公知出现了。他们在网络上严厉抨击庄理的发明是反人类,反自然规律的, 是一种倒行逆施! 庄理贴出两张古地球书籍中发现的图片,一张是一群野鸭,一张是人类,说道:【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叫做进化。当一只母鸭子发.情的时候,它释放的信息素会引来所有公鸭,最后被蜂拥而至的公鸭踩踏而死。这幅画面看上去是不是很熟悉?偶然在公众场合发.情的omega,不也常常遭到这样的对待吗? 【这是我们的祖先,当他们学会直立行走的时候,他们的腺体退化了。他们把自己的气味隐藏起来,尤其是雌性。雌性的发.情期变得隐蔽,在外行走的时候就会更安全,于是很多雌性存活下来。一群雄性发疯一般争抢一名雌性的局面再也没出现过。在这种基础上,我们的先祖才能形成稳定的家庭、部落、王国,继而创造璀璨的文明。 【文明是什么?文明就是大家都把自己的臭味掩盖起来,谁都不干扰谁。】 庄理的话刚说完,一名公知就迫不及待地反驳:【不,是你没搞懂进化的意义。的确,古地球时期,我们的先祖为了生存,隐藏了信息素。然而到了星际时代,当人类饱受虫族的侵害时,我们又再一次进化出了信息素,为什么? 【为了生存!为了种族的延续!如果没有这样的进化,我们人类早就灭亡了!雌性的大量减少让雄性很难找到配偶,而雌性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排卵期,他们会错过很多生育机会。于是,当子宫排卵的时候,他们会散发出独特的气味,告诉周围的雄性,我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可以来帮我孕育一个孩子了。 【于是,每一个正处于排卵期的雌性都不会被雄性错过,人类抓住一切机会去生育,这就是我们被虫族残杀到只剩下几百万人,却又最终恢复了现在的繁盛的奥秘!是信息素的出现拯救了我们整个族群! 【现在,虫族依然在我们的银河系肆掠,人类依然时时刻刻面临着灭顶之灾。国家需要人口,世界需要人口,不生育,人类只能灭亡!你们的平等,是用族群的泯灭换来的!你们可耻!】 这位公知只差明着说omega就是一群生育机器。 然而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omega的生育意愿大大降低,国家的确无法承受人口急剧减少的后果。 虫皇就是一个生育机器,它还在不断扩充自己的军队。 人类与虫族比拼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繁衍的速度,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位公知的言论获得了绝大多数alpha的点赞,处于中立位置的beta也开始偏向他们。如果没有和平,他们还谈什么自由? 与此同时,很少在社交网络中.出现的国王竟然召开了一场记者会,劝告广大的omega不要植入这种芯片,帝国需要所有人参与到国家的建设中来,虫族才是人类最大的威胁。他将修改法典,给予omega更多尊重和保护,大家可以提出自己的诉求,修改法律的团队会适当听取大家的意见。 alpha们极其赞同国王的讲话,也愿意退让一步。 然而omega们却对此嗤之以鼻。 每一次,当他们闹得很凶时,帝国都会修改法典,适当地安抚一下大家。然而一段时间过后,大家却会发现,修改过后的法典依旧维护着alpha的绝对统治。omega的处境根本没有改善,他们在家庭、在社会、在国家的地位依旧是最低的。他们的存在价值依然只是生育工具。 裹着糖衣的毒.药吃多了,谁还会相信国王的承诺呢? 只有极少数被洗脑的很彻底的omega觉得芯片是邪恶的东西,绝大多数omega还是打定了注意要植入。 然而,让他们最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皇太子率领的皇家军团竟然封锁了庄理的生物科技公司,以税务调查的名义,无限期地冻结了他的资产。 也就是说,庄理已经没有能力免费为大家植入芯片。他没有资金、没有设备、没有场地,他已然孤立无援。 消息被媒体披露后,alpha们纷纷鼓掌叫好,omega们却陷入了无望的深渊。 如果连庄理这样的奇迹之子都无法改变现状,那他们还挣扎什么呢? 当苦难降临的时候,宗教往往会趁虚而入。另外一部分alpha公知开始宣扬“omega有罪论”,让大家接受现实,好好赎罪,多多生孩子,这辈子积德,下辈子或许能投胎当个alpha。 这种言论是极其可笑的,但身处其中的人却不会觉得可笑。因为他们已经被苦难磨平了棱角,钝化了思想,奴役了灵魂。他们期待解脱,却又在现实中看不见解脱,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下辈子。 很多omega都放弃了,沉默了。 庄理却在此时发表了一条微博:【虫族的存在让帝国退无可退,让omega必须奉献自己的身体,这是问题的根源。如果这根源不存在了呢?如果虫族灭亡了呢?如果帝国获得了久违的和平,再也不需要选送大量军队去前线送命了呢?在这样一个和平的年代,没有任何人需要作出牺牲;更没有任何人能压迫甚至是奴役另外一批人!】 看见这番话,omega们精神一振。 alpha公知却立刻嘲讽:【你说得对,如果在和平年代,我们每一个人都不用做出牺牲,我们可以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但是很抱歉,你的上述假设完全不成立。虫族就在我们的银河系,它们不但不会灭绝,反而发生了又一次进化。它们变得比以前更强大。你知道帝国正处于何等危险的境地吗?】 看客alpha纷纷下场抨击:【老师,您不用跟庄理说这些,他听不懂。】 【是啊,omega都是一群蠢货。他们只配待在家里生孩子。】 【听omega谈论政治和军事是最可笑的事!】 类似言论像子弹一般密集地射向庄理。 但他却只是云淡风轻地写道:【我早已说过,我要改写世界,这世界包括人类,自然也包括虫族。和平很快就会到来,我们拭目以待。】 这句话真的很狂妄。改写人类世界也就罢了,你庄理何德何能,竟然想改写虫族世界?你以为你是虫皇吗? alpha们全都乐疯了,beta们也都摇头嗤笑。 【我觉得庄理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这条留言获得了当日最高点赞数。 仅仅隔了一天,庄理就从奇迹的创造者沦落成了大众嘲讽的对象。他的公司没了,资产冻结了,声誉遭到严重破坏。他这辈子或许就这样了。 因为他的跌倒,迫切渴望改变自己命运的omega们止不住地痛哭起来。 吴玉怀当天就住进了医院,经历了三个多小时抢救才勉强保住腹中的孩子。 被抬出治疗舱时,他冲一名alpha医生愤怒地嘶吼:“你们都是凶手!你们杀死了我们!” 他彻彻底底从自我催眠中苏醒了,绝对的顺从让他获得了短暂的幸福,却令他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没有丈夫,他连孩子都保不住,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可怜可悲的金丝雀。 --- 皇室亲自出手对付庄理,庄理还有什么翻身的余地?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他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却没料只隔了几小时,他就宣布了一条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消息。 他竟然技术入股了军部科研所,并担任所长一职,之前的所长余光中退居二线,却半点怨言都没有。而好巧不巧,军部科研所以133名员工的微小规模,排在拥有十几万员工的庄氏财阀后面,荣获帝国优秀企业榜的第二名。 它是只隶属于军部的科研机构,手握无数专利,皇室根本没有权力过问它的任何决策。 庄理的公司刚被皇室查封,下一秒,他就成了军部科研所的大佬,身价不降反升。 别人的人生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他的人生是落落起起起起起起起…… 任何灾难降临到他头上都会化作送他上青云的助力。 网民们看傻了!军部的将领和士兵们也都大惑不解。 要知道,军部绝对是alpha最多的地方。如果说庄理触及了alpha的利益,被下令封杀,那么最先站出来执行这项命令的不应该是皇室,而是军部。 但这一次,军部的操作却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他们竟然大力支持一个试图推翻他们统治的人,为什么? 唯有十位元老以及云冥知道,庄理所说的和平会在多久以后到来。 真菌弹和病毒弹早已经被军队大批量投入战场,受到感染的虫族正急剧增加。不出半年,虫族就会灭亡。 到了那个时候,帝国不需要omega拼命生孩子,也不需要逐年扩大招兵数量,获得了虫族占领的上百颗能源丰富的星球,大家可以慢慢休养生息,然后再开始向更广阔的宇宙进发。 而庄理是帝国远征军能否冲出银河系的关键。军部如果不支持他,又能支持谁? 如果军部的alpha经受不住omega的挑战,被拉下马,他们也乐见其成。 连omega都赢不了的alpha,军队要他们何用?反过来说,连alpha都能战胜的omega,军队为何不重用他们? 军队是要上战场的,而战场上,一切身份背景都成泡影,想要活下来只能凭实力。帝国能从末世纪元一路走到现在的辉煌,其内核正是这种崇尚实力的精神。 某些alpha安逸太久,早已忘了这种精神,是时候把他们打醒了。 这条消息刚发布没多久,庄理就用寻常的口吻写道:【预约表上的号码大家都记住了吗?明天来排队,迟到的人往后顺延,我不给插队。】 军部立刻转发了这条微博,并公布了一个重磅消息:【从即日起,我司将接受年龄在17―22岁之间的omega的参军申请,但前提是申请者必须植入信息素调节芯片。填写申请表时,请附上你们的芯片植入证明,谢谢合作。】 alpha们:“……” 皇室:“……疯了,疯了,这十个老头子疯了!” 躲在家里哭得稀里哗啦的omega:“……呜呜,嗝,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18 有了军部的支持, 庄理的芯片普及计划又能顺利进行下去。 吴玉怀原本还躺在病床上哭,看见庄理发布的消息立刻就办理了出院手续,直接在军部科研所对面的街区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只等第二天早上去植芯片。 入夜之后, 外面亮起了霓虹与星光,他手里捧着丈夫的照片, 望着遥远的据说是古地球的那颗星星, 默默等待天亮的到来。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延长了无数倍。 时间却又过得很快很快, 脑子里什么都来不及想, 天就亮了。 听见外面的喧闹, 吴玉怀连忙站起来走到窗边,却见科研所外面竟已是一片人山人海。omega,街头处处都是omega,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们每个人都举着自己的号码牌, 目光灼热地看着科研所尚未打开的门。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这些omega的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 像暖阳一般照亮了吴玉怀的心。 他看着这些满怀希望的脸, 自己也忍不住露出明媚的笑容。 偏在此时, 人群里有人大喊:“不好,这里有一个alpha!他在释放信息素!” “这里也有!” “他们想赶走我们!” “他们想制造混乱!” 尖叫声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骚乱也随之发生。 人数众多的omega被浓烈的alpha信息素逼入了慌乱的境地。他们开始四散, 这样一来必然会发生踩踏事故。 等骚乱过去,科研所外的街区将会变成血流满地的凶案现场。或许会有无辜的omega死在这里, 他们本是为自由而来,最终却送了命。 届时,皇室必然会让新闻媒体大肆渲染这桩悲剧,一边抹黑军部的形象,一边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将庄理送上法庭。 芯片计划肯定会因此而夭折。 吴玉怀的脑子转得非常快,只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浑身颤抖地站在窗边,遥望街对面的一切。 他不明白同样是人,为什么omega一定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眼泪无知无觉落了满脸,恐惧、绝望、愤怒,齐齐涌上心头。直到此时吴玉怀才明白,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浅薄,多么天真,多么无知。如果幸福是用顺从和卑微换来的,那么它随时都会被人夺走。 “不要跑!不要跑!站在原地排好队,一个一个走!”他挥舞着双手极力呐喊,干裂的嘴唇染满了鲜血。 偏在此时,科研所的大门打开了,庄理与云冥并肩走出来。 云冥把庄理拉到自己身后,护得严严实实,然后用力把一颗圆球扔上半空。 噗地一声轻响,圆球在众人头顶炸成了粉红色的雾气,然后便散发出一股极浓烈的橙花香味。这香味扩散得又远又快,只几秒钟便笼罩了整个街区。 站在几百米开外的吴玉怀很快就透过扑面而来的凉风,闻到了这股醉人的花香。 奇迹般的,他隐隐作痛的腹部竟平复了;他慌乱的心竟觉得无比舒适安宁;他想要奋力跳窗的焦躁,消失地无影无踪。更神奇的是,那些隐隐约约传来的,令人极度不安的alpha信息素,也被橙花的香味覆盖了、中和了、消失了。 吴玉怀张了张嘴,愤怒的嘶喊变成了噗嗤一声轻笑。 只因那些恶意在人群中散发信息素的alpha已经被omega们揪住了。他们的头发被扯掉,衣服被撕碎,全身都印满了脚印。要不是科研所及时派出士兵来抓捕他们,他们很有可能会被愤怒的omega打死。 没了信息素的威胁,alpha们都是拔了牙的老虎。 这又是一项令人惊奇的科技。在重要场合,如果alpha们集体发疯,一颗粉红弹就能让他们全都变成老实蛋。 吴玉怀笑得停不下来。这是丈夫死后,他第一次感觉到快乐。 他回到卧室,快速穿好衣服,跑到楼下排队。他走到街头,嗅到空气中的橙花香味,雀跃的心便沉醉在此刻。 几十年后,当他成为闻名全星际的大作曲家,一名主持人在颁奖典礼上问他最喜欢什么香味。 他说:“橙花。” 他的乐迷们坐在观众席,也都大声呐喊着:“当然是橙花啊!” 主持人来自于外星系,不太了解帝国的历史,便问大家为什么都喜欢橙花。 吴玉怀静谧一笑,缓缓答道:“因为橙花是自由的味道。” 台下的观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因为他们也都在几十年前的某一天,站在那个熙熙攘攘的街头,嗅闻着橙花的香气,迎来了自己的新生。 --- 庄理的芯片原本叫做“信息素调节器”,但是帝国的omega却都喜欢叫它“星火”,取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张芯片就像星火,点亮了一颗又一颗向往自由的心,最终照亮了一片漆黑的天幕。 皇室对庄理和军部的一意孤行大感恼火,用尽了手段去破坏芯片的植入,却都归于失败。 alpha公知整天在网络上鼓吹“帝国崩溃论”。在他们看来,omega如果没了发.情期,不能随时受孕生孩子,帝国就会因为急剧减少的人口而被虫族攻陷。 届时,庄理将是整个帝国的罪人! 很多alpha都觉得这种观点很对。庄理这个屁都不懂的人简直在胡搞!军部的元老也昏了头,竟然配合他!等着吧,一场灾难很快就要来了! 庄理从不回应这些指控。他的科研所依旧有条不紊地为omega植入芯片。 很多结了婚的omega被丈夫锁在家里不准出门,他还会想办法把芯片快递过去。 芯片的植入过程非常简单,用注射器在脖子后面扎一针就行了,傻瓜都能自己在家操作。 更妙的是,他寄来的快递从不标注货物名称,只附着着一股唯有omega才能闻到的橙花香味。只要这香味钻入鼻孔,omega们立刻就会意识到盒子里是什么东西,然后便可以躲开丈夫,偷偷给自己注射。 于是,无论alpha怎么阻挠,星火还是燎原了。 --- 忙完芯片的事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庄理这才带着自己的丈夫回家探望父母。 没错,云冥已经是他的合法丈夫了,两人的结婚申请早已通过军部审核,只是还没来得及办婚礼。 “我觉这些礼物还是太少了。”云冥提着满手礼盒,紧张不安地说道。 “没关系,我爸妈不会在意这个。”庄理经常给原主的父母打电话,早已了解他们的性格。 两人进屋之后,庄父果然没在意礼物的规格,只是抓住云冥一通盘问,例如他以前有没有标记过omega,有没有存款,身体恢复得怎么样等等。 云冥双手放在膝盖上,脑袋低垂着,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回答岳父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庄臣坐在一旁盯着他,满脸都是不爽。 庄母悄悄拉了拉儿子的手,指着自己的后颈小声说道:“幸好我植入了星火,不然这日子都没法过了!” “怎么了?”庄理咬了一口西瓜。 “你爸爸不行了!”庄母叹息道:“真不知道以前没有星火的时候,丈夫不行了的那些omega怎么熬过发.情期。” 庄理当场喷出一口西瓜汁。这个问题他以前还真的没想过。 “不行,我觉得我的思想还是狭隘了。alpha的病也是病,我也得想办法治!”他一边擦嘴一边沉吟。 庄母连忙推他的肩膀:“快把你爸爸治好!我可不想吃素。” “好,我回去研究研究。”庄理认真回答。 看见母子俩交头接耳的模样,庄父紧张了,立刻停下审问,大声呼和:“老婆子,你在跟儿子说什么?” “儿子说你的病他会想办法治。”庄母含糊道。 庄父愣了一会儿,然后就丢下女婿跑到儿子身边,急切追问:“真的吗?什么时候出成果?爸爸等着你救命啊儿子!” 庄理笑不可仰,云冥也暗松了一口气。他的审问总算结束了。 却没料庄臣坐到庄父的位置,冷笑道:“别高兴得太早,换我来问了。” 云冥:“……” 他点点头,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哥,您问。” 庄臣对他的态度挺满意,问题却一个比一个尖锐。 两人正说着话,悬浮在客厅上空的光屏却开始播放婚礼进行曲,无比熟悉无比庄严的旋律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不要误会,这不是庄家为了欢迎云冥而准备的惊喜,这是皇太子的婚礼直播。 庄母捂嘴惊叫:“呀,时间这么快就到了吗?” “八点了。”庄父看了看挂钟。 庄臣语带厌烦:“看这个干什么,皇室都没邀请我们去观礼。” “他们发了请帖我也不去。我就想看看皇家婚礼是什么排场,以后等小理结婚,我布置一个更豪华的婚宴,我要把皇帝的脸放在脚下踩。”庄父气哼哼地开口。 这几个月,皇室没少找庄家麻烦,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庄理尚未反应过来,云冥的耳朵已经红了,快速接口:“谢谢爸爸,我和小理下个月8号就举行婚礼,距今还有二十三天,您看您还来得及准备吗?” 庄父:“……”这小子是真憨还是假憨?我怎么觉得自己被下套了呢?他该不会看上庄家的钱才会这么着急吧? 庄家人的脸色全都阴沉下来。 唯独庄理捶着桌子闷笑,笑罢连忙开口帮爱人解释:“爸爸,他的意思是,他想尽快跟我结婚,问你可不可以。” 庄父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只觉得蠢儿子又上了alpha的当。 云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歧义,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解释,却见光屏上,被皇太子牵在手心的陈静流,竟然当着无数摄像机的面,缓缓从额头两侧长出了两根莹绿色的触须。 坐在观礼席的数千名贵宾以及皇室成员:“!!!!!”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19 在网络中, 陈静流的人气比吴玉怀还高。他的长相和气质都是顶尖的,信息素更是非常独特,与所有alpha的适配度都在50%以上。 而且更奇妙的是, 越是顶级alpha, 与他的适配度就越高,有的甚至能达到100%。 也就是说, 他是顶级omega中的顶级, 一旦与alpha结合, 生下顶级o和顶级a的概率是100%。 他简直是所有alpha梦想中的结婚人选。 正因为这种身体特性, 他的个人信息被主脑列为s级档案, 唯有位高权重的alpha才能翻阅。也就是说, 他将来注定会嫁给一位身份不凡的alpha,帝国不允许他的基因浪费在普通人身上。 民众根本不知道陈静流还有这样一段经历,但帝国的特权阶级却都知道, 陈静流是最为理想的结婚人选。他以平民之身嫁给皇太子并不是高攀,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门当户对。 许多未婚顶级alpha因为嫉妒,差点联合起来找皇太子决斗。 在宾客们热切地注视下, 穿着纯白礼服,带着圣洁笑容,美得宛若雪之精灵的陈静流缓缓走过垂花拱门, 踏上铺满白色花瓣的红毯, 迈向站在祭坛前的皇太子。 白的, 红的,粉的, 黄的, 各色玫瑰花瓣纷纷扬扬从大礼堂的穹顶飘落,像下了一场梦幻的雨。 坐在观礼席的贵宾们抬头看看花雨, 又侧头看看陈静流,目中满是惊艳。 很多爱慕陈静流的alpha却在此时红了眼眶,却又不得不握紧双拳忍耐。 嫉妒和痛苦令他们备受煎熬,但他们早已答应过陈静流,会送给他最为盛大的一场婚礼,会默默站在他身后,守护他的幸福。 于是,这些人全都低下头,不再看这幅刺目的画面。 如果摄影师在此刻举起摄像机俯拍全场,他会发现同时低下头并握紧双拳,神情显得十分古怪的alpha竟多达数十个。 当陈静流的手与皇太子的手握在一起时,无数摄像机对准了这对情侣。全国民众将借由这些机器之眼,见证两人用坚定的誓言缔结神圣的婚姻。 婚礼进行曲响彻礼堂,然而,期待中的动人场景并未上演,反倒是极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陈静流的头顶竟长出了两根长长的触须,绿油油的,一节一节,还散发出令人头晕的气味。 满堂宾客发出惊骇的哗然。站在两人身边的国王更是吓得从祭坛上摔了下去。 为两人主持婚礼的祭司尖叫着后退,发现自己无路可逃,只好爬上玻璃窗,大喊大叫:“虫子!陈静流是虫子!” 人类已经与虫族连续战斗了几个世纪,他们太了解虫子的身体构造。陈静流拥有人类的外形,却长着绿色的触须,他分明是高等虫族! 皇太子竟然娶了一只虫子!? 想到这里,大家全都恶心坏了,更令他们感到难以接受的是,虫族只有虫皇是雌性,别的虫子都是雄性。也就是说,陈静流不但是只虫子,他还是只雄虫! 皇太子究竟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宾客们一边尖叫一边四散逃跑。 刚才还对皇太子嫉妒得咬牙切齿的那些alpha,此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接受这个现实。他们彻底懵了。 李思危毕竟是军人,心理素质非常强悍。陈静流的触须刚长出来时,他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并手成刀,削去这对触须。 他希望这对触须是假的,但现实却极其残酷。 断裂的触须喷溅出莹绿色的血液,掉落在地上后还会像蛇一般盘曲扭动。它们的的确确是活的!而陈静流则发出痛苦的惨叫,然后蹲下身,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这一切都表明,眼前的奇诡现象不是假的,陈静流的的确确在盛大的皇室婚礼上,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变成了一只虫子。 皇太子李思危爱上了一只雄虫,还差点让这只虫子当了王妃,甚至是皇后。这个故事足够让史学家在史书上为皇室填上浓墨重彩而又遗臭万年的一笔。 皇室的声誉和威望,全在此刻毁于一旦! 李思危的脸色难看极了,一边撤退一边大声召唤警卫。他身上并未携带武器,否则他一定会当场给陈静流一枪。 而陈静流直到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触须长出来的时候,他的额头只是微微有点发麻发痒,然后皇太子手刀一挥,他的脑袋就产生了剧烈的疼痛。 这猝不及防的一击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国王为什么会摔倒,祭司为什么会爬窗,宾客为什么会尖叫逃跑,丈夫为什么会召唤警卫,他全都不知道。 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回来,回来,快回到我身边!” 回哪儿去?陈静流站起身,茫然四顾,目光触及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恐怖人影,瞳孔不由扩大。 这是……这是我吗? 只见陈静流的额头正缓慢长出一对儿新触须,背后正快速伸出两对翅膀,手指甲和脚趾甲变得又尖又长,还染上了不祥的黑色。 他纯白的手套和精致的皮鞋都被这些指甲刺破,在阳光地照耀下闪烁着幽幽的暗芒。 这是高等雄虫特有的生理结构,我……我变成了虫子? 陈静流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身后的翅膀猛地一震就朝礼堂的穹顶飞去,然后撞破一扇窗户,在粒子弹和激光弹的密集扫射下逃地无影无踪。 原本布置得十分梦幻的结婚现场,如今只留下满地狼藉,一对被削断的虫子触角还在祭坛上盘扭,看着实在令人胆寒。 守在光屏前的民众:【……艹啊!一只虫子竟然差点当了我们帝国的皇后!我特么@#[emailprotected]%¥*&!】 被屏蔽的文字是一段脏的不能再脏的咒骂。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快别骂了!这场婚礼不仅是全国直播,欧米联邦、非酋部落、外星合纵国也都购买了转播权。也就是说,咱们帝国丢人都丢到外太空去了!】一名网友没好气地提醒。 他的话让所有民众都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羞耻状态。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皇太子是不是眼瞎? 原本打算今天就把自己的婚期敲定的云冥不得不回到军部召集人马去抓陈静流。 他此前已经慎重向庄理承诺过,会把陈静流完好无损地抓回实验室。这个正好可以当成结婚礼物。 与外界的震惊、恐慌、羞恼完全不同,十位元老此刻却笑地合不拢嘴。 庄理发现陈静流的异常后马上就通报了军部,并预言了今天的一切。 当时他是这样说的:“再也生不出受.精卵,而且新孵化的雄虫也都失去了授精能力时,虫皇会意识到虫族已经陷入绝境,它会开始在星际范围内感应虫族是否还有幸存者。 “你们必须密切监视陈静流,一旦发现他性转,就昭示着我们的计划已经取得了完全的成功。你们必须立刻抓捕陈静流,不要让他逃回虫皇的巢穴。要知道,他就算变成虫子,身上依然携带着人类的基因,他不会受到病毒地感染。他与虫皇交.配生下的幼虫也有可能对病毒产生免疫。他是虫族的希望,是人类的灾难,你们千万不能失手。” 当时,十位元老对庄理的判断还抱有一定的怀疑。因为他们马上找了个借口让陈静流去做体检,并且重新测试了他的基因,却发现他百分之百是人类。 一个人类不可能无端端变成虫子,所以他们并没有重视这件事,也没有派特工全天候监视陈静流。 但现在,十位元老感觉自己的脸都被打肿了。陈静流竟然真的像庄理预言的那般,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虫子! 不过脸肿了没关系,陈静流的性转预示着虫族已经走到绝境,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亲自出马去把人抓回来!”一名元老兴致勃勃地说道。 “让年轻人去吧,年轻人需要立功的机会。”另外几名元老暗示道。 “啊,对对对,我们几个老家伙退休之后,元老院还是要交给下一代的。让云冥去!” 几人乐呵呵地送走了云冥,都以为抓住陈静流只是时间问题,却没料一天过去了,云冥始终没传回好消息。 陈静流撞碎玻璃窗飞出去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满大街都是摄像头,地上地下全都是搜捕他的军队,却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摄像头拍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显示,他飞着飞着身体就褪去色彩,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完全看不见了。 “变异后,他的细胞能跟随周围的环境变色。他隐身了。用生物能量波探测仪试试看。”庄理适时提出建议。 云冥马上让士兵人手携带一台生物能量波探测仪。 过了一小时,有人传回消息,说是在某某街区发现了隐身状态的陈静流。但他们追着追着,生物能量波探测仪竟然发生故障,不能用了。 想起自己的纳米飞行器,庄理对网络那头的云冥说道:“陈静流有精神力,而且很强悍。他能干扰机器的正常运转,所以你们的探测仪才会发生故障。你们抓不到他的,他的隐藏手段太高明了。” 云冥发来一张定位图,忧虑道:“红点是我们最后发现他的地方,离星际自由港非常近。自由港每天有数十万艘飞船发往外太空,如果他登上其中一艘,我们将彻底失去他的踪迹。” “暂停所有飞船的航行,把军队安插在各个港口进行严密排查,布置完了你先回来。”庄理语气淡淡地吩咐。 云冥立刻点头:“好,我马上回来。”竟然连原因都不问,他也太听庄理的话了。 同样坐在指挥室的十位元老急眼了,一个个抢着开口:“回来干什么?继续找啊!” “不用,让陈静流主动来找我们。”庄理有条不紊地吩咐:“马上召开记者会,向全世界通报虫族已经被我们消灭的消息,再详细介绍一下陈静流的情况,向大众解释他为什么会变成虫子。当他知道我是导致他陷入这种绝境的罪魁祸首,他一定会来杀了我。” 一名元老问道:“万一他不来呢?” “他一定会来。欧阳明堂虽然打死不认,但我知道,放狗咬烂我腺体的计划一定是陈静流提出的。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种毒计?”庄理反问。 “是报复心极为强烈,而且行事没有一点顾忌的人。”几位元老再无疑虑,颔首道:“行,就这么办!我们马上召开记者会!”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20 陈静流变成虫子飞走之后, 全国人民都在热烈讨论这件事。 所有人都迫切地渴求着一个答案。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一只虫子究竟是如何混到皇太子身边的?又是如何迷住皇太子,当上太子妃的? 就算高等虫族能伪装成人类,它们也只会散发出alpha信息素, 它们伪装不了omega。陈静流是怎么骗过皇太子的? 皇太子眼瞎吗? 民众的质疑声一道更比一道尖锐。 深陷其中的皇室无人敢站出来回应。他们也知道, 这是一桩足以让历代帝王都蒙羞的丑闻。素来最看重血统的皇族竟然选中了一只雄虫做太子妃,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此事早已传遍星际, 对帝国的形象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以后去了国外, 我他妈都不敢说我是帝国人!】一名网友愤怒地说道。 他的留言引发了很多人的共鸣。 这事的离奇程度简直可以写成《星际聊斋》。 大众的愤怒迅速在网络中燎原。人们开始猛烈抨击皇室, 对皇太子李思危更是鄙夷到了骨子里。 就在此时, 军部竟然准备在帝国广场召开规模最为盛大的一次记者会, 邀请全国媒体前去采访, 内容是有关于虫族和陈静流的。大众迫切渴望的答案,他们那里全都有。 消息一出,全帝都的媒体都蜂拥而至, 到了现场才发现,军部这一次真不是开玩笑,十位元老全都来了, 正坐在主席台上,场内场外全由重兵把守,空中还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光屏, 正不断播放着陈静流长出触须的画面。 收到邀请函的记者足有数千名, 连狗仔队都来了, 现场闹哄哄的一团。 这绝不是军部的作风。 由此可见,军部将要公布的消息, 其严重程度或许会超越所有人的想象。 记者们越想越焦躁, 一个个伸长脖子看向主席台,恨不得把几位元老的嘴巴给撬开。都已经到点了, 这些人还在等什么,说好的回答记者提问呢? 计时器转到10:05,十位元老忽然站起来,看向身后的一扇门。 随后,门打开了,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迈入聚光灯下。 十位元老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人,然后鼓掌,微笑,点头,态度十分恭敬。 数千名记者却睁大眼,露出惊讶的表情。 从门里走出来的并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物,而是前段时间因为一张芯片而引出一场闹剧的庄理。 他曾在元老院进行过直播,所以记者们早就猜到他背景不凡。但大家打死也没想到,在十位元老面前,庄理竟是以平辈的姿态出现的。 他可以最后一个出场,让所有元老坐在椅子上干等;他可以闲庭信步地走到正中间的主位,心安理得地坐下。 云冥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他身后,像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保镖。 说实话,这样的出场方式真的很诡异!比陈静流变成虫子还令人无法理解。 庄理发明的芯片已经严重触犯了alpha的根本利益,由alpha统率的军部为什么不打压他? 更奇怪的是,不打压就算了,军部如此维护他又是为什么? 庄理何德何能? 记者们的喧哗声更大了,经由摄像机看见这一幕的帝国民众也都刷了满屏的问号。他们越来越看不懂庄理这个人了! 【他可能会下蛊。】一名学考古的网友开始给大家科普什么是“蛊”。 大家越听越觉得这种说法很靠谱,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十位元老的反常。 在热烈地讨论中,记者会开始了,头一个被点到名的记者迫不及待地问:“请问庄先生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你是军人吗?你立过军功吗?你是什么职位?” 他是alpha,所以他对庄理深恶痛绝。 云冥目光锐利地看向这名记者,似乎在辨认他胸前的名牌。十位元老也都露出不悦的表情。 记者挺了挺胸,丝毫不憷。 没有胆量的人是干不好新闻工作的,他就是要在今天,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好好质问庄理――你算个什么东西? 庄理非但不觉恼怒,反而抿着薄唇轻笑起来,狭长双眸弯成月牙状,看上去竟然心情很好。 “看完这两段视频,你们再来问我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吧。”他指了指广场上空。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光屏,却见陈静流长着触须的脸缓缓消失,变成了炮火纷飞的前线,人类军团正不断向虫族大本营发射炮弹。 但奇怪的是,炮弹炸开后杀伤力却很小,只爆出一团灰色的雾气。密密麻麻的低等虫族迅速穿过雾气,向人类军团发起攻击。但是很快,它们身上便长出许多毛茸茸的菌丝,菌丝顶端结出黑色果实,果实爆开,炸出更多灰雾。 只短短几分钟,光屏就被一层浓浓的灰雾遮挡,什么都看不清了。 一架人类飞船贴着地面掠过,掀起一阵狂风,吹散了灰雾。 直到此时,记者们才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坐在家里观看直播的民众也都震撼到失去了语言。 只见雾气消散后的战场竟留下了满地虫尸,一片片,一堆堆,竟多地数不清。谁都不敢相信在几分钟之前,这群虫子还挥舞着利爪,朝人类军团发起猛攻。 它们的尸体一个个干瘪着,裂开着,显露出腹腔内还在生长的白色菌丝。而人类士兵则戴上防护头盔,用喷□□不紧不慢地清理战场。 状如枯叶的虫尸一点就燃,化作灰烬,一团团浓烟冲天而起,与天边的残阳混合成一幅死亡图景。 然而这一次,成批死亡的却不再是人类士兵,而是虫族。 这幅画面缩小之后悬在光屏的右上角;紧接着同样的画面出现,又缩小,排在之前那幅画面之后;再然后,又是同样的画面出现、缩小,排列…… 看了好一会儿记者们才意识到,这些画面并不是重复的,而是不同战场传来的捷报。 整齐排列的画面下方标注着地点,有比索星、酷亚星、艾米星等等。 近几个月,帝国与虫族的每一次交战都以这样的结局而告终。 多如牛毛的低等虫族正被人类成群绞杀,大片死去。高等虫族虽然更强大,更聪明,数量却很稀少,人类大军完全可以碾压它们。 如果这些画面都是真的,那帝国岂不是获得了巨大的胜利? 虫皇产卵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人类灭杀虫族的速度。那种灰色的雾气弹到底是什么?有了它,虫族会被杀光吧? 从此以后,大家再也不用把自己的儿子、女儿送去战场;再也不用天天查看前线战报,焦虑得难以入眠;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天,他们又要抛弃自己好不容易打造的家园,逃到另外一颗荒芜的星球上去。 虫族被彻底消灭之后,边境安全了,军队安全了,帝国安全了,大家全都安全了! 期盼了无数个世代的和平,终于要来临了吗? 坐在现场的记者们仰望光屏,眼里无不沁出泪水,更有人用颤抖的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低泣。 坐在家里观看直播的民众已经激动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某位网友咬着牙关打出一行字:【告诉我这是真的!告诉我这绝对绝对不是开玩笑!军部不会像皇室那样愚弄我们吧?对吧?对吧?】 他一声接一声地追问着,心里的渴望像洪水一般倾泻。他已经记不清为了躲避疯狂来袭的虫族大军,自己搬过多少次家,父母、兄弟、妻子,都是在颠沛流离中丧生的。 即使是防守最严密的帝都也曾被虫族攻陷过五次,死了几百万人。他不想再经历那样的地狱! 无数网友涌入直播间,从灵魂之中发出同样的呐喊:【快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快说呀!】 【帝国完全胜利了对吗?】 【和平到来了对吗?】 【快把答案告诉我们!求求你们!】 痛切的呐喊变作了卑微的祈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为渴望的一个答案。他们双手合十,眼含热泪,恨不得顺着光屏钻到帝国广场去。 坐在广场的记者们已经不行了,真的撑不住了。他们红着眼眶看向主席台,手举地高高的,希望主办方立刻点到自己。 他们所有人都酝酿着同一个问题――帝国胜利了吗?和平到来了吗? 庄理恶趣味地笑了笑,指着光屏曼声道:“急什么,还有一个视频没看。” 还有一个? 记者们连忙擦掉眼角的泪,定睛看向屏幕,却见画面一转,光线便暗了下去,一只小山般的虫子躺在洞穴里,从臃肿的腹部判断,它竟然是虫皇! 军部竟然拍到了虫皇的画面?他们怎么做到的? 记者们还来不及惊讶,画面中的虫皇就开始疯狂挥舞自己的前螯,划破洞壁,扫落碎石,溅起尘土。它看上去非常狂躁。 大家还来不及产生疑问就通过一些细节明白了虫皇的苦恼。 负责搬运虫卵的雄虫竟然两手空空地从虫皇身后绕出来,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看样子虫皇竟然没生出新的虫卵。 另外一只雄虫拿着一个虫卵跑进洞穴,用爪子剖开,展示给虫皇看。 这只卵竟然没有受.精,幼虫的胚胎根本没长出来。 虫皇仰起头发出尖锐的嘶鸣。 两只雄虫仓皇跑出洞穴,没过多久,又有一大群雄虫跑进来,它们维持着虫类的体貌,用宽阔的背驮着一大堆虫卵,运送到虫皇跟前,垒放成一座小山。 虫皇用前螯抓起这些卵一一查看,发现它们全都没有受.精发育,尖啸声陡然拔高了好几度。 虫皇的狂暴让雄虫们发出痛苦的惨嚎,偷拍的摄像头也砰地一声炸裂。 光屏陷入一片黑暗,记者们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惊骇的低呼。他们隐约意识到,后面这个视频所裹挟的信息量,远比第一个视频更令人不可置信! 不会吧!虫皇生不出虫卵了?已经生下来的虫卵也孵不出幼虫了? 这岂不是意味着连高等虫族都要灭绝了? 不不不,不是高等虫族,是整个虫族啊!整个虫族都要灭绝了! 想到这里,记者们捂住胸口,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了! 网友之中不乏观察力敏锐的人。 他们很快刷出一条条问句:【虫皇不能产卵了?】 【之前的卵没受.精?】 【虫族要灭绝了?全部完蛋,一个不剩那种?】 【视频已经看完了,你们快公布答案啊!我给你们跪了!】 这话真不是假的,在极度渴望的和平面前,所有人都心怀虔诚地跪了下去,默默向上天祈祷。 直到此时,云冥才沉声道:“正如你们所见,低等虫族感染了一种超级真菌,全部病死;高等虫族感染了一种超级病毒,全部失去了生育能力。现在的虫族只剩下虫皇是正常的,但它也支撑不了多久。一只不能产卵的虫皇,寿命不会超过一年。” 终于得到最为渴望的消息,所有人都哭了出来。不管是现场的记者还是网络另一头的民众,大家都没能抑制住内心的激荡和狂喜。 这一天,他们等了太久太久,等了几个世纪,等了一代又一代,等到以为自己永远都等不到的时候,却终于等来了奇迹。 他们只想马上抱住身边的人,好好痛哭一场。 偏在此时,云冥伸手示意庄理,徐徐说道:“灭绝虫族的超级真菌和超级病毒都是我的爱人发明的,请问,他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之前质问庄理的那名alpha记者:“……”啊啊啊啊!我现在就给庄神请罪可不可以,跪滑五十米那种!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21 云冥的质问让整个帝国广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能够想到, 庄理竟然是灭绝虫族的最大功臣。难怪军部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护着。难怪云冥天天像个保镖一样守着他。 不是中蛊,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内部交易,庄理才是最有资格坐在此处的人。 刚才质问庄理的那名记者已经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他一次又一次地九十度鞠躬, 真诚道:“对不起庄先生, 我为我的无礼向您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您是帝国最大的功臣!” 【不, 庄理不是帝国的功臣!】直到此时, 观看直播的网民们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一字一句敲击:【庄理是全人类的功臣!】 【我在庄理的个人网页上发表了很多不好的言论, 我得去删一删。各位, 我先走了!】一名网友仓皇离开了直播间。 【艹啊!我也是!我先走了!庄神对不起!】这条评论出现之后, 直播间里的人数骤然减少了十分之一。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全都是辱骂过庄理的人,他们全都下线去删微博或评论了。 过了今天, 谁还在网络上发表侮辱庄理的话谁就是全民公敌。 【有人看懂庄神的布局了吗?】一名网友如是问道。 【看懂了,先用真菌灭了低等虫族,再用病毒绝育高等虫族, 最后活活拖死虫皇。帝国不废一兵一卒就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庄神牛逼!】立刻有人回复。 【不,你们还是没看懂。庄神想要改变的其实是整个世界。你们都说他的星火计划是鼠目寸光, 倒行逆施, 但你们都错了。他知道, 帝国将进入长久的和平阶段,拼命繁衍并抵御外敌已经不是帝国的主旋律, 休养生息才是。他敢鼓动omega追求自由和平等是因为他知道, 追求自由与平等的时代已经到来了。你们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吗?】 【我记得!他说和平很快就会到来,让我们拭目以待。】一名网友流着泪打出这句话。 【是的, 他早就知道和平一定会来,因为他就是和平的推动者。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世界会怎样发展。所以现在,你们还认为庄神的星火计划是倒行逆施吗?你们还认为他鼠目寸光没有远见吗?你们还认为他是反自然、反社会的吗?你们还认为他是帝国的罪人吗?】这位网友义愤填膺地质问。 直播间里再无一条评论,没人敢回答这些问题。 曾经,他们信誓旦旦地说庄理的芯片将酝酿一场灾祸,人口急剧减少的帝国早晚有一天会被虫族灭绝。可是到头来,帝国没灭绝,所向披靡的虫族反而被庄理灭绝了。 庄理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计划有步骤的。无论是外部环境还是内部因素,他都考虑到了。他为帝国的伟大复兴铺平了道路。他仅凭一人之力就推动了历史的车轮,让帝国迈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跪……跪了!】一名网友颤巍巍地打出一行字。 【几个小时之前,我觉得当帝国人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毕竟我们的皇太子差点和一只虫子结婚。几个小时以后,我恨不得向全宇宙宣告――我是帝国人!庄理是我们国家的科学家!他拯救了银河系!】 这条留言获得了无数个点赞。骄傲的情绪在每一个帝国民众心中蔓延。 没过多久,这场记者会的视频就传遍了整个银河系。虫族并不是铁板一块,由于族群太大,数量太多,它们会分化出十几只虫皇,平均分布在整个银河系。 与帝国战斗的这群虫族眼看着已经快灭绝了,与其他种族战斗的虫族却还生龙活虎。遥远的距离阻隔了每片星域的虫族的交流,超级真菌和超级病毒未能在整个星系扩散。 记者会还未结束,十位元老的智脑便开始疯狂闪烁,那是别国元首打来的求助电话。他们想要购买超级真菌和超级病毒,无论开多少价都可以! 记者会还在进行中,元老们不方便接电话。 这些元首便火急火燎地发来信息:【求购真菌弹!求购超级病毒!金库已经准备好了,老哥帮帮忙!】 十位元老依旧很淡定。 场下的记者们却疯了,一个个跳起来举手,七嘴八舌地提出问题。 庄理只捡自己感兴趣的回答。 有人问:“庄先生,您是怎么研发出超级真菌和超级病毒的?” “通过基因编撰技术。” “请问庄先生,除了超级病毒和超级真菌,还有什么手段可以快速灭绝虫族?” “次声波炸.弹。” “您有做这方面的研究吗?” “有,我研发了一款次声波炸.弹,投放一颗就能覆盖一个与古地球体积差不多的星球。当然,它不像超级真菌和超级病毒,只对虫族起作用,它会无差别的杀死所有产生共振的生物。它能瞬间让一颗星球变成死星,所以,不是极端情况,我并不赞成使用它。” 记者们倒抽一口凉气,越发觉得和庄理生在一个国度是种幸运。 庄理要是敌国人,大家全都玩完了! 【科学狂人啊!】网友们瑟瑟发抖地打出这行字。 【我预感到,咱们帝国要称霸银河系了!】一名alpha热血沸腾地说道。 现场,终于有记者问到了陈静流的问题:“庄先生,陈静流为什么会变成虫子?” “因为他的信息素与虫皇是同源的。” “您的意思是,他也是虫族?” “半个虫族。他应该是通过什么方法,移植了虫皇的腺体。他的信息素与所有alpha适配,这种特性唯有虫皇才有。虫皇也与所有雄虫适配。” 庄理隐去了一部分真相,他担心别人也像陈静流那样,吃掉虫皇的腺体。 “您一直都知道他不对劲?” “是的,我研究过他的信息素。” “那您怎么不告诉大众?”记者问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脸颊不由涨红。 他真的没有拷问庄先生的意思,他只是说顺嘴了。 元老们立刻把责任揽过去:“庄先生早就提醒过我们,但我们并未重视。我们收到消息后马上安排陈静流做了基因检测,这是他当时的体检报告,数据显示他一切正常。” 一系列体检报告投射到巨大的光屏上。 记者们抬头看了看这些证据,又问:“那他后来为什么会发生突变?” 庄理接过话筒:“因为我的虫族灭绝计划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低等虫族灭绝,高等虫族绝育,虫皇再也生不出一粒卵。到了这种地步,虫皇不得不向外散发信息素,召唤还具备生育能力的幸存者。陈静流感应到召唤,发生了变异。” 说到这里,庄理严肃道:“陈静流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似想起什么,他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角:“他妄图成为虫皇那样的存在,用信息素统治所有alpha。如果我没有灭绝虫族,导致他忽然性转,他现在或许已经成功了。只要他散发出迷人的信息素,所有alpha都会跪舔他的脚趾。” 不好,画面感出来了!坐在台下的alpha记者们脸都青了。 坐在家里看直播的alpha们:“……” 庄理笑得更为恶趣味:“陈静流的信息素来源于虫皇,也就是说,让你们这些alpha疯狂迷恋的从来不是陈静流,而是虫皇。 “如果虫皇不用躲在洞穴里承担产卵的重任,而是可以化作人类在帝国游走,它想统治你们这些alpha是非常简单的事。 “它的信息素可以让你们神魂颠倒,如痴如醉。最终,你们会变成一群只受.性.器支配的雄虫,人生的全部意义只有两个,第一,与虫皇交.配;第二,为虫皇当牛做马。所以现在,你们还觉得信息素是个好东西吗?你们还觉得自己是人类之中的高级物种吗?” 场内场外的alpha们:“……” 【不好意思,我先去吐一吐!】一名网友打完这句话就冲进了厕所。 【虫皇的信息素好可怕!现在想来,欧阳明堂对陈静流的迷恋真的太疯狂了,像雄虫无条件效忠虫皇一样!】 【还有皇太子!】 【庄神说的太对了,会轻易被虫皇的信息素控制的alpha根本就是一群废物!他们还自诩高人一等呢,我呸!】 【看来帝国的大旗终究还是得由我们omega和beta来扛,alpha全都是一群只用丁丁思考的动物。】 【我有一个不好的猜测,如果陈静流的信息素真的能迷惑所有alpha,那他为了实现野心,迷惑的人应该不止欧阳明堂和皇太子吧?】 【说到点子上了,军部应该好好查一查与陈静流接触过的每一个alpha!】 类似言论出现之后,民众开始疯狂@军部,让他们对陈静流进行更为深入的调查。 同样在观看直播的皇太子李思危忽然捂住嘴,发出恶心的干呕。 他的堂弟李旬脸色忽青忽白十分难看。 坐在两人身旁的国王不敢置信地问:“小旬,你该不会也跟陈静流有牵扯吧?” 李旬闭了闭眼,无比羞耻地说道:“那是一次意外。半个月之前,我来皇宫找堂哥,堂哥不在,是陈静流接待的我。他忽然发.情,身上没带抑制剂,求我送他去医院。我闻到他的信息素就控制不住了。 李旬睁开眼,无力道:“我,我暂时标记了他。堂哥,对不起。” 李思危摆摆手,冷静道:“不是意外。他是故意让你闻到他的气味的。” 李思危能当上皇太子,心智谋略自然不差。他早已把堂弟的这段话录下,发送给曾经爱慕过陈静流的人,冷静开口:“你们是不是也很巧合地撞上过陈静流的发.情期?不瞒你们,我和他就是这样认识的。” 这些人一个个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是的。我是在一次宴会中认识陈静流的。他当时发.情了,躲在休息室里呻.吟,我听见之后走进去,帮他做了暂时标记。” “是的,他和我一起出任务,不小心发.情……” “他不小心发.情了……” “他当时没带抑制剂,很难受……” 李思危认真听取大家的回复,嘴角的笑容越来越阴冷。 最后,他终于死了心,哑声道:“一个月十几次,他的发.情期还真是频繁。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这些alpha没再回复,应该也都躲起来疗伤去了。 李思危看向光屏上的庄理,默默品味他饱含讽刺的话,叹息道:“父皇,信息素能够干扰我们的理智和情感,让我们彻底受控于另一个人,它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国王摆摆手,竟然无力回答这个问题。庄理刚才所说的一切也把他吓到了。幸亏虫皇要产卵,没法在外面走动,不然他们这些alpha全都得玩完! 曾经坚定不移地认为帝国就应该由alpha来统治的独.裁者们,现在都迷茫了。 李思危捂住脸,把自己几近崩溃的表情隐藏起来。 记者还在提问:“庄先生,你们抓住陈静流了吗?” “稍等,我看看他落网没有。”庄理从容淡定的声音响起。 李思危连忙放下手,目光灼灼地看向光屏。没有人比他更恨陈静流,如果当时他能携带武器去礼堂,他绝对会把陈静流射成筛子! 庄理垂眸看向智脑,指尖轻轻拨弄,似乎是在调整什么程序。 几秒钟后,他颔首道:“嗯,可以了。” “可以了是什么意思?”记者满脸疑惑。 “你们可以抬头看了。”庄理指了指广场上空。 布置在会场左侧的一门激光炮忽然对准他手指的方向,射出一束激光,击中了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形物体,物体骤然掉落,摔在地上,被一张钢丝网捕获。 一群士兵立刻冲上去,用电击枪电晕人形物体,迅速抬走。前后不过一分钟。 庄理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在会场上空布置了很多纳米感应器,它们像灰尘一样悬浮在空中,布成一张巨大的看不见的感应网。陈静流可以隐形,却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凭空消失。当他飞进广场的时候,他会触动这张网,引发感应系统的警报。通过警报,激光炮立刻能锁定他的位置并把他击落。” 他拍拍手,欣然道:“好了,今天的问题回答完了。大家都散了吧。” 八:abo之万人嫌vs万人迷22 庄理起身离场, 记者们虽然意犹未尽,却还是乖乖站起来,目送他的背影。 偏在此时, 云冥拦住了快要走出会场的庄理, 面容平静,耳朵却微微泛红:“等等, 让记者们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庄理愣了愣, 然后快速点头:“好, 让他们问。” 正如自己的吩咐爱人总会无条件听从, 他也会不问缘由地答应爱人的要求。于是他走回主席台, 扬了扬下颌:“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记者们大喜过望, 连忙举起手。站在后排的几个记者连蹦带跳,唯恐自己被忽略。 庄理正准备随便点一个人,云冥却一本正经地提示:“你们对我和庄先生的关系不好奇吗?之前我对他的称呼已经有所改变, 你们难道没注意?” 什么玩意儿?只对帝国的未来和虫族的灭亡还有陈静流的破事感兴趣的记者们蒙圈了。 坐在家里看直播的观众也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幸亏有一名机灵的网友录了频,把画面倒回去看了看,感叹道:【艹啊!云军长的伏笔埋得太深了吧!宣布虫族被咱们帝国干掉的时候, 他竟然夹带私货!他管庄神叫爱人!】 同样录了频的人也都倒回去看,然后笑疯了。 【云军长真可怜,暗搓搓地告诉全世界他娶到了庄神, 没想到大家全都在关心虫族, 没一个人在乎他。】 【哈哈哈!我估计他等了很久。】 【大家都没问, 所以他干脆自己提,哈哈哈, 云军长也太可爱了吧!】 【庄神也没注意到他的内心需求, 还准备走人呢。】 【这群记者太不识相了!快问啊!】 终于回过味来的记者们立刻在台下大喊:“请问云军长您和庄先生是什么关系?” 始终绷着一张脸的云冥这才勾起唇角,扬声宣布:“我和庄先生已经注册结婚, 是合法夫夫,我们将在下月8号举行婚礼,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 “祝福你们!” “你们是全世界最般配的一对!” “我们能去观礼吗?” 记者们双手卷成喇叭在台下大喊,还有人发出善意的大笑,把现场的气氛炒得热火朝天。虫族毁灭了,帝国胜利了,这场婚礼太具有纪念意义,大家都很想参加! “这个得问过我岳父。”云冥不敢擅自做主,只好看向庄理。 庄理笑着招手:“想来的都可以来。” 他与云冥十指相扣,高高举起,让全世界的人看。 直到此时,云冥紧绷的脸庞才彻底松缓下来,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在家观看直播的庄父骄傲地眼泪狂飙,立刻登录社交网站,宣布道:【我会在帝国广场给他们办婚礼,大家走过路过的全都可以来看看,宴会上的酒食全部免费供应,大家不用带礼物,送几句祝福就可以了。】 庄母也登录社交网站,把自己的认证名改成了【庄理妈妈】。 这个身份让她骄傲。 庄父瞅见妻子的举动,也连忙把【庄氏集团总裁】的认证名改成了【庄理爸爸】。 两人前脚改完,网友们后脚便至,连连问他们为什么能生出庄理这么优秀的儿子,庄家的基因也太好了吧! 两人的粉丝瞬间涨了几千万。 庄臣看得心里直发痒,又没好意思改,只好把记者会的视频转发到自己的个人网页,低调地介绍:【这是我弟弟。】 他的粉丝蜂拥而至:【哥,不就是想骗赞吗?给你给你,全给你!】 线上线下全都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吴玉怀捧着肚子又哭又笑地说道:“宝宝你看见了吗?帝国胜利了!宝宝,你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宝宝,因为你将来会在一个和平的世界里长大,无论你是alpha、beta还是omega,你都将获得自由和平等。你会非常幸福快乐。” 他走到窗外,看着人群从建筑物里跑出来,在大街上又跳又笑,欢庆胜利。 公司不再上班,学校不再上课,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事,尽情享受这一刻。 砰砰砰的巨响从远处传来,吓了吴玉怀一跳。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庄氏集团的总部竟然就在自己家附近,总部大楼的天台上有人在放烟花,激光弹一颗一颗射上天空,炸出一片绚烂。 楼上的住户也站在阳台上看烟花,哭喊道:“是庄氏集团在放烟花,好漂亮!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没过多久,附近的摩天大楼也都爆出一朵朵烟花,把帝国的天空渲染成了五光十色的幻境。 吴玉怀穷尽一生的想象都没预料到,自己竟会在有生之年迎来这样一片自由绚烂的天空。 他抬着头,痴痴呆呆地看着这幅美景,呢喃道:“谢迁,你看见了吗?我们胜利了。” “啊啊啊啊啊!我们胜利了!”楼上的住户站在窗边向远处呐喊。 周围的居民马上回应:“我们胜利了!” 放烟花的摩天大楼越来越多,五彩斑斓的幻境向更远的天空蔓延。今天的帝国是最美丽的。 庄氏集团似乎觉得自己被埋没了,用激光在天空打出一行字:【我们是庄氏集团,我们老总是庄理的爸爸。】 吴玉怀:“……噗嗤!” 这句话真的很有震慑力,其余的摩天大楼立刻用激光打出“大拇指”的图案。你看看人家的企业广告,多牛! --- 抓住陈静流之后,庄理没急着拿他做实验,而是让云冥把人送去边境,用来钓鱼。 高等虫族很聪明,会蛰伏起来躲避人类军团地围剿。想要在短时间内消灭它们不太容易。 但是有了陈静流这个诱饵就不一样了。他是虫皇要找的人,把他往前线一放,高等虫族不得不听从虫皇的命令,拼死拼活来救他。 于是歼灭虫族的最后一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高等虫族全都落入了人类军队事先布置好的陷阱,团灭。 庄理的真菌弹和病毒弹已经卖给了银河系的各个国家。用不了多久,分布在银河系各处的虫族也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这些国家的元首还答应庄理会把虫皇的尸体送来帝国,用以抵扣购买真菌弹和病毒弹的高额费用。 --- 8号如期而至,结婚典礼尚未开始,悬浮在帝国广场上空的巨大光屏就开始滚动播放人类军团全歼最后一批虫族的特大消息。 对于参加婚礼的宾客而言,这是最好不过的礼物。 欢呼声和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拉炮冲上天际,洒出一片飘带。大家全都乐疯了。然而结婚进行曲一响,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向红毯的尽头。 穿着白色礼服的庄理和云冥手牵着手走来,目光始终注视着彼此。 庄父、庄母一人捧着一个装戒指的珠宝盒,站在祭坛上等待。十位元老充当傧相,分列左右。 两位新人缓缓踏上祭坛,在万众瞩目下缔结了永世相爱的盟约,交换了甜蜜温馨的亲吻,戴上了象征忠诚的戒指。 当云冥捧住庄理的脸颊,想要再索取一个吻时,庄理的礼服却从背后裂开,长出一对透明的翅膀。 前来观礼的所有人:“!!!!” 云冥的瞳孔只是微微收缩一瞬,然后便扯开衬衫,掏出做成项链坠子的遥感器,召唤自己的机甲。他的脑子根本来不及思考,仅凭本能就把庄理拉到自己身后,杀气腾腾地扫视全场。 每一个露出攻击意图的人,在他眼里都是敌人。 眼看好好的婚礼将演变成一场杀戮,庄理连忙扯掉自己背后的翅膀,在它们的根部按了按,它们就自己扇动着飞上天空,绕场一周,洒下一片五彩斑斓的星光。 正准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云冥:“……” 十位元老捂着心脏:“……这是什么玩意儿?” 庄理拍着手掌哈哈大笑:“这是我设计的精灵烟火。模仿精灵的翅膀做成的,可以放射激光粒子,造成星粉洒落的梦幻效果。怎么样,漂亮吗?” 十位元老:“……”漂亮你个头啊! 云冥杀气腾腾的脸一秒钟切换成温柔的模样:“漂亮。” “我还做了很多。”庄理拿出一个遥控器摁了嗯,一大群翅膀从远处飞过来,洒落一片一片星光,把本就美轮美奂的结婚现场装点成梦中的仙境。 刚才差点被吓死的宾客们这会儿全都抬头看天,发出痴迷的惊叹。好美,真的好美! 庄父庄母一边鼓掌一边偷偷瞪儿子。 庄理这才举手宣告:“不好意思,刚刚跟你们开了个玩笑。大家尽情地玩吧,不要拘束。”说完脱掉外套,转过身,让大家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背部。 那双翅膀并非长出来的,而是安装在两根交叉的绑带上,连衬衫都没撑破。 众人这才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夸赞庄理很有幽默感。他们很好地诠释了这样一句话――脸上笑眯眯,心里mmp。 观看婚礼直播的某位网友:【问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啊,刚才你们有没有套庄神麻袋的冲动?】 【我大逆不道地回答你一下,有!】 【最想暴揍庄神的难道不应该是云冥吗?他的婚礼差点被这个玩笑毁掉!】 【你想错了,云冥才不会发脾气。你们看看这几幅截图,注意云冥的表情和动作。庄神刚长出翅膀,他就扯开自己衬衫,掏出机甲遥感器,把庄神拉到身后,再逼视十位元老,脚尖挪向人最少的东南方。他一切准备已经就绪,如果庄神没拆掉翅膀,我敢保证,他下一秒就会扛起庄神逃离现场。】 这位网友总结道:【哪怕庄神变成虫子,云冥依然要和庄神在一起。他们两个都没有信息素,对彼此的爱来自于灵魂的吸引,不是气味的适配。】 看见这句话,大家全都酸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与此同时,庄理把云冥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刚才你把我扯到身后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着怎么把你安全带走。”云冥老实回答。 “我变成虫子了你不怕啊?”庄理眯眼看他。 “不怕。”云冥停顿片刻才慎重说道:“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会改变。” 庄理停止了试探,把这个人的脑袋拉低,用力亲了一口,笑着呢喃:“我也是。” --- 陈静流一辈子都被庄理关在地下试验室做实验,起初还知道愤怒、咒骂、求饶,到了后面已经完全麻木。伴随着虫族的灭绝,他变成了世界上最后一只虫子。 帝国人口非但没因为芯片的普及而减少,反倒因为和平的到来而暴涨。omega们待遇提高了,权力平等了,生育意愿也就大大增强,又因为他们心情好了,生下的孩子自然十分健康。 有科学家做过相关统计,发现芯片普及之后诞生的婴儿,体质在s级以上的竟然比以往多出10%。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个数据。 帝国的未来一代会远远超越他们的父辈。 八十年后,陈静流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便流着泪对庄理说道:“我好后悔。我如果不吃那颗宝石,我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起初,我只是想摆脱被alpha标记的命运,我想自由地活着。我快死了,我想看看外面的天空可以吗?求你让我看一眼自由的天空。” 庄理根本没搭理他,自顾检查着他的脑电波。 陈静流噙着泪珠的眼眸渐渐干枯,最终散去光芒。 他死了。 一根毒刺从他微微张开的嘴里探出来。如果庄理因为心软来扶他,这根毒刺必然会疾射而出,要了庄理的命。 变成虫子的陈静流浑身上下都是毒,这种毒刺就是他的体.毛,不知怎的被他藏进了口里。 原本还觉得陈静流非常可怜的7480:“……主人,我刚才差点帮他求情。” 庄理:“没关系,你求了我也不会听。” 7480:“……” “金手指。”庄理主动提醒。 7480立刻发动口.技:“叮咚,检测到附近有金手指掉落,请主人查收。” “什么类型?” “b级精神力。”7480扫描了一下。 庄理这一次竟没融掉这根金手指,反而把它的数据输入自己研发的一台光子电脑。这台电脑还存储着几十只虫皇的精神力数据。 庄理把这些数据合并进行计算,得出一串庞大至极的数字之后再重新传回系统,转换成能量体。 把数据变成实体能量,这是系统特有的功能。 7480略一扫描,眼珠子便鼓了起来:“主人,这根金手指变成s级了!” “它融合了几十只虫皇的精神力,当然会升级。”庄理语气淡淡地开口。 “主人,你准备融道它吗?”7480揪着小心脏问道。 “不融,以后遇见类似于虫皇的东西,我还可以继续给它升级。”庄理做出了一个罕见的决定。 7480追问道:“那你是准备留着它自己用咯?” “并没有这种打算,只是出于好奇,做个试验而已。通过这些年的研究,我已经找到了开发自己精神力的方法,我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庄理摇摇头。 7480:呸!你有什么可豪横的!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1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一片荒芜的大地。 一行人踏着寸草不生的土地, 穿过满带铁锈味的不祥灰雾,走到一栋城堡前。 天上天下全是暗色,唯独这栋城堡金光闪闪, 富丽堂皇, 显得违和极了。 走在最前面,名叫冥的高大男人把手中提着的鲜血淋漓的头颅隔着铁门扔进城堡。 头颅在空中转了半圈, 腥臭结块的头发被风吹开, 显露出一张青灰色、长着鳞片和獠牙的脸。这又是一个因为追求力量而自愿变成鬼怪的任务者。 头颅咚地一声落在城堡前的草坪上。 这块翠绿的草坪是这片荒芜土地唯一的生机。 忽然, 一只长着两个头的大狗从城堡内冲出来, 叼住头颅疯狂撕咬, 尖锐的牙齿碾碎头骨, 发出令人胆寒的咯吱声。它早已闻出头颅的气味,知道这是自己的主人,却还是大口大口嚼食着。 死在这块荒芜之地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成为别人的食物。 把头颅扔进来的冥跃过铁门,落在草坪上,不等大狗有所反应便从掌心抽.出一把玉质短剑, 削掉了两个狗头。 三尺血柱从狗的脖子里喷出,染红了翠绿的青草,浓浓的血腥味四处飘散, 让灰雾的气味更添几分刺鼻。 冥握紧短剑警惕四顾, 等待了片刻, 见周围没有冒出什么怪物,这才拧掉铁门上的锁, 淡淡道:“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啊?”众位队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黄毛不敢置信道:“队长, 你终于想通了?你准备给咱们找个落脚的地方了?” 不怪他们反应如此激烈。冥似乎急于完成试炼见到主神,所以一路走一路杀伐, 从未停下过脚步。他干掉了很多大boss,却只是短暂地停留,然后向下一个目标进发。 他从来没有好好经营一块地盘的打算,以至于在这片荒境中试炼了很多年,却还是一个穷嗖嗖的流浪汉。 要不是大家拥有共同的目标,这支队伍早就因为穷而解散了。 “以后我媳妇来了没地方住。”冥简单解释了一句。 黄毛立马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队长一定是为了嫂子才会这样。不过算了,有地方住是好事。 大家欢呼着跑进城堡,在草地上打滚,在客厅里转圈,跑上楼梯又顺着扶手往下滑,像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 冥用一块细绒布轻轻抹掉玉质短剑上的血迹,然后插.入自己掌心,继续用神力温养。剑柄彻底没入他的身体时,印刻在底部的一个船锚标记微微闪烁出一缕金光。 似乎是有了什么感应,冥走到窗前,侧过身子,借由玻璃的反光,看见自己颈后的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正在愈合。 数十秒后,伤口彻底消失了,冥摸了摸自己平滑的肌肤,眉头微皱,仿佛有些不满。他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伴侣的名字,那处皮肤竟浮出一个“理”字,笔触苍劲有力,像是最老道的纹身师蘸着墨迹一点一点刻上去的。 冥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眼里沁出难以言喻的温柔。 --- 庄理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出席一个葬礼。 一具棺材摆放在灵堂正中央,穿着西装和黑裙的男女宾客正一步一步走到灵前,鞠躬致哀。 庄理站在棺材左侧,与一名中年男人并肩而立。 宾客鞠躬的时候,中年男人立刻弯腰回礼,由此可见他是死者的亲人。 与他站在一起的庄理也马上回礼,直起身时快速打量周围的环境。 灵堂很宽阔,摆满了白色的菊花,出入吊唁的宾客全都穿着低调奢华的礼服,身份应该很尊贵。门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随后,一名精英打扮的男人拿着平板电脑走进灵堂,向中年男人请教工作上的问题。 两人走到一旁谈话,偶尔提及“公司财务出了状况、您得赶紧想办法”等语。 这些细节都表明这是一个现代社会,科技的发展完全比不上星际时代,却也有了智能设备。 庄理想通过网络查一查自己的身份,摸了摸全身上下的口袋,没发现手机,只好作罢。 就在此时,一名二十出头的女人扭腰摆臀、婀婀娜娜地走进灵堂。 其他宾客都穿着黑色礼服,露出哀戚表情,唯独她穿着一条火红色的连衣裙,踩着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无所顾忌地横穿全场。 她的裙摆随风飞扬,带出一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 看见其人,闻见其香,所有宾客都露出厌恶的表情,却只能咬着牙齿忍耐。待女子走到灵堂前时,有几名宾客竟是忍无可忍,也不跟庄理或中年男人打招呼,转身就走。 女人越过庄理,直接走到棺材前,随随便便就把棺材盖子打开,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捏住了躺在里面的少女的下颌,脸上的蔑笑更为深刻。 “真的死了呀。”她轻飘飘地叹了一声。 庄理走上前,准备把女人拉开。再怎么说他也是死者的家属,这种时候应该维护死者的尊严。 但他的肩膀却被大步走过来的中年男人扣住了。 男人轻轻摇头,让他不要去阻止女人,赤红的眼珠里噙着泪水和深切的仇恨,却又暗藏着无尽的压抑和恐惧。 哪怕亲人的遗体被如此羞辱,他也不敢站出来说话。 前来吊唁的宾客看见此情此景只是无声一叹,然后冲庄理和中年男人投去同情的眼光,默默离开了。 庄理并不是冲动的人,迈出去的脚尖收了回来。 女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红唇裂开,露出两颗锋利的犬牙。她在笑,笑庄理和中年男人的懦弱和卑贱。 她放开少女的下颌,啧啧叹了两声,从棺材旁的花篮里折断一枝菊花,插.进少女口中,这才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了。 然而,当她快要跨出门槛时,一名中年妇女忽然从一旁的休息室里冲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狠狠扎向女人后心。 女人耳朵很灵敏,听见风声便立刻闪开,却因为鞋跟太高,挂到门槛,摔了一跤。 中年女人再次举起匕首,朝红裙女人的心脏刺去,却没料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拧断了中年女人的手腕。 银色匕首从她掌心掉落。 红裙女人惊恐地躲开,唯恐匕首粘到自己。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庄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当中年女人发出凄惨的嚎叫时,中年男人才后知后觉地冲上去,把她抱进怀里,用颤抖的手轻轻托住她骨头完全断裂,只剩一丝皮肉相连的手。 黑衣男人扶起红裙女人,顺便拿起匕首看了看,安慰道:“小姐别怕,这不是银匕首,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红裙女人刚站稳就掐住了中年男人的脖子,把他单手提起,恶狠狠地说道:“卑贱的人类,你们竟敢伤我!我要你们死!” 能把一个一百多斤重的男人单手提起,女人的力气并不比黑衣男人小。而且她鲜红的指甲竟然长长了很多,还变弯了,不像人手,更似鹰爪。 庄理满心都是惊疑,却还是快步跑过去,冷静地说道:“请你放了他们,你要什么我可以给。” 红裙女人尖声嘶喊:“我要你们死!你们这些卑贱的人类全都该死!” “小姐,没有人类你吃什么喝什么?”黑衣男人劝说道:“庄家很有钱,你让他们把财产拿出来献给亲王。另外,血色之月那天,你让他们送二十个处.女去亲王府赔罪。二十个,一个都不能少。” 提起亲王,红裙女人狰狞的脸庞慢慢恢复了之前的美艳。 她随手把中年男人丢在地上,冷声道:“你们都听见了吧?如果亲王不满意,庄家会永远消失。” 她转过身,跨出门槛,不知想到什么又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啊,你们庄家堂堂百年豪门,竟然也有今天。” “呸!你妈当初只是我们家的女佣,你――”中年女人的咒骂被中年男人的手掌堵住了。 看见红裙女人猛然回头,目光阴狠地看过来,中年男人竟双膝跪地,用力给女人磕头,只一会儿功夫就头破血流。 他让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女人这才满意了,勾起一抹蔑笑,大步走出灵堂。 烈日当空,阳光便洒,女人却哆哆嗦嗦抱住自己,仿佛有些冷。 黑衣男人立刻帮她撑起一把黑色大伞,警告道:“小姐,你刚刚完成初拥,还不能接受阳光直晒,回去喝点鲜血补充一下.体力。亲王的血统非常高贵,再过一阵你就不用害怕太阳了。” “嗯,我们走吧。我才刚出来一会儿就想念亲王了,我要回去陪他。”女人一改之前的阴狠毒辣,语气变得柔情似水。 两人坐着一辆加长型豪车,缓缓驶离灵堂。 中年男人这才停止磕头,扑到妻子身边。 庄理早已解开领带,绑住了中年女人的断手,以防她失血过多危及生命。他找不到自己的手机,只好对中年男人说道:“打电话叫救护车。” 男人连忙拨打电话,那头的人原本态度很好,问清楚地址之后却拒绝道:“上面刚刚打过招呼,让我们别多管闲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对不起。” 男人正准备哀求,那头却匆忙把电话挂断了,嘟嘟嘟的忙音比哀乐更令人绝望。 男人颓然坐倒,无助摇头:“没用的,我们家得罪了奥尔卡?杨,不会有任何人来帮我们。” 庄理只是微微一愣便快速说道:“你去药店买医疗用品,我来帮她处理伤口。我给你写一张清单,你按照单子上的东西买。” 中年男人早已六神无主,只能乖乖听从儿子的命令。 中年女人痛得快晕厥了,却还是断断续续说道:“给,给小米报仇!给小米报仇!”这句呐喊不是从她嘴里发出的,而是燃烧了她的灵魂向上帝甚至是魔鬼发出的乞求。 “好,我会给小米报仇!”庄理一口答应下来。 终于翻完剧本的7480惊悚道:“主人,我们完蛋了!这个世界是――” 庄理接过话头:“是吸血鬼的世界。” 锋利的牙齿和指甲,以人类为食,不能晒太阳、初拥、亲王,这些关键词已经足够庄理去判断当下的情况。 7480摇摇头,嗓音充满恐惧:“主人,这次真的完蛋了,你猜的没错,这里是吸血鬼的世界,但最可怕的是,主神的剧情已经结束了,命运之子杀死了神灵,获得了所有气运!那个奥尔卡?杨是番外里出现的人物,是命运之子和吸血鬼帝王的儿子!” 扶起中年女人的庄理脚步踉跄了一下,竟觉得天旋地转。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2 中年男人很快把便携式冷冻箱、消毒液、绷带、消炎药等东西买回来了。 庄理把女人的断手保存在冷冻箱里, 处理好伤口,给女人喂了消炎药和止痛药。全程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凭着本能行动。 半小时后, 他脚步虚浮地走进厕所, 把沾满鲜血的双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确认道:“冥已经死了?” 7480虽然很不忍心, 却还是笃定道:“死了好多年了, 大结局早就过去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是个女人, 名叫乐青岚, 是个半人半吸血鬼的混血儿, 从小被她的吸血鬼父亲虐.待, 日子过得很凄惨,后来她的人类母亲看不过去,将她带走, 在人类世界里养大。 “她跟在母亲身边,过了几年快乐时光。哪知道她母亲有一天被人杀死在家里,脖子上有两个血洞, 一看就知道是吸血鬼干的。当时的吸血鬼还是黑暗中的生物,怕阳光,怕银器, 怕十字架, 只能躲躲藏藏地过日子。 “人类有专门猎杀吸血鬼的组织叫神殿, 神灵就是神殿的创立者,也是实力最强大的吸血鬼猎人。乐青岚为了给母亲报仇就加入了神殿, 当了吸血鬼猎人。 “为了找到杀死母亲的凶手, 乐青岚伪装成献祭的处.女,参加了吸血鬼举办的狂欢派对, 在派对上认识了一个名叫海因里希?杨的贵族吸血鬼。海因里希?杨吸过她的血之后能力竟然大大提升,变成了不怕阳光,不怕十字架的帝王吸血鬼。 “乐青岚的设定和陈静流很像。陈静流的信息素能让alpha疯狂,乐青岚的鲜血也能让吸血鬼疯狂,而且还能提升吸血鬼的等级。她在吸血鬼眼里就是一块儿唐僧肉,谁都想争,谁都想抢。” 听到这里,庄理哑声猜测:“冥知道了她的秘密,想杀死她永绝后患对吗?” 7480默默点头:“是的,神灵不允许威胁到人类的生物存在。” 庄理闭上眼,脸色比吸血鬼还苍白:“我知道,他的责任就是守护这个世界。所以,他被乐青岚反杀了对吗?” 7480小心翼翼地点头:“是的,乐青岚联合神殿的内鬼,把他引入海因里希?杨的巢穴绞杀。” “剧本里具体是怎么写的?”庄理自虐一般问道。 7480颤巍巍地翻到那一页,吞吞吐吐念道:“数,数百名吸血鬼,围攻这位人类强者。他,他支撑不住了,他遍体都是血肉模糊的伤痕。忽,忽然,一只染血的利爪从后方切开了他的胸膛,划破了他的,他的心脏,使他轰然倒地。 “他睁大眼,看向站在高处的乐青岚,目中全是不甘。呼吸断绝的时候,他怒睁的双眼依旧没能合上。 “乐青岚默默与他对视,然后幽幽地笑了。 “所有吸血鬼都退开,匍匐在地,唯有一名吸血鬼踩着这位人类强者的尸体,立于血泊中央。这吸血鬼正是海因里希?杨,他们刚刚登基的帝王。吸血鬼的时代来临了。” 念到最后一句,7480的嗓音都在发抖。它合上书页,屏息地等待着宿主的反应。 庄理却没有反应。他只是闭着眼站在洗手台前,任由双手被冰冷的水流冲刷着。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哑声问道:“后来呢?” 7480连忙答道:“后来海因里希?杨帮乐青岚报了仇。神殿组织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它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乐青岚是个海王,跟很多吸血鬼都有一腿。她的姘头都吸过她的血,变成了不怕阳光的高级吸血鬼。吸血鬼都是没有节操的生物,海因里希根本不在乎乐青岚的不忠,还把她的姘头都封为亲王,帮助自己统治世界。 “目前,全世界总共有八位亲王,分别居住在八个强大的国家。他们不再惧怕阳光,所以被他们初拥后的吸血鬼也不会害怕阳光,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们是新一代的吸血鬼,不但拥有强大的力量,还拥有无尽的生命。 “这一点太吸引人了,很多政客、富商找上他们,用高昂的代价换取初拥。慢慢的,吸血鬼开始渗透人类的世界,变成人类的主宰。用处.女和婴儿的鲜血供奉他们的人,他们就给点好处;跟他们作对的人,下场会非常凄惨。 “我们现在正处于全剧终的时间点。神灵已经死了十九年了,乐青岚和海因里希?杨生下了第九位亲王奥卡尔?杨。他今年十八岁,刚成年,是华国的地下王者,权力比总统还高。对了,这个国家的总统也是个吸血鬼,在奥卡尔?杨跟前卑微得像条狗。” 7480叹息道:“所以你明白你爸爸为什么喊不到救护车了吧。你们已经被奥卡尔亲王抄家了,谁都不敢理你们。” 庄理睁开眼,关掉水龙头,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问:“棺材里的人是谁,她怎么死的?” 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个冰冷的机器。 这样的他比以前放辟邪侈、无所顾忌的时候还要可怕。 7480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声道:“棺材里的人是你的妹妹庄小米,她是被王安妮害死的。 “我们正处于番外的时间点,而番外是奥卡尔?杨和王安妮的恋爱故事。 “王安妮就是刚才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她妈妈曾经是你们家的女佣,她从小在你们家长大,剧本里说你的妹妹庄小米嫉妒她长得漂亮,经常欺负她,你也对她起了邪念,时不时骚扰她。所以她小时候活得战战兢兢,非常可怜。她恨死你们一家人了。” 庄理冷冷开口:“我对她有邪念?” 7480不敢说话了,胖胖的身子抖啊抖。 庄理马上点头:“没错,我的确对她有邪念。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仇恨的火焰在他漆黑的眼瞳中跳跃。 他把半湿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一字一句补充:“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全都得死!” 7480扑通一声跪了。 庄理走出洗手间,问道:“我妹妹具体是怎么死的?” “王安妮把她骗到奥卡尔?杨的宴会,让一群吸血鬼活活吸干了她的血。那天晚上,王安妮一共骗了二十个女孩子去宴会当祭品。奥卡尔?杨觉得王安妮很有能力,就给她初拥了。” 庄理平平淡淡开口:“把二十个鲜活的生命推入火海换取利益,这就是你的主神撰写的女主。当她走进灵堂的时候,我已经闻到了她灵魂之中散发的腐臭味,她是个垃圾!” 7480一声都不敢吭。 庄理走进休息室,查看了一下已经昏睡过去的母亲的状况,然后打开电脑,入侵暗网。 这个世界的光明已经被黑暗取代,那么隐藏在黑暗中的或许会是原本的光明。在这样的极限恐怖之下,把自由镌刻在灵魂之中的人类一定不会放弃挣扎。 所以,庄理相信自己在暗网中一定能找到反抗吸血鬼的组织。神殿解散了,曾经为了猎杀吸血鬼而拼上性命的那群人却还活着。 他们在哪儿呢? 十几分钟后,庄理找到了一个地下诊所,只是对方开价很高,做一台手术的费用最低也要一百万。 不敢去公立医院看病的都是些什么人?毫无疑问,他们都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人,要么得罪了吸血鬼,要么犯了重罪。帮这些人治病,地下诊所也得冒很大风险。 一百万的价格并不过分。 庄理迅速对地下诊所展开调查,发现它的创办者与吸血鬼确实没有牵扯,信誉也很好,这才把定金打过去。 那边立刻给了一个地址。 庄理合上电脑,让父亲帮忙把昏迷的母亲抬进车里。 “什么都别问,跟他们走就是了,他们会治好妈妈。我会再给他们打一笔钱,让他们帮你和妈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下。”庄理把车开到一个废弃的港口,转过身对父亲交代。 庄父紧紧握着妻子的手,点头道:“好,我不问。那你呢?” “我帮小米办完葬礼就会来找你们。”庄理看向被阳光染成金色的海面。 谁能想到在这样的晴空朗日之下,世界已经被黑暗笼罩。他看见的光明不是光明,是炼狱的火。 爱人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他必须帮爱人守护。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事情办完了赶紧来找我们,我们想办法出国去。” “出国能去哪儿?全世界都是吸血鬼。人类已经变成了吸血鬼的食物,就像被养在猪圈里的猪。从这个国家到那个国家,只是从一个屠宰场跳进了另一个屠宰场。”庄理平静地说道。 庄父微微一愣,然后眼眶便红了,心里刚升腾起来的一点希望,又被深沉的绝望吞噬地干干净净。 就在此时,两名戴着面具的男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敲了敲车窗,冷声道:“跟我们走。” 庄理和庄父抬着庄母跟在两人身后,却见破败港口的深处停泊着一艘锈迹斑斑的小游艇,游艇上站着一名头戴鸟嘴面具,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 他挥挥手,游艇里就走出几名同样头戴鸟嘴面具的女护士。女护士把昏迷的庄母固定在病床上,扎上止血带,打上消炎针,盖上薄毯。 庄理拿出测温枪,测试船上每一个人的体温。 黑袍男人轻笑一声,调侃道:“你还挺谨慎的。放心吧,我们都是人类。吸血鬼都是贵族,他们才不会屈尊降贵来干这个。他们躺在家里等着吃人就好了。” 他打开冷冻箱,看了看那只断手,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五千万。” “什么,接一只手要五千万?”庄父惊愕地睁大眼。 “你应该知道你们得罪的人是谁吧?奥卡尔?杨已经放出话来,要帮他的小情人报仇。全华国只有我敢救你们,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走,我绝不拦着。”黑袍男人冷笑道。 “我给你一个亿。”庄理把父亲摁坐在船上。 庄父:“你哪儿来的一个亿?”还有,讨价还价是这样的吗?人家要五千万,你翻倍给?你是不是傻? 现在的庄家已经被奥卡尔的爪牙打压到了濒临破产的地步,别说一个亿,他们恐怕连一百万都拿不出。 黑袍男人歪着鸟嘴打量庄理,似乎在分辨这句话的真假。 庄理走出游艇,踏上码头,淡淡道:“回去之后我就给你们打五千万定金。一小时之后你们如果没收到钱,可以直接把我父母扔进海里。这一个亿除了医疗费,也包括他们的住宿费和保护费。你们必须给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庄父满脸焦急地站起来,却在儿子的逼视下慢慢坐回去。 “爸爸,你相信我吗?”庄理缓缓问道。 庄父红着眼眶点头:“相信。” 冰冷得宛若一台机器的庄理,终于在此时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相信我就跟他们走,照顾好妈妈,照顾好自己。” 这抹温情的笑容打动了鸟嘴医生,让他相信眼前的人应该不会丢弃父母。 “你的条件我答应,开船吧。”鸟嘴医生举手下令。 于是这艘小游艇就慢慢朝海上飘去。 庄理迅速回到灵堂,走进休息室,打开电脑,黑进王安妮的账号,转走了10亿。 与此同时,站在船舱外看风景的鸟嘴医生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立刻取出来看了看,发现一个海外匿名账号给自己转了五千万。 联想到庄理的承诺,他满意地笑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正默默向庄理的电脑发送定位信号。他们现在位于何处,正往哪儿去,庄理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3 支付了母亲的医疗费之后, 庄理继续转移奥卡尔的资产,这一次却并没有隐匿去向,而是一笔一笔, 数额不等地转入了八位亲王的私库, 前前后后总共转了九百多亿。 当他停手的时候,奥卡尔的账户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再划不出一分钱。 就算奥卡尔发现之后疯狂追查, 他也根本找不到罪魁祸首, 想把钱要回来, 八位亲王会愿意吗? 或许会, 或许不会, 但那已经与庄理没有关系了。他搅浑这潭水不过是为了抽身而已。整个国家都在奥卡尔的控制之下,他并不认为庄家的公司还有挽救的必要,倒不如彻底放弃。 庄母刺杀王安妮的消息已经传开, 原本打算来参加葬礼的宾客全都取消了行程,灵堂里除了白菊和一口漆黑的棺材,什么都没有。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都离开了, 像是躲避瘟疫一般。 庄理安安静静把钱转完,抹除了痕迹,又黑入交通管理局的网络, 查看街道上的摄像头都是怎么分布的, 并迅速规划好了一条能完全避开摄像头的逃离路线。 做完这一切, 他走出休息室,来到棺材前, 好好端详自己尚未来得及相处的妹妹。 庄小米穿着一条粉色长裙静静躺在花丛里, 两道弯弯的眉,一双大大的眼, 小巧的鼻头又挺又翘,天然上扬的嘴角含着几丝甜意,像一朵盛开的粉蔷薇,美得生机勃勃、灵秀动人。 她会嫉妒浑身上下都透着艳俗之气的王安妮? 庄理摇摇头,轻蔑地笑了。他从来不相信主神撰写的剧本,更不相信被k挑中的主角会是什么好人。 庄理摘掉王安妮插.进妹妹嘴里的白色菊花,碾成一团糜烂的汁液,然后用另外一只干净的手,轻轻摸了摸妹妹红润的脸颊,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指尖沾满了腮红和粉底。 被吸干了血液的妹妹不可能拥有如此健康的肤色。 他又轻轻拨开妹妹的蕾丝衣领,果然在她脖颈处发现了用硅胶修补的痕迹,略微擦掉表层的硅胶,下面赫然是两个牙印。 类似的修补痕迹还有很多,从脖子到双手再到双腿,全身上下都有。不难想象这么多的牙印是如何留下的。 那群畜生像鬃狗一样围扑上去,露出锋利的獠牙…… 二十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被践踏,被撕裂,被分食…… 通过网络,庄理了解到,这样的狂欢宴会,那群畜生每个月都要举行好几次。 他们不用像先祖那般潜伏在黑暗中辛辛苦苦狩猎食物,然后四处躲避人类的捕杀。他们只需躺在豪华的城堡里,懒懒地把玩手中的流苏、折扇或红酒杯,他们豢养的奴隶便会恭敬无比地把最为甘美的食物献上。 这些食物是处.女、婴儿,还有活生生被挖出的,人类跳动的心脏。 在这个时代,没人敢结婚生子,因为生下来的孩子要么直接被割开喉咙取走鲜血,要么养大之后成了吸血鬼的**血袋。 出生率严重下滑之后,为了保证吸血鬼的食物供给,婴儿工厂也随之诞生。生产婴儿的自然是被囚禁的妇女。她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旁人根本不敢想象。 恐怖的氛围处处都在,每个人都活在绝望中。 一股更为危险的思潮在人类社会中蔓延,那就是吸血鬼崇拜。 这种思潮与印度的种姓制度没有任何区别,它正悄然毁灭人类的反抗之心,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变成奴隶,变成容器,变成食物。 再过一段时间,人类将习惯于这样的恐怖,习惯于自己的卑贱,也习惯于被屠杀的命运。吸血鬼会变成他们的信仰,完全主宰他们的身体和灵魂。 如今还活动在地下的吸血鬼猎人,在不久的将来会永远消失。因为他们再也找不到具有反抗精神的后继者。 没有希望,这才是最可怕的。 庄理从未如此愤怒过。他用微颤的指尖合上妹妹的衣领,然后推着棺材来到殡仪馆后面的火葬场,红着眼眶把妹妹的尸体送入熔炉。 半小时之后,他捧着一个精致的骨灰盒,走进化妆间。 殡仪馆的化妆间自然是给尸体化妆的。由于很多尸体死相凄惨,需要精心修补,所以这里摆放着庄理需要的一切易容工具。 一小时之后,一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佝偻着身体从化妆间里走出来。 殡仪馆的监控系统早已被关闭,老人从从容容,大摇大摆地走到外面,避开沿途的摄像头,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与此同时,奥卡尔正疯狂追查那名该死的黑客,却完全找不到蛛丝马迹。他想把钱转回来,却没有权限碰触八位亲王的账号。 在狂怒之下,他开始摔打身边的一切物品,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王安妮。 尚未与奥卡尔建立深厚感情的王安妮,在这群吸血鬼眼中不过是个低贱的玩具。 --- 庄理用易容后的面孔伪造了身份和学历,在一家生物科研所应聘到了研究员的工作。 “有幸”变成吸血鬼的那一部分人自动跃升为贵族,只需躺在家里等待供奉就可以,剩下的人类则全部都是奴隶和食物。 社会割裂成了两个完全对立的部分,一部分坐拥一切财富,一部分低贱得宛若猪狗。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还有心思搞科研,搞建设? 也因此,每个国家的科技水平都在倒退,大批工厂开始停产。 若不是这家科研所负责为吸血鬼改良血液的口感,获得了领导层面的支持,它或许早就倒闭了。 科研所的主管自然是一名吸血鬼,但他好几个月才会来上一次班,底下干活的人全都是人类,撇去清洁工、保安和维修工,搞科研的人总共只有六个,而庄理就是其中之一。 实验室的明星产品有奶香味血液、红酒味血液、果香味血液等等。 吸血鬼没有味觉,无法享受美食所带来的乐趣。这些不同口味的血液大大改善了他们的生活质量,所以在市面上很受欢迎。 也因此,政府批下一笔巨款让科研所去购买高精尖的设备,用以开发更多口味的产品。 购买器材的清单已经交给了吸血鬼主管,但他绝不会认真看一眼,只会吩咐下面的人照着清单去买。他对科技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 他让人买来的器材,人类研究员哪怕用不上也绝不敢多问一句。 这种完全割裂的管理模式给了庄理很大的操作空间。他黑进网络修改了清单,把自己需要的器材毫不客气地添加上去。 于是两个月之后,庄理拥有了一间私人试验室,所需器材应有尽有。他的同事对他的情况完全不了解,更没进过他的实验室参观。 这并不奇怪。大家都是搞血液研究的,而且研究的方向高度一致,是平行竞争的关系,而不是交叉合作的关系。他们不进别人的实验室参观,别人自然也没有理由进他们的实验室。 这也就杜绝了大家的研究成果被互相借鉴或盗窃的可能性。 在吸血鬼的恐怖威压之下,他们的成果就是他们保命的资本,容不得别人觊觎。 所以庄理的工作环境是非常宽松且封闭的。 拿到实验器材后,他立刻通过暗网,发布了购买一只吸血鬼的公告,但是好几天过去,没人敢接单。于是他不得不降低要求,改为购买吸血鬼的血液。 目前,庄家三人已经成了通缉犯,但奥卡尔并未把自己资金被盗的事与他们联系起来,所以悬赏金额并不高。如今过了几月,通缉榜上又出现了更多通缉犯的照片,关注庄家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奥卡尔是一个残暴的统治者,常常因为一点小事杀掉别人全家。与庄家拥有类似遭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家看看也就忘到了脑后。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最不缺乏的就是悲剧。 但庄理不能忘,也绝不会忘。 他从7480那里得知爱人在这个世界叫做雷冥,但现实中早已查不到他留下的任何痕迹。他的存在被完全抹除,他为人类所做的牺牲,没有后来者铭记。 “这个世界会变好的,相信我。”坐在电脑前等待消息的庄理呢喃自语。 恰在此时,有人回复他:【你能出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把奥卡尔当成提款机的庄理豪爽地开口。 通过乐青岚的斡旋,奥卡尔丢失的大部分资金已经找回来了。八位亲王之中有七位退还了钱款,唯独居住在y国的索罗亲王始终未曾回应此事。 据说乐青岚亲自去y国拜访索罗亲王,亲王却连城堡的大门都不愿意打开。而他的实力与海因里希旗鼓相当,所以奥卡尔只能认栽。 有了钱的奥卡尔自然又被庄理盯上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庄理也是个吸血鬼。 【低级吸血鬼血液500万一滴,中级吸血鬼血液1000万一滴,高级吸血鬼血液一亿一滴。】名为x的人发来这句话。 【低级、中级、高级各要十毫升,价钱怎么算?】 【11.5亿。】 【成交,以后能长期合作吗?】 【那要看你拿这些血液做什么。你想通过注射吸血鬼的血液变成吸血鬼?不要相信网络上的传言,那是没用的。只有吸血鬼甘愿给你初拥,你才能变成吸血鬼。】 【我在研究杀死吸血鬼的方法。】在网络世界,庄理可以完全隐藏自己,所以他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实话。 不管对方是什么阵营里的人,庄理都能对付。是敌人,他可以随时消失;是吸血鬼猎人,那更好,他正愁找不到帮手。 x沉默很久才道:【你在开玩笑吗?】 【并不是,我准备在下一次血色之月到来时杀死奥卡尔以及他身边的所有人。定金我已经打给你了,请按时交货。】庄理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 但他并未下线,而是隐入更深的网络,循着一切蛛丝马迹追查这个名叫x的人。 顺着x的活动轨迹,庄理很快就发现他是一个名为“六日”的地下组织的成员,专门干偷渡走私的勾当。 “六日?”庄理咀嚼这两个字,平静的心湖泛起一层涟漪。 冥字去掉“冖(mi)”字头,剩下的便是六日。所以这个组织与爱人是什么关系? 是他想多了吗?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4 收到定金之后, x取出三支试管,朝地下室走去。 他打开厚重的铁门,走进一间腥臭不堪的囚室, 从长靴里抽.出一把银制匕首, 依次割开被粗大的钢铁链条捆绑在墙上的三只吸血鬼的手腕。 三只吸血鬼发出痛苦的惨叫。 他们的手腕冒出一缕缕黑烟,像是被烙铁灼烧过。 倘若这把匕首划破的不是他们的手腕, 而是他们的心脏, 后果可想而知。 只可惜十九年过去了, 银匕首能杀死吸血鬼的相关记载早已消失于网络, 新一代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吸血鬼的弱点, 市面上也完全买不到银制品。 各大银矿都被炸毁, 埋入了深深的地下,没被炸毁的几个银矿则由重兵把守。 居于统治地位的吸血鬼根本不可能让这种危险的金属流落到人类手中。 x的匕首已经用了很多年,刀身磨损得非常厉害。 他龇牙咧嘴地收回匕首, 一副心疼至极的模样,然后才用试管胡乱接了一些黑臭的血。 “你给多了。”一名身穿皮衣皮裤的高挑女人走进地牢,皱着眉头说道。 “随便吧, 我哪儿知道十毫升是多少。”x不耐烦地摆手。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却很壮实,穿着脏兮兮的夹克衫和牛仔裤, 脸上的胡子很多年没刮过, 盖住了大半张脸, 嗓音粗糙得像破风箱,在逼仄的囚室里嗡嗡地震动。 三只吸血鬼扭摆着身躯嚎叫, 看向x时, 眼里充满了恐惧。 “好臭!出去吧。”女人嫌弃地捂住鼻子。 x盖上试管的盖子,又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擦了擦外面的血液, 这才走出地牢。他关上厚重的铁门,挂上一把又一把钢锁。 女人斜倚着墙壁问道:“货送到哪儿去?要跟踪买主吗?” “今天晚上12:00送到xx大厦的天台,用巴掌大的铁盒子装好,放在避雷塔的顶上。”x在门上挂了九把锁,考虑片刻才道:“跟踪看看,这单生意很不寻常。” “吸血鬼的血液根本不会让人变成吸血鬼,你在担心什么?买主人傻钱多,随他去吧。”女人不以为意地嗤笑。 “这个买主很特别,他说要在血月之夜杀死奥卡尔和他身边的所有人。”x露出沉思的表情。 “哈?”女人错愕一瞬,然后摇头否定,“算了吧,这又是一个疯子。买几滴血就想杀死几百只高等吸血鬼?他在说天方夜谭吗?” “在这个世界,人类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条,出卖同胞换取初拥;第二条,老老实实给吸血鬼当食物;第三条,拼死博一个未来。这三条路,你愿意走哪条?变成怪物,变成猪狗,变成疯子,哪个更好?”x慢吞吞地问。 女人脸上的讥笑缓缓退去,眼里闪烁着刻骨的仇恨,最终低下头,咬牙道:“我愿意当个疯子。” “那就去送货。路上小心。”x把三支试管放进巴掌大的铁盒子里。 女人把盒子小心翼翼地装进背包,离开了地下室。 出去之后,外面是一个巨大的贫民窟,因为经济严重倒退而失去工作的人全都搬进了这里。他们喝着最脏的水,吃着最差的食物,住着最破的房屋,却活得很安心。 因为贫穷的生活让他们的血液产生了难闻的气味,高等吸血鬼根本不会吸他们的血。 低等吸血鬼倒是常常来这里狩猎,但他们的身体没被乐青岚的血液改造过,害怕阳光照射,所以只会晚上来偷袭。 入夜之后,贫民窟的民众会自发组建十支巡逻队,在附近巡逻,看见可疑人影就会敲锣打鼓地追上去。 低等吸血鬼的死活,高等吸血鬼是不会管的,所以他们一旦被人类抓住,关到天亮,就会被东升的太阳晒死。久而久之,这里连低等吸血鬼都不敢来了。 皮衣女人匆忙离开后,x回到一楼洗了个手,用水抹了抹自己的大胡子,这才爬到二楼,走进最宽敞的一个房间。 “他今天怎么样?”x极力压低自己的大嗓门。 “还是老样子。”一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放下看了一半的精装书,从摇椅里站起来。 她走向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大床,抬起躺在床上的高大男人的脑袋,展示出对方的后颈,低声道:“今天我帮他擦身的时候看见了这个,金色的纹身,很奇怪吧?” x快步走到床边查看,眉头越皱越紧:“这是什么?船锚?我以前从来没见过队长有这种纹身!” “对,是船锚,今天忽然出现的,冒着丝丝缕缕金光,像圣主显灵。”女人满脸敬畏地划了一个十字。 “圣主显灵怎么不是十字架?”x困惑极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船锚出现的时候,他的心脏跳动了一瞬。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的跳动了。”女人掀开盖在男人身上的被子。 x撇开头,不敢看男人被划开的胸膛和暴露在外的心脏。太惨了,哪怕过去十几年,他依然会被最初那种悲痛至极的感觉所折磨。 但他强迫自己转回头看了看,失望道:“没有跳动。” “只跳了一下,后来就没动静了。我应该录下来给你看的。乐青岚的血还是有效果的。队长的身体这么多年都没腐坏就是因为那滴血。”女人轻轻帮男人盖好被子。 没有医疗器械和医疗物品,他们只能这样存放男人的身体。 “我得想办法抓住乐青岚,取她的血!”x沉吟道。 女人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他们都知道,抓住乐青岚的难度比抓海因里希还大,人家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上千只高等吸血鬼保护着。 “爸爸,要不然我回到索罗身边去吧。”女人苦笑道,“我吸收了乐青岚的一滴血,既没变成吸血鬼,也没变老,容貌一直维持着二十岁的样子。索罗对我应该还有一些兴趣。在他身边,我能帮你们打听到很多情报。” 女人站立在金色阳光中,雪白的皮肤透着淡青的血管,像一块晶莹的美玉,海藻般的长发飘散在风里,持续散发着馨香,一张圣洁的脸庞美得宛若倒映在水中的明月。 如果世界上有天使,那她便是。 x严厉地呵斥:“你在胡说什么?爸爸不可能让你去找那个畜生!你忘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吗?他把你扔给一群下等吸血鬼分食,要不是队长及时赶到救了你,你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x坐倒在椅子上,捂着脸哽咽:“别回去,我们另外再想办法。队长不会怪我们的,他如果能听见,他也会阻止你。” 话虽这么说,x却因为内疚流出了眼泪。他明知道该如何救队长,却完全做不到。 路就在前方,他们却跨不过去,因为横隔在他们眼前的不是艰险,而是天堑。 女人蹲在他身边,用软软的手掌轻拍他的脊背,温柔的语气像哄孩子:“爸爸别哭,会有办法的。别哭别哭。” x擤了一把鼻涕,哭得更大声。 就在此时,皮衣女人打来电话,言简意赅地说道:“货被买主拿走了,我没法跟踪。” “为什么没法跟踪。”x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 皮衣女人:“……你又跑去队长的房间哭?你几岁了?” 她不耐烦地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买主操控一架无人机取走了货。无人机下边儿悬了一块磁铁,把盒子吸走了。我不会飞,跟不了。话说回来,现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无人机了吧?那种高级玩意儿早八百年已经没有厂家生产了。” “可能是二十多年前买的吧。你先回来,别管那个买主了。”x吩咐道。 --- 另一头,庄理站在科研所的顶楼,收回了自己制造的无人机。他的上衣口袋里随时都装着一个信号干扰器,也是他自己组装的,能屏蔽监控摄像头。 所以他可以自由在外面行走,完全不用担心被保安发现。 回到实验室后,他马上锁好门,开始研究三种血液的构成和特性。 庄母袭击王安妮那天他已经猜到银制武器能杀死吸血鬼,所以他悄悄拆开一台电脑,刮掉了几个接触点,用以做实验。 电脑接触器的接触点都是用金属银做的,高等吸血鬼也很喜欢玩电脑,因此他们并未禁止电脑的生产。没被炸掉的几个银矿就是这样保留下来的。 庄理把碾成粉末的金属银与三滴血液混合在一起,做成载玻片,一一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几分钟后,他叹息道:“金属银果然能破坏吸血鬼的细胞。” 7480摊手:“但是你找不到那么多金属银做武器啊,而且就算做成武器,你也根本靠近不了奥卡尔。他身边有很多高等吸血鬼保护。他们的嗅觉很灵敏,隔了老远都能闻到人类的气味。” 庄理重新取了三滴血,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7480拍着小胖手说道:“主人我想到办法了!你辞职去当收废品的吧!专收废旧电脑,带回去刮接触器,搜集金属银。等你收集到足够的金属银就可以做成匕首,做成匕首你就去参加那个狂欢派对,当祭品,这样你就可以刺杀奥卡尔了!” 庄理摇头嗤笑:“小智障,参加狂欢派对的祭品会被剥光衣服抬上宴会桌。你全身光溜溜的,怎么藏匕首?” 7480:“是这样吗?” 庄理懒得搭理它。 7480委屈道:“主人,你怎么叫我小智障?” “小智障是爱称,你不喜欢吗?” 7480谄媚道:“……当然喜欢啊。”妈的,老子现在只能靠卖笑过生活了。 庄理直起腰,把电子显微镜拍下的几张血液细胞的照片载入电脑,淡淡说道:“我知道怎么弄死奥卡尔了。血月之夜,我要把亲王府的几百只吸血鬼全都烧成灰。” 7480:“!!!” 宿主这个大魔王报仇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7480:“主人,你怎么烧死他们?买汽油纵火吗?剧本里面有写哦,吸血鬼是烧不死的,他们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 “很简单,毒死他们。”庄理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几张照片说道:“这是吸血鬼的细胞。” 庄理点击键盘,调出几张正常人的血液细胞图片,说道:“这是人类细胞,你看出两者的区别了吗?” 7480仔细看了看,迟疑道:“吸血鬼的细胞破了好多洞洞,人类细胞没有洞。” 庄理又调出几张细胞图片,继续问,“这也是人类的细胞,你看看它和吸血鬼的细胞有差别吗?” 7480看愣了,“这个也是人类细胞?不可能吧!它怎么跟吸血鬼的细胞一样破了好多洞啊!” 庄理这才解释:“这是人类的癌细胞。” 7480惊讶地低呼:“吸血鬼的细胞和人类的癌细胞好像啊!” 庄理颔首:“没错,所以吸血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由癌细胞组成的人类。想要杀死他们,只需杀死这些癌细胞就行了。” 庄理重新看向显微镜,徐徐道:“我准备用聚乳酸和共聚乳酸制成一种纳米粒子,这种纳米粒子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特性,它们能吸收一定频率的光,继而产生热量和震动。如果持续吸收光,它们的热量和震动也会增强,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吧?” 7480冥思苦想了一阵,然后对着手指嗫嚅:“……主人,你都叫我小智障了,你觉得我能答上来吗?” 庄理张开手掌,微微弹着指尖,做出捧着一颗心脏的动作,徐徐说道:“人类的细胞没有破洞,所以这些纳米粒子如果被人体吸收,进入内循环,它们会被光滑完整的细胞壁弹开,继而通过代谢系统排出体外。它们对人类是完全无害的。 “但吸血鬼的细胞全都是破洞,这些纳米粒子与吸血鬼的细胞发生碰撞后不会被弹开,反而会顺着破洞钻进细胞内部,永远滞留在吸血鬼体内。 “天亮之后,当这些吸血鬼走到阳光下,这些纳米粒子就能吸收到足够的光,继而产生热量和震动,当热量和震动达到一定强度,纳米粒子所在的细胞会被震碎。” 庄理微微弹动的五指猛然张开,兴味道:“嘭地一声,这只吸血鬼会在阳光下炸裂,碎成一团血肉。恰如他们的先祖在天亮之时被阳光烧成灰烬。他们被乐青岚的血液改造了身体,那我就让他们重新回到最黑暗的时代。” 7480听呆了。 到了这会儿,它总算搞明白了,宿主发明的这种药剂可以让吸血鬼重新害怕阳光!讽刺的是,现在的吸血鬼都以为自己不怕阳光,所以天亮之后他们会肆无忌惮地走到外面…… 他们会被太阳活活晒爆! 7480扶额呻.吟:宿主这个大魔王真特么毒啊!他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连这种药都能发明出来!艹啊!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又得被他玩死! 庄理轻轻一笑,继续道:“这种纳米粒子还有更特别的一点,你想知道吗?” 7480跪着说道:“主人你请说。” “把相关的化学药品按照适当的顺序慢慢融合在一起,在严格控制的条件下,这些纳米粒子就能自我集合。换言之,不用太复杂的化学程序,也不用大规模的机器生产,我一个人,在这间实验室里,就可以一次性合成几十公斤纳米粒子。几十公斤听上去似乎不多,却足够杀死亲王府的所有吸血鬼。” 说这话的时候,庄理已经把相关的化学药品列成一张清单,提交给采购部。 过不了几天,采购员就会把他的谋杀工具送来。 没有人能看懂他准备做什么。 7480服了。它就知道宿主能拯救这个世界。 它一分一秒都没怀疑过这一点。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5 三天后, 采购员把庄理所需的化学药品和加工器材全都送来了实验室。 当天晚上,庄理就做出几克成品,用吸血鬼的血液测试了一下, 效果非常理想。 “那你准备怎么投毒呢?吸血鬼又不会张着嘴等着你一个一个来喂。”7480好奇询问。 “做出一款口味绝佳的血液饮料, 再把药混在饮料里,卖给吸血鬼。” 庄理把混合了自己血液和吸血鬼血液的载玻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徐徐道:“据说这个科研所研发的一款红酒血饮已经被选定为贡品。你知道贡品是什么意思吗?” 7480:“贡品我当然知道啦!皇帝用的东西就是贡品嘛。” “没错, 所以我也要研发一款贡品, 让奥卡尔主动把毒.药喝下去。” 庄理用电子显微镜录下了自己的血液与吸血鬼的血液混合之后的变化过程, 分析道:“吸血鬼的细胞全都癌变了, 可以无限分裂, 维持永生。但在分裂的过程中,他们须要消耗巨大的能量,血液就是他们补充能量的唯一渠道。 “如果无法及时补充能量, 他们会变成干尸躺在地底沉睡。他们的细胞会停止分裂,却永远死不了,直至新鲜的血液带给他们苏醒的能量。” 7480越听越惊悚, 小声道:“主人,吸血鬼和海拉的细胞一模一样啊!” 庄理颔首:“没错,所以吸血鬼其实是大号的癌细胞。他们的永生需要消耗无穷无尽的能量, 所以能让他们疯狂迷恋的血液, 必然充满能量。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吸食处.女和婴儿的血液吗?” 7480连忙追问:“为什么啊?” “因为这两种血液充满了生机。所以, 我大概能猜到乐青岚的金手指是什么。”庄理轻蔑地笑了笑。 7480:“!!!” “我猜想,她的金手指与血液有关。”庄理看向显微镜, 徐徐道:“她的血液能为吸血鬼提供巨大的能量, 像生命的泉水。而我现在要模仿她的血液,制造一款简易版的生命泉水。” 7480好奇地挠心挠肺:“怎么仿造?” “这是科研所研发的几款血饮, 我把它们与吸血鬼的血液混合,造成了这样的效果。”庄理指着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的五段视频。 视频里,五种健康的血液细胞与吸血鬼满是破洞的血液细胞碰撞在一起,发生了融合。 更确切地说这不是融合,而是吞噬,吸血鬼满是破洞的细胞像一张大口,把健康人体的细胞吃掉。 吃掉之后,吸血鬼的血细胞竟然发生了显著的改变:首先,它们的颜色从不祥的灰褐色变成了健康的红色;其次,细胞壁的破洞竟然全部愈合,变得圆润光滑。 但是过了不久,这种奇妙的现象就消失了,吸血鬼的细胞又开始出现破洞,并退去了鲜艳的色彩。 从这个过程中不难看出吸血鬼为什么要吸食人类的血液,因为只有不断吸血,他们才能变得像正常人一样。 只有不断吸血,他们才算是真正地活着。 庄理嗤笑道:“什么贵族、主宰、近似于神灵的存在,实质上不过是一群连正常的生理机能都无法维持的劣质细胞而已。” 7480:“……主人威武!” “别光拍马屁,好好看看这五个视频有什么区别。”庄理敲了敲桌面。 7480认真看了一会儿,兴奋道:“我知道了!它们维持正常状态的时间不一样。3号维持得最久,5号其次,1号最短。” 庄理满意颔首:“你说对了,这五款血饮能让吸血鬼的细胞维持正常状态的时间不一样。3号是卖得最火爆的红酒味血饮;5号是销量紧跟其后的蜜桃味血饮,1号是销量最差的黄瓜味血饮。 “所以,从这个实验可以看出,这几种饮料受欢迎的程度不是由口味决定的,而是由能让吸血鬼的细胞维持正常状态的时间长短决定的。说白了就是能量的多寡。” 庄理关掉五个视频,调出第六个视频,说道:“这是我的血液和吸血鬼的血液融合之后的情况。你看出什么了吗?” 7480看得更认真了,过了很久才骇然道:“主人,你的细胞被吞噬后,可以让吸血鬼的细胞维持超长时间的正常状态!主人你千万要小心啊,你也是块唐僧肉。” “放心吧,我合成了一种气味喷雾,可以掩盖我血液的味道。而且实验室里很安全。这么大一座血库,不做气味隔绝处理,附近的吸血鬼早就暴动了。”庄理不以为意地摆手。 “主人,你要用你的血做饮料吗?那得抽多少血?”7480吸着气问道。 “你还真是一个小智障。”庄理被逗笑了,摇头道:“我的血之所以与别人不同,不是因为结构、血型和气味,而是因为能量。这种能量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啊,从哪儿来的呢?”7480追着问。 “我猜想,是从这里来的。”庄理指了指自己眉心。 7480傻乎乎地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的能量来源于我的大脑,也就是我的精神世界。你还记得吗?上个世界,我开发了精神力,虽然比不上虫皇,但与普通人相比应该算是很高了。” 庄理摊开掌心,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这或许就是我的血液与众不同的原因,它被注入了我的精神力。我相信,在我的精神体未曾入驻这具躯壳之前,他的血液一定不会有现在的功效。” 一枚鸡蛋大的红宝石由数据凝结成实体,缓缓出现在他掌心。 自从开发了精神力,庄理对系统的控制力更强了。很多只有7480才能动用的功能,譬如隔空传输,他凭意念也可以做到。 7480什么都明白了,吐槽道:“主人,你还说你不用这个金手指,现在打脸了吧!” 庄理用刀片刮了刮红宝石的表层,让细细的粉末落在载玻片上,然后滴入一滴吸血鬼的血液,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他淡淡道:“这个金手指本来就是我的试验品,现在只是增加了一个实验项目而已。我想看看虫皇的腺体与血液融合之后会发生什么。” 一小时后,庄理把眼睛从显微镜前挪开,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叹息道:“生命泉水的配方已经有了。” 他把虫皇的腺体沉入一缸人类血液,浸泡了半小时之后取出来,用手帕擦干净,放在电子秤上称了一下,发现腺体的重量完全没有减少。也就是说,它溶解在血液中的并不是自己的分子,而是储藏在分子中的能量。 如此,用这块鸡蛋大的腺体便能源源不断地制造高能血液。几十只虫皇的精神力不会那么容易被耗尽。 与此同时,融合了这股能量的血液开始散发幽幽的香气,似春天的青草透着一点涩;又像秋天的硕果饱含浓浓的甜;比冬天的冰雪更增添几丝冷冽;又满带着夏日繁花的芬芳馥郁。 你说不出这股香味是什么,却又止不住地沉醉其中。 血液的腥味和臊味,竟然消失地一干二净! 庄理把虫皇的腺体收回系统的数据库,这才给科研所的负责人打电话,让他亲自过来一趟。 负责人嘲讽道:“你是什么玩意儿,竟然敢把电话直接打到我的手机上?我要是天天接你们这些贱种的电话,我忙得过来吗?” “我研发出一款新型血液。”庄理不紧不慢地说道。 “研发出新产品的人多了――”负责人提高音量准备开骂。 庄理的话却让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款血液的味道与圣女血液的味道十分接近。” 负责人:“……圣圣圣,圣女?乐青岚圣女?” “是的。”庄理平静回答。 “连我都不知道圣女的血液是什么味道,你怎么会知道?”负责人很快就抓住了漏洞。 “我闻到这款血液的气味立刻就联想到了圣女,我想您应该亲自来闻闻。我只是一个人类,我是绝对不敢骗您的。”庄理故作卑微地说道。 负责人一想也是,连忙推开怀里的女人,连夜赶到科研所。 走进庄理的实验室时,他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天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醉神迷的香味,像伊甸园的果实熟透之后破了皮,流淌出浓稠的金色琼浆。 这香味顺着负责人的毛孔钻入身体,让他浑身的骨头都在发痒。 他渴,他饿,他快被进食的欲.望折磨疯了! 他的獠牙长得太快刺破了自己嘴唇,唾液顺着口角止不住地往下.流,瞬间变得赤红的眼珠死死盯住了摆放在实验台上的一个个装着鲜血的玻璃瓶。 负责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低吼着扑向这些瓶子,用牙齿咬破瓶盖,咕噜咕噜一顿狂饮。 短短几分钟,桌上的数十瓶鲜血已经被负责人扫荡一空。完事之后,他双目无神地坐在试验台上,用指尖蘸着不小心滴落在自己身上和台面上的血,放进嘴里吸吮。 他慢慢蜷缩起来,咬着指尖呻.吟,从未有过的饱足感令他宛如置身于天堂。 “主管,这款血饮怎么样?”庄理直至此时才开口询问。 负责人立刻回神,急切追问:“这种血液你还有吗?” “只造了五十瓶,已经全都被您喝光了。”庄理无奈摇头。 “继续造,多多造,我每天都要喝!五十瓶根本不够!”负责人的脸庞狰狞得宛若恶鬼。 这种血液只喝过一次就能让人上瘾。它的味道与传说中圣女的血液一模一样!这个研究员竟然真的没骗人! “好的,我尽力。我还可以把这种血液稀释一下,卖给全市的血族,味道应该也很受欢迎。对了,听说亲王殿下要举办血月之夜的狂欢派对,这款血饮不知道能不能被选为贡品?” “当然,当然!它肯定是贡品!我敢打赌亲王殿下会爱死它的味道!”负责人兴奋至极地说道:“好好好,你很好!我要给你加工资。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用干,专心生产这种血饮。明天早上我带几瓶去给殿下尝尝。” “好的,那我继续加班了。”庄理当着负责人的面开始合成纳米粒子。 但负责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以为那种血饮就是用这些化学试剂调制出来的,便悄悄离开了实验室。 他现在完全不敢打扰庄理的工作。 满心佩服的7480:“主人,你成功了。” “还早。我要把这种饮料卖给全世界的吸血鬼。”庄理平静开口。 “那是不可能的。喝过这种饮料的吸血鬼全都死了,别的吸血鬼一定会有所察觉。”7480试图打破他的幻想。 “你说吸毒的人是什么心理?他们知不知道吸食毒品过量会死?”庄理反问。 7480乖乖点头:“他们肯定知道啊。” “但他们还是要吸,为什么?” 7480:“因为忍不住。” “是的,因为忍不住。所以我会不断改良这款饮料的口味,让它对吸血鬼产生致命的吸引力。” 庄理停顿片刻,缓缓说道:“我会想办法抓住乐青岚,用她的血来制造这种饮料。吸血鬼因为她而繁荣,也将因为她而毁灭,这是我为她撰写的剧本。” 7480:“主人,您鞋子脏了,我给您舔一舔。prprpr……”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6 庄理赶在血月来临之前造出一大批“生命泉水”。 为了提高“泉水”的质量, 负责人允许他使用婴儿血库里的血。据说别的研究员根本没有这个权限,他们之中业务能力最强的人也只能使用处.女血库。 看着堆放在实验室里的数百吨婴儿血液,庄理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仿佛全无感觉, 眼里却弥漫着无尽的黑暗。 在这个世界,成年人为了活下去, 每个月都得去医院无偿捐献自己的血液, 目的只是为了储存起来供日益庞大的吸血鬼族群食用。他们以为捐了血, 吸血鬼对人类的屠杀就会减少。 但情况并非如此, 咬破人类的喉咙吸食新鲜血液是吸血鬼永远改不掉的兽性。 把人类血液尽可能多地存储起来只是因为贪婪而已。吸血鬼们喜欢嗅闻着浓烈的血腥味入睡, 如果能用血液泡个澡, 那就更好了。 婴儿尚且不知道自己降生在了怎样一个恐怖的世界,所以他们不可能捐献自己的血液。 那么摆放在实验室里的这些婴儿血液又是怎么来的呢? 牲畜被屠宰时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庄理知道, 这些血液就是这么来的。 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冷冷说道:“这些畜生无论死多少次都不够。” 感觉到他压抑在内心的毁灭欲, 7480一声都不敢吭。 虽然心里很愤怒,有时候还会被浓浓的血腥味刺激到濒临疯狂的边缘,但庄理依然利用这批血液, 做出了“生命泉水”。 人类的牺牲不能白费。吸血鬼不是喜欢吸血吗?那就让他们吸个够! 血月之夜终于来临, 负责人推开实验室的门, 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搬运工。 庄理眼珠赤红、头发蓬乱, 衣衫不整地坐在一张椅子上, 满是皱纹的脸庞带着深深的疲惫。 他必须摆出这副邋遢的模样,让负责人相信制作生命泉水的工序非常复杂。 “这是100%纯度的生命泉水, 供给亲王府;这是50%纯度的生命泉水,供给总统府、总理府以及各位官员府邸;这是10%纯度的生命泉水,可以放在我们科研所旗下的商店里贩卖。” 庄理指着三堆桶子说道。 “好好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负责人冲身后的搬运工摆手:“快把桶子搬走!小心点,别撞坏!” 负责人穿着一套昂贵的礼服,身上洒着浓烈的香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也是一副准备出席宴会的模样。看来这些天,他没少利用庄理研发的生命泉水攀交权贵。 临走的时候,他鼓励道:“加油干,我看好你!” “祝您今天晚上玩得愉快。”庄理把负责人送到门口,毕恭毕敬地说道。 谁也未曾发现,他脸上荡着浅笑,瞳孔里却暗藏杀机。 负责人兴匆匆地走了,庄理也不紧不慢地离开实验室,回到自己暂时租住的小屋。 他洗掉脸上的易容,穿上黑色连帽衫,一路躲开摄像头,慢慢朝亲王府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的路灯坏掉了也没人修,因为吸血鬼不会在意这座城市的市容整不整洁,繁不繁华,美不美丽。曾经欣欣向荣的一切,都在走向腐朽。 隐藏在黑暗中的路段没人敢于踏足,因为谁都不知道活在阴沟里的低等吸血鬼会不会潜伏其中。 才晚上八点,这座城市已经进入休眠状态,只有不得不加班的人才会满怀恐惧地跑过街头。他们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回家。 但庄理却无所顾忌地行走在黑夜里,因为他发明了一款喷雾,喷上之后身体会散发出癌变的气味,人类感觉不到,吸血鬼却会觉得这人的血液像粪便一样恶心。 吸血鬼是癌变的物种,他们无比厌恶癌变的气味。 所以庄理不紧不慢地走着,身后有脚步声向他跑来,逼近之后发出干呕声,继而飞快跑远。他连头都没回,只是默默行走在黑暗里,踩着脚下崎岖不平的路,向着目标迈进。 他在想,十九年前的爱人是不是也曾行走在这条路上,他一定也像自己一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回头。 十九年前,奥卡尔亲王府还未曾改名,它是海因里希的伯爵府。雷冥就在同一天晚上,被杀死在那里。 眼眶的酸涩让庄理停止了想象。他看向漆黑的前方,瞳孔里闪烁着阴森的杀意。 半小时后,他爬上一栋大楼,站在高高的天台上,用望远镜观察几百米之外的亲王府。 亲王府所在的那片街区只向顶级权贵开放,一般人根本进不去。这已经是庄理能够找到的最近的观察点。他在等待一场狂欢,也在等待狂欢之后的黎明。 ---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人坐在一辆加长型豪车里,缓缓驶入亲王府。 她贴近车窗,往外探看,目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在她前面还有十九辆同款豪车,每一辆车里都坐着一个女人。没错,她们就是这一次宴会的大餐,即将献给奥卡尔的二十个处.女。 这些处.女的命运将由老天爷来决定,其中某些人会被吸成人干,也有某些人会因为美貌被吸血鬼看上,获得初拥。 所以每一次的血月之夜,都会有胆子够大的女人自愿来充当祭品。她们想拿命博一个未来。 高挑女人就是自愿报名的,不过她的目的才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初拥。 【x,我到了!】女人敲击车窗,用长短不一的摩斯电码与自己的同伴交流。 她佩戴的耳环其实是一种窃听器。吸血鬼们对高科技不感兴趣,又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所以没有仔细检查她身上的物品。 耳环里传出回应:【万事小心。】 【没什么小不小心的,我早就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了。】女人看向近在咫尺的,金碧辉煌的城堡,不屑地撇了撇嘴。 x立刻回复:【我和小妹会来接应你,你别他妈说这种话!】 两人不再交流,因为车子已经停了,一名身穿燕尾服的男仆为女人拉开车门,极为绅士地伸出一只手,牵她下来。 女人与十九个同伴鱼贯走进宴会厅,被剥光衣服,像猪羊一般撵到一起,挤挤挨挨地坐在一张圆桌上。桌子开始旋转,这时,悬挂在它上方的玫瑰花球忽然裂开,洒落一片血雨。 女孩们瞬间变成了血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一股奇异的香味在大厅里弥漫,令人神魂颠倒。 原本还在互相攀谈的吸血鬼贵族们,此时全都红着眼珠围拢过来,用饥渴的目光看着女孩们。更确切地说,他们在看她们身上的鲜血。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奥卡尔?”一名女吸血鬼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艰难开口。 “是的,这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惊喜。请尽情享用吧。”伴随着奥卡尔的宣告,承载着女孩们的圆桌陷入地板,形成一个水池,鲜红的血液从池壁的孔洞里喷射而出,与女孩们雪白的胴.体纠缠在一起。 一股夺人心魂的浓香紧紧抓住了每一只吸血鬼的心。他们颤抖着,呻.吟着,嚎叫着,一个个露出了最狰狞也最原始的姿态。 饶是血统高贵的奥卡尔也有些无法忍耐,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才道:“请开始你们的狂欢。” “嗷嗷嗷!”一只吸血鬼跳进血池,捧着鲜血大口大口往嘴里灌,脸上带着狂喜之色。 其他吸血鬼也都按捺不住地跳进去,开始狂欢。 奥卡尔搂着王安妮浸泡在单独的浴缸里。 两人就着浴缸里的血液疯狂接吻。 这种血液具备神奇的魔力,能把吸血鬼与生俱来的贪婪、淫.荡、饥渴,放大无数倍。 大厅里的贵族享用着血池,大厅外的保镖和工作人员也都分到了几十桶稀释过的血饮。这种无与伦比的美味让他们深深沉醉。 伪装成祭品打入吸血鬼内部的高挑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吸血的准备,也看准了刺杀奥卡尔的路线,更是差点把卷在手镯里的软银小刀抽.出来。 结果呢? 结果这些吸血鬼跳进血池后像狗一样舔着血水,根本没碰她!她呆呆地坐在池边,一只吸血鬼觉得她有些碍事,还把她从池子里拉出来,换成自己跳下去。 很快,二十个人类女孩竟然全都被撵出了血池。 她们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一瞬,一群吸血鬼扑过来,将女孩们按在地上,疯狂舔舐她们皮肤上沾染的血液。 一只男吸血鬼压着高挑女人一阵狂舔,锋利的牙齿不小心划破了女人的皮肤。 高挑女人的血液与池中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被男吸血鬼舔进嘴里。他愣了愣,然后发出恶心的干呕。 高挑女人:“……”艹你奶奶,老娘有那么恶心吗? 男吸血鬼嗷嗷地吐了一阵儿,等胃囊不那么难受了才继续舔舐高挑女人的皮肤。这一次,他刻意避开了那个伤口,也把锋利的牙齿收回牙龈,以免弄伤女人,污染了贡品的味道。 终于把高挑女人舔干净之后,男吸血鬼掐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几欲断气的破音。 高挑女人原以为他中毒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竟然爽地直翻白眼。 所有吸血鬼都沉醉在这种奇妙的饱足感中,二十个人类女孩直至天亮都没受到伤害。这简直是个奇迹! 高挑女人看呆了,她很想用容器收集这种血液,又担心这群发了疯的吸血鬼会当场撕碎自己。已经有几个吸血鬼为了争夺血池里最后一捧鲜血打起来了。 奥卡尔压着那个叫王安妮的女人拼命地干,他已经兴奋一整晚了。 这种血液之于吸血鬼就像海洛因之于人类,带有致命的成瘾性和难以预料的助兴效果。 高挑女人摸向自己的手镯,天已经亮了,她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一缕缕阳光从高高的落地窗照射进来,让本就金碧辉煌的大厅显得越发富丽堂皇。 或许是因为躲藏在黑暗中太久,身体进化之后,每一只吸血鬼都会把自己的宅邸改成四面通透的阳光房。这叫缺什么补什么。 海因里希也不能免俗。他早在十九年前就把这座城堡改造成了水晶堡。水晶和玻璃成了打造它的主要材料。 一群吸血鬼沐浴在阳光中,贪婪地呼吸着清晨的空气,身体还残存着狂欢一整晚的余韵。 要知道,在十九年前,他们的父辈根本无法享受这样的晨光和风景。 高挑女人迈着轻巧的步伐朝奥卡尔走去。 偏在此时,躺在她脚边的吸血鬼忽然发出痛苦的呻.吟,然后左右翻滚,凄厉惨嚎。 高挑女人愣了愣。 接下来,让她更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沐浴在阳光中的这群吸血鬼全都开始嚎叫。扭曲的脸,张大的嘴,暴凸的眼珠和青灰的皮肤,他们像一群可怜的冤魂,在地狱中遭受业火的焚烧。 他们翻滚着,盘扭着,抓挠着,像一群疯子。 就连奥卡尔也不能例外。他用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发出痛苦至极的长啸。 躺在他怀里的王安妮浑身都是冷汗,已痛得连呻.吟都发不出了。 高挑女人看呆了,其他女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然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一只躺在窗户边的吸血鬼炸成了血糊糊的碎片,只留下一副完整的骨架。 再然后,周围的吸血鬼陆陆续续炸成血水,一团团,一蓬蓬,一簇簇,几尺高的碎肉噼里啪啦四处飞溅。 被当成祭品带入这里的女孩们被这幅恐怖至极的场景吓晕了过去。 高挑女孩却睁大眼,近乎于痴迷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此时,她才终于相信,这个世界没有被神灵抛弃,它还有奇迹! 一定是神灵在惩罚这些恶鬼,一定是! 当高挑女人沉浸在神灵降世的狂喜中时,一名身穿黑色连帽衫的年轻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宴会厅,用一块遮光布盖住还躺在浴缸里的奥卡尔和王安妮,只让他们的脑袋露在外面,推着就走。 被光晒到的头颅剧痛无比,奥卡尔和王安妮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浴缸下面装有四个轮子,打开卡子就能动,搬运起来非常方便。年轻男子把奥卡尔和王安妮推进早已等候在大门外的小卡车,飞快开走了。 从狂喜中挣脱的高挑女人连忙追出去,却发现那辆车竟然畅通无阻地开出了带有机枪岗亭的正门,府里的保镖和仆人根本没阻拦。 高挑女人扯了一块桌布裹在身上,在空旷的亲王府里转悠,然后发现了散落在各处的血水和骨架。 一夜之间,不知道为什么,亲王府里的吸血鬼竟然全都死了!死法十分蹊跷,是从身体内部爆开的,每一个细胞都炸裂,只剩下完整的骨头架子! 高挑女人捂着嘴四处走动,眼里的茫然惊恐逐渐变成狂喜振奋。 她踩在血泊里,迎着一轮金色旭日,畅快淋漓地笑了。 这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狂欢之夜!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7 高挑女人站在草坪上, 抬头看着东边的一轮旭日,满脸都是恍惚。 曾经她无比痛恨每一天的日出,因为这预示着新一轮的地狱之旅又开始了。每一天都有人类被吸血鬼无情杀死;每一天都有人类无法忍受这样的恐怖, 把自己也变成怪物。 女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这个世界正在下沉毁灭,由内而外地崩坏, 谁都无力扭转。 十九年前, 她的父亲以为自己早晚有一天能杀死所有吸血鬼。可继承了父亲遗志的她却连未来是怎样的都不敢去想。 她闭上眼只能在脑海中看见一片血狱;她睁开眼, 在现实中面对的也是一片黑暗。 她知道, 这个世界没有救了。 但现在, 这个世界正用磅礴的力量告诉她――还有救!奇迹还在!相信自己, 相信未来! 女人走进温暖的阳光中,迎着清晨的和风,泪如雨下。直到此时, 她才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焦急的呐喊:“金豆,金豆?你还好吗?听见快回答!” “师父我还在,我很好!”高挑女人连忙回答。 她话音刚落, 水晶城堡里就传来一阵爆炸声,宴会厅的地板竟然从下面炸开一个大洞,有人站在洞底, 往上扔了一个手.榴.弹, 紧接着又是一阵爆炸。 当金豆跑进宴会厅时, x已经带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队员从地洞里爬出来了,正瞠目结舌地看着四周。 “艹, 鸟嘴做的炸.弹这么牛逼?一颗就把几百只吸血鬼全炸死了?”x不敢置信地呢喃。 “他们不是被炸.弹炸死的, 是被太阳晒死的。”金豆接住某个队员扔过来的背包,躲到窗帘后面换衣服。 x举着枪口四处查看, 惊骇道:“全都晒死了?不是说新一代的吸血鬼不怕太阳吗?” “我也不知道!太阳一出来,他们全都爆了。对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跑进来,把奥卡尔和一个女吸血鬼带走了。我没看清他的脸。他好像和我们一样,也早有准备,是掐着点进来的。爆炸声会把附近的吸血鬼引来,我们快走。” 金豆很快就穿上了一套迷彩服。 x扔给她一把枪,快速解释:“我们按照爱弥儿的地图走到地道尽头的时候才发现,海因里希竟然把地道口堵上了。我们不得不临时安装炸药把口子炸开,所以接应你的时间晚了一点。你没受伤吧?” “没有,这群吸血鬼发了疯地喝池子里的血,根本没管我们。”金豆路过血池,指着被舔得光溜溜的池底,介绍道:“喏,这个池子里原本全都是血。” “起来,起来,别晕了!吸血鬼快来了,你们还不跑?”金豆用力拍打晕倒在地上的女孩们的脸。 女孩们陆陆续续苏醒过来。 “带上她,她,她……别的不用管了。”金豆指着其中的七个女孩说道。 x一句话都没问,和队员一人扛起一个女孩,飞快跑向亲王府的顶楼。外面传来螺旋桨的轰鸣,接应他们的直升飞机来了。 “等等,救救我们!你们不能走!”剩下的十二个女孩想追上去,身体却酸软无力跑不动。 金豆一拳轰碎一个玻璃柜,从烂掉的抽屉里扒拉出几把车钥匙,抛向女孩们:“你们拿上钥匙去车库,能不能逃出去全看你们自己了。” “不要!你必须救我们,你是我们的同伴!”一个女孩尖着嗓子嘶喊。 为了带给亲王最美好的食用体验,二十个女孩曾经被关在一起,进行过为期二十天的身体净化。她们吃的东西,喝的饮品,都经过严格的挑选。她们同吃同住同睡,彼此早就认识。 “呸,老娘不屑做你们的同伴!她们七个是被家人卖进来的,你们是自愿报名的。你们不是想变成怪物吗?好得很,现在外面全是怪物,他们会给你们机会的。”金豆飞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她痛恨吸血鬼,但她更痛恨不曾团结起来杀敌,却出卖自己乃至于出卖同胞的人类。 如果人人都能站出来反抗,世界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十二名女孩气喘吁吁地追上顶楼,却发现金豆他们已经坐着直升飞机离开了。 “她们还傻站着呢,也不知道跑。老娘真想跳下去,一人扇她们一个耳光。”金豆垂头看着下方。 “别下去,咱们的直升机带不了那么多人。”x冷漠地说道。 终于,十二个女孩开始跑了,她们回到客厅随便捡了一件衣服穿上,前往车库,开出五辆车,冲上了街道。 居住在这个街区的贵族昨天晚上全都聚集在亲王府参加狂欢,如今已变成一滩碎肉。 他们家的仆从和保镖直到此时还没有动静。有零星几个吸血鬼从不同的宅邸跑出来,却都是一副备受惊吓的模样,根本没心思去追女孩们。 金豆通过盘旋的直升机,观察着这片街区。 “师父,这里很不对劲!亲王府发生爆炸,附近的吸血鬼竟然都没跑出来查看情况,难道他们也都死了?”她猜测道。 “老子不管他们死不死,老子只知道,这栋城堡今天必须变成废墟!”x拿出遥控器,摁了起爆键。 下一瞬,整个亲王府就在一阵轰鸣之中炸成了火海。 这么大的动静应该会把周围的吸血鬼全都吸引过来,但是并没有。从各个贵族府邸中冲出来的吸血鬼却还是零星的几个,像往常那般倾巢出动的情况根本没发生。 “一、二、三、四……”金豆数着站在街道上的吸血鬼,不敢置信道:“这片区域只有十七个吸血鬼跑出来。你看他们的穿着,都是佣人服或工装,地位高的吸血鬼一个没发现,这是什么情况?” 金豆被搞懵了。 x也越看越奇怪。 他们并不知道,庄理制作的血液只有地位高的吸血鬼才有资格享用,地位低的吸血鬼只能躲在自己的佣人房里闻着香味流口水。这才是他们幸存下来的原因。 “不管了,我们先走。军队快开出来了。”x放弃了探究,命令驾驶员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他们走后没多久,警察局就在网络和电视上发布了全球通缉令。统治华国的奥卡尔亲王被活活炸死,这绝对是个震惊世界的大新闻。 怎么会有吸血鬼被炸死?这太匪夷所思了! 更可怕的是,爆炸当天,华国最高贵的血族全都聚集在亲王府参加宴会,他们也都死了! 他们不是不死之身吗?他们不是连核弹都炸不死吗? 民众们看见这条新闻时,脸上全都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然后假装哀戚地红了眼眶。但是,低下头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心里大笑。 有些人无法压抑这种狂喜,只能捂住脸,假装嚎啕大哭。 太伤(kai)心(xin)了,他们真的太伤(kai)心(xin)了!到底是哪个丧(xia)心(gan)病(yi)狂(dan)的混(ying)蛋(xiong)干了这种事! 然而暗爽归暗爽,民众们却也极为清楚地知道,贵族们死了,被贵族转变成吸血鬼,并帮助贵族压迫残害人类同胞的叛徒还没死。 他们占据着华国领导层的要职,他们才是真正统治这个国家的人。他们会马上取代奥卡尔等一众贵族,成为新的贵族。 到头来,这个世界并没有改变多少。吸血鬼这种像癌细胞一般四处扩散的生物必须全都杀死。 只有全部杀死他们,这个世界才会有救。 民众们的狂喜很快就被更深的愤怒和无力取代,因为领导层开始出动军队全城抓捕杀害了奥卡尔亲王的人。 据说策划这次恐怖袭击的是一个叫做“六日”的组织,谁能提供“六日”的线索,谁就能获得一亿赏金。 军队里的军人绝大部分是人类。在吸血鬼的高压统治之下,他们却变成了一群只知道把枪口对准自己人的豺狼。他们展开地毯式的搜捕,准备把“六日”连根拔起。 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新闻直播的x气愤地骂道:“艹他妈!如果老子是军人,老子早就领导军队把吸血鬼干翻了!” “吸血鬼太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只需把你这个刺头干掉,再提拔几个汉奸,别的士兵就会乖乖听他们的话。”金豆没好气地说道。 穿着白色裙子的爱弥儿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让两人安静一点。她需要通过新闻报道来分析现在的情况。 全城戒严,连苍蝇都难以飞进飞出的时候,庄理的“生命泉水”却在吸血鬼族群里大卖特卖。但是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一款饮料的销售情况,大家全都在找六日。 x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电话号码,撇着嘴接通。 “亲爱的老朋友,这一次你让我刮目相看。你是怎么炸死那几百只高等吸血鬼的?能不能教教我?还有,你用什么手段瘫痪了全城的监控系统?难道你破解了他们的密码?”对面的人喋喋不休地打探情况。 “鸟嘴,奥卡尔和那些贵族不是我炸死的,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我是用直升机逃跑的,街上的监控系统也不是我瘫痪的。”x坦诚地说道。 十九年前,他和对方是战友,一起出生入死过,如今也还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所以他们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 “怎么会?”鸟嘴戏谑的语气变成了惊愕。 “是真的。我告诉一个内幕消息,我怀疑策划这起袭击的不是我们神殿的任何一个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单枪匹马干翻了几百只吸血鬼你知道吗?我给你看聊天记录。” x把自己和庄理的聊天记录发给鸟嘴,满怀敬畏地说道:“他告诉我,他要在血月之夜杀掉奥卡尔和他的那群爪牙,然后他就成功了。 “没使用任何武器,甚至于他本人都没出现。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了几百只吸血鬼,真是说到做到。天亮的时候他才进入亲王府,金豆看见他了,大摇大摆地把奥卡尔和一个女吸血鬼带走。所以奥卡尔根本没死。” 鸟嘴:“!!!” “哈哈哈哈……”鸟嘴发出畅快地大笑,喟叹道:“你确定他才二十出头?这么说的话,我们后继有人了?” “是的,我们后继有人了。”x也乐哈哈地说道:“这个黑锅老子帮他背了!老子活到六十三岁,够本了!” 他已经做好了帮庄理吸引全部火力并为此牺牲的准备。 他的女儿爱弥儿撇开头擦拭微红的眼角,却没有说一句阻拦的话。 他的徒弟金豆正默默擦枪,嘴角噙着一抹蔑笑。死就死,没什么大不了。 偏偏,被他们所有人维护的庄理却并不领这份情。他架好一台摄像机,连入华国网络,侵占了所有频道,开始了自己向吸血鬼宣战的直播。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8 同一时刻, 华国各地的网络频道,电视频道,甚至是悬挂在街边的广告牌, 都显现出一张年轻、英俊、迷人的面孔。 这位俊美的年轻人穿着一套极为奢华的白色礼服, 修长的脖颈系着一条黑色.领结,优雅地向所有人颔首致意。他肤色白得宛若羊脂玉, 嘴唇却红得滴血, 漆黑眼眸直视镜头, 也直视着所有人。 当大家全都看过来的时候, 他弯了弯唇角, 露出一抹艳丽至极的笑容。 在这一瞬间,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他是一只血统纯正的贵族吸血鬼。因为只有贵族吸血鬼才具备如此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所有人都想错了。 青年姿态慵懒地坐在一张黑色天鹅绒沙发上,撑着自己的额头,缓慢却有力地说道:“大家好, 我是庄理,一个人类。” “什么,他是人类?”错愕的人类互相询问。 “什么, 他是人类?那他怎么能使用网络和电视频道?他的权限是从哪儿来的?快去查!”这是吸血鬼们的惊呼。 庄理一手扶额,一手轻轻拍□□色的天鹅绒布,轻描淡写地说道:“在此, 我宣布, 我为奥卡尔亲王府以及整个海因里希街区的3429只吸血鬼的死亡负责。” 他话音刚落, 站在街上,通过巨大的广告牌收看这场直播的人群便沸腾了。 坐在家里或公司里的人类也都发出惊呼。 3429只吸血鬼全都被青年杀死?这怎么可能!那可是海因里希街区, 血统最为纯正的贵族吸血鬼的聚集地, 他们拥有不死的体魄,怎么可能会被人类杀死? 所有路人都捂住嘴, 以防自己尖叫出声。他们不断摇头,仿佛在否认这个事实,内心却隐隐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希望和难以抑制的狂喜。 是真的吧?这件事是真的吧?人类之中也会有普罗米修斯那样的英雄! x瞠目结舌地看着破旧的电视机。 爱弥儿的摇椅摇不动了。 金豆正在擦拭的手.枪差点走火。 正与x通话的鸟嘴似乎也在看电视。 他错愕至极地说道:“我认识他!我还和他见过面!我刚把他的父母送走!先前被奥卡尔的情妇整垮的那个庄氏集团你知道吗?他就是庄氏集团的少东!” 与此同时,庄理把两只手合拢,搭成塔尖,轻轻碰着自己的下颌,微笑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我的故事。我曾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母亲、妹妹和我,我们一家四口和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有一天,我的妹妹被她的朋友骗去了奥卡尔的宴会,第二天早上,她的尸体被送回来,身上布满牙印,密密麻麻,体无完肤。 “她的鲜血被一群贪婪的恶鬼吸食地点滴不剩。她死了,死在十七岁未成年的时候,死在花开的前夕,死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之中。而出卖她的那个人,却因为贡献了二十条鲜活的生命,获得了奥卡尔的初拥。” 庄理慢慢站起来,走向左侧。 自动摄像机跟随他的步伐往左拍去。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一只女吸血鬼竟然戴着手铐脚铐,跪坐在地上,脖颈间还套着一圈铁链子。一根紫外线灯管悬挂在她头顶,照射着她。 她正痛苦地嘶吼,獠牙咬破嘴唇,流出鲜血,粘稠唾液混着血液从口角滑落,令半身染血的她像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疯狗。 观看直播的人类从来不知道,吸血鬼竟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他们看呆了,心里有什么刺刺痒痒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吸血鬼们却看地咬牙切齿,嘶吼道:“快关掉这些广告牌和频道!快啊!” 人类技术员为难地说道:“关掉直播,我们就追踪不到庄理的信号,你确定要关吗?” 颐指气使的吸血鬼们傻眼了,一句“马上关掉”卡在喉头,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奥卡尔亲王被这个人类杀死了,如果他们无法抓住对方,将功赎罪,海因里希陛下一定会吸干.他们的血! “这个卑贱的人类!妈的!妈的!妈的!去死!去死!去死!”吸血鬼们只能对着电视屏幕无能狂怒。 人类技术员低下头,继续编写极为复杂的追踪代码,嘴角却悄然勾起一抹冷笑。他才不会帮这些吸血鬼找到庄理。 直播还在继续。 庄理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吸血鬼,慢条斯理地戴上一双纯白手套。 戴好之后,他绕到女吸血鬼身后,用力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面对摄像机,冷冷说道:“这就是把我的妹妹出卖给奥卡尔的垃圾,介绍一下,她叫王安妮,现在是奥卡尔的情妇。” 王安妮无比屈辱地嘶吼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以为自己将永远摆脱卑贱的过去,获得无穷无尽的生命与财富,却没料这个美梦才刚刚开始就结束了。 她打死也没想到温文尔雅的庄理被逼到绝境竟会如此狠毒! 他一个人杀死了那么多吸血鬼,连奥卡尔都拿他毫无办法。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下一瞬,王安妮的思绪就被打断了。她开始疯狂摇头,甩出恐惧的泪水。只因庄理用钳子夹着一朵用黑铁铸成的、放在炉火里烧至通红的雏菊,慢慢走到她身边。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她卑微地祈求着,艳俗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 庄理捏住王安妮的下颌,温柔地询问,“这张嘴吸过多少人类的血?人血的味道鲜美吗?” “不要,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被紫外线灯照得浑身剧痛的王安妮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如果早知道庄理是这样的狂人,她就不该把庄小米也骗去宴会。 庄理并未理会王安妮的求饶,抬起手,稳稳地把那朵烧红的雏菊塞进了对方口中。 一股黑烟冒了出来,并伴随着滋滋的声响。 细长的花柄压住舌面,舒展的花瓣灼烧双唇,焦糊的皮肉与通红的雏菊粘连在一起,封住了王安妮的口。她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她的獠牙再也长不出来了。 这残暴的一幕在街头、在千家万户、在办公地点、在华国每一个有网络有电视的地方上演着。所有人都在看着庄理,眼里有震撼,却没有恐惧。 想起每一次月圆之夜被屠杀的纯洁少女;想起被关在婴儿工厂里的孕妇;想起刚出生就被榨干了血液的婴儿;想起走出家门就再也没能回来的亲人……没有哪一个人类会同情王安妮这样的怪物! 杀死她!杀死她!杀死她!所有人类都在心中呐喊。 庄理仿佛听见了大家的心声,于是扔掉铁钳,退开几步,摁了摁手中的遥控器。 王安妮被套在脖颈间的铁链子吊了起来,悬挂在高高的梁柱上。 这是一间废旧仓库,但四面墙壁都被庄理用黑布遮挡起来,没有任何线索可供外面的人查探。 嘴里叼着一朵通红雏菊的王安妮像条离岸的鱼,开始疯狂扭动自己的身体。她离那根紫外线灯管更近了,体表的剧痛逐渐向体内蔓延,仿佛在搅碎她的五脏六腑。 “我曾对着小米的遗像发过誓,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庄理仰头看她,语气温柔地像情人的呢喃。 王安妮的眼珠子瞪得快裂开了。 不不不,不要!她猛烈摇头,一股极致的恐惧在她的脑海中爆开。 然后,她就真的爆开了。 庄理打开了悬挂在梁柱上的几十根紫外线灯管。 扭动挣扎的王安妮在紫外线地暴晒中炸成了一团血雾,雾珠散去后,一副骨架掉落地面,摔得七零八碎,然后被庄理用塑料布包裹起来,扔进炉子里烧成灰。 他果然实现了自己的誓言,让杀害妹妹的凶手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炉子里的火焰慢慢舔舐着森森白骨,使其焦黑崩裂,守在屏幕前的人类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受到了惊吓,实则每一个毛细孔都透着酣畅淋漓的爽意。 他们饱受创伤的心灵,竟然被这场血腥的直播治愈了。真的很奇妙,原来杀戮真的可以停止杀戮!血海深仇也能用鲜血来抚平! 同样在观看这场直播的吸血鬼们却吓得肝胆欲裂。 王安妮继承了奥卡尔的血统,是吸血鬼中的贵族!她竟然被区区几根紫外线灯管晒死了?为什么?这个人类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不把他找出来,会有更多吸血鬼被他杀死吧? 时隔十九年,吸血鬼们再一次体会到了被人类狩猎的恐惧感。 “爽爆了!好小子!”x啪啪啪地拍着自己蒲扇大的手掌,高声喊道:“闺女,给你老爸拿一瓶啤酒来!” 爱弥儿破天荒地没阻止父亲喝酒。今天的确值得庆祝。 “我也要喝。”金豆抬起头,总是饱含戾气的眼眸此刻却亮晶晶的,像个小孩。 “我给你们拿一打,你们尽情喝吧。”爱弥儿揉了揉金豆的脑袋,笑容十分宠溺。 破败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喜悦氛围。 不,应该说全华国都弥漫着一股狂喜的暗潮。一颗火星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关掉直播!拉电闸,剪电线,封网站,随便你们怎么搞,反正直播必须关掉!”心灵严重受到伤害的吸血鬼们愤怒地大吼大叫。 技术员不敢再劝,正准备封锁网站切断信号,却见屏幕上出现了奥卡尔亲王的身影。他被庄理踩在脚下,拽住头发,直面镜头,露出烙着一个焦黑“贱”字的脸。 技术员:“……”好险!刚才差点笑出声! 吸血鬼们:“……殿下!” “如果切断信号,奥卡尔亲王会怎么样,我们就真的不知道了,而且我们也没有办法再找到庄理的踪迹。”技术员适时说道。 “不切了,继续往下看!”吸血鬼们无比屈辱地说道。 “好的。”技术员飞快敲击键盘,看似忙着找人,实则把网络搅得一团乱。谁都别想抓住庄理。 看见奥卡尔被烙铁烧出一个“贱”字的脸庞,x一口啤酒直接喷在了屏幕上。 爱弥儿连忙掩嘴忍笑。 素来高冷的金豆却指着电视机爽朗地笑了。从今天早上开始,她的好心情就没停过。 庄理把奥卡尔拖拽到一缕阳光之中,从身后揪住奥卡尔的头发,迫使对方直面镜头。 阳光融化了奥卡尔的身体,他的皮肉正一层一层炸开,从外到里,露出森森白骨。凄厉的惨叫一声接一声,像来自于地狱的魔音。 “求你放了我,求你!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妹妹,我真的很抱歉。你放了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奥卡尔毫无尊严地哀求着。直到此时他才像个十八岁的少年,露出罕见的脆弱。 庄理用一根皮带勒着他的脖子,在心脏爆炸之前,把他拖回没有阳光的地界。 摄像头跟着两人的身影来回转动,始终保持着清晰的画面。 庄理直勾勾地看向镜头,徐徐说道:“乐青岚,看见了吗?你儿子在我手里,想要救他,你就来华国找我。” 直到此时,他才显露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他的剑尖自始至终都指向乐青岚,奥卡尔不过是个诱饵而已。 “好小子,有志气!鸟嘴,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华国新一代的年轻人!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因为反抗的火种还在!”x挥舞着拳头站起来。 对讲机另一端的鸟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愉悦地笑了。 “我应该免费给他妈妈做手术的。”鸟嘴懊悔不已地嘟囔。 视频还未结束,庄理抽.出勒着奥卡尔脖颈的皮带,站直身体,一字一句宣告:“吸血鬼们,黑暗的时代来临了,请你们做好迎接死神的准备。” 黑暗的时代来临了?什么意思? 观看直播的吸血鬼们心里怕得要死,面上却强撑着一抹蔑笑。 然后,这抹蔑笑就被极致的恐惧取代。 庄理俊美的脸庞消失了,一段视频切换进来,华国总统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他在一群保镖地簇拥下走向一辆车,一只脚刚跨进车门,身体便嘭地一声炸成碎肉。 另一段视频迅速切换进来,副总统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他穿着睡衣走到自家阳台伸懒腰,双手刚展开便猝不及防地炸成了血雾。 然后是某某部长,某某司令、某某将军…… 视频轮番切换,一团团血色烟火盛放着。 感谢这些政要为了自己的安全而安装的监控系统,它们为庄理提供了非常清晰火爆的画面。 屏幕前的人类看傻了。 吸血鬼们冷汗淋漓、魂飞魄散! 继三千多名贵族被杀死之后,数十位政要在同一天的清晨,在阳光地照射下,也都炸成了一团团血雾。 “黑暗的时代来临了。”x呢喃重复着这句话,浑浊的眼睛缓缓亮起火光 “黑暗的时代来临了!”他振臂大喊,喜极而泣。 谁都不知道,吸血鬼曾经生活在怎样一个黑暗的时代。他们躲藏在脏脏不堪的下水道里,饿到极点的时候只能抓几只老鼠充饥。他们不敢肆意残杀人类,因为吸血鬼猎人会抓住他们,再把他们推入阳光之中烧成灰烬。 但现在,不知道庄理做了什么,这群吸血鬼又开始害怕阳光了。他们再也不能自由地行走于外界,再也不能用所谓的初拥换取人类的投诚。 如果不能肆意地活在阳光下;如果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如果一根紫外线灯管就能轻而易举把吸血鬼杀死,哪个人类还愿意变成这样的怪物? 对吸血鬼而言,黑暗时代来临了。但是对人类而言,光明却开始重临这块大地! 视频切换完毕,庄理俊美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略一颔首,礼貌说道:“乐青岚,我期待与你见面。” 不等吸血鬼们切断他的信号,他自己切断了信号。 观看直播的众人像是从一场大梦中苏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不敢有任何表情,眼里却燃起熊熊的火焰,这火焰名为希望也名为反抗。 同样在收看直播的庄父和庄母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干得好,干得太好了!儿子,爸爸妈妈支持你,一定要加油啊!”两位老人完全打消了一家团聚的愿望。如果儿子能为全人类换来和平,那么无论他将要面对什么,哪怕是魔鬼,哪怕是死亡,他们也不会阻拦。 他们甚至不允许儿子在这个时候退怯。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9 切断直播信号后, 庄理捏开奥卡尔的下颌,把一颗装满感光纳米粒子的药丸和一个黄豆大的金属小圆球塞进对方嘴里。 金属小圆球是他从上个世界带来的,以数据的形式存储在系统中, 如今正好化为实体, 拿来一用。 奥卡尔早已被太阳晒得半死不活,根本无法反抗庄理的摆布, 只能不断用舌头推拒药丸和圆球。但药丸一碰触他的唾沫便溶解成乳白色的液体, 滑入了他的食道, 把小圆球也带了下去。 “你, 你给我吃了什么?”奥卡尔恐惧不安地问。他隐约意识到, 这就是自己惧怕阳光的原因。 庄理一句话都没说, 用一块黑布蒙住奥卡尔的脑袋和躯干,把他装入一个内嵌紫外线灯管的箱子。 在之前的暴晒中,留存在奥卡尔体内的纳米粒子已经伴随着细胞的炸裂消耗一空, 而奥卡尔继承了乐青岚的血统,自愈能力比任何吸血鬼都强。 现在,他爆开的皮肉已经开始愈合, 就连破碎的心脏也重新长拢。 为防奥卡尔恢复体力之后逃跑,庄理给他补充了一些感光纳米粒子,并让他的四肢始终被紫外线照射着。 如此, 奥卡尔的四肢会不断发生细胞的炸裂, 并变成森森白骨。这样的他等同于人彘, 又能往哪里跑? 庄理把奥卡尔放进一个用厚厚的钢板做成的巨大保险箱,然后关紧同样用厚钢板做成的库门, 开启了密码锁。除了他, 谁也破解不了门锁的密码。 这是一个废弃银行的地下保险库,矗立在一个早已空无一人的街区。 庄理沿着下水道行走了很长一段路程, 直至彻底远离了废弃银行所在的街区才掀开井盖,从一个隐秘的角落爬出来。 来来回回的路线他已经探查过很多次,知道怎么躲开行人和摄像头。 回到家,洗去满身的血腥味和尘土,庄理拿出手机给父母打去电话。 用无比酷烈的手段绞杀了王安妮的他,眼下却用温柔至极的语气问道:“妈妈,你伤口还疼吗?爸爸有没有给你做好吃的?” “不疼了,今天晚上我和你爸爸蒸了两个鸡蛋吃。儿子,我们,我们都看见了。”庄母捂着嘴低声哭泣。 庄父责备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他把手机夺过去,强硬道:“儿子,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用管我们。开弓没有回头箭,要干就干到底!” “好,我明白。”原以为自己要花很多功夫才能安抚好父母的庄理意外地笑了。 他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轻松地忖道:这个世界还有救,抗争的火焰还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燃烧。 与全世界为敌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他为全人类抗争时,他的同胞却觉得安于现状会更好。所有人都甘愿被奴役甚至是屠戮,这才是真正的绝境。 庄理虽然来晚了一些,却并不算太晚。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全陷在黑暗里。 “我会守护这个世界,我会让一切回到正轨。”他闭着眼,对心中的爱人许下承诺。 庄父却以为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嗓音不由哽咽起来:“好好好,爸爸妈妈等着那一天。爸爸妈妈很好,你不要牵挂我们。你放开手脚去干!” 明知道儿子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敌人,庄父也未曾说过一句丧气的话。 庄理睁开眼,认真点头:“好,我会努力。你和妈妈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一定会团聚,相信我。” “相信,爸爸一直相信你。”庄父语气平稳坚定,脸上却早已布满泪水。 把耳朵贴在手机另一侧的庄母咬住自己完好的那只手,压抑着喉头的痛哭。 庄理挂断了电话,然后调出一个定位软件,通过手机信号查看父母所在的位置。他们躲在边远山区的一个小村子里,目前很安全。 吸血鬼都是一群穷奢极欲的东西,他们只会占据繁华的大都市,以搜刮人类的财富、权力、生命为乐。他们不会去荒僻的地方自找罪受。 庄理放下电话,正准备画一个老年妆,去研究所看一看,却发现自己在暗网中注册的账号收到了一串私信,与他做过一次交易的x说要与他合作对付乐青岚。 庄理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并不理会。 当年的神殿就是因为内鬼出卖才会覆灭,所以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但x却非常信任他,坦诚道:【我是六日的首领,神殿是六日的前身。我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消灭吸血鬼。】 庄理的直播等同于向全世界的吸血鬼宣战,x没有理由怀疑庄理的立场。他一定是朋友! 庄理戴上假发,开始涂抹粉底。 x继续说道:【你不了解乐青岚,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们掌握了她的一些情况,知道她根本不用吃任何东西就能保持活力,她连人血都不喝,所以我们很有理由怀疑她不是吸血鬼,而是另一种能够永生的物种! 【她比吸血鬼更难杀死!我们的队长曾经砍断过她的头颅,结果你猜怎么着? 【海因里希偷走了她的头颅,重新安回她的脖子上,结果她又活了!她是比吸血鬼更可怕的怪物!】 打完这段话,x对女儿吹嘘道:“这下庄理一定会回复我!他不可能对乐青岚那种怪物不感兴趣。” 爱弥儿对此表示同意。 父女俩眼巴巴地看着电脑屏幕。 下一秒,庄理的回复果然出现了,只六个字:【你的队长是谁?】 “靠,他怎么不问乐青岚的情况?”x愣住了,抬头看向女儿,用眼神询问:说不说? 爱弥儿点点头:说吧。 庄理一口气干掉几千只贵族吸血鬼,他绝对不可能是吸血鬼那边的人。他是人类的斗士。 x立刻回复:【雷冥就是我的队长,你听说过他吗?他曾是世界上最强的吸血鬼猎人。他仅凭个人之力就干掉了数万只吸血鬼。如果不是乐青岚出现,他差一点就灭绝了吸血鬼这个族群。】 庄理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句话,过了很久才放下粉扑,拿起湿纸巾,缓缓擦脸。 他摘掉假发,捂住眉眼,沉没在哀伤中。 雷冥――他当然知道,这是他的爱人。 x没能等到他的回复,于是喋喋不休地说道:【你单枪匹马干不过乐青岚的,她是杀不死的怪物。】 【我们有对付乐青岚的经验,我们可以帮你。】 【我们想要乐青岚的血,拿到她的血我们就离开,绝对不会干涉你的行动。】 【好吧好吧,我们给你钱,多少都可以。你如果抓到乐青岚,能不能卖十毫升她的血给我们?】 【我们等着她的血去救我们队长。】 【我们队长是英雄,我可以给你讲讲他的故事。】 【求你务必回复我们,如果队长能活过来,你会拥有更多并肩战斗的伙伴,那样不好吗?】 【一个人战斗很孤独吧?】 庄理错愕不已地看着这些话。 7480震惊了:“神灵不是已经死了吗?剧本里是这样写的呀!” 庄理从来不相信剧本,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指尖,飞快敲击键盘:【雷冥没死?】 x马上起劲儿了,坦诚道:【目前是不死不活的状态,但是只要拿到乐青岚的血液,他一定能活过来!】 【他在哪里?我要见他!】庄理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x看向女儿,眼睛里全是询问。 爱弥儿思忖片刻后点头。 x马上回复:【我们约定一个碰头的地点。我带你去见我们队长。】 【我现在就要见到他!】庄理飞快发送了一个地址,然后穿上黑色风衣,匆匆离开了出租屋。 --- 一小时之后,庄理在金豆地带领下踏入了一栋破败的棚屋,屋子里弥漫着酸臭的气味,每一个房间都布满了斑驳的霉菌,居住环境简直糟糕得令人无法忍受。 庄理语气沉沉地质问:“你们竟然让雷冥住在这种地方?” 金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恍然大悟:“你一定是队长的粉丝吧?” 庄理压抑着焦躁的心情问道:“他在哪儿?” “他在这儿。”一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美丽女子从一扇紧闭的房门里走出来,伸手道:“请进。” 庄理完全没有考虑过房间里会不会有陷阱,一脚就踏了进去。然后,他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躺在一张洁净的床上,盖着一条薄被,容颜十分安详。 他的胸膛没有起伏,皮肤也退去了血色,这一切都表明他已经死了。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被岁月侵蚀,变成一副枯骨。他还维持着生前的模样,高大、强壮、俊伟。 他仿佛睁开眼就能坐起来,微笑着向旁人打招呼。 庄理恍惚了一瞬,然后大步走过去,弯下腰,深深凝望。 一滴泪水落到了雷冥的脸上,然后是两滴、三滴、四滴…… x难过地撇开头,不忍看这一幕。他太明白.粉丝的心情了,他当年也是一样的。 下一秒,金豆和爱弥儿齐齐惊叫:“你干什么!” x连忙把脑袋转回来,却见庄理低下头,含住了队长的嘴唇,然后撬开队长的齿缝,把自己的舌尖探了进去…… 艹啊!搞了半天这小子是个变.态! x恼怒极了,撸起袖子冲上去,却又听爱弥儿发出尖叫:“队长的心脏跳动了!” 庄理捧住雷冥的脑袋深吻时不小心碰落了薄被,展露出雷冥被剖开的胸膛。一颗烙印着伤痕的心脏,在这个吻来临的时候开始跳动,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这脉动虽然微弱,却无法忽视。 x等人看呆了。 庄理深深亲吻着雷冥,指尖顺着他的头皮摸索到颈后,感觉到一阵滚烫的热意。 他结束这一吻,小心翼翼地转动雷冥的头,看见了镌刻在他颈后的一个金色船锚。 这是他们的约定,来自于灵魂之中的羁绊。 庄理眼瞳微微一颤,泪水便落入了噙着一抹浅笑的嘴角:“你做到了,”他俯身亲吻雷冥,在他耳边呢喃:“你等到我了。” 雷冥微弱的心脏陡然之间强烈震颤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呼唤。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10 庄理坐在爱弥儿的摇椅上, 左手紧紧握着雷冥的右手,一摇一晃地睡了过去。 微弱的心跳在他耳边回荡,像黑夜中哔啵燃烧的花火, 带来持续不断地安心和暖意。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他积攒了无尽的愤怒、狂躁、沮丧,却都在此刻一一被抚平。 吾心安处是吾乡, 雷冥就是他的安处, 于是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陷入了罕见的沉眠。 “他俩怎么回事儿?”轻轻关上房门的x小声问道。 爱弥儿茫然地摇头。 金豆笃定道:“又是一个脑残粉。” “我看不像脑残粉, 像老婆粉。”x摇头轻叹。 三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都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庄理,只能让他先睡着。 临到晚上七点多,天都黑了, 庄理才幽幽转醒。他拧了一条湿帕子给雷冥擦脸,擦手,擦身, 然后在他唇上轻轻吻了吻。 “我要去战斗了,你等着我。”他笑着呢喃,漆黑眼瞳里跳跃着快乐的火光。 发现爱人还活着的时候, 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在他眼里陡然变得无比可爱。 雷冥安然地躺在床上, 心脏似有若无地跳动,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庄理弯着腰深深看他, 过了很久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循着谈话声来到客厅, 发现大胡子男人和两个漂亮的小姑娘正在享用晚餐。他们吃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几块干巴巴的饼子配一些蔬菜就对付过去了。 人人都活在朝不保夕之中, 于是所有的行业都在萎缩,所有的物资都在减少。再过不久,当更多的土地和产业被荒废时,这个世界将变成吸血鬼吃人,人也吃人的地狱。 庄理坐到大胡子对面,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来聊一聊乐青岚。你为什么说她的鲜血能治好雷冥?” 爱弥儿放下饼子,轻声说道:“我今年41岁了。” 庄理上下打量她,表情略显惊讶。这个女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嫩光滑,没有一丝一毫岁月的痕迹,这绝不是保养得宜能达成的效果。 “我叫爱弥儿,故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爱弥儿盯着自己烙印着一条伤疤的掌心,徐徐道:“在那个年代,吸血鬼还很害怕阳光,只能躲在阴暗的地下。有一次我深夜回家,遇见一群流氓,差点遭到残害,是出来狩猎的索罗救了我。” 说到这里,爱弥儿微微勾起唇角,似在回味。 大胡子却冷哼一声,仿佛十分不屑。 庄理冷酷地催促:“说重点?” 金豆噗嗤一声笑了。她发现庄理也是个莫得感情的猎杀吸血鬼的机器,他根本不耐烦听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爱弥儿轻轻咳嗽一声,继续道:“重点是我们相恋了,索罗当时是海因里希的管家,他把我带回伯爵府同居。也就是在那时,我发现了乐青岚的血能让吸血鬼不断升级的秘密。为了获得乐青岚的青睐并提升实力,索罗抛弃了我,他把我丢给一群低等吸血鬼。 “若不是队长及时赶到救了我,我早就被撕成了碎片。 “作为回报,我把乐青岚的秘密告诉了他,从那时候开始,他不断猎杀乐青岚。我也恨乐青岚,所以我答应做他的卧底,并参与了十九年前刺杀乐青岚的行动。我常年居住在伯爵府,没有人防备我,我的尖刀差点刺穿乐青岚的心脏。” 爱弥儿闭上眼,抱住了瑟瑟发抖的自己。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年前混乱不堪的那一晚。索罗一把将她推开,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和尖爪,仿佛要将她撕碎。 那一幕毁灭了她所有的期待,她终于愿意承认,这个男人再也不爱自己了。 她摔倒在地,被一个巨大的花瓶砸破了脑袋,而她手里还握着沾满乐青岚鲜血的尖刀。 她刺中了乐青岚的肩膀。 索罗恶狠狠地让她滚,并放出话来,如果天亮之前还在城堡里见到她,就会亲手将她杀死。 “……我跑进地道,捂住自己的额头,却发现几秒钟后,我额头的伤口消失了。”爱弥儿盯着自己的手掌,徐徐述说:“索罗未曾给我初拥,所以我当时只是个普通人。可我的伤口消失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抬头看向庄理。 庄理沉吟道:“乐青岚的鲜血顺着刀柄流到你的掌心,而你捂脑袋时,她的血又顺着你的伤口钻进了身体。” “是的,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鬼使神差之下,我把刀尖上的血滴进了我的项链坠子。”爱弥儿指了指悬挂在自己胸前的一个小玻璃瓶吊坠。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在地道里等了很久,我以为队长一定能杀死乐青岚,可是神殿的内鬼给他下了毒――” 爱弥儿捂住脸,久久无法成言。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泪眼朦胧地说道:“当我回神的时候,队长已经死了,他的尸体被丢弃在一旁,而乐青岚和她的吸血鬼情人们却在染血的大厅里翻滚交缠。他们用淫.靡的举动欢庆队长的死亡,那画面让我作呕!” 爱弥儿闭了闭眼,试图把索罗趴伏在乐青岚颈边疯狂吸血的画面赶出脑海。他们两人纠缠在一起,像蛆虫一样恶心。 “我趁他们沉迷在肉.欲和食欲中的时候偷偷从地道里钻出来,拖走了队长的尸体。我发现他的身体还是热的,便把项链坠子里的血滴入了他的心脏。我希望能救活他。” 爱弥儿终于崩溃了,抱住自己哽咽道:“对不起,十九年前的那天晚上,我曾警告索罗不要待在伯爵府。索罗一定起疑了。他一定把这件事告诉了海因里希和乐青岚。我也是叛徒,我真的很抱歉。” 庄理冷漠地看着她,眼里透着打量的暗芒。 x早已听女儿忏悔过无数次,虽然气愤,却还是安慰道:“不怪你,那些内鬼早就把神殿的计划透漏给乐青岚了,就算没有你的警告,索罗也知道那天晚上会发生什么。算了,过去的事情别提了。” 金豆不耐烦地吼道:“哭个屁啊,搞搞清楚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好吗?我们在聊干掉乐青岚的事!” 庄理赞赏地看了金豆一眼,问道:“你们确定乐青岚不是吸血鬼?” 爱弥儿笃定点头:“我确定,我从来没见她吸过血,她甚至不用吃东西喝东西。她能行走在阳光下,也能永生不死,她更像神灵。” “她绝对不是神灵。”庄理站起身,强硬道:“我要带走雷冥和你的血。” “什么?”爱弥儿愣住了。 “给我你的血,我要看看乐青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庄理拿出两支试管,吩咐道:“抽血,装满。” “你不能带走队长!”爱弥儿抗议道。 “你们这里的环境太差,我无法忍受他住在这种地方。他胸前的伤口需要处理,而你们根本没有相应的医疗条件。他的心脏不能总是暴露在外面,我要带走他。”庄理转身朝爱人的房间走去。 x连忙跟上,`着脸说道:“那好吧,我们跟你一起走。” 金豆也立刻追上去,一路走一路收拾自己的行李。 爱弥儿只是微微一愣就扬声说道:“我不给你抽血,你把我当人形血袋带走吧。” 庄理:“……”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不等他回神,x和金豆已经熟门熟路地把雷冥从床上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带有滑轮的玻璃容器,又用黑色袋子把容器遮住。 爱弥儿拎着两个大箱子等候在门口,并用对讲机说道:“伙伴们,我们先转移了,我们找到了更好的住处。” 庄理:“……” 金豆和x推着玻璃容器飞快走出门,爱弥儿健步如飞地跟上。 一会儿功夫,一辆小卡车停在破败棚屋的门口,x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啊!” 庄理:“……” 7480吐槽道:“主人,你好像被吸血鬼缠上了。” --- 两小时后,庄理把三人带到一座废弃银行的地下金库。 看见他随便按了几个键就把几米厚的金库大门打开,x啧啧赞叹,“这地方我们早就想住了,关上门,吸血鬼根本攻不进来。但问题是我们打不开保险库的门,这种锁太高级了。年轻人,你很厉害啊!” “你们把卫生打扫一下,各个角落都擦干净。”庄理打开玻璃容器,轻轻抚了抚雷冥的脸颊。 都说狡兔三窟,这是他其中一窟。 奥卡尔被他关在另外一个银行。 “好嘞!”x挽起袖子四处观察。 金豆和爱弥儿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 庄理连忙把玻璃容器关上,唯恐灰尘落入雷冥伤口。虽然知道乐青岚的血液很神奇,但他真的没有办法忽视脏污环境对伤口有可能造成的感染。 他吩咐道:“今天晚上你们别把雷冥搬出来,外面脏。明天我会把医疗器械和消毒物品送过来,你们在这里接应我,不要乱跑。” “给我你的血,我回去做实验了。”庄理再次拿出两支试管。 爱弥儿一句废话都没有,用小刀割破自己手腕,接了两管鲜血,低声说道:“不够再找我,只要能救回队长,我把全身的血都给你也没问题。” 庄理瞥见她刻满刀痕的手腕,冷酷的面容终于柔和下来。 这些年,她应该没少割破自己的手腕往雷冥体内滴血。 “谢谢,应该够用了。这是驱赶吸血鬼的喷雾,你们每隔八小时往身上喷一喷。”庄理抛出三个小瓶子,转身便走。 x接住小瓶子,不敢置信地问:“这个喷雾真能赶走吸血鬼?” “你们可以试一试。”庄理头也不回地摆手。 x提高音量问道:“你需要我们帮忙吗?乐青岚快回国了,你不用准备准备?” “我准备送给她一个彻底脱离吸血鬼掌控的华国,今天晚上注意看新闻。”庄理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x看向金豆,金豆耸耸肩膀,吹着口哨说道:“他真酷!” “彻底脱离吸血鬼掌控的华国是什么意思?”爱弥儿呢喃道。 “看电视!”x走出用钢板隔绝的金库,上到一楼大厅,打开行李箱,翻出一个小小的破电视,连上发电机和卫星天线,招呼道:“来来来,都来看电视。” 金豆拿着小瓶子往自己身上喷,没闻到任何气味,于是便往x和爱弥儿身上喷。 就在这时,窗户外面传来毒蛇吐信的嘶嘶声,那是低等吸血鬼的利爪挠过墙壁发出的响动。对于这种声音,x等人再熟悉不过。 离开贫民窟就是这点不好,人单力薄,防不胜防。不过回到保险库就好了,那里的防护很严密,关上门,他们可以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天亮。 三人立刻拿出武器,高度戒备。 已经打开的电视还未调好频道,正发出单调的沙沙声。紧张的氛围在空中弥漫。 忽然,天花板上蹿过一条黑影。 这黑影像壁虎一般贴着墙面穿梭,那一定是低等吸血鬼!他们锋利的爪子能抠破墙壁,让自己游走在任何违反重力的地方。 一滴唾液滴落在爱弥儿的脚尖,她猛然抬头,举刀便刺,从天花板上朝她扑来的低等吸血鬼却在空中翻转了一圈,硬生生扭转方向,顺着破了一个洞的窗口逃走了。 隔了老远还能听见他干呕的声音。 爱弥儿:“……” x:“……” 金豆:“……这场景好熟悉啊!” “怎么回事?他怎么跑了?”x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是喷雾!”金豆举起小瓶子。 “靠,这小子手里还有多少好东西!”x连忙把自己的瓶子掏出来,放在掌心爱不释手地把玩。 他往自己身上喷了喷,百思不得其解地呢喃:“这东西没有味道啊!吸血鬼怎么跑了?” 爱弥儿也连忙拿出自己的小瓶子喷了喷,然后快速调整电视频道。 屏幕上刚出现画面,一阵熟悉的爆炸声就传了出来,一名身穿军装的男人在阳光下炸成了碎片。再然后,又一个男人炸成了碎片,当时他正站在演讲台上,发表剿灭六日的宣言。他似乎是一位正国级的高官。 居住在这座城市的,把自己变成吸血鬼而摄取了国家权力的那些人,全都炸成了血雾,一个都没能逃脱。 而他们惨死的画面正通过电视频道转播给全华国的民众观看。 毫无疑问,这又是庄理的手笔。 只一天时间,死在他手里的贵族吸血鬼和高官吸血鬼已经不计其数。 几名人类将领夺取了军队的控制权,把枪口对准了吸血鬼。他们停止了剿灭六日的行动,开始绞杀害怕光照而躲起来的那些吸血鬼。政府也开始由人类官员接管。 吸血鬼们四散而逃,他们不敢回自己的豪宅,因为现在的人类要想对付他们太容易了,只需天亮的时候把他们家里的窗户砸碎,窗帘扯开,他们就会在阳光地暴晒下化成灰。 他们必须躲起来!躲到暗无天日的下水道,躲到无人发现的角落,躲到他们的父辈曾经蛰伏的臭水沟。 黑暗时代真的降临了。 x不断咋舌赞叹:“好小子,真是好小子!哈哈哈,华国真的脱离了吸血鬼的掌控,回到了我们人类手中!”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11 离开银行之后, 庄理马上回到出租屋,化好妆,去了实验室检测爱弥儿的血液。 摆放在一旁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社会新闻。 如今已是深夜, 按照往常的规律, 这座城市应该早已陷入一片死寂。 没有人会在低等吸血鬼潜伏的黑暗中行动,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但今天, 外面的街道却充满了喧哗和吵闹, 军队在城市中来往穿梭, 搜寻那些未曾被阳光晒死的高等吸血鬼。不时有枪声和爆炸声响起, 还有火光和硝烟在城市的上空升腾。 胆大的民众从家里跑出来, 聚集在吸血鬼们的豪宅前。 他们把汽油浇淋在豪宅四周, 然后把手中的火把扔过去。熊熊大火烧毁了这些魔窟,照亮了漆黑的夜,也照亮了每一个人的双眼。 大家像朝圣一般仰望着这些烈火, 瞳孔里浸透泪水,也饱含希望。 一名人类记者举起话筒,哽咽道:“看见了吗, 全国的观众朋友们,吸血鬼的黑暗时代来临了!让我们一起为了光明抗争吧!” 站在记者周围的群众举起双手欢呼。他们终于又可以在自己的城市畅快地呼吸,爽朗地大笑了。 庄理把视线从显微镜前挪开, 摇头道:“离真正的解放还早着呢。” 7480好奇地问:“主人, 爱弥儿的血液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看出一点有趣的东西。”庄理把电子显微镜拍到的画面传入电脑, 解释道:“爱弥儿的细胞很有活力,但她不是永生不死的, 她只是衰老得比别人慢而已。她的端粒比普通人长很多, 据我估算,她至少能活200岁。” 7480惊讶道:“那她和星际人类的寿命是一样的。” “对, 乐青岚的一滴血能让一个普通人多出至少100年的寿命,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都会为她疯狂。”庄理按揉眉心,沉吟道:“要解开乐青岚的秘密,我必须拿到她的血,而且还要购买一些检测dna的设备。” 他摇摇头,遗憾地叹息:“这个研究所的设备还是太落后了。更精密的设备哪里会有呢?” 他打开网页正准备搜索相关信息,实验室的门锁却被几颗子弹打坏,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 “你是王田土吗?”一名士兵用枪指着庄理的头,勒令道:“你跟我们出去!” 庄理举起手,老老实实出去了,走到外面大厅才发现,其他五名研究员也都被带到这里。 看来这个研究所已经被人类军队掌管了。 一名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正目光威严地审视众人。 另有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俊美男人姿态慵懒地坐在一张沙发上,翻看着一沓厚厚的实验记录。 庄理盯着俊美男人看了几眼,瞳孔里闪过一道暗芒。 穿军装的中年男人大声勒令:“都给我站直了,眼珠不要乱看!”末了弯腰询问俊美男人:“他们怎么处理?” “他,他,他,带出去毙了。”俊美男人点出三名研究员,冷冰冰地说道:“他们亲手放干过人类的血。” 俊美男人一边翻看实验记录一边指着一名研究员说道:“把他放了吧,他只拿血库里的血做实验,没有杀害过人类。我们现在急需人才,他还可以留下工作。” 中年男人毫无异议地点头。 俊美男人看向庄理,饶有兴致地笑了:“资历最浅的人却拿到了最高的预算,最好的设备,最高的权限,甚至可以随便动用婴儿血库的血,你很不简单呀。你购买的设备很大一部分都与血液研究没关系,你准备干什么?改行制药?” 俊美男人站起来,绕着庄理走了一圈,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庄理表情淡然地站在原地,心里却在叹息:“还是以前那个老板比较好,随便怎么糊弄都行。” 7480小声问道:“主人,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新老板不好糊弄,辞职走人吧。”庄理漫不经心地道:“我自己买设备,自己在家做研究,这样还能多陪陪雷冥。” 一人一统正说着话,俊美男人却忽然逼近庄理,死死盯着他的双眼,然后又看向了他的白发和满是皱纹的皮肤。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勾,竟十分愉悦地笑了,“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中年男人惊讶道:“你认识他?” “对,我认识。”俊美男人退开两步,指着自己先前坐着的那张沙发,邀请道:“您请坐,您知道我是谁吗?” 庄理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前一段时间承蒙你的关照。” 7480:“……发生了什么?主人我刚刚是不是死机了,所以错过了什么剧情?” 庄理在心里答道:“他是那个鸟嘴医生。” 7480:“靠,包得那么严实你都能看出来?” “瞳间距离、身高、体态、形体表征,这些是不会变的。他也根据这些特征认出了我。”庄理摘掉自己的假发和胡须,慢慢走向沙发。 俊美男人早已准备好一包湿纸巾,双手捧给他。 庄理抽.出纸巾,擦掉了脸上的妆容。 看见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站在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回神之后,中年男人立刻并拢双腿,站直身体,行了一个军礼。其他士兵也都放下枪,齐刷刷地敬礼。 没被拖去枪毙的那个研究员看傻眼了。艹啊!他们研究所竟然藏着这么一尊大佛! 俊美男人九十度鞠躬,轻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我真是太高兴了。” 庄理把湿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开门见山地问:“所以,你接管这个研究所是准备做什么?” 俊美男人拿出一瓶包装精美的血液,笑得越发兴味:“您说巧不巧,我准备研究这瓶‘生命泉水’,并审问一下它的制作人王田土博士。不过现在不用了,我已经可以肯定,那些吸血鬼会害怕阳光,正是因为您的大作。” 俊美男人再次鞠躬:“庄理先生,我们需要您的帮助。不瞒您说,我们一直在研究杀死吸血鬼的办法,却没有太大进展,您的出现让我们看见了希望。您的经历我知道,您的仇恨我也知道,您与我的理想应该是一样的,对吗?” “我的理想是杀死所有吸血鬼,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庄理淡淡说道。 “好巧,我们也一样。”俊美男人真心实意地笑了。 站在大厅里的军人们也都看向庄理,目光是灼热、崇敬、期盼的。他们隐约意识到,未来就在这个人的手中。 庄理环视众人,确定他们的立场是坚定的,这才徐徐说道:“这瓶血液被我注入了一种感光纳米粒子。” 不等他进一步解释,俊美男人已恍然大悟:“感光纳米粒子吸收光线之后会发热并产生振动,进而撕裂它们所附着的细胞。这是一种治疗癌症的方法,在医学界,它还只是一个概念而已,没想到庄先生您竟然把成品做出来了。” “用治疗癌症的方法杀死吸血鬼,真是妙啊!”俊美男子笑着鼓掌,满脸都是回味。 “你们有制药厂吗?”庄理追问一句。 “有!我们可以大批量为您生产这种感光纳米粒子,只是,我们库存的血液应该不够卖给全华国的吸血鬼。”俊美男人迟疑道。 “我知道哪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血液。”庄理似笑非笑地开口。 俊美男人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徐徐吐出三个字:“乐青岚?”看来他也很清楚乐青岚独特的体质。 “是的,她的血液能供应全世界的吸血鬼。但是首先,我得找到她的弱点并想办法把她抓住。” “据我所知,她似乎没有弱点。哪怕心脏爆裂、头颅砍断、身中剧毒、高压电击、烈火焚烧、炸.弹轰炸,核辐射感染,她都能活过来。只要她的尸体还残存着任何一部分,她都能重新变成一个完整的人。”俊美男人语气凝重地说道。 听见这番话,所有军人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们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怪物。 7480结结巴巴开口:“富富富,富江?” “富江是什么?”在这方面,庄理的知识面很窄。 “富江就是一个杀不死的怪物啊!她简直是我的童年阴影!”7480揪着自己的头发喊道。 俊美男人叹息道:“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找不到杀死乐青岚的办法。只要想起她,我就会感到绝望。她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恐怖。” 庄理不以为然地摇头:“大自然的法则不允许这样的怪物诞生,她一定会有弱点。” “但愿您的理论是对的。这是我的收藏,希望您能通过它找到乐青岚的弱点。”俊美男人忽然摘掉自己的红宝石戒指,递给庄理,解释道:“打开戒面,里面藏有乐青岚的一滴血液。您还需要什么检测仪器吗?我可以帮您找来。” 庄理接过戒指,毫不客气地说道:“市面上能找到的科研仪器你全都帮我找来,另外再帮我布置一间icu病房。” 他举起红宝石戒指,对着灯光看了看,唇角缓缓上扬,“小智障,你说一个永远都杀不死的人能被杀死吗?” 7480认真答道:“别人或许没办法,但主人你一定行的!” “不,不是我一定行,而是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永远不灭的生命。宇宙都会毁灭,更何况人类?”庄理摇摇头,快步走进实验室。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12 俊美男子的执行力很强, 才短短几小时就重新为庄理布置了一个实验室。 x接到庄理的电话就马上把雷冥的身体搬运了过来,正好在实验室门口与俊美男子碰个正着。 两人瞪大眼睛看着彼此,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也找到庄理了?” “哼, 运气不错嘛!” 三句话下来, 两人已了解了彼此的状况,于是一起把雷冥的身体搬进实验室, 放置在用玻璃罩子做成的icu病房里。 庄理赶走两人, 亲自给雷冥消毒、换衣服、插呼吸机、心电图、脑电图等仪器。 从今天开始, 他将在雷冥地陪伴下工作。累的时候回过头就能看见最心爱的人, 这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这是驱赶吸血鬼的喷雾配方, 你们拿去大量生产并送给人类。这种喷雾能散发出细胞癌变的气味, 吸血鬼闻到之后就会放弃狩猎。他们自己就是癌变的生物,他们厌恶癌变的血液。” 庄理把一个文件夹递给俊美男人,警告道:“一定要在私下里送, 不能让消息传到吸血鬼那一方。他们一旦知道这只是一种臭味,并不是真的癌变,他们就会继续残杀人类。 “还有, 逃走的那些高等吸血鬼并不是每一只都喝过感光纳米粒子,他们只是不明情况,吓得躲了起来。时间一长他们会发现自己依然可以在阳光下活动。所以我的生命泉水不能停止贩卖, 他们饿了总会出来觅食, 你们要想办法把加了料的食物送到他们嘴边。” 庄理摆手道, “好了,我要开始工作了, 请你们离开。” 俊美男人如获至宝地接过文件夹。 x不屑地瞥他一眼, 然后邀功道:“庄先生,我的人给乐青岚的飞机安装了定时炸.弹。我刚才收到消息, 她在f国坠机了。这点爆炸肯定杀不死她,但我给你争取了更长的准备时间。至少一周之内,乐青岚和海因里希都到不了华国。” “做得好。”庄理露出一丝微笑,许诺道:“我会抓紧时间找到她的弱点。” “好,那你忙,我们走了。”x推搡着俊美男人,“走走走,咱们别打扰庄先生做研究。” 两人离开之后,庄理立刻穿上白大褂,开始解析乐青岚的dna密码。 他工作的时候总是心无旁骛,很少会在意周围的人或事。但今天,他却一边做实验一边絮叨:“雷冥,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雷冥躺在病床上,安详地睡着,脑电波和心率图微弱地跃动,几乎拉扯成一条直线。 庄理回头看他一眼,微笑道:“我在观察乐青岚的血液细胞。很抱歉,这滴血不能给你,因为我要拿它做实验。” 他仔细观察载玻片,许诺道:“不过你别着急,我很快就能抓住乐青岚。” “你一定能醒过来,相信我。” “那一天不会太久。” “醒来之后你想做什么呢?” 庄理把一滴化学药剂滴入载玻片,轻笑道:“我给你一个建议好不好?我俩先谈个恋爱?” 雷冥的脑电波产生了剧烈地跳动,只可惜背对他的庄理没能及时发现。 “你觉得我怎么样?”庄理还在喋喋不休:“我脑子很聪明,长得又英俊,跟我谈恋爱你一定不会吃亏。” “对了,”庄理饶有兴致地补充一句:“我技术很棒。” 雷冥的脑电波一直在跳跃,一个小山峰接着一个小山峰。 庄理拖长嗓音,轻笑着问:“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技术吧?” 雷冥的脑电波猛然攀上一个高峰。 庄理依然没发现异样。 他解开领口的纽扣,活动一下脖颈,低声呢喃:“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念你。” 雷冥的脑电波轻轻跳动着,然后慢慢趋于平静。这平静不是没有生气的死寂,而是充满了希望的等待。 庄理回过头,眼角微红地看了他一眼。 7480这个小智障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凝结出一本《富江》,正看得津津有味。它根本没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庄理放下手头的工作,给自己消过毒之后才走进玻璃隔成的icu,垂头吻了吻雷冥冰冷的嘴唇。 “让我充个电。”他附耳说道。 雷冥的脑电波陡然跳跃。 只可惜庄理的薄唇还贴在他的耳边,眼眸深深注视着他安详的睡颜,根本没往检测脑电波的屏幕上看。 “好了,电量满格了,我要继续工作了。”庄理轻轻抚摸着雷冥的后颈,又吻了吻雷冥的眉心,这才回到实验台前继续工作。 他爱上了一边工作一边陪雷冥聊天的感觉。 一天之后,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话能激起雷冥的脑电波,于是马上变成了一个话唠。 --- 不知不觉五天过去了,庄理解开了乐青岚的dna密码。 他拿上这份报告,走进icu,坐到床边的摇椅上,一面轻轻晃动,一面温柔低语:“结果出来了,你想知道吗?” “想!”7480垫着脚尖举手。 雷冥的脑电波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乐青岚的细胞除了可以无限分裂,还能轮回。” 雷冥的脑电波又一次跳跃,仿佛在问轮回是什么意思。 庄理握住他的一只手,慢慢解释:“灯塔水母你知道吗?这种生物在即将死亡的时候会变成幼虫,再经历一次生长和发育,就像轮回投胎一样。它是永生不死的。 “而乐青岚的细胞和灯塔水母一样,老化之后会重新回到最初的状态。也就是说,她的身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新一次,不是以消耗端粒而换取的细胞分裂的更新,而是彻彻底底的更新,像网络游戏里的人物,一键复活。” 雷冥的脑电波产生了紊乱。 7480惊悚道:“我的天啊,这个金手指太牛逼了!主人,照你的说法,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杀死她啊!她简直就是个bug!” 庄理轻轻吻着雷冥的手背,安抚道:“别着急,我有办法对付她。她的细胞一旦老化就会变回初态,重新经历生长发育的过程。所以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处于巅峰状态。 “这种细胞生长模式与生.殖细胞一模一样。经过检测,我发现她的细胞被某种能量激活了胎儿发育时期才会具备的基因表达指令。这是一种基因表达程序的错误运算。” 7480晕乎乎地说道:“主人,我听不懂,你用简单的话解释一下好吗?” 雷冥的脑电波跳地很有规律,像是在打出一个个问号。 庄理低声笑了笑,进一步解释:“简单地说就是,乐青岚的细胞激活了胚胎细胞特有的发育程序,要杀死她,我就必须终止这种程序。” 庄理靠倒在摇椅上,缓慢地说道:“让细胞停止发育的办法有很多种,可以用药物阻断,也可以进行基因改造。但乐青岚的细胞活性很强,不会受到药物的毒害,所以我准备研发一种dna试剂。 “我会把导致胎儿停止发育的致病基因融入这种试剂,只要一针下去,乐青岚的细胞就会停止更新。她很快就会体会到衰老甚至是死亡的滋味。当然,在这之前,我会用她的血唤醒你。” 庄理摇晃着雷冥的手臂,呢喃道:“我等不及了。我想让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雷冥的脑电波一下一下强烈震颤,仿佛在回应他的期待。 门口传来啪啪啪的掌声。 鸟嘴走进实验室,满怀敬畏地开口:“庄先生,我就知道人类的希望在您身上。您找到杀死乐青岚的方法了。” x推开鸟嘴,喘着粗气说道:“庄先生,时间来不及了,乐青岚的邮轮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抵达华国了。那个dna试剂你做出来没有?” “没有,目前只是解开了dna密码而已,合成基因片段至少还需要半年。”庄理依然坐在摇椅上,牵着雷冥的手。 鸟嘴和x露出失望的表情。 金豆推开两人,快速说道:“庄理,你跟我们走吧,我们要转移了。乐青岚带回来很多高等吸血鬼,他们很快就会重新占领这个城市。” 爱弥儿带着一群士兵走进来,指点道:“把这些实验器材都搬走,小心别碰坏了。” “不用搬。”庄理轻轻拍打雷冥的手背,看着他起伏不定的脑电图,安抚道:“别害怕,我陪着你呢,我们哪儿都不去。” x无奈扶额。 金豆才不管庄理肯不肯走,捋起袖子就开始搬东西。 庄理拿起遥控器摁了摁,摆放在桌子上的电视机就打开了,一个密闭的房间出现在屏幕上,房间内很空旷,四面墙壁都是金属做的,还安装着很多保险柜。 庄理平静地说道:“都坐下看直播吧。” x恍然道:“这是一个银行金库!” “你让我们看这个做什么?”金豆好奇询问。 有人给鸟嘴打来一个电话,他走出实验室接听,回来之后惊骇道:“现在全华国的电视频道都能收看这幅画面,庄先生,您准备做什么?” 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庄理的脑回路。敌人都杀上门了还不跑?坐在这里干什么呢?等死? 爱弥儿竖起食指让大家安静,“嘘,既然庄先生让我们坐下看电视,那我们就坐下吧。” 众人不得不站在原地,耐着性子看直播。 庄理又按了按遥控器,屏幕里,镶嵌在那座金库内壁的一个保险柜自动打开了,里面传来砰砰砰的敲击声。又过了一会儿,敲击声停止了,一条狼狈不堪的人影从柜子里爬出来,四肢沾满鲜血,脑袋和身体蒙着一个黑色袋子。 人影爬出柜子之后便蜷缩在地上不动了。 庄理静静看着他。 x等人一脸懵逼。 通过电视机、电脑、广告牌看见这一幕的人类也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下一刻,人影爬起来,用颤抖的手臂摘掉了黑色口袋,露出一张轮廓深邃的脸。 “奥卡尔!”x双眼圆睁。 看清这张脸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惊恐的呼声。 庄理却用键盘,在屏幕上打出一句话:【乐青岚,一个小时之后,你的儿子会化成灰。请你尽快。】 他拿起遥控器,又按了一个键,奥卡尔头顶的白炽灯忽然熄灭,安装在天花板上的几十根紫外线灯管放射出幽幽的紫光。 在这一瞬间,奥卡尔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嚎叫。他的四肢还好端端的,躯干和脸部的每一个毛细孔却开始渗血,眼球更是鼓出眼眶,仿佛快炸了。 然后下一秒,他的眼球竟真的炸了,啪啪两声脆响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他伸出锋利的爪子四处抓挠,然后开始撕扯自己的身体。无法缓解的剧痛让他产生了杀死自己的绝望念头。 他的身体在炸裂,起初是一个个破溃的小水泡,然后是一层层剥落的皮肉,最后露出的是森森白骨。 守在屏幕前的人类睁大眼睛看着奥卡尔,发觉自己快笑出声了,连忙用手捂住嘴。 太惨了!这真的太惨了!嘻嘻! “妈妈快来救我!我受不了了!妈妈,妈妈,呜呜呜,我要妈妈!”奥卡尔抱住自己,哭得像个孩子。 x和鸟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悠闲闲地看电视。 他们再也不提赶紧撤离的话。 金豆双眼放光地看着屏幕,嘴巴张开,缓缓吐出两个字:“酷啊!” 爱弥儿拿来一打啤酒,笑着说道:“敢在乐青岚来临之际还这么玩,庄先生一定有所准备吧?” 庄理指了指电视屏幕,抿唇不语。 奥卡尔已经变成一个血人,如果乐青岚再不来,他很快就会死去。 忽然,金库外面传来砰砰砰的巨响,像是有人在砸门。 庄理适时按下遥控器,厚达几米的金属门便自动打开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冲进了金库。 她抬起头,直视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目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她的美貌像天上的烈日,灼烧着每一个旁观者的眼球。 即便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只怪物,x等人还是失神了一瞬。十九年不见,乐青岚一点都没变。 庄理却完全不受女人的影响,反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嗤笑。 乐青岚把奥卡尔抱进怀里,心疼地抹掉他脸上的血液。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冲进金库,身后跟着几名高等吸血鬼。他们用枪打碎了天花板上的紫外线灯管,然后脱掉外套,把奥卡尔裹起来。 美丽女人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手腕,给奥卡尔喂血。 庄理轻轻摁了摁遥控器,金库的门又自动关上了。 奥卡尔吓得浑身发抖,乐青岚和海因里希却根本不在乎。他们带来的几百只高等吸血鬼早已包围了银行,即便这扇金属门厚达几米他们也不怕,外面的吸血鬼总会救他们出去。 “庄理,我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会把我儿子受过的苦,百倍千倍地还给你!”乐青岚直勾勾地看着摄像头,一字一句说道。 “抱歉,你没有这个机会。”庄理拿起摆放在电脑旁边的话筒,轻笑着说道。 被他安装在金库内部的扩音器把这句话送到了乐青岚耳边。 听见这熟悉的、来自于魔鬼的声音,奥卡尔连忙抱住脑袋往角落里缩,然后发出小声的啜泣。很明显,他被庄理整出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看见他可怜的模样,7480鼻子一阵发酸。它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海因里希连忙抱住儿子柔声安慰,看向摄像头时,眼珠已染成了赤色。 可以想见,如果他们一家三口离开了金库,庄理一定会遭到史无前例的残酷对待。这还不算,他们很有可能会迁怒人类,在b市展开血腥的大屠杀。 一场灭顶的灾难已近在咫尺。 看到这里,大家都害怕了,“是不是该适可而止”的念头浮上了很多人的脑海。 但庄理从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他的报复从来都是毁灭性的。 他轻描淡写地勾起唇角,按下了遥控器最顶端的红色按钮。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屏幕上毫无动静。 五秒、六秒、七秒――嘭的一声巨响猝不及防地爆开。 吸过乐青岚的血而恢复如初的奥卡尔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炸成了一堆碎肉。他死了,死得莫名其妙,死得彻彻底底。 乐青岚和海因里希还未收敛目中的仇恨,表情就已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哀恸。然后没过多久,他们也双双跪下,眼耳口鼻冒出汩汩鲜血,然后便蜷缩着身体躺倒,来回翻滚。 与他们一起进入金库的几名高等吸血鬼没有他们那样强悍的体质,早已像奥卡尔那般身体爆裂而亡。 他们致死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杀了他们。 庄理按了按遥控器,屏幕上的画面便切换到了金库外,正猛力撞门的数百只高等吸血鬼也都一个接一个地跪倒,有的当场炸裂,有的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吸血鬼并非永生不死的怪物,除了光照,他们还有别的弱点。 才刚刚杀入华国没多久的乐青岚和海因里希未能救回他们的儿子,也来不及夺回这座城市。 他们竟然在短短数分钟内就全军覆没了。 观看这场直播的人类:“!!!”庄理是神仙吧?这可不是人类应有的战斗力!每一次,他不用露面就能干.死这群吸血鬼! “您怎么办到的?”x和鸟嘴无比敬畏地问道。 庄理认真把玩着雷冥的大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在奥卡尔体内植入了一颗微型次声波炸.弹。 “炸.弹起爆后,一千米范围内的生物都会在共振中死亡。他们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会炸裂。 “乐青岚的排场挺大的,带来一支高等吸血鬼军团。我想这座银行附近一千米内,应该不会有人类敢于靠近吧?” “不会,没人敢靠近吸血鬼聚集的地方。”x笃定摇头。 庄理摆手道:“那就好,你们可以去银行把乐青岚和海因里希带回来了。” 7480默默跪下了:“主人,你竟然把对付虫族的手段都拿出来了!” 庄理凝视着雷冥沉睡不醒的脸庞,颔首道:“我承认,我着急了。”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13 庄理是真的着急了。 得知雷冥已死, 为了尽快给这个世界带来和平,他把存储在数据库里,不到非常时期不得动用的次声波炸.弹拿了出来。 次声波炸.弹是世界上最难以控制的一种武器。 次声波不像超声波, 会很快在空气中衰减, 它们造成的波动有时候能环绕地球三圈才渐渐散去。如果功率足够强大,一颗次声波炸.弹便能覆盖整个地球, 并且无差别地杀死地球上的每一个人类。 次声波所造成的震动, 与人类的内脏和颅脑的震动频率是一致的。频率一致便会产生共振, 而共振的后果是撕裂和坍塌。 连钢筋打造的桥梁都会在共振中断裂, 脆弱的人体细胞在共振中会发生什么已可想而知。 吸血鬼的确是杀不死的怪物, 他们的细胞分裂速度很快, 以至于他们拥有了超强的自愈能力。 但是,当他们体内的所有细胞同时炸裂,并且没有任何一个细胞能参与到新的分裂中去时, 他们又会如何呢? 奥卡尔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范例。 “认识冥之后,我默默告诉自己,不要让科技失去控制, 发明科技的人必须具备限制科技的能力。”庄理捂住脸,呢喃道:“我违背了这个承诺。我把未曾得到限制的科技运用在了杀戮中。” 7480赶紧安慰他:“主人你别胡思乱想,这个炸.弹的威力很小, 应该不会有无辜的人被误杀的。” 庄理摇摇头, 没说话, 双手依然捂着脸。 7480有一点小难过。它竟然会觉得宿主沮丧懊悔的模样十分令人心疼。 于是它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人的话。 然而下一秒,庄理已放下捂脸的手, 站起身, 垂眸凝视雷冥,呢喃道:“我一点都不感到抱歉, 只要能拯救你,我不吝啬使用任何手段。” 话落,他勾起唇角愉悦地笑了。 他还是他,放辟邪侈,无所顾忌。没有雷冥这根缰绳,他会干尽一切疯狂的事。 心疼他的7480:“……” 庄理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轻笑道:“你只能再睡一个小时了。” 雷冥的脑电波快速跳动,似乎在回应他的话。 “我得去洗个澡,不然你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不是最好的我。”庄理俯下身,在雷冥舒展的眉心烙了一个吻,这才伸着懒腰离开了。 --- 一小时后,庄理得到了5升乐青岚的血,这足够他把雷冥全身的血液都换一遍。 看着雷冥破开的胸膛长出粉红的肉芽并慢慢合拢,脆弱的心脏也跳得一下比一下强劲有力,庄理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病床边,默默等待雷冥的苏醒。 悬挂在墙上的钟表转过了一圈又一圈,当庄理开始心慌意乱时,雷冥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被这个微小的颤动带走了。 又过了几十秒,雷冥的眼睛终于睁开,一双漆黑深邃的瞳氤氲着朦胧的水雾,然后渐渐变得清晰明亮。他缓慢地转动脑袋,目光略过所有人,定格在了最为靠近自己的年轻男子身上。 男子正微笑看着他,卷卷的头发抹了很多ㄠ,打理成精致的模样,五官比血统最为纯正的吸血鬼还要俊美妖异,身上穿着一套极奢华的西服。 他与周围邋里邋遢、满身尘埃的人简直格格不入。他是理所当然的,一切光芒汇聚之处。 雷冥盯着年轻男子看了很久,然后张开嘴,嗓音沙哑地喊道:“庄理?” 庄理俯下身,两只手撑在雷冥的枕头两侧,笑着问:“你记得我?” “昏迷的时候,我能听见你的声音。”雷冥认真打量年轻男子,目光是好奇的,也是陌生的。 他并不记得曾经的一切。在这个世界,他就是雷冥。 庄理直起腰,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察觉到他忽然低落的情绪,雷冥面上不显,心里却开始慌乱。他极力回忆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言行不当的地方。 然而,x等人欣喜若狂的喊声却打乱了他的思绪。 “队长,你终于醒了!我们等了你十九年!” “队长,你还记得她吗?她是金豆豆啊!你小时候还抱过她呢!” “队长,我是金豆,我也会猎杀吸血鬼了。” “队长,你不知道这十九年,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儿了!乐青岚改造了一大批吸血鬼,他们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杀人,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x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述着十九年的变化,雷冥的表情由茫然渐渐变成了凝重。 被挤到最外围的庄理眸色晦暗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雷冥没有前几世的记忆,那么他对雷冥而言只不过是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该如何面对这种老友重逢的场景? 思及此,庄理转过身,默默离开了。 然而,在他离开之后,雷冥却长久地凝视着他消失的方向,手掌按压胸膛,露出忍耐的表情。 雷冥很不喜欢这个独自离开的落寞背影。 看着这个背影,他早已合拢的心脏仿佛又撕开一个口子,尖锐的刺痛随之传来。 他想跳下床去追,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竟然没穿衣服。 “队长你快躺回去,别乱动。你才刚睡醒,身体还虚着呢。”x把雷冥按了下去。 雷冥心里像长了毛一般难受,却只能继续躺着。 --- 陆陆续续有神殿的队员收到消息赶来探望雷冥。 三个多小时后,爱弥儿终于看出了雷冥的疲惫和心不在焉,于是拊掌赶客:“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队长需要休息,你们改天再过来。” 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病房里终于只剩下雷冥一个人。他看向天花板,长舒了一口气,手掌却始终按压着胸膛,感觉极为不适。 分明已经醒过来,看见了曾经并肩战斗的好友,他却觉得心里始终空了一块,很慌,很乱,很不踏实。 “我猜你需要一套衣服。”一道慵懒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雷冥猛然转头看去,却见庄理捧着一套衣服,斜倚在门口。 雷冥的目光触及他似笑非笑的脸,空荡的心一瞬间就被填满了。这种感觉就像一颗流浪行星偶然掠过一颗巨大的恒星,被恒星的引力挽留下来,重新体会到了光和热。 有了光和热,这颗荒芜的行星便有了孕育生命的能量。 于是雷冥的心既不慌也不乱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明白,自己真的活了。 “谢谢你。”他伸出手去接衣服。 庄理却把衣服藏到背后,走到床边垂眸笑问:“昏迷的时候你能听见我讲话?” “是的。”雷冥老老实实点头。 “那你没什么表示吗?”庄理挑高眉梢。 “什么?”雷冥疑惑了。 “我说过,我想和你谈恋爱,你就没点表示?”庄理微微俯身,直视这人漆黑的双瞳。 雷冥脸僵了,耳朵却慢慢染红。他终于想起了那些火热的爱语和温柔的亲吻。 心脏猝不及防地狂跳,强烈的悸动带来了微微的疼痛。此时此刻,雷冥竟产生了自己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错觉。 他按压着自己的胸膛,一时无言。 过了很久,他才伸长手臂,绕到庄理背后,把衣服夺了过来。 这是一套迷彩服,尺寸完全贴合雷冥高大强壮的身体。哪怕睡了十九年,他的肌肉依然是坚硬偾张的,像米开朗基罗的雕塑,每一根线条都蕴含着勃发的力量。 他当着庄理的面快速换好衣服,刚毅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耳朵却红得滴血。 被抢走了衣服,庄理也不生气,反倒退开几步,坐在一旁的摇椅上,饶有兴致地欣赏雷冥兼具力与美的胴.体。 所以说,他爱死了这个男人,灵与肉都爱。 “好了,我们来聊一聊。”终于穿好衣服的雷冥严肃正经地说道。 “你想聊什么?”庄理交叠起修长的腿,两只手合成塔尖,轻轻抵着下颌,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是不是听过很多有关于我的故事?”雷冥走到他面前,垂眸问道。 “嗯,x说过很多。”庄理点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很崇拜我?”雷冥继续问道。 庄理:“……” 7480:“……这个神灵有点自恋啊!” 雷冥蹲下身,与坐在摇椅中的庄理平视,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明白你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黑暗中的你想要追逐一束光明是很自然的事。但是,那只是人类对自由的渴望,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并不是爱。” 雷冥拿起摆放在枕头边的一部手机。 那是他十九年前的旧物,x一直帮他收着,现在还能用。 刚才告别的时候,x把手机还给了他,因为里面还存放着很多珍贵的回忆。 雷冥打开图库,挑选出几段视频,说道:“这是明星演唱会,你没去看过吧?几万人挤在一起合唱一首歌的感觉真的很激动人心;这是公园,周末你可以带上你的狗去玩;这是夜晚的星空,是不是很美?你有躺在星空下静静听一首歌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庄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或视频,没有说话。 他渐渐意识到这木头脑袋想说什么。 雷冥叹息道:“所有的美好你都没体验过,所以你觉得我是最好的。你爱的不是我,只是你对美好的幻想而已。” 他揉了揉庄理的脑袋,压下满心不舍,认真道:“我会给你一个和平美好的世界,等那个世界到来的时候,你会明白你现在对我的感情不过是错觉而已。你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谢谢你救了我,但正是因为这份感谢,我才想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庄理抬起一只手,慢慢捂住自己半张脸,克制不住地笑了。 “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雷冥紧张不安地问。 “听明白了。”庄理敛去笑容,认真点头。 得到确切的回答,雷冥本该松口气,然而实际上,他的心却瞬间冻结,急速下坠。 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浑浑噩噩地点头说好,站起身的时候茫然四顾,竟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干什么。 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仓促离开实验室。 雷冥完全不敢回头看庄理的表情,口腔里渐渐蔓延的血腥味让他明白,那碎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他的心,也是他对庄理的渴望。正是源于这份渴望,他本已极度孱弱的灵魂才始终没有消散。 救活他的不是乐青岚的血液,而是庄理的呼唤。 庄理轻轻垫了垫脚,让摇椅来回晃动,然后抬起头,对着天花板微微一笑,呢喃道:“他还是没变,明明想要,却又不敢来拿。” 7480辩解道:“神灵不是不敢来拿,是尊重你的选择。在任何人看来,你都像一个没有理智的脑残粉。他想让你看清现实。只有真正爱你的人才会为你的将来考虑。” 庄理轻笑道:“小智障,在感情方面,你好像不太智障呢。” 7480:“……谢谢你的夸奖哦。”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14 雷冥大步行走在过道中。 醒来之后, 他的身体里充斥着澎湃的力量,耳力、目力、嗅觉,都得到了极大地提升, 仿佛从生命的一个阶段, 跨越到了更高的一个层次。 他终于明白,那些吸血鬼为何会对乐青岚如此痴迷。他们爱的不是她的人, 而是她所能赋予的强大力量。 雷冥嗅闻着空气中的火药味, 很快就找到了驻扎在实验室一楼的军队。 一群身穿迷彩服的特种兵正坐在仓库门口侃大山, x、金豆、鸟嘴, 都在其中。 “给我来一支。”雷冥伸出手。 正在抽烟的x看愣了。 金豆马上从自己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扔过去。 雷冥取出一支烟, 借着x的烟蒂点燃, 叼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拧眉道:“新一代的吸血鬼不怕阳光了,那银子弹他们还怕吗?” “怕!不过他们统治了我们的国家, 好多银矿都被炸毁了。我们前段时间夺取了一个没被炸掉的银矿,紧赶慢赶做出一批子弹。都在这里。”x拉开仓库的卷闸门,指着堆放在角落里的几箱子弹说道。 “只有这么一点?”雷冥大略数了数, 眉头皱得更紧,只是略略一想就制定好了作战计划,“大规模扫射是不行了, 定点狙击吧, 乐青岚就是最好的诱饵。” “好嘞, 我去找狙.击.枪。”x踩灭烟蒂,大步走进仓库翻找枪.械。 金豆挽起袖子跟上, 满脸都是兴奋。 雷冥看向鸟嘴, 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问道:“我的刀还在吗?” “在。”鸟嘴撩开风衣下摆,从自己腰后抽.出一把银制长刀, 随手抛过去。 雷冥接过刀,撇开刀鞘,看了看锋利依旧的刀刃,目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挥舞长刀做了几个劈砍的动作,手臂上的肌肉时而鼓胀,时而偾张,把迷彩服的袖子绷得紧紧的。 庄理赶到仓库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高大的男人叼着一支香烟,脸上的煞气比烟雾还浓,强健的臂膀把一柄长刀舞出了残影。 不难看出,他早已习惯了在腥风血雨中来去,更习惯了残忍的杀戮。刚才在实验室里的彬彬有礼、谆谆教诲,可能用尽了他毕生的温柔。 庄理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没有再靠近。 雷冥也看见了他,挥刀的手微微一僵。 鸟嘴适时问道:“你不休息几天吗?” “不用休息了,趁他病要他命,现在是剿灭吸血鬼的最佳时机。乐青岚已经落在我们手里的消息发布出去了吗?”雷冥拿着刀,循着血腥味大步朝二楼走去。 “全华国的人都知道了。”鸟嘴笑着说道:“吸血鬼们全都慌了,跑的跑,藏的藏。尤其是b市,一夜之间所有吸血鬼都不见了,不知道这会儿躲在哪个角落。” “把他们引出来全都干掉。银矿要抓紧时间开采。我们的军队必须配置银子弹。”雷冥一边走一边井井有条地下令。 鸟嘴唯唯应诺。 庄理人矮腿短,只能小跑地跟在两人身后,快速说道:“开采出来的银矿能不能每天运几吨来我的实验室?我可以制作纳米银粒子,人类服用之后没有副作用,还能通过代谢系统排出体外。但是,吸血鬼吸了服用过纳米银粒子的人类的血,他们的食道、胃囊乃至于心脏都会被纳米银粒子灼烧,他们会瞬间失去攻击力,甚至死亡。” 庄理的话让雷冥和鸟嘴猛然停住步伐。 他们完全没想到纳米技术竟然在对付吸血鬼方面会产生这样的奇效。 如果人类每天按时服用这种纳米银粒子,那么吸血鬼就没有可食用的鲜血。他们会活活饿死! “听见了吗?他要多少金属银就给他多少。”雷冥冲庄理扬了扬下颌,然后继续朝前走。 鸟嘴连忙答应下来,恨不得自己跑去挖矿。 庄先生的纳米药剂真的太神奇了。等他研发成功,吸血鬼简直没有一点活路! 雷冥无需任何人指引就循着血腥味找到了关押海因里希的地方。 他冲守在门口的士兵点了点头,然后徒手捏碎钢锁,走进去,把蜷缩在角落,尚未从重伤中恢复的海因里希单手提起来,一句话没说就削掉了对方的头颅。 三尺高的血液溅上了天花板。 鸟嘴:“……” 7480:“……艹啊!这个世界的神灵是个暴力狂!” 庄理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一幕。 雷冥回过头瞥他一眼,然后把海因里希的尸体丢在地上,一刀插穿了对方尚在跳动的心脏。 海因里希的尸体很快就化成一堆飞灰,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个烧焦的人形痕迹。 鸟嘴看着这个可怕的印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十九年不见,队长还是老样子,一出手就要人命。 雷冥甩掉刀尖的血液,朝房间外走去,路过庄理时低声说道:“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蒂丢进海因里希留下的血泊之中。 嘶地一声响,火星熄灭了。 雷冥继续朝关押乐青岚的地方走去,鸟嘴亦步亦趋地跟上。 庄理站在原地看着这人雷厉风行的背影,过了很久才嗓音沙哑地感叹:“小智障,我想上他。” 7480:“……他可能也想上你。” --- 乐青岚被关押在一个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四面的墙壁用防弹玻璃隔开。她披散着长及脚踝的头发,跟随着爱弥儿的脚步缓缓走动。 两人一个在墙内,一个在墙外,沿着透明的实验室走了一圈,脸上都带着浅淡醉人的微笑。 她们一个美得宛若水中的明月,一个明艳得仿佛天上的烈日。 乐青岚的美是极具侵略性的,当你看见她时,你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惑人的存在。 爱弥儿停住脚步,敛去笑容,死死盯着乐青岚。 乐青岚浅笑依旧,嗓音似醇酒一般迷醉:“亲爱的,我们又见面了。放我出去好吗?放了我,你就能永生不死;放了我,你的美貌将永远伴随着你。我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拒绝索罗的初拥,你不想变成他那样的怪物是吗?你不愿意吸食同类的鲜血?” 乐青岚举起自己纤细的手,诱惑道:“放了我,我会给你恩赐。你依然是你,却又再也不是你。你将跨入神的国度。” 乐青岚把双手放置在玻璃墙上,微笑道:“亲爱的,跟随我去往神的国度,索罗会亲吻你的脚背,唤你女王。他会永永远远、一心一意地爱着你。” 爱弥儿的眼瞳失去了焦距,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把自己的双手贴合在乐青岚的掌心上。 两人的心脏仿佛隔着一面玻璃墙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就在这时,雷冥大步走过来,毫不留情地扇了爱弥儿一巴掌,语气冰冷:“清醒点!” 脖子被扇歪的爱弥儿立刻清醒过来,捂着红肿的脸羞愧至极地道歉。 “你们越来越出息了,没有一个人敢来看守她,生怕被她诱惑,所以只能让一个女人来是吗?”雷冥拧开门锁,走进实验室。 鸟嘴被训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乐青岚谨慎地退后几步,戒备地看着雷冥。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雷冥这个莽夫。他简直没有心,再美的女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们用我的血复活了你?”乐青岚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雷冥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直接用铁丝把她的手脚紧紧绑住,举起银刀,给她剃了一个光头。 对自己的容貌特别在意的乐青岚:“……”雷冥,我艹你妈! 鸟嘴和爱弥儿:“……”不愧是队长,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雷冥指了指鸟嘴,勒令道:“t恤脱掉。” 鸟嘴连忙脱衣服。 雷冥把带着汗臭味的黑色t恤套在乐青岚头上,用细细的铁丝在她脖子上扎了一圈,以防t恤掉落,继续下令:“把她抬上车,我们去狩猎。” “是,队长!”鸟嘴和爱弥儿下意识地立正站好,久违的兴奋感顺着沸腾的血液涌上他们舌尖。 雷冥正准备离开实验室,却发现庄理竟然蹲在地上,仔仔细细把乐青岚的头发收捡起来。 他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漆黑,质问道:“你在干什么?怜香惜玉?带回去当纪念品?” 庄理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要用她的头发做实验。” “这么多够吗?”雷冥打掉他手里的如瀑发丝,弯腰捡了几根,拧眉说道:“她的头发长得很快,不够的话回来我再帮你拔,捡这个做什么,脏死了!” 庄理接过两根头发,点头说够了。 雷冥立刻用脚把满地断发拢成一团,高声勒令:“有人吗?过来把这些头发烧掉!”他满脸的嫌弃简直要凝为实质。他太明白乐青岚对男人造成的杀伤力。 立刻有几名士兵跑过来,把乐青岚的头发拿去锅炉房焚烧。 庄理把两根头发丝装进塑料袋,亦步亦趋地跟随在雷冥身后。 雷冥警告道:“不要被那个女人的外貌迷惑,她是一只吃人的妖怪。” 庄理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笑地打跌。 雷冥摁住庄理的肩膀,把他推进电梯,强硬道:“我要出去狩猎了,你在安全的地方待着。全人类都在等着你的救命药,你不能去任何危险的地方。” 庄理并未反抗,乖乖走进电梯之后把一个小瓶子扔过去:“这瓶饮料你带着,可以补充能量。” 雷冥接过瓶子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紧了。这一刹那的分神让他没能多看庄理一眼。 空荡的感觉席卷了雷冥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紧闭的电梯门,他竟然觉得十分难受,呆站了很久才打起精神朝停车场走去。 浩浩荡荡的车队开到了b市最为宽阔的一个广场。脑袋蒙着黑色t恤的乐青岚被一辆消防车的云梯倒吊在高空。看不见容貌,没有任何士兵会被她迷惑。 一盏盏紫外线射灯安装在广场周围。 雷冥趴在几百米开外的一栋高楼的天台上,胸前架着一把狙.击.枪,狙.击.枪的高倍镜里显现出乐青岚奋力挣扎的身影。 “准备好了吗?”他通过对讲机问道。 “准备好了队长。”潜伏在四周的队员们一一回应。 雷冥嗯了一声,然后瞄准了乐青岚的颈动脉。 金豆和x趴在他身边,聚精会神地看向目标。 嘭的一声枪响,乐青岚像只离水的鱼,剧烈挣扎起来,鲜红的血液似泉水一般从她的颈侧喷涌,又落入了放置在她正下方的一个铁皮桶里。 等候在附近的一名队员立刻跑过去,往桶子里扔了一枚烟头,掺杂着汽油的鲜血立刻燃烧起来,把乐青岚的气味扩散至全城。 对于吸血鬼来说,她的血液是最顶级的毒品,哪怕明知道吸一口会丧命,也没有谁能抗拒这难以言喻的诱惑。 看不见的暗潮开始在四周涌动。 雷冥咧开嘴,露出嗜血的笑容。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15 乐青岚的血对吸血鬼而言果然具备致命的吸引力。 不仅高等吸血鬼闻风而动, 连躲藏在地下管道里的低等吸血鬼都悄然潜行过来。 要知道,此时天还没黑,低等吸血鬼一旦冒头就会被阳光烧成灰。高等吸血鬼也并非百分百安全,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喝过庄理加了料的“生命泉水”, 他们并不能肯定自己暴露在阳光下一定会没事。 然而,当生命的威胁与乐青岚的鲜血摆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时, 他们的取舍却偏向了乐青岚的鲜血。 十几只失去理智的低等吸血鬼掀开井盖, 从广场正下方的地下管道里钻出来。 他们骨瘦如柴, 皮肤青灰, 毛发脱落, 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应有的形态。他们像一群饿鬼, 蜂拥着朝铁皮桶跑去。 雷冥无动于衷地看着这群吸血鬼。 x和金豆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爱弥儿举着望远镜,默默看着。 没有任何人举起枪射击,因为阳光就是最强大的子弹。 几秒钟后, 这群吸血鬼挥舞着利爪,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变成灰烬。他们留下的惨叫扩散到了很远的地方。 居住在广场附近的人类全都站在自家阳台,举目眺望。这些惨叫带给他们的不是恐惧和慌乱, 而是无与伦比的安心。 这个世界真的在改变。 这批低等吸血鬼死亡之后,几条黑影像幽灵一般闪现,又蹿上高空, 试图拯救倒吊着的乐青岚。他们不被铁皮桶里的鲜血诱惑, 可见理智远远大过动物的本能。 毫无疑问, 他们是高等吸血鬼。 做出判断的一瞬间,雷冥就开枪了, 砰地一声响, 指尖已经碰到乐青岚的人影从高空掉落,左胸爆出一丛血花。 又是砰地一声响, 第二个人影掉落,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这些人影还未跌到地面,身体就在半空中烧成了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空中散开,像烟花一样美。 站在自家阳台观察战况的人类居民纷纷鼓起了掌。有人甚至把这段影像录制下来,发表在了短视频app上。 要知道,这款app早已成了吸血鬼们炫耀自己奢华生活的专用场地,人类根本不敢踏足。 然而此时,这个禁忌被打破了,吸血鬼被残杀的视频竟然出现在了这款app上,并且在短短几分钟之类获得了上百万的点赞。 许许多多人类正在观看这段视频,他们用指尖按出爱心,同时也发出了畅快的呐喊。 这一场景对所有吸血鬼而言无异于挑衅。 若在以往,吸血鬼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对视频的创作者发出必杀令。 但现在,整个平台都静悄悄的,吸血鬼们的账号像集体死亡了一般。 高等吸血鬼们前仆后继地赶来救援乐青岚,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自己成功了,他们会瞬间跨越无数个等级,成为吸血鬼的帝王。海因里希和八位亲王都会被他们踩在脚下!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雷冥等人全都是顶级狙击手,他们根本不会让这些吸血鬼的爪子碰到乐青岚的身体。 短短一小时,吊着乐青岚的那块地方已堆积了厚厚一层灰,这全都是高等吸血鬼留下的残迹。 乐青岚体内的血已经流光了,她停止了挣扎,身体正在死去。 然而下一秒,她猛地一弹,竟然又复活了,悬挂在铁链子上的身体像蛇一样扭动。 这就是她最为可怕的地方。 看着这样的乐青岚,x和金豆头皮都是麻的。 爱弥儿则幽幽叹了一口气。 雷冥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瞄准乐青岚的颈动脉又是果断的一枪。 乐青岚像条濒死的鱼,带动着铁链剧烈挣扎,颈侧血流如注。 潜伏在附近的特种兵连忙跑过去,往铁皮桶里加了几升汽油,再次点火。 浓浓的血腥味迅速扩散,又一轮杀戮开始了。 雷冥一直趴伏在天台上射击,从正午到傍晚,又从傍晚到夜幕。高等吸血鬼的数量越来越少,躲藏在下水道里的低等吸血鬼开始了他们的狂欢。 一个个井盖被掀开,一条条黑影往外急蹿。没了阳光,这群饿鬼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肆意放纵。 但是,他们想错了,架设在周围的紫外线射灯在他们狂涌而出的时候骤然点亮,把这处角落照了个通透。 在尖锐的嘶喊声中,潮水般的低等吸血鬼化成了一片火海。 被火焰炙烤的乐青岚像一片落叶在秋风中瑟瑟抖动。 然而这片火海并不能扰乱雷冥的思绪,他依然盯着高倍镜,以防任何一只高等吸血鬼趁乱救走乐青岚。 他的队员们也更为紧张地握紧了枪杆。 砰砰几声枪响,几团火球从高空掉落。 雷冥头也不抬地说道:“大家轮流休息,不要疲劳作战。” “队长你先休息。”对讲机里传来鸟嘴的声音。 “我不累。”雷冥依然趴伏在地上,食指轻轻扣着扳机。 “那你饿吗?”一道清越的嗓音忽然从对讲机里传来。 在这一瞬间,雷冥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是因为惊吓或别的什么不好的情绪,而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悸动和难以形容的喜悦。 他怎么可能会错辨这个把他从黑暗深渊中拯救出来的声音。 “庄理?”他哑声问道。 “嗯,是我,你饿吗?”庄理重复询问。 “有一点。”雷冥其实一点都不饿,乐青岚的血液把他变成了超越人类的一种生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张口就示弱了。 “饿了就喝我给你的饮料,那个可以补充能量。”庄理提醒道。 “好。”雷冥冲x打了一个“轮班”的手势,然后放下狙.击.枪,坐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一瓶饮料,十分珍惜地抿了一小口。 “好喝吗?”庄理继续问。 “好喝。”雷冥其实根本没品尝出味道,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瓶身上的五个字,【体力补充剂】,手写的,十分匆忙潦草,却又别具风骨。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庄理的字迹。 雷冥用指腹摩挲这串小字,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庄理在对讲机那头轻笑道:“你骗我,这瓶饮料是没有味道的。” 雷冥:“……” “噗嗤!”金豆和爱弥儿齐齐捂嘴轻笑。队长的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庄理继续说道:“我也想添加一些特殊的风味,但是我对调味不太在行,怕弄巧成拙,所以干脆做成了无味的。” 他适时停顿片刻,愧疚道:“对不起,我不会做饭,你觉得我需要去学吗?” 雷冥下意识地答道:“你不用去学,我会就行了。” 庄理愉悦无比的笑声从对讲机里传来:“所以,你是同意和我一起生活了吗?以后你负责做饭?” 雷冥:“……”小狐狸轻而易举就把他带进沟里去了! 金豆和爱弥儿:“哦豁!” x竖起两只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雷冥面无表情地喝完饮料,把小瓶子擦干净,藏在衣兜里,严肃道:“不跟你聊了,我要开工了。” 他趴在狙.击.枪上,手指轻轻勾住扳机,目光是锐利的,耳朵是通红的。 庄理轻笑道:“你想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 雷冥很想回一句不想,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在干什么?” 他太想知道庄理的情况,离对方越远,他的心就越不安。天知道从对讲机里听见庄理的声音,他的心脏跳动得多么急促,多么强烈,又多么踏实。 “我在看着你。”庄理提示道:“你抬头。” 雷冥抬起头,却见自己上空悬浮着一架无人机。 庄理轻笑道:“我正通过它看着你。你不在,我根本没有心思做实验。” 雷冥连忙收回视线,看向广场,耳朵越来越滚烫。 金豆和爱弥儿捂住嘴无声尖叫。天啊,庄先生也太会撩了吧! x戏谑地看了自家队长一眼。 雷冥清了清喉咙才沉声道:“我以为你做实验的时候不需要任何人在场。” 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了一副画面,自己站在一旁等候,庄理心无旁骛地做实验,连一眼都懒地看过来。 他分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却感到十分熟悉。 庄理叹息道:“那是以前,现在我根本离不开你。” 克制不住的喜悦变作甜意,由心底扩散到舌尖。雷冥沉默了,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维持住紧绷的表情,否则他一定会像个傻子一样笑出来。 金豆和爱弥儿目光灼灼地看着队长,见队长依然无动于衷,不由失望地摇头。 x小声催促:“答应他啊队长!这么好的对象你还犹豫什么!” 雷冥咬紧牙关未曾开口。 庄理徐徐说道:“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你以为我喜欢的不是真正的你,是构想中的你,对吗?你以为当世界和平之后,我有了更多的选择,面对更多的诱惑,就不会再爱你了,对吗?” 雷冥通红的耳朵逐渐变得苍白。 庄理忽然转变了话锋:“你想听音乐吗?” 雷冥愣住了。 x、金豆、爱弥儿也都愣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呐喊:喂喂喂,把话说完好吗?你刚才不还在深情告白吗? 对讲机里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圆舞曲,美妙的音符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轻快地跳跃。 庄理柔声说道:“这是《蓝色多瑙河》,好听吗?” “好听。”雷冥紧张不安的心情被音乐抚慰了。 “会哼吗?”庄理一边问一边跟随音符轻轻哼唱。 雷冥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也哼唱起来。 x、金豆、爱弥儿、鸟嘴,以及拿着对讲机,正战斗在最前线的所有士兵,都跟随悠扬婉转的音符轻轻哼唱。 这是硝烟中的浪漫,也是黑暗中的明光。 “抬头看天。”庄理轻声说道。 雷冥抬头看向天空。 “看见星星了吗?它们美吗?” “看见了,星空很美。”雷冥恍惚地答道。 “是的,星空很美。人类的世界一直在改变,但此时的星空与十九年前的星空是一样的,它们是亘古不变的。而我对你的感情就像这片星空,从来不是什么错觉,也不是美好的构想,它就在那里,它是真实的。” 庄理缓缓说道:“许多人一起合唱一首歌的激动人心,我体验到了;夜晚的星空很美,我也看见了;躺在星空下静静听一首歌的感觉,我也拥有了。所以你看,哪怕这个世界还被黑暗笼罩,我们也可以一起创造美好的生活。 “你之前拒绝我的话都不成立。你说要送给我一个新世界,但是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的世界。有你的地方,即使是地狱我也欣然前往;没有你的地方,哪怕是天堂我也不去。” 庄理长叹一声,坚定说道:“雷冥,不要把我想象成一个迷茫的小孩,我没有那么脆弱。我很清楚我要什么。” 雷冥已经被震撼地完全说不出话了。 庄理缓缓说道:“雷冥,自始至终,我要的都是你。好了,干.你的活儿吧,我等你回来。” 他径自切断了通话。 7480感叹道:“主人,你太会撩了!” 它服了!宿主真特么是个全能选手!会科研,会打怪,还会撩汉! 看见宿主它就想起一句话――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对敌人来说,宿主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对神灵而言,他就是一个纯纯的小甜甜。 雷冥趴在地上半天没讲话,两只耳朵烧得通红,嘴角一翘一翘的,分明想笑,却又不得不努力憋着。 沸腾的血液裹挟着巨大的喜悦冲刷着他的全身。如果不是在执行任务,他可能会原地跳起,用拳头挥打天空。 x冲金豆吼道:“换班!” 金豆连忙端起狙.击.枪,瞄准乐青岚。 x爬起来给了队长两拳,没好气地说道:“你快给我答应下来,这么好的对象错过了就没了!”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16的统治 x的责备声通过对讲机, 传给了潜伏在别处的队员。 大家先是哈哈大笑了一阵儿,然后才纷纷开口:“队长,快答应吧!” “庄先生为了救你真的太拼了!” “庄先生长得也好。” “庄先生的药剂能拯救世界, 为了全人类, 你牺牲一下自己的美色吧。” 听见这句话,雷冥下意识地反驳:“和他在一起怎么能算是牺牲?” “对, 不是牺牲, 是占便宜。”鸟嘴幽幽地说道:“队长, 你收着点, 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心里都乐开花了, 还在这儿跟我们装呢。” “你们闭嘴, 专心瞄准!”雷冥沉声下令。 对讲机里安静了,大家全都看向了倒吊着的乐青岚。 直到此时,雷冥才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爱弥儿拿出自己的手机, 戏谑道:“趴在这儿挺无聊的,大家听听音乐吧。” 一首《蓝色多瑙河》再次响起,悠扬的音符在空中打着转儿, 飘向了远方。分明是战争的氛围,却奇异地掺杂着光明与美好。 大家非但没被音乐干扰心神,反倒更为专注也击杀吸血鬼, 一只, 两只, 三只…… 一朵又一朵火焰在黑暗中燃烧,照亮了天幕。 住在周围的居民也坚持不懈地守在阳台上, 等待天明。 天亮之后, 这个世界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 早上九点多,再没有吸血鬼敢来救乐青岚, 队员们开始松懈。 雷冥沉声说道:“再等等。” “队长,杀光b市的吸血鬼,我们接下来去哪个城市?”鸟嘴兴致勃勃地问。 雷冥正思考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庄理的声音却从对讲机里传来:“已经没有吸血鬼了,你们还等什么?赶紧回来休息。” 雷冥下意识地答道:“好。”然后开始拆卸狙.击.枪。 鸟嘴:“……”刚才说再等等的人是谁? x小声吐槽:“妻管严啊这是。” “你们不用去下一个城市,全华国那么多吸血鬼,你们杀不完的。等我的纳米银胶囊制作出来,在全国推广,吸血鬼们会陆陆续续饿死。”庄理再次勒令:“收队,赶紧回来!” “好,我马上回来。”雷冥拆枪的速度更快了。 庄理切断了信号,队员们却还在追问什么是纳米银胶囊。 鸟嘴给大家科普之后,所有人都乐了。沉重的担子一瞬间从他们的肩头卸去,美好的明天似乎已近在咫尺。 “明天我们一起去挖矿得了,给庄先生干活比我们自己杀吸血鬼来得快多了。”一名队员由衷感叹,引得大家纷纷点头。 雷冥勾了勾唇角,心中溢满骄傲。 --- 一小时之后,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广场,路上遇见很多出来买早餐的行人。 他们拎着食品袋,悠悠闲闲地走着,看见军车立刻踮起脚尖挥手,脸上洋溢着轻松喜悦的笑容。 吸血鬼们全都躲起来之后,各大公司已经停摆,因为它们全部属于高等吸血鬼的产业。人类不是在为这些公司打工,而是在给吸血鬼当牛做马。 大家累死累活创造的财富,最终全都会被吸血鬼夺走,拿到手的只是仅够糊口的一点钱。除此之外,大家还必须每个月捐献40血液。 工作变成了压榨;生活变成了折磨;于是世界变成了地狱。 在这样的高压统治之下,大家已经很久没见过早上的太阳。不是太阳不在了,而是所有人都被恐惧压地不敢抬头。 一名年轻人十分悠闲地走在街上,手里捧着一杯豆浆,叽里咕噜吸地起劲。走着走着,他忽然抬起头,看向了悬挂在东边的太阳,然后愣住了。 路过他的行人也都跟随着他的动作,看向天边。 “看什么呢这是?天上什么都没有啊。”车子驶过这群人时,x好奇地嘀咕了一句。 那名年轻人却忽然泪流满面地说道:“今天的朝阳真美。” 被他误导的人们这才认真看了看红彤彤的天空,然后由衷地笑了。是啊,今天的朝阳真美! “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很美!大家耐心等一等,黑暗很快就会过去。”x被这句话感动了,大半个身子钻出车窗,招手呐喊。 车队已经驶离了这个街区,人们却还站在路边引颈眺望,脸上带着极度的渴盼和满满的希望。 回到实验室后,一名士兵正准备把躺在车斗里的乐青岚搬下来,蒙在她头上的黑布却忽然掉落。 她昨天早上才被剃光的头发,今天就已经长了出来,像瀑布一般披散,发出幽幽的香味,极脆弱却又极婉转地低喊:“救我,求求你救我。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 士兵低下头,透过散乱的发丝,看见了半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和一双饱含泪水的脆弱眼瞳。 士兵愣住了,粗鲁的动作下意识变地温柔。 一双大手却在这时伸过来,揪住了乐青岚的头发,把她从高高的车斗拽下,拖着往前走。头发拉扯头皮,带来剧烈的疼痛,乐青岚美丽的脸庞扭曲了,婉转魔魅的嗓音也变成了刺耳的尖叫。 那名士兵猛然清醒,继而后怕不已地拍打胸脯。好险啊!他刚才差点被勾走魂魄! 乐青岚越是挣扎尖叫,雷冥就越是会把她往粗糙的地面上拖拽,让摩擦刮走她的皮肉。 他曾经砍掉过乐青岚的头,刺穿过乐青岚的心脏,也劈开过乐青岚的身体。没有任何一种残酷的手段是他施展不出来的。 面对这样的他,乐青岚也就彻底放弃了挣扎,喘着粗气说道:“吸过我的血的人只是活得比较长而已,并不是永生不死。在这个世界,唯一永生不死的人只有我一个。” 乐青岚低笑起来:“雷冥,你战胜不了我。等你死了,我就能重获自由。你知道的,没有人能抗拒我的魅力,他们都会乖乖听我的话。你死之后,我依然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女皇。你以后自己是救世主吗?不,不是的,你只是短暂地让这个世界变回了原样。我永远不死,这个世界就永远是我的。” “哈哈哈,哈哈哈……”乐青岚从低笑变成了大笑。 她早已经习惯了身体的疼痛,也完全不在乎雷冥的残酷折磨,因为她知道,胜利早晚会属于自己。 雷冥举起枪托,敲碎了她满口的牙齿。 听见一声接一声的重击和一道连一道的惨叫,x等人头皮都是麻的。 队长的脾气还是如此火爆,想不通乐青岚为什么那么喜欢挑衅队长,难道她是受虐狂? 雷冥正砸地起劲,身后却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你回来了?” 他的身体立刻僵硬,高高举起的枪托轻轻放下,冷酷弑杀的表情在转过头时已变成了罕见的温柔,“嗯,我回来了。” 庄理斜倚在二楼的栏杆边,似笑非笑地问:“考虑清楚没有?” 雷冥哑声说道:“考虑清楚了。” 庄理没有询问他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勾了勾食指,轻笑道:“考虑清楚了还不上来?” 雷冥把枪扔给x,一脚踢开横躺在路上的乐青岚,三两步跨上二楼。 庄理张开手臂,他立刻迎上去,自然而然地抱住了这份渴望。 站在一楼大厅里的士兵们全都打起了呼哨,哄笑着高喊:“队长好样的!上啊队长!” 两人紧紧拥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然后庄理就把雷冥牵走了,手臂冲楼下的士兵们挥了挥,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众人的哄笑声更大了。 “队长的背影看上去怎么像个小媳妇?”x嘀咕道。 “你管人家谁上谁下呢。”金豆脱掉外套,蒙住乐青岚的脑袋,然后和爱弥儿一人握住一只脚,把这个大.麻烦拖走。 “庄理是雷冥的情人?”乐青岚闷闷的声音从外套里传来。 “关你屁事!”金豆啐了一口。 “雷冥也会爱上一个人?我不信!他没有心的,他不可能爱上谁。我不信,他没有心……”乐青岚着魔一般重复念叨。 雷冥是唯一能抗拒她魅力的男人。他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 庄理回到自己的休息室之后便满脸倦怠地躺下了。 雷冥被他箍在怀里,一动都不敢动。 “我做了一整晚的实验,太累了。我要充电。”庄理转过头,嗓音沙哑地说道。 雷冥很快就想起了那些充满电量的吻,掌心不由自主地冒出很多细汗。真的可以亲吻这个人吗?最为渴望的美梦就在眼前,他却迟迟不敢触碰。 最终,他微微俯身,无比慎重地亲在了庄理眉心,然后紧张不安地看着对方。 庄理摇头道:“亲这里一次只能充1%的电量,所以你得亲满100个。”他指着自己的唇:“亲这里一次能充10%的电量,所以你得亲满10个。到底亲哪里,你自己选吧。” 雷冥:“……”他全都想要。 庄理爬起来,坐在雷冥肚子上,两只手撑在枕头两侧,低笑着问道:“还有一个极限快充模式,你想试试吗?” 雷冥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什么是极限快充模式?” “极限快充模式就是,”庄理慢慢俯身,咬住雷冥的耳朵,拖长尾音柔柔低语:“把你的数据线插.进来。” 雷冥的数据线马上有了反应。 他立刻意识到极限快充是怎样的极限,于是眼里迸射出极度渴望的光芒。 庄理咬着他的耳朵继续诱惑:“我说过,我的技术很好的。” 雷冥再也无法忍受,一个翻身便把庄理压了下去……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17 雷冥一直睡到天黑才无比餍足地苏醒过来。 他下意识地吻了吻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庄理, 然后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进浴室洗漱。 镜子里映照出一具高大强壮的身体,古铜色的肌肤布满红痕, 见证着昨晚的惊心动魄。 直到此时雷冥才发现, 庄理似乎很爱吮吻自己的脖颈,红痕最多的就是这里。待会儿出去猎杀吸血鬼, 他可能需要穿一件高领衣服才遮得住。 雷冥转动脖子查看这些爱的痕迹, 终于发现了后颈处的金色船锚。 他微微一愣, 继而把手掌覆在上面, 默默感受。这个标记带给他非常踏实, 非常安心的感觉。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庄理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衫, 斜倚在浴室门口。 “我觉得这是你的标记。”雷冥猜测道。 庄理抿唇笑了。这的确是他的标记,看来他曾经说过的话,哪怕失去了记忆, 这个人也会牢牢镌刻在灵魂之中。 雷冥的大脑或许不记得庄理,但他的心却绝不会错认。 这就够了。 庄理走过去,捧住雷冥的脸颊, 奉上一个温柔的亲吻。 吻完,他转过身,指着自己后颈, 轻笑道:“你说我在这里也刺一个冥字好不好?” 互相打上彼此的烙印, 这样的仪式比任何情话都更为动人。雷冥克制不住地吻上了庄理的后颈, 用牙齿轻轻研磨,用舌尖缓缓舔舐, 再开口时嗓音异常沙哑, “好,我亲手帮你刺。” “大晚上的还要爬起来做实验, 我好累。”庄理闭着眼睛低语,两只手撑在镜面上,沉醉于颈后的酥麻。 “我帮你充电。”雷冥已经学会了极限快充,并且食髓知味。 庄理睁开迷蒙的双眼,透过镜子凝望雷冥充满渴求的脸,勾着唇角愉悦地笑了。 “感觉到了吗?”他喘息低语:“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嗯。”雷冥咬住庄理的后颈,猛烈的攻伐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x来敲门的时候,雷冥已经吃饱喝足,正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哼着《蓝色多瑙河》。 闻到室内浓浓的气味,x露出戏谑的表情,脑袋左转右转,想看看庄理在哪儿。 “眼珠子别乱转。”雷冥沉声警告。 现在的他就像一头猛兽,对周围的一切都是高度戒备的,因为他身边藏了一个任何人都不能碰触的宝贝。 x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看见队长印满红痕的脖子,忍不住吹了一个口哨。 “昨天晚上挺激烈啊!”他打趣道。 “嗯,超越了极限。”雷冥毫不避讳地炫耀,表情满是餍足与回味。 x心里酸溜溜的,却又为队长感到高兴。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队长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队长猎杀吸血鬼的手段十分残忍,与其说在拯救世界,不如说在宣泄内心的暴虐。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队长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在等待一个人。当这个人出现的时候,他会迸发出全部的光和热。 他的内心不是冰原,是熔岩。 “队长,我祝福你们。”x真心实意地说道。 “谢谢。”雷冥摸了摸颈后的船锚,忍不住微笑。 x正色道:“好了,我们来谈公事吧。除了索罗以外,其他七个亲王已经在赶来华国的路上。他们带来了一支由高等吸血鬼组成的军队,还带来了飞机、坦.克、火.箭弹。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雷冥早已料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沉稳道:“我们的军队集结完毕了吗?” “目前只集结了二十万人,武器装备也远远不够。华国其他地区还没完全摆脱吸血鬼的控制,到时候b市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座孤岛,四周全是炮轰我们的吸血鬼大军。”x忧心忡忡地说道。 雷冥敛眉沉思。 x又道:“现在,b市的民众都在往外逃。大规模的战争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黑暗与光明的斗争往往意味着无尽的鲜血和杀戮。x早已做好了为此牺牲的准备。他只是不忍心看着民众被大片屠戮。 他没有说的是,之前还非常支持他们的民众现在都在叫骂。他们责怪庄理为什么要挑衅吸血鬼,为什么要连累所有人。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当一束光照进黑暗,让大家看清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丑恶,那么这束光就有了罪。 而庄理就是这样的罪人。 x不说,雷冥也能想象得到外界是什么情况。 他沉吟道:“吸血鬼大军什么时候会抵达华国?” “半个月之后。”x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得亏十九年来,吸血鬼疏于基础设施地建设,导致很多交通设备和交通枢纽都老化了,不然这支军团会来得更快。 雷冥点点头,正准备走进卧室与庄理商量接下来的战略,庄理却先行打开门,懒洋洋地问道:“半个月之后,世界上绝大部分高等吸血鬼都将齐聚华国?” “对,他们还拥有最先进的武器。”x沉重点头。 庄理却拊掌道:“来得好。” x难以理解庄理的脑回路,雷冥却早已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问道:“半个月,你能生产多少纳米银粒子?” “如果所有工厂和矿场开足马力,杀死这支军团是没有问题的。”庄理估算道。 “那就这么办吧。”雷冥沉稳点头。 x:“……怎么杀?我没搞明白。” 雷冥瞥他一眼,提醒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集结这么多高等吸血鬼,七个亲王首先就要保证这些吸血鬼都能吃饱。他们会搜刮全世界的血库,然后把足够多的鲜血用罐子储存起来,运送到前线。我们华国的血库自然也在搜刮之列。” 庄理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可以把纳米银粒子投放在血库里,让他们运走。” “吸血鬼无法忍受饥饿,血液地缺失会让他们干枯萎缩,力量大减。所以在上战场之前,他们会痛快淋漓地喝个饱。”雷冥描述了这样一个场景。 庄理徐徐引导:“当饱含纳米银粒子的血液滑入他们的食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能想象吧?” x结结实实愣在当场。 庄理揉着脖子说道:“走吧,不是说要给我刺青吗?” “会有一点疼,你忍着。”雷冥站起身牵住庄理的手,在他眉心和脸颊等处轻轻吻了吻。 两人携手离开休息室,过了好一会儿,呆愣中的x才猛然拍打桌面,发出疯狂的大笑。 难怪庄先生会说这支大军来得好。在全世界的犄角旮旯里躲着,人类军团还真的拿他们没有办法。 但是这群吸血鬼偏偏如此想不开,竟然集结起来,踏上了华国的土地。这不是主动往枪口上撞吗? 所以说,人类军团根本不需要坚船大炮,庄先生就是他们手中最可怕的武器!这场生化战必定会载入史册! --- 原本还积极备战的人类军团竟然放下钢枪,扛起锄头,挖矿去了。 这种诡异的操作看呆了b市的民众。有人加快了逃离的速度;有人待在家里默默等死;还有人主动找上军队,加入了抗战的队伍。 在灾难面前,所有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七天后,黑压压的吸血鬼军团包围了b市。七位亲王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阵前,对着摄像机坚定说道:“明天过后,b市将从地图上消失!” 他们模仿庄理,通过所有频道发布自己的宣言。他们要让人类明白,吸血鬼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没有逃出b市的民众正与家人坐在一起,沉默地看着电视。 逃出b市的那些人则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们才不要做战争的炮灰。 临时加入军队,并且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的民众正在擦拭自己的钢枪。他们脸上无不带着决绝的表情。 “嘶,好疼!”一位市民忽然捂着指尖哀嚎,于是悲壮的氛围全都散了。 坐在周围的市民纷纷捧着双手吸气。他们也都是满掌的血泡。 有人嘟囔道:“这半个月我一直在挖矿,根本没参加过军事训练。” “我也是。” “我都不明白挖那么多银矿有什么意义。” “就是。” 大家七嘴八舌地抱怨。 正好路过此处的x大声呵斥:“嚎什么嚎,都给老子坐正了!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你们的工作对全人类来说有多重要!看电视,别逼逼!” x指了指悬挂在军营上方的一块巨大屏幕,屏幕上正在播放吸血鬼大军的备战情况。他们正往大炮里填弹,往飞机坦.克里加油,只要七位亲王一声令下,他们很快就能把b市夷为平地。 每一只吸血鬼都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兴奋地等待着一场杀戮。 看见这一幕,刚参军没多久的普通市民心都凉了。 “喂喂喂,你们给我们看这个做什么?你们难道不该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吗?看了这个谁还敢上战场啊!我们是小米加步.枪,人家是飞机、坦.克、火.箭炮,这实力相差得也太大了!”有人不满地叫嚷起来。 旁边立刻有人补充:“对,吸血鬼还都是一群杀不死的怪物,我们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我不想打仗了!吸血鬼的火力太强大了,我们只有送死的份儿!我想回家和我妈妈在一起。”有人躲在下面呜呜地哭起来。 这话严重打击了大家的士气,原本还战意勃发的正规军也都露出哀戚的表情。 站在主席台上的雷冥不为所动。他身边的将领也都是一派沉稳淡定。 屏幕上,吸血鬼们已经举起一个个血罐,开始畅饮。鲜血顺着他们的口角流下,染了全身,浓烈的血腥味让他们双眼赤红,杀欲更旺。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类都被无尽的绝望和恐惧吞噬。他们可以预见,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变成一罐鲜血,被这些怪物吃下肚子。他们没有任何未来可言。 泪水顺着脸庞悄然滑落,很多人都哭了。 然而下一瞬,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鲜血入腹之后,这些吸血鬼竟然纷纷跪倒,掐住自己的脖子,发出凄厉的嚎叫。 惨嚎未曾消散,很多吸血鬼就被一团烈火烧穿了食道、肚皮,甚至是心脏。 短短几秒钟,黑压压的吸血鬼军团已成片成片倒伏,陷入浪潮一般涌动的赤焰。 就连七位亲王也都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显现出最狼狈的姿态。 负责拍摄这支大军的吸血鬼摄影师并没有吸食鲜血,所以他们还站着。他们完全忘了自己正在拍摄,扛着摄像机四处跑动,绝望呼喊。 他们把这凄惨的一幕转播给了全世界的人类。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18 看着成片成片倒下的吸血鬼大军, 坐在电视机前的人类:“……” 好惨!真特么惨!这画面太熟悉了!像极了庄理的风格! 刚有人想到这里,屏幕上就出现了庄理的脸。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沙发上,一只手撑着额头, 一只手轻拍桌面, 正专心致志地看电视。 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吸血鬼大军莫名其妙被烧成一具具焦炭的场景,惨叫声此起彼伏, 惹得他发出悦耳的轻笑。 他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画面。 摄影师不得不提醒他, “庄先生, 我们的广告要开始了。” “嗯?”庄理拖长尾音斜睨过来, 红唇勾着一抹浅笑, 俊美的脸庞竟比吸血鬼更显妖异。 “啊, 开始了吗?”他轻轻拊掌,末了转过身,直视镜头, 徐徐说道:“大家好,刚才的画面看见了吗?想知道吸血鬼为什么会飞灰湮灭吗?” “想!”坐在电视机前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高喊。他们挠心挠肺地等待着答案。 “军队的宣传册你们应该都看过吧?”庄理慢条斯理地问。 “看过!”大家继续回答。 “那么,你们应该知道银制武器会对吸血鬼造成致命的伤害吧?” “知道!”观众立刻响应。 哪怕隔着一块屏幕, 双方的交流也毫无阻碍。 “银制武器刺中吸血鬼的心脏时,他们会在一团烈火中死去。” 庄理缓慢述说着人所共知的事实,末了提出一个问题:“那么, 我想请你们设想一下, 如果把金属银磨成极细的粉末, 让吸血鬼吞服下去,结果会怎样?” 纳米银的制作方法当然不是磨成粉那么简单, 但是更深奥的科学原理民众听不懂, 所以庄理只能这么表述。 坐在电视机前的人类顺着庄理的引导开始想象,然后, 吸血鬼军团成片倒下并烧成灰烬的画面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所有人:“!!!” 庄理捏着一粒胶囊,徐徐说道:“所以,我在这里借七位亲王的频道给我的纳米银胶囊打个广告。看见我手里的东西了吗? “没错,它里面包裹的就是刚才那些吸血鬼吃下去的银粉,但是银粉的尺寸是纳米级,对人类的健康不会造成危害,七天之后就能排出体外。 “吸血鬼服用了这颗胶囊会立刻化成灰,人类服用了这颗胶囊,血液中将饱含纳米银粒子。” 庄理让摄影师给纳米银胶囊拍了一个特写,继续道:“服用了这颗胶囊,在七天之内,你们的血液对吸血鬼来说都是一种剧毒。如果吸血鬼不幸选中你们当猎物,那么在第一口鲜血下肚的时候,他的口腔、食道、胃囊都会开始燃烧。他将失去所有战斗力,继而焚烧成灰。” 庄理把胶囊放进自己口中,合着一杯温水吞服下去,平静宣布:“我将在b市范围内推广这种胶囊。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军队会把胶囊派送到每一位居民的手中,请大家注意查收。” 他直视镜头,眼神坚定:“后续,我将向全世界的人类公布胶囊的配方。” 他偏了偏头,嘴角勾着一抹恶劣的笑容:“我想做一个大型试验,实验的对象是全世界的吸血鬼。我想看一看,如果没有正常的鲜血可以供他们饮用,他们能活多久。” 他站起身,穿上白大褂,漫不经心地说道:“吸血鬼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视频戛然而止,画面重新切回七位亲王的军营。营地上躺满了焦黑的尸体,有零星几只吸血鬼未曾被杀死,却也站不起来,正用爪子抠着地面,艰难地挪动。他们在寻找生路,可入眼的却处处都是死亡。 这幅惨况惊呆了所有人。 地狱的业火终于把这些恶鬼烧成了灰! 巨大的喜悦涌上每一个人类的心头。他们开始疯狂给亲友打电话,询问庄理的纳米银胶囊什么时候开始普及。 这种神奇的药丸简直是人类的救星。在人人都带着剧毒的世界里,吸血鬼该如何生存?他们要么按捺不住吸血的欲.望,饮下剧毒燃烧成灰,要么活生生饿死! 刚才还嚷嚷着这场战争人类根本没有胜算的那些义务参军的市民,现在全都傻眼了。 x开始给大家派发纳米银胶囊,哼笑道:“现在明白这半个月你们干了多大的事了吧?你们挖出来的银矿拯救了全华国!这盒药你们拿回去吃吧,七天一粒。晚上放心大胆地走夜路,吸血鬼不来吸你们的血也就算了,他们要是敢来,立马会被毒死。” 众人连忙接过药盒,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有十颗,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没人怀疑这些药丸的威力,七位亲王带来的吸血鬼大军为它做了最好的广告。 “现在马上就吃,吃完回家去吧!军队招收你们本来就是让你们去挖矿的,谁都不用上战场拼命。大好的日子还在后面呢。”x不耐烦地挥手:“走吧,快滚,我们正规军要去城外清剿战场,没功夫照顾你们。回家锁好门,别乱跑,顶多三天你们就能恢复正常生活。” 大家连忙抠出一颗胶囊,直接吞下肚子。 “真的可以回家了?”有人抚摸着自己的肚皮,不敢置信地问。 x懒得搭理他们,集结了正规军,爬上军用卡车浩浩荡荡地走了。雷冥已坐上直升机,开向远方。 众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结伴往家走,凝重的氛围一扫而空,所有人都在嬉笑打闹。路上,他们看见很多士兵在挨家挨户地送药。 楼层住得比较高的居民全都站在自家阳台,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幕。 吞服了这种药之后,他们就能安安心心在外行走,活过今天没有明天的恐惧感将永远离他们而去。 再也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变成一具干尸,被抛弃在街头;再也不会有人被选中去参加什么该死的狂欢派对;再也不会有人生下自己的孩子,却必须缴纳一百万的赎金才能把他们带回家…… b市彻底安全了!这里将变成吸血鬼的禁区! 当士兵敲开居民的家门,把药盒递过去时,不少人紧紧握住士兵的手,痛快淋漓地哭了。他们要把这些年所累积的恐惧、愤怒和绝望全都宣泄出去。 连夜逃出b市的那些人却傻眼了。他们一个个僵坐在原地,懊悔不已地揪扯自己的头发。 一旦这种纳米银胶囊在b市全面推广,b市的吸血鬼将一个接一个地被毒死,被饿死。b市会变成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彻夜逃离,自以为聪明绝顶,到头来却丢掉了最好的存活机会! 他们图什么?图自己死得不够快? “我早就说了不要跑,待在b市就挺好,你偏不信!现在我们想回都回不去了!”一名妇女开始厮打自己的丈夫。 他们历尽千辛万苦逃到了j市,这里的高等吸血鬼都去攻打b市了,但低等吸血鬼却还有很多。这里的安全性根本没法与b市相比。 “我哪儿知道庄理那么厉害,一个人就能干掉一支军队!庄理已经说了,他会向全世界公布这种胶囊的配方,过不了多久,j市也会生产这种药。我们先躲着吧,有机会再回b市。”中年男人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妻子捶打。 同样的戏码还发生在每一个逃出b市的人身上。他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庄理的广告在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狂欢的浪潮。人类开始攻占制药厂和矿场,然后大批量生产这种胶囊。 七位亲王以及他们带来的高等吸血鬼大军亲自为药效做了示范。三十秒内肠穿肚烂,一分钟内烧成灰烬,效果杠杠的。 有了这种药,人类还怕什么?他们敢把自己的脖子主动送到吸血鬼的獠牙下,只怕吸血鬼反而不敢下口。 这种药剂的问世让每一个人看见了希望,于是世界各国陆续发生政变,人类开始夺回国家和军队的主权,自由的号角在每一块土地上吹响。 与此同时,雷冥已经带着二十万军队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七位亲王的军营。 士兵们踩着厚厚的黑灰在营地各处走动,发现没被毒死的吸血鬼就用一颗银子弹送他们上路。 雷冥握着长刀,干脆利落地割下了奄奄一息的七位亲王的头颅,随手扔进铁皮桶里。 这一幕被随军摄影师拍摄下来,转播到了世界各地。 没有跟随七位亲王出征华国的那些高等吸血鬼胆寒了。他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吸血鬼的末日来临了。像十九年前那般蛰伏在下水道,等着天黑之后抓几个人类打打牙祭的艰苦日子也不会再有了! 人类的血液如果都染上剧毒,他们会活活饿死! “怎么办?”这些高等吸血鬼聚集在一起,惶惶不安地询问。 与人类相比,他们的数量太少了。被七位亲王抽调走绝大部分高手之后,他们更是势单力薄。他们已经无力指挥人类的政府或军队为自己服务。 密集的枪炮已经对准了他们的府邸,他们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趁庄理的药剂还未推广,我们带上血库的血,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一只吸血鬼提议道。 “行,就这么办吧。”所有吸血鬼都站起来,用绝望的目光看着彼此。 今日一别或许就是永诀,往后能活多久只能凭他们各自的运气。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世界上的所有吸血鬼,都会在不久的将来陆续死亡。 庄理说得没错,吸血鬼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 乐青岚侧坐在地上,迷蒙的双眼看向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台电视机。 爱弥儿站在实验室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当七位亲王宣布要把b市夷为平地时,乐青岚愉悦地笑了。 她轻声漫语地说道:“爱弥儿,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去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你这么美,我真的不忍心看见你在炮火中化为灰烬。” 爱弥儿走上前,双手贴着玻璃墙壁,冷酷地说道:“你好好看看化成灰烬的到底是谁。” 下一瞬,乐青岚绝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当庄理宣布吸血鬼的时代已经结束时,她慢慢睁大眼,露出了罕见的恐惧表情。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19 乐青岚缓缓站起来, 走到电视屏幕前,呢喃道:“目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庄理策划好的吗?” 爱弥儿讽刺道:“是的,早在你们残忍地杀死他妹妹时, 他就策划好了。你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他的炸.弹弄得粉身碎骨。他杀了你的儿子, 丈夫,情人, 乃至于所有走狗。你却连他的头发丝儿都碰不到。这就是你和他之间的差距。” 爱弥儿轻蔑地笑着:“你总说自己是来自于神之国度的神使, 可我却从未见过如此弱小的神使。知道吗, 在庄理眼中, 你什么都不是。” 乐青岚美丽的脸庞慢慢扭曲了, 却只是一瞬间就恢复过来。 她走到玻璃墙边, 把双手贴合在爱弥儿的掌心,也轻蔑地笑了:“会有人来救我的。我还有一位忠心的奴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熟悉他才对。” 爱弥儿想到了始终未曾出现的索罗, 眼里的光芒便慢慢散去。心脏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那是熟悉的心碎的感觉。 她用尽了一生的爱,所以也必须用一生来承受爱错的痛苦。 乐青岚的手掌是热的, 却带给她彻骨的寒冷。 爱弥儿收回自己的手,慢慢后退,背部却抵住了一个坚硬而又宽阔的胸膛。 “亲爱的, 我来了。”低沉沙哑的叹息在爱弥儿耳边响起, 然后, 一双大手掐住了爱弥儿的脖颈。她以致命的姿态,被一个男人抱入怀中。 乐青岚拍打玻璃墙, 笑着说道:“索罗,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爱弥儿看不见索罗的脸,却能感受到对方锋利的指甲嵌入自己脖颈时的微微刺痛。时隔十九年的想见, 他们依然是敌人。 撕裂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了灵魂。爱弥儿倔强地咬紧牙关,眼瞳却蒙上一层水光。她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要当着索罗的面流泪。 他早已说过,再让他看见,他便会亲手把她撕成碎片。而那一天,她的心早已经被这句话撕成了碎片。 索罗的鼻尖划过了爱弥儿的脸颊。他正凑得极近地打量怀中的女孩儿。 背对着她的爱弥儿看不见他眼中的贪婪,乐青岚却能看见,所以她着急了,不断拍打玻璃墙,大声喊道:“索罗,快杀了她,然后救我出去!” 这些天总说舍不得爱弥儿死去的人是她,获得救援后立刻让人处决爱弥儿的也是她。她的心比毒蛇还要冷酷。 索罗对乐青岚的命令充耳不闻。他深深地看着爱弥儿的侧脸,然后捏住对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 他伸出獠牙,轻轻咬着爱弥儿颈侧的皮肤,像是在寻找下口的地方。 乐青岚不喊不叫了,愤怒的神色退去,变成了浅笑。她轻柔地说道:“索罗,吸干.她的血。” 爱弥儿冷笑道:“我服用了纳米银胶囊,想死的话你就吸吧。” 乐青岚浑身一僵,这才想起一个令她完全无法接受的现实。原本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吸血鬼,现在已经失去了统治地位。他们沦落成了注定会灭亡的物种。 “杀了她!以后你可以吸食我的鲜血永远活着。我是血族唯一的希望。索罗你明白吗?我是你们唯一的希望!”乐青岚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 索罗却叹息着说道:“我知道你服用了纳米银胶囊。”然而话音刚落,他就义无反顾地咬破了爱弥儿的皮肤,把堪比剧毒的血液吸入咽喉。 他双膝缓缓跪地,一只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一只手却依然紧紧握着爱弥儿的手,艰难说道:“我从来没有下达过把你扔进下水道的命令。我也从来没与乐青岚发生过关系。我只是想放你自由。” 他咳出几粒火星,仰头看着爱弥儿,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不是来救乐青岚的,我只想见你最后一面。” 早在相遇的最初,他就知道,他们两人的结局只能是分离。但他依然让自己全心全意地投入进去,因为他明白,如果不好好爱这个女人,他的余生都将在悔恨中度过。 “可笑的是,成为高高在上的亲王之后我才发现,我最想念的竟然是与你一起生活地窖里的那段时光。” 索罗握紧了爱弥儿的手,笑着说道:“亲爱的,我依然爱你,我一直爱你,我将永远爱你。见到你真好。” 他低下头,用滚烫的唇,无比虔诚地吻了吻爱弥儿的手背,然后烧成了一团灰烬。 爱弥儿不敢置信地看着星火和尘灰在自己眼前散开,凝在瞳仁里的泪终于似决堤的水,大颗大颗掉落。 “索罗!索罗!”她跪倒下去,手忙脚乱地拢着地上的灰,压抑了十九年的情感顷刻间便冲毁了铸造了十九年的心防。 她不得不承认,她也依然爱着索罗。 乐青岚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对于她来说,索罗也是特别的存在。这个男人的意志力与雷冥不相上下。他从来不会被她迷惑,吸了血便走,全然把她当成了食物。 他对所有人都冷酷到了极点,偏偏把最温柔的爱尽数给了爱弥儿。他是乐青岚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男人。 现在,这个男人死了。他选择把自己的性命交给爱弥儿。他死前跪在地上,向爱弥儿表达忠诚。 十九年来,他没有一分一秒忘记过爱弥儿,也没有一丝一毫减少过对爱弥儿的爱意。他故意放她离开只是因为他知道,乐青岚对自己的爱侣产生了杀意。 他真可以啊!他把我利用了个彻彻底底!乐青岚讽刺至极地想道。 她盯着化成灰的索罗,咬牙切齿地笑了。 x和金豆匆忙赶来,却并未责备哭得狼狈不堪的爱弥儿。人都死了,一切恩怨也都散了。 “用这个装吧。”姗姗来迟的庄理把一个精致的盒子递过去。 爱弥儿抬起泪湿的脸,哽咽道:“谢谢。” 她把索罗的骨灰一捧一捧收入盒中,泪水也跟着滚滚而落。 雷冥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即便索罗不来,他也会主动去猎杀对方。 这些年,索罗杀死了太多人类,他的罪行罄竹难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赦免的。 乐青岚却在此时笑着问道:“爱弥儿,索罗死了你伤心吗?当年下令把你扔进下水道的人其实是我,索罗是为了保护你啊。哈哈哈,真的很抱歉,让你们分开了十九年。” 这句话无异于拿刀子杀人。 爱弥儿合拢双手敛尽最后一点灰,根本没抬头看她,泪水却一颗接一颗,打湿了地面。 金豆恶狠狠地瞪着乐青岚。 鸟嘴款步而来,冷笑道:“乐青岚,你的最后一个信徒死了,现在谁还能救你?” 乐青岚缓缓退开,伸展双手仰望天空,平静地说道:“没了吸血鬼,世界上还有人类。如果他们知道我的鲜血可以让他们存活百年千年,他们将匍匐在我脚下。你们早晚都会死,而我的生命是无穷无尽的。” 乐青岚看向众人,宣告道:“你们死后,我早晚有一天会恢复自由。到那个时候,我的时代将再次来临。” 一股深深的寒意侵入每一个人心底。他们不得不承认,乐青岚的话是对的。他们可以抵御永生的诱惑,别人却不能。当他们这一代的人都死了,总会有利欲熏心的人救乐青岚出去。 到那时,愿意臣服于她的人将再一次统治这个世界。永生之人需要消耗无穷无尽的物资与财富,而这些物资与财富将由寿命短暂的普通人来提供。 独.裁、压迫、剥削,恐怖,这些灾难都将重新降临。人类会又一次变成乐青岚以及她的爪牙豢养的牲畜。 她是最不祥的存在,是一切黑暗的起源。 看着伸展双手仰天大笑的乐青岚,所有人都惊惧不安地倒退。 唯独庄理上前几步,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我正好合成了几毫克抑制细胞发育的基因液,先拿你做个试验吧。” 他冲雷冥扬了扬下颌。 雷冥立刻打开实验室的门,走进去,反剪乐青岚的双手,用膝盖顶住她的背,死死压在地上。 乐青岚根本无力挣扎。她感觉得到,雷冥又变强了。如果索罗不自寻死路,而是真刀真枪与雷冥打一场,两人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我不知道这种药会对你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所以我们试试看吧。”庄理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支注射器。 原本已经放弃挣扎的乐青岚开始疯狂扭动。她太知道庄理这个疯子做出来的药有多恐怖了。她豢养的吸血鬼军团就是最典型的范例。 “你杀不死我!我的身体可以抵御所有毒.药。”乐青岚绝不允许自己向庄理求饶,所以她冷笑起来。 “我们先试试看吧。反正你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我可以慢慢调整剂量和药效。我喜欢像你这样的试验品,你比小白鼠更好用。”庄理笑着说道。 与此同时,他把注射器里的液体推入了乐青岚的静脉。 细微的疼痛一闪而逝,然后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乐青岚恢复了平静,继而发出轻蔑的笑声。 “没有用的,你们杀不死我。”她抬起头环视众人,然后趴下去,一声接一声地大笑。 她接连笑了数分钟之久,原本还用愤恨的目光看着她的x等人,这会儿却都露出震撼的表情。 他们张口结舌地看着乐青岚,仿佛见鬼了一般。 爱弥儿忘了哭泣,泪湿的双瞳布满惊骇。 死死压着乐青岚的雷冥站起来,用消毒纸巾擦手。他完全放下了戒备,根本不担心乐青岚奋起反击。 庄理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摆放在乐青岚面前,轻柔地说道:“好好看看你自己吧。或许我的药剂的确杀不死你,但它却能让你像个腐朽的怪物一般活着。你最为在意的美貌、青春、活力,都将离你远去。你活着只是为了受罪。” 乐青岚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急速流失。没有雷冥的压制,她竟然也爬不起来。 她的身体在颤抖,呼吸在加重,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头,看向镜子,都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终于,她看清了镜子里的脸,然后张大嘴,发出前所未有的绝望惨嚎。 九:如何推翻吸血鬼的统治20 乐青岚疯了。 被庄理逼疯了。 镜子里映照出的不是她绝美的、似烈日一般灼目的脸, 而是一张苍老、蜡黄、布满黑斑和条条沟壑的脸。岁月侵蚀所留下的痕迹竟是如此丑陋。 乐青岚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大叫。 她摔碎了镜子,全力否认这个老态龙钟的女人是自己。但是,当她举起手时却发现, 自己的手背竟也变得干枯消瘦, 白色的发丝从肩头披散,再也没了刚才的柔亮色泽。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她竟然从风华正茂的少女, 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老妇。 她持续尖叫着, 赤红的眼珠瞪得大大的, 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双手, 一会儿看看自己的白发, 一会儿又看向碎裂的镜子,最终蜷缩在角落,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选择逃避。 她像风中的落叶一般剧烈颤抖。 看见她狼狈至极的模样, x等人只觉得快意,庄理却拊掌轻笑:“找到你的弱点了。” 他慢慢走到乐青岚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似恶魔一般低语:“你不害怕被虐打,被折磨,被囚禁甚至被残杀, 但你害怕衰老对吗?” 雷冥大步走过去, 手里握着银刀, 全神贯注地戒备。他担心乐青岚会忽然向庄理发动攻击。 然而乐青岚并未发起攻击,反倒往更深的角落里躲去, 把脸整个埋进臂弯。 她的举动已经验证了庄理的判断。世界上唯一能让她产生恐惧情绪的便是衰老。谁都不知道, 为了追寻永生不死和青春常驻,她付出了多少代价。 她和主神做了交易, 毁灭了一个又一个世界。她以为自己终有一日能成神。 她早已经忘了衰老是什么滋味儿,也全心全意地相信――衰老这种可怕至极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并未欺骗爱弥儿,她的确是神的使者。 但现在,她却败给了一个凡人!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是谁?快把我变回去!快啊!”乐青岚歇斯底里地呐喊。 庄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徐徐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他环视这间实验室,吩咐道:“把这些玻璃墙全都贴上镜子,务必让她能在任何角落看见自己的容貌。以后我会定期为她注射基因液,直到最完美的配方研制出来为止。” “好嘞!我们马上去找镜子。”x乐呵呵地说道。 “要找钢化玻璃做的镜子,不容易碎。”鸟嘴补充一句。 “知道了。”x风风火火地走了。 乐青岚却开始尖叫、嘶吼、咒骂,甚至是祈求。她自始至终都蜷缩在角落,不敢看自己苍老的身体。她头一次被一个人逼迫到崩溃的地步。 目睹了这一切的7480:“……”这就是被宿主支配的恐惧啊!太特么惨了! --- 庄理的基因药剂并不能杀死乐青岚。经历了两个小时的衰老期之后,她恢复了鼎盛的容貌。 看见自己如瀑的青丝和光滑玉白的手臂,乐青岚长舒了一口气。失而复得的狂喜让她对自己的青春和容貌更为在意。 也因此,第二天,当她看见庄理走进装满镜子的实验室时,她害怕地大喊大叫,像个疯子一般满场奔跑。 她对庄理的针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情绪。 雷冥一脚踹断了她的腿骨,毫不费力地将她压制在地上。 庄理把针管里的药剂推入了她的静脉。 几分钟后,乐青岚再次变得衰老。 地板也是镜子做的,所以被压趴的乐青岚清晰地目睹了皱纹爬满自己脸颊的全过程。她差点被这样的场景吓疯,哭喊求饶的声音差点震破旁观者的耳膜。 她曾经被雷冥用残忍的手段斩杀过无数次,却没有哪一次能比得上庄理的药剂。 庄理握着针管朝她走来的画面变成了每天晚上纠缠她的噩梦。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就这样活着。她成了庄理测试各种药剂的小白鼠。 她没有任何一天能过得安心,每次听见走廊外传来脚步声都会瑟瑟发抖。而且,更令她感到绝望的是,庄理的衰老药剂,效果正一日好过一日。 起初,一针药剂只能让乐青岚衰老两小时,后来慢慢变成了三小时、四小时、五小时…… 再后来,即使隔了七八天不打针,乐青岚也始终保持着老态龙钟的模样。她的背驼了,她的牙没了,她的脸庞像风干的岩石,每一条沟壑都仿佛是用刀刻上去的。 乐青岚终于被逼疯了。她闭着眼睛往镜子上撞,一下又一下,直至头破血流、骨头碎裂。 她执拗地认为只要撞破这面镜子,自己就能从这个无比恐怖的噩梦中苏醒。 “不会醒来的。”半年后,庄理蹲在她身边,举着一支注射器说道:“打完这一针,你永远都不会醒了。你的细胞将彻底失去再发育的能力,你将一直维持苍老丑陋的容貌。喝过你的血的人类将在八分钟之内衰老死亡,他们救不了你。” 他叹息道:“我找不到杀死你的方法,不过我可以让你永远活在地狱。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你只是寄生在这里的一只可怜虫。” 乐青岚的眼眶差点瞪裂。她试图挣扎,身体却被雷冥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针管里的药水缓缓注入乐青岚的血管,同时注入的还有无尽的绝望。 “不不不,不要!求求你杀了我吧!快杀了我!我不要永生了,我要死!”乐青岚歇斯底里地喊叫。 曾经为了永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的她完全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如此渴望死亡的来临。她真的不想活了。 7480情不自禁地抱住自己。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幸好它现在是宿主的马仔! --- 当天晚上,庄理和雷冥正在享受极限快充,房门却被敲响了。 x在外面喊道:“队长,乐青岚自杀了!” 雷冥咬着庄理颈后的刺青,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庄理抓紧他的手臂,暗示他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中断。 x在门外站了一个多小时才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7480也小心翼翼地发动口技:“叮,检测到一枚掉落的金手指,请主人尽快回收。” 庄理一边走一边咕咚咕咚喝水,敞开的衣领露出点点艳红的痕迹。 雷冥用手掌轻抚他颈后的刺青,柔声叮嘱:“慢点喝,别呛到。”对他来说,庄理的需求比乐青岚的死讯更重要。 庄理把喝了一半的水递给雷冥,在心里说道:“主神给乐青岚的金手指是留有bug的。谁都杀不死她,除了她自己。这样的话才算合理,因为世界上根本不会存在永生不死的物种。” 7480挠着后脑勺说道:“大概吧。这个金手指真的挺牛逼的!” 雷冥把剩下的水喝光,用纸巾擦了擦自己和庄理的嘴角,这才打开房门,不紧不慢地问道:“她死了没有?” “死了,你去看看吧,现场有点诡异。”x脸色苍白地说道。 十分钟后,庄理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乐青岚的尸体,颔首道:“真的挺诡异的。” 乐青岚用自己的手,活生生掏出了自己的心脏。如今,她的尸体已经凉透,可她抓在掌心的那颗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动,十分强劲有力。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你们先出去吧。”庄理摆手说道。 x立刻把闲杂人等赶走。 庄理试图把乐青岚的手指掰开,取出心脏,却发现她抓得很紧,手指像石头一样僵硬。 雷冥走过去,轻而易举便捏碎了乐青岚的指骨,把强烈跳动的心脏捧给庄理。 庄理刚接手,这颗有血有肉的心脏就变成了一枚绿色的宝石,在灯光地照耀下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与此同时,7480惊讶至极地说道:“主人,经检测,这是一个sss级金手指,名字叫做‘生命之源’!还有,乐青岚脑子里有一个辅助系统,专门带她穿越的,也是sss级!” 辅助系统是没有自我意识的系统,只会遵照任务者的要求来运行各种程序。当任务者等级足够高时,他们可以向主神申请一个没有感情的辅助系统。他们厌恶被束缚的感觉。 艹啊!这个乐青岚竟然是sss级的任务者!7480真的被吓到了。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宿主在任务者中位于什么等级。 宿主根本不是小萌新,是大白鲨啊! “金手指我拿了,系统你吞掉。”庄理很快就分配好了赃物。 “谢谢主人!”7480兴高采烈地蹦了蹦。 庄理看向雷冥,问道:“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我冥冥之中似乎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雷冥摇头。 “那你没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有,”雷冥直勾勾地看着庄理,认真询问:“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 “对。” “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这个世界的你,下个世界的你,以及每一个世界的你,都是我寻找的目标。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庄理认真答道。 雷冥愉悦地笑了。他凑过去亲吻庄理的嘴唇,叹息道:“我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 庄理伸出舌尖加深这个吻,末了把绿色宝石塞进他手中,温柔地说道:“这个东西你收好。有了它我才不用担心每一次去晚了,你会先我一步离开。你要保证,你会等到我!” “好,我保证会等到你。”雷冥握紧绿色宝石。 心中的渴望激发了神力,他竟无师自通地把宝石吸入掌心,融入身体。金色船锚闪耀出丝丝缕缕的光芒,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变得更强大了。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1 看见宿主一点犹豫都没有便把“生命之源”送给了神灵, 7480肉疼得直抽抽。 “主人,那可是sss级金手指。你知道sss级是什么概念吗?主神麾下有很多任务者,等级从z排到sss。所以说, sss就是所有任务者的天花板。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已经是最接近神的人。 “拥有了sss级金手指,你也会成为sss级任务者!主人, 你失去了一步登天的机会。”7480捶胸顿足地说道。 “我一直在想, 主神的金手指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庄理用指关节轻轻按揉眉心, 语气缓沉。 “当然是用他的神力凝结而成的呀!”7480不假思索地答道。 庄理轻蔑地笑了:“一个靠掠夺别人的力量而存活下来的强盗, 你觉得他会舍得把自己的神力拿出来赏赐给你们这些低贱的系统或任务者吗?” 7480被问住了。对哦!主神连任务者的气运都要抢走, 他能把自己的神力分享给别人吗? 庄理缓缓说道:“这些金手指要么是已经死去的任务者原本就具备的技能, 要么是你们这些系统曾经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羊毛出在羊身上。摆放在系统商城里贩卖的这些金手指不是主神的恩赐,是亡魂的遗物。” 7480:“……” “主人你别吓我!以后我都不敢打开商城了。”7480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它越听越觉得}人! 庄理的语气冰冷:“永生不死是神灵的特权。这颗‘生命之源’必定是神力凝结而成的。你觉得你们的主神舍得把自己的力量让渡给你们吗?” “他不会的!他小气得要死!”7480对主神竟然产生了怨气。这个狗东西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是的,他不会, 所以这枚饱含神力的宝石是从哪里来的呢?”庄理沉吟道。 7480不断摇头:“主人,我真的猜不到啊!” “饱含神力的宝石当然是从神灵那里得到的。唯有神灵才能孕育神力。” 庄理冷笑道:“我不知道你的主神掠夺了多少平行宇宙,又杀死了多少神灵。但是我敢肯定, 这颗宝石绝对不属于他。他只是一个强盗。” 庄理缓缓说道:“所以,我把这颗宝石送给雷冥有什么问题吗?这或许原本就是他的东西。” 7480连忙摆手:“没问题,没问题, 主人你爱送什么都可以。我只是担心你在接下来的穿越中会遇见危险。有了这颗宝石你就能保命了。” “这里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保命, 你不用担心。”庄理用细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眉心。 这下, 7480没话说了。宿主最大的金手指就是他的脑袋,只要这颗脑袋还在, 他就能赢。 “你的等级提升了吗?”庄理问道。 7480这才回神, 连忙查看自己的编号,兴奋道:“主人, 我现在变成d7480了!我升得好快啊!” “那就好。”庄理满意颔首,然后轻轻闭上了双眼。 --- 庄理的余生都致力于把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他做到了,而且远远比预期中更好。在停滞了十九年后,这个世界开始飞速发展。 哪怕他明知道乐青岚的血液能延长寿命,在做实验的过程中,他也未曾服用过对方的任何一滴血液。 于是活到105岁的时候,他终于支撑不住了。 全人类都在关注他的身体健康,这位伟人的辞世将宣告一个美好时代的终结。失去了他,整个世界都会落泪。 但死亡是任何力量都难以阻止的一个过程。当心脏开始衰竭的时候,庄理握住雷冥的手,笑着说道:“我去下一个世界找你了。” 雷冥紧紧回握他的手,平静点头。 这么多年,爱弥儿的容貌丝毫未变,雷冥却与庄理一样,已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他全身的血液都是乐青岚的,按理来说他能活很多年。 但是,为了跟上庄理的步伐,他会定时为自己注射衰老药剂。他不需要永远年轻的面容和始终强壮的身体,他只需要一步一步跟随庄理,走到时间的尽头。 “我马上去找你。”庄理的心跳停止之后,雷冥才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他最后抚了抚庄理的脸庞,仔仔细细打理对方额角的卷发,在眉心烙下一个亲吻,末了把一支针管扎进自己心脏。 几分钟后,他也躺在庄理身边,平静而又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 另一个世界的冥猛然睁眼,喘息着坐起来。 他躺在一个山洞里,周围没有人,只余一堆快燃尽的篝火。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那是上一次他被血魔一拳打穿腹部时还未愈合的伤口。 他掀开衣摆,解开层层纱布查看这个伤口,却发现它正快速长出粉红的肉芽,连带的,心脏处的一道刺伤也在愈合。一股澎湃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来。 所以,他又一次得到了爱人的礼物。 低沉的笑声在洞穴里回荡。雷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额头,满脸都是无法掩饰的幸福愉悦。 他把染血的绷带扔进火堆里烧掉,然后站起来,从掌心抽.出一把骨刀,大步走出洞穴。 他要扫清这块荒原,为爱人的到来做好准备。 --- 再睁开眼时,庄理发现自己正盘腿坐在一个铺满绒毛地毯的宽阔房间,房间里的墙壁全都做成了内嵌式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不同语言的书籍,有中文的、法文的、英文的、日文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小型图书馆,用以存放世界各地的著作。 而庄理怀中正抱着一本厚厚的德文书,脚边还摆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庄理看了看德文书的封面,发现它是一部医学著作,内容非常浅显,却标注着“最新科技、重大突破”等字样。 他拿起笔记本翻了翻,发现里面用稚嫩的笔迹书写着一个个数字: 2 3 5 7 11 13 17 19 23 29 31 37 41 43 …… 整本笔记都快写满了,却全都是一个一个数字,并无任何文字记载。 7480也在哗啦啦地翻着剧本,它必须尽快掌握这个世界的情况。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名身材瘦弱的少女匆匆跑进来,同时也把外面的风雪带了进来。 星星点点的雪花点缀在少女乌黑的发间,将她玉雕一般精致无暇的脸蛋衬托得更加美丽。但她的眉宇间却透着愁绪,眼尾也染着一抹绯红,像是刚刚哭过。 看见庄理,她清润眼瞳里立刻凝结了一层水雾,惶急地走过去,跪在地上,把庄理紧紧抱入怀中。 “小宝你没事?太好了,你还活着。姐姐终于又见到你了!这一世姐姐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少女把头埋在庄理的颈窝低声哭泣,毫不避讳地说着奇怪的话。 庄理挑高眉梢,玩味道:“这一世?重生者?” 7480:“剧本里没有相关描写诶!你和你姐姐都是炮灰。” 庄理布满冰霜的眼瞳立刻变得温和。这个姐姐不是命运之子,那就好。 少女哭地停不下来,庄理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既不开口安慰,也不伸手拍抚。 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这具身体目前是什么状况。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一名矮胖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指着四面墙壁说道:“把这些书全都搬走。” 一群身穿短打的仆从走进来,用箱子装好这些书,抬去了外面。 少女分明很愤怒,却死死掐着掌心,并不上前阻止。 她还用力压住庄理的肩膀,不让他站起身,并惶惶不安地劝说:“小宝别生气,乖啊。姐姐以后帮你买更多书,这些书我们不要了。小宝你乖乖坐着,别跟这个坏人一般见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长大,知道吗?只有平平安安的,你以后才能继续看书!” 少女紧紧搂住庄理,用双手遮住他的眼,唯恐他舍不得这些书,站起来与矮胖男人发生冲突。 她害怕地瑟瑟发抖,但是这份恐惧却绝非源自于矮胖男人,而是怀中的庄理。 庄理的身体比少女更瘦弱,看上去才十五六岁,指头尖细白嫩,皮肤光滑柔软,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年。 他有什么地方能让少女感到害怕? “她害怕我会与这个男人争执,反复强调‘平平安安长大’六个字,为什么?”庄理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十分玩味地沉吟。 “如果她是重生者,那么,我上辈子的境遇应该与‘平安长大’四个字完全相反。所以她才会如此恐惧。 “她让我别与男人起冲突,那么,上辈子我应该与男人发生了冲突,遭遇了意外。如果她不阻拦我,我可能会死在这里。”庄理猜测道。 7480津津有味地看着剧本,没听见这些呢喃。虽然主神隐去了重要情节,只把美好的表象呈现出来,但这个故事真的挺带感的。 庄理用漆黑的眼珠子静静注视矮胖男人的一举一动。 矮胖男人大步走到他身边,夺过他怀里的书,啐了一口:“呸,你一个傻子,整天抱着书干什么?你看得懂吗?知道这些书能换多少大洋吗?十万!十万啊!老子发财了哈哈哈!庄老头再有钱又怎样?他生了一个傻儿子,他的财产最后还不是落到我头上!” 男人猖狂大笑了一阵,看见摆放在地毯上的钢笔,竟然也抢过去,哼笑道:“这个钢笔应该很值钱吧,归我了!” 庄理试探性地伸出手,少女便立刻压下他的手臂,摇头低语:“小宝别生气,姐姐以后给你买更好的钢笔。别跟他争,让他走。你乖乖的,乖乖的啊。” 说到后面,少女哀戚的嗓音里已带上了恳求。她真的很害怕庄理与矮胖男人发生冲突。 看见少女的怂样儿,男人高兴了,满意了,这才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藏书馆。 7480也终于翻完剧本,忍笑道:“主人,你知道这一回你穿成什么人了吗?” 庄理闭上眼,平静答道:“穿成了自闭症患者,对吗?” 原本想卖个关子的7480:“……你,你怎么知道?” 庄理缓缓说道:“证据有三条:第一条:这个女人用哄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仿佛我是个弱智;第二条:那个男人口口声声叫我傻子,笃定我是弱智:第三条:这个笔记本里写满了质数,而弱智是写不出质数的。 “综上,我不是弱智,但在别人眼里我却是,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我断绝了与外界的交流,让他们以为我的智力出了问题。 “患上自闭症的孩子会格外钟爱质数,因为质数与他们一样是孤独的。质数只能被1和自己整除,正如自闭症患者只能被自己理解。 “看见这个写满质数的笔记本的一瞬间,我已经知道这具身体发生了什么问题。” 庄理睁开眼,给出最后的结论:“这里的医学并不发达,这里的人还在用大洋,所以我应该来到了民国时期。 “能布置这么大的一座藏书馆,并使用如此昂贵的羊毛地毯,我的家境应该很富裕。我诞生在了一个书香门第,有一位学富五车的父亲和一位温柔善良的姐姐。 “我的父亲不久前辞世,而他的财产被刚才那个男人霸占了,他应该是我的堂兄或者别的什么直系亲属。 “过不了多久,我的姐姐就会带我离开。因为她是重生的,她知道我上辈子死在了刚才那人手里,她不会让我继续与那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7480:“……” 艹啊!宿主还说自己不会算命!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2 虽然宿主已经猜到了绝大部分事实, 但7480还是把相关的剧情介绍了一下。 “主人,你父亲是一位颇负盛名的学者,你母亲很早就过世了, 你和你姐姐都是父亲教养长大的。你父亲虽然留过洋, 接受过西式教育,却很看不起女人, 所以并没有让你姐姐读书。 “你姐姐是典型的旧式女子, 而你是个傻子。你们姐弟俩都撑不起家业, 所以你父亲又过继了大哥的儿子当嗣子。 “刚才那个胖男人明面上是你和你姐姐的兄长, 其实只是你们的堂兄。他现在继承了你父亲的遗产。 “剧本里面明明白白写着, 你堂兄要卖你的书, 刺激到了你。你是个傻子,发疯的时候不管不顾,逮着对方的胳膊咬了一口。你堂兄气急之下让一帮仆人活活把你打死了。 “你姐姐为了替你伸冤就跑到上海去找她的未婚夫。这桩婚事是老一辈定下的, 算娃娃亲。 “这个未婚夫是个学者,在大学里当老师,教外国文学, 本身没什么能力,但他有一个好大哥。他哥哥是这个国家实力最强的军阀,谁都不敢惹。所以你姐姐要去找这位大哥。 “哪知道你姐姐人还在火车上, 这个未婚夫就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启事, 宣布与你姐姐解除了婚约。 “你姐姐难堪极了, 却还是硬着头皮找上门,想求未婚夫的大哥帮忙。但她并未见到大哥, 反而被未婚夫赶出了家门。 “你姐姐离开之后就消失了, 再没有出现过。剧本里面有关于你们姐弟俩的记载就这么一些。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你姐姐的确重生了, 她刚才帮你避过了死劫。” 7480哗啦啦地翻着剧本,兴致勃勃地说道:“你,你姐姐,包括你姐姐的未婚夫,都是这个故事里的炮灰。真正的主角是你姐姐的未婚夫疯狂追求的那个女人。她才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这个剧本是描写她如何在这个落后的时代一步一步成为大明星的。” 庄理对所谓的命运之子的人生完全不感兴趣。 他直接问道:“雷冥在这个世界是什么身份?”发生了上个世界的意外,他已经没有玩心了。他必须马上找到爱人。 “他就是你姐姐的未婚夫的大哥呀!他是神灵嘛,在每一个小世界的身份地位都很高。当然啦,他的下场也很惨,死在了对日大战中,还导致这个国家被日本人占领,成了民族罪人。在主神的剧本里,他也是一个炮灰。” 7480舔了舔手指头,一边翻剧本一边说道:“你们两家人都是炮灰,在女主的故事里连背景板都算不上。这个剧本的名字叫做《传奇影星》,是写女主在这个时代混娱乐圈的,很有意思。” “是嘛,如果让我查出雷冥的死亡与她存在直接关联,我会让她的人生变得更有意思。”庄理冷笑道。 7480:“……” 它把剧本扔在地上踩了两脚,默默吐槽:呸!什么破剧本,看了有卵用!宿主一出手,所有剧情都会被打乱! “我要尽快找到雷冥。”庄理在心里斩钉截铁地说道。 与此同时,抱着他的少女也坚定说道:“这里不安全,姐姐要带你去上海。” 姐弟俩一句交流都没有就达成了共识。 --- 三天后,庄理头顶貂绒小帽,身穿鸦青色长衫,外罩一件淡蓝棉袄,脚踩一双半旧棉鞋,站在了一栋中式大宅子前。 宅门口蹲着两头威武的石狮子,正双目圆睁地瞪视姐弟俩。 天空落下霏霏细雨,打湿了门前的青苔,冷风徐徐吹来,冻得人脊背凉透。 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却是冰冷刺骨的。 庄理的姐姐,也就是庄流云,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棉袄,下着黑色马面裙,头发梳成一根油亮的大辫,自然垂落胸前,鬓边插着一朵白色绒花,完全是为亲人守孝的打扮。 饶是穿戴得如此素净沉闷,她的小脸依然美得惊人,像是一朵盛开在幽夜的白昙。 庄理侧头看她,实在不明白那个未婚夫到底哪点看不上她。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对这个姐姐足够了解,也足够喜爱。 庄流云善良温柔、细心体贴,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弟弟吃,自己随随便便对付过去。 庄理一句话都未曾与她说过,她却能不厌其烦地与庄理聊天,指着沿途的风景讲解外面的世界,没有一丝一毫嫌弃。 她从来没把庄理当成累赘,反倒处处呵护,事事小心。 在这样一个战火纷飞的乱世,一个女人独自生活已是千难万难,更何况还要照顾一个拖油瓶? 庄流云的外表是脆弱的,内心却十分强大。她不但照顾好了自己,更照顾好了弟弟。她拥有温暖的力量。 而庄理喜欢这样的温暖,所以心甘情愿地扮演着原主。要知道,在以往,庄理根本就懒得掩饰自己与原主的不同。 所以庄流云完全不知道弟弟已经换人了,这会儿正从藤条箱里翻出一条披风,裹在弟弟身上,心疼地说道:“小宝的手都冻僵了,是姐姐给小宝的衣服穿少了,都怪姐姐。” 庄理睁着漆黑的眼睛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庄流云仔仔细细拢好弟弟的领口,完全顾不上自己已经冻得通红的双手。 “我看见池冥大哥的汽车就停在路口,他应该在家的。”庄流云呢喃道:“姐姐进去找池冥大哥借点钱就走。池冥大哥是好人,上辈子他送给姐姐一大笔钱,姐姐自尊心太强,没要。这次不行了,姐姐还带着你,姐姐身上不能没有钱。姐姐得给你找一个宽敞、明亮又温暖的地方住。姐姐不会让你受苦的。” 由于弟弟的沉默,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自言自语。 她以为弟弟是个傻子,什么都听不懂,所以说话从来不顾忌。 这种相处模式是寂静的,却也带给她格外轻松的感觉。如果没有地方可以诉说上一世的苦痛,她早晚会疯掉。 也因此,庄理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她上辈子离开池家后在外面受了很多苦。给人洗过衣服、当过保姆,还爱上了一个表里不一的禽兽。 那个男人骗光了她的钱之后便把她卖进一家专门招待日本人的妓院。 要不是有一个匿名的好心人把她赎出来,她一定会被日本人折磨死。 不过最后她还是不得善终。 池冥战死后没多久,她被人套上麻袋扔进了滚滚黄浦江,消失在了冰冷的浪涛中。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杀,凶手又是谁。但她却知道,好心把自己赎出妓院的人一定是池冥。 所以她最信任的人除了沉默不语的弟弟就是池冥。 此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台阶,敲响了厚重的大门。 一名士兵从角门探出头来,上下打量姐弟俩,似乎是觉得两人没有威胁,这才放松戒备,问道:“你们找谁?” “这是家父的帖子,烦请您交给池冥大哥,就说老家的妹妹来探望他了。”庄流云把保存得极好的一张名帖递过去。 庄父是大文豪,他的名头还是很有用的。 看清名帖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士兵连忙进去了。他走过回廊,入了前厅,双手捧着名帖递给坐在上首的高大男子。 男子身材健硕,长相俊伟,眉心只是轻轻一皱,威严的气场便扩散开来。 坐在他下首的几名军官自动自发地消了音,紧张地等待。 最为年轻的一名军官试探道:“大帅,您遇见什么难事了吗?” “池诚欠的债找上门来了。”池冥把名帖递给年轻军官,语气透着不满:“解除婚约本该当面相谈,互相商量,该赔罪的赔罪,该道歉的道歉,女方若是不应,男方就该担起责任。他倒好,报纸上刊登一条启事就算完了。” “这女子倒也倔强,竟然自己找来了。”年轻军官摇头叹息。 “今天的事就先谈到这里,你们都散了吧,我要招待客人。”池冥无奈摆手。 “大帅,需要属下帮这位娇客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吗?”年轻军官躬身问道。 “嗯,在附近给她找个安全的住所吧,我这里不便让她长住。”池冥站起身,走向偏厅,冲侍从摆手:“你去把人带进来。” 这栋宅子占地广袤,从街头到街尾全是池家的地界,能同时容纳几百人居住。但池冥却根本没打算让庄流云住进来。第一,她是一个女人,不方便与一群军队的大老粗住一块儿;第二,此处是他办公的地方,存放很多机密,不便让外人靠近。 年轻军官和侍从并肩朝外走,未曾打开角门把人唤进来,而是开了大门以礼相迎。庄流云毕竟是庄老的遗孤,他们不好欺负一个弱女子。 听见大门吱吱嘎嘎敞开的声音,庄流云抬头看去。 霏霏细雨沾湿了她漆黑澄澈的瞳,也沾湿了她苍白的脸颊,令她像个瓷娃娃一般脆弱。她手里牵着一个眼瞳更为漆黑深邃的少年,少年俊美的五官宛若西洋画片上的天使,格外纯洁无辜。 看见这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姐弟俩,年轻军官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池二少的旧式未婚妻竟是这样一副模样。 旧式女子的腐朽在她身上半点也不见。 她是朝气蓬勃的,也是美丽灵动的,更是孱弱可怜的。看见她紧张不安地咬住唇瓣,怯生生地看过来,年轻军官冷硬的心肠竟微微刺痛了一瞬。 他连忙侧过身子避让到一旁,伸手相邀:“庄小姐,庄少爷,大帅在里面等你们,请进。” “谢谢你。”庄流云认得这个男人。上辈子,池冥大哥每次都会让他来给她送钱,却都被她拒绝了。 这也是一个好人。 思及此,庄流云抿着带有几个小牙印的通红的唇,冲男人感激一笑。 年轻军官眸色微暗,面上却严肃依旧,只是略一点头就越过庄流云离开了。 走出去五六米,他回过头,默默看着姐弟俩消失在蜿蜒的回廊。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3 还未见到庄流云的时候, 池冥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对方的形象。一个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长大的旧式女子,她必然是胆小怯懦没有主见的。 池冥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也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女人, 所以早已命人拿来一个装满银元的匣子, 准备把人打发走。 庄流云牵着庄理走进来时,他正用指关节轻轻敲击钱匣, 面容十分威严冷肃。 然后, 他的目光就凝固了, 敲匣子的指关节僵在匣盖上。 庄流云的神态, 穿着, 举止, 与他想象的一模一样。这的确是一个旧式女子,有着这类人惯有的胆小、怯弱、仓皇、无助。 然而,她手里却还牵着一个少年。少年细瘦得像一株杨柳, 全身都裹在一条黑色的大披风里,头上戴着貂绒小帽,脖子上也围着一圈貂绒小领, 越发显得脸小眼大,可怜可爱。 少年的皮肤像雪一样白,眼珠子却比庄流云身上的黑色绸布还黑, 此时正乌溜溜地看过来, 里面充斥着好奇与懵懂。他的脸颊被冷风吹得红润, 鼻尖也透着一点粉,像是街面上的匠人用粉团子捏出来的人。 池冥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回过神之后立刻伸手说道:“庄小姐请坐, 这位是?” 他当然知道小少年是什么人,他只是想确认一遍。 庄流云把弟弟往前推了推, 低不可闻地说道:“小宝,这就是池冥大哥,快叫人啊。” 庄理往前挪了两小步,紧接着又挪回去,眼睛始终盯着池冥,却死活不开口打招呼。 庄流云脸颊通红地说道:“池冥大哥,这是我弟弟庄理。他的情况我父亲应该跟您说过吧?他和普通人不一样,脑子有点钝,平时不怎么讲话,所以没法跟您打招呼。抱歉,是我们失礼了。” “没关系,你们坐吧。”池冥紧紧盯着庄理。 庄理也直勾勾地看着池冥,眼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情绪。 7480好奇道:“主人,你怎么不跟神灵说话?” “啊,我不准备说话了。我要看看,如果我是个傻子,池冥会怎么办。”庄理在心中轻笑:“这个游戏很好玩,我喜欢。” 7480:“……”宿主的恶趣味什么时候能改改? 庄流云拉着弟弟在池冥对面坐下,忐忑不安地说起了自己的事:“家里已经没有我和小宝的容身之地,所以我们就离开了。在火车上,我通过报纸看见了池诚的公告,池冥大哥您放心,我不是来找他理论的,我就是带小宝来拜访一下您。以后我们打算在上海生活。” 庄流云紧张不安地抠着裙子上的流苏。 庄理把目光从池冥身上移开,看向了被他捧在手里的白瓷茶杯,黑漆漆的眼睛像幽深的潭。他仿佛对茶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池冥拿起摆放在桌上的另一杯热茶,递给庄理,柔声询问:“想喝茶?” 庄理的目光顺着被举高的茶杯又落回了池冥脸上。 被他安安静静、无比专注地凝视着,池冥竟觉得心里一荡,继而胸口就热了。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庄流云连忙摆手:“池大哥你别给他装满水的杯子,他会砸掉的。” 池冥却对庄流云的话充耳不闻,将少年柔软细嫩的手指轻轻掰开,把茶杯放进他手心,又掌着他的手腕,慢慢递送到他嘴边,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来,喝茶,慢点喝,小心呛到。” 庄理抿紧的薄唇在杯沿地贴合下开启了一条缝,粉红的小舌尖探了出来。 池冥眸色暗沉了一瞬,却还是稳稳地掌着少年的手腕,教他如何喝茶。 他的另一只手捧着少年精致的下颌,随时准备接住从少年唇边漏掉的茶水。这份细心体贴完全不输于庄流云。 庄理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茶,表情还是懵懂的,眼眸却比之前亮了一些。 “我喜欢这种相处模式。”他在脑内兴致勃勃地说道:“决定了,这辈子我要当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少爷。” 7480:“……主人你高兴就好。” 池冥专注地看着默默喝水的庄理,唇角不知不觉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他用指腹抹掉少年嘴角的水渍,这才看向庄流云,严肃道:“你一个女人带着弟弟在上海生活可不容易。” 庄流云生怕他把自己送回去,连忙说道:“池大哥,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这会儿,我兄长应该已经看见池诚与我解除婚约的报纸。如果我回去了,他一定会把我嫁出去,那样我弟弟就没人照顾了。” 她眼眶通红地看了庄理一眼,哀伤道:“池大哥您刚才也看见了,小宝连水都不会喝。我实在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 池冥沉吟道:“小宝?这是你弟弟的小名吗?”他的关注点完全跑偏了。 还没诉完苦的庄流云:“……” “是的,家里人都这么叫他。”庄流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庄理已经把茶水喝完了,池冥拿走茶杯之后却还握着他细细的手腕,轻声试探:“小宝,宝宝?” 他展颜笑了,威严的气场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颔首道:“这个名字挺好的。我以后也叫你小宝好吗?” 他慎重其事地询问庄理,并不因为外界的传言而把对方当成傻子戏弄。他把庄理看作一个平等的人,只是这个人年纪尚小,还什么都不懂。 不过没关系,他以后可以慢慢教,他有的是耐心。 庄理眨着漆黑的眼瞳看池冥,末了低下头,用指尖戳了戳池冥依然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背。 池冥的手背瞬间泛出一层鸡皮疙瘩,难以言喻的酥麻感经由皮肤传导至全身。这轻轻一戳命中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还有心扉。 他越发握紧少年的手腕,温柔低语:“小宝,你同意了是吗?” 庄理自然不会搭理他。 池冥却心满意足地捏了捏少年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颊。 庄流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打好的腹稿池冥一句都没接,注意力竟然全都在弟弟身上。 就在这时,一名仆从端着一碗洗干净的水果走进来,摆放在桌上。 池冥终于放开庄理的手腕,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慢慢削皮,并拍板道:“那你就带着小宝在上海住下吧,别回去了。” “谢谢池大哥!”庄流云喜出望外。 池冥是上海王,她若是想在上海定居,日后总少不了求到池冥头上。这辈子她不会再逞强了,弟弟从来没吃过苦,她不能让弟弟跟着自己过上辈子那样的生活。 池冥把削好的水果切成丁,用牙签插着送到庄理嘴边。 庄理没张口,只是眨着黑漆漆的眼睛看向池冥。 池冥露出无奈的表情,却还是把苹果轻轻触在少年殷红的唇上,轻声诱哄:“小宝尝一口,这是甜的。” 庄理伸出舌尖舔了舔苹果,这才用牙齿咬住。 池冥又连忙说道:“慢点,小心舌头被牙签扎着。” 庄理一边嚼苹果一边在心里喟叹。“真舒服。” 7480:“……”酸了酸了,这种被娇惯的生活它也想要! 池冥连续喂了庄理五六块苹果,看见少年弯起狭长的眼,露出餍足的表情,他自己也满足地笑了。 从仆从手中接过一条湿帕子,给庄理擦了擦嘴角,然后又擦了擦自己的手,池冥才问起正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庄流云已经看呆了。在见到池冥之前,她完全无法想象这个人会是如此细心,温柔,体贴。他把弟弟照顾得很好,没有一点儿的不耐烦。 “我,我准备在上海找一份工作,这样我就能养活小宝。”庄流云压下满心震撼,认真说道。 “你会什么?”池冥摘掉庄理的貂绒小帽,用指尖轻轻梳理庄理被压塌的小卷毛。 庄理眯着眼靠倒在椅背上,像一只被顺毛的猫。 庄流云:“……”她觉得自己才是外人。弟弟已经不是自己的弟弟,是池冥大哥的弟弟了。 “我会刺绣。我可以去布庄给人当绣娘。”这是庄流云唯一拿得出手的技能。 池冥却冷酷地说道:“现在的人都喜欢穿进口布料做成的衣服,布庄很久没招绣娘了。你找不到工作的。” 庄流云涨红了脸颊,呐呐不能言。上辈子她从未与池大哥交谈过,竟是不知他说话如此戳心。不过这也难怪,他是上海最有权势的男人,他不用照顾任何人的感受。 而且他说得也没错,刺绣并不能养活自己和弟弟。 庄流云羞愧地低下头,眼睛红了一圈。 庄理却在这时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 庄流云猛然抬头,惊喜地看着他,问道:“小宝,你是在安慰姐姐吗?” 庄理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晃动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庄流云马上不难过了,擦掉眼角的泪,坚定说道:“池大哥,我不会的东西有很多,但是我可以学。我想请您帮我找一份工作,无论多苦多累,我都会把工作干好。我不会让小宝跟着我吃苦。” “可他跟着你注定会吃苦。你一个女人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你给不了他以前那样的生活。”池冥毫不留情地打击着庄流云的积极性。 他想把小宝留下就必须让庄流云明白,在上海,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是过不下去的。除了他,他们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4 庄流云被池冥说的绝望了。 的确, 她从小在深闺中长大,什么都不懂,哪怕比别人多了一世的经历也只会给人洗衣做饭当保姆而已。她养活自己一个人都够呛, 更何况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弟弟? “我, 我――” 我还可以去别人家当女佣――这是庄流云的真实想法,但她却不敢说出口。池大哥听了之后一定会笑话她, 然后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把她送回老家。 如此, 她带着弟弟千辛万苦逃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庄流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时, 一只橘黄的肥猫跑进偏厅, 径直朝庄理奔去。它似乎对庄理的长披风十分感兴趣, 用爪子不停地挠。 庄理抬起脚尖, 轻轻碰了碰肥猫的小鼻子。 池冥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弯腰,掀开披风,握住庄理的脚踝问道:“你怎么给小宝穿棉鞋?你不知道南方的冬天非常湿冷, 走在外面棉鞋很容易浸水吗?” 他极其不满地说道:“小宝的鞋尖都湿透了。他不知冷热寒暑,被冻着了也不会跟别人说,难道你也不知吗?”话落冲仆役扬起手, 勒令道:“打一盆热水过来,再烧一盆炭火。” 屋里有水汀,但是这点热度对脚趾头被冻僵的人来说是不够的。 两名仆从很快就端着热水和炭火走进来, 其中一个伸出手, 准备为庄理脱鞋洗脚, 池冥却摆摆手,把对方遣退。 他单膝跪地, 亲手脱掉庄理的半旧棉鞋, 解开已湿透的白袜,把这双冻得僵冷的小脚放进热乎乎的水盆里。 少年的脚趾头与他的人一样, 也是白嫩小巧的,指甲盖圆乎乎,脚底板软嫩嫩,捧在手心像捧着两个面粉团子。 池冥捏了捏少年的脚趾头,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他在克制自己莫名升腾的欲.望,这欲.望名为保护,更名为占有。也因此,大冷的天,他的鼻尖竟冒出一层细汗。 他把这双可爱的小脚浸入水中,从足尖到脚后跟都仔细揉搓了一遍,又名仆从添了一点热水,这才认真叮嘱:“小宝,好好泡一泡脚,别动弹。你的皮肤都是冰的。” 庄理垂眸看着池冥的发顶,喟叹道:“小智障,看见了吗,这才是生活。” 7480:“……”酸了酸了,它也想有人帮自己搓脚。 庄流云看呆了。就算再长两个脑袋她也无法想象池冥给人洗脚是什么模样。 发现庄理的脚趾头在热水里不安分地上翘下勾,池冥低沉地笑了两声。 他从仆人手里接过干净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紧挨着庄理坐下,用手掌压着庄理的膝盖,以防他胡乱动弹打翻水盆,这才看向庄流云,冷冷斥责:“你还说你不放心把小宝交给别人照顾,我看你对他的照顾也不怎么经心。明知道南方连日阴雨,出门的时候你就不该给他穿棉鞋。” 他指着一名侍从说道:“你马上去瑞蚨祥买一双皮鞋回来,尺码是二十三公分。” 庄理的脚刚好是二十三公分长,池冥用手掌一量就知道了。 庄流云把自己同样湿透的绣鞋藏进裙摆里,难过道:“池大哥,我也想给小宝穿皮鞋,可他的皮鞋全都被兄长拿去卖掉了。小宝身上的衣服还是我花钱从当铺里赎出来的。” 池冥轻轻揉了揉少年的一头小卷毛,表情温柔,等少年弯腰去摸地上的肥猫时才脸色阴沉地说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你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庄流云咬住下唇,想哭也不敢哭出声。池冥大哥不知道,那人不止是狼,还是鬼!上辈子他活活把小宝打死了! “庄家的一切都是小宝的,与他一个外人有何干系。”池冥沉声说道:“我会派人把庄家的财产带回上海。其中一半是你的嫁妆,你自己拿去,该嫁人还是得嫁人,不要为了小宝耽误自己的青春年华。” 庄流云感激涕零地道谢,脸上满满都是惊喜。 她完全没意识到池冥这番话的重点是催自己嫁人。 只这一会儿功夫,盆里的水已经凉了。 池冥弯腰把庄理的小脚捧出来,放在自己膝盖上,用帕子慢慢擦干,连指头缝也没漏掉。 站在厅里的一众仆役全都看傻了。他们从未见过大帅如此温柔的一面。 庄理抱着肥猫仰倒在椅子里,双脚横搁在池冥腿上,狭长双眼微微眯缝着,细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猫毛。 肥猫在他怀里舒服地打着呼噜,还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 一人一猫从神态到动作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池冥看得想笑,素来冷厉的脸庞此刻竟布满难以言喻的温柔。 坐在一旁的庄流云再三说道:“谢谢您池大哥,真的太感谢您了。有了这笔遗产,小宝就不用跟着我受苦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池冥把一双厚厚的棉袜套在庄理白嫩的小脚上,问道:“你又能照顾他几年呢?” “我可以照顾他一辈子。我不嫁人,我就守着小宝。”庄流云当场宣誓。经历过上辈子的背叛和伤害,她早已经对爱情产生了恐惧。 这个答案绝对不是池冥想要的,于是他脸色阴沉下来。 偏在这时,一名仆从拿着一个精致的鞋盒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帅,小少爷的鞋子买回来了。” 姐弟俩刚进门的时候,这些人还管庄理叫庄二少,态度温和有礼,却透着疏离。如今不用池冥吩咐,他们就已经全部改口叫庄理小少爷,由此可见池宅的仆从是多么善于察言观色。 池冥接过鞋盒之后打开看了看,确定鞋子做工精良才往庄理的脚上套。 “新皮鞋一般都会打脚,我先给小宝试试大小,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你们拿去换,合适的话你们就把鞋子带下去,用浸透白醋的棉布裹住鞋口的一圈皮革,在开着水汀的暖房里晾一夜,明天皮革变软了再拿来给小宝穿。”池冥仔细叮嘱。 几名仆从一边听一边慎重点头。 池冥转而看向庄流云,语气加重:“我与庄伯父常有书信往来,我知道小宝的情况。他惯于沉默,渴了、饿了、冷了、热了、疼了,他从不开口述说。然而他不说,你不能想不到,你得事事为他考虑在前面。 “而且你要知道,你毕竟是女子,小宝渐渐长大了,很多事情你不方便照顾。血缘关系再怎么浓厚,男女终究是有别的。” 庄流云低下头,竟是羞愧地快哭了。她满以为自己已经把小宝照顾得很好,见到池冥大哥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微不至。她根本没有设身处地为小宝着想过。 难怪池大哥能当上大元帅,他为人处世真的很厉害。 庄流云用崇拜而又感激的目光看着池冥,连连保证自己以后会更细心地照顾弟弟。 池冥见她冥顽不灵,自己的心思又不好说破,只得无奈摆手,“行了,你们一路走来也累了,我这就命人摆饭。” 一名仆从立刻去厨房端饭,另有一名仆从捧着一双崭新的棉拖鞋走进来,并未自作主张地给小少爷穿上,而是递给了大帅。 池冥果然接过拖鞋,亲手给庄理穿上,却依然把庄理的双足搁在自己膝头。 庄理抱着肥猫窝在椅子里,眯眼聆听自家爱人和自家姐姐的谈话。 这两个人也是有趣,一个明示暗示,夹枪带棍;一个懵懂无知全不接茬,竟然也能聊这么久。 热腾腾的饭菜很快就摆满了餐桌。庄流云和池冥这才结束鸡同鸭讲,一起伸出手去牵庄理。 庄理却抱着肥猫窝在椅子里,不肯挪动。 “你去吃吧,我来给小宝喂饭。”池冥一脸无奈,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自己来喂吧。”庄流云连忙弯下腰,打开自己带来的藤箱。 箱子里装有几条围兜,都是小宝吃饭的时候穿戴的。他真的一点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平时全靠保姆照顾。 等庄流云好不容易把围兜翻出来的时候,池冥已经把一条白色餐巾垫在庄理领口,盛了一碗软糯的白米饭,泡上鲜浓的鸡汤,拌上鸡蛋羹和一些肉丸子,一勺一勺喂给庄理。 他没有一点的不耐烦,也不粗手粗脚,一勺喂完会默默等待庄理咀嚼充分并吞咽下去才喂第二勺。他手边还摆放着一条湿巾,时不时拿起来,帮庄理擦一擦嘴角的油渍。 庄流云上辈子给人当过保姆,算得上很细心,很专业。可她不得不承认,池大哥真的比自己更会照顾弟弟。 庄理一边揉着怀里的大肥猫一边感叹:“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7480:“……这也是我想要的生活。” “你坐着吃饭吧,不用管我。”池冥瞥了庄流云一眼。 呆愣中的庄流云这才拘谨地坐下,端起饭碗。 身为主人的池冥反而是最晚吃上饭的人。桌上的菜已经凉了,他就着鸡汤随便吃了两口,目光始终不离蜷缩在宽大椅子里,专心致志地撸猫的小少年。 被他拿来打发庄流云的钱匣还摆放在桌上,却早已被他遗忘。 庄流云踌躇不安地搅着手指,想着该怎么开口辞别,顺便跟池大哥借一点钱拿去租房子。她也知道,池宅不是什么人都能住的。 上辈子她就听说过,南北政府的总统前来池宅拜访,池冥大哥都没让他们留宿,原因是他不喜陌生人踏入自己的地盘。 借钱的话该怎么说呢?庄流云越想越紧张,越想越脸红,额头不知不觉冒出一层细汗。 偏在此时,一名梳着油光滑亮的大背头的年轻男人从庭院外面跑来,笑着喊道:“大哥,大哥,我的文章又在报纸上发表了。” 进入偏厅之后他才发现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年龄都不大,而且长得十分精致漂亮。 他眼睛亮了亮,盯住庄流云上下打量,紧接着又看向了抱着肥猫的庄理。 池冥语气淡淡地说道:“这是你庄妹妹。” 庄妹妹?年轻男人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那个未过门的未婚妻,张口便道:“我是不可能娶你的,请你回去吧!” 庄流云通红的脸颊瞬间变得苍白。 庄理不撸猫了,微阖的眼眸立刻睁开,冷冷看向年轻男人,继而走到庄流云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目光扫向外面的庭院。 庄流云知道弟弟对别人的恶意非常敏感,于是马上站起来,弯腰说道:“池冥大哥,那我就带着小宝先走了。” 借钱的事已经完全被她抛到脑后。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5 发现弟弟被池诚吓到了, 庄流云马上提出告辞。 上辈子,她也被这个男人狠狠羞辱过一番,知道他的嘴有多毒。再待下去他会骂得更凶。 池诚立刻挥手, 满脸的厌烦:“快走罢, 不要赖在我家,我是不可能娶你的。我不喜欢你这种没接受过西洋教育的旧式女子, 太腐朽了。” 庄流云眼圈红了红, 却忍住了没哭。她朝池冥深深鞠了一躬, 拉上弟弟转头便走。 池冥狠狠瞪了池诚一眼, 正准备开口留人, 一名年轻军官却走进来, 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帅,庄小姐的房子已经找好了,在武康路, 我还帮忙雇了几个佣人。” 池冥:“……”他已经忘了这茬。 庄流云大喜过望,连忙弯腰向池冥道谢,又摁着弟弟的脑袋连连行礼。 她之前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开口跟池冥借钱就是为了租房子用。池冥大哥果然是好人, 这一趟真的来对了! 池冥:“……” “陈宣廷,你快把他们带走!让记者看见了,天知道报纸上会怎么写。没影儿的事, 那些小报记者也能编得绘声绘色。”池诚指着大门, 催促道:“快把他们送走, 小心别让人看见。丁凝每天都看报纸,我可不敢让她知道我和这个女人还有什么牵扯。” 庄流云拉着弟弟往外跑, 竟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池冥看向挂在墙上的马鞭, 内心涌出一股打人的冲动。 他绕过池诚追出去,抵达门口时, 陈宣廷已经把姐弟俩扶进汽车后座,并关上了车门。 池冥紧走几步,绕到车的另一侧,弯腰看向坐在窗边的少年,柔声说道:“小宝,在池大哥家住下好不好?外面不安全。” 庄理默默撸猫,看也不看池冥。 7480好奇地问道:“主人,你干嘛不在这里住下?” “现在住下是死皮赖脸,明天住下是贵客。我也要顾及我姐姐的感受,你不懂。” 7480:“……好吧,我的确不懂。” 池冥等不到少年的回应,只好看向庄流云,而庄流云却在用手绢擦眼角,完全没有留宿的意愿。 池冥只好耐着性子说道:“流云,你们在这里住下吧,把池家当自己家就行。” “不了池大哥。”庄流云嗓音闷闷地说道:“小宝胆子小,受不了一点点刺激。我们在乡下老家的时候,我爹对小宝说话从来都是细声细气的。您也知道小宝的情况有多么特殊。他需要安静的环境。谢谢您了池大哥。” 她话里话外没提到半句池诚的不是,却又直指池诚没有礼貌,性情粗鲁,把池冥噎地说不出话来。 坐在驾驶座的陈宣廷抿唇暗笑,心道这位小姐看着软绵绵的,其实也有带刺的一面。 池冥想到池诚大呼小叫的样子,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压住满腔怒火,看向庄理时却又柔和了面色,好声好气地问道:“小宝,你走便走了,为何还要把我家的猫抱走?” 庄流云这才发现弟弟竟然把那只胖乎乎的橘猫也带出来了,这会儿正用披风裹在怀里,只露出一个头。 “呀,小宝你怎么能拿池大哥家的小猫,快把小猫还回去!”庄流云嘴上呵斥,语气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责备的意思,更没有伸手去抢橘猫。 一来她怕惹得弟弟不高兴;二来她也想让池大哥主动开口把橘猫送给弟弟。 没错,她就是这么溺爱弟弟,两辈子的习惯,改不了了。 池冥伸出手,想去摸摸橘猫的头,庄理却立刻掀开披风,把猫脑袋也裹进怀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一副“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怀里更没有藏着别人家的东西”的无辜模样。 池冥看笑了,摘掉庄理脑袋上的貂绒小帽,揉了揉他软塌塌的小卷毛,无奈道:“这只猫就拜托你照顾了,以后我能经常去看你们吗?” 庄理终于转过头,用乌溜溜的眼珠凝视他。 只这一眼,池冥就心满意足了,他能感受到,这孩子听得懂自己的话,也弄得懂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懒得理会而已。他的内心有一个神秘而又广袤的世界等待着别人去探索。 “去吧,路上开车小心一点,我会派几个警卫员跟在你们后面。”池冥冲陈宣廷摆了摆手,脸上全是不舍。 陈宣廷飞快看了他一眼,暗暗在心里揣测他对这姐弟俩的态度,然后平稳地把车开走。 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员坐上另外两辆车,紧紧跟上。 池冥在大门口站了很久,直至三辆车全部消失在街角才散去脸上的温和之色,面沉如水地回到偏厅。 仆役撤走了残羹冷炙,给池诚重新上了一座热菜。他正端着碗津津有味地吃着,手边放着一张报纸,时不时抽空瞥两眼。 报纸头条刊登着池家二少投资十万为红粉知己丁凝拍摄电影的消息,旁边还附有一张丁凝的照片。她穿着一袭贴身旗袍,姿态婀娜地斜躺在沙发上,双眼迷离,笑容妩媚,是个难得的美人。 最近一段时间,各大报纸都争相报道这桩绯闻,并把二人的感情称之为旷世奇恋,又把池二少的未婚妻拉出来狠狠批判了一番。 在这个时代,一切旧式婚姻都是需要被推翻的,一切旧式妻子都是需要被打倒的。能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男人简直凤毛麟角。 池诚一边看报纸一边得意地笑,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大哥冰冷的目光。 池冥懒得跟池诚说话,直接把管家叫过来,吩咐道:“以后池诚不准再从我的账户里拿走一分钱。他的开销由他自己负责。另外再放出话去,他的事我一概不管,他看上的女人也只是他的女人,与池家没有一丝一毫关系。谁若是扯着我池冥的虎皮在外面牟利,被我发现,我会让他在整个华国都待不下去。” 管家一边点头一边偷看池二少的表情。 池诚懵了,立马把碗筷摔在桌上,喊道:“大哥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分家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的客人你没有资格撵出去。”池冥穿上外套,走出偏厅,去了西院的书房。 书房门口站着两排荷枪实弹的警卫,看见紧跟而来的池二少,立刻拿枪杆子把他拦住,脸上全是冷漠。 池二少知道书房是大哥的禁地,谁都不能乱闯,只好悻悻地往回走。他原以为大哥只是在气头上,并不是真的要和自己分家,哪料晚上他去账房那里要钱的时候,账房却死活不肯开支票。 他每个月有四百元工资,但这些钱光是他自己挥霍都不够,又怎么会有结余。他答应投给丁凝拍戏的钱其实全是从池冥这里拿的。 如今池冥断绝了对他的经济援助,他眨眼就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丁凝的新戏还未曾投拍就已夭折,这段感情即将迎来一次重大考验。 更可怕的是,池二少为了给丁凝造势,已经把投资十万元的话放出去了,若是最后他没能兑现承诺,全国各地的小报都会把他当成笑话大写特写。 池诚是文人,文人最爱脸面。从财务室走出来的时候,他脸色白得吓人,像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与此同时,池冥正把庄父的信件全部翻出来,一封一封重新阅览。以前他对庄父口中的“犬子”半点兴趣都没有,看到相关描述就会自动略过。 然而,当庄理粉白的面容与这两个字产生联系时,他才终于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拿起钢笔,把每一段有关于庄理的描述都圈出来,仔细研读。 庄父对儿子的爱是毋庸置疑的,他在信里如是写道: 【旁人都说我儿是傻子,我却不信。他绝非痴傻,只是太过聪慧,故而显得极为独特。】 【他喜欢趴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一本一本翻看我的藏书,无论何种文字、何种类别都能读地津津有味。】 【我若抽走他手里的书,他会用微红的眼睛瞪我,他在捍卫自己的知识城堡。】 【钟凯说他全是乱翻一气,我却知道他必定能看懂。我曾默默观察过他。他今日看到一本书的173页,第二日必定会把这本书找出来,从174页开始看。俄文、英文、日文、法文,皆是如此;机械、医学、物理、化学,无不涉猎。由此我断定,我的儿子是个天才。所以我不遗余力地教导他,哪怕他未曾给予我一点回应。】 【他不爱说话,但我知道,他脑子里一定暗藏着很多奇妙之物。遗憾的是,我找不到方法把这些奇妙之物挖掘出来。】 【他喜欢在本子上写质数,从2开始,一直写满整个笔记本。他从来不用思考,却能马上知道下一个质数是什么,他是数学的天才。】 【他爱阅读,哪怕是一张写着字的小纸片,他也能捡起来看很久。我不是他最亲密的朋友,文字和书籍才是。】 【见到他,你一定会大感惊奇。】 池冥反复阅读这些文字,嘴角不知不觉便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他的确感到了惊奇。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陈宣廷走进来,井井有条地回禀:“庄小姐和庄少爷对新的住处很满意。那是个二层高的小洋楼,带一个小小的院子,附近居住的都是一些洋人和学者,很安全。我给他们雇了煮饭的婆子,洒扫的丫鬟,看门的老头,都是信得过的人。水汀和自热水是原本就有的,电话和空调明天派人去装,汽车是不是也配一辆?” “不用了。”池冥摆手道:“你想办法让他们搬回来住。把他们放在外面我不放心。对了,过几天你去一趟保定,把庄家的财产带回来。” 陈宣廷眸色暗了暗,颔首道:“好的,我明天就让庄小姐和庄少爷搬回来,后天去保定。”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6 当天晚上, 庄流云便带着弟弟在上海安顿下来。 入夜之后,外面冷得刺骨,屋子里却开着水汀, 温暖如春。 一名十七八岁的丫鬟捧着一盘糕点走进来, 小声说道:“小姐,少爷, 这是陈长官刚才顺路送来的。他问您家里还缺什么, 如果缺了东西就写一张清单, 他明天派人去采买。” 庄流云自然知道陈长官是谁。 上辈子她最落魄的时候, 这位陈宣廷长官曾三番四次来给她送钱, 却都被她撵走了。 当时她心高气傲, 心想就算自己饿死在外面,也不会拿池家一分钱,因为拿了就是对自己的侮辱。可重活一世她才明白, 把别人的善意扔在地上践踏才是最伤人也最不体面的做法。 “谢谢你,我知道了。家里暂时不缺什么,改天陈长官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你回去歇着吧。”庄流云微笑摆手。 丫鬟端着空盘子离开了客厅。 庄流云立刻拿起一块糕点, 轻轻触着弟弟的唇,模仿池冥的语气哄道:“小宝,来吃一口, 这是甜的。” 庄理把糕点叼过去, 自己吃了一口, 剩下的捏成小块,捧在掌心喂猫。 小橘倒是一点也不怕生, 甩着尾巴喵喵叫了一阵儿, 然后便蹲在庄理膝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庄流云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 不知想起什么,表情渐渐变得哀伤,叹息道:“小宝,池冥大哥是个好人。上辈子他帮了我太多。姐姐得想个办法救救池大哥。南北**无能,避而不战,只有池大哥力主抗日。池大哥才不是别人口中的汉奸。他是大英雄。” 庄理看似专心喂猫,实则耳朵竖了起来。 “池冥是怎么战败的?”他在心里问道。 每一个小世界都有各自的历史,他没有办法根据上一个世界的史书来判断这个世界的发展。 7480翻了翻剧本,摇头道:“具体原因主神没有写,只说池冥惨败战死,最后上海被日本人的军队攻占。 “这句话其实就是背景介绍,没有任何细节。主神用大量篇幅描写了丁凝在这种背景下是如何成为大明星的。 “她很有魅力,英、法、日、德等国的高级将领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她在这个乱世活得比谁都漂亮,最后还移民去了美国,在好莱坞混,最后还当了好莱坞的巨星,死的时候荣誉加身,享年98岁。 “对了,池诚就是捧红她的伯乐。在这个一百块钱就能买一辆二手小汽车的年代,池诚竟然一次性给她投资十万拍电影。她就是靠这部电影走红的。 “池冥战死之后,她把这十万块一分不少地还给了池诚,还帮池诚移民去了英国。所以池诚至死都忘不了她。她是一代人的白月光。” 庄理轻轻撸着小橘的圆脑袋,一言不发。 过了很久他才冷笑道:“越是重要的情节,你们的主神越是隐去不写。他以为把这个世界设定成他想象中的模样,一切就会遵照他的意愿发展吗?从今天开始,我要让池冥的每一战都是胜利。” 7480没敢吱声,但它知道宿主不是说假话,他有这个能力。 “主人,你住在外面怎么救他呢?你连他的基本情况都掌握不了。”7480憋了很久才小声提醒一句。 庄理把吃饱喝足的小橘抱进怀里,慢慢合上眼,似乎快睡着了。 7480等了一会儿,见他总是不答也就没敢再问。 偏在此时,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然后,几个花盆从二楼的阳台落下,砸在院子里,发出砰砰砰的巨响,惊得丫鬟婆子一阵尖叫。 庄理睁开眼,轻笑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住在外面吗?听,请我回池宅的人来了。” 7480露出期待的表情。 外面传来看门老头的怒喝:“谁呀!” 一道沙哑的嗓音响起:“借过而已,嚷嚷什么!别多管闲事!” 然后便是长久的静默,这位莫名其妙的过客似乎已经远遁。 庄流云快步走到窗边,隔着窗帘的缝隙紧张不安地往外看,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刀。 看门老头嘟嘟嘟地敲了三下门,礼貌说道:“小姐,少爷,是小偷借咱们的屋子过路,现在已经没事了。天色晚了,你们安心睡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福伯。”庄流云扬声说道。 7480:“……就这?就这?”它还以为池冥会闪亮登场,然后用八抬大轿把宿主请回去。 愣了几秒之后,它憋着笑说道:“主人你猜错了,刚才那是小偷,没人请你回去!” 庄理重新闭上眼,慢悠悠地叹息:“小智障,你可真是个小智障。” 庄流云没敢放松戒备,眼睛依然死死盯着外面。 上辈子她就知道,这是一个乱世,国之将倾必然盗贼横行。她曾见过强盗当街把人打死,也曾见过激烈的枪战,更知道入夜之后这座城市隐藏着多少罪恶。 由于南北政府忙着争权夺利,完全不管民生国计,城市的治安便一天坏过一天。 警察整天只抓革命党,根本不查别的案子,以至于强盗和土匪越来越嚣张。他们晚上会大摇大摆地闯入老百姓家里,成群结队地哄抢。 像今天晚上这种借过的情况更是司空见惯。 上辈子的庄流云全部家当只有几个铜板加一身衣服,所以她不怕被抢。可眼下不一样了。她一个单身女性,带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弟弟,住着如此豪华的洋楼。在附近踩点的贼人一定会惦记上他们一家! 若是他们抢了东西就走倒也罢了,怕只怕他们留下来,对自己和弟弟做不好的事。 庄流云越想越惊惶,连忙跑到弟弟身边,小声说道:“小宝,今天晚上你别去二楼睡了,姐姐不放心。姐姐给你在大厅里打地铺,你在姐姐身边睡吧。” 她锁好各处的门,又搬来几床厚厚的棉被,铺在地上,哄着弟弟躺进去,外衣和鞋袜一律不帮弟弟脱,这样方便逃跑。 庄理把小橘抱进怀里,安然躺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乌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庄流云。 庄流云惊喜不已地问道:“小宝,你是让姐姐陪你一起睡吗?” 庄理一句不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庄流云合衣躺下,刚才还吓得苍白的脸,如今已透着兴奋的红晕。小宝终于对外界有了反应,他开始看见身边的人,也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爹说的对,小宝总有一天会恢复正常。 庄流云一只手牵着弟弟,一只手握紧小刀,心中的恐惧全部化为了勇气。这辈子她不是一个人了,所以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这天晚上,庄理睡得很好,庄流云却睁着眼睛,直挺挺地捱到天亮。那把小刀被她掌心的冷汗打湿了好几遍,却始终没能派上用场。 听见外面传来丫鬟婆子走动的声音,庄流云才强打精神爬起来,给弟弟洗脸刷牙,喂水喂饭。 陈宣廷一大早便来了,身上穿着笔挺的军大衣,脚下蹬着黑色长筒靴,腰间系着一根皮带,勒出劲瘦的腰,个子虽然不及池冥,却也有185公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英武挺拔。 他长得比池诚还要俊美,修长的眉毛斜飞入鬓,透着一点风流意气,眼瞳却极为深邃,甚至暗藏几分阴鸷。 丫鬟、婆子、门房都十分惧怕他,看见他走进来便不停弯腰行礼,脸上带着怯色。 “庄小姐,住在你隔壁的人家昨天晚上被贼人搬空了。”他大步走进客厅,担忧地说道:“这里怕是不能住了,你还是带上庄少爷与我一起回大帅府吧。那里是上海最安全的地方。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庄少爷考虑。他什么都不懂,贼人来了既不会跑也不会反抗,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护得住他?” 庄理是庄流云的软肋,想起昨天晚上的凶险,她只考虑了半分钟就同意了。 “会不会打扰池大哥?”她唯一顾虑的就是这一点。 “不会,大帅也听说了这附近遭贼的事,特意让我来接你们回去。” 庄流云不再犹豫,颔首道:“好,我马上收拾东西跟你走。” 陈宣廷挥挥手,丫鬟婆子立刻跑进来,帮庄流云整理东西。 “大帅派我去保定帮你们拿回庄家的财产,你手里可有清单,我好照着点算。”陈宣廷自然而然地接过庄流云手中的藤箱。 庄流云连忙道谢,看了看抱着小橘走在自己身边的弟弟,慎重说道:“我这里有一本册子,里面记载着父亲所有藏书的名录。这些书是父亲的宝贝,也是弟弟的命根子,劳烦陈长官帮我带回来。别的财物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父亲从来不让我接触家里的事。” 她眼眶微微一红,弯腰道:“陈长官,这一趟麻烦您了。只要能把书找回来,我和小宝就心满意足了。” 陈宣廷扶了扶她的胳膊,又很快放开,认真问道:“那些藏书是你父亲和你弟弟的宝贝,那你的宝贝呢?你只管说,我一定帮你带回来。” 庄流云摇头道:“我没有宝贝。” 陈宣廷为她打开车门,温声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爱物,那是抑制不住的天性。你珍惜什么,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你就是你,不是别人的女儿,也不是别人的姐姐,更不是别人的未婚妻,你是庄流云,庄流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庄流云听愣了,心中微有触动,却又不明白这份触动源自何处。 已经坐在车里的庄理抬起头,深深看了陈宣廷一眼。 “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在心里轻笑。 7480:“哪里有意思?” 庄理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小橘的圆脑袋,不再说话。 7480却后知后觉地喊起来:“主人,我终于想明白你昨天晚上的话了!那个贼是池冥安排的吧!这样一来,你姐姐不用他劝就会带上你主动回去了!” 庄理摇摇头,懒得搭理这个智障。 庄流云也终于想明白了陈宣廷的话外音,红着脸说道:“我,我能拿回我的绣画吗?自从六岁开始学刺绣之后,我每一年都会认真绣一幅画,迄今已绣了十二幅。我绣技一般,那些绣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舍不得。” 陈宣廷从驾驶座回过头来,慎重给出承诺:“当然,我一定把庄小姐的绣画完完整整带回来。十二幅,一幅都不会少。” “谢谢你。”庄流云开心地笑了,水雾弥漫的眼瞳里闪烁着明亮的星星。 陈宣廷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后勾着唇角发动引擎。 庄理通过后视镜观察陈宣廷溢满温柔浅笑的双眼,在心里笃定道:“这个人以后会是我姐夫。” 7480:“……主人你还是改行算命去吧。”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7 昨天狼狈离开的庄流云, 今天一大早又被接了回来。 眼看小汽车驶进了池宅所在的巷子,她不由握紧弟弟的手,脑袋贴着车窗, 紧张不安地往外看。 陈宣廷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 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二少昨天晚上离家之后便没有再回来,据说是与大帅发生了口角。大帅是军人, 二少是文人, 他们兄弟俩性情不合, 总是处不到一块儿。” 庄流云紧张不安的心情立刻消失了, 对着车窗轻轻松了一口气。却不防现在天冷, 这口气立刻变成水雾, 糊在了车窗上。 她惊了惊,连忙偷看陈宣廷,见他专心开车并未注意到自己, 便举起白嫩的手,快速把水雾抹掉。 消灭证据之后,她又想松口气, 意识到自己还对着车窗,于是连忙捂住嘴。 她并未发现,自己的一系列举动早已被陈宣廷看在眼里。这人此时正无声无息地勾着唇角。 车子绕过长长的巷道, 抵达了池宅正门。 池冥身姿笔挺地站在台阶上, 臂弯里挂着一件貂绒披风, 手中拎着一双小巧精致的皮鞋,身旁还伴着一名打伞的侍从官。 冬雨还在淅淅沥沥地往下落, 打湿了青砖地面, 也带来刺骨的寒意。 看见车子驶来,池冥立刻走下台阶, 绕到庄理所在的那一侧,隔了老远便已伸出手,做出拉车门的动作。 陈宣廷连忙把车稳稳停住。 “先别下来。”池冥打开车门,沉声叮嘱。 庄流云下车的动作僵住,回头一看才发现,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是对弟弟说的。只见池大哥把臂弯里的貂绒披风交给侍从官,自己则半蹲在敞开的车门边,帮弟弟脱掉棉鞋,换上他昨天让人买的皮鞋,然后才伸出手,把弟弟从车里抱下来。 庄流云:“……”感觉自己对弟弟的溺爱被池大哥超越了。 庄理舒舒服服地窝在池冥怀中,轻笑道:“小智障,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八抬大轿。” 7480:“……”幼稚! 池冥把少年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才接过侍从官递来的貂绒披风,抖开之后裹住少年和他怀里的肥猫。 “慢慢走两步,看看鞋子打不打脚。若是脚疼一定要跟池大哥说,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抬起脚尖晃一晃,池大哥马上帮你换一双鞋子。”池冥认真叮嘱。 他完全没把庄理当成傻子。 他坚定地认为少年一定能听懂自己的话,并且总有一天会给出回应。所以他会不厌其烦地告诉少年该如何去生活。 裹成球的庄理根本没功夫搭理池冥,正扒拉着衣服,努力把肥猫的脑袋弄出来。 池冥也不生气,摘掉少年的貂绒小帽,也扒拉了一下他的脑袋。 --- 池冥把姐弟俩带到一个美轮美奂的中式庭院,介绍道,“以后你们就住在这儿,旁边是我的院子。” “谢谢池大哥,我很喜欢这里。”庄流云感激地弯腰。 池冥指着院子旁的独栋小楼说道:“那是我帮小宝准备的图书馆,进去看看吧。” “呀,这里也有图书馆吗?”庄流云感到很惊讶。她还以为池大哥这种武将是不爱看书的。 池冥毫不避讳地说道:“以前是暖阁,用来休闲娱乐的,今天早上想着你们要来长住,就临时让人改成了图书馆。” 庄流云连连道谢,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毫无疑问,这个图书馆是池大哥专门为小宝准备的,以后小宝就能安安心心住下了。哪里有书,哪里就是他的家。 几名佣人端着水盆走进走出,手里拿着抹布、扫帚等物。看来他们已经忙碌了一早上。 进入小楼之后,这里果然打扫得非常干净,各处的家具都是亮堂堂的,电灯和水汀也都开着,温度十分温暖宜人。 一楼是待客室,摆放着沙发、留声机、小圆桌等家具。二楼和三楼全部清空,尚未来得及安装书架,只好把一堆书籍整整齐齐码放在墙角,地面铺着洁白的羊绒地毯,踩上去像行走在云朵上。 庄流云看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眶说道:“谢谢您池大哥!这里简直和家里的图书馆一模一样。小宝平时最喜欢趴在地毯上看书。随便给他一本书或一份报纸,他能安安静静看一天。他一定会喜欢这里。” 池冥蹲下身为庄理脱掉皮鞋,换上崭新的棉拖鞋,然后轻轻将庄理推入屋内。 他温柔地看着少年的背影,眼中透着期待。 庄理把肥猫放下,走到角落,开始认真翻看那堆书籍。 池冥的藏书大多都是军事类,还有一部分涉及政治和哲学,数量并不多,却都是精品。 身为科学家,庄理自然也是爱看书的,所以他很喜欢这里。 从未与原主有过任何交集的池冥能在一夜之间按照原主的喜好打造出这么一座图书馆,由此可见他的用心。 庄理抚了抚其中一本书的封面,在心里问道:“小智障,现在你明白贵客是什么意思了吧?” 7480酸溜溜地说道:“明白了。” 艹啊,宿主简直不是人!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操控神灵的感情和意志。神灵知道了一定会气死! “他不会生气的。”庄理猜透了7480的小心思,极为笃定地说道:“无论我是什么模样,他都会爱我。现在我更能确定这一点。” 7480:“……” 好气啊!神灵这个软饭男,耙耳朵,他什么时候才能雄起。 见庄理已完全沉浸在书本中,忽略了自己,池冥心里有些空落,却又十分安慰。目前,他最想达成的愿望是留住少年,并让他慢慢习惯这里的生活。 只要少年每一天都过得平安快乐,池冥就心满意足了。 “走吧,我们别吵他。”池冥示意庄流云跟随自己出去,指着站在门口的一名女佣说道:“伺候你们的下人我全都叫去前厅了,她是麻婶,你跟她过去认认人。谁若是怠慢了小宝,你只管告诉我,我马上撵他们出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池大哥。”庄流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 习惯于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的她完全没发现,池冥布置的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为了满足庄理的需求而存在,庄流云只是顺带的那一个。 饶是如此,对于庄流云来说,这也已经是她得到过的最为丰厚的馈赠。她红着眼眶把池冥送到院子门口,一再鞠躬致谢。 池冥指着隔壁的院门说道:“这是我的住处,闲杂人等不能擅闯。你若有事找我,必须先告诉门口的警卫员,他们会替你通传。我还有公务需要处理,先走了,中午再来陪小宝吃饭。” “好好好,池大哥您去忙吧。”庄流云连连弯腰,态度诚惶诚恐。 庄理抱着肥猫站在高高的小楼上,俯瞰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能识别唇语,所以他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池冥对待庄流云是客气的,也是疏离的。他告辞之后就转身去了自己的庭院,进入了戒备森严的书房。 他的书房也是独栋小楼,门口有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员看守,来来回回还有很多士兵在巡逻。 站在楼上的庄理依然能看见池冥的一举一动,因为他所在的小楼矗立于两个院落之间,左右两扇窗口分别对应着两个院子的风景。 池冥进入书房之后,庄理就收回了目光,准备继续看书,却发现一名四五十岁的妇人提着一个食盒径直走进了池冥的院子。 拿枪的警卫员根本没阻拦她,反倒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军礼。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是不需要通传的。 妇人穿过院门,绕过花园,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池冥的书房。她穿着华丽的旗袍,戴着昂贵的珠宝首饰,画着精致的妆容,虽已年华不在,却还风韵犹存。 负责看守书房的士兵无不对她行礼,由此可见她在府内拥有何等特殊的地位。 庄理盯着妇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回书堆当中,从散乱的报纸里找出一份,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放下了。 这份报纸刊登着池冥的个人采访。通过他本人的口述,庄理很快就掌握了池家的基本情况。 能不用通禀就自由出入池冥书房的妇人应该是他的庶母,也就是池诚的亲娘。 池冥是嫡子,池诚是庶子。 日军炸死了池冥的父亲和母亲,而这位妇人则带着尚且年幼的兄弟俩,乔装打扮逃出了战区。她对池冥有救命之恩,所以池冥才对池诚十分容忍。 庄理把池家的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才开始阅读其他新闻。他把这些报纸按照日期的先后顺序整理出来,一份一份仔细查看,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与此同时,池诚的母亲林氏正一边打开食盒,一边忧心忡忡地问道:“池冥,你真的与诚儿分家了?他昨天找我哭了一场,你看在他年纪还小的份上莫要与他计较。” “二十二岁已经不小了。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在北边与日本人打仗,差点被炮弹炸死。”池冥合上战报,语气冷淡地说道。 林氏噎了噎,又道:“那你能通融一段时间再让他搬走吗?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连个像样的房子都租不起。” “这是他近几年的花用,林姨你看看吧。”池冥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沓账单递过去,严肃道:“他从我这里林林总总支走了二十万,当初爹死的时候留给我们兄弟俩的家产总共才二十万。 “这些年池家的东西都是我拼着性命不要,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他拿走了二十万,等同于拿走了爹留下的全部家产,我一分没要。他没有钱租房子,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池冥双手交握,淡淡问道:“林姨你向来通情达理,你觉得我待池诚如何?” 林氏:“……” “罢了,诚儿自从认识了那个丁凝就越来越不像话了,让他去外面住一阵子,吃吃苦头也好。”林氏拐弯抹角地为儿子争取继续住在池宅的特权。 池冥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却也感念她的救命之恩,间接答应下来:“如果他在外面混不下去,池家的门依然会为他敞开。” 林氏终于放心了,把滚烫的参汤端到池冥的书桌上,却不小心打翻汤碗,弄湿了一堆文件。 池冥立刻避开,林氏则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收拾桌面。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8 陈宣廷敲门进入书房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满桌狼藉。 大帅避让到一旁, 袖口处沾湿了一截,而林氏则拿着一条手帕,不停擦拭满桌的文件、档案、战略地图等物品。 “夫人, 这种活儿还是让我来干吧。您的旗袍也脏了。”陈宣廷立刻走过去, 快速收拾桌面。 他把重要的文件全都收起来,放置到书架顶格, 然后才唤来几个勤务兵, 把书房收拾干净。 林氏插不上手便先行离开了, 关门的时候不忘提醒一句:“池冥, 姨娘当初拼了老命才把你和诚儿安全带出来, 你看在姨娘的份上不要和诚儿计较。这些年他的确荒唐了一些, 姨娘会慢慢教他的。” 池冥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林氏这才走了。 陈宣廷指了指放在书架上的战报,叹息道:“日军这一次精准轰炸了我们存放汽油、弹药和粮食的仓库,大帅, 您身边有间谍。军队我已经彻查过了,没找到尖细。您是否考虑过您身边的人?” 他只差明着说这位林姨娘非常可疑。 池冥一边按揉眉心一边沉吟:“实话告诉你,我也怀疑林氏。但我调查了她大半年, 却始终没能抓住她的把柄。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时不参加任何交际活动,就连衣裳首饰也都是店铺掌柜亲自送上门来。 “与她接触过的所有人, 我都派侦察兵严密监视, 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你倒是说说看, 她是怎么把机密情报送出去的?” 每一个间谍都必须有一个接头的人,还必须利用独特的方式把消息传出去。 但林氏是典型的深闺妇人, 她既没有接头人, 也没有递送过什么纸条或奇怪的口信。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池冥的监视之下。 这倒真是把陈宣廷难住了。 他欠身道:“不瞒大帅,最近我也在监视林姨娘。” “有什么发现吗?”池冥并不觉得意外或生气。 陈宣廷是他的情报官, 有权力调查任何可疑的人。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敢肯定,日军一定在您身边安排了间谍,否则他们不会精准地获悉我们的布防情况。这个人一定要挖出来,否则我们很难展开行动。” “我明白,刚才摆放在桌上的那些情报都是伪造的,这次我倒要看看日本人会不会得到这些情报。” 公事聊到这里,池冥忽然问道:“你是怎么把庄流云劝回来的?她看上去很固执。” 陈宣廷的语气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度:“她的确很固执,但她也有软肋。我让人扮作盗贼去她家里走了一趟,为了庄少爷的安全考虑,她就跟我回来了。她还是很顾全大局的。” 池冥眉头一皱,立刻追问:“小宝没吓着吧?” 陈宣廷深深看了大帅一眼,摇头道:“庄少爷没被吓着。据庄小姐说,他晚上抱着小猫睡得直打呼噜。倒是庄小姐一个晚上没敢合眼。我去接她时,她眼圈都是黑的。” 池冥紧绷的脸庞完全放松下来,想到少年抱着小猫睡到脸颊发红的模样,不由摇头失笑。 他只关心庄理的一举一动,完全不在意庄流云的状况。 陈宣廷把他的神态变化看在眼中,试探道:“我还以为您喜欢庄小姐,所以才把她接回来住。” “你想多了。”池冥瞥他一眼,语气冷淡。 陈宣廷垂下头,掩饰自己豁然放松的神情。 “对了,你派兵把全城的强盗、土匪、贼人都扫一扫。最近我忙着和日本人打仗,疏忽了治安问题,政府辖下的警察局全都是吃干饭的,万事不管。这样下去,老百姓白天都不敢出门了。”池冥提醒一句。 “好的,我会交代下去。”陈宣廷站起来说道:“大帅,我现在就出发去保定。” “这么快?不是说明天才去吗?”池冥有些意外。 “我接到线报,庄小姐的大哥是个赌鬼,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我怕去晚了他把庄家的财产都挥霍掉。” “那你去吧。”池冥立刻挥手。 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又吱嘎合拢,房间里变得十分安静。 池冥揉着眉头沉思一会儿,然后才打开抽屉,取出有关于林姨娘的调查报告慢慢翻看。 这份报告足有一厘米厚,已经被池冥磨出了毛边。饶是如此,他也找不出林姨娘一丝一毫的破绽。她如果真是间谍,那她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情报传出去的呢? 如果不是她,府里又有谁能随意进出书房并获取情报? 嫌疑人分明只有那么几个,但池冥找了大半年,却愣是没把对方找出来。 他越想越觉头疼,听见挂钟当当当地敲了十二下,这才站起来,朝隔壁的院子走去。 --- 与此同时,庄理在心中说道:“池冥身边有间谍。” 7480:“主人你怎么知道?” “你看这些报纸,”庄理把九份报纸平铺在地上,一一指点:“它们都报道了日军最近一次的空袭。这次空袭前后只持续了半个小时,日军的飞机却陆续炸掉了池冥的油库、弹药库和粮库,瘫痪了他的军队。这是怎么做到的?” 庄理把报纸一张一张叠起来,沉声说道:“唯有事先获得准确的情报,这些飞机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偷袭目标。” 他又问:“你知道对于一场战争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7480迟疑道:“先进的武器?” “不,武器的代差可以靠军队人数来填补,情报才是最重要的。假如我和你一起打牌,我能看透你的底牌,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你赢过我的概率是多少?” 7480:“……凭你的计算能力,我赢过你的概率是零。” 庄理颔首道:“所以,情报人员的工作其实就是窥探对方的底牌。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往往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庄理给出最终的结论:“我要帮池冥把这个间谍找出来。我怀疑他的战死与情报泄露有关。” 7480默默跪了。宿主才来几天啊?主神刻意隐藏的剧情这么快就被他扒干净了。 确定目标之后,庄理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看剩下的报纸。 不要小看这些小道消息,从字里行间,庄理能窥探到很多秘密:譬如东北某地明明没发生水灾旱灾,当地民众却离开故土成了流民,这会不会与日军的军事行动有关? 他猜测这个地区要么发现了重要的矿产,被日军占据;要么修筑了什么军事要塞,成了日军的秘密基地。 又比如报纸上刊登了几辆列车忽然取消班次的消息,这些列车去哪儿了?会不会运送日军去了? 通过查看这些列车的始发站和终点站,庄理能推理出日军接下来的屯兵计划,也能猜到日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还有这些来自于东北的招工广告。一个工业薄弱的地区为什么要招这么多工人?是不是为了给日军开办的兵工厂生产武器弹药? 顺着这条招工信息往下查,会不会找到日军秘密建造在华国的军工厂? 这就是庄理获取情报的渠道。他根本不需要去往危机四伏的前线,他只在家里坐着就能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洞悉外部的一切。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庄理揉了揉眉心,终于停下检索。他的大脑就是一台计算机,能通过扫描各种图片和文字计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这是一个很耗费心神的工作。 小橘已经四脚朝天地睡着了,毛茸茸的肚皮正轻轻地一起一伏,并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庄理看得眼馋,于是轻手轻脚地爬过去,把脸埋进小橘的肚皮左右蹭了蹭,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走进图书室的池冥正好看见这一幕。 少年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同样毛茸茸的猫肚子里,像只小猪一般拱动。 池冥当场便愣住了,一股心痒难耐的感觉忽然涌上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便坐下,从身后抱住庄理,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对方柔软温热的颈窝。 他的鼻尖贴合着少年细嫩的皮肤,深深吸了一口气,无与伦比的满足和放松驱走了积压在心底的疲惫。 庄理轻轻挣扎一下。 池冥立刻抱紧他,闷声道:“小宝别动,让哥哥抱一会儿。哥哥很累。” 池冥从未对任何人述说过自己的感受。他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但是在少年面前,他却可以毫无负担地展露出真正的自己。 庄理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等池冥的呼吸不那么沉重了才转过身,轻轻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他当然知道池冥承担着怎样的责任。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的未来都压在他肩上。 没有人会明白他的感受,但庄理明白;没人会心疼他的付出,但庄理心疼;没人愿意帮他分担,但庄理愿意。 这样想着,庄理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把自己的关怀默默传递过去。 池冥完全没想到少年会给予自己回应,所以他僵住了。 于是庄理又揉了几下,顺毛揉,逆毛揉,左揉揉,右揉揉,把池冥的头发弄得一团乱。 池冥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将少年捞入怀中,抱在膝头,追问道:“小宝,你是在安慰我吗?嗯?” 庄理用乌溜溜的眼珠凝视他,嘴上一句不答,细长的手指却又钻进他发丝里,轻轻摩挲了几下。 这份沉默被池冥视为肯定的答案,于是他愉悦地笑了。 他把少年抱起来,精神百倍地说道:“走,哥哥带你去吃饭。” 什么疲惫、沉重、压抑,都是不存在的。他还可以再战五百年。 看见池冥抱着自家弟弟,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进来,庄流云:“……” 怎么了?池大哥被炸.弹炸了?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9 佣人把热腾腾的饭菜一一摆上桌, 池冥则把庄理的双手浸在水盆里,抹上香皂慢腾腾地洗,洗好之后用帕子擦干, 抹上润肤膏。 庄流云坐在一旁看着, 颇有些拘谨尴尬。 她总觉得池大哥和小宝才是一家人,自己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恰在此时, 小橘呲溜一声从外面钻进来, 冲到庄理面前用小爪子挠他的皮鞋, 然后龇出小尖牙, 抖着小胡须, 气愤地喵喵叫。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主人抛弃, 还得穿过湿漉漉的庭院辛辛苦苦地跑回来,它挺生气的。 庄理连忙弯腰去抱小橘,却被池冥阻止了:“别抱它。我先给它洗洗爪子。” 池冥把小橘抱起来, 用剩下的水给它冲洗四个小爪子,擦干之后才放进庄理怀中。 庄流云看得目瞪口呆。池冥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伟岸的军人完全颠覆成了细心的保姆。 庄理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喂到小橘嘴边, 却又一次被被池冥阻止:“别让它上桌吃饭,以后养成习惯了它会一个劲地往你碗里扑。这样不卫生。你把它放下去,我让人给它准备一碗小鱼干, 你一个一个扔给它吃。” 庄理依旧把馒头往小橘嘴里塞, 根本不搭理池冥。 池冥也不生气, 立刻让仆人端来一碗小鱼干,自己拿起一条置于小橘的鼻尖。 小橘闻到鱼腥味儿就急切地喵喵叫, 拍开庄理的馒头朝池冥怀里扑去。 池冥顺势把小鱼干远远扔掉。 小橘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庄理温暖的怀抱, 扑向了地上的小鱼干。它用两个爪子把鱼干抱住,嗷呜嗷呜啃得欢快。 庄理看看池冥, 又看看地上的小橘,于是把馒头也扔了过去。 池冥尚未开口,庄流云就严厉地呵斥:“小宝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吃不上饭?你快给我把馒头捡起来吃掉!快啊!” 上辈子她颠沛流离无以为家,常常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饥饿难耐是什么滋味,也太知道粮食对一个战乱的国度是多么珍贵。 这辈子有幸得以重来,每到饭点的时候,她都会对着满桌饭菜低下头,虔诚地感谢老天爷的恩赐。 所以她头一次对弟弟发了火。 庄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 7480大义凛然地说道:“主人,这一次我站你姐姐。你太不懂事了!” 习惯了任性妄为的庄理:“……” 池冥看不下去了,语气同样严厉:“够了,你别冲小宝发脾气。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你也知道他从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这些馒头对他来说是最寻常的东西,他不会明白你的话。 “你要教育他可以,但是你不能逼他去理解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池冥捡起馒头,把弄脏了的外皮撕掉,自己吃一口,又喂给庄理一口,苦口婆心地说道:“小宝,下次不能把馒头扔在地上知道吗?它是粮食,粮食很珍贵。” 庄理咬住馒头,顺便用犬牙磨了磨池冥的指尖。 池冥指尖发痒,连带的心里也痒,于是满口的谆谆教诲全都化为一声轻笑。 庄理看了看盘子里的小鱼干,又看了看扔在地上的小鱼干,乌溜溜的眼珠锁定池冥,默默传递自己的质问。 池冥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拍了拍自己额头,反省道:“是哥哥错了,哥哥带了一个坏头,哥哥不该给小宝做出错误的示范。” 他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赞许:“小宝是乖的。” 庄流云:“……”说好的正确导向呢?池大哥你怎么自己把锅背了? 7480:“……”看不下去了,神灵这个万年耙耳朵! 一个馒头被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干净。池冥似乎发现了更有效率的投喂方式,于是盛了一碗饭,给庄理夹一口,自己也塞一口。 这样他就不用每一次都吃残羹冷炙了。 庄理自然而然地依偎在池冥身边,想吃什么菜只需多看几眼,池冥就会马上给他喂进嘴里。 7480叹为观止地说道:“主人你是个实干家,你说了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真的做到了。” 庄理专心享受池冥的伺候,吃饱之后就撇开头,玩起了自己的手指。 池冥这才停止投喂,却忽然发现桌上的饭菜不香了。是因为小宝不跟他在一个碗里吃饭了吗? 想着想着,池冥也放下筷子停止进食,默默叹了一口气。 庄流云:“……”池大哥一碗饭就能饱,那我还想再吃一碗怎么办? 餐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偏在此时,消失了一整晚的池诚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张口便道:“大哥,你把十万块给我吧!丁凝的电影很快就要投拍了,我不能没有这笔钱!大哥,你也不想我变成整个上海的笑话吧?” “我为什么要给你钱?这十万块是你帮我赚的吗?”池冥语气冷漠地问。 “大哥你在别扭什么?以前我找你借钱,你也没说过这种话呀!”池诚看向坐在一旁的庄流云,恍然大悟地说道:“我明白了大哥!你在帮这个女人出头对不对?你喜欢她!好啊,你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媳妇!” 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越发急切地说道:“大哥你喜欢她就把她拿去,你给我十万块,我不跟你争!去了外面我也不会对小报记者乱说话。” 他就这么轻飘飘地把庄流云给卖了,仿佛自己还保有庄流云的所有权。在他心里,这女人只是一个物件,并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正准备把小鱼干扔给小橘的庄理眸色骤然转冷。 “这人死了。”他在心里冷酷地说道。 7480:“哦豁!撞枪口了!” 庄流云仓皇无措地摆手,“不是的,池大哥不喜欢我!” 经历过一次惨痛的背叛,她更能感受别人对自己的好坏。池大哥对她的照顾只是出于爱屋及乌而已,她有这个自知之明。 池诚却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庄流云,只管直勾勾地盯着池冥。他笃定自家大哥为了庄流云的声誉一定会给钱。 池冥用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末了对站在门口的仆役吩咐:“把管家叫进来。” 池诚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他以为大哥会让管家带自己去财务室领钱。 管家弯腰弓背地走进来,毕恭毕敬地问:“大帅,您有什么吩咐?” “你等会儿去找《公报》的主编发一条告示,就说从即日起,我池冥与池诚已划清界限,各自为安。池诚在外所为,我池冥一概不承担责任。池诚所欠外债,我池冥一律不帮助归还。池诚所娶之女子,与我池冥乃至于大帅府没有丝毫关联。池诚的池与池冥的池,自此以后是两姓,不属一家。” 池冥沉声问道:“记住了吗?” 管家唯唯应诺:“记住了。” “记住了就去发公告吧。” 管家转过身匆忙走了。 池诚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大哥,脑子里一片仓皇、茫然、恐惧。 他明白,这条公告一旦发出去,自己将陷入十分难堪的境地。以往巴结奉承他的那些人,全都会离他而去;曾经奢侈无度的生活也将成为泡影。他真会成为全上海的笑话。 “大哥,要不是我娘,你早就死了!”他咬牙切齿地提醒一句。 池冥语气淡淡:“这些年,要不是我撑起这个家,你和你娘早就饿死千百次了。你们如今能富足地活着,全都仰赖我的庇护。你要与我算账是吗?那好,你坐下,我们慢慢算。” 池诚:“……” 他不敢坐下,他知道这笔账算不清。 池冥曲起指关节敲击桌面,冷酷地说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池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你留洋的钱从哪里来?你购买锦衣华服的钱从哪里来?你大宴宾客的钱从哪里来?你豢养女人的钱从哪里来?你清闲多金的工作从哪里来?你身边阿谀奉承的狐朋狗友从哪里来?” 池冥抬起头,逼视池诚,缓缓问道:“没有我池冥,你算什么东西?” 池诚露出屈辱的表情,却迟迟不敢说出与大帅府彻底决裂的话。他太明白池家二少的身份能为自己带来多少便利。 池冥又问:“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叫板?” 池诚低下头,把嘴唇咬出了鲜血。 池冥指着门口勒令:“你给我滚出去。” 池诚立刻便滚了。 “噗嗤!”庄流云喷笑了一声,然后慌忙捂住嘴。 池冥淡淡瞥她一眼,并不生气。池父很看重嫡庶之分,从小便把两个儿子分开教养,所以池冥与池诚本就没什么感情。 餐厅里安静下来,唯有小橘嗷呜嗷呜啃小鱼干的声音。 庄理又往地上扔了一个小鱼干,然后拿起调羹,舀了一颗肉丸子,稳稳当当地送到池冥唇边。 “他刚才没吃饱,我得喂喂他。”庄理在心中说道。 7480讥笑道:“主人,说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 池冥却愣住了,片刻之后哑声询问:“小宝,你是在给哥哥喂饭吗?你知道哥哥没吃饱?” 庄理一言不发,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池冥立刻把肉丸子吃进嘴里,眼角眉梢挂满喜悦。 庄理等他吞掉肉丸子便又舀了一勺鸡蛋羹,再次喂过去。 池冥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只觉得这桌饭菜越嚼越香。 给弟弟喂了几年饭也没得到过这种待遇的庄流云彻底酸了。她哀怨地说道:“小宝都没给姐姐喂过饭。” 池冥一边揉着少年毛茸茸的脑袋一边问:“这是他第一次给人喂饭?” “是啊。”庄流云噘了噘嘴。 池冥抑制不住地笑了。他知道,自己对少年而言是特别的。 --- 陈宣廷紧赶慢赶地抵达保定,在庄家老仆的帮助下追缴被庄聪挥霍出去的财产。 “庄小姐的绣画少了一幅,我需要你好好想想它在哪里。”陈宣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周围站着一圈拿枪的士兵,脚边跪着鼻青脸肿的庄聪。 庄聪哭哭啼啼地说道:“长官,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从来没动过小妹的绣画,真的。您放过我吧,我知错了!我给您磕头还不行吗?” 他砰砰砰地磕头,很快就把自己弄得满脸是血。 陈宣廷用食指和中指撑着自己的额头,冷眼看着庄聪的表演。 把庄家里里外外搜了很多遍的几名士兵兴匆匆地跑过来,捧着一幅满是污迹的绣画说道:“找到了,这幅画被他们家的下人拿去铺麻将桌了。我们还找到一张庄小姐的婚书,您看看。” 陈宣廷连忙站起来,急走两步去接绣画,看清上面的污渍和烟头烫出的几个黑洞,本就阴鸷的眼瞳立刻漫出煞气,快速读完那张由庄聪单方面拟定的婚书,面容更是一片森冷。 这人竟然把庄小姐嫁给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前清老太监!这太监去年才打死了自己刚过门的妻子,因此还上了报纸。 陈宣廷收起绣画,撕毁婚书,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对准庄聪的面门就是狠狠一脚。 庄聪鼻骨断裂,鲜血迸溅,满地翻滚。 陈宣廷大步追过去,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一次又一次踢踹庄聪的腹部。 庄聪起初还捂着肚子大声哀嚎,到后面气息已渐渐弱了下去,陈宣廷却始终不曾罢手。他全然没把人命放在眼里。 他是情报官,说白了就是特务头子。杀人如麻、嗜血狠辣才是他的真面目。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10 池诚追着管家出去了, 两人前后脚抵达报馆,在主编的办公室里僵持不下。 “刘伯,我哥只是说的气话, 你把这条消息登出去, 以后我们兄弟俩和好如初,你就里外不是人了。”池诚威胁道。 管家也有同样的顾虑, 脸上不由露出难色。 主编拿起电话说道:“这样吧, 我给大帅打个电话问问清楚。” “您打, 您打, 我等着您的消息。”管家暗松了一口气。 池诚满怀期待地看向话筒。 电话接通了, 池冥斩钉截铁地说道:“登吧, 我从来不开玩笑。以后我是我,池诚是池诚,他的烂摊子我一概不负责收拾。” “好的, 我明白了,明天我们就把消息发出去。”主编毕恭毕敬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抬起头, 冲池诚无奈地耸肩。 池诚眼前一花,竟觉得天旋地转。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就是私自与庄流云解除了婚约吗?大哥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他不是喜欢庄流云吗?他应该高兴才对! 池诚想不明白,于是浑浑噩噩地离开报社, 走到外面。 天空开始飘雪, 来往的行人顶着寒风往各自的目的地奔跑。拉黄包车的师傅连连摇铃, 希望能多揽几桩生意。 路旁的咖啡馆里传来钢琴演奏的声音,二楼的雅间敞开一扇窗户, 有人站在窗边挥舞手臂大喊:“二少, 二少,快上来陪我们玩两把牌!” 二少?哪家的二少? 池诚顺着喊声看过去, 这才发现那人竟是自己的好友。 二少是他的标签,也是他全部价值所在。如果这些人知道他不再是池府的二少,还会跟他玩吗?还会在大冷的天敞开窗户,热情地邀请他吗? 池诚虽然狂妄,却也明明白白地知道――不会的。这些人之所以围绕在他身边仅仅是因为他姓池,而上海最有权势的男人是他大哥。 明天之后,当池冥否认了他池家二少的身份,这些人又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呢?他们还会笑得如此真诚吗? 眼前这张笑脸在恍惚中变得扭曲狰狞。池诚连忙收回视线,狼狈地跑远了。 那人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全是莫名其妙。 池诚冒着大雪回到家,翻箱倒柜地收拾值钱的东西。什么名牌手表、貂绒大衣、钻石袖扣、宝石领带夹,全都被他扫进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 他把自己的卧室搜了好几遍,确定一个铜板都没落下才抬着沉重的箱子匆匆走下楼。 路过庄流云的小院时,他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抱着一只胖乎乎的小猫,蹲坐在院门口仰头看天。 他嘴巴大张着,伸出舌头,试图接住天空中掉落的雪花。 这原本是一幅很可爱的画面,却激起了池诚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恶意。他知道少年是庄流云的弟弟。 如今自己被赶了出去,这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却占据了自己的位置。他身上穿的貂绒大衣,手上戴的钻石腕表,脚下蹬的牛皮鞋,还有微微露出一截的绸缎领口,无不昭示着这一套行头有多么昂贵。 为了讨好庄流云,池冥还真是大方! 池诚越想心情越激愤,却勉强挤出一抹笑,拖着箱子走到少年跟前,指着对面的院子说道:“小傻子,里面有好玩的东西,你想进去看看吗?” “哪里来的傻逼?”庄理收回凉丝丝的舌头。 “在他眼里你才是傻逼。”7480狗胆包天地回了一句。 庄理:“……” 池诚继续诱哄:“小傻子,去吧,去找你池冥哥哥玩,他就在里面。门口那两个人若是拦你,你就去抢他们手里的枪。枪响的时候像放炮一样,可有趣了。” 庄理深深看了池诚一眼,然后把小橘顶在脑袋上,朝隔壁的院子走去。 池诚抬着箱子飞快远遁,唯恐管家不准他带走这些贵重物品。 他只是心血来潮多说一句罢了,小傻子去也好,不去也罢,都与他没有关系。他在乎的不是结果,而是宣泄怒气的过程。他知道自己的诱导有可能致使这个小傻子被枪打死,但那又怎样? 他自己又没动手。 庄理并未闯进池冥的院子,而是把小橘放在地上,推了推它的屁股。 小橘也与林姨娘一样,拥有在府内畅通无阻的特权,所以它越过两名警卫员,呲溜一声钻了进去。 两名警卫员好笑地看着庄理。 庄理顺着早上林姨娘来的方向慢慢朝前走。无需询问仆役他也知道,在这条路上,一定有一个院子是林姨娘的居所。 五分钟后,他看见了一个种满花树,挂着两盏红灯笼,显得十分有烟火气的院子。一个小丫头提着一盆炭火匆匆跑进院门,嘴里嚷嚷着好冷好冷。 庄理并未走进去,而是折断一枝梅花,拿在手里一上一下地甩,并绕着院子慢慢溜达了一圈。 绕到院子后墙的时候,他遇见一名花匠正在寒风中修建梅花的枝杈。 花匠已经五十多岁了,体格非常瘦弱,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衣,棉衣的袖口破了几个洞,露出一些泛黄的棉絮。由此可见他的家境很穷苦。 雪越下越大,他却没打伞,修剪完枝杈便用麻绳一圈一圈缠绕树干。 他手指头已经冻得红肿,却全然没有停下来歇口气的意思。 墙内传来一个女人吟诵佛经的声音。这声音是缥缈的,也是宁静的,为这寒冷冬日增添了几分祥和之气。 花匠就伴着这袅袅梵音不停忙碌,而庄理也蹲在雪地里,捧着脸颊,用乌溜溜的眼珠好奇地看着男人。 男人停下缠绕麻绳的动作,诚惶诚恐地弯腰行礼:“小少爷好,雪下得这么大,您赶紧去屋里躲躲吧?屋里暖和。” 庄理乌溜溜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地上的麻绳,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男人早已从下人口中了解到少年的身份和他的特殊之处,便叹了一口气,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庄理在脑海中轻笑:“有意思。” 7480上下打量花匠,问道:“哪里有意思?” “念经的人有意思,听经的人也有意思。” 7480眼里直冒蚊香,再次问道:“主人,他们到底哪里有意思?” “小少爷蹲在地里淋雪,仆人却不管不问,只顾手头的工作,这还不算有意思吗?嘘!认真听。”庄理抱住双腿,把下颌磕在膝盖上,脑袋歪了歪,目光渐渐放空。 花匠时不时瞥他两眼,见他开始发呆,便又摇了摇头。 一刻钟后,池冥举着一把伞大步走过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焦急。 看见小橘跑进书房,他立刻意识到小宝也在附近,出去找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 看见脑袋上顶着一层雪花,像只鹌鹑一般缩在墙角的少年,他立刻飞奔过去。 正好庄理也听完了经,正准备站起来。他没料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屁股抬起来的时候膝盖跟不上,竟一头栽进了雪地里,把自己当成一棵树给种了。 小橘跑过去,用爪子扒拉他的后脑勺,嘴里喵呜喵呜地叫着。 7480:“噗嗤!” 池冥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把少年拔.出来,裹进自己敞开的大衣,抱去了书房。 他错了,他就不该把小宝安置在隔壁院子。他从一开始就应该时时刻刻把小宝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 一小时后,庄理头上裹着一条白色毛巾,身上穿着一件巨大棉衣,老老实实坐在池冥怀里喝热牛奶。 池冥正在翻看一份文件,另一只手臂却紧紧箍住少年纤细的腰。 小橘躺在地上懒洋洋地甩着尾巴。 庄理放下喝空的杯子,抓起一支笔和一张纸,埋头书写。 池冥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一眼,看清纸上的内容却着实吃了一惊。 “小宝,你写的是什么?” 一串一串繁复的花纹在少年的笔下延展,看上去漂亮极了。 池冥盯着这些花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意识到,这些不是什么毫无意义的涂鸦,而是梵文。他曾在林姨娘的某本佛经里看见过这种文字。 “小宝,你懂梵文?”池冥轻轻揉着少年的脑袋,尚未意识到这些神秘字符代表着什么。 7480也好奇地问道:“主人你写的是什么?这些字看上去好复杂呀!” “我在默写林姨娘刚才念的佛经。” 他的大脑是一台运算力十分强悍的计算机,听过的话会像录音一般保存在记忆库里。 他一字不漏地写完这段佛经,然后拿出一张空白的纸,把佛经翻译成拉丁文,又把每一个拉丁文单词的首字母列出来,组成一串毫无意义的字符。 他盯着这串字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池冥也看着这串字符,表情由茫然渐渐变成若有所思,又从若有所思转为惊骇:“这是一份用密码书写的情报对吗?” 他话音刚落,庄理已经计算出了破解这种密码的方法,用拉丁文把情报内容还原出来:【……据悉,c已与北方军阀k达成抗日共识,并将于xx处会军。c从美国人手里购买到一批军火,这批军火的运送路线是……儿子被c赶出家门,速给儿子安排住处。】 7480看不懂拉丁文,但它却知道,这些文字一定是有意义的。 于是它追问道:“主人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知道这些字符能拼出这段话?” “这是用凯撒挪移式密码书写的情报,破解它的钥匙只有25把,我一把一把尝试,很快就能拼写出正确的内容。” 庄理没有进一步解释什么是凯撒挪移式密码,反正说的再多7480这个小智障也听不懂。 他沉吟道:“这个女人传递情报的方式非常复杂,先用凯撒挪移法将明文改写成密文,然后再取每一个密文的首字母,对应拉丁文带有同样首字母的单词,翻译成梵文,再组合成经文。 “这种加工过程等同于把五谷杂粮做成酒糟,发酵之后蒸馏出酒精。你绝对无法通过一杯透明的液体看出它的原材料。 “要完整接收这个女人传送的情报,中间人必须精通梵文与拉丁文,并且拥有超强的记忆力,能在听见经文的同时把它完完整整记在脑子里,回去之后再默写出来,进行转译。 “我猜想,放眼整个华国,具备上述能力的人不超过十个。而池冥身边更是没有这样的人才,所以林姨娘始终没被任何人抓住。” 庄理把这份拉丁语情报翻译成中文,递给池冥,并圈出最后一句话,写道:【你弟弟不是你弟弟,是花匠的儿子。】 7480:“!!!”艹啊!它是不是又断片了!为什么池诚会变成花匠的儿子? 池冥:“……”这份情报的重点似乎不是这个。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11 池冥盯着这份情报看了很久, 又反复查看那篇用梵语书写的经文,终于把事情捋顺了。 他自然不可能怀疑庄理是什么间谍。 他是个军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他的习惯。他记得自己找到小宝的时候, 小宝正蜷缩在林姨娘的院子外面看花匠劳作, 而林姨娘正在屋里念经。 “所以这篇经文是小宝你从林姨娘那里听来的对吗?你能过耳不忘?你精通梵文和拉丁文?你还懂得破解密码?”池冥看着侧坐在自己膝头的少年,目光充满惊异。 庄理舒舒服服地靠在池冥的臂弯里, 两只手握在一起, 捧着自己的肚子, 下颌略微抬高, 一句话未说, 却已经把骨子里的傲气表现了出来。 池冥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 笃定道:“小宝,你是个天才对吗?” 庄理的下颌抬得更高了一点。 池冥捏住他软软的腮,低笑道:“我的小宝果然是个天才。” 他的直觉告诉他:小宝什么都懂, 也能听明白所有人的话,更能看清外界的一切。他只是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愿意表达而已。只要锲而不舍地敲打他的心门, 总有一天他会露出头来,无奈地问一句:“你干嘛呀?” 而眼下,池冥想象中的场景出现了。 小宝主动推开心门, 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无声表达着这样一句话――哥哥我来帮你。 不知为何, 池冥的眼眶湿润了。他把头埋在少年温热的颈窝,静静享受这份喜悦和感动。 庄理拍了拍池冥的胳膊, 等对方抬起头时又指了指桌上的情报。 池冥这才压下心中的激荡, 拿起情报细看。如今他已能确定,林姨娘就是隐藏在自己身边的间谍, 这份情报的一部分内容正是他故意捏造出来的假情报。 林姨娘送参汤的时候看了去,下午立刻就编成暗语发送给接头人。她的行动相当快速。 除此之外,这份情报的上半部分内容却是真的,池冥最近的确与某位柯姓军阀达成了联合抗日的共识,而该军阀明面上是日本人在东北的代理人,掌控着数量庞大的伪军。 他的反水定然会让日本人腹背受敌,损失惨重。 幸好小宝发现了林姨娘的秘密,否则等这份情报被花匠送出去,柯姓军阀一定会被日本人杀掉。池冥的抗日联盟也将土崩瓦解,华国将迎来更为黑暗的时刻。 思及此,池冥的掌心已冒出一层冷汗。 “小宝帮了哥哥大忙。”池冥把少年揉入怀中,亲吻他的发顶,后怕与庆幸一起涌上心头。 庄理拍了拍他宽阔的胸膛,仿佛在说:“别怕别怕,有小宝在呢。” 当然,这句话只是池冥的脑补,但他却觉得自己的脑补一定是对的。他在小宝心里是最特别的。 池冥拿起话筒,拨打了情报科的号码,等那头接通后吩咐道:“宋科长,你马上过来一趟。” 挂断电话后,池冥抱着庄理站起来,走到一排书架前。 庄理坐在池冥强壮的臂弯里,伸长手臂,在众多文件夹中搜寻一番,很快抽.出一本册子,递给池冥。 池冥一看封面,正是自己想找的资料,不由低笑起来。 “小宝真聪明!”他由衷赞叹,继而想到:如果庄伯父还在,他该多么高兴。他说得没错,小宝心里暗藏着一个奇妙的世界。 庄理从书架上找出来的是一本名册,该名册记录着每一个在池宅工作的人的姓名、地址、籍贯、亲属关系、过往履历等等。 通过名册,池冥很快就获悉了那名花匠的来历。 林姨娘未曾被池老元帅纳为小妾时,花匠就已经在池家工作,池老元帅被日本人炸死后,他也跟着投奔到了上海,算得上是池家的老人。 梵文是小语种,精通梵文的人非常罕见,而他和林姨娘却能把梵文当成母语一般使用,可见两人都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是固定的老搭档。 他们一起工作了几十年,互相监视却也互相照顾,这中间很难不培养出感情。 如此,这份情报的最后一句就有了解释。 【儿子被c赶出家门,速给儿子安排住处】――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说儿子如何如何,那这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还用猜吗?他们必然是一家三口。 最近有谁被池冥赶出家门呢?是池诚啊! 池冥揉了揉太阳穴,心道幸好父亲不在了,否则他一定会被气死。如今想来他才惊觉,池诚与那花匠竟长得有五六分相像。 撇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池冥继续查看花匠的资料,却发现他如今住在一个贫民窟,那处布满蛛网般的巷道,很难监视或跟踪;出入人员又密集又杂乱,更难展开抓捕。 贫民窟附近还有几个菜市场,周围全是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 倘若把花匠放出府,用他去钓大鱼,池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跟上他的行踪。他途径的每一处都是上海最乱的地方,存在太多干扰因素。他在路上有一千一万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情报送出去。 一旦他成功传送了情报,柯姓军阀以及所有参与到抗日联盟中的有志之士都将被日本人屠杀。这关系到数百人的生死存亡。 池冥不敢赌,所以等宋科长来之后,他果断下令:“抓捕这个人。” 宋科长看了看名册上的照片,当即颔首应诺。 庄理处理完这件事便拿起笔,一条一条书写自己最近分析出来的情报:【1,日军在xx山区发现了储量巨大的煤矿;2,日军在xx处建有地下军工厂;3,日军将在xx处屯军,下一步,他们将攻打xx城。】 写完,他把这张意义非凡的纸推到池冥的眼皮子底下。 池冥:“……” “小宝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会飞天遁地?”池冥捏着少年软嫩的腮帮子,玩笑道:“如果不会飞天遁地,你好端端地坐在家里,又怎么搜集到这些情报?” 庄理拍开他的手,跳下他的膝头,跑到档案柜前,抽.出数份报纸,把相关内容一一指点出来。 莫名涌现的流民,大批出现的招工广告,无故停运的火车…… 在旁人看来零零碎碎毫无意义的文字,在少年眼中却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池冥一会儿看看报纸,一会儿看看少年用稚嫩的笔迹书写的情报,表情由惊异慢慢变成了狂喜。 “小宝,你是哥哥的宝贝你知道吗?你帮了哥哥大忙。”他把少年抱到膝头,狠狠亲了亲对方白嫩的脸颊。 庄理被他坚硬的胡渣刺得直缩脖子,心里却十分满足。他说过,他会帮池冥一起承担肩上的重任。 池冥再次把宋科长叫进来,让他派人去查探庄理给出的三个地点。 如果这份情报是真实的,那池冥就能一举端掉日军的能源储备库、地下兵工厂和屯兵所,并扰乱他们侵略华国的计划。日军在华国内陆展开的军事行动将一败涂地,而胜利的天平将大幅向华国倾斜。 或许在三五年之内,这场战争将彻底结束。 池冥拿出地图,用红笔不断勾描自己的行军路线,目中异彩连连。 庄理捧着脸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却暖气环绕。 少顷,宋科长一脸挫败地走进门,垂首低语:“大帅,我们刚把花匠抓住,他就咬破牙槽里的毒囊自尽了,前后不过三秒。我们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一个间谍最重要的价值不是藏在他心里的情报,而是他组建的地下情报网。把这张网全部拔除才是池冥想要收获的战果。 花匠死了,他的组织还在,同僚还在,这些人依然会源源不断地把情报传送给日本人。 花匠的死对这张间谍网络而言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抓捕林氏的时候小心一点。”池冥皱着眉头吩咐。 宋科长讷讷点头,过了一刻钟后穿着染血的军装走进来,表情更为惭愧:“我们卸掉了林氏的下颌骨,以防她咬破毒囊自尽,哪料她的丫鬟拿起刀子就把她刺死,自己也自尽了。” 间谍的手段就是如此防不胜防。为了保住整个组织,他们会在自己身边布置很多□□。 池冥沉默良久才无力摆手:“罢了,把他们的尸体处理干净。” 宋科长分析道:“能在老元帅和您身边潜伏几十年而不被发现,自毁的手段也如此干脆利落,这个情报组织应该是日军的一张王牌。” 也因此,掀开这张王牌将对日军造成十分沉重的打击,也更有利于我军的后续战略部署。 只可惜两次行动都失败了,这张王牌就这样渐渐消失在桌面上。 池冥闭上眼,不断按揉眉心,继而嗓音狠戾地说道:“我爹娘的行踪有可能是被这两个人泄露的。” 宋科长点点头,心情十分沉重。 查明真相并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却生生错过。终究是意难平。 庄理拉了拉池冥的衣袖,在纸上写道:【池诚,诱饵,引蛇出洞。】 池冥眼睛一亮,立刻把这张纸递给宋科长。 愁眉苦脸的宋科长展颜笑了。 林姨娘和花匠所在的组织管理非常严密,定然是知道两人的关系,也知道池诚的身世。他们之所以不替换掉坏了规矩的两人,很有可能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替代者。 毕竟两人在池家潜伏了很多年,还弄出来一条又一条重要情报。把他们砍掉对组织来说也是重大损失。 如果两人都死了,而池冥又暗地里派人跟踪池诚,并不断搜查池诚的住处,该组织会不会对池诚起疑? 会不会认为花匠和林姨娘在临死之前藏了什么重要情报在池诚身上? 他们会不会派人去接触池诚? 答案是肯定的。一个尽职尽责的情报组织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条重要情报。 如此,顺着池诚这条线索,池冥依旧有机会把这个情报网挖出来。 两人迅速制定好了引蛇出洞的计划。 庄理则靠倒在池冥怀中,在脑内轻叹:“池诚死了。” 7480:“……主人,你的报复心真的、真的、真的是天下第一!” 十:我姐是被登报离婚的糟糠12 为了防止间谍咬破毒囊自杀, 池冥和宋科长必须精确地计算每一个抓捕细节。 为此,池冥还给报社打去电话,取消了与池诚划清界限的公告。 情报科的重要官员陆陆续续走进书房, 围坐在一起讨论各种方案。 看见被池冥抱在膝头的少年, 他们竟然也能做到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就仿佛大帅从来都是这种公私不分的作风。 “搞情报的人心理素质果然不一样。”7480感叹道。 庄理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然后伸出手, 开始翻看池冥摆放在桌上的每一份文件。 直至此时才有一名情报官轻咳了一声, 示意池冥管好孩子。 “没关系, 让他看。”池冥纵容地说道。 那名情报官似乎知道庄理的底细, 便也按下不提。 庄理找出一份电报,盯着看了很久。 7480慢慢念出电报的内容:“斯密斯先生拒绝这笔交易,提价否?” “池冥没法提价了, 他在日本人的轰炸中蒙受了巨大损失,他买不起这批军火。”庄理叹息道。 7480:“主人,你怎么知道这份电报是有关于军火交易的?” “粮食被炸了可以再筹集;汽油库被炸了, 目前的华国还有储备;只有军火得从国外购买。” 庄理一边分析一边翻看池冥的财务报告,发现他麾下的兵工厂最近正卯足马力生产武器弹药,却始终无法提升产量, 所以连续提交了数份扩大生产规模的企划书。 “池冥现在最缺的是军火。我得帮帮他。”庄理一边念叨一边抽.出一张白纸, 开始画图。 7480好奇询问:“你怎么帮他?你又没钱给他买军火。” “他有自己的兵工厂, 只是生产效率太低,无法在短时间内供应他的军队而已。我可以设计一款易于生产的枪。”庄理沉吟道:“这种枪的机械构造大大简化了, 在保证射程和威力的同时牺牲掉一定的精准度, 平均日产量可达到数千杆。一个月就能制造出数万杆。 “如果池冥能成功捣毁日军的煤矿、兵工厂和屯兵所,他就能获得很长一段时间的喘息机会。利用这段时间大力生产这种枪.械, 他的军队将很快恢复元气。” 说话间,一杆造型精简的枪已在庄理的笔下成型。 7480默默跪了:“主人,我看古装剧里总有一句台词叫‘得xx者得天下’,这句话套用在你身上太合适了。” 难怪神灵总喜欢吃软饭,宿主的软饭真特么香! 池冥一边与属下谈话一边抽空照看少年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在纸上涂涂抹抹便宠溺地笑了笑。 “小宝,他们的烟有没有呛到你?”池冥自己想抽烟,拿起雪茄之后却又放下了。 庄理埋头画图,并无反应,也没被烟雾呛得咳嗽。 池冥这才放心地拿起雪茄,凑到属下递来的打火机前。 “把窗户开一开,散散味儿。”他还是不放心地交代一句。 一名属下立刻去开窗户,另一名属下看了看庄理的图纸,赞叹道:“庄少爷倒是挺有画画的天赋,不用尺子也能把线条画得笔直。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傻子。” “谁说小宝是傻子?”池冥的脸色阴沉下来。 偏在此时,一名情报官豁然站起,几步走到桌边,盯着图纸看了又看,惊骇道:“大帅,这把枪的构造和美国人卖的羊毛枪太像了!” 羊毛枪是美国人贩卖的一种易于制造、成本低廉、生产速率奇高的手.枪,原名为解放者手.枪。 这种枪的威力不可小视,精准度却不高,八米之外子弹就会偏离轨道,射程也不够,只能用于近战。故此,虽然它很便宜,也能大批量生产,却并不被军队所使用。 青睐羊毛枪的人大多是缺乏资金且人员较少的反抗组织。 庄理现在设计的是一款步.枪,机械构造比羊毛枪更为精简,威力和射程却与普通步.枪毫无差别。换言之,这种枪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大规模生产出来,并用以武装军队。 精准度不高是这种枪唯一的缺点,但是在战争中,这个缺点却是微不足道的。前方是多如牛毛的敌人,万枪齐发总能命中目标。 “他不是乱画的,这种枪很有名堂!”这位情报官主要负责搜集先进武器的情报,所以他对枪.械构造十分精通。 其余情报官全都站起来,把庄理团团围住,目中全是惊奇。 “真的假的?” “真的!我搜集过数万张枪.械图纸,我一眼就能看出设计的好坏。” “不用尺子却能笔笔成型,庄少爷画图的功夫真是了不得!” “庄少爷不是傻子吗?” “谁告诉你庄少爷是傻子?庄老曾无数次对外澄清过这个流言。庄老还说庄少爷是懂得八国语言的天才。他只是脾气古怪了一些,不爱说话而已。” “我还以为庄老吹牛呢!” “难怪大帅整天把庄少爷捧在手心。” 在这群人的嘀咕声中,庄理把标好尺寸做完注解的图纸推到池冥面前,然后靠倒在对方怀中,双手捧着肚子,下颌微微扬起,一言不发地传达着“老子天下第一”的气息。 7480吐槽道:“主人,你还缺一根雪茄、一副墨镜,一条大金链子。来来来,我给你放bgm,你去拿池冥桌上的雪茄。” 庄理:“……” 池冥轻轻捏了捏少年微扬的下颌,眼角眉梢挂满喜悦和骄傲。 “我家小宝果然是天才。”他找出那张电报和兵工厂的财务报告,语气满是动容:“小宝知道哥哥需要军火,所以才设计出这种枪对吗?小宝想帮哥哥解燃眉之急对吗?” 若不是屋里坐满了外人,他恨不得捧住少年的脸庞狠狠亲几口。 宋科长看了看摆放在桌上的电报和财务报告,由衷发出感叹:“大帅,你捡到宝了!” “对,我捡到宝了。”池冥垂下头,用脸颊贴了贴庄理的脸颊,极力克制着涌上心头的感动。 没有人知道他的举步维艰,也没有人在乎他的不堪重负。可是这一切都被少年看在眼中,于是他从厚厚的保护壳里钻出来,伸出细细的手,试图拽住他一起奔跑。 再没有什么心意比这更美,更好。 池冥轻轻扒拉庄理的脑袋,眼里泛出一层水雾,继而又化为融融暖意。 “宝宝,谢谢你。”他附在庄理耳边低语。 庄理心跳加速,脸颊也不由自主地涨红,挣扎着跳下池冥的膝头,抱起小橘噔噔噔地跑了。他没想到这一世的池冥竟然如此肉麻。 “这孩子害羞了。”宋科长打趣道。 众人发出善意的哄笑,然后如获至宝地研究那张图纸。 池冥抹了抹脸,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冷肃,耳朵却也涨得通红。 --- 庄理抱着小橘跑进隔壁院子。两名警卫员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 这是池冥刚颁布的命令,哪怕在家里,他也必须确保少年始终在自己的照看下。 庄流云正坐在绣架前劈线,一旁的留声机慢慢转动着,播放出沙哑却缠绵的歌曲。鹅毛大雪在窗外飘落,屋内却温暖得宛若春天。 庄理在门口站了很久才走过去,揉了揉庄流云的脑袋,在心中说道:“哥哥给你报仇了。” 7480立刻吐槽:“你是弟弟。” 庄理:“……” 庄流云抬起头,发现弟弟正“慈爱”地看着自己,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小宝也学会摸人脑袋了吗?是跟池大哥学的吗?池大哥真会带孩子。如果咱们这儿不打仗,池大哥可以去给人当保姆。他比我厉害多了。” 庄理:“……” 7480:“你姐姐是腹黑还是天然黑?” 庄理罕见地出现了迟疑:“应该是天然黑吧。” 庄流云把弟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详细给他介绍怎么把一根细细的丝线劈成五根、六根甚至是十根。 庄理抱着小橘靠在她肩膀上,耐心地听着。 雪还在下,春天的脚步却近了。 --- 池诚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从报童手里买了一份《公报》,哆哆嗦嗦地翻到专门张贴告示的那个版面,一条一条往下看。 没有,没有,没有……池冥的告示竟然没张贴出来,怎么回事? 池诚连忙跑回暂居的酒店给报社打电话,这才得知池冥竟然收回了成命。他这是心软了吗? 池诚一屁股跌坐在沙发里,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放心之后,他立刻把丁凝约出来玩乐,还叫上一群狐朋狗友来酒店打牌。 当然,他的行为比以前低调很多,以前爱去的地方都不去了,唯恐让池冥得知他在外面浪荡挥霍,又威胁要断绝与他的关系。 然而三天后,他就乐极生悲了。几个黑衣人趁夜拦住他的黄包车,把喝得烂醉如泥的他塞进一辆小汽车,带到了某个废弃仓库。 “说,你爹交给你的情报在哪儿?”一名彪形大汉揪住被捆绑在椅子上的池诚的头发。 “我爹早就死了。”池诚满脸恐惧。 “哼,我说的不是池瑞,是你亲生父亲廖老三。他交给你的东西呢?”这些人竟是完全笃定池诚知道自己的身世。 因为他们查到,廖老三和林姨娘双双被杀害的那一天,池冥曾派遣管家去报社,打算刊登与池诚断绝关系的公告。池诚还与池冥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如果不是因为暴露了身世,他们兄弟俩何至于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池诚又为什么急匆匆地离开池家,在外面东躲西藏?他一定知道所有内幕。 池诚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脑子转得很快,几乎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段话所暗藏的可怕信息。 廖老三他认识。小时候他爬到树上下不来,还是廖老三架着梯子把他抱下来的。这人是他家的花匠。 想到廖老三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鹰钩鼻和带着沟槽的下巴,再想到池老元帅和池冥与自己没有丝毫相似的长相,一股灭顶的恐惧感袭上池诚的心头。 他嗓音尖锐地喊道:“我不认识廖老三!” 这句太过明显的谎话让绑架他的特务越发笃定他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你不老实是吧?”一名身材瘦小的汉子蹿上来,举起尖刀扎在池诚的大腿上,厉声逼问:“你说不说?”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识廖老三,我不是他儿子!我是池瑞的儿子!”池诚极力抗拒这个可怕的事实。 但他越否认,这些特务就越怀疑,于是接连往他腿上扎了很多刀,直至几枚麻醉弹击中特务们的后背,令他们接二连三晕倒。 --- 当天晚上,庄理抱着小橘站在二楼窗边,借着皑皑白雪反射的光线看见浑身沾满鲜血的池诚躺在担架上,被两名士兵抬回院子。 雪天路滑,士兵走得很慢。 池诚连哭带嚎地说道:“我是我爹的亲儿子对吗?你们说话呀!” 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都在今晚崩塌了。 庄理冲庄流云招招手。 庄流云走到窗边,看清池诚的惨状,听清他的哭嚎,尚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噗嗤一声笑了。 7480用力点头:“确定了,你姐姐就是个天然黑。这么惨的场景她都能笑出来。” 十:比比谁更渣13 三天后, 苏冥带着汤团,一大早开车来到码头。 这里人不多,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海钓爱好者。天上的鸟儿反复盘旋, 发出长鸣。湛蓝的天空印着一轮红日, 橙红的云朵从海平面上飘过。 天气很好,风景很美, 腥咸海风徐徐地吹。 汤团跳下车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已经对这次游玩产生了期待。 但他很快就愣住了, 偷偷拉扯身后正在搬行李的苏冥, 语气十分不满:“冥子冥子, 快看那是谁!艹!庄理怎么把他也叫过来了!” 苏冥放下行李箱抬头看去, 却见孙柏溪正斜倚在栏杆边抽烟。他脚边也放着一个旅行袋,看样子是要出海,上身穿着一件极富设计感的黑衬衫, 下身穿着十分简约的浅蓝色牛仔裤,腰间系一条黑色皮带,带扣的造型非常独特。 看得出来, 他是精心打扮过的,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令他更显洒脱。 他正看着视野尽头的海平面出神, 细长的手指夹着香烟, 却很久都没抽一口。若是不知道他的品性, 只看外表,很多人都会为这样的他着迷。 苏冥关后备箱的响动也惊醒了孙柏溪。 他转头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在这一刻, 汤团仿佛能听见电闪雷鸣的特效音。情敌想见分外眼红啊! 汤团仔细看了看精心打扮过一番的孙柏溪,又看看好友, 然后小声说道:“冥子,你赢了!” 苏冥今天也是全副武装而来。他上身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针织t恤衫,薄薄的布料紧贴皮肤,将肌肉线条勾勒得根根分明。哪儿是胸肌、哪儿是腹肌,哪儿是人鱼线,都能隐隐约约地透出来。 他下身穿着一条面料光滑的黑色休闲裤,脚上蹬着一双纯白板鞋,打扮得十分休闲,却又透着一股贵气。 他的肩膀很宽,腰很细,腿很长,一百九十多公分的大高个儿在华国是非常罕见的。 他站在哪儿,哪儿就是视线的焦点。 已经有不少人手搭凉棚看了过来,还以为这是哪个模特儿出海拍杂志封面。 孙柏溪的眉头皱得很紧,脸色颇有些不好看。他朝苏冥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便停在原地不动了。他终于发现自己走得越近,视线就越得往上移。 真到了苏冥身边,他就得抬起头才能看见这人的正脸,那还有什么气势可言?孙柏溪也不矮,但苏冥是吃激素长大的,他从小就和普通人不一样,浑身还有一股蛮力,打架从来没输过。 孙柏溪把烟头丢在地上,烦躁不堪地踩了几脚。 汤团安抚性地拍打好友手臂:“你看你看,他不敢过来了!round 1,ko!” 苏冥没做声,只是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他估摸着庄理这会儿应该在开车,所以就没敢发短信。 汤团没好气地说道:“庄理到底什么意思啊?又叫了你,又叫了孙柏溪,怎么着,他这是想大小通吃?左拥右抱?” “他不会。”苏冥笃定摇头。 “你说他不会,他就不会啊?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想把你和孙柏溪凑一块儿,看你们捉对厮杀。他简直太坏了!”汤团气得眼圈都红了。 恰在此时,路边又开来几辆豪车,停稳之后跳下一群打扮时尚,嬉嬉闹闹的青年。他们人手一个旅行袋,应该也是去海岛度假的,看见孙柏溪连忙挥手打招呼,态度十分热情。 路过鹤立鸡群的苏冥和圆滚滚的汤团时,他们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十分不以为然。 苏冥和汤团是圈子里的边缘人物,既没能力又分不到家产,日后早晚会脱离上流社会。 “你们怎么来了?”孙柏溪的语气带上了几分烦躁。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电灯泡,他计划好的一切都泡汤了。 “不是你和士淼叫我们来的吗?士淼好不容易回国,你请我们大家去海岛玩啊。”一名染着栗色头发的青年狐疑发问。 孙柏溪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是庄士淼故意的。 庄士淼答应帮孙柏溪约庄理,转头却又叫了这么多人,这样他既不违背承诺,也达到了给孙柏溪添堵的目的。谁给他心里埋刺儿,他就一定会让谁不好过。 孙柏溪终于看清了庄士淼的真面目。什么像雪一样静默,他根本就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还贪图根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孙柏溪连虚伪的笑容都扯不开,心里极其不爽。 “怎么,你不欢迎我们?”邱少皮笑肉不笑地问。为了上次的事,他至今还有些不痛快。 看见他也来了,孙柏溪的脸色更显阴沉。自己的黑历史就在这人手里捏着,万一他跑到庄理面前去胡说…… 孙柏溪有些后悔了,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一辆造型拉风的银色跑车速度不减地飘移过来,然后以精湛的技术稳稳停住。车门像双翅一般往上伸展,露出一条大长腿。 汤团早已对传说中的庄理好奇不已,这会儿正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然后他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握紧发小的手腕,真心实意地说道:“我理解你了冥子。这下我真的理解你了。” 一名身材颀长的青年跨出跑车,不紧不慢地走到海岸边。他微卷的发丝被风吹得飞扬,露出一张俊美至极的脸。他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被金红晨曦一照,竟然仿佛溢出了一些光晕。 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白板鞋,简单的打扮却透着一股雅痞的味道。 他踩着地上的光影缓缓走过来,看见苏冥后嘴角微微一弯,笑容便似朝阳一般耀眼。 所以说渣男不是谁都能当的,首先你得有这个资本。 汤团看呆了。说句老实话,庄理还真是他近年来见过的最帅的男人。孙柏溪帅得精致,发小帅得硬朗,庄理是帅得性感。 对,就是性感,由内而外散发的那种。他还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简简单单勾一勾唇角就带出了一股撩人的意味儿。 此刻,他正伸出手臂缓缓走来。 看见他敞开的胸膛,闻见逆风带来的他身上的暧.昧甜香,是个人都想往他怀里钻,不管男女。 于是苏冥马上甩开汤团的手,大步走过去,用力抱住了庄理。 两人爽朗地笑着。 原本还对庄理的渣举动十分不满的汤团冷哼一声,心里的怒气却不知不觉消散很多。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被渣还死活不愿分手了。要是每个渣男都像庄理这样,谁舍得分啊!说不定对方主动提分手,被渣的人还会抱住他的大腿苦苦挽留。 在这一瞬间,汤团已经脑补了好友被甩之后的种种凄惨景象,心里不由潸然落泪。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你明明知道好友会被伤害,却救不了他。这个任务的难度是sss级的。 汤团瞥了孙柏溪一眼,看见对方情不自禁朝庄理走过去的脚步和难以掩饰的嫉妒愤怒,心里又舒服了一点。 round 2,ko! 庄士淼与庄理是一块儿来的。他这会儿正把两个旅行袋从车里拿出来。 以往,他出现在哪儿,哪而就是目光的焦点。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有鲜花和掌声。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他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大家眼中却只有庄理。 受他邀请赶来海边的/看书就去.c-lewx/那些人连看都不看他,反倒弯腰低头,一个个地冲庄理打招呼。 他们也都知道庄理已经是鸿图的实际拥有者。无论庄理以前怎样,有没有能力,他现在掌握着权力,这就够了。 只这一个理由,大家就会争先恐后地巴结他。 这就是现实。 走在庄理身后像个拎包小弟的庄士淼首次感受到现实的残酷。 他依然笑着,眼眸却黑得不透一丝光亮。 庄理搂着苏冥的腰朝这些人走过去,并顺手招呼汤团跟上。 看见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一名阔少掩嘴议论:“庄理和孙柏溪不是一对儿吗?他干嘛搂着苏老二?” 孙柏溪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了。他眼神阴鸷地瞪向庄士淼,庄士淼却笑眯眯地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把两个旅行袋递给他,然后揽住了他的肩膀。 孙柏溪不得不接过旅行袋。 看见凑成两对的四个人,大家好像明白了什么。孙柏溪从小暗恋庄士淼,还曾为庄士淼喝得烂醉如泥,这事儿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 所以说,他们这是在一起了?庄理退位了? 孙柏溪知道大家误会了,正想甩开庄士淼的胳膊,苏冥却走过来,沉声问道:“哪个包是小理的?” 孙柏溪下意识地握紧了包带。 庄士淼却指着其中一个说道:“这个。” 苏冥弯腰说道:“小理的包我来提。”这是变相宣示主权。 孙柏溪不愿放手,但他拗不过苏冥。苏冥的大手轻轻一捏,他就差点痛叫出声。 苏冥轻而易举就把包要了回去,潇潇洒洒地回到庄理身边。 目睹这一切的汤团在心里默默说道:round 3,ko! 庄理接过苏冥挎在肩上的背包,帮他分担了一点重量,然后看向庄士淼,似笑非笑地说道:“大哥,你可没告诉我孙柏溪也会来。” “他不能来吗?你俩有矛盾吗?”庄士淼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竖起耳朵听八卦。 庄理瞥了紧张不安的孙柏溪一眼,轻笑着走开了。 得知孙柏溪不是庄理叫来的,汤团对这个渣男的印象总算好了那么一点。 苏冥面上不显,脚步却轻快很多。 对于他来说,庄理就像一缕抓不住的风。不安总是会有,因为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吹过一个地方就会前往下一个地方。 苏冥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追赶。 十:比比谁更渣14 一小时后, 一行人下了渡轮,踏上海岛,乘车来到酒店。 酒店{.cl-ewx首发}就坐落在苍翠树林中, 四周全是山, 再远一点的地方是海,更远的地方是湛蓝天际, 景色辽阔壮美。 庄士淼站在前台帮大家办理登记入住, 庄理则绕着酒店门口的喷泉走了几圈, 垂头欣赏池里的海鱼。 苏冥蹲在台阶上帮汤团整理行李。 孙柏溪站在台阶下,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庄理。谈恋爱的时候这人总喜欢穿土黄色的夹克衫和黑色西装裤, 头发也从不打理, 还喜欢低着头,从发丝的缝隙里偷偷往外瞥。 那个时候孙柏溪总爱在心里嘲笑庄理的胆小怯懦和土里土气。 但现在他明白了,这人不是不会打扮, 是根本不屑于在自己面前打扮。他也不是天生的胆小怯懦,是故意装出来给别人看的。 他要是不装,庄庆峰和黄娅萍怎么会为了照顾他的心情把庄士淼送出国?没有这几个月的相处, 他怎么搞定庄鸿,顺便把鸿图弄到手? 很多事情孙柏溪都想明白了,他在庄理的计划中只是一个打发无聊时间的消遣工具,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这份认知拉扯着孙柏溪的神经, 让他痛, 却也让他渴。看着庄理,他心中就隐隐浮出一种迫切的渴。 时刻扫描敌情的汤团撞了撞好友的肩膀, 小声说道:“你看, 孙柏溪都痴了!他心里肯定还放不下庄理。” 是我,我也放不下。这样想着, 苏冥的心脏就狠狠刺痛了一瞬。因为他也没有把握能牢牢抓住庄理。他的笃定都是强撑的。 恰在此时,一只猴子不知从哪棵树上跳下来,悄悄跑到庄理身后,一把扯掉了他挂在肩上的背包,转头就跑。 岛上的游客经常投喂猴子,把猴子们的胃口养大了。抢客人手上的吃食已经不能满足它们,它们会直接抢走客人的包。因为它们知道包里有更多好吃的东西。 但庄理的包里只有钱夹、手机和一系列证件,并没有吃的。 他被猴子狠狠一推,一只脚扑通一声踩进了水池。 明明看见猴子靠近却一声招呼都不打的7480:“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名导游大声喊道:“快去追!猴子找不到吃的会把包扔进海里!钱包丢了没啥,证件丢了就麻烦大了!” 完全没有运动神经的庄理:“……” 苏冥和孙柏溪却像箭一般冲出去。两人都是运动达人,跑得飞快,拎着包的猴子被他们撵得吱哇乱叫。 但苏冥当过特种兵,更擅长在山林中奔跑,一双长腿飞跨灌木,如履平地。 孙柏溪跑着跑着就被藤蔓和枯枝绊倒了。 猴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发现苏冥竟然跑得比豹子还快,吱哇叫了一声,着急忙慌地往树上蹿。但它完全没想到苏冥也会上树,而且爬得比自己还快。它刚攀上树干,苏冥已经站在更高一点的枝杈上等着了,长臂一伸就把包夺了回去。 拽住背包带子不肯松手的猴子被甩飞出去。 苏冥跳下树,慢慢走回酒店,看见引颈眺望的庄理便举起手中的背包,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 庄理爽朗地笑起来,隔了老远就伸出手臂走向苏冥,把人抱住之后调侃道:“你是我的英雄。” 这话让苏冥的心隐隐发烫。 其余人站在酒店门口看热闹,见包包追回来了,两人还抱在一起亲热地接吻,不由鼓掌起哄。这个小插曲非但没搅扰大家的兴致,反而让大家变得更活跃了。 浑身沾满尘土的孙柏溪面无表情地从树林里走出来。 看见拥吻在一起的两人,他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曾经能亲手把庄理往别人床上送的他,现在只是看着庄理被苏冥抱在怀中,心脏就像被刀割了一样。他疼得厉害。 汤团踮起脚尖看了看孙柏溪泪湿的双眼和痛苦悔恨的表情,握着拳头轻轻说道:“round 4,ko!” --- 办好入住之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等到下午再去海边玩。庄理拿到房卡便自然而然地喊道:“宝贝儿,你跟我一起住。” 苏冥立刻提着旅行包跟过去。 孙柏溪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自虐一般找别人换了房卡,住到两人隔壁。 这家酒店他经常来,他知道房间与房间挨得很近,还共用一个阳台,中间只用一道铁艺栅栏隔开。这边房里的人只要说话稍微大声一点,那边房里的人就会听见。 孙柏溪还知道,庄理是一个多么热情如火的人。他的需求很强烈,轻易得不到满足。 果然,孙柏溪这边刚放下行李,把睡衣找出来,隔壁房间已是风起云涌、暗潮澎湃。 不亲耳听见,没有人能想象得到庄理的技术有多好。 孙柏溪握衣服的手猛然攒成拳头。 他颓然坐倒在床沿,默默忍耐着,脑子仿佛快炸了,却根本没有办法逃开。明明只要住得远一点,或者干脆搬离房间,他就不用面对这一切。但他做不到。 他逃不开。 最终,他把衣服蒙在头上,躺倒下去,假装自己沉在深渊。这是他自己为自己打造的深渊,多少后悔都填不满。 汤团住在隔壁的隔壁,这会儿正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得直咋舌。他总算是明白发小为什么非要吊死在庄理这棵歪脖子树上了。 男人哪有不爱这个的?庄理真的厉害!渣男是个技术活儿呀! --- 汤团一整个中午都没睡安稳,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便听见外面砰砰砰地敲门,打开一看,精神百倍的发小正站在外面。 闹了一个多小时,他都不累的。 庄理戴着一副大墨镜懒洋洋地从隔壁走出来,白净的脸挡了半截,只露出一点挺翘的鼻尖和略微红肿的唇,那模样,简直了…… 汤团只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暗暗告诫自己:你是直男,你是直男,你是直男! 另一边的门也开了,孙柏溪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庄理。 苏冥立刻把庄理拉到自己身后,沉声道:“走了,去海边游泳。” 汤团连忙跟上,用自己胖乎乎的身体掩住庄理,并隔绝了想紧跟上来的孙柏溪。 四个人一连串地下了楼,在大堂与其余人集合。 才一会儿功夫,庄士淼又找回了自己曾经的地位。他放下了高傲和冷漠,主动与这些阔少攀谈,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也会留在国内,并进入鸿图的研发部门担当要职的讯息。 于是大家很快就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事实很明显,庄理连高中都没毕业,他没有那个能力管好鸿图。将来实际掌控鸿图的人依然是庄士淼。 这两个谁是真太子,谁是假太子,现在还说不准呢。 孙柏溪一眼就看穿了庄士淼的意图。他在拓展自己的交际圈和人脉。他终于放下身段去迎合甚至讨好别人了。 什么不争不抢,如今越看越像个笑话。 发现孙柏溪的脸上挂满讥诮,庄士淼的眼眸也跟着暗了暗。如果可以,他也想轻轻松松、干干净净的。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他根本就不喜欢这种交际。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他只能靠自己。 庄理仿佛看不见场内的暗潮汹涌,直接越过大堂朝外面走。苏冥不是来交际的,所以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庄理身后。 汤团与圈里人向来没什么交往,也是闷头走路。 三人走向停靠在路边的观光车,正准备钻进车里,树上忽然落下一堆果子,砸在身上还挺疼。 苏冥连忙把庄理塞进车厢,抬头一看,却见一群猴子站在树枝上叽哩哇啦又跳又叫。它们龇牙咧嘴的模样看上去嚣张极了,怀里还抱着很多果子。 导游憋笑道:“中午你把包抢走了,猴子不甘心,找你报仇来了。猴子是森林里的流氓,它们被老虎欺负了连老虎都敢打。” 汤团已经被打蒙了,身上的花衬衫沾满了炸裂的果子,弄得一片脏兮兮。 庄理的额头也挨了一下,这会儿已经开始发红了。 苏冥一身铜皮铁骨,当然不会害怕这点攻击。他在雨点般的果子中弯下腰,摸了摸庄理微红的脑门,极心疼地说道:“有点肿了。痛吗?” “有一点。你快进来,这些猴子真流氓。”庄理拉扯爱人的胳膊。 7480:“哈哈哈哈哈哈哈!主人,这个是不是叫做虎落平阳遭犬欺啊?” 苏冥听见庄理喊疼,脸色立马就阴了,捡起一颗果子狠狠砸向跳得最凶的那只猴子。 “吱!”这只猴子被砸中脑门,应声落地。 苏冥又捡起几颗硬邦邦的果子,快速砸出去,树上接二连三掉落好几只猴子,一个个疼得吱哇乱叫,然后捂着脑门转身就跑。 其他猴子看见这个人类如此厉害,竟然丢下怀里的果子一哄而散。一场轰轰烈烈的报复就这样草率的结束了。 汤团看傻眼了。 庄理从车里钻出来,一个弹跳就蹦到了苏冥背上,搂着他的脖子朗笑:“宝贝儿,你是这座岛的王!” 苏冥连忙托住庄理的屁股,背着他在空地上跑了两圈,然后微微一颠,直接把庄理从后背托上肩膀,让他岔开双腿坐在自己脖子上,双手与庄理的双手紧扣,展开双臂做出一个飞翔的动作。 两人笑得都很开心,无忧无虑的模样像两个孩子。谁都能从他们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眼眸中感受到他们的快乐。 他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汤团笑咧了嘴,拿出手机帮两人拍了很多照片。 导游竖起大拇指说道:“这位先生是唯一干赢那帮猴子的游客。以后看那帮猴子还敢不敢欺负人。” 7480:“……造孽啊,以前一枪一只吸血鬼,现在已经沦落到打猴子了。” 那群阔少听见动静也都出跑出来看热闹,这会儿已经笑弯了腰。这个真的太好玩了,刚才他们怎么没在呢,要不还能跟猴子干一仗。 因为这个插曲,大家对苏冥的印象反倒提升不少,坐车去海边的时候与他攀谈了一路,发现他其实挺有见地,性格也大气,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然而一到海边,大家脱了衣服,围绕在苏冥身边的那些阔少又都扭头走了。 大家全是瘦巴巴的白斩鸡,只有苏冥是古铜色的猛男,190多公分的个头已经很出众了,他还一身的健硕肌肉,往海边一站,好多妹子都看傻眼了。 这让别人怎么活? 汤团不无骄傲地暗忖: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发小要是掏出来,你们全得吓一跳。 孙柏溪原本想逮着机会过来找庄理说话,看见脱掉上衣的苏冥,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他头一次对自己的身材感到自惭形秽。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汤团在背后比划了一个剪刀手:round 5,ko! 十:比比谁更渣15 庄理没有运动神经, 不会游泳,苏冥就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带他在海水里走了两圈, 过过瘾。 然后苏冥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游泳、冲浪、开摩托艇、与海浪搏击,他像一只自由的鸟儿在海面飞翔。 庄理拿着一架望远镜, 坐在救生观望台上注视他。 孙柏溪抓住这个机会走过去, 在台下喊:“庄理, 我们聊一聊可以吗?” 蹲在不远处玩沙子的汤团立刻站起来, 密切观望两人。 庄理依然注视着在海浪中遨游的苏冥, 懒洋洋地说道:“我没空。” “只要给我二十分钟就行。”孙柏溪焦躁起来。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庄理无动于衷。 孙柏溪的心脏都拧疼了。他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庄理, 很想一把将他拉下来,紧紧扣在怀中,捏住他的下颌, 迫使他好好看自己一眼。 就一眼,只一眼,这样也不可以吗? 孙柏溪的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 预先打好的腹稿全部被他抛到脑后。什么公司、合同、继续合作等话,全都不是他想说的,他只想握住庄理的手, 求他不要这么狠心。 看见在观望台下左右徘徊、表情难过的孙柏溪, 那帮阔少都有些于心不忍。 他们原以为孙柏溪是主动与庄理分手的, 因为他的白月光回来了,他得和白月光在一起。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他这是自作自受!”深知内情的邱少冷笑道。 庄理在注视苏冥, 苏冥当然也在时时刻刻关注庄理。发现孙柏溪站在观望台下死缠烂打, 苏冥立刻爬上岸,大步走过去, 沉声说道:“不游了,我们回去。” 庄理马上收起望远镜往下爬,还未完全踩到□□的底部就跳了下来。 苏冥早有准备,已展开双臂稳稳将他接住。 两人的默契非比寻常。 看见两人相拥的场景,孙柏溪真的很想揍苏冥一顿。但他暗暗对比了一下自己和苏冥的块头,又默默走开了。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 这天下午,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回去之后洗洗澡,吃吃晚餐,又都跑到庄士淼的房间聚会。 庄士淼以“讨论爷爷的身体健康”为由把庄理叫了去。庄理既然去了,他的两个跟屁虫苏冥和汤团自然也会去。 这是一个套房,外面是客厅和厨房,里面是卧室。 大家聚在客厅里打牌,庄士淼则把庄理叫进卧室,问他爷爷现如今的身体状况。他想知道庄鸿到底有没有得老年痴呆。只可惜庄理说话滴水不漏,他一点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客厅里十分吵闹。这群阔少刚上岛没多久就勾搭上了几个漂亮女孩,这会儿正带着女孩们玩牌。 孙柏溪一张一张往外扔牌,模样十分焦躁。有几个女孩看上了他,想坐在他身边,都被他撵走了。 苏冥和汤团站在外面的阳台抽烟,根本不凑这个热闹。 但他们不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惹他们。 一个名叫杜克的阔少招呼道:“苏冥,过来玩几把麻将怎么样?” “不了,你们玩吧。”苏冥吐出一口烟雾,语气冷淡地拒绝。 “你不喜欢玩麻将?”杜克继续问。 “对,我不喜欢玩牌。” “是不喜欢还是没钱啊?我们打的很小,一炮1k,自摸2k,来嘛,就玩几把。”杜克连连招手,仿佛非常热情。 孙柏溪坐在麻将桌边抱臂观望,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他乐于见到苏冥被刁难。 旁边有人不怀好意地说道:“杜少,你也太强人所难了,对你们来说1k,2k都是小数目,对苏冥来说却不是。他没什么产业,如今全靠他哥的零用钱过日子,你们几圈打下来输赢在几百万上下,他承受不了。汤团,你说是吧?你和苏冥情况一样,你应该最了解他才对。” 汤团涨红了脸,夹着香烟的手气得直打哆嗦。 他当然知道这人不是在为苏冥解围,而是故意拿话讽刺苏冥。 对,他们的确没钱,但是又如何呢?没钱就没活该被人瞧不起吗? 汤团真想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把自己的银行卡拍在桌上,豪气地吼一句:“来啊,老子跟你们玩!老子□□!”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的银行卡里只剩下五百万了,跟这些人打几圈,可能连这五百万都保不住。 汤团咬了咬牙,没回应杜克的挑衅。 苏冥摸着口袋里的一张银行卡,有些犹豫。这是他刚从大哥那里要来的五千万,还想着给庄理买一套别墅,两人搬进去一块儿住。 如果赌.博输掉了……
苏冥没敢往下想,果断摇头拒绝:“我没钱,打不起你们这种麻将。” 与庄理的幸福比起来,面子一点都不重要。 杜克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一阵儿,嘲讽道:“难怪你能跟庄理搞上,两个人都是小家子气的玩意儿。” 孙柏溪阴恻恻地瞥了杜克一眼。他知道这人是庄士淼的另一把枪。 邱少缩了缩脖子,感觉有点冷。excuse me?庄理小家子气?你怕是没见过什么叫霸气! 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你说谁小家子气?”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庄理斜倚在卧室门口,殷红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弧度。 杜克的叔叔是杜振子,家世极其显赫,所以他不怕任何人。他也对庄士淼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羞辱苏冥只是为羞辱庄理搭个□□而已。 如今正主儿出来了,他大喇喇地说道:“你啊,我说你小家子气。怎么?难道不是吗?刚来c市几个月就跟这个乱搞,跟那个乱搞,怎么,你没见过男人吗?你赶得上士淼一半吗?鸿图落到你手里怕是不能好了。” 庄士淼的表情变得非常尴尬。这一出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连忙走过去,试图缓解双方的冲突,庄理却拉开椅子坐下,徐徐道:“一炮10k,自摸20k,你敢玩吗?” 杜克从来没怕过谁,哼笑道:“我怕你不敢。” “来。”庄理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启动麻将机,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在屋内回荡。 庄士淼心中暗喜,嘴上却苦劝庄理不要打得这么大,输了太多钱,爷爷那里不好交代。然而他却深知,像庄理这种逆毛驴,你越是让他别干某件事,他就偏要干。 等他一夜输了几千万,爷爷那边自然有他的好果子吃。 原本坐在一旁看好戏的孙柏溪这才急了,立刻提醒:“你别冲动,他们这些人都是麻将高手。杜克每年都会去赌城参加雀神大战,每次都能进决赛。” 被掀开底牌的杜克怒视孙柏溪,骂道:“你他妈都被甩了还这么维护他干嘛?你贱啊?” 孙柏溪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看向杜克。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庄理能骂他贱,别人骂就等于碰了他的逆鳞。 眼看两人快打起来了,庄士淼连忙隔在两人中间好声好气地劝。 苏冥趁乱走到庄理身边,掏出自己的银行卡塞进庄理手中,低声说道:“里面有五千万,输了算我的。” 刚才死活不愿意参与赌.博的他,现在却能把全部身家拿出来给庄理当筹码。 旁观这一切的汤团:“……”妈的,没救了!这五千万可是发小的安家费啊!为了拿到这五千万,发小临出发的时候还跟他大哥大吵了一架,扬言再也不回去。 这要真的输光了,发小岂不是得流落街头? 汤团越想越担心,眼珠子锁死庄理,满心希望这人能拒绝发小的钱。 但庄理却接过银行卡,笑着说道:“好,输赢都算你的。” 汤团:“……”好无耻啊!庄理渣男实锤了! 苏冥揉了揉庄理的脑袋,脸上没有一丝不舍。他的钱本来就是给媳妇用的,输光了回家一趟,再找大哥吵一架,吵不赢也可以聘请律师上法庭继续吵,没什么大不了。 苏冥搬来一张凳子,在庄理身边坐下。 汤团急得要死,也搬来一张凳子,在庄理另一边坐下。 孙柏溪不想当着庄理的面跟杜克吵架,一脚狠踹麻将机,冷笑道:“玩玩玩,玩你mb!” 机子闪了几个电火花就烂掉了,这下大家想玩都玩不了了。 杜克却真的是一头逆毛驴,打电话让酒店服务员送来一副麻将,又拍出自己的银行卡,语气坚决:“继续玩!玩到明天早上5点才准下桌,谁他妈中途下桌,谁他妈把银行卡里的余额平均分给屋里的每一个人,敢吗?”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庄理。 7480叹息道:“完了,明天早上五点,一个穷光蛋即将诞生。” 庄理在脑海中轻笑:“你说错了,是三个。” 只见孙柏溪举起双手离开了麻将桌。他不会跟杜克这种疯狗较劲儿。确切地说,他从来不与任何自己斗不过的人较劲儿。 坐在麻将桌另一端的邱少也拍拍屁股站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跟杜克较劲可以试一试,跟庄理较劲还是算了吧。 杜克轻蔑地瞥了孙柏溪一眼,末了又转过头,期待地看向庄士淼。 庄士淼从小精于数学和机械,论起打麻将,他的技术犹在杜克之上。 如果能让庄理输个几千万,消息传到爷爷那里,爷爷会是什么表情?一个不懂得节制贪欲,及时止损,并且对自己的能力严重高估,性格还十分刚愎自用的继承人,爷爷会满意吗? 不,爷爷绝不会满意。他如果还没彻底老糊涂就应该明白,把鸿图交给庄理这种人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这样想着,庄士淼坐到了原本属于邱少的位置。 杜克的狗腿子为了占便宜,连忙坐在了原本属于孙柏溪的位置上。跟庄理这种乡下来的土包子打牌还用动脑子吗?他闭着眼睛都能赢。 庄理轻轻转动着苏冥的银行卡,在心里说道:“小智障,看见了吗?三个穷光蛋凑齐了。” 7480:“……主人,我是直接默哀呢还是走走程序?” 十:比比谁更渣16 庄理一边搓牌一边与7480聊天:“不用走程序了, 直接默哀吧。” “诶,好嘞!”7480合拢自己的小胖手,正儿八经默哀了几秒。 搓麻将的声音哗啦哗啦, 庄理的轻笑也掺杂其中:“说是不到明天早上五点不准下桌, 你们真要下桌,我也没办法。” “你想怎样?”杜克轻蔑地瞥他一眼。 “立个字据吧, 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来签字画押。”庄理伸出细长的食指, 把大家划了一圈。 汤团默默握紧发小的手腕, 脸上写满了隐忍的愤怒:庄理是疯了吗?还立字据?他就不怕杜克带着这张字据去庄家找庄老爷子要债?他不把苏冥坑死就不罢休是不是? 庄士淼犹犹豫豫地说道:“小理, 算了吧, 咱们几个随便打打, 想什么时候下桌就什么时候下桌,你别置这个气。” 他知道,自己的话一定会让这两头逆毛驴更坚定地赌下去。 果然, 庄理淡淡道:“你们不敢了是吗?” 杜克杵灭烟蒂,斩钉截铁地道:“立!拿纸笔来!谁他妈不遵守约定,谁他妈以后都别在圈子里混了!” 听说有钱分, 其余人纷纷起哄笑闹。 孙柏溪看得脸都白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苏冥,脸上写满了一句话:你他妈快劝劝庄理啊! 苏冥安安稳稳地坐在庄理身边, 一句劝解的话都不说。他是耙耳朵, 他可不敢开这个口。 汤团连连戳他后背, 他硬是能当做什么都没察觉。 汤团急了,用手机发送短信:【那是你的安家费啊兄弟!】 苏冥回复道:【我得给我媳妇撑场面。】 汤团急得直跺脚:【撑场面他可以用他自己的钱!他比你有钱多了!】 【他刚被认回庄家, 能有多少钱?他一口气拿几千万出来赌, 他爷爷肯定会骂他。】 汤团:“……”艹啊!没救了! 【所以,他爷爷骂他, 你心疼。你安身立命的钱没了,你不心疼自己?你快给我醒醒!我特么真想跳起来扇你几巴掌,再扇庄理几巴掌!】 【扇我可以,扇庄理不可以。】 汤团:“……”好气啊!算了,不管了! 在两人一来一回的密聊中,杜克写好了协议书,叫屋里每一个人签字。 被带来参加聚会的几个女孩兴奋得手心都汗湿了。她们暗暗祈祷这四个阔少有人赌不起,提前下了桌,那她们就能分到一笔数额不小的钱。 协议书在屋里转了一圈,最终被放置在保险柜里。 赌局这才开始。 汤团死死盯着庄理的牌,心脏都拧紧了。他刚才暗暗算了一笔账,发小的五千万可能撑不了几圈。 苏冥由上至下轻轻摩挲着庄理的后背,暗示他别紧张。 庄理怎么可能会紧张?手搓的牌,他瞄一眼就能记住每一张曾被翻开过的牌的位置,过了第一局,入第二局,他能记住全部牌面的码放位置。 别人打麻将是边打边算。他打麻将等同于所有牌都翻开,任由他进行组合。 另外三个人摸到什么牌,会打什么牌,需要什么牌,听哪张牌,他全都一清二楚。 于是第一圈他就自摸了;第二圈又是自摸,第三圈还是自摸…… 他一直在赢,屁胡,大胡,接连不断地胡…… 清一色、大.三.元、大四喜、一色双龙会,没有他组不成的牌…… 坐在旁边帮忙算番的人摁计算器的手指头都在发抖。庄理几十番几十番地赢,照这个速度下去,不用等到明天早上五点,另外三个人就能破产。 庄士淼的脸已经白了。庄鸿对他的管教非常严格,很少给他零用钱。二十二年下来,他的存款总共才七千万,而且这七千万还是他用来当退路的。他输不起! 杜克输急眼了,却越打越来劲儿,他不信自己下半夜翻不了盘。 他的马仔心尖慌得直颤,眼睛涩涩的,仿佛眨一眨就能哭出来。谁说庄理是土包子好对付来着?我艹他妈的! 汤团看了看嘴角噙着一抹惬意浅笑的庄理,又看了看抱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放满筹码的发小,心脏越跳越快。 他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庄理会记牌! 他上手时单了一张九饼,一般人顺手就会把九饼打出去,但他不会。他拆了五条和六条,把九饼留下。然后下一把他立刻抓上来一张九饼,凑成一对儿了! 他打什么,什么是废牌,他留什么,什么必定是好牌。几把牌一抓,连七对听胡了! 庄理肯定会算牌!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能抓到什么牌! 所以说,他敢拿发小的安家费去赌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吗? 汤团不断偷看庄理,忽然从心底里升腾起一股敬佩之情。这人的脑子也太好用了吧! 许多人站在庄理身后看他摸牌,渐渐也意识到了什么。 孙柏溪一瞬不瞬地看着庄理的后背,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庄理时,这人总会展露出更令他感到意外的一面。如果当初能多相处一段时间,不要设那个该死的局,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 孙柏溪退后两步,颓然靠倒在玻璃柜上。他后悔了,而且是一天更比一天后悔。 邱少挤在庄理身后看对方打牌,心里颇感后怕。幸好他知道庄理这个疯子不好惹,没上桌。 打完这一局,苏冥用来装筹码的篮子已经放不下了。 杜克抓起一把麻将砸在桌上,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会记牌!” “怎么,你不会记牌?”庄理挑眉。 杜克站起来,双手按压桌面,呼呼喘着粗气:“我们的记牌和你的记牌不一样!你他妈能记住一百多张牌的所有码放位置!你这是作弊!” “ok,我不碰桌上的牌,一局打完,我背过身让你们码牌。这样总可以吧?”庄理果然背过身,不看牌桌。 他已经这样了,杜克也只能忍气吞声,找来几个妹子把所有牌扑倒,搓乱,码放整齐。 赌局继续,但庄理还在赢。 杜克用尽一切手段杜绝他作弊,却无法扼制他强大的计算能力。 庄士淼已经输见底了,与此同时他也清晰地意识到:原来爷爷把公司交给庄理打理不是得了什么老年痴呆,也不是考验或尝试,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庄理是个天才。 仅从今天的牌局就能窥见他惊人的记忆力和计算力。而且他还工于心计,从一开始就把牌桌上的三个人算计得死死的。他一步一步诱使大家走进他的陷阱,还斩断了大家的后路。 他的心智、心性、手段,简直与爷爷如出一辙。难怪才几个月,爷爷就对他如此喜爱! 这是庄士淼头一次见识到血脉的力量。庄家的基因真的太优秀了!如果对庄理进行系统地培训,他很快就能扛起鸿图的大旗。 庄士淼害怕了。深深的恐惧感和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明白,基因上的先天劣势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缺憾。 为什么我会是陈家人?为什么陈家的基因不能优秀一点? 他握紧手中的牌,脑子已经彻底乱了。 他一乱,庄理就打得更顺。 杜克的马仔也撑不住了,再输下去,他可能连七天后的船票都买不起。他几次看向杜克,都被对方近乎于疯狂的目光逼退了即将出口的求饶。 赌局还在继续,一圈、两圈、三圈,庄理并不是每次都胡牌,也有别人自摸或大家都没胡牌的,但他从不放炮。 打到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庄理一把牌赢了88番,杜克的小弟终于崩溃了,推倒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牌,大声喊道:“老子不打了!老子卡里一分钱不剩,你们爱分就拿去分!给你们,给你们!” 他从屁股口袋里取出钱夹,把自己的银行卡全部抽.出来,一张一张扔得到处都是。 大家纷纷躲开,目光怜悯地看着他。 庄理冲汤团扬了扬下颌:“把卡捡起来,结赌资。” 汤团乖乖去捡卡,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庄理的马仔。 苏冥把服务员一早就送过来的pos机摆放在桌上,然后开始一枚一枚点算筹码。 虽然被小弟打了脸,但杜克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他的钱也早就输光了,好在大家付的都是筹码,不是现金,他还可以赖账。 他张扬跋扈惯了,在外面惹了事自然有人帮他平掉,他怕什么? “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打牌作弊还敢跟我要账?”杜克拿起pos机狠狠砸在墙上,蔑笑道:“告诉你,就算庄老头来了,他也不敢跟我呛声!我叔叔可以给你们投钱,也可以把资金收回去,不想破产就他妈给老子夹起尾巴做人!c市不是你们乡下,明白吗?” 砰地一声巨响,机器烂掉了,破碎的零件在房间里四处乱飞,吓得几个女孩连连尖叫。 正打算把自己的银行卡拿出来的庄士淼又默默松开了握钱夹的手。他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人脉。杜克会是一把非常好用的枪。他的能量比孙柏溪更大。 杜克的马仔看乐了,连忙去抢汤团手里的银行卡。 汤团气得脸颊涨红,却又不敢说话。他知道杜克的背景非常深厚。、cl-ewx发最快、 苏冥站起来,慢慢挽袖子,目光凶狠得仿佛要吃人。他打了杜克,杜家要找麻烦也是找他大哥,他不带怕的。 杜克也站起来,指着苏冥的鼻尖嚣张挑衅:“你敢打老子试试!” 所有人都害怕了。大家躲的躲,缩的缩,完全不敢掺和进去。 邱少暗搓搓地在心里呐喊:告家长啊!让庄理也尝尝被家长海扁的滋味儿! 孙柏溪巴不得苏冥和杜克打起来,但他担心庄理也会惹上麻烦,于是拽了苏冥一把,沉声告诫:“你冷静一点。把人打坏了庄理也会遭殃。” 苏冥迈出去的长腿僵在原地。 汤团满心都是屈辱,却不得不拦在发小前面。 所以说在这个圈子里,不管你多聪明,多有能力,多会算计,你家世不如人,你就得乖乖趴下。 庄士淼垂下头,讽刺地笑了笑。他差点被庄理的天才扰乱了心神,幸好杜克用现实教会了他这个道理。天赋和家世他的确比不上庄理,但他身边自然会有人为他冲锋陷阵。 庄理似乎认输了,这会儿正低着头摆弄手机,一句话都不说。 几秒钟之后,他把手机开了免提,平放在桌上,嘟嘟嘟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杜克笑得更为轻蔑:“怎么?准备找庄老头告状?老子会怕他?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叔叔是谁……” 下一瞬,手机接通了,杜振子恭恭敬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庄先生,这么晚了您还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指示吗?” 杜克:“……叔,叔叔!” 7480:“老子等了一晚上就为了等这孙子给主人跪下。” 十:比比谁更渣17 谁都没想到大半夜的, 庄理竟然敢给杜振子打电话,更没想到打通之后,对方的语气会如此恭敬。 大家都是场面人, 别人说话的时候是真客气还是假客气, 他们一只耳朵就能听出来。 杜振子张口就问庄理有没有指示,这明显是上下级的关系!而且更魔幻的是, 杜振子是下级, 庄理是上级。 一个掌控着国家投资基金的人, 张口问庄理要指示, 这就很恐怖了! 只这一句话, 全场就变得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杜克更是像石头一样, 僵硬地站在原地。 杜振子隐约听见了一声叔叔,连忙问道:“庄先生,您是不是和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儿在一起?” 杜克:“……” 杜克用惊恐不安的眼神看向庄理, 脑袋摇地比拨浪鼓还快。他不怕父母,不怕爷奶,只怕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叔叔。 庄理手里捏着一块麻将轻轻敲击桌面, 如实道:“对,我跟他在一块儿打麻将,他输了, 在这儿赖账呢, 横得很, 说是要让我破产。” 话落,庄理竟轻笑了一声, 仿佛觉得刚才那个场面非常有趣。 杜振子的额头却冒出一层冷汗, 十分无奈也十分诚恳地说道:“庄先生,对不起, 是我没管教好那个混账,让您受累了。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再带他亲自登门向您道歉。他在哪儿,您能把电话给他吗?我和他说几句。” 这一口一个“您”的,态度恭敬极了。 杜克已是越听越难堪,越听越惶恐。看见庄理递过来的手机,他竟然退后两步,把双手高举过头,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 他横的时候是真横,认怂的时候也是真的怂。当然,这副认怂的场景以往只有杜振子才能看见,外人是不知道的。 刚才还气得要死的汤团现在差点笑出声来。 苏冥认认真真打量庄理一眼,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变得更为沉重。媳妇太厉害了,他似乎永远都追赶不上。 庄理挑眉问道:“你接不接电话?不接我继续跟你叔叔聊。” “我接,我接!”杜克立刻伸出双手捧过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贴近耳朵,杜振子的怒吼就清晰传来:“你他妈的出息了,在外面惹天惹地,现在连庄先生都惹上了!我告诉你,无论欠多少钱,你都得给老子还清!你敢赖账老子打断你的狗腿!你他妈真有勇气,敢和庄先生打牌,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脑子多可怕吗……” 后面的话伴随着杜克地走远已经听不见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认识到,庄理的能力和地位或许跟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是被庄老爷子摆上高位的花瓶,而是鸿图真正的掌管者。杜振子会投资鸿图完全是冲庄理去的,而且这个投资的重要程度甚至超越了经投公司本身的价值。 能让杜振子低头的人真的不多,而庄理却是其中之一。更恐怖的是,他今年才二十二岁。这意味着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可以与在场所有人的父辈平起平坐。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问同样的问题,未知让他们对庄理产生了敬畏。 孙柏溪惨然一笑,心道自己早该想到的。能把那么多人耍得团团乱转,庄理怎么可能一无是处? 邱少后怕不已地拍打胸脯。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杜克可以惹,庄理是真的惹不起。 心情最复杂也最难受的人非庄士淼莫属。 他看似淡然地、cl?wx.-(〇m、坐在麻将桌上等待,实则握成拳头的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杜振子的态度让他明白,庄理掌控鸿图凭的不是爷爷的面子,也不是庄家的股份,而是实力。 杜振子那样的人不可能看上一个花架子,更不可能对这一个花架子如此恭敬。 所以说,庄理到底做了什么呢?他主导的几个大项目到底是什么?国家为什么如此重视他? 这些谜团像毒刺一般扎进庄士淼的心底。不弄清楚,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输,而且输得很惨。电光火石之间,他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会对埃森克博士的到来那般冷淡。 或许庄理的价值比埃森克博士更大? 想到这里,庄士淼一阵心惊肉跳,然后极力否定:不,不会的。庄理才多少岁?他从来没读过大学,更没接触过国外的高精技术,他怎么可能比埃森克博士更厉害? 庄士淼垂下头,轻轻按揉眉心,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 杜克捧着手机回来了,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庄少,pos机砸了不影响的,咱手机也可以转账。来来来,您把您的银行卡给我,我现在就转。苏少――” 他看向苏冥,问道:“你算好了没有?我欠庄少多少钱?” 苏冥:“……”他从来没被人叫过苏少,挺不习惯的。其实苏老二还好啊。 苏冥报出一个数字,杜克眼也不眨地转了账,转过身狠狠踹了马仔一脚,脸红脖子粗地怒斥:“快付账啊!还愣着干什么!没这个本事就别出来赌,真特么丢人!” 吼完看向庄士淼,同样不客气地说道:“你别以为你跟庄少一样姓庄,打麻将就可以赖账,手机呢?快拿出来啊!” 马仔:“……” 庄士淼:“……” 在场所有人:“……” 他们终于知道杜克是怎么在杜振子的手底下存活的了,论起见风使舵的技术,他应该是c市最强。 庄士淼拿出手机,心里那股难受的劲儿没人能体会。当他以为家世和背景能打败一切时,庄理却用事实告诉他――只要你有能力,家世背景不过浮云。 越是如此,庄士淼便越想知道:庄理到底做了什么?他是如何在几个月的时间内爬到这个高度的?他是怎么把自己的独立王国构建起来的。 想知道,很想很想知道,真的太想知道了…… 越来越多的隐忧、好奇、不安,像藤蔓一般在庄士淼的心里疯长。 三人陆陆续续转了账,苏冥的手机叮叮咚咚接到很多短信,才几个小时,他就完成了从待业青年到亿万富豪的转变。 汤团踮起脚尖看了看发小的手机,心里那叫一个羡慕。 他偷偷摸摸发了一条短信:【庄理在我心目中的渣值减少了90点,现在只剩10点了。他还行。】 苏冥很诧异地问:【为什么还有10点?】 【剩下10点是因为他在没跟孙柏溪分手的情况下和你搞上了。他能出轨一次肯定能出轨第二次。我还是不放心。】汤团幽幽叹了一口气。 苏冥看了看这条短信,没回复。他告诉自己要坚定,心里却止不住地慌乱。 越是了解庄理他就越明白,这个人抓不住,握不牢。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谁都无法让他停留。 杜克转完账之后把手机递给庄理检查,乖巧道:“哥,您看,我都转了,一分没少。我这卡里还剩10万块,明天拿出来买酒水给大家办个party。哥,您看您满意吗?满意了就给我叔叔点一个五星好评怎么样?不然回家之后我会挨打。哥您可怜可怜我。” 7480中肯地评价:“他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人。” 庄理:“……” 庄理轻笑着拍了拍杜克白净的脸蛋,告诫道:“以后出门看着点,别什么人都招惹。脸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明白吗?” “明白,明白。哥,您也累了,要不大家今天就散了吧?明天我包下隔壁的酒吧开party,大家赏个脸都来玩。”杜克举手说道。 大家也跟着举手欢呼。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庄理的能量让所有人都感到惊异。 这个团体原本是以庄士淼为焦点,因为杜克愿意捧着他,所以别人也得捧着他。但现在,庄理无疑是新的领导者。 庄理轻飘飘地说道:“都散了吧。” 于是大家全都散了,临走时无不恭恭敬敬地向庄理说一句晚安再见。 庄理搂住苏冥的腰款步离开,看都懒得看庄士淼一眼。 汤团、孙柏溪、邱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像一群马仔。 门咔擦一声关上,强撑着活跃气氛的杜克一屁股瘫坐在沙发里,满脸都是茫然,眼睛还渐渐发直。 他懵了。 庄士淼无奈叹息:“我没想到庄理藏得这么深。” 他的本意是激起杜克对庄理的仇恨和忌惮,然而杜克却什么都没听见。他不断抚摸自己的脸,面皮越来越烫,越来越红。 看见他怀春的模样,庄士淼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很快意识到,杜克现在抚摸的地方,就是庄理刚才轻拍的地方。 杜克竟然害羞了!这个浪荡子也会害羞? 庄士淼心里的膈应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庄理果然是一个侵略者,他抢走了他的爸爸、妈妈、爷爷,抢走了他最好的朋友,现在就连唯一能帮助他的杜克都要抢走。 这个世界有庄理就不能有庄士淼,二者是无法共存的――这个念头又一次夯进庄士淼已然扭曲的内心。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念,于是不知不觉显现出阴郁的神色。 回神之后的杜克看见他狰狞的脸庞不由吓了一跳,再想到庄理那张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魅力的脸,竟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以前可能是眼瞎了。 庄士淼怎么有脸说庄理藏得深?他自己比谁都能装。 杜克连忙站起来,大步走了,连个再见都没说。 等庄士淼从黑暗深渊里挣脱时,屋里已空空荡荡,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被海风吹得摇晃,洒下一地残碎的光影,像极了庄士淼此刻的心情。 十:比比谁更渣18 庄理搂着苏冥的腰走在前面, 孙柏溪亦步亦趋地追在后面。他几次想去拍庄理的肩膀,都被圆滚滚的汤团挤开了。 眼看房间快要到了,孙柏溪只能高喊一声:“庄理, 我想跟你聊一聊, 就十分钟行吗?” 庄理终于回过头,眸光莫测地看向他。 孙柏溪仿佛受到了鼓舞, 追加了两个字:“求你!” 他的卑微看得邱少直叹息。早知道有今天, 当初又是何必呢? 庄理放开苏冥的腰, 冲电梯间扬了扬下颌:“去楼下的花园聊。” 孙柏溪如蒙大赦, 连忙跑到电梯间, 摁了下行键。门开了, 他伸出一只手臂,帮庄理挡着,脸上写满了焦虑, 也写满了期待。 庄理踮起脚尖吻了吻苏冥冰冷的唇,柔声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苏冥说不出阻拦的话,心里却像缠绕着一团乱麻, 纷纷扰扰、惶惶惑惑,无处安定。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下去了,有那么一瞬间, 他真的很想干掉孙柏溪。 汤团愤愤不平地给庄理加了30点渣值, 然后捅了捅好友的腰眼, 怂恿道:“走,咱们下去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这样不好。”苏冥摇摇头, 脚步却十分忠实地走向电梯, 辩解道:“孙柏溪那个人性格很阴暗,我怕他谈崩了会对庄理动手。我得下去盯着。” 汤团:“……对, 我们是去保护庄理的。” --- 庄理把人带到花坛边,白色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缥缈得不似真人。 孙柏溪贪婪地看着他,心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表白,却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他掏出一根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借助尼古丁的安抚,他紊乱的心终于恢复平静。 他哑声问道:“我们能不能不分手?” 庄理宣布分手的那条短信他一直没回。私心里,他觉得自己不回,这段恋情就不算结束。 躲在阴影中的苏冥立刻握紧拳头。 汤团连忙抱住他的手臂,这才发现他浑身的肌肉都崩得很紧,摸上去硬得像铁疙瘩。由此可见他紧张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庄理答应与孙柏溪重新开始,今天晚上或许会发生一场大战。发小与孙柏溪之间肯定要死一个。汤团流着冷汗想到。 幸运的是,庄理一口拒绝了:“不能。” ok,渣值减1。汤团在心里默默想到。 孙柏溪的嗓音更沙哑了几分:“为什么不能?我不介意你与苏冥的事,只要你回来,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他认了,他真的认了。被耍了的那几个月,他全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宁愿庄理继续与自己玩下去。 这场游戏是他先开始的,但他已经无法停止。 “回到过去?”庄理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开口:“回到怎样的过去?回到你为了帮庄士淼除掉我,故意接近我的过去?回到你让人在我的酒水里下.药,安排牛郎带我去客房拍视频的过去?孙柏溪,你当我是傻子吗?” 孙柏溪仓惶退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庄理。 这些话像一道道惊雷劈开他的脑袋。 “你,你怎么知道?”在极大的恐惧中,他听见自己粗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手机里的监控软件是你安的吧?安之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个黑客高手,你马上就会被我反追踪。你的所有阴谋算计都会暴露?”庄理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亮了屏幕。 孙柏溪被屏幕上已被破解的监控软件吓得面无人色。 在一片电闪雷鸣之中,他惶然开口:“所以你断绝与孙家的合作不是为了讨好苏冥,而是因为你知道了我的算计?” “不然呢?”庄理反问道:“孙柏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我可能会在你的算计中被逼得跳楼?” 孙柏溪当然想过,这其实是他的终极目标。 但现在,当他被庄理清@看书就去[emailprotected]冷的目光逼视时,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多么可怕。 “你怎么有脸求我与你重新开始?”庄理再次反问。 孙柏溪倒退一步,心脏撕裂一般疼痛。他眨了眨泪湿的眼,咬牙道:“可是你也耍了我几个月不是吗?” “我要你的命了吗?” 庄理一句话就把孙柏溪问住了。 “在你看来,爱情是什么?”庄理继续问。 孙柏溪的脑子是乱的,他根本答不出来。他所有的爱情都在此时此刻被搅碎。 “在我看来,爱情是程序。”庄理自问自答:“用程序来形容爱情是不是很奇怪?那么丰沛美好的一样东西,怎么可以与死板僵硬的程序相比。但是对我而言,它就是这样的。” 庄理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徐徐说道:“曾经的它是一部机器,没有情感的波动。想要与它沟通,你得一遍又一遍敲打键盘,输入程序。你输入的是恶,它反馈的就是恶;你输入的是善,它反馈的就是善;但它永远不会明白爱是什么,因为机器没有爱。” 庄理看向遥远的天际,微微一笑:“但是有一个人出现了,他尝试着各种各样的方法去敲打键盘,他日日夜夜摸索着如何构造一个特别的程序,而这个程序叫做.爱。他从来没想过放弃。 “你明白当一个机器领会了‘爱’这个字眼时是怎样的感觉吗?在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亮了。” 庄理看向孙柏溪,徐徐说道,“而苏冥就是那个点亮了我整个世界的人。他对我输入的是爱,但你对我输入的是什么呢?你又期望我能反馈给你什么?” 孙柏溪颓然坐倒在花坛边沿。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希望了。苏冥已抢先一步占领了庄理的心。 对庄理这样的人来说,爱上一个人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吧? “对不起。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错了。”除了这句话,孙柏溪已经无言。 他抬起头,想好好看一看庄理,却发现一条人影从黑暗中冲出来,几步奔到自己眼前,挥舞着拳头砸过来。 孙柏溪被打得翻倒在花坛里。 人影还不放过他,跳进花坛压着他打,嗓音狠戾:“你敢给庄理下.药!” 这人不是苏冥又能是谁。如果早知道那天的相遇是因为庄理中了药,他根本就不会走。他怎么舍得让庄理独自去面对那些背叛。 汤团也从树丛里跳出来,翻进花坛狠狠踢踹孙柏溪,口里骂着人渣。 庄理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阻拦道:“别打了,把人打坏了你们是要坐牢的。” 苏冥充耳不闻,汤团也有些上头。 庄理无奈地追加一句:“苏冥,等你坐了牢,我会在外面再找一个男朋友。” 苏冥:“……” 苏冥一把扯开汤团,急切道:“别打了!” 汤团:“……” 两人顶着一身草叶从花坛里跨出来,孙柏溪躺在残花里喘气,一时爬不起来,脖子却倔强地仰着,一字一句慎重说道:“庄理,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现在是真的爱你。如果有机会,我也想敲开你的心。” 苏冥的拳头又有些发痒。 庄理走过去,捂住自己的心脏说道:“不好意思,它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苏冥专属。它已经为苏冥锁死了。” 孙柏溪深深看进他溢满温柔爱意的眼,终是绝望地垂下头。 输了,彻彻底底输了。如果一开始就抱着爱意去接近,那该多好…… 苏冥脸上还带着余怒,耳朵却红得滴血。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在此时此刻稳稳落地。 庄理是爱自己的,他无比确定这一点。 “别气了,回去睡觉。”庄理拍了拍苏冥的胳膊。 苏冥却一把将他抱起来,迫切而又热烈地吻了上去。庄理的心是苏冥专属,这句话让他的幸福感攀升到了顶点。 汤团站在一旁傻笑,末了摆摆手先行离开。回到房间之后,他给好友发送了这样一条短信:【兄弟,安安心心跟庄理在一起吧,我祝福你们。】 孙柏溪躺在花丛里苦笑,绝望在他心里悄悄蔓延。 吻毕,庄理揉了揉苏冥滚烫的耳朵,让他放自己下地,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孙柏溪,语重心长地说道:“给你一条忠告,拿了鸿图的赔偿款你就转行吧,传统能源企业将来没有发展前途。” 孙柏溪心中微微一动。 他已经意识到了庄理的非同寻常,自然也不会把他的话当成无的放矢。 庄理转身走了,原本还沉浸在绝望之中的孙柏溪却捂着闷痛不已的心脏,释然地笑了。庄理说得对,他就是贱骨头,到了这个时候,只因为一句忠告,他依然能加深对庄理的爱。 他既后悔又不后悔。 他后悔对庄理的算计,却从不后悔这段时间的深陷。 他看着天空中的月亮,笑着笑着便流了满脸的泪。甜与涩在他舌尖交缠。 一张熟悉的脸庞忽然出现在他视野上方,是庄士淼。 庄士淼伸出手说道:“起来吧,小心花坛里有蛇。” 孙柏溪拍开他的手,自己爬起来,踉跄翻过花坛。 “庄理是不可能回心转意的。”庄士淼在他身后拖长嗓音高喊。 孙柏溪回头看他,眼眸深邃:“我知道,但那又如何呢?我喜欢他又不关他的事。庄理说我对他输入的是恶意程序,所以我得到的反馈只会是恶意。那你呢?庄士淼,你对我输入的是什么程序?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庄士淼答不出来。他想说爱,可他知道这话再也骗不过清醒之后的孙柏溪。他甚至连杜克那样的蠢货都欺骗不了。 “你对我输入的是利用,所以我给你两个字――滚蛋!” 孙柏溪厌烦地摆手:“庄士淼,你给老子滚蛋吧!”他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庄士淼僵硬地站在原地,默默忍受着心脏被割裂的疼痛。 十:比比谁更渣19 苏冥躲在树丛里偷听庄理和孙柏溪的谈话时, 庄士淼也躲在一旁偷听。 也因此,他终于知道庄理为什么宁愿倒赔二十亿都要与孙家解约。果然是那件事暴露了,而且还暴露的那么早, 谁都没想到庄理竟然会是黑客高手。 庄理从未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也没见识过外面广阔的世界,但他依然靠自学成为了顶尖的人才。 在此之前, 庄士淼从不相信人种论和基因论, 但他现在不得不信。庄家早在庄理刚出生的时候就把最好的财富赠予了他, 那就是优良的基因和聪明的大脑。 庄士淼一路走一路都在思索, 不甘的念头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强烈。如果是外在的一些东西输给庄理, 他认, 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在今后的努力中无法追赶甚至超越。 但一出生就输在智商,这个缺憾他是真的没法弥补。他无论花费多少功夫都不可能变成天才。 然而庄鸿最喜欢的就是天才。他毕业于nj大学,拿的是双博士学位, 他本人就是天才,他还崇尚“灰人理论”。 也就是说,当庄理回到庄家那天开始, 庄士淼已经输了。 这个认知让庄士淼的内心备受煎熬。回到房间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孙柏溪的暴露也意味着自己的小心思被庄理看穿。这个人会怎么对付自己呢? 整个晚上,庄士淼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想象得到, 从明天开始, 自己将被庄理排挤, 孙柏溪和杜克等人为了讨好庄理,也会来对付自己。 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被人追捧的庄士淼受不了这个委屈, 于是第二天, 他理所当然地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岛上缺乏医疗设施, 大家不得不打电话叫来一艘船,提前送他回去。 庄理和苏冥留在岛上继续度假。 六天后,一点都没晒黑的庄理回到c市,正好赶上与爷爷一块儿吃晚饭。 庄鸿照例坐在主位,庄庆峰和黄娅萍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手,庄士淼没在。 桌上的饭菜已经半凉,三人的碗筷却摆放地整整齐齐,一点儿没动。 由此可见在接到孙子电话时,庄鸿就下达了一定要等孙子回到家才能吃饭的命令。 庄庆峰满脸都是不耐烦,黄娅萍倒是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几天不见儿子,她也是想念的。 庄理把行李交给管家,径直走向庄鸿,隔了老远就伸出手臂做拥抱的姿态。 庄鸿也站起来,哈哈大笑着拥抱孙子,手掌轻轻拍打孙子脊背,问道:“玩得开心吗?” “开心,原本他们还想再玩几天,我说我家老爷子肯定想我了,我得回去。”庄理摊开双手笑道:“这不,我就先回来了。” 庄鸿被孙子哄得眉开眼笑,却故作不耐烦地摆手:“去去去,谁想你!” 话虽这么说,他却伸长脖子冲厨房里喊道:“老王,快把炖了一天的汤端出来。” 为了迎接孙子回家,他一大早就让厨师准备上了。 庄理笑得越发爽朗,还大逆不道地揉了揉爷爷的白头发。祖孙俩都是一脉相承的小卷毛。当初正是因为这个显著的特征,原主才会被认出来。 庄鸿亲手给孙子盛了一碗汤,叮嘱他多喝点,自己却一口没动,只是坐在一旁和蔼地注视着。 从来没享受过父爱的庄庆峰看得眼睛都红了。他也想喝爸爸的汤。 庄鸿瞥他一眼,淡淡道:“小理,你爸让庄士淼去公司上班了,职位是研发部副部长,你觉得怎么样?我呢是想把他送出国,你同意吗?” 庄庆峰立刻看向儿子,脸上全是不满。他的决定庄理有什么资格过问?他懂什么? 庄理舀了一勺汤慢慢喝着,语气与老爷子一样凉薄:“让庄士淼去公司上班?这样会害死他。我同意爷爷的意见,送他出国去吧,叫他今后都别再回来。” 庄庆峰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他偷偷带着庄士淼办完入职手续那天,老爷子收到消息时对他说的也是这句――“你这样会害死庄士淼。” 这祖孙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说自己会害死士淼?他们就那样容不得士淼吗?二十二年下来,哪怕是条狗也该养出感情了吧? 庄庆峰又气愤又心寒。他意识到,这个儿子与老爷子一样,都是冷血的怪物。 黄娅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口饭吃进嘴里全都变了味儿。人心都是偏的,二十二年的深厚感情让她更在意庄士淼的感受。 她哐当一声放下碗筷,想要呵斥儿子的绝情。 哪料庄鸿却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赞叹道:“不愧是我庄鸿的孙子,眼光就是长远。你要真像你爸这样――” 他瞥了庄庆峰一眼,语气极度失望:“我就该考虑把鸿图交给职业经理人代管了。没本事还自以为是,感情用事又优柔寡断,道听耳食且刚愎自用。败家的潜质你爸全都有。我庄鸿要强了一辈子,临到头却生了这么一个窝囊废的儿子。走出去,多少老东西笑话我?” 庄庆峰用力握紧筷子,脸上带着屈辱的神色。他从小就是听着这些话长大的。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要怎样做父亲才能满意。他不是天才,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庄鸿长叹一声,浑浊的眼在看向孙子时又带上了愉悦的亮光:“好在我孙子继承了我的优秀基因,鸿图将来还能大展宏图,哈哈哈!” 他开心地笑了,庄庆峰却咔擦一声捏断了筷子。 父子俩眼看又要吵起来,庄士淼却提着一个公文包走进来,脸色是苍白的,双眼是湿润的。他似乎听见了大家的对话。 “爷爷,我到底做错了哪一点?您说,我改。我进公司也是想帮您。”他慢慢走到黄娅萍身边,语气充满了悲哀。 黄娅萍连忙握住他的手,给予他无声的安慰。她在庄家没什么话语权,但她也有自己的立场。两个儿子,她当然更支持与自己感情深厚的庄士淼。 “爸,你为什么说让士淼进公司是害他?这话我真的听不明白。” 黄娅萍质问完老爷子,又直勾勾地看向庄理,慎重说道:“小理,士淼跟我说过,庄家的财产他不会跟你争,他只是想努力工作,以后挣钱了置办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你没必要防备他,排挤他。他绝不会害你,也请你不要去害他。我不指望你们兄弟俩相亲相爱,我只愿你们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也不可以吗?” 庄庆峰立刻帮腔:“在我眼里,他们兄弟俩都是一样的,我不会偏心谁。庄理能去公司上班,士淼当然也行。” 庄庆峰扔掉断成两截的筷子,头一次用强硬的语气说道:“爸,士淼是我带进公司的,你要开除他就先开除我。这个家,我让给你和庄理,我带士淼和娅萍出去住。将来我的财产想留给谁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他并非一无所有,母亲过世的时候留给他十几亿遗产,还有鸿图5%的股份,这些东西他以后都会留给庄士淼。 至于庄理,他不是还有老爷子吗?他吃不了亏。 对于丈夫的话,黄娅萍是赞同的,但她并未开口附和,只是用力握了握庄士淼的手,暗示他爸爸妈妈绝不会放弃他。 这一局,看上去似乎是打平了。庄家彻底割裂成了两个阵营。 庄鸿盯着庄庆峰看了很久,目光里满是失望和遗憾。妻子从小在儿子耳边灌输“爸爸不好,你必须站在妈妈这边一起仇恨爸爸”的观念,以至于他想改善与儿子的关系都找不到入手点。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但他的感情是需要回馈的。每一次的关爱换来的都是抗拒和仇恨,他也会累。 “那你们今天就搬出去吧。”庄鸿平静开口。 庄庆峰的指尖微微一颤。离开这个家的念头他很早就有,但是真正等到这一天,他心里又十分的不是滋味。 黄娅萍冲管家吩咐道:“帮我们收拾行李吧。”她平静地接受了公公的决定。 庄士淼下意识地握紧了母亲的手,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内心却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他根本不愿离开庄家。 以庄家长孙的身份活了二十多年,他早已视这里的一切为囊中物。他怎么可能看得上庄庆峰那十几亿的遗产?他要的是全部!他要的是鸿图以及老爷子背后的人脉! 他要庄理彻彻底底消失,他要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绝不是什么野种,而是庄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但他现在只能死死压抑这些野心,老老实实低下头,假装难过。 黄娅萍也难过得拍了拍他的手背。 庄鸿一眼就看穿了庄士淼的伪装。他摇摇头,长叹了一声。儿子和儿媳如此愚蠢,他也是没辙了。 庄理终于喝完了汤。 他放下汤勺,拿起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徐徐说道:“最好的后路爷爷已经帮庄士淼安排了,他不走,你们也不让他走,那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怨不了别人,路是你们自己选的。” “你在威胁谁?你想对士淼做什么?”庄庆峰愤怒地拍打桌面。 黄娅萍也露出极度失望的表情。这个儿子的心性长歪了。他和他爷爷一样都是不择手段的冷血动物! 庄鸿摇头讽笑。 庄理则站起来,缓缓逼近庄士淼,附在对方耳边轻声问道:“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你相信吗?” 庄士淼抿唇不语,脸色却极度苍白。他仿佛很害怕庄理的报复。 “爷爷想让你过得平平安安,那我就尊重爷爷的意见,不对你动手。”庄理轻拍庄士淼肩膀,预言道:“但你偏偏要留下,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因为你已经走在自我毁灭的路上。” 庄鸿放下碗筷,冷冷说道:“跟他们这些蠢货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以后谁也别哭着#醋溜文学最快发-#回来求我。” 十:比比谁更渣20 管家和佣人很快就帮庄庆峰一家三口收拾好了行李。 庄鸿不等三人出门就上楼去了。他懒得看这些蠢货。 庄庆峰注视着他单薄的背影, 目中全是仇恨。父亲的绝情让他心寒,也让他对这个家完全没有了期待。大概只有庄理这种冷血动物才能在这里生活得如鱼得水。 黄娅萍一只手搂着丈夫的胳膊,一只手轻拍丈夫脊背, 努力抚慰他心中的伤口。 庄士淼拖着一个沉重的拉杆箱, 走过去拥抱父亲、母亲。 他们三人抱成一团,头挨着头默默抚平彼此心中的悲哀。他们仿佛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今后将共同抵御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这温情的一幕令管家和一众仆佣看红了眼圈。他们都是在庄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人, 他们对主人也是有感情的。 庄理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表情似笑非笑。 拥抱在一起的三人终于分开了, 庄士淼把拉杆箱交给司机, 自己一只手牵着爸爸, 一只手牵着妈妈,慢慢往外走。 庄理微微扬起下颌,拖长嗓音说道:“庄士淼, 看在爷爷的份上,我最后提醒你一句:留下,你将失去所有;离开, 天高海阔任你遨游。我很少发善心,你要珍惜。” 庄士淼转过身,脸上浮现出畏惧的神色。 庄庆峰指着庄理的鼻尖威胁:“你敢对士淼做些什么, 我会断绝与你的父子关系!你果然是你爷爷的种, 冷血的怪物!” 黄娅萍拉住丈夫, 无奈道:“算了,别说了, 我们走吧。” 三人离开了, 庄理走到门口目送他们的车远去,转过身看向二楼, 果然发现爷爷躲在窗帘后面偷看。 这个老家伙真是典型的嘴硬心软。说是让自己随便教训庄士淼,最后不还是帮庄士淼安排了一条退路吗?只可惜庄士淼不领他的情。想到这里,庄理幽幽叹了一口气。 7480小声说道:“主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主动放过仇人。你的心变软了呢。” “主动放过仇人?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庄理挑眉问道。 “你刚才在餐桌上不还说你同意把庄士淼送出国吗?”7480提醒道。 “哦,我是故意的。庄庆峰天生长着反骨,我要是不那么说,他就不会拼着与爷爷决裂也要把庄士淼留下。不逼一逼这些人,他们怎么会往绝路上走?”庄理冲窗帘后的爷爷挥挥手。 7480:“……” 大魔王果然还是那个大魔王,是它想多了。 --- 一个月后,机器人争霸赛正式开始。 在这期间,庄士淼极力想要融入鸿图研发部,却都以失败而告终。他只能接触到旧产品的一些后续维护工作,新产品的研发他连具体内容都不清楚。 他几次打听情况,甚至搬出导师埃森克博士,得到的都是警告。这越发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和逆反心。 他发誓,在这场比赛中,他一定要让爷爷、庄理以及研发部的同事好好看看自己的实力。他要让这些人明白,普通人经过努力也能成为天才。 “淼,准备好了吗?”埃森克博士用力拍打正在检查机器的庄士淼的后背,放出豪言:“从今天起,全世界都会知道你的名字!你研发的新型发动机将为世界带来改变!” 庄士淼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说道:“老师,我准备好了。” “ok,那就把我们的猛兽放出去吧!go go go!”埃森克博士像个孩子一般手舞足蹈。 庄士淼立刻把飞碟状的机器人推入赛场。 主持人正快速介绍场上的每一台机器人。他十分看好埃森克博士和庄士淼联袂设计的黑旋风,花了一分半钟介绍这个团队的辉煌战绩。 他的搭档捅了捅他的腰眼,让他赶紧介绍庄鸿和庄理那一组,毕竟这是他们的赞助商。 主持人只好详细介绍这台名为ml500的机器人。它是坦.克车的形状,车身看上去很厚实,也很笨重。 众所周知,在机器人争霸赛中,圆盘形机器人是主流,因为它们可以通过高速旋转把对手撞飞出去。方块形的机器人往往撑不过两分钟就会被掀翻,过高的底盘是它们的致命弱点。 主持人努力为ml500编造好话,但观众并不买账。他们不断发出嘘声,还有人举起手臂,倒扣拇指,以示对ml500的鄙视。 坐在观众席的庄庆峰冷笑道:“庄理一点儿都不懂机械。他设计的这款坦.克型机器人看上去皮糙肉厚很耐打,但圆盘形的机器人只要一个飞旋撞过去,它立刻会被掀翻。我刚才观察过了,它不是对称式的设计,也没有平衡杠杆。被掀翻后,它绝对没有办法再翻过来。” 黄娅萍忧虑道:“那庄理和爸爸一定会输咯?” “你替他们操什么心?好好看士淼的比赛,士淼说他在黑旋风内部安装了他自己研发的发动机,据说是领先全世界的水平。”庄庆峰骄傲地说道。 黄娅萍立刻高兴起来,冲庄士淼频频挥手。 汤团坐在不远处的观众席,又跳又叫地喊加油。杜克、孙柏溪、邱少等人全都来了,并排坐在一起,拉了一条横幅,上书:【庄少威武,庄少必胜!】 许多人都在看他们,脸上带着讥诮。他们却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苏冥穿着一件迷彩t恤衫,下着黑色工装裤,正在帮庄理和老爷子搬东西。他出了满身细汗,古铜色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莹润的光,使每一块肌肉的隆起都显现出优美的线条。 摄影师非常钟爱他,给了他一个长达五秒钟的特写。 看见他紧绷的肌肉和阳刚俊美的脸庞,女性观众爆发出一阵尖叫。 庄鸿穿着蓝色牛仔背带裤和红色t恤,头戴红色小帽,打扮得像马里奥。庄理原本想穿得帅一点,却被爷爷逼着穿了路易基的衣服。没错,就是马里奥的兄弟路易基,绿色t恤绿色帽子那个。 走进比赛场地时,庄理的脸也是绿的。 7480:“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然,一进入工作状态,庄理就忘了一切烦恼。他快速把机器人组装好,并把遥控器交给爷爷。 苏冥站在他身后,悄悄摘掉了他头顶的绿帽子,并远远扔掉。 “战斗吧ml500!”庄鸿把小坦.克推进场地时激动地喊了一声。 通过电视机观看这场直播的商界巨擘们指着庄鸿,讥笑道:“这个老家伙疯了。” 现场的观众则发出善意的哄笑。他们以为这祖孙俩是来给大家逗乐的。 当然也有眼光看得比较长远的观众摇摇头,对身边的朋友说道:“鸿图是专门做机械的,如果这场比赛他们一上去就输掉,对鸿图的声誉会产生非常负面的影响。庄鸿老了,判断力严重下降。” “你错了,他孙子庄士淼也在比赛,还是跟埃森克博士一个组。只要庄士淼赢了,鸿图的声誉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朋友反驳道。 这位观众一想也是,盯着庄理看了一会儿,摇头道:“外面接回来这个终究是不成器啊。以后鸿图还得靠庄士淼。” 说话间,比赛开始了,庄士淼操控的黑旋风甫一发动就高速旋转,而别的旋转型的机器人却需要一分多钟的热机时间。也就是说,黑旋风的发动机与所有机器人的发动机都不一样,它非常强力! 庄士淼快速拨弄着遥控器,黑旋风也随之飞旋。它的侧边探出一圈钢刃,把挡路的所有机器人切割成了两半。 超高速的旋转让它拥有了致命的杀伤力。它的发动机甚至比跑车还强劲!但它只有六十几斤重,而一般的跑车发动机,重量高达300公斤! 这意味着什么已不言而喻。 主持人站起来了,用激昂的语气解说道:“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相信你们已经发现了!没错,我们的庄士淼选手竟然研发出了体积更小、重量更轻、功率更大的发动机(.clewx-首发)。这一发明将改写机械史,还将引发新一轮的工业革命!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眼睛!黑旋风竟真的变成了一道黑旋风!它飞起来了!它的内部安装着当今世界最先进的发动机!它势不可挡!” 黑旋风果然在场内横扫一切。它所过之处闪耀着一片火花,飞溅着一地零碎。没有任何一台机器人是它一合之敌。 超高速的旋转让它的利刃能切开一切金属。 观众纷纷站起来鼓掌,不知谁高喊了一声黑旋风,于是所有人都开始高呼黑旋风的名字。场内一片热火朝天。 庄士淼瞥了爷爷一眼,操控黑旋风朝ml500撞去。他已经开始想象ml500被完全肢解的画面。 主持人嘶喊道:“完了完了完了!ml500危险了!” 所有观众都屏住呼吸,等待着ml500被黑旋风虐杀的画面。 然而大屏幕上显现的场景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被撞飞出去的不是ml500,而是黑旋风。它高抛在半空,又狼狈掉落,钢刃擦着地面,闪出一片花火。 而ml500却还稳稳立在原地,它银色的金属外壳连一点擦痕都没有,更别提被肢解。 兴致高昂的主持人:“……嘎?” 全场观众:“……” 庄鸿举起遥控器大喊一声:“变身吧ml500!”话音刚落,他便按下了一个红色按钮。 ml500咔咔一阵连响,竟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从一台小坦.克变成了一架机甲。它曲起一条腿,轻轻一蹬,整个机身就弹入半空,手中无端出现一把激光剑,快狠准地直.插下去。 它的落点正是黑旋风的背。那把激光剑在下落的过程中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黑旋风的金属外壳,破坏了发动机,并把整个机体切成两半。 当ml500轰然落地时,黑旋风已从中间炸开,碎成了一地零件。 之前它被主持人捧得有多高,被毁灭的速度就有多快。 庄士淼不敢置信地嘶喊:“不可能!不可能的!” 埃森克博士看呆了。 全场观众:“……” 然而ml500的进攻还远未停止,它收起激光剑,大步走向别的机器人,一脚踹翻一个,一拳砸扁又一个,双手举起另一个扔向场外。它颇有些“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架势。 与它的灵活敏捷比起来,别的机器人笨拙得像草履虫。 刚才还被吹上天的黑旋风已经碎得连原貌都看不见了。 埃森克博士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呢喃道:“我看见了一个战士!淼,它是一个战士!它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而且完全可以运用在战场上!华国不能拥有这样的技术,绝对不能!它会为全世界带来灾难!淼,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庄士淼浑浑噩噩地问:“老师,我怎么帮您?” “鸿图是你家的公司对吗?你在研发部工作?你去帮我把这项技术偷出来!有了这项技术,我们的国家会资助你,我们的国家会为你开办一家比鸿图更大的公司。你将成为改写世界历史的人。淼,机会就放在眼前,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埃森克博士直勾勾地盯着庄士淼。 庄士淼低下头思忖片刻,终是握紧了拳头。 他丝毫没发现,一条通往无尽深渊的路正在自己脚下延展。 十:比比谁更渣21 ml500的表现震惊了所有人。 能花一百多块钱买一张门票进来看比赛的观众都是机器人发烧友, 他们多多少少对机械知识有一定的了解,只需看一下外观就能判断出一架机器人的战斗力。 也因此,比赛开始之前, 很多人对ml500一点都不看好。 还有人给ml500拍了几张照片发布到微博, 配文是:【这台机器人真的不是来逗乐的吗?我打赌它上场之后撑不过十秒!国人的机械水平太差了!这是庄鸿制造的机器人,你们敢信?庄鸿还是国内机械制造业的大佬, 我特么都替他感到脸红!在机械制造方面, 老外终究是行家。】 通过直播观看这场比赛的网友纷纷为这人点赞。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ml500有胜算。从外观上看, 它简直处处是破绽, 根本就是上场送菜的。 然而比赛开始不到十分钟, 所有机器人就遭到了ml500的血洗。 发微博的那位观众:“……” 信誓旦旦地说ml500输定了的那些人:“……” 他们的脸都被打肿了。 庄庆峰噌地一声站起来, 不敢置信地看着还在场内活动的ml500。它正举起一台又一台机器人,扔飞到场外。有机器人逮到空隙朝它冲撞,却被它一脚踢飞出去。 它能弹跳到五六米的高度, 能举起六七十斤的重量,能保持平衡,能快速奔跑, 能分析战场形势并作出完美的应对。 如果把它的体积放大,做成与人类等高的形态,那么它的性能也会相应得到提升。它或许能弹跳到十几米的高度, 能举起几百斤重物, 能跑得更快…… 如果把它运用到战场上, 组建成一支军团,那么这支军团将所向披靡, 战无不胜。 未来战争的模式将彻底由它改写。尚未掌握这项技术的国家, 将输掉现有的一切军事优势。 庄庆峰虽然不是天才,却也没有老爷子说的那么差。基本的国际形式和技术运用他还是看得懂的。 他现在已经站不稳了, 膝盖一个劲地发抖,唯有紧紧抓住妻子的肩膀才能维持平衡。当别的观众站起来为ml500欢呼时,他却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爆炸了。 震撼与激动在他的身体里酝酿。他恍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为什么自己去研发部打听庄理的工作情况会被警告;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敢在公司里谈论新项目的具体内容;为什么老爷子那么冷血无情的一个人却会对庄理另眼相看。 如果这项技术是庄理带来的,那么他毫无疑问将成为华国最具分量的科学家。 当别的国家还在ai领域的边缘试探时,庄理已经把华国带入了ai领域的核心。 这项技术将让鸿图成为世界上最具竞争力的企业。鸿图的市场份额将拓展至以往的百倍甚至千倍。 那将带来多少利润,又将把鸿图推向怎样的高度,庄庆峰完全不敢想象。因为只要想一想,他就会头晕目眩。 “这,这都是庄理做的?”他跌坐回原位,不敢置信地呢喃。 黄娅萍搂住他的胳膊,紧张地问:“老公,你到底怎么了?” 与庄庆峰一样具备长远目光的观众也都非常清楚这台机器人的问世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军备竞赛已经跨入了一个全新领域,机器人大军将成为未来战场的主力。 很明显,华国已经走在了世界前列。 这台神奇的小坦.克赢的不是一场机器人争霸赛,而是国际战场的较量。 看过小坦.克的表现,所有国家在招惹华国时都得在心里掂量掂量。 现场观众已经疯了。他们纷纷站起来声嘶力竭地为ml500加油助威,杜克和孙柏溪站到椅子上,把“庄少必胜”的横幅举得高高的,脸上溢满骄傲。 ml500打的不是比赛,是华国的声威。 站在铁笼子外操控机器人的那些选手们也疯了。他们挥舞着拳头大喊:“上啊ml,快上!你简直太棒了!你是王者!” 他们完全无法抵御ml500的魅力。这台机器人的外形与动画片里的高达如出一辙。修长的体态、矫健的身姿、帅气英俊的外表让它具备成为偶像的潜质。 这场比赛已经不是比赛,而是ml500的个人表演。 主持人飞奔到庄鸿身边,恨不得把话筒塞进他嘴里:“请问庄老先生,这架机器人是谁发明的?” 庄鸿连忙把孙子拉过来,骄傲无比地宣布:“这台机器人是我孙子庄理发明的,从芯片,到能源,再到各种软硬件以及机械构造,全部是我孙子独立完成。” 主持人疑惑地问:“您孙子不是庄士淼吗?” 庄家从未公开承认过庄理的身份,所以外界还不知道这桩抱错孩子的旧闻。 庄鸿轻轻拍打庄理的肩膀,慎重说道:“庄士淼只是庄家收养的孩子,我孙子庄理才是庄家的继承人。我已经修改遗嘱,把庄家所有财产全部留给我孙子庄理。”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但是没有任何人觉得庄鸿的决定很突兀。 如果庄鸿不把鸿图留给庄理那才是真的脑壳坏掉了。庄理带着自己的技术离开庄家,他分分钟能建立一个实力更雄厚的企业,到时候就该轮到鸿图没饭吃了。 站在不远处的庄士淼听见老爷子的话心中巨震,同时也坚定了帮助埃森克博士的决心。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花费那么多心思去争去抢,却原来他想要的东西早已被老爷子拱手送给庄理。 出身真的能决定一切吗?不,我不信这个!我不信命! 这样想着,庄士淼走到竞技场边缘,双手按压在铁丝网上,阴狠地笑了。 庄庆峰对遗嘱的改动并不感到意外。如果是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一定会极其愤怒,然后与老爷子大吵一架。但现在,他只是捂着脸疲惫摇头。 庄理的优秀让他望尘莫及,也让他暗自骄傲。 同时他也非常清楚,如果自己为了庄家的财产与庄理起了纷争,没有人会站在自己这一边。鸿图的股东们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事情闹大影响了庄理的研究,连国家都会雷霆出手。 所以还争什么呢?现在谁都无法撼动庄理的地位。想到这里,庄庆峰抹掉满脸的不甘,站起来冲庄理挥了挥手。 “走吧,我们去看看士淼,他好像很沮丧。”庄庆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好。我真的没想到庄理能研发出这么先进的机器人。我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黄娅萍惶惶不安地呢喃。 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儿子太忽略了。即将失去什么的空荡感让她十分焦虑。 场内,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庄理,问道:“庄先生,您能介绍一下ml500的性能吗?” 庄理拿出一个对讲机说道:“我直接给你们展示一下吧。” “当然!您请!”主持人满怀期待地看向场内。 庄理打开对讲机,命令道:“小五,停止攻击。” ml500马上停止了攻击。它竟然听得懂口令。 “小五,现在场内的所有机器人都是你的战友,你该怎么做?”庄理采用了一个问句,而不是命令。这非常考验机器人的智能程度。 闹哄哄的现场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期待ml500的表现。它能听懂吗?它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就连那些与庄理同台竞技的选手们也都放下手里的遥{醋-溜儿文学首发}控器,让自己的机器人停留在原地。 他们也都在等待。 ml500放眼四顾,仿佛在考量。然后它朝那些歪七扭八躺倒在场外的机器人走去。它把它们一台接一台地搬上竞技场,摆放整齐,然后捡起地上的零件,用自己灵活的手指进行修补和组装。 它甚至能打开激光器,把裂成两半的机器人焊接起来。 有些机器人着火了,它便伸出手臂,从掌心喷洒卤代烷进行灭火。 完全炸成碎片的那些机器人也会被它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拼装起来,勉强搭出一个架子。 它的智能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它可以是战士,也可以是机械师、修理工、消防员、救护员。它简直无所不能。 与此同时,庄理解释道:“小五可以承担世界上最危险的工作,譬如救火、地震救援、清理核电站残渣、修补核泄露等等。” 主持人听得连连抽气。他已经可以想象这款机器人大规模生产后,全世界将有多少订单朝鸿图飞来。 a国连续烧了好几个月的森林大火只有小五这样的机器人能扑灭;r国核电站的裂缝只有小五才能修补;地震发生之后,只有小五能第一时间前往震中进行救援…… 小五的诞生将惠及每一个人类。 “它是可控的吗?”主持人唯一担忧的就是这一点。 “没有产生自我意识的机器人都是可控的,它们完全听从程序的指令。如果我能制造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那我将不再是人,而是神。”庄理开了一个小玩笑。 全场观众都被他逗笑了,只有7480狠狠打了个哆嗦。 它知道宿主不是在开玩笑,这个大魔王正在暗地里研究把人脑上传到芯片的技术。这不就是让机器人产生自我意识吗? 或许我就是这样被主神生产出来的?7480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宿主有成为第二个主神的潜质。 难怪大魔王对主神那么了解!变.态的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 小五把全场机器人修补好,然后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末了举起手朝庄理示意。 庄理拿起对讲机说道:“小五,你表现得很好。战斗结束,你可以回来了。” 小五咔咔变回小坦.克的模样,缓缓朝出口开去,靠近庄理时鸣笛致敬。 它滴滴两声响,逗笑了全场人。 主持人疯狂鼓掌,激动得语无伦次:“小五太可爱了!它卖吗?它卖吗?我想买它!” 其余选手也都围拢过来,狂热地表白着自己对小五的喜爱。 场下的观众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小五的名字,脸上无不带着崇拜的神情。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哪个大明星的演唱会。 与此同时,网络上也开始疯狂传播小五参加比赛的视频片段。它高高跃上半空的矫健;它举起激光剑的冷酷;它横扫全场的勇猛;它救援机器人的友爱…… 它的智能程度和优越性能震惊了全世界。 鸿图的股票应声而涨…… 但这一切狂欢都与庄士淼没有任何关系。他作为一个失败者,被庄庆峰和黄娅萍抱入怀中轻轻拍抚,细语安慰。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他的心已经彻底沉入黑暗。 十:比比谁更渣22 比赛结束了, 场内却还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在高呼ml500的名字。 主持人问过裁判员之后大声宣布:“原本我们准备举办六场比赛决出胜负,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我们决定把冠军奖杯提前颁发给ml500的研发者, 大家有没有意见?” 场下观众异口同声地回应:“没有!” 参加比赛的各国选手也都心服口服。 当主办方把奖杯拿出来时,庄理冲ml500扬了扬下颌。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 ml500竟然领会了主人的意图, 咔咔变形成“高达”, 走到台前去拿奖杯。 它只有颁奖嘉宾的腰那么高, 接过奖杯之后还会弯腰行礼说谢谢, 嗓音稚嫩, 动作优雅。 颁奖嘉宾当场就疯了,连连问主持人:“我能把它抢回家吗?我真的太爱它了!” 主持人摁住嘉宾的肩膀:“你冷静,你打不过它!” 台下的观众笑得前仰后合。 今天这场比赛真的太精彩了, 谁都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而这魔幻的一幕,恰是ai时代已经到来的一个缩影。在不远的将来,还会有更多像小五这样的强智能机器人出现。它们将服务于整个人类社会。 一名观众捂住泪湿的脸, 哽咽道:“这是历史性的一幕你们知道吗?什么叫做弯道超车?这就叫做弯道超车!所有人都在说下一个时代是ai时代,然而什么是真正的ai时代没人能说得清楚。看见了吗?这就是ai时代!我们国家率先进去了!我们国家的科学家是最棒的!” 周围人激动地附和:“对,我们的科学家太棒了!庄理今年才二十二岁吧?据说小五的所有技术都是他独创的, 他从未上过大学, 也没去国外深造过, 但他的聪明才智不输于任何一个外国人或海龟!这证明我们国家自己也能培养出优秀人才!” 一时间,大家对祖国的未来充满了信心。而这种信心则建立在坚实的科技基础之上。 经此一战, 庄理名声大噪。 这位年仅22岁的继承者立刻就登上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 所有记者都不约而同地用了这样一个词来形容他――横空出世的超级天才。 比赛结束了,庄庆峰和黄娅萍手挽着手走在人群中, 耳边全都是大家对庄理的叹服和崇拜。这种感觉非常新鲜。 高兴吗?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骄傲吗?他们当然也很骄傲。 但除此之外,一股说不出的焦虑不安却又萦绕在他们心底。唯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对这个儿子疏忽到了什么程度。他们根本不知道庄理平时在干什么,更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超级天才。 但老爷子显然是知道的,而且还与儿子玩得非常投契。 身为父母,他们是不合格的。他们对庄士淼尽到了一切责任,却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抛到一边置之不理。 难怪庄理平时对他们也那样冷淡。感情都是相互的,他们没做到无微不至的关爱,又怎么能要求孩子的亲近依赖呢? 黄娅萍越想越心慌,握紧庄庆峰的手腕,哑声道:“老公,我们好像做错了。我们太亏欠庄理了。” 庄庆峰反握住妻子的手,安慰道:“你别操心这个,我们对他的亏欠,爸爸会帮我们弥补的。” 他绝不承认自己错了。他痛恨父亲的冷酷,可长大之后,他却变得比父亲更冷酷。 --- 比赛后台,庄鸿正一遍又一遍敲击休息室的门。 过了很久,庄理才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的衣服没穿整齐,嘴巴也是红肿的。苏冥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表情严肃,耳朵却一片通红。 看见老爷子,庄理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一声招呼,苏冥却弯腰鞠躬,喊了一声“爷爷”。 对于他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庄鸿已经麻木了。这个狗皮膏药太会粘人了,他倒要看看孙子这辈子能不能把人甩掉。 “别闹了,军队已经把小五接走了,我们回家。”庄鸿摆摆手。 苏冥连忙走上前帮老爷子提工具包,顺手揉了揉庄理的腰。 从背影看去,三人和谐得像一家人。 汤团、杜克和孙柏溪等人原本想帮庄理办庆功宴,看见这一幕却都悄悄离开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氛围太美好了,外人根本插不进去。 走到会场外,孙柏溪看着天边的落日,深深吐了一口气。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虽然不懂机械,却很懂能源。ml500几次动用激光武器,而他家生产的电池根本无法提供如此巨大的能量。 也就是说,庄理研发的这款机器人另有一套更高级的能源系统,而且肯定不是电池。 难怪他会说传统能源行业干不下去了。他带来的变革或许远远不止ai领域。 孙柏溪对着红霞遍布的天空轻声笑了。爱上庄理,他真的一丝一毫都未曾后悔。 --- 上车之后,庄理拿出手机低语:“爷爷,你知道这场比赛会带来什么后果吧?” 庄鸿看向窗外喟叹:“命运的考验开始了。” 苏冥满脸疑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庄鸿心情很差,呵斥道:“没你的事,你别多问!” “哦。”苏冥老老实实点头,果然不再多问。 他这么乖,庄鸿反倒不好意思了,轻轻咳了咳,解释道:“我们在聊庄士淼。他和埃森克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他很有可能会帮米国人盗窃鸿图的技术。” “我明白了。”苏冥恍然大悟。 庄理拿出手机说道:“爷爷,他答应了。” 在这一瞬间,庄鸿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他并非真的冷血无情,只是他把自己的感情藏在了锋利的言辞和鞭策之下。他活得太激进,以至于没有人能跟得上他的步伐,也难以理解他的内心世界。 他对庄士淼的最后一丝亲情终究还是被磨灭了。 “从今天开始,庄家没有庄士淼这个人。”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已变得十分冷酷。 他接过庄理的手机,看了看监控软件发来的一段对话截图。 埃森克问:【淼,你考虑好了吗?】 庄士淼答道:【我考虑好了。】 埃森克:【合作愉快。】 庄士淼:【我的条件你们必须满足。】 埃森克:【没问题,你的公司很快会击垮鸿图,相信我!】 看到这里,庄鸿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得不到鸿图就毁了鸿图,庄士淼真是心狠啊!庄家二十二年来对他的栽培,全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庄理轻轻拍打爷爷微弯的脊背,无声传递自己的安慰。 苏冥笨拙地说道:“爷爷,你[[看书就去clewx.c o m]-]别伤心,你还有庄理。他才是你的亲孙子。别人十个孙子捏一块儿都没有你一个孙子强。” 恰在此时,庄鸿的老朋友发来一条短信,语气充满了羡慕嫉妒恨:【老家伙,难怪最近嚷嚷着要退休,原来是找到继承人了!还是你有福啊!半路捡来的孙子都比我们从小栽培的强。】 庄鸿拿出手机看了看,又瞥了苏冥一眼,满脸的郁气终于散了。 7480吐槽道:“神灵越来越会吃软饭了。瞧瞧,他连你爷爷都搞定了。” 庄理揽住苏冥的腰,心满意足地叹息。这才是生活啊! --- 一个月后,庄士淼被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从家里拷走。 他当时正与庄庆峰和黄娅萍坐在餐厅里吃饭,一家三口聊着工作和生活中的趣事,气氛十分和乐。 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庄庆峰一度以为警察搞错了,拿出手机说要找他们的领导投诉,然后也被拷走。黄娅萍同样没能幸免于难。 三人被带去了国安局,关押在审讯室里。当警察把庄士淼盗窃鸿图商业机密的证据拿出来时,庄庆峰才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严重。这可是叛国罪! 更可怕的是,为了蓄积资金,庄士淼竟然偷偷把庄庆峰和黄娅萍名下的一部分财产转移到了国外,交给有间谍背景的第三方机构进行托管。 只要他拿到鸿图的技术逃到米国,这些钱就能帮助他迅速组建一个公司。他将帮助米国人来对付华国。 亲情之于他一文不名;爱国情怀对他来说更是一个笑话。他眼里没有父母、家国,只有利益。 面对这些证据,庄庆峰崩溃了。他抱住自己的脑袋不断摇头,竟完全无法接受这些现实。 隔壁审讯室里,黄娅萍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不敢相信自己当心肝宝贝一般养大的孩子到头来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们有哪点对不起他?我能见他一面吗?我能问他一句吗?”黄娅萍握住女警察的手苦苦哀求。 “很抱歉,你不能见他,他现在是重刑犯。”女警冷酷地拒绝了黄娅萍,并提醒道:“由于你们的账户与境外间谍势力有牵扯,我们将暂时冻结你们的全部资产。” 这些话,黄娅萍已经听不清了,离开.国安局时,她脑子都是懵的。 庄庆峰比她懵得更厉害。 两口子互相搀扶着回到家,瘫坐在地板上时才想起庄理当初说过的话――你们怨不了别人,路是你们自己选的。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啊!当初他们硬拼着与老爷子决裂也要留下庄士淼,其实是在害他吗?如果把庄士淼远远送走,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庄理说性格决定命运。早在那个时候,他就把庄士淼看透了吧? 庄士淼的贪婪、无情与自私,注定了他会联合米国人背叛国家。他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给别人。 庄庆峰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给老爷子打去电话,刚张开口就像个孩子一般哭起来:“爸,我错了!” 活了四十多年,这是他头一次在父亲面前承认自己错了。他的仇恨与不妥协,到头来全是笑话。 黄娅萍抢过手机,哽咽道:“爸,我想跟小理通电话,我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庄鸿幽幽叹息,然后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这些人还搞不明白吗?真正心狠的人不是他,是小理啊。没有小理故意刺激那几句,儿子、儿媳不至于硬着头皮走到这个地步。 心中恻然的老爷子缓缓踱步到窗边,看着趴在苏冥背上玩闹的庄理,却又释然地笑了。 这孩子虽然心狠,却也重情,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门清。这便够了。 以后养老的问题,儿子是靠不住的,还是得靠孙子。这样想着,庄鸿浑身都轻松了,拿出手机给老朋友发送短信:【走走走,海钓去!】 好友立刻回复:【狗东西,谁有你清闲?家里一群不肖子孙等着啃我的老!】 十一:追夫火葬场1 毫不意外, 庄士淼被判了死刑,掉落一个名为“机械师”的g级金手指。 庄庆峰和黄娅萍去帮庄士淼收尸时,庄理为了回收金手指, 也去了。 见孙子不计前嫌去给庄士淼收尸, 庄鸿也去了。 看见手挽着手走进停尸房的祖孙俩,庄庆峰非常诧异。他原以为这两个人一定会为庄士淼的死而拍手叫好。 但愣怔一瞬之后, 庄庆峰又想明白了, 当初执意要把庄士淼送去国外的父亲其实是在挽救对方。他给h大捐了六千万米金, 这笔钱足够庄士淼很好地完成学业。 跟在埃森克博士身边学习, 毕业之后庄士淼不愁找不到好工作。他完全可以在国外过上非常优渥的生活。 是庄士淼浪费了父亲的苦心。 父亲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只是他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冰冷坚硬的外壳之下, 需要耐心去挖掘,去体会。 只可惜这个领悟来得太晚,而庄庆峰也已经走得太远。他恨了父亲四十多年, 忽然有一天不恨了,在这一瞬间,他的生命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他背对父亲擦了擦眼角的泪, 终是一句话都不说地离开了。在电话里能够倾诉的歉意,在现实中却那么难以表达。 黄娅萍走到庄理身边,努力想要攀谈, 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对儿子一点都不了解。她连个话头都不知道该怎么起。 庄理完全不在意这些人复杂的心情, 伸出手抹了抹庄士淼合不上的双眼, 拿走了那根金手指。 --- 二十年后,庄鸿安详地逝去了。在他有生之年, 孙子终是把鸿图推上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与他决裂了二十年的庄庆峰竟意外地出现在葬礼上。 他跪在父亲的棺椁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声声“对不起”脱口而出,该听见的人却再也听不见。 庄理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个年纪一大把却还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 叹息道:“太晚了。” 苏冥伸出、醋溜儿-文学首发、手,搂住庄理的腰,给予无声的安慰。 孙柏溪也来了。二十年前他坚持要改行,孙父不同意,于是他与父亲闹掰,拿着几亿资金自己去外面创业,如今也在it领域颇有建树。 他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庄庆峰视而不见,径直走到灵前,认认真真三鞠躬,在心里默默说道:“爷爷,您请走好。” 看向庄理时,他心满意足地叹息了一声。时光改变了所有,而这个人却始终不曾有一丁点的改变,这就是最美好的事。 --- 冥在遥远的荒原等待着…… 庄理在另一个世界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坐在电脑前,手指摁着键盘,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屋里没开空调,外面刮着瑟瑟冷风,树上的叶子早已凋零,已是冬日。 “这么冷的天还出了一身汗,原主干了什么亏心事?”庄理兴味地挑眉。 7480赶紧回应:“主人你等等,我帮你查一查剧情梗概。” 庄理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又拿起原主的手机仔细检查一番,于是什么都明白了。 “又是一个蠢货。”他幽幽叹息。 7480也看得直咋舌,“太蠢了,真的太蠢了!主人,你赶紧把邮箱里的文件撤回来!” 庄理打开原主正准备发送出去的那份文件,从头到尾通读一遍,然后改动了一部分数据,又点击了继续发送。 7480好奇地问:“主人你对这份文件做了什么?” 庄理摇摇头没说话,他正利用网络搜索自己想要获知的一切讯息。 与此同时,7480也快速说道:“主人,我还是建议你把文件撤回来,否则神灵会与你离婚的。你不但出轨,还盗窃了他公司的商业机密,在他心里,你简直坏得流油!” “不是坏得流油,是蠢得流油。”庄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张结婚照,厌恶地皱眉。 这是他头一次对原主产生如此负面的情绪。 7480赞同道:“这次的原主的确很蠢。主人,你现在查到的都只是表面的信息,这个世界其实很复杂,有两套剧情在运行,因为命运之子,也就是你的双胞胎妹妹邵蕙是重生者。” 庄理马上找到了邵蕙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与庄理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狭长的眉眼透着一股英气,殷红的唇却又娇艳欲滴,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她正直勾勾地望着镜头,仿佛含情脉脉、欲说还休。 她非常懂得运用自己的魅力,仅仅只是一张照片就足以让旁人为她沦陷。 庄理双手合十搭成塔尖,轻轻抵着自己的额头,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目光打量邵蕙。 这个女人的气质非常独特。她像一株嫩芽,极力舒展着,生长着,仿佛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浸透了澎湃的生命力。 这股生命力旁人察觉不出,但庄理却可以。他的精神力每经历一个小世界就会获得非凡的成长,他能隔着屏幕感受到邵蕙的异常。 7480的话很快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主人,邵蕙的金手指开得有点大哦!她不但重生了,掌心还有一口灵泉。我怀疑这口灵泉是s级的金手指。” “灵泉?”庄理眸光微微一闪,已然对邵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对,含有灵气的泉水就叫灵泉,一般只出现在修□□。这个邵蕙运气很好,主神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金手指。她掌心的灵泉每天能分泌一小瓶灵液。这种灵液有延年益寿、美容护肤的功效。普通人承受不住灵液的强效,有可能爆体而亡,但邵蕙不会,因为她是灵泉的拥有者。 “她重生回来之后就喝了灵液,洗髓伐经。你现在看见的这张照片是她脱胎换骨之后的模样。事实上她以前并不长这样。她的容貌与你比起来差远了。” “所以,她以前很嫉妒我是吗?”庄理立刻抓住了人性的黑暗面。 7480摇头道:“不,她不是嫉妒你,她是恨你!她恨不得整死你!主人你要当心了,邵蕙是一个掠夺者,你珍视的所有东西,她都会不择手段地抢走。她要让你一无所有、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庄理对这个故事更感兴趣了,勾唇问道:“我怎么招惹她了?” “你过得比她好就是最大的招惹。”7480咋舌道:“这个邵蕙心理变.态的!上辈子她长得比你丑,脑子也没你聪明,处处都不如你,而你妈妈又最疼你,所以她恨你恨得要死。 “上辈子,你考上了名牌大学,成绩还非常优异,尚未毕业就有很多企业向你投来橄榄枝。你的前途是肉眼可见的光明。邵蕙只考上专科,学习也不用功,总是被人看不起。 她嫉妒你嫉妒得快疯了,偷偷看了你的日记,发现你竟然是个同性恋,还背着所有人与学长谈起了恋爱。这个发现让她如获至宝,于是她匿名把你的秘密捅给了学校,害你被开除。 “你的丑闻满天飞,所有人都开始远离你。哪料那个学长对你非常痴情,不但公开承认了这段关系,还带你去国外结了婚。后来那个学长与你合开的公司赚了大钱,你也成了富豪。” 庄理轻笑道:“邵蕙眼看着我越过越好,应该更疯了吧?” 7480用力点头:“对,她疯得更厉害了。她给你老公下.药,想那个啥。哪知道你正好赶回来看见,气得要死,当场选择与她决裂,还把她赶出了家门。她以前都是靠你养的嘛,根本没什么生存能力,所以一离开家就被拐子拐走了。 “后来她被卖进一座大山,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当媳妇。那个老光棍对她很好,还把传家玉佩送给她当定情信物。哪知道她转过头就用枕头把老光棍闷死了。 “也是她倒霉,老光棍的妈没去赶集,提前回来,推开门正好看见这一幕。事情闹开之后,村里人活活把她打死了。临死时她染血的掌心握着那块传家玉佩,唤醒了灵泉,也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庄理摇头道:“你们主神的金手指真不值钱。” 7480附和道:“可不是嘛!连邵蕙这样的垃圾都能开金手指,我也是服了!” 7480冲自己胖乎乎的手指头吐了一点唾沫,继续翻剧本:“邵蕙重生在高一那年。她一回来就喝了灵泉脱胎换骨,人变漂亮了,脑子也聪明了,和你一样考上了名牌大学,还当了校花。她知道上辈子的姐夫后来会变成富豪,所以明知道你俩在谈恋爱,私底下却还偷偷勾引对方。 “有灵泉加持,她这辈子勾引成功了。上辈子和你白头到老的男人,这辈子偷偷和她在一起了。” 庄理冷笑道:“我是我,原主是原主,请你分清楚。他的男人不是我的男人。” 7480摆手道:“没差啦!反正你们都叫庄理。我继续往下说哦! “邵蕙成功勾引到姐夫萧一恒,但是为了达到让你痛不欲生的目的,她又不准萧一恒和你提分手。他让你一直沉浸在被萧一恒爱着的假象里,还逼迫萧一恒向你求婚,为你举办婚礼。” 庄理摇头道:“所以,她是想让原主在最幸福的时刻跌入万丈深渊对吗?” 7480肯定道:“对,她就是这么想的。婚礼那一天,所有亲朋好友都来了。为了与萧一恒结婚,你连学业都不要,提交了退学申请,你为萧一恒放弃了一切。 “你站在祭坛上等待萧一恒说我愿意,但他说出口的却是对不起。你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被抛弃了。邵蕙坐在宾客席,面上一片愤怒,内心却高兴疯了。” “然后反转来了。”庄理轻笑道。 “对,反转来了!同样坐在宾客席的神灵忽然站起来,走上祭坛,问你愿不愿意嫁给他。”7480说到这段的时候兴奋了。 庄理却闭上眼悠长叹息。 7480继续道:“后来邵蕙才知道,神灵是个隐形富豪,比一百个萧一恒加起来还有钱。她再次陷入了嫉妒的深渊。她原本打算等婚礼结束之后就公开自己与萧一恒相恋的消息来打击你,但是因为神灵的横插一手,她只好继续隐瞒自己与萧一恒的关系。 “神灵是做纺织生意的,萧一恒也是做纺织生意的,她就唆使萧一恒去勾引你,说一些好听的话,做一些浪漫的事去获得你的谅解。 “你他娘的还真上当了,不但原谅了萧一恒那个渣男,还答应帮他盗取神灵的商业机密。刚才你发出去的那个文档会让神灵损失十几亿!而萧一恒的公司会借助这些商业机密赚得盆满钵满。 “等事情爆发出来,邵蕙就把你盗窃公司机密并出轨萧一恒的证据发送给神灵,神灵一怒之下与你离婚,还召开记者会,揭露你的种种罪行。 “在主神的剧本里,你离婚之后一无所有,名声狼藉,没人看得起你,包括你的母亲。这个时候邵蕙站出来,揭开一切真相。她告诉你,这些年,你只是被她玩弄在手掌心的可怜虫。她从高中开始就跟萧一恒厮混在一起了。当你为萧一恒放弃一切时,萧一恒却能为她赴汤蹈火。 “把萧一恒视为全部生命的你受不了这个刺激,当天晚上就跳楼自杀了。但更惨的是,你没死成,还变成了高位截瘫。邵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萧一恒去疗养院看你,在你面前秀恩爱,让你生不如死。” 7480偷偷摸摸瞥了宿主一眼,怯怯道:“好了,故事讲完了。” 庄理一下一下缓缓鼓掌:“精彩,精彩。苏冥后来怎么样了?” 7480赶紧翻剧本,声音更怯:“后来邵蕙和萧一恒结了婚。邵蕙利用灵泉做成的护肤品拉拢了很多贵妇,又用灵泉培育的水果贿赂了很多特权阶级。她借助这些人的力量把神灵整破产了。神灵后来坐了牢,一关就是二十多年。” 庄理捂住眼,低低地笑了。 他的笑声分明很愉悦,7480却无端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十一:追夫火葬场2 庄理走进浴室洗了个冷水脸, 然后默默审视镜子里的人。 这人长得异常俊美,皮肤却苍白如纸,嘴唇也焦枯干裂, 看上去十分憔悴。 由此可见, 他这段时间也经历了一些痛苦挣扎,更曾几度犹豫徘徊。要出卖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 他也是不愿的, 但他还是做了。 他为了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人, 把曾经给予过自己无私帮助的人推下了万丈深渊。 看着这张脸, 庄理的眸色渐渐冷了下去。 屋里没开暖气, 寒风从各个角落钻进来, 降低了室内的温度。庄理呼出的白气渐渐模糊镜面,盖住了这张憔悴的脸。 7480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它也是头一次遇见这么能作死的原主。 “主人,现在他就是你, 你就是他,所以你一定要冷静啊!你再怎么着也不能毁灭自己啊!”7480小心翼翼地劝解。 庄理低下头,轻声笑了:“你不用担心, 道理我都懂。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7480:“……”这是什么变.态言论?它现在更害怕了好吗! 庄理闭了闭眼,再抬头时脸上的厌恶已全部消散。他非常清楚, 现在, 这具身体是自己的, 那么自己就必须为原主的人生负责。 他伸出手,慢慢擦掉镜面上的水雾, 重新端详这张脸。它是憔悴的, 也是疲惫的,但它深邃眼眸里的坚定却像钢铁一般难以摇撼。毫无疑问, 这张脸已经不属于任何人,它现在只属于庄理。 庄理眨了眨眼,苍白的唇角便勾了起来,浑身的阴郁之气也随之散去。 他擦掉脸上的水珠,打开屋内的暖气,找出当年原主结婚时的录像带观看。 巨大的客厅只放着一台电视机和一圈沙发,陈列柜紧贴着墙壁,并不占地方,四周显得空荡荡的。陈列柜上的每一件装饰品都擦得光洁如新,却越发冰冷而没有人气。 观察过浴室里的摆设,庄理已经猜到,这个家只有原主一个人居住,因为毛巾、水杯、牙刷等日用品都是单个的。 电视屏幕上闪现出很多人的身影,有原主的母亲、妹妹、同学、好友、亲戚。他们每一个人都带着笑容,眼里却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的祝福。 男人与男人结婚终究还是太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 一对中年夫妇出现在镜头里,他们眼圈是红的,似乎刚哭过,脸上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憎恶神色。 不用问庄理也知道,这对中年夫妇必定是萧一恒的父母。他们对于儿子举办的这场婚礼是非常反对的,也因此,他们根本没邀请萧家的任何一个亲朋好友来现场。 镜头往后一转,一对新人出现在教堂门口。 那是满脸幸福的原主和紧张不安的萧一恒。 两人一步一步走上祭坛,在主的见证下交换永远相伴的誓言。 当神父轻声问萧一恒你愿不愿意时,萧一恒回头看向了宾客席。 站在对面的原主依然在笑。他根本不知道这一眼意味着什么。 而庄理却把这一帧画面倒回去,放慢了速度。于是在回头的一瞬间,萧一恒的目光与坐在第一排的邵蕙对上了。 邵蕙隐秘地点了点头,于是萧一恒重新看向原主,毫无愧疚地吐出一句话:“对不起,我不愿意与你结合,请你放过我。” 相恋了整整四年,到头来他却对原主说请你放过我。究竟是谁不愿意放过谁? 原主无比僵硬地站在原地。从他乍然崩裂的表情可以窥见他碎了一地的心。 坐在台下的宾客们发出一阵哗然。萧一恒的父母却喜出望外,继而拊掌大笑。看见儿子扔掉戒指大步离开教堂,他们也匆匆追了出去。 原主的母亲邵颜猛然站起来,嘶声喊道:“你们不能把我儿子丢下!” 邵蕙连忙摁住母亲的肩膀,未免她追上去与萧一恒的父母发生冲突。 作为原主的双胞胎妹妹,她脸上也带着愤怒的表情,可是低下头安抚母亲时,她的唇角却勾起一抹隐秘的弧度。她笑了,笑得那么畅快,那么得意。 而庄理的目光却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了坐在角落的一名高大男子。 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独自一人站在祭坛上的原主。他的眼神是专注的,也是深邃的,却又仿佛在透过原主,看着别的什么人。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眸色几度变换,牙关咬了又松,似乎在经历着激烈的挣扎。 当原主无知无觉流下两行眼泪时,男子低咒一声,然后大步走上台,问道:“我叫贺冥,你能嫁给我吗?” 喧闹的教堂一瞬间陷入寂静,谁都没想到新郎悔婚之后,立刻会有另一个男人站出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原主的母亲邵颜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挣脱女儿的钳制,大步跑上祭坛,抓起哭得浑浑噩噩的儿子的手,放进贺冥摊开的掌心,急切道:“他愿意!他愿意!” 站在台下的邵蕙笑不出来了。这场原本由她安排的,终会让原主跌入痛苦深渊的婚礼,在贺冥的力挽狂澜之下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庄理一整个晚上都在看这段录像,反复倒回去观察贺冥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7480好奇地问道:“主人,你到底在看什么呀?” “我在猜测贺冥当时的心情。你说他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庄理摁下暂停键,嗓音沙哑地开口。 “主人,你别忘了我的外号。”7480隐晦地提醒。 庄理被逗笑了,然而笑着笑着他又沉静下来,呼吸变得轻浅。 他捂住干涩的双眼,静静躺在沙发上,颓废得不想动弹。其实他大概能猜到贺冥的心情,也因此,他更加痛恨原主的背叛和欺骗。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他就是原主,那些背叛和欺骗也全都算在他头上。这个烂摊子不能不收拾。 挂钟滴滴答答走到八点,橙黄的阳光照射进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终于感受到一点温暖的庄理慢吞吞地爬起来,去浴室洗漱。他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一张面膜,只好省略护肤的步骤,直接弄发型。 一个小时后,他穿着一套极贴身的高档西装,缓缓走到停车场,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7480叹息道:“别等了,神灵不会给你回短信的。剧本里写着呢,他和你根本就没有感情。” 庄理没吭声,自顾又发了一条短信:【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冥目前正在欧洲出差,停留的时间不定,短则两三天,长则一两个月。 庄理坐在车里等了五分钟,见那头还是没有回复才打去电话,结果贺冥刚接通就快速说道:“我在开会,如果你有急事可以去找金尔贤,他会帮你处理。” 话音刚落他就挂断了电话,徒留空洞的忙音在庄理耳边回荡。 7480小声嘀咕道:“看吧,我说过神灵不会理你的。” 庄理放下手机,眉头罕见地皱了起来。这个世界简直处处让他憋屈。 金尔贤是贺冥的助理,同时也是原主和邵蕙的邻家哥哥。三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 金尔贤能当上贺冥的助理全有赖于原主的推荐。也因此,原主一旦有什么事,贺冥便会派金尔贤去处理。 但贺冥不知道的是:这个金尔贤也是邵蕙的舔狗之一。原主能轻而易举偷走贺冥的商业机密,背后少不了金尔贤的帮助。 当然,对于金尔贤的暗中.出力,原主也是不知道的。他还以为所有的坏事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 邵蕙在原主身边挖了一个又一个坑,偏偏原主一点警觉都没有,还主动往坑里跳。他这智商也是没救了,名牌大学到底是怎么考上的? 庄理点燃汽车引擎,厌烦道:“小智障,我感觉我掉进了一个屎潭子。” 7480:“噗!” 庄理挑高眉梢:“你刚才是在笑吗?” 7480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刚才不小心放了一个屁!” 庄理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7480好奇地问道:“主人,你准备怎么冲干净身上的屎?你要是没收拾好这个烂摊子,神灵会恨你一辈子!” 庄理慢慢打着方向盘,似笑非笑地道:“很简单,把屎泼回去。” 7480继续追问:“你怎么泼回去?” 庄理漫不经心地说道:(.clewx.c- o m首发)“你等着看吧,钩子我已经放下去了。” 半小时后,庄理通过导航回了原主的家。 邵蕙得到灵泉后在外面开了一家高档美容院和一个果园,每天赚得盆满钵满。但她一直对母亲隐瞒了这些消息。 她把自己伪装成普通人,只等彻底击溃双胞胎哥哥之后再向母亲透露自己的成就。她要让母亲好好看看谁才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 她不会给母亲养老,她要让对方后悔一辈子,孤独一辈子,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她憎恨原主的同时也憎恨母亲的重男轻女。唯二的两个亲人都是她报复的对象。 也因此,即便现在的邵蕙已经身家过亿,她却还与母亲邵颜居住在一个老旧的公寓楼里。邵颜几次生了重病,急需住院治疗,她都不肯拿出一分钱,更不愿意用灵液改善邵颜的体质。 庄理推开家门的时候,母女俩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饭。 看见儿子回来了,邵颜立刻站起来,喜不自胜地说道:“小理回来啦!怎么不先给妈妈打一个电话,妈妈好去菜市场买点菜!你先坐着,妈妈给你煮面条,锅里还剩下一些牛腩汤,可香了!” 她一边招呼儿子一边穿上围裙走进厨房。 邵蕙亲热地喊了一声哥,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庄理,发现他一点不显憔悴,反倒容光焕发,眉头便微微皱了皱。 “哥,冰箱里还有一点泡菜,我帮你拿出来。”她站起身去了厨房,一边走一边飞快发送短信:【庄理把文件发给你了吗?】 萧一恒马上回复:【昨天晚上就发了。】 【那你赶快抢注专利,投入生产,召开发布会!我们要赶在贺冥回来之前把新产品打入市场。】邵蕙催促道。 【我明白,我会抓紧时间。你放心吧,这次过后,我会让你变成亿万富翁。你投给我的钱来年会翻两番。】 【嗯,我相信你。我早就是亿万富翁了,钱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只是想帮你。】 萧一恒感动坏了,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你蕙蕙,能与你相遇是我的幸运。】 【发布会结束后,我会向庄理和妈妈坦白我俩的关系。】邵蕙给萧一恒吃了一颗定心丸。 萧一恒马上追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邵蕙眉头皱了皱,敷衍道:【等你的事业先稳定下来再说吧。】 其实她早已经打消了与萧一恒结婚的念头,因为她发现贺冥比萧一恒优秀一万倍。那人是哥哥的丈夫,只这一个身份就让她对对方势在必得。 庄理所拥有的一切,她都要抢走! 所以她必须把这两个人的婚姻拆散,还必须让贺冥彻彻底底恨上庄理。 十一:追夫火葬场3 邵颜煮的面条非常好吃, 熬了一晚上的牛腩入口即化,配着筋道的面条和咸鲜的卤汁一起吸进嘴里,只一口, 庄理心中仅剩的一丝戾气都消散了。 都说家是抚慰伤口的地方, 这话果然没错。 吃完面条,庄理拿起摆放在书架上的一本相册翻看。 邵颜年轻的时候长得非常漂亮, 即便不怎么打扮也盖不住满身的光彩。每一张照片里的她都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但庄理抬起头, 看见的却是一个头发花白, 皱纹满脸, 身形佝偻的苍老妇人。 她才四十九岁, 看上去却像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只因她年轻的时候必须每天打三份工才能养活两个孩子。繁重的工作磨灭了她的青春,也耗干了她的血汗。 庄理没找到父亲庄朔的照片, 但是昨天晚上通过网络,他已经把这个人的过去和现在查得一清二楚。 当年邵颜还怀着庄理时,庄朔就出轨了自己的公司老板。这位女老板名叫汪丹, 家里非常有钱,能给予庄朔十分优渥的生活。 能生出庄理这样的孩子,庄朔的长相自然不会差。他与汪丹暗中交往了很多年, 当邵颜怀上邵蕙时, 汪丹终于也怀孕了。 于是庄朔顺理成章地与邵颜离婚, 娶了汪丹,如今住着豪宅, 开着豪车, 吃着软饭,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邵颜仇恨庄朔, 也仇恨汪丹。为了争一口气,她拼了命地打工挣钱。她要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提供最好的生活和教育。她不想让他们将来输给汪丹的两个孩子。 庄理学习成绩好,她就多夸几句;邵蕙学习成绩差,她就鞭策几句。没想到这样的举动在邵蕙眼中就成了重男轻女。 所以邵蕙不仇恨抛妻弃子的父亲,不仇恨第三者插足的汪丹,她只仇恨一个人打三份工,辛辛苦苦把自己养大的母亲和从小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 发现灵泉后,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改善母亲的病体,而是混入面膜,拿去讨好汪丹。 她源源不断地为汪丹提供能养颜护肤、延年益寿的保养品,并在汪丹的资助下开起了美容院和果园。为了谋夺好处,她当着很多人的面亲热地叫汪丹妈妈。 可是在家里,她很少叫邵颜妈妈。上辈子勾引萧一恒被发现那天,邵颜狠狠责骂了她,斥她不知廉耻,而她把这一幕牢牢记在心底。 她认为母亲和哥哥都是害死自己的凶手,这两个人必须得到报应。 对此,庄理:“……” 庄理握住邵颜粗糙苍老的手,许诺道:“妈妈,过一阵子我会带你去更好的地方去住,这段时间你把家里收拾收拾,不要的东西都打包丢掉吧。” 结婚之后,贺冥每个月都会给原主打一笔生活费,也送给他一套大房子住。原主把生活费全给了邵颜,吩咐她不要再出去打工,那套大房子他却没敢让家人搬去住。 一则,他不是产权人;二则,他有点怕贺冥;三则,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与贺冥离婚,和萧一恒复婚。 对此,庄理:“……” 邵颜高兴地直点头,马上就站起来收拾家里的杂物。 邵蕙捕捉到一点画外音,故作好奇地问道:“哥,你要带我们去哪儿住啊?去贺大哥的别墅吗?” 然而暗地里,她却满心都是报复的快.感和深切的鄙夷。她知道庄理要带妈妈去哪儿住。这人以为自己与贺冥离婚后,萧一恒就会娶他,然后他就可以把邵颜带去与萧一恒同住。 不得不说,这个构想真的太美了。 只可惜一切都是假的。萧一恒不但不会娶庄理,还会再一次把他推入万丈深渊。曾对庄理一见钟情的贺冥也会憎恨他,继而调转矛头对付他。 届时,庄理将身败名裂、众叛亲离。 邵蕙已经可以想象邵颜抱着庄理痛哭流涕的画面了。她为这两个人安排了非常精彩的未来。 庄理瞥了邵蕙一眼,语气兴味:“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保证那是一个大惊喜。” “真的吗?我好期待哦!”邵蕙故作欢乐地拍手。 7480:“这个傻.逼。” --- 从那以后,庄理每隔三天便回家看望邵颜。 萧一恒收到文件之后就再没有联系过庄理,微信的聊天记录里还存满了他以前为哄骗原主而编造出来的那些情话。 刚达成目的就过河拆桥,萧一恒连做戏做全套的道理都不懂。 庄理还在邵家遇见过金尔贤。这人帮原主偷到了研发部的门禁卡和资料库的密码,还帮原主引走保安,安排了一个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盗窃时间。 但原主却以为门禁卡是自己捡的,密码是自己破译的,盗窃商业机密的时候没被发现是自己运气好。 对此,庄理:“……” “所有人都把我当猴儿耍。”庄理在心里冷笑。 7480狗胆包天地说道:“可能是因为你上个世界把别人当猴儿耍,所以孽力反噬了吧?” 庄理:“你再说一遍?” 7480立刻捂住嘴,嘟囔道:“主人我错了,主人我放屁呢!” 庄理哼笑一声,这才继续给贺冥发短信。 但贺冥一条都没回过。他可能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庄理打去电话,那边要么占线,要么不接,要么匆匆接起又匆匆挂断。 这夫夫俩是真的没有一点儿感情。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个月后,庄理打开电视机,发现萧一恒的公司“经纬之国”终于推出了一款名为“幻羽”的新型布料,正铺天盖地地打广告。 每一个电视频道都能看见长相美艳的模特儿披挂着一匹绚烂至极的薄纱,乘着风翩翩走过t台。薄纱在模特儿的脚边翻飞,闪耀出夺目的光彩。 这款名为“幻羽”的薄纱布料像蝶翼一般瑰丽,繁复的印花带着3d立体感,每变换一个角度就能闪现不同的光影。它还防水、防尘、防火、防褶皱,又轻薄透气耐撕扯,用来打造高定礼服简直再合适不过。 它的华美难以用语言形容,看过广告片的人都对“幻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据说“幻羽”还未开始投产,萧一恒的公司就已经签了几十个大订单,陆陆续续还有很多订单等着排队,业务量与上个月相比增长了200%。 业内人士都说这种新型面料将掀起纺织业的革命,更将引领一个时代的潮流。 萧一恒忙坏了。 他从国外购买了很多纺织机,又租下了一个巨大的厂房,招了几千个工人,准备大干一场。他还向外界宣布,明年三月,“经纬之国”将在岛城上市。 除此之外,他又精心安排了一场新品发布会,[.clewx.c -o m首发]与国际知名设计师卡尔合作,用“幻羽”为主材料,打造一批高定礼服。 发布会将在半个月之后举行,届时“幻羽”将正式在时尚圈“出道”。它必将成为所有设计师的宠儿。 这一套组合拳打出去,原本籍籍无名的“经纬之国”竟一跃成了纺织界的明星企业。 萧一恒的照片登上了各大财经杂志、时尚杂志的封面。只这一个月,他的公司就赚到了几千万,而且这还仅仅只是“幻羽”的定金,并不是全部利润。 他比上辈子更早获得了成功。 邵蕙拿起一本财经杂志,盯着封面上萧一恒俊美非凡的脸,心思又开始浮动。这个男人是她的,他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他为她甘愿赴汤蹈火,所以为什么要放弃呢?贺冥想要,萧一恒想要,连金尔贤也不想扔掉啊…… 邵蕙把杂志盖在脸上,心满意足地叹息。 与此同时,匆忙由欧洲赶回来的贺冥裹挟着一身怒气走进公寓,把手机狠狠砸在庄理身上,怒斥道:“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你?” 庄理正懒洋洋地躺在电视上,一遍又一遍地观看原主与贺冥结婚时的录像。 手机砸在他肚子上,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7480:“噗……不好意思主人,我又放屁了。” 庄理一边揉肚子一边拿起手机,却见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是原主鬼鬼祟祟走进研发部,在某个电脑前徘徊的画面。后续的内容不是没拍到,而是被金尔贤剪掉并毁灭了。 他既要告发庄理盗窃机密,又不能真的让贺冥拿到证据,否则贺冥可以起诉萧一恒,夺回“幻羽”的所属权。 有金尔贤的暗中帮助,原主盗窃商业机密的证据其实全都被抹干净了,这段似是而非的视频并不代表什么。 但是只要贺冥相信这件事是庄理干的,邵蕙的目的就达到了。 庄理看了看手机屏幕,承认道:“是我。” 贺冥已是怒发冲冠,无法自控。 他脸色铁青地走过去,揪住庄理的衣领,语气森冷地逼问:“蝶翼的研发资料是不是你偷的?” 这款新型布料在贺冥这里叫“蝶翼”,在萧一恒那里叫“幻羽”。 庄理被贺冥单手提了起来,衣领紧紧勒住脖子,憋得满脸通红。在贺冥手里,他像只随时会被捏断气的小鸡仔。 金尔贤跟着贺冥走进公寓,看见这一幕只是挑挑眉,并不阻止。庄理从小到大最喜欢欺负邵蕙,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7480:“噗……对不起主人,我最近吃坏肚子,总爱放屁,你担待一点。” 庄理:“……”难道真是孽力反噬? 十一:追夫火葬场4 贺冥拽住庄理的衣领, 再次逼问:“蝶翼的研发资料是不是你偷的?” 话虽这么问,但他心里早就判了庄理死刑。他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也燃烧着数不尽的懊悔。现在想起来, 他完全搞不明白, 当初自己为什么要走上台,把庄理拉出水深火热。 庄理一点也不值得他这样做! 庄理被勒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边拍打贺冥的手背一边急切哀求:“你松开, 我快不能呼吸了。你看着我的眼睛, 好好看看, 有什么话我们冷静下来再说!” 他踮起脚尖, 努力让自己平视贺冥布满血丝的双眼。他的眼瞳无比清澈, 也无比深邃,里面流转着晶莹的泪水和深切的哀求,显得那么脆弱无助。 在这一瞬间, 贺冥竟然恍惚了。当年在教堂里的那种心悸感又猛烈袭来,而且更为强烈。 他不知不觉松开手,身体比意识更先做出妥协。 庄理深深吸了一口气, 却并不急着逃离,而是上前一步,贴近贺冥, 伸出双手, 抱住了对方的脑袋。 他把自己细长的指尖插.入贺冥浓密的黑发, 一遍又一遍轻柔地摩挲贺冥的头皮,缓缓说道:“别生气好吗, 你坐下, 坐下我们慢慢说。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我们不要被怒火冲昏头脑,我们都冷静下来。” 温暖的指腹柔柔地划过头皮, 灼热的气息在耳边来回吹拂,奇迹般地,贺冥冷静了下来。 他脸上的愤怒慢慢消退,转变成了迷茫。他被庄理的轻言细语哄得晕头转向。 庄理顺势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指着电视机问道:“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告诉我,你是以怎样的心情站上祭坛的?” 打消了贺冥的愤怒之后,他又继续扰乱对方的思绪。这样一来,一触即发的危机暂时被压制下去。 贺冥看向电视屏幕,鼻端还喘着粗气,怒火依然在心底里燃烧。 他握紧双拳,想要怒斥庄理,想勒令他别转移话题,庄理却先一步握紧他的双手,半蹲下去,把脸颊贴在他大腿上轻轻摩挲,用哀求的语气低声说道:“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你爱我吗?” 感受到腿部传来的温暖与柔软,贺冥坚硬如铁的心竟融化了一角。 7480:“……”大魔王真特么会哄人啊! 金尔贤也是头一次看见庄理如此低声下气。只可惜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再多的低声下气都救不了他。 果然,贺冥闭了闭眼,嗓音冷厉地说道:“我不爱你。” 这是实话,他真的一点都不爱庄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他却不敢看着眼前的人说出口。 7480:“哦豁!孽力反噬了!” 庄理却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不爱就对了,与贺冥结婚的人是原主,不是他。 庄理抬起头,用盈满泪水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贺冥,继续问道:“既然不爱,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告诉我实话。” 贺冥已经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事。结婚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他勾起薄唇,冷冷一笑,更多伤人的话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庄理却把脸颊贴上他的手背,轻轻摩挲,哀声低语:“求你告诉我。” 一滴滚烫的泪从他眼角滑落,掉在贺冥的手背上。 贺冥却仿佛心尖都被烫了一下,那些伤人的话堵在喉头,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感觉自己快疯了,无处宣泄的怒火和隐隐约约的疼惜在他心底拉扯。 他简直不知道该拿趴在自己腿上的人怎么办。 “因为不忍心。”他终于放弃了挣扎,如实说道:“因为我不忍心这张脸露出绝望的表情,更不忍心看见它落泪。它就该漂漂亮亮的,微扬着下颌,焕发出骄傲的神采。谁都不能让它哭泣。” 庄理闭上眼,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来。 他就知道是这样。他就知道贺冥哪怕只是因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也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一个名叫庄理的人。 哪怕失去了所有记忆,哪怕转换了一个又一个时空,他的灵魂之中依然镌刻着两个字,那两个字必定是“庄理”。 庄理抬起头,让自己泪湿的眼与贺冥两两相望,问道:“现在呢?现在你还有这种感觉吗?你还想保护他不哭泣,不落泪吗?” 贺冥不受控制地望进这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竟然找不到答案。 他是带着失望、愤怒与决绝来的。 但此时此刻,萦绕在他心中的竟然只有疼惜和不忍。他以为当初的决定只是一时冲动,他也真切地知道自己并不爱庄理。 但这两句话,他竟不敢当着这个人的面说出口。他甚至想伸出手,抹掉这人满脸的泪水。 他想,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庄理慢慢站起来,抱住了坐在沙发上的贺冥,指尖插.入他的发丝,来回摩挲他的头皮,柔柔说道:“你知道当我看见你站起来,把我救出水火时是什么感觉吗?” 贺冥握紧双拳没说话。他正努力让自己不要掉入这个温柔的陷阱。他正努力思索自己到底为何而来。 庄理垂下头吻着贺冥的发丝,哀伤的语气渐渐带了一点笑意:“我在想,你果然是我的英雄,你总会在最危险的时刻站出来保护我。握住你的手,我就是安全的。” 这是庄理最真实的感受。即便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那段录像,他也依旧能获得满满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你没出现之前,我在深渊。你出现之后,我的整个世界都亮了。因为你,我才会变成现在的我;因为你,我才能感受到快乐;因为你,我相信世界还有希望和爱。” 庄理每说一句就轻轻吻一吻贺冥的发顶,他在脑海中回忆着两人的点点滴滴。他们承诺过永远,又怎么能走着走着就散了? 听见这些话,贺冥的内心掀起了狂澜。 庄理的每一个字都像雨点一般砸在他心上,浇熄了他的怒火,也融化了他的坚冰。他眼底的戾气完全消散了,胳膊微微一抬,竟不受控制地抱住了庄理的腰。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鼓舞了庄理。 他垂下头,贴着贺冥的耳朵低声说道:“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一起走,我们的婚姻才刚刚开始,不能就这样结束。你要做的只是给我一点信任。相信我好吗?相信我。” 贺冥没有回答,却一寸一寸收紧了拥抱庄理的手臂。 看到这里,7480长长吐出一口气。大魔王不愧是玩弄感情的高手,连这种一触即发的危机都能解决。 金尔贤也对庄理哄人的手段叹为观止。他完全没想到脾气火爆的贺冥才两个回合就被庄理搞定了。 不是说不爱吗?贺冥抱着庄理不肯撒手的样子真的很口是心非啊! 金尔贤走到门外,给邵蕙发了一条短信[[醋溜文-学发最快]],如实描述了现在的状况。 于是几秒钟后,贺冥的手机响了。 贺冥的公司如今已是一片兵荒马乱。研发部耗费几亿资金研发的新产品被别人抢注了专利,还公开发表,这个打击不可谓不沉重,后续的损失更是惨烈无比。 财务部大略算过一笔账,如果公司没能处理好这次危机,来年的业务量或许会骤减50%。这对公司来说堪称致命的危机。 也因此,手机一响,贺冥就划开屏幕查看,唯恐错过重要信息。 然后,他和缓的面容就再一次被戾气笼罩。 他沉默不语地看完短信,抬眸时一瞬不瞬地望着庄理,瞳孔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我差一点就相信你了。”他把手机摆放在桌上,沙哑的嗓音充满失望:“我没想到你这么会骗人。这场婚姻是时候该结束了。” 庄理看向贺冥的手机,却见匿名者发来一张聊天截图,上面排满了萧一恒与原主说过的那些肉麻情话。 萧一恒问:【你爱我吗?】 原主答:【我只爱你。】 萧一恒又问:【那贺冥之于你是什么?】 原主毫无愧疚地说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他简直莫名其妙!要不是我妈.逼我,我绝不会和他结婚。一恒你等我,我会找机会和他分开。他阻碍不了我们。】 后面的对话,庄理已经闭上眼,没敢再看。 7480:“噗!这个真的是孽力反噬吧?” 贺冥冲金尔贤扬了扬下颌,脸上已没有一丝温情。 金尔贤立刻把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摊开在桌上,还摆放了一支钢笔。 由于原主签署了婚前协议,所以庄理什么都得不到,他只需在空白处签个名就可以净身出户了。 庄理轻轻按揉眉心,坐着不动。 贺冥也不催促,只是冷漠地旁观。 7480紧张不安地问:“主人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要和神灵离婚吗?你们俩经历了那么多小世界,一路走来多不容易啊!” “不离还能怎么办?不破不立,离吧。”庄理头一次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拿起笔快速签字,然后站起来,指着自己的心脏,徐徐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他对你的心是赤诚的,他从来没有欺骗过你,更没有背叛过你。他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你,并且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这些话完全出自庄理的肺腑,然而回应他的只是贺冥的一声冷笑。 那段聊天记录彻底粉碎了贺冥对庄理的信任。他为这桩婚姻判了死刑。 十一:追夫火葬场5 公寓里的东西都是原主买的, 所以离开的时候,庄理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握住门把手的时候, 他回头看向贺冥, 而贺冥闭着眼睛靠倒在沙发椅背上,满脸都是隐忍的愤怒和痛苦。 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来, 却再也无法让这个家产生温暖的感觉。 庄理忽然扭转脚尖, 快速来到贺冥身边, 用力将对方抱住。 贺冥立刻睁开眼, 伸手去推。 庄理却已经把自己的嘴唇贴上了贺冥的嘴唇, 温暖而又柔软的触感, 以及舌尖滑入齿缝的瞬间心悸让贺冥僵住了。 结婚大半年,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吻。 即便在已经分离的时刻,这个吻依然能带给贺冥前所未有的震撼。没有恶心, 没有憎恶,更没有抗拒,他竟立刻就沉溺了进去。他余怒尚存的双眼不知不觉闭上, 专心致志地去感受这一个吻的温存。 庄理由浅到深地吻着贺冥,他辗转变【看书就去.clewx.c o m-】换着角度,十分投入, 十分温柔, 也十分虔诚。 四周冰冷的空气竟也被他的吻暖热了。 走进厨房煮咖啡的金尔贤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已经离婚的两个人竟然亲上了,还亲得如此热烈。他该佩服庄理手段了得吗?勾引男人真是一套一套的! 金尔贤厌恶地皱眉, 继而敲了敲厨房的玻璃门。 庄理终于结束了这个临别之吻, 附在已经昏头转向的贺冥的耳边,慎重说道:“相信我, 我没有背叛你。眼睛看见的东西有时候未必是真实。” 公司的损失已经造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逐渐从沉迷中抽离的贺冥眸色再度变得冰冷。 庄理亲了亲他布满抗拒的脸颊,低声说道:“老公,我爱你。”话落大步走向玄关,头也不回地离开。 贺冥的眼睛却猛然睁大,不敢置信又震撼难言地看着庄理的背影。他不稀罕庄理的“我爱你”,因为同样的三个字,这人不知道对萧一恒说过多少遍。 然而,当庄理把“我爱你”和“老公”连起来时,贺冥的心却无法自控地为之颤动。因为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这一句“我爱你”是只属于贺冥的,而贺冥只属于庄理。 他们两个人是夫夫,是紧密相连的。 即便公司机密被出卖,即便亲眼看过庄理发给萧一恒的那些短信,贺冥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会因为庄理的一个眼神,一个亲吻,一句谎言而心神大乱。 他以为自己不爱庄理,也以为离婚的决定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影响。 但是他想错了。看见庄理离开的背影,他竟心痛如绞。他无法直视那扇被庄理紧闭的门,只能捂住脸,低下头,发出既愤怒又无力地嘶吼。 为什么要说爱我?为什么要背叛我? 金尔贤看着这个宛如困兽一般的男人,心中隐隐浮上一丝不安。他觉得邵蕙的判断出了偏差,贺冥根本就是爱着庄理的,他们的后续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 --- 庄理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打到计程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屋里没亮灯,大家似乎都睡了。 但庄理却知道邵蕙肯定没睡,她此时一定会竖起耳朵,倾听哥哥狼狈哭泣的声音。她在等待着收割自己的劳动果实。 庄理当然不会让她如愿。 邵颜的身体越来越差,天寒地冻的,庄理不可能让她半夜爬起来替儿子操这个心。于是庄理简单洗了个脸,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 他打开台灯,借着昏黄的光线拍了一张自己裹在棉被里的照片,发送给贺冥,配文道:【我回家了,晚安。】 已经从负面情绪中抽离的贺冥正在与公司各大高层进行网络会议,金尔贤坐在一旁飞快记录重要内容。 放置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被点亮的屏幕上浮出一条短信。 金尔贤扫了一眼,嘴角轻蔑地勾了勾。他料想贺冥根本不会看这条短信,更不会回应。如果换成是他被戴了绿帽,还平白损失十几亿,他杀了庄理的心都有。 贺冥也瞥到了这条短信。他果然没拿起手机细看。 但是几分钟之后,他开始心不在焉,某位高层问了他一个问题,他连听三遍才答出来。紊乱的思绪终于让他选择了妥协。他抹了把脸,疲惫道:“休息五分钟,我去喝口水。” 众位高层十分理解贺冥不佳的状态。 上个月他在欧洲各国出差,本就十分疲惫,如今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连觉都没睡。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种折腾。 贺冥离开了摄像头的拍摄范围,然后才拿起手机,快速翻看庄理发来的短信。 他平安回到家了,还躺进了温暖的被窝。他的面容看上去很恬静,这就好。 贺冥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却又紧跟着露出无力的表情。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庄理还能若无其事的给他报平安?这个骗子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 然而更悲哀的是,贺冥竟然会因为庄理的平安而感到安心。 他握紧手机,久久无法从分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金尔贤坐在沙发上假装整理资料,眼角余光却偷偷观察贺冥的一举一动。这个男人没救了,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会不由自主地关心庄理。 --- 邵蕙耳朵贴着房门等了一个多小时,却什么都没等到。庄理既不哭也不闹,更没给萧一恒打去电话索要承诺。他竟悄悄睡了,像个没事人一样! 邵蕙等得浑身都冻僵了才愤愤不平地去睡觉,第二天起床便感冒了。 她一边咳嗽一边从房里走出来。 厨房里的邵颜斥责道:“好端端的怎么感冒了?是不是昨天晚上睡觉又踢被子?快吃点重感灵,好得快!”她从厨房里跑出来,满屋子翻找医药箱。 邵蕙喝口灵泉就能好,根本不稀罕吃药,看见母亲递来的药瓶便满脸不耐烦地拍开。 药瓶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庄理脚边。 邵颜原本已露出怒容,看见忽然出现在家里的儿子,却又下意识地换上笑脸。 她变化多端的表情被邵蕙看在眼中,越发坐实了重男轻女的罪名。 “小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邵颜跑进厨房,兴高采烈地说道:“妈妈给你煎饺子吃,猪肉白菜馅还是韭菜鸡蛋馅?” “我昨天晚上回来的,见你们都睡了就没吵醒你们。我两种饺子都要。”庄理斜倚在厨房门口。 邵蕙盯着他修长的背影,不怀好意地问道:“哥,你怎么回来了?姐夫昨天晚上不是刚回国吗?你怎么不陪陪姐夫?” 邵颜最操心的就是儿子的婚事,听见这话脸色立刻变了,忧心道:“是啊小理,贺冥刚回国,你不在家里陪他,你跑回来干什么?” 庄理摇摇头,正待说话,邵蕙却嘴快道:“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她今天一定要逼庄理把离婚的事说出来。她要亲眼看着这母子俩抱头痛哭的画面。贺冥不要庄理了,萧一恒也没了消息,这下看庄理怎么办! 庄理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放进开水壶里加热,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吵架,我们离婚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的邵蕙却并不觉得痛快,只因庄理的态度太平淡了,就仿佛离婚对于他来说只是被虫子咬了一口,不痛不痒。 邵颜却提高音量惊问:“你和贺冥离婚了?为什么?” 庄理用锅铲把牛奶瓶捞出来,语气淡淡:“没为什么,只是暂时离婚而已,以后还会复婚的。” 邵颜满脸的不相信。 邵蕙差点笑出声,却又死死咬牙忍住。 复婚?庄理还真是想得美!他也发现自己被萧一恒拉黑了吧?所以贺冥又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只可惜贺冥早就被他伤透了心,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头的。 这样想着,邵蕙咄咄逼人地问:“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夫的事?要不然大半夜的,姐夫为什么要突然和你离婚?” 她打开电视机,调到娱乐频道,心情激动地等待着。 昨天晚上她派了几个狗仔去跟踪庄理,并且拍到了庄理满身落魄从贺冥家里走出来在街头游荡的画面。等狗仔把视频发到网上,她又雇了几个营销号把贺冥的公司与萧一恒的公司打官司的事扯到庄理头上。 于是媒体很快就把庄理在婚礼上被萧一恒抛弃,当天又与贺冥结了婚的旧闻挖出来,大肆进行传播。 媒体还言之凿凿地说庄理与萧一恒肯定余情未了,他给贺冥戴了绿帽子才会大半夜被赶出来。按照贺冥的脾气,庄理肯定捞不着任何好处,净身出户是注定的。 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网络上已到处都充斥着对庄理的谩骂。 贺冥在关键的时候拉了庄理一把,庄理却反咬贺冥一口,这种人太可怕了! 此时此刻,电视机里正在播报娱乐新闻,主持人把贺冥、萧一恒与庄理之间的关系梳理了一番,然后用悬疑的语气说道:“庄理半夜离家会不会是因为婚外恋曝光了呢?他与萧一恒是否余情未了?贺冥的公司起诉萧一恒的公司,是不是也与庄理存在莫大的关系?这个故事是不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呢?” 邵颜听见这段话立刻从厨房里冲出来。 主持人吊足了观众胃口才继续说道:“目前,我们的记者已经采访到了萧一恒先生和贺冥先生,我们来听一听当事人的说法。” 邵蕙握紧遥控器,整个人都开始兴奋。 邵颜拿着锅铲的手却微微颤抖起来。她看向儿子,语气十分严厉:“如果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贺冥的事,我今天一定要打你!” 7480默默挥舞着小拳头,在心里呐喊:打啊,打啊!我等着看呢! 十一:追夫火葬场6 镜头一转, 萧一恒那张儒雅俊美的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他站在一个巨大的演播厅里,周围是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头顶是绚烂的射灯, 不远处的t台还有模特走来走去。 看来他正在为半个月之后的服装秀做准备。 记者把话筒举到他嘴边, 问道:“萧先生,请问你和庄理还有没有联系?” “我们没有联系。我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萧一恒断然否认。 “据说他还爱着你, 为了你已经与贺先生离婚了, 请问你爱他吗?你会与他复合吗?”记者锲而不舍地问。 “他们离不离婚与我没关系, 我不爱庄理, 我也不会与庄理复合。”萧一恒欠身道:“对不起, 这里是我们的工作场地, 请你们离开。” 几名保安过来撵人。 不甘心的记者追在萧一恒后面大声问,“你真的一点都不爱庄理吗?不爱他,你当初为什么要和他举办婚礼?” 萧一恒头也不回地摆手:“他缠我缠得太狠, 我不得不找个办法让他彻底死心。我从来没爱过他,随他怎么想,也随你们怎么想。” 悔婚之后被网友追着骂了大半年的渣男, 萧一恒早就免疫了。他不介意用更冷酷的话刺伤庄理的心,反正他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这个恶心的游戏早该结束。 在记者的镜头里, 萧一恒越走越远, 背影十分决绝。看得出来, 他是真的一丝一毫都不在乎庄理的感受。 如果是原主在这里,此时此刻, 他一定会如遭雷击、肝肠寸断。 但庄理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牛奶, 态度十分悠闲。别说露出伤心的神色,他连稍微睁大眼表现一下自己的错愕都没有。他噙着一抹浅笑, 兴味地看着萧一恒的表演。 邵颜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手里的锅铲差点砸到电视机上。 邵蕙斜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瞥庄理。她在等待这人的痛哭流涕和追悔莫及。 在她的想象中,庄理一定会飞快拿出手机,疯狂给萧一恒打电话,哭着嘶喊“你到底爱不爱我”。然后他会发现萧一恒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这个被他用全部生命去爱的男人,根本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摄取商业利益的工具。 他得到的从来只有玩弄,没有一丝一毫的爱。 这个无比残酷的现实会让庄理彻底崩溃! 然而眼下,邵蕙想象中的场景一个都没发生。庄理既不哭也不闹,更没生气。他是笑着的。他看向电视机的目光充满兴味,仿佛在观赏一出好戏。 牛奶喝完了,他还捏住吸管从各个角落又吸了一遍,发出[emailprotected]@的声响。比起被萧一恒玩弄利用,他竟然更关心残余的牛奶。 邵蕙:“……” 有那么一瞬间,邵蕙差点被憋死。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庄理怎么能不崩溃,不绝望? 不过没关系,贺冥的采访在后面。被庄理狠狠背叛过后,他一定会当着媒体的面指控庄理的罪行。他会让庄理身败名裂! 7480也紧张起来,一边翻剧本一边嘟囔:“主人你别吸牛奶了,剩那么一丁点扔掉了没关系。你快想办法自救吧!按照原剧情的走向,在这次采访中,贺冥会爆出你盗窃公司机密的料,也会痛斥你的出轨。 “你会被公安机关抓去调查,虽然证据全都被金尔贤销毁了,你没坐牢,但是你会身败名裂!我一来就警告过你别发那个文件,你偏要发出去,这下好了吧,原剧情全都被触动了!” 庄理依然在喝牛奶。 他捏着吸管边边角角地戳着牛奶盒,像只大蚊子。 7480:“……”有时候真的好想打死这个混蛋! 邵颜也气得要死,指着电视机骂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爱上的人!萧一恒根本就是一个人渣!你眼瞎了吗?人家根本就不爱你,你还为了他离婚!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我不是为他离婚的。”庄理放下吸管,平静开口。 “那你是为什么?”邵颜在儿子头顶挥舞着锅铲。 邵蕙对庄理的话嗤之以鼻。明明就是被耍了,还表现得这么淡然,是在强撑吗?等贺冥道出真相之后,庄理一定会哭出来。 贺冥的身影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他正步履匆匆地朝一栋豪华办公楼走去,身边簇拥着一群精英人士。记者追在他身后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他都置之不理。他根本就懒得回应网络上那些传言。 记者跟着他一溜小跑,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眼看办公大楼的玻璃门敞开,一群保安跑了出来,记者豁出去大吼:“贺先生,请问你和庄理离婚的原因是不是他出轨了?网络上的人都说他是一条毒蛇,他背叛了你!” 贺冥匆忙的脚步却在此时停顿。 他转回头,目光冷厉地看向记者。 记者露出期待的神色。 邵颜不骂儿子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 邵蕙握着遥控器的手冒出一层粘腻的细汗。她为庄理设置的第二颗炸.弹即将爆炸#clewx.-c o m最快发#。这一次,庄理能承受得住吗?他会不会粉身碎骨? 邵蕙低下头,藏起疯狂上扬的嘴角。 与此同时,贺冥一步一步走近记者,语速缓慢却铿锵有力:“没错,我和庄理的确离婚了,但原因并不是出轨,也与公司的动荡没有关系。他并不爱我,而我也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所以我放他自由。” 说到这里,他的眼圈竟然红了,晶莹的泪光在镜头下微微闪烁。 他的难过与不舍简直能透过屏幕溢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仰起头,飞快眨了眨眼,然后大步离开。 如果庄理果真像网络上爆料的那般,把贺冥的商业机密卖给了“经纬之国”,还出轨了萧一恒,导致贺冥的公司出现十几亿的亏损,他绝不会在镜头前说这种话。 他的情绪不是出离愤怒,而是痛苦不舍。 于是,邵蕙利用水军散播到网络上的流言已不攻自破。 谩骂庄理的路人立刻散了,虽然还有一些键盘侠追着讨伐,却也掀不起多大风浪。而且这段采访刚结束没多久,贺冥的公司就出钱把相关新闻都撤了。 眼看庄理几句话被贺冥这个苦主洗白,网友们不无艳羡地感叹:【这位哥也太有魅力了吧!真想请教他怎样才能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 很多网友附和点赞。离婚了还能让老公牵肠挂肚,处处维护,庄理真是御夫有术。 一边看电视一边刷微博的邵蕙差点没被这些评论气死。 真相是怎样的没人比她更清楚。庄理干了那么多天理难容的事,贺冥为什么还要帮他说话?贺冥疯了吗? 这颗炸.弹没炸到庄理,反倒把邵蕙气得原地爆炸。她铁青的脸色和扭曲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但庄理却并未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当贺冥出现在屏幕上时,他已扔掉牛奶盒,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在心里叹息道:“看见了吗小智障,这就是我敢触发剧情的原因。我相信无论在何种情况下,贺冥都会选择保护我。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我。” 7480:“……神灵这个耙耳朵真的没救了!” 邵颜跌坐在凳子上,流着泪责问:“贺冥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离婚啊?你陷入困境的时候,他头一个站出来保护你,他给了你最安定最优渥的生活,你到底有哪点不满意?你这个孩子从小就不知足,是我把你惯坏了!” 邵蕙听见母亲的话,内伤更加严重。 为什么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庄理抛弃了贺冥,而不是贺冥把庄理抛弃? 要不是金尔贤昨天晚上发短信描述了夫夫俩离婚的场面,邵蕙也会被搞糊涂。 贺冥把庄理单手提起来的那股狠劲去哪儿了?当着媒体的面,他为什么要帮庄理洗白?他不是说自己不爱庄理吗? 邵蕙气得呼吸不畅,连连咳嗽。如果没喝过灵泉增强体质,她很有可能会当场吐血。 庄理到底有什么魅力? 为了找补回来,邵蕙拿上手机走进卧室,给萧一恒打电话。现在,只有萧一恒的痴情能抚慰她严重受创的心灵。 电话接通之后,萧一恒张口就问:“蕙蕙,现在你满意了吗?庄理有没有哭到崩溃?” 邵蕙:“……”心脏又被扎了一刀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你说不爱他的时候,他还在笑!你说他是不是疯了?”邵蕙尖声问道。 “他在笑?”萧一恒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竟然空荡荡的…… 与此同时,庄理也拿出手机给贺冥打电话。那头不接,他就慢吞吞地发送短信:【你是我的英雄,你又一次救了我。】 【你说错了,我爱你,我要的幸福只有你能给。】 【我需要的不是自由,是信任。】 【我从来没想过与你离婚。】 他没指望贺冥能回复,自顾走进厨房,对着邵颜正在蒸的饺子拍了一张照片,点击发送,继续道:【我在吃早餐,你也记得要吃早餐。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很忙很累,今天会更忙更累,但身体一定要照顾好。】 【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 【记得吃早餐!】 【记得吃早餐!】 【记得吃早餐!】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如果你不吃,我会跑到你们公司去送早餐。蹲守在门口的狗仔会来抓我,追逐中,我很有可能会出车祸。】 【所以,为了避免一场悲剧,请你记得吃早餐!】 7480叹息道:“主人,我从来没见你这么低声下气过,这就是传说中的追夫火葬场吧?” 十一:追夫火葬场7 贺冥是真的不想再接触任何与庄理有关的人和事。<{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p> 因为一时的心软和冲动, 他已经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他不能再被对方迷惑。 然而想是这样想,当手机一次又一次震动, 而屏幕上总是不间断地跳出来自于庄理的短信时, 贺冥的心却像长满了野草一般,止不住地躁动。 他坐在办公桌前, 把手机远远摆放在桌角, 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公事, 脑子却是一团乱。一份文件看了数分钟也只看进去两行字。 当手机又一次嗡嗡作响时, 他终于按捺不住, 恶狠狠地把它抓过来, 划开了屏幕。 庄理的短信充满了爱意和关怀,如果不发生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贺冥真的会被他打动。他那张嘴真是甜得要命, 同时也骗死人不偿命。 贺冥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被庄理欺骗,却又拼命护着庄理,像是中了他的蛊一样。 “贺冥, 你是不是疯了?”贺冥以手掩面,极度难堪地自言自语。 然而数分钟后,他却又恢复了平静的状态, 打电话叫来金尔贤, 吩咐道:“我要吃早餐, 你给我打包一份蒸饺。” 金尔贤很快就送进来一份蒸饺。 贺冥掰开筷子慢慢吃着,因疲惫和紧张而不断痉挛的胃竟然得到了极大的舒缓。他想:不吃早餐果然是不对的, 吃完还得睡一觉才行, 不然身体受不了。 他完全没发现,当自己的大脑还在抗拒时, 潜意识已经开始忠实地执行庄理的命令。 十分钟后,贺冥扔掉早餐盒,走进休息室洗了个脸,准备小睡一会儿。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打开微信看了看,没发现庄理有新的信息发送过来,心中竟然空荡荡的。 但他很快就发现庄理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来不及多想,指尖已经点开。 庄理发布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摆放着一个餐盘,餐盘上堆满了煎得焦香的饺子,配文道:【记得每天吃早餐,照顾好自己。】 贺冥下意识地认为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心尖为之一颤。 看见蒸饺变成了煎饺,与自己刚才吃的东西不一样,他却又咬牙低骂一句:“你这个骗子!” 骂完之后,贺冥懊恼极了。他感觉自己已经不像是自己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生气,跟谁较劲儿。庄理彻底搅乱了他的生活,却拍拍屁股走得一干二净。 这个骗子! --- 7480怂怂地骂道:“主人你这个大骗子,你根本就不关心神灵!” 庄理打开电脑,懒洋洋地问:“我怎么不关心他?” “你关心他就应该亲自去给他送早餐。你发几条短信真的没诚意。” 庄理拍了拍自己瘦巴巴的胸膛,“你觉得我跑得过那些狗仔吗?你知不知道楼下有多少人蹲点我?” 想到宿主基本为零的运动细胞,7480噗嗤喷笑。 庄理一边入侵网络一边叹息:“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7480好奇追问。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最多的钱。贺冥面对的危机不仅仅是商业机密被盗这么简单。一家岌岌可危的企业很容易会被金融巨鳄盯上,如果不能及时拉升并稳定股价,贺冥的公司会被做空退市,接下来他将面对的或许会是破产重组。” 庄理迅速在网络中为自己编造操盘手、代理人、经理人等身份。 7480没好气地说道:“这都要怪你!要不是你发送了那份文件,神灵根本不会遭遇这些破事。” “你以为原主不发送文件,萧一恒那边就得不到了吗?别忘了金尔贤手里也有一份。不破不立的道理你是不会懂的。” 庄理停下飞快敲击键盘的双手,诱惑道:“小智障,你想离开小黑屋吗?” 7480的心脏开始砰砰砰地狂跳。它踮起脚尖举手,迫切喊道:“想想想!主人你要放了我吗?” “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放了你。”庄理轻笑一声。 “我听话,我一定听话!主人你看我的姿势!”7480扑通一声跪下,双手交握做祈祷状,大眼睛扑闪扑闪,隐有泪光。 “很好,我会放了你,但是你得帮我挖矿。如果你敢不老实,我可以马上把你送回小黑屋,甚至当场把你绞杀。”庄理的语气从微带笑意渐渐变成了冰冷无情。 7480听得瑟瑟发抖,连忙点头喊道:“主人我一定听话。你让我帮你挖什么矿?” “我先炒股赚本金,你帮我挖比特币,挖够之后我坐庄去炒比特币。这样来钱最快。”说话间,庄理已经利用自己编造的几个身份杀入股市。 他把原主留下的两百多万存款全部投入进去。 7480:“……”艹啊!就知道宿主这个大魔王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怎么?你不愿意?”庄理挑眉询问。 7480连忙用精神力幻化出一套矿工服穿上,还戴好了矿工帽,恭恭敬敬地说道:“主人你看我这样子专业吗?” 庄理被逗笑了,鼓励道:“在这个世界,你是最先进的智脑,你一定能挖到很多矿。数据库和运算程序我已经还给你了,好好干吧。” 终于连上数据库和运算程序的7480差点喜极而泣。宿主对它真的太好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7480立正敬礼,信誓旦旦地说道:“主人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挖很多矿回来!”然后它就投入到了海量的运算当中。 而庄理也开始在股市里搏杀。 他整天抱着一台电脑不撒手,邵颜问他将来有什么计划,他也不答。 邵蕙盯着他的电脑看了一会儿,讥笑道:“哥,你该不会准备以炒股为生吧?你知不知道炒股的人十个有九个赔得底掉?” 庄理飞快操控股票的买卖,头也不抬地说道:“随便玩玩而已。” 邵蕙昨天晚上气得要死,喝光一瓶灵泉还是觉得胸口发闷,今天看见神清气爽的庄理,真是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她指着电脑屏幕,继续挑刺:“哥,这个是什么图?我怎么看不懂?它不像k线图啊!哥,你该不会被骗了吧?你这是在炒股还是在看天气预报?” 庄理的电脑上显现的的确不是传统的k线图,而是一张气象图。一个个气旋在全球地图的上空形成,并缓缓流动,有的凝聚成更大的气旋,有的则慢慢散开。 而庄理正根据这张图布局自己的股票。 “我在用混沌学理论计算股市行情。这些气旋代表着全球资金流的运动方向。钱涌入哪里,离开哪里,这张图都能实时监测到,而我只要跟着钱流去进行投资就行了。这是我个人研发的软件,比k线图分析得更精准。” 庄理简单解释几句,回过头冲邵蕙诡异一笑:“放心吧,哥很快就会变成亿万富翁。哥一定会让你和妈妈过上好日子。” 他知道,报复邵蕙最好的手段不是让她蒙受灾难,而是自己过得好。 只要自己过得比她好,她就会痛苦得无以复加。她的心态已经彻底扭曲了。 邵蕙一个字都不相信,面上笑着鼓励,心中却充满了鄙夷和优越感。她想:若是庄理知道我早就是亿万富翁,还抢走了萧一恒的爱,他会是什么表情?他会不会嫉妒得心脏都炸裂? 邵蕙垂下头掩了掩上扬的嘴角,然后拿着手机走开了。她得把庄理一蹶不振、沉迷炒股的事说给萧一恒听。 不管这人装得多云淡风轻,他的生活还是不受控制地走向了崩坏。他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作死。 邵颜很担心儿子炒股会把钱赔光,坐在一旁骂了半天,还揪住儿子的耳朵,命令他出去找工作。 庄理被吵得没法专心,只好抱上电脑走回卧室,反锁房门。 邵颜站在门外又骂了一阵,见儿子始终无动于衷,这才叹息着离开。 庄理沉迷于股市的搏杀,却也没忘了追夫。早、中、午,他会各拍一张美食照片,发送给贺冥,提醒对方按时用餐。晚上,他会拍一张自己躺在被窝里的照片,说一声晚安。 起床之后,他会拍下自己刚淋了热水,显得鲜嫩又红润的脸,道一声【早安】。 瞥见摆放在电脑旁的小仙人球盆栽,他也会拍下来,嬉笑着问:【像不像你?】 贺冥从不回复,但他依然能自问自答,自娱自乐:【我觉得很像。它浑身都是刺,却又非常可爱,和你一模一样。】 7480一边挖矿一边挖苦:“别发了,神灵根本就不会打开看。” “他每一条都会打开看。”庄理笃定道。 7480:“呸!” 庄理挑眉:“你在呸我?” 7480连忙放下锄头,往自己掌心呸了两口唾沫,谄媚道:“我怎么敢呢!主人你看我卖不卖力?我帮你挖了一堆矿!” “乖了。”庄理哼笑一声,放过了小智障,但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说错,他入侵贺冥的手机,安装了一个小小的监控程序。 这个程序并不能监听贺冥的电话,也不能监看短信,却能实时提醒庄理他的讯息到底有没有被贺冥打开阅读。 程序开始运行后,庄理马上发送了几条短信:【老公,我想你了。】 【老公,你在干嘛?】 【老公老公老公……】 7480吐槽道:“你是蚊子吗?” 庄理把手机摆放在桌上,语气带着炫耀:“你看。” 只见这些短信刚发送过去就被监控程序一一打上勾,这表明贺冥已经阅读了它们。 7480:“……”艹啊!神灵这个耙耳朵还能更没出息一点吗?你不理大魔王怎么了?会死吗? 十一:追夫火葬场8 7480不愧为主神制造的智脑, 只要连上数据库和运算程序,它其实也没那么智障。普通电脑三年只能挖到一枚比特币,它一天能挖一大堆。 它把这些币捡进大箩筐里, 交给宿主, 然后立刻切断了自己与数据库和运算程序的连线。 说出来有点丢人,适应了小黑屋里的安逸, 重新加载数据库和运算程序的它感觉累得慌, 像是身上坠了两个大秤砣, 走一步路都带喘。 庄理数了数箩筐里的比特币, 颔首道:“今天干得不错, 明天继续加油。” “明天还挖?”7480坐不住了。这根本就不是它想要的生活! “你想一辈子当咸鱼吗?”庄理反问。 7480钻进小黑屋, 往地下一躺,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理所当然地说道:“想啊!神灵能吃软饭, 我为啥不能?我也是你的小甜甜啊!” 庄理:“……” “不干活就杀了你哦!”庄理眯眼威胁。 7480一个咸鱼打挺就坐了起来,举手道:“我挖,我挖, 我明天继续挖!”尼玛大魔王,有本事你去威胁神灵啊! 庄理轻笑一声,总算是放过了7480。 积攒了一定本金后, 他雇佣了好几个代理人帮自己炒股。那款基于混沌数学原理开发的软件帮助他掌控着股市的风起云涌。 7480看不懂电脑屏幕上的操作, 却也知道, 宿主已经赚了很多钱。他干的都是最有风险的投资,什么收益大就投什么, 一秒钟浮盈几十万米金, 玩的就是心跳。 也只有宿主敢在没有本金的情况下预支几千万甚至几个亿去赌,一般人没有心脏.病都能玩出心脏.病来。 眼看着股价像跳水一样忽高忽低, 7480承受不住地撇开眼,好奇道:“主人你这么拼干什么?其实你完全可以告诉神灵你篡改了文件啊。这样你根本就不用离婚,也不用经历追夫火葬场。” 庄理抿唇而笑:“你觉得贺冥演技怎么样?” 7480嫌弃道:“神灵根本没有演技。” “他藏得住爱我的心吗?”庄理继续问。 “你给他一根窜天猴,他能把自己的屁股点着。”7480吐了个槽。 “我如果告诉他我没背叛他,我一直爱着他,你觉得他能表现出被我背叛的愤怒和痛苦吗?” “不能,他会乐疯。他想着想着就能笑出声来。” “所以我不能对他说出真相。金尔贤很精明,他会发现贺冥的反常,进而影响我的计划。” 7480恍然大悟地点头,紧接着问道:“主人,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啊?你修改那个文件有什么用?” “半个(.clewx.最快发布)月之后你就明白了,我现在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懂。”庄理飞快卖出一个期货,狠转一笔。 --- 庄理一边炒股一边挖矿,才短短六天就从散户玩成了庄家。 当然,百忙之中他也没忘了给贺冥发送短信,不间断地传递着自己的关心和爱意。 贺冥一条都没回复,但是,只要短信一发过去,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打开阅读。 到第七天的时候,庄理对邵颜吩咐道:“之后的三天你不要打扰我,我屋里有开水壶、饮水机和方便面,我饿不死。房门我会反锁,你们谁都不能打开。” “你要干什么?你别想不开啊!”邵颜立刻紧张起来。 邵蕙也焦急地喊了一声哥,心里却满是得意。她就知道庄理之前的淡定都是装的,这不,他受不了打击开始自闭了吧! “我没想不开,总之你们谁都别打扰我。”庄理嘭地一声反锁房门,然后打开电脑,通过7480的精神力连入世界金融网络,以庄家的身份开始炒比特币。 谁都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房间每分每秒正发生着何等的风起云涌。 邵颜吓得要死,却又不敢刺激儿子,只好每天去敲房门,问几句,得到儿子的回应才能安心走开。要不是家里装了防盗窗,儿子没法跳楼,她一定会找来开锁师傅把锁拆了。 三天眨眼就过,邵颜见儿子还不出来,连敲了半小时的门也无人应答,终于按捺不住了。 儿子上吊自杀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令她乱了方寸。她想也不想就拿出手机给贺冥打电话。 儿子没把自己关进房间之前每天都会给贺冥发照片,发信息,却始终得不到回应。邵颜把一切看在眼里,也隐约猜到儿子很爱贺冥,这次自闭说不定与贺冥的绝情有关。 解铃还须系铃人,邵颜就算是跪下哀求也要把贺冥找过来。 --- 贺冥已经三天没收到庄理的骚扰短信了。 他的脾气越来越大,生活作息也完全紊乱,早餐不吃,午觉不睡,夜晚失眠,极度不适的身体和极其不爽的心情让他处于随时都会崩溃的状态。 他早该知道庄理是个大骗子,却又一次被对方耍了个彻彻底底!所以庄理到底想要什么?他的那些表白还有哪一句能信? 三天前他还口口声声叫着老公,三天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凭什么? 邵颜打来电话时,贺冥的怒气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把一份文件狠狠拍在桌上,指着几名高层的鼻子痛斥,整个楼层都能听见他愤怒的声音。 金尔贤冲一名递送文件的职员比划了一个“斩首”的动作,示意他晚点再来,这时候进去一定会变成炮灰。 职员咽了咽唾沫,满脸都是恐惧。 然后,办公室里响起了电话铃声,贺冥带着火气问了一句:“你谁?”他没存邵颜的手机号码,因为原来的庄理从不让他接触邵家人。 片刻之后,贺冥脸色苍白地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经过金尔贤的办公桌时匆忙交代:“今天的行程全部取消!”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电梯前,疯狂摁下行键,眼睛死死盯着指示灯,一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大楼的惶急模样。 所有人都呆住了。 金尔贤正准备问清楚取消行程的原因,贺冥已急切地掰开半敞的电梯门,钻进电梯间,连续不断地摁关门键和楼层。深深的恐惧扭曲了他的脸,甚至令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送文件的那名职员惨叫道:“完了!公司肯定要破产了!” 金尔贤当然希望贺冥能破产,但掌握了第一手资料的他却知道,公司离破产还远着呢。 --- 半小时后,贺冥气喘吁吁地敲开了邵家的门,张口就问:“他在哪里?” 为他开门的邵蕙惊喜地喊道:“贺大哥,你终于来了!” 贺冥没有时间跟邵蕙寒暄,长臂一伸就把人推开,大步走进客厅。 正在用螺丝刀撬门的邵颜欣喜若狂地喊道:“小贺你来啦!我给锁匠打了电话,他到现在还没来。我和小蕙都撞不开门,就等你了!” 贺冥大步走过去,狠狠撞开了紧闭的房门。 嘭地一声巨响震落了屋顶的灰尘,却震不醒床上的人。 看见庄理一动不动地躺在被窝里,贺冥的心脏都快爆裂了。他从不知道自己在没受伤的情况下能这么痛,痛的全身都在痉挛。 有那么一秒钟,他的腿都软了,几乎是踉跄着跑到床边,把裹在被子里的人挖出来,伸出颤抖不止的食指,去探对方的鼻息。 “有气!”他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嗓音带上了哽咽,眼圈也红了。 邵颜一屁股跌坐在床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 邵蕙却失望地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庄理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向贺冥,鼻音浓重地嘟囔:“别吵我,我三天没睡了,让我好好睡一觉。”他伸出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贺冥劲瘦的腰,把脸埋进贺冥温暖而又宽阔的胸膛,像个小孩一般蜷缩着。 贺冥的心脏跳得非常快,噗通噗通噗通,一下连着一下,在庄理耳中却是最好的催眠曲,带给他十足的安全感。 他勾着唇角满足地笑了,脸颊轻轻摩挲着贺冥的胸膛,呢喃低语:“我要你抱着我睡。” 急地要死的贺冥:“……” “好,我抱着你睡。你快睡,别说话。”贺冥还能怎么办?除了顺着庄理,他什么都干不了。 贺冥用手掌轻轻盖住庄理的脸,让他睡得更安心,待他呼吸变得绵长才移开,改为轻轻抚摸他苍白的脸。 才几天不见,这人竟比离婚时瘦了一大圈。他把自己关起来到底是为什么? 这样想着,贺冥不禁流露出心疼的神色。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三天以来遭受的愤怒和苦闷。得知庄理过得不好,他比谁都揪心。 看见贺冥无比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脸,像怀揣着宝物一般抱紧儿子,邵颜偷偷松了一口气。 任谁都看得出来,贺冥爱惨了儿子。他们的婚姻还有希望。 邵蕙的脸庞却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扭曲。她恨不得把贺冥的脑袋敲开看一看,这人是中了庄理的蛊吗?庄理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他死心塌地? 贺冥越是对庄理一往情深,邵蕙就越想得到对方。 这么纯粹的爱她太想掠夺了! 庄理所拥有的一切美好,她都要抢走! 邵蕙走上前,想引起贺冥的注意,邵颜却紧紧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拖走。 贺冥抱着庄理躺下,仔仔细细替对方掖好被角,这才发现屋里飘荡着一股浓浓的方便面味,仰起脖子一看,电脑桌上摆放着一堆方便面盒,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正显示大盘的涨落。 原来庄理这么多天没消息是在炒股。 贺冥安心了,然后便也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睡意。 他无比悲哀地发现,只有在这个小骗子身边,紧紧抱着对方温热的身体,自己的心才是满足的。 十一:追夫火葬场9 庄理三天没睡。 未曾收到他短信的贺冥也差不多三天没怎么合眼。 于是两人抱在一起, 一睡就睡了八个小时,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阳光彻底隐没, 隐约的霓虹透过窗帘在外面闪烁。 贺冥的脑子还是懵的, 手臂却已经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人。他睁着眼,目无焦距地看着天花板。 庄理枕着他的手臂醒来, 极其自然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嗓音沙哑地叹息:“睡得真舒服。” 贺冥被这个湿漉漉的吻惊醒, 连忙把怀里的人推开, 翻身坐起, 匆匆跑到外面的客厅, 背影看上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7480吐槽道:“好怂哦!夫夫之间没有什么问题是干一炮不能解决的,他连这个都不懂。” 庄理挑眉:“要不然你教教他?” 7480也怂了,默默捂住自己的嘴。 庄理没急着出去, 而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外面新鲜的空气汇入屋内, 冲淡那股浓浓的方便面味。然后他找出一个塑料袋,把摞成高塔的方便面盒装起来,用纸巾擦干净桌上的污迹。 电脑还在显示大盘的涨落, 但是这场金钱游戏已经与庄理无关了。 各大媒体都在报道三天前开始的那场比特币战争, 却没有人知道掀起这场战争的人到底是谁。每一位金融大鳄的名字都出现在怀疑人名单里, 唯独没有庄理。此刻的他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失婚少夫。 当庄理走进浴室洗澡时,逃到外面的贺冥正接受着邵蕙热情的招待。 他的怀抱还残留着庄理的体温, 他的大脑还沉浸在与之相拥的满足感里, 但他的心却厌弃自己的无能与妥协。 他抹了把脸,感觉十分狼狈。 邵蕙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 亲热地说道:“贺大哥,吃点水果垫垫肚子,晚饭马上就煮好了。我记得你喜欢吃鱼对吗?我让我妈帮你煎了一条刁子鱼。” 贺冥疲惫地揉着眉心,根本没在听邵蕙讲话。 邵蕙又问:“贺大哥,你最近很忙吗?” 贺冥从兜里取出一包香烟,自顾走到外面的阳台,对着寒风吞云吐雾,顺手关紧推拉门,隔绝掉了邵蕙的询问。他宁愿受冻也不愿与那个叽叽喳喳的女人待在一块儿。 邵蕙:“……” 自从变美以后,这是邵蕙头一次遇见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男人。她的征服欲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她拉开门,走到外面的阳台,酝酿着满肚子搭讪的话。 贺冥瞥她一眼,借着花盆里的土杵灭香烟,又走回了温暖的客厅。 邵蕙:“……”这个死男人! 不得已,邵蕙只好又回到客厅。这么来来回回一弄,她原本想装作不经意地撩拨,此时却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勾引。 贺冥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目光却极为锐利。他仿佛透过此人美丽的皮囊,看穿了她恶臭的内心。 在这洞若观火的目光中,邵蕙竟然怯了。脱胎换骨之后,她只要微微一笑,周围的男人就会前仆后继地为她倾倒,像贺冥这般不为所动,甚至隐隐带着厌恶的男人是绝无仅有的。 面对贺冥,她竟然找回了上一世被所有人看不起的感觉。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一无是处的失败者。 邵蕙心慌了一瞬,垂头看见自己莹白如玉的双手才笃信自己重生了。 贺冥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就越是想让这个男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于是她咬咬牙,装作非常担忧地开口:“贺大哥,我想跟你聊一聊我哥的事。” 端着茶杯缓缓啜饮的贺冥终于又一次给了她一个正眼,目光却从严厉变成了关切。 他两极化的态度让邵蕙又是一噎。 “庄理怎么了?”他沉声开口,语气透着紧张。 邵蕙:“……”这个死男人!都离婚了你还挂念庄理干什么? “我哥回家之后天天炒股,我妈让他找一份正经工作,他也不去。他整天对着电脑,吃着方便面,这样下去人都会废掉。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邵蕙明面上表达着自己的担忧,实则把庄理描述成一个颓废堕落的青年。 她相信贺冥这样的人不会喜欢好吃懒做的废物。 “他好像把自己的存款全都投进股市了。我看了财经新闻,知道最近股市非常动荡,不少股民都被套牢了。我担心他也赔了不少。贺大哥,你劝劝他吧。”邵蕙继续抹黑庄理。 贺冥的眉头果然狠狠皱起。 邵蕙还想再编排几句,庄理却提着一袋垃圾从卧室里走出来。 [醋.溜.文.学.发.最-.快] 他匆忙之中简单洗了个澡,卷卷的头发吹得半干,原本苍白的皮肤终于透出一点健康的红晕。 贺冥立刻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垃圾袋,提到门外暂时摆放。 “待会儿我走的时候会帮你扔掉。以后不要吃太多方便面,没有营养。”回来之后他沉声嘱咐,紧接着瞥了庄理一眼,又补充道:“你瘦了很多。” 庄理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顺便插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 “来吃水果。”他冲贺冥招手。 贺冥这才坐下吃水果。 辛辛苦苦把苹果切成兔子状的邵蕙:“……”老娘让你吃,你不吃,庄理让你吃,你就吃了?他让你吃.屎你吃吗? 贺冥心不在焉地嚼着水果,眼角余光一直在打量庄理。这人刚洗完澡,身上散发着香甜的沐浴露的味道,只是坐在那里鼓着腮帮子吃东西,就已经让贺冥的心止不住地躁动。 他竟然会觉得庄理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这人明明是个骗子! 贺冥闭了闭眼,想说一句我先走了,开口时却鬼使神差地问道:“你炒股是赚了还是赔了?三天不睡觉,你那么拼干什么?很缺钱?” 庄理点头道:“是啊,我很缺钱,有急事要办。” 贺冥继续追问:“什么急事?” 庄理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塞苹果,嘟囔道:“我要养家啊,你说我急不急?” 贺冥却联想到了邵颜的身体。他记得有一次,庄理哭哭啼啼打电话找他借钱,为的就是给邵颜动手术。 贺冥从西装内袋里取出自己的钱包,抽.出一张黑卡,摆放在桌上,“你如果缺钱就先刷我的卡。” 庄理的目光被吸引过去。这是一张没有上限的卡,拿到它,庄理现在全款去买一栋楼都可以。 邵蕙的眼珠子鼓了出来。她现在真的很想掀桌骂娘。她给庄理上眼药不是这个意思!贺冥这个狗男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想的?庄理不务正业,天天炒股,贺冥的解决办法就是给他一张无限额的信用卡吗?庄理如果染上毒瘾,贺冥是不是天天给他买毒品啊?纵容也要有个限度吧! 邵蕙转过头轻轻咳嗽两声。如果没喝灵泉,她这会儿肯定会被气吐血。 她真的很想揪住贺冥的衣领猛力摇晃他的脑袋,对着他的耳朵嘶吼:“你们离婚了!你把自己的信用卡给庄理用是几个意思?你忘了他是怎么背叛你的吗?” 贺冥当然忘不了庄理的背叛,可是他又无法忍受庄理陷入困苦的生活。 正如当初冲动之下走上祭坛一样,保护庄理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 贺冥轻轻按揉眉心,继续道:“我想了想,当初那份婚前协议的确对你很不公平,我明天会带着律师过来一趟,我们重新分配婚后财产。” 邵蕙:“……” 这一次,邵蕙真的要被气吐血了!婚都离完了还兴匆匆跑上门来给前夫送财产的傻.逼她也是第一次见!为什么贺冥能如此无底线地纵容庄理? 这种爱她真的很想要!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贺冥的青睐。 庄理拿起那张黑卡把玩了一阵,然后捂住自己半张脸,低低地笑了。 “老公,你还说你不爱我?”他忽然靠近贺冥,把自己的下颌磕在对方肩上,轻笑开口。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贺冥耳廓上,烫得他心尖一颤。他差点就伸出手,把这人搂进怀里。 看见庄理就想亲吻,拥抱,爱抚,这样的渴望似乎已经变成了贺冥的习惯。而他根本不知道这种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内心不断拉扯的贺冥已经不敢再待下去了。他发现自己根本抵抗不了庄理的魅力。他相信,如果多见几面,多相处一会儿,自己肯定会毫无原则地原谅庄理犯下的一切错误。 “我有事,先走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冷硬起来。 庄理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摆放在桌上,点了点屏幕,说道:“婚后财产不用再分割了,我不缺钱。” 贺冥瞥了手机一眼,目光立刻凝固。 邵蕙轻蔑的笑容还来不及展露就被屏幕上的存款数额镇住了。她数了又数,那十个零还是没有减少。 庄理上哪儿赚来这么多钱?假的吧! 贺冥拿起手机反复查验,终于确定这的确是银行的正版app,这笔存款是真实存在的。 他厉声诘问:“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你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吧?” 邵蕙死死盯着庄理,心脏仿佛浸泡在硫酸里,被嫉妒腐蚀得发疼。这才几天?庄理凭什么赚到这么多钱?她手里握着灵泉,又辛辛苦苦干了好几年也才攒到一亿多。如果庄理干了违法的事,她一定会去举报他! “放心吧,这笔钱完全合法。有一部分是我炒股挣的,有一部分是我炒比特币挣的。”庄理拿回手机。 贺冥不敢置信地问道:“那场比特币战争你也参加了?” “确切地说我是庄家。”庄理把黑卡塞进贺冥的西装口袋,轻轻拍了拍。 “你从哪儿弄来那么多比特币?” “我挖的。总之你要相信,我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堂堂正正。”庄理斩钉截铁地说道。 贺冥定定看着庄理,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然后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发现庄理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也能过得很好,他感觉到的不是摆脱掉一个累赘的轻松,而是无比的失望和空荡。 十一:追夫火葬场10 看见贺冥一声不响地跑了, 庄理连忙去追。只可惜贺冥腿太长,等庄理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乘坐电梯下了楼, 摆放在门口的垃圾袋也没忘了一块儿带走。 庄理追到楼下, 正好看见贺冥的车呼啸远去。 几个狗仔蹲守在隐蔽的角落,对着引颈眺望的庄理一阵狂拍, 边拍边打好腹稿――《庄理深夜追夫, 破镜可堪重圆?》 察觉到狗仔的存在, 庄理连忙跑回家。他身上还穿着睡衣和拖鞋, 发型也没弄, 拍出来的照片肯定很丑。 气喘吁吁地回到家之后, 邵颜端着一盘菜,满脸失望地问:“小贺走了?” “嗯,走了。”庄理把刚才那双拖鞋放到一旁, 换了一双新的。 “你把他气走了?人家以为你自杀了,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你!”邵颜把菜重重放在桌上,训斥道:“都说患难见真情,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清一个人爱不爱你。我觉得小贺很爱你,你就别作了,安安心心跟他过日子吧。” “我安心啊, 我真的很想和他好好过一辈子。”庄理感觉自己冤枉极了。 差点被贺冥气吐血的邵蕙终于缓过劲来, 不怀好意地说道:“妈, 你让哥给你看看他的手机银行。你知道他炒股挣了多少钱吗?” 刚才,邵蕙并未亲自上手摆弄庄理的手机, 所以她打死也不相信庄理有那么多存款。 邵颜语气严厉地追问:“你炒股全都赔光了?” “没有, 我赚了。”庄理划开屏幕,把手机递给邵颜。 邵颜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晕过去。她数了老半天才数清楚这笔存款后面有几个零, 再开口的时候已经结巴了:“你你你,你跟哪儿赚这么多钱?” “炒股,炒比特币。”庄理拉开凳子在餐桌旁坐下。 邵颜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的手(醋.溜.儿.文-.学.首.发)机,用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余额,又退出app,查看这个是不是银行发行的正版软件。 邵蕙比她还急,夺过手机看了又看,查了又查,终于不甘不愿地确信――庄理的手机银行真有这么多钱。 她眼珠子一转,又试探道:“哥,你都赚了这么多,帮我把购物车清空吧?” 庄理却根本不搭理她,拿过邵颜的手机,懒洋洋地说道:“妈,我帮你把购物车清空。”他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帮邵蕙买东西。 邵颜坐在凳子上发蒙,眼睛还是直的。她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庄理把她的手指头拉过来,解锁屏幕,然后把购物车清空,把付款链接发送到自己的支付宝。 紧接着,他从邵蕙手里夺过自己的手机,付清了这笔钱。 银行很快给他发来了扣款短信。 伸长脖子看着短信的邵蕙终于死心了。这笔钱的的确确是属于庄理的,他能随时动用。 在这一刻,名为嫉妒的毒液流遍了邵蕙全身,让她每一个细胞都在承受着扭曲的痛苦。为什么庄理这么有钱?他凭什么?难道自己两辈子都赢不了这个人吗? “哥,这笔钱的来路正当吗?”她语气阴森地逼问。 邵颜也从一夜暴富的狂喜中抽离,变得万分紧张。 “财经新闻这几天播报的比特币战争你看了吗?”庄理挑眉问道。 “看了。” “那财经报道有没有说我的行为是违法的?” “没有。” “那不就结了。如果我的行为是违法的,播报这条新闻的就不会是财经频道,而是法制频道。”庄理拿起筷子敲击碗沿,语气轻松:“妈,吃饭吧。” “诶,好嘞。厨房里还有几个菜,我去端出来。”邵颜彻底放心了,脸上笑开一朵花。 邵蕙:“……” 邵蕙默默捂住胸口,感觉自己又内伤了。只可惜今天的灵泉已经被她一大早喝光,即便心脏疼得要死,她也没有办法缓解。 邵颜一边端菜一边喜滋滋地说道:“我儿子真有出息,就算中途退学,没找到工作,赚的钱也比别人多。所以说学历高不高那都是虚的,主要还是看能力。一个人有能力,他走到哪儿都可以混得很好。” 邵蕙的心脏仿佛又被扎了一刀。她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考上了名牌大学,而庄理什么都不是。 似乎无论她怎么陷害,庄理总能从泥潭里爬出来,上辈子是如此,这辈子也是如此。 嫉妒、痛恨、无能狂怒,这些负面情绪一股脑儿地搅合在邵蕙心里,酝酿成了毒液,腐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庄理却还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他语气轻快地说道:“妈,明天我带你去各大楼盘转一转,咱们买一栋精装修的别墅,拎包入住那种。买完我们明天晚上就搬家。以后你别出去打工了,就在家里待着,养养狗,种种花,没事了出去跳个舞,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他每说一句,邵颜就喜滋滋地答应一声。从未有过的希望神采在她的眼中闪烁。 她辛苦了一辈子,盼望了一辈子,等待的就是这一天。她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孩子绝不会比汪丹的孩子差。 “妈不喜欢住别墅,太大了,不好打理。你买一套公寓算了。”邵颜频频给儿子夹菜,灿烂的笑容印在脸上,让她显得年轻不少。 “住别墅好,别墅有花园,你可以自己在家种菜。不好打理我可以请家政,没关系的。”庄理劝说道。 邵颜一想也是,只好“免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看着母亲容光焕发的脸,听着她殷殷切切的关怀和对未来的憧憬,邵蕙猛然间意识到,其实自己也能让妈妈感到骄傲,其实自己早就实现了经济自由,可以让家人享受更好的生活。 可是她隐瞒了一切,为的不过是最后时刻揭露真相,然后亲眼见证哥哥的痛苦绝望和母亲的追悔莫及。 她以为那才是真正的畅快。可现在想来,她却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重来一次,她在母亲和兄长心目中的形象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她依然是那个普普通通、一无是处的邵蕙。 这样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邵蕙捂住胸口,隐隐感到一丝后悔。可是她已经走上了一条绝对无法回头的路。她把庄理逼到了这种程度,如果不继续走下去,庄理依然会像上辈子那般死死压她一头,所以她的掠夺不能停止。 这样想着,邵蕙的心又渐渐硬了起来。 --- 贺冥回到家之后打开一瓶红酒,狠狠灌了几口。每一个失眠的夜晚,他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偏在此时,庄理发来一张吃晚餐的照片,并叮嘱道:【回到家了吗?回到家就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贺冥根本不想看这个小骗子的短信,但双手却不听使唤,已经打开了聊天界面。看完之后,他轻轻嗤笑,仿佛对这些关心的话不屑一顾,双腿却极为诚实地走进厨房。 冰箱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庄理的短信再次发送过来:【我给你点了外卖。】 贺冥满脸的不耐烦,眸光却柔和下来。 这条短信刚到,门铃就响了,外卖小哥送来了一份营养丰富的晚餐,全都是贺冥平时最爱吃的东西。 把美味的食物塞进嘴里的时候,贺冥空落落的心脏也被难以形容的满足感填补完整。他极缓慢也极珍惜地吃完了这顿一个人的晚餐,却完全感觉不到孤独。 庄理适时发来短信:【吃完晚饭了吗?吃完就赶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一起战斗。】 贺冥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然后才走进浴室洗澡,末了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当他精神饱满地走进公司时,金尔贤脸色惨白地迎上来,快速说道:“贺总,有人在做空我们公司的股票!” 要做空一个公司,首要的前提是这个公司必须有漏洞。它是存在一定危机的。 而贺冥的公司就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消息灵通的做空机构像啄食腐肉的秃鹫,已闻风而动,纷沓至来。今天一大早,很多财经版面就连续发布了很多看衰贺氏的调查报告,还揭露了贺氏商业机密被泄露的消息。 有业内人士估算了一下贺氏的损失,直言贺氏如果不能尽快研发出更具竞争力的产品,将很快失去原有的市场份额。 看见这些消息,股民们开始恐慌,于是开盘之后纷纷抛售贺氏的股票。 几名大股东也感觉到了危机,竟公然放出消息,准备抛售手里的股份。 他们的行为进一步刺激了股市,短短一个多小时,贺氏股价已跌去两个百分点。 如果输掉这场战争,贺氏一定会垮。 贺冥立刻吩咐道:“你帮我联系那几个股东,我要购买他们手里的股份。公司的流动资金全都给我投入股市,我要拉动股价。” 应付做空的唯一办法就是增持股份,拉动股价。说到底,这是一场金钱的战争,谁底子厚,谁就赢了。 但问题是贺冥在明,敌人在暗。他的流动资金有多少,做空机构能算出来,而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 金尔贤立刻联系几名股东,贺冥一边拉升股价一边与这几个人谈判。 这注定是人心惶惶的一天,从开盘到现在,贺氏的股价一直在跌,大有一去不回头之势。做空机构是铁了心要让贺氏破产。无论贺冥投入多少流动资金,股价都没有拉升的迹象,仿佛泥牛入海。 这是金尔贤头一次看见贺冥焦头烂额的模样。这个强大的男人原来也有如此不堪一击的时候。 几名特助已无心工作,这会儿全都盯着电脑屏幕,近乎于屏息地看着那个不断减少的数字。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担忧公司的未来。 唯独金尔贤低垂着头,掩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他把自己全部积蓄都压在这一遭,甚至还找亲戚朋友借了一大笔钱。只要贺氏的股价跌到谷底,他就能狠赚一笔。 他盯着大盘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心情舒畅地等待着。 然而下一秒,他睁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只见贺氏的股价开始上涨,小数点后面的数字一秒钟一变,速度飞快。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拊掌大喊:“涨了涨了涨了!” 这话在金尔贤听来却仿如雷鸣丧钟,惊掉了他的魂魄。股票不跌反涨,他将欠下一笔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巨债! 贺冥盯着大盘,脸上同样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就在刚才,他的流动资金已见底了,他根本无力挽救公司。 当他以为一切都将结束时,奇迹发生了。有人在拉升公司的股价,而且是不计代价的。 贺氏的股价跌得快,涨得更快,一个小时不到,跌去的份额已重新涨回来,上扬的趋势却还未停止。 原本打算抛售公司股票的几个股东看傻眼了,反应过来之后纷纷感觉到一阵后怕。他们差点就以极低的价格把自己的股份卖给贺冥,这不是白白给贺冥送钱吗? 其中一名股东一边擦拭额头的冷汗一边赞叹:“贺总,你是真人不露相啊!你找了哪个外援来帮你?没有数十亿资金流,没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贺冥猛然想起了庄理的存款数额以及他昨天晚上反复提到的硬仗。 所以说,在暗地里帮助自己的人是庄理吧?除了他还能有谁? 贺冥的心脏开始狂跳,他拿出手机,迫切地想要给庄理打一个电话,却发现一条短信蹦了出来:【你应该请我喝香槟。】 果然是他! 贺冥闭了闭眼,满心都是动容。他头一次回复庄理的短信:【谢谢你。】 庄理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他细长的指尖捏着一个用钞票折叠而成的钥匙,问道:【我的钞能力可不可以打开你的心?】 贺冥抿直的薄唇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却果断回复:【不可以。】 庄理又发来一张照片,细长的指尖已放下钞票钥匙,改为比心,锲而不舍地问:【这样可不可以?】 贺冥努力告诫自己: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他是个骗子! 然而与此同时,他却捂住脸,情不自禁地发出愉悦的低笑。他真的没有办法抗拒这样的庄理。 十一:追夫火葬场11 贺冥让几位股东马上发表声明, 否认他们之前准备抛售公司股份的传闻,以稳定股民的心。 当他登录微博时才发现,各大媒体已率先发布了某个隐形富豪为贺氏注入几十亿资金的新闻。 毫无疑问, 这个隐形富豪说的正是庄理, 而这些新闻也很有可能是在他的授意下发布的。他的举措已经取得巨大成效,大规模抛售贺氏股票的现象已完全停止, 看好贺氏并准备长期持股的股民正在快速增长。 贺氏股价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大涨了一波, 做空机构非但没能获利, 还将亏得血本无归。 几名股东看了看大盘的涨势, 心里后怕不已。他们也是听信了别人的煽动才会做出抛售公司股份的决定。如果今天的谈判比较顺利, 他们赶在股价大涨之前把自己的股份卖了, 他们也会亏死! 心里越想越恨,几名股东发表声明的时候气势也就非常惊人,严厉驳斥了看衰贺氏的那些言论。 还有一名股东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表示自己不但不准备抛售公司股份,还准备增持。他对公司的前途非常看好。 这波组合拳打出去,贺氏股价在收盘之前又大涨了一波。如果做空机构此时还不准备放手, 那他们将亏得更多。 这场战争以贺氏完胜而告终。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忙得快喘不过气来的贺冥才终于抽.出时间给庄理打去电话。 信号那头传来庄理懒洋洋的声音。他像是一只躺在三月春光里酣睡了一场的猫,声音嘟嘟囔囔十分可爱, “干嘛啊?忙完了?终于想起我了?” 他的埋怨让贺冥又是止不住地一笑。看来这个小骗子一直在等待自己的电话, 他心里也是牵挂的。 这样想着, 贺冥的心竟然无比安稳。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你。” 但理智阻止了他的倾诉。他心里始终有一个结没能解开。 “庄理,你非常有能力。不用依靠谁你也能过得很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萧一恒盗窃贺氏的商业机密, 你应该知道那是违法的。你如果想帮他, 你多得是方法,为什么要害人害己?” 这就是贺冥难以理解的地方。 庄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平静道:“贺冥,你知道维系一段婚姻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吗?是信任。不要太过相信别人让你看见的东西,你得用心去感受。” 贺冥安静地听着。 庄理忽然问道:“你能感受到我对你的爱吗?” 贺冥没有说话。他能感受到,但他却不敢相信。庄理与萧一恒一来一往发送的那些浓情蜜意的对话还留存在他的大脑里,让他每一天都承受着心如刀绞的痛苦。 沉默很久之后,他才哑声说道:“这句我爱你,是萧一恒剩下不要的吗?” 庄理提高音量:“贺冥,你不要惹我生气,不然我会让你也尝尝追夫火葬场的滋味!” 贺冥的心脏紧缩了一瞬。在这一刻,他是真的有点害怕了。他发现自己除了害怕庄理哭泣、受伤、@clewx.c o m发最快[emailprotected]过得不开心之外,更害怕庄理生气。 这人的每一个负面情绪都会狠狠折磨他的心。 难怪很多人结婚之后都会染上怕老婆的毛病。贺冥这下是真的理解那些胆小的丈夫了。 “对不起,是我错了。”他马上低头承认自己的错误,只可惜庄理那边已率先挂断了电话,这句对不起庄理根本没听见。 贺冥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连忙打开微信,发送了一句【对不起】。 然而系统却提醒他,他与庄理还不是好友,不能互相通信。他已经被庄理拉黑了。 贺冥:“……” 源源不断的恐惧感开始侵袭贺冥的心。公司股价被人做空时他都没这么心慌意乱过。 另一头,庄理把手机抛到沙发上,然后转过身,继续蹲守在电脑前操控贺氏股价。他脸上根本没有一丝愤怒的情绪,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曲。 同样蹲守在小黑屋里看卡通漫画的7480被他搞懵了,好奇问道:“你没生气啊?那你拉黑神灵干什么?” “我得让他紧张一下,这样他才会开始反思。等他反思的时间足够长,我一开口求和,他必然会马上答应。”庄理漫不经心地说道。 7480连连摇头感叹:“我服了!你连自己老公的情绪都要操控。你如果去搞pua,多少男男女女会死在你手里?你真是人渣啊!” 庄理只是微微一挑眉,7480立马就怂了,连忙改口夸赞:“主人你真是太威武了。要是没有你帮忙,神灵这一次的结局肯定又会像剧本里写的那样。你对神灵的爱真是感天动地啊!” 庄理轻笑一声,这才继续操控贺氏股价。 7480盯着大盘看了一会儿,又问:“主人,你干嘛还往里投钱,股价已经涨得很高了。” “萧一恒和金尔贤全都买了贺氏融券,股价拉得越高,他们亏得越多。他们这会儿还在等待做空机构的下一步动作,我要在他们抛售股票之前把股价拉到足够高的程度,这样他们才能亏到去跳楼。” 7480狠狠打了个哆嗦。 宿主的报复心真是强得可怕,逼人跳楼可还行? 庄理却又轻笑起来,语气散漫:“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他们怎么可能会被逼到去跳楼?他们背后还站着一个富婆呢。他们融券的钱有一部分是找邵蕙借的,萧一恒借了七千万,金尔贤借了三千万。邵蕙那么有钱,她不会心疼这点损失。” 话落,庄理又是一阵轻笑。 7480这才渐渐get到宿主的脑回路。尼玛,合着整萧一恒和金尔贤都是顺手,宿主的主要目标是邵蕙啊! 谁说邵蕙不心疼钱?邵颜生病住院需要动手术,眼看着人都快不行了,她死活不愿意出二十万手术费。她这是不心疼钱的样子吗?她把钱看得比自己母亲的命还重! 她要是知道萧一恒和金尔贤联手亏掉自己一个亿,她能吃了这两个人。 7480双手合十,默默念道:“摊上这么一个哥哥真是作孽啊!” --- 萧一恒做空贺氏的最终目的是吞并贺氏。他的计划一旦成功,“经纬之国”将省略五六年的发展期,一举成为纺织业的龙头。 所以他在股市里下了血本。他不但找邵蕙借了七千万,自己还投入了全部积蓄外加公司近段时间收到的所有定金。 他知道贺氏的真实情况,所以他笃信贺氏撑不过这次围剿。 然而一天下来,现实与他设想得完全相反。他投入股市的钱已经亏得血本无归,如果不能及时追加保证金,他将被强行平仓。强平之后的损失对于刚创业没几年的他来说是难以承受的。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把公司刚贷到的一笔款项用来缴纳保证金。 即便“幻羽”发布会大获成功,而公司通过“幻羽”源源不断地获得高额利润,萧一恒要填平这笔亏空也需要四五年的时间。 换言之,“经纬之国”还没开始盈利,萧一恒就先把公司未来好几年的利润全都花出去了。现如今,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几千名员工以及十几位股东交代。 他连下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盯着不断上涨的大盘,萧一恒的冷汗汩汩往外冒。每一个上涨的节点,他都准备抛售,却又寄希望于下一次的狂跌。贪婪和侥幸让他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 当股市快收盘时,他再想抛售已经晚了,贺氏股价竟非常诡异地蹿升了一大截。 只这一个瞬间,萧一恒就亏掉了“经纬之国”未来十年的营收。资金缺口进一步扩大到令他根本无法承受的地步。 当他回神并终于下定决心抛售时,股市还有几分钟就收盘,一切交易宣告停止。他错过了最后一个自救的机会。 他盯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冷汗打湿了他的额发和后背,让他通体发凉。绝望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却又被一丝侥幸压制下去。 明天!明天还有希望!明天做空机构继续发力,贺氏股价一定会暴跌。萧一恒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金尔贤正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双眼无神地盯着电脑屏幕。他没钱追加保证金,已经被强平了。 同事们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可他却什么都听不见。嗡嗡嗡的嘶鸣在他的耳朵里回荡,令他头疼欲裂。几亿亏损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头顶,让他连呼吸都感到十分困难。 恍惚中,他仿佛能听见自己颈骨断裂的声音。 同事连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只好轻轻推了他一把。然后他就顺着这力道瘫在了地上,额头满是冷汗,身体不断抽搐。 同事吓了一跳,连忙高声呼喊,然后拨打120。 许多人围拢过来,给金尔贤做急救。 贺冥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走出来查看时,几名护士已经把金尔贤抬走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座位和一个捏烂的鼠标。 “金尔贤怎么了?”贺冥满脸担忧。 “他好像心脏.病发作了。真奇怪,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得心脏.病?他平时也不怎么加班啊!”一名助理疑惑不解地摇头。 十一:追夫火葬场12 金尔贤只在医院躺了一晚就挣扎着出院了。在楼道里遇见邵蕙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回避了对方的视线。 他还不敢把自己亏得血本无归的事情说出来,但那三千万他是不准备还的,从亲戚朋友和网络平台借来的钱已足够将他压垮。 邵蕙那么有钱, 还跟他关系很铁, 她不会介意的。 同一时刻,加仓之后的萧一恒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的进攻。他把贺氏起诉“经纬之国”的律师函拍成照片发布到网络上, 直言贺氏新研发的产品与经纬之国的“幻羽”极为相似, 却晚了一步申请专利, 目前已失去先机。 这份律师函是贺氏歇斯底里之后的困兽之斗。 贺氏的内部的确出了问题, 新加入的那位神秘大股东只能填补贺氏的资金缺口, 并不能为贺氏带来新的生命力。 没有拳头产品可以与“幻羽”抗衡的贺氏终将走向末路。 这份报告有理有据有图片, 甫一出现在财经版面就引起了股民的恐慌。 做空机构也立刻发布了好几条不利于贺氏的消息,有银行贷款被拒、股东内杠、研发部职员集体跳槽等等。 股民的恐慌情绪一再攀升,只等开盘之后疯狂抛售手里的股票。 贺冥天还没亮就来了公司, 召集公关部的职员准备开始第二轮的防卫战。然而他这边的澄清稿件还在修改当中,网络上就出现了两份技术性的报告,均出自于那位神秘大股东之手。 第一份报告是贺氏目前正在研发的一款新产品的基本数据。这款产品与“幻羽”一样, 光影变幻多端、色彩鲜艳夺目,也同样具备防尘、防火、防水、防褶皱的属性。 但它的制造原理远比“幻羽”更复杂,全程没有任何一点化学染料的参与, 是完全环保的。 它是一种基于蝴蝶翅膀的纳米构造而研发的布料。它本身没有色彩, 其布料平面却能把特定波长的光限制在自身的纳米结构中, 同时还能增强其他波长的光。 换言之,这种布料是没有颜色的, 但它同时又是五颜六色的, 而且它的色彩永不消退。只要世界上还有光,它就能永远鲜艳如新。 所以, 贺氏企业暂时将这款新产品定名为“蝶翼”。 第二份报告涉及到的新产品是“蝶翼”的升级版。这种改进过后的布料不但能囚禁光,还能吞噬光,进而产生百分百的隐身效果。它将在军事领域大展拳脚。 两份报告一出,各大财经媒体就被网民的舆论屠版了。很明显,这两款新型面料的科技含量已经远远超越了市面上一切纺织产品。 永不退色且光影变幻的布料只在神话故事中才会出现,所谓霓裳仙衣不过如此;而隐身衣则瞬间把人类带入了科幻世界。 但最大的问题是,这两份报告真实可信吗?它们会不会是贺氏编造出来的? 各大财经媒体马上把两份报告发送给相关的科研机构进行鉴定,结果很快出来了:报告中提及的那些参数是完全可信的,虽然核心数据被隐瞒了,但贺氏的确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两款产品绝非无稽之谈,它们的研发深度已趋近成熟。 光学领域、纳米领域、物理领域的专家纷纷转载了这两份报告,并言之凿凿地说贺氏将引领整个纺织业的革命,他们代表的是纺织业未来的发展方向。 这两份报告不仅仅引发了财经界的震动,也引发了科学界和纺织界的震动。它们像两颗炸.弹,炸得股民们晕头转向。 于是股市刚开盘,贺氏的股价就像坐了火箭,分分钟往上蹿,势头非常迅猛。 什么都没做就安全度过危机的贺冥:“……” 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危机公关的员工:“……” 片刻的愣神后,贺冥的手机开始疯响,股东们一个接一个地打来电话,喜气洋洋地说道:“贺总你也太懂得未雨绸缪了!你竟然还留了一手!我们都以为之前被萧一恒盗走的‘蝶翼’是真的‘蝶翼’,没想到那只是一个□□。萧一恒这回亏大了哈哈哈……” 什么都不知道的贺冥:“……” 应付完这些股东,贺冥马上给庄理打去电话。他知道那两份报告肯定出自这人之手。 然而庄理的手机依然是忙音,他还没把贺冥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贺冥急出了满脑门细汗,拿上车钥匙,正准备去邵家,助理却送来一个重达几十斤的大箱子,说是那位神秘大股东寄来的物品,指明一定要让贺总签收。 神秘大股东不就是庄理吗? 贺冥马上签收了纸箱,急急忙忙打开一看,里面却是那两个新产品的完整的研发资料。 贺冥看不懂研发资料的具体内容,却能看懂标题。事关重大,他只好打消了去找庄理的念头,把信得过的研发部成员都叫来,让他们学习这些资料。 研发部的成员被萧一恒挖走了几十个,甘愿留下来的都是对贺冥忠心耿耿的人。他们看过资料之后如获至宝,说是只需半个月就能让这两款新产品问世,因为资料中给到的参数太详细了,等于是手把手地教他们怎么去造。 研发部的成员哭爹喊娘地求贺总把这位科研大神请出来,他们太想跟在对方身边学习了。 贺冥好不容易才打发走这群人,平静下来之后,他开始反思。 庄理的优秀远超他的想象。那人能在几天时间内从散户玩成庄家,也能拿出这么先进的科研成果,他若想帮助萧一恒大可不必盗窃贺氏的商业机密。把这两份资料拿出来,萧一恒分分钟能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呢?庄理真的背叛了自己吗?自己之前是不是太武断了? 想到这里,贺冥竟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如果一切都是误会,而他因为这点误会与庄理离了婚…… 贺冥捂住脸,发出痛苦的呻.吟。 平生头一次,他尝到了五内俱焚的感觉。 --- 萧一恒脸色惨白地看着贺氏发布的两份新品报告书,心脏猛然抽搐了一瞬,心理上也产生了一种急速下坠的错觉。 他已然知道,自己的判断完全失误了,贸然做空贺氏,为他带来的不是高额利润,而是填不满的巨额亏损。 基于新型染料技术而制成的“幻羽”,在性能和色彩方面根本无法与“蝶翼”匹敌。幻羽创造的利润只是暂时性的,当“蝶翼”上市,幻羽必然会被业内抛弃。 而萧一恒还指望着用长期贩卖“幻羽”所获得的高额利润来填补自己的亏空。 对他来说,这是唯一的希望。但现在,这个希望也破灭了。 股市刚开盘,贺氏的股价就疯狂上涨,而做空贺氏的萧一恒则亏得血本无归。他没有加仓,因为他知道那是一个无底洞,加得越多,爆得越快。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强行平仓。 他多年来的积蓄、公司的流动资金、客户的定金、银行的贷款、工人的工资、股东的投资,这些统统都没了,全被他亏掉了。 除此之外他还倒欠证券商七个多亿。 一天之前,七亿对他来说是触手可得的利润,一天之后,他竟连想都不敢去想。 他已经成了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萧一恒瘫软在沙发上,浑身都在冒冷汗。坠入深渊的绝望感让他手脚发软。 但他黯淡的眼眸很快就闪了闪。 不,他还是有未来的。邵蕙就是他的未来。邵蕙的美容院和果园虽然小,却很能挣钱。她爸爸和继母也都是当地有名的富豪。邵蕙肯定能帮自己重新站起来。 对@醋-溜儿文学首发@了,还有“幻羽”的发布会也快要举行了。发布会之后,只要能从邵蕙那里借来几千万资金先行启动工厂,制造出足够多的产品,客户就会源源不断地把尾款打进来。 有了尾款,公司就还有希望,这个窟窿也能多多少少填补一点。这样想着,萧一恒又重新振作起来。 他用不断颤抖的指尖抓起手机,给邵蕙打去电话,以追加投资的名义索要七千万。 邵蕙躲到阳台,小声说道:“你怎么又要七千万?公司刚开业的时候我投了五千万,之后我借给你七千万做运营,现在你又找我要七千万,我哪儿有那么多钱?” 她的所有积蓄都快被这些男人掏空了。 “公司的势头那么好,你也看见了。你现在投入1.9亿,等来年公司上市,你的资产将变成19亿。别的股东想追加投资我都没答应,我只想把好处给你。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去找别的股东。”萧一恒知道邵蕙从来不关心财经新闻,所以他放心大胆地编造了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 说来也奇怪,这个女人明明什么都不懂,思想还十分浅薄,做生意却总能赚钱。 19亿这个数字狠狠刺激了邵蕙。她想到庄理的存款,立刻喊道:“你等等,我马上把钱打给你。” 坐在客厅吃水果的庄理盯着邵蕙的唇形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 他原本以为萧一恒对邵蕙是真爱,但目前看来却并非如此。那个男人或许只是看上了邵蕙的经济价值。 与此同时,7480不满地嘟囔:“主人,你要的入场券我帮你搞定了。你把我放出来根本就是想让我给你干活的,我后悔了,我要回小黑屋当咸鱼。” 它刚才黑进“经纬之国”的内部网络,把宿主的名字列入了“幻羽”新品发布会的贵宾名单,并且把电子邀请函发送到了宿主的手机。 明天,宿主凭着这张电子邀请函就能刷脸进入“幻羽”的发布会现场。 虽然不知道这个大魔王在搞什么鬼,但7480已经猜到了结局。反正萧一恒会很惨很惨,比现在惨无数倍。 庄理轻笑一声,极宠溺地说道:“好,当咸鱼就当咸鱼吧,我不介意多养你一个。” 7480脸红了,低下头对了对胖乎乎的手指头,扭扭捏捏地说道:“那还是算了吧,我也不介意多帮你干一些活儿。” 它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庄理这个渣男套路了。 十一:追夫火葬场13 幻羽发布会当天, 各大时尚媒体群聚场外,等候盛装打扮的嘉宾。 受邀前来的明星坐着豪车陆陆续续来到红毯前,不是明星的庄理则避开所有人, 低调地进入了vip通道。 来到自己的座位时, 他看见了穿着一条高定礼服的邵蕙。 兄妹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面面相觑。 7480嘻嘻哈哈地笑了:“surprise!主人, 这个座位是我刻意为你留的, 惊不惊喜?”黑进嘉宾名单的时候, 它看见了邵蕙的名字, 于是立刻把宿主安排在对方身边。 庄理勾了勾唇, 嗓音愉悦:“你的安排深得我心。” 7480兴奋道, “主人,后面还有大惊喜哦!” “哦,邵蕙坐我右边, 坐我左边的该不会是贺冥吧?”庄理猜测道。 7480:“……呸,没劲!” 庄理却低笑了几声,真心实意地说道:“你做得很好。” 7480立刻振奋起来, 原地打了两个滚,然后直接咸鱼躺了。被宿主征用为童工之后它才明白吃软饭的快乐。 庄理上上下下打量邵蕙,挑眉问道:“这身礼服哪里来的?” 邵蕙紧张地手心都在冒汗, 强笑道:“山寨礼服, 几百块钱就能在网上买到。”她目前还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在外面赚了钱。 她的成就还远远无法超越庄理, 说了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庄理早已经把她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掏空并付之一炬。就算她说出来, 那些钱也早已不存在。 她想抢走庄理的一切, 那庄理就背地里一样一样毁掉她的一切,让她的伪装与现实彻底重合。当她得知真相的时候, 她还是上辈子的她,一无所有,完全失败。 庄理伸出细长的指尖撩了撩垂落在邵蕙腰间的一缕薄纱,嗓音兴味:“这么好的面料怎么会是山寨?” 邵蕙不知怎的,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当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解释时,庄理已经坐下了,语气散漫地问道:“你怎么会有邀请函?” 邵蕙额头的冷汗刷地一声冒出来。第一个问题还没解决,第二个问题又来了。 庄理明明是慵懒闲适的态度,却带给她无比沉重的压力。她两只手搅在一起,笑容僵硬地说道:“我找萧大哥要来的。你们俩虽然分手了,但我和他还是朋友。大哥,你不会不允许我跟他交朋友吧?” 最后一句其实是种试探。她想看看庄理对萧一恒还有没有感情。离婚在家的这十几天,他一句话都未曾提及萧一恒。难道这一次他真的被萧一恒的绝情伤害到,并彻底放弃了吗? 邵蕙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希望庄理能一直爱着萧一恒,那样她才能获得占有萧一恒的快.感。 “我不允许。”庄理冷冰冰地说道。 “为什么?”邵蕙提高嗓音追问,眼瞳里暗藏着兴奋。 她就像一头大白鲨,只要嗅到庄理身上带有一丝血腥味,仿佛受了伤,就会立刻扑过去,把这伤口撕裂。 “因为他很快会去坐牢,你怎么能跟一个劳改犯做朋友?”庄理盯着不断有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的t台,脸上慢慢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邵蕙呆住了。 偏在此时,贺冥悄无声息地来到两人身后,听见了这句话,于是心尖微微一颤。 他的某个猜测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来了还不坐下?”庄理头也不回地开口。 已经产生怯意的贺冥连忙绕到前排,乖乖在庄理身边坐下,190多公分的大高个,到了庄理跟前却自动矮一头。 他脱掉羊毛大衣,披在庄理肩上,低沉的嗓音透着小心翼翼:“暖气好像刚刚才开,温度还没升上来。你先披着吧,待会儿热了再还给我。” 只穿着一条薄纱长裙的邵蕙:“……”狗男人,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看不见? 犹带着体温的外套裹住了庄理,带给他十足的安全感,一股熟悉的古龙水的香味从厚实的面料中缓缓散发出来,像夹带着霜雪的寒风和战场残余的硝烟,又涩又烈。 顾不上身旁还坐着邵蕙,庄理立刻把脸埋进这件外套,深深吸了一口。他太想念这个味道了。 他的眷恋极大地缓解了贺冥的紧张不安,(看书就去-clewx.c o m)一丝笑容终于浮上贺冥紧抿的唇角。 “还想闻吗?我的怀抱一直为你空着。”贺冥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他很少说这种情话,所以耳朵烧得通红。但他依然鼓足勇气深深望进庄理的眼底,脸上每一寸皮肤都写着一行字――我在等你,我还爱着你。 他漆黑的眼眸在灯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一丝水迹,迫切的渴望在他的虹膜里流转。如此强大的男人,在庄理面前却脆弱得像一个孩子,仿佛庄理一句拒绝的话就能让他哭出来。 邵蕙把两只手藏进蓬松的裙摆,紧紧握成拳头。她太嫉妒庄理了!贺冥对庄理的深爱连瞎子都能感受到。 这个男人是不是中了庄理的邪?若是没有庄理的背叛,就不会有这场发布会,他竟然还在发布会现场祈求庄理回去?他脑子坏掉了吗? 当邵蕙暗自气得内伤时,庄理指着t台,语气淡淡:“先看秀吧,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贺冥目中的光芒全部熄灭了。他顺着庄理的指尖看向t台,柔和的面容已变得无比僵硬。他眨眼的速度很快,因为这样能让瞳孔里凝聚的水汽在极短的时间内蒸发。 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他或许会哭出来。 7480:“太可怜了!神灵真的太可怜了!所以说现在轮到他追夫火葬场了是吗?” 庄理单手托腮,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 7480由衷感叹:“主人,你真的是个人渣,你连这点亏都要找补回来。” 说话间,场内的嘉宾已陆续就坐。由于贺冥的打岔,邵蕙已经忘了追问庄理为什么会说萧一恒将要坐牢。她抬起头,兴奋至极地等待着。 重生而来的她具备上一世的记忆,所以她知道幻羽将创造一个销售神话。正是因为研发了幻羽,贺冥的公司才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成为国际纺织业的龙头。 而贺冥发迹之后在海外买下了一个巨大的港口用来停泊自家公司的远洋货轮,又买下了一片广袤土地用来种植棉花、亚麻等纺织作物。 动辄购买豪宅、豪车、私人飞机的那些富豪与贺冥比起来都弱爆了。没有人能估算出贺冥的资产,因为他实在是太有钱了。 现在,幻羽被邵蕙弄到手了,这也意味着上辈子贺冥拥有的那些财富,这辈子将为邵蕙所有。 想到这里,邵蕙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庄理斜睨她一眼,嘴角的笑容也随之加深。 贺冥根本没往t台上看,目光一直凝固在庄理细白的手腕上。 四周的灯光暗下去,t台成了唯一闪亮的地方。国际知名设计师卡尔与萧一恒联袂走出来,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就宣布大秀开始。 萧一恒的黑眼圈很重,脸颊也略有些凹陷,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今天本该是他最为荣耀的一刻,而他却以憔悴的形象站在这里。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台下的嘉宾,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看见坐在贺冥与邵蕙中间的庄理时,嘴角僵硬了一瞬。 但他来不及深想便被卡尔拉下去了。 模特们穿上奢华的礼服,在出口处排成长队。 萧一恒走到后台,盯着悬挂在桁架上的led屏,脸色十分阴沉。 “庄理怎么会有邀请函?”萧一恒拉住总导演,指着屏幕上的庄理。摄影师似乎非常钟爱他俊美的容颜,给了一个长达几秒钟的特写。 “我不知道啊?这个事不是我安排的。”总导演一问三不知。 萧一恒有些暴躁,他担心庄理待会儿会冲到后台对自己死缠烂打。他现在可没有功夫应付这个蠢货。但大秀已经开始,十几台摄像机全方位地拍着,他不可能派几个保安把庄理赶走。 “算了,随他去吧。他和贺冥坐在一起还能为我们的直播增加话题度。”萧一恒冷笑着说道。 贺冥的邀请函是他亲自发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挑衅。作为胜利者,他有权欣赏失败者苦涩的面容。 但现在,情况已经与他发送邀请函时完全不同。他不是成功者,而贺冥也根本不是失败者。 所以贺冥的出席不但不能让萧一恒感觉到畅快,还让他如鲠在喉。 盯着贺冥那张刚毅沉稳的脸庞看了好一会儿,萧一恒已然改变了主意。如果庄理待会儿能当着贺冥的面纠缠自己,自己倒也可以欣然接受。在商场上失去的东西,他要在情场上夺回来。 思及此,萧一恒马上把庄理拉出黑名单,发送了一条短信:【发布会结束之后你在原地等我,我想见你。】 他知道,无论自己之前做得多过分,只要说一句软话,庄理就会毫无尊严地贴上来。 庄理果然秒回,语气透着欢欣:【好啊,我等你哦#微笑#】 萧一恒鄙夷地勾了勾唇角。 与此同时,庄理利用手机入侵演播厅的主控程序,关闭了循环送风系统。 演播厅里坐满了人,每一个人都在消耗氧气,吐出二氧化碳。循环送风系统关闭后,新鲜的空气进不来,二氧化碳的含量也就节节攀升。 但是没有人发现这种变化,大家的目光都凝聚在t台上。 贺冥个子高,又离庄理很近,于是略一垂眸就看见了萧一恒的那条短信。他眼睁睁地看着庄理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脸色不由阴沉下来。 他有气也不敢朝庄理发,只能凶神恶煞地瞪向t台。 十一:追夫火葬场14 音乐缓缓响起, 由轻柔到激烈。 当第一个鼓点震开时,一名腰细腿长的模特穿着一条华丽的长裙翩翩而来。飘逸的裙摆洒落t台,像一朵盛开的花, 靡丽的色泽和变幻的光影惊艳了所有人的目光。 幻羽不愧为幻羽, 现实中亲眼所见,它的质地竟比广告中更轻薄、更柔软。它带着光的透亮, 却又像云朵一般缥缈, 用它打造而成的礼服只需要一些简单的设计就能达到美的极致。 走在t台上的模特长得非常明艳, 却完全无法夺走幻羽的光彩。 所有观众都在为这款糅合了光影变幻与世间一切鲜艳色泽的布料鼓掌。 邵蕙睁大眼睛看着t台, 脸上终于显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神情。她十分用力地鼓掌, 双颊涨得通红, 像是喝醉了一般。 从今天开始,她将走上与上辈子的贺冥一模一样的道路。她将成为资产过百亿的超级富豪! 贺冥盯着模特儿的裙摆,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蝶翼到底有多美,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亲眼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偷走,并堂而皇之地发表,他的心情并不像预期中那样愤怒。只因在模特走出来的一瞬间, 对他不冷不热的庄理竟忽然握住他的手,细长的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手背,令他整颗心都酥软了。 他知道, 这是来自于庄理的安慰。 贺冥捉住庄理的手, 紧紧握着不愿松开。他终于向自己的心妥协了。 全场都在热烈鼓掌, 每一位嘉宾的脸上都写着惊叹,唯独并排坐在一起的庄理和贺冥无动于衷。 贺冥眼眸湿润, 耳尖通红, 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庄理嘴角微勾,似乎在笑, 眼角眉梢却透着冰冷的嘲讽。 摄像师也知道两人与萧一恒的瓜葛,于是把镜头对准了他们。 与热烈鼓掌的邵蕙比起来,两人冷淡的反应简直太反常了。他们在想什么?是嫉妒吗? 萧一恒盯着屏幕上格格不入的两人,心里终于感觉到一丝畅快。 然而这丝畅快只维持了几秒钟就被惊愕取代。 只见走到t台尽头的模特撩了撩飘逸的裙摆,做了一个定点造型,完美展露的笑脸却变成了惊慌失措。她穿着的这条艳丽长裙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淡黄色,而且这黄色还染得格外不均匀,这里深一些,那里浅一点,像用了好几年的尿布。 模特的定点造型变成了一个踉跄。站稳之后,她扯开裙摆反复查看,完全忘记自己还在走秀。 跟随在她后面的模特预感到什么,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的礼服也变成了一条黄色尿布。 与此同时,所有出场模特的礼服都在褪色,仿佛灰姑娘过了十二点,被骤然失效的魔法打回原形。 热烈的掌声戛然而止,喧哗和骚动从台下传来。 坐在后排的嘉宾站起身引颈眺望,坐在前排的嘉宾一个个仰着脑袋,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t台上的模特乱成一团,一个推着一个焦急往回走。她们从未穿过这么丑的裙子。 即便是世界上最美的礼服,用尿布来做也一定会变得不堪入目。更何况卡尔的设计本就是为了凸显幻羽的优点,所以线条十分简单。当幻羽褪去艳丽的色彩,这些礼服也就变成了一条又一条被尿液污染的床单。 邵蕙不敢置信地看着t台上的模特,红润双颊慢慢转为铁青。 卡尔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等着出场的模特,又看了看已经出场的模特,脑子已经懵了。 为什么后台的礼服鲜艳依旧,前场的礼服却褪色了?难道是有人【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在布料上喷洒了什么化学试剂? 萧一恒的眼眶都快瞪裂了,正揪住总导演怒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幻羽变成了一堆破烂? 总导演一脸的欲哭无泪。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眼看t台上已经没有模特,卡尔秉持着敬业的精神,把站在自己身边的模特推出去,大声喊道:“走走走,不要停!” 新出场的模特一个个都是光鲜亮丽的,然而走到t台尽头的时候,她们身上的礼服依旧变成了一堆尿布。 原本还以为这是设计师同大家开了一个小玩笑的嘉宾终于意识到,这场新品发布会出问题了! 台下的喧哗声慢慢平息下去,转为寂静,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疑惑和惊愕的。 而之前态度冷淡的庄理却抽.出自己被贺冥紧握的手,一下一下用力鼓掌。他挑着眉梢,勾着薄唇,极兴味地打量着每一个走过自己面前的模特。 在全场皆寂的时刻,他的掌声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搞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鼓掌。摄像师也把镜头对准他,拍了一个特写。 庄理似乎察觉到了摄像师的举动,直勾勾地看向镜头,殷红而又优美的薄唇轻轻开合,吐露出一句话:“好好欣赏我的作品吧,各位。” 贺冥早有预感,所以神色并不怎么惊讶。真要细究的话,他现在的心情只有两个词可以形容,一个是后悔,一个是害怕。 他后悔与庄理离婚,也害怕从此以后再也追不回这人。此时此刻他慌得一塌糊涂,额头、手心、后背,全在冒汗。 同样听见了这句话的邵蕙猛然转头看向庄理,睁大到极致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好好欣赏我的作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幻羽会变成这样与庄理有关?他为什么要破坏这场发布会?他是不是在报复萧一恒? 直至此时,邵蕙才无比惊恐地意识到,当庄理在婚礼上被萧一恒抛弃时,他可以选择原谅,也可以选择复仇。谁都未曾规定他一定要无怨无悔地用生命去爱萧一恒。 只要是个人就会痛,就会恨,轻而易举地原谅那样残忍的伤害才是最奇怪的吧! 想到这里,邵蕙竟瘫软在椅子上,重生的优越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她看着还在鼓掌的庄理,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上头皮。在婚礼上被抛弃之后,这人从未说过一句怨恨萧一恒的话,也未曾吐露过任何一丝报复的想法,他藏得也太深了! 透过led屏看清庄理的口型,萧一恒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连忙去拦截一个一个往外走的模特,然后把未曾剪裁的幻羽从货箱里取出来,让模特直接披挂在身上走出去。 他笃定这场事故是因为庄理买通了后台的员工,在礼服上喷洒了某种化学试剂造成的。 未剪裁的幻羽都是用箱子密封好了直接从工厂里运过来的,庄理不可能动手脚。 卡尔也想到了这一点,迅速把三十米长的布料剪成一块一块,让模特随便往身上一裹,直接往外走。 “萧,你的头脑很冷静,及时想到了应对方法。不管今天是谁动的手脚,他都不会成功。即便没有精巧的设计,幻羽也足够让来宾感到惊艳。”卡尔真心实意地说道。 “谢谢你的安慰。”萧一恒眼神阴鸷地盯着屏幕上的庄理。 卡尔继续说道:“幻羽已经如此美丽,我简直无法想象贺氏的蝶翼又将呈现怎样的精彩。我特别期待蝶翼的问世。” 萧一恒:“……”心脏仿佛被.插了一刀的痛苦只有他能体会。 模特们裹着色彩艳丽的布料重新走上t台,但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它们还是变成了一块块色泽肮脏的尿布。 全场嘉宾:“……”这是搞什么鬼? 庄理微笑鼓掌,投向模特们的目光满带欣赏。只有他一个人沉醉在这场大秀之中,因为这是他的作品。 邵蕙的脸庞已经因为恐惧而扭曲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嗓音不要带上歇斯底里的愤怒:“哥,你到底做了什么?” 庄理笑睨她一眼,并未回答。 已经急得上火的邵蕙:“……” 比起用钝刀子割庄理的肉,她现在更想在这人屁股底下塞一颗炸.弹,让他原地爆炸。 贺冥根本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现在只想把庄理追回来。当模特们尽数走入后台,而庄理停下拊掌时,他鼓足勇气握住了庄理的手。 庄理用力往回抽,没抽.动,便轻轻在贺冥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贺冥死活就是不放手,眼睛却完全不敢与庄理对视。他脸皮太薄,目前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7480看得直摇头:“啧啧啧,干一炮就能解决的事,何必费这个力。” 庄理挑眉道:“要不然你用你的精神力跟他连个线,教教他怎么做?” 7480连忙认怂:“主人我刚才开玩笑呢。” “不,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庄理严肃回应。 7480:“……”论起脸皮厚,它只服宿主! “主人,神灵的精神力和我不在一个层面。他比我高级,要连线也是他主动来连我,我不可能连上他的。”7480只好解释了几句。 庄理低应一声,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7480:“……” 主宠俩正说着话,卡尔万分狼狈地走出来,宣布这场大秀临时中止。台下的观众爆发出不满的喧哗,受邀前来的记者们则像嗅到了血腥味的大白鲨,纷纷涌向后台。 人群渐渐散去,会场变得空旷,庄理却还坐在原位,一是因为他在等待萧一恒;二是因为他的手被贺冥紧紧握着,根本走不了。 他不动,邵蕙也就没动。她又气又恨,却不能名正言顺地质问庄理,因为她现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与“经纬之国”没有半点关系。 片刻之后,t台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萧一恒表情狰狞地冲出来,嘶吼道:“庄理,你对幻羽做了什么?” 他跳下t台,挥舞着拳头,赤红的眼珠喷薄出愤怒的火焰。 贺冥立刻放开庄理的手站起来,一拳把萧一恒揍得晕头转向,翻倒在地。 十一:追夫火葬场15 贺冥早就想揍萧一恒了, 一拳把对方击倒之后他犹觉得不解气,揪住这人的衣领,对着门脸又是狠狠一拳。 萧一恒发出痛苦的惨叫, 鼻血很快糊了满嘴。 邵蕙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 想上前去劝阻,却又害怕被波及。 庄理则单手托腮, 双腿交叠, 姿态慵懒地看着。 当贺冥稍微解气了一点, 把萧一恒随手扔在地上时, 庄理才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单独包装的消毒纸巾, 语气散漫:“手脏了, 好好擦一擦。” 贺冥立刻撕开袋子,取出纸巾,认认真真擦手。 萧一恒却已经瘫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手捂着肚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庄理缓缓走到他身边,略微垂眸, 居高临下地看着。 “想知道这[[.-clewx.c o m最快发]]场发布会为什么会失败吗?”他兴致盎然地问。 萧一恒的呻.吟停止了,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狠狠瞪视庄理。 “你们大概会以为我在衣服和布料上喷洒了什么化学试剂对吗?”庄理轻笑着问。 萧一恒没吭声,拳头却握得很紧。他不愿以如此狼狈的姿态面对庄理, 于是挣扎着爬起来。 庄理继续道:“你们猜错了, 不是化学试剂, 是制造工艺的问题。我把文件发给你的时候改动了里面的数据,所以你们制造幻羽的方法是完全错误的。当成品被生产出来之后, 它的质地与蝶翼没有任何差别, 但是,当温度、湿度和二氧化碳的浓度达到一定的标准时, 它会在空气中慢慢褪色。” 正准备爬起来的萧一恒僵住了。 邵蕙呆愣地站在原地,尚未意识到这些话隐藏着多么可怕的讯息。 而庄理很快就为她做了进一步的解释:“所以你明白了吗?你前前后后投资几亿做出来的东西其实是一堆垃圾。它们一分钱都赚不到,只会让你亏得血本无归。” 萧一恒膝盖一软,竟重重跪倒在地。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珠死死锁定庄理,瞳孔里流转着难以名状的恐惧,像见鬼了一般。 邵蕙捂住嘴,咬破舌尖,拼命压抑着想要尖叫的冲动。她的膝盖也已经软了,她不敢相信自己投入了全部积蓄换来的却是一堆破烂! 庄理怎么能这样?他太狠了!他真的太狠了! “你一直在耍我?”萧一恒不敢置信地呢喃。 “对啊,你才发现吗?你打开手机看看,即便是被拉黑的号码,系统依然会提醒你拦截了多少电话和短信。拿到文件之后,你拉黑了我,难道你就没注意到我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给过你吗?”庄理挑眉询问。 萧一恒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查看一番,然后表情变得更加扭曲。 他是真的没注意到这一点。 庄理摇头失笑:“与贺冥离婚之后,我没急着找你兑现承诺,十几天的时间都未曾主动联系过你,你竟一点都没怀疑吗?你就那么肯定我会爱你爱到死心塌地?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 是啊,是什么给了萧一恒自信? 回过头想一想,他的脑子才渐渐开始清晰。他会坚定不移地认为庄理疯狂地爱着自己,不正是源于邵蕙的口述吗?她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他愿意,就能把庄理耍得团团转。 可是结果呢?结果是他被庄理当猴儿耍了!还被一步一步诱入深渊,落入绝境! 抛弃庄理的时候,他也曾想过永远不再与这人接触。甚至于,他根本就没准备与庄理结婚,那场伤害庄理的闹剧全都是邵蕙一手策划的。 如果没有邵蕙的怂恿和唆使,他根本不会去干那些事,也就不会遭遇现在的破产倒闭和牢狱之灾! 罪魁祸首根本不是他,是邵蕙啊!庄理要报仇也该找邵蕙才对! 想到这里,萧一恒用吃人的目光看向邵蕙。 邵蕙已经腿软地站不住了,这会儿正瘫坐在椅子上。 看见萧一恒仇恨的目光,她连忙露出哀求的神色。意识到以前那个傻了吧唧的庄理只是一种伪装后,她终于知道害怕了。 萧一恒想到邵蕙的经济实力和人脉广阔的父亲,咬咬牙,把即将脱口的真相咽了回去。他还指望这个女人把自己拉出泥潭,现在远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庄理盯着萧一恒不甘愤怒的脸,语气里满是兴味:“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狠狠耍了我一把,你真的很有勇气。我还在考虑该怎么回敬你的时候,你竟然又开始主动联系我,我真的搞不清你的脑回路?” 庄理蹲下身,与萧一恒平视,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问道:“明知道一头猛兽正处于盛怒之中,你还往兽嘴里跳,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萧一恒露出难堪至极的神色。闹了大半天,原来他在庄理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当时的他怎么会知道庄理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交往了四年,他一直以为庄理是一只小绵羊。 “不过你的自投罗网让我省了很多事。”庄理站起来,走到t台边,伸展手臂缓缓转了一圈,笑着说道:“看见了吗?你为我安排了一场婚礼,我回敬你一场盛宴,宾客散后一切成空,我们两清了。” 萧一恒用无比恐惧的目光看着这人的背影。 “怎么能两清?这怎么是两清?你毁掉了我的人生啊!你知道我失去的是什么吗?我失去的是所有!没了,一切都没了!”萧一恒支撑着酸软的双腿,踉跄站起来,沙哑的嘶吼声中带着无尽的绝望。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此刻的萧一恒已压抑不住痛哭的欲.望。 他吼着吼着便已泪流满面。 而庄理却拊掌朗笑起来,“对了,就是这样。我一直等待的就是你这个绝望的表情。这场大秀我很满意。” 萧一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似乎从未想过曾经那个温柔善良的男友,真实的面目竟如此可怖。 庄理藏得可真深啊!如果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别说狠狠抛弃耍弄,萧一恒连他的边儿都不敢沾。 “你是魔鬼!你是魔鬼!你毁了我……”恐惧已完全盖过了愤怒,萧一恒的嗓音开始颤抖。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了怎样可怕的一个敌人。他错了,他真的错得离谱,他怎么会以为自己能把庄理玩弄于股掌之上?现实明明是反过来的。当他沾沾自喜的时候,庄理浸透毒液的獠牙已悬于他的头顶。 不过是被抛弃而已,庄理竟然要拿别人的整个人生去陪葬。他好狠啊! 萧一恒一直以为邵蕙心狠,可如今他才知道血缘这东西是不会骗人的。庄理远比邵蕙狠毒一万倍! 萧一恒不断后退,已然怕了。 但贺冥却感觉不到一丝恐惧。亲眼见证了庄理的变脸,他非但没有不适,还心脏狂跳,血液沸腾。他竟会觉得此时此刻的庄理比头顶璀璨的灯光更耀眼。 冥冥之中,他觉得庄理本该就是这样。他是肆无忌惮的,也是快意恩仇的,更是危险迷人的。 贺冥的目光根本无法从庄理身上移开,下腹还可耻地起了反应。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逃出庄理的手掌心。 当贺冥还在愣神的时候,庄理瞥了一眼他紧绷的下腹,眉梢微微一挑,然后转身离开。路过邵蕙时,他顺手拉了一把,语气淡淡:“走吧,回家。” 邵蕙浑浑噩噩地被拉走了。 萧一恒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既仇恨又怜悯的神色。当庄理得知一切真相,邵蕙的下场只会比自己更惨。 抑制不住生理反应的贺冥尴尬地耳尖都红了。他无措了一瞬,然后反手一拳,击倒萧一恒,这才急急忙忙追出去。 都是这个男人害得他离婚! --- 庄理缓缓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语气十分温柔:“别傻愣着,快系好安全带。” “啊?哦!”邵蕙手忙脚乱地系好安全带,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 庄理报复萧一恒的手段让她胆寒。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机会这么深,性情会这么冷酷,手段会这么残忍。他简直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与庄理坐在一起,邵蕙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是冷的,是怕的。 庄理瞥她一眼,立刻调高空调的温度,体贴地询问:“现在还冷吗?” 他看上去是个十足十的好哥哥,但邵蕙如果更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后排座明明放着贺冥的外套,他却根本不打算拿给妹妹穿。他的关怀只是一种表演。 “不冷了。”邵蕙抱紧自己,脸色一片煞白。 庄理睨她一眼,揭穿道:“你脸色很难看。怎么了?在担心萧一恒?” “没有!”邵蕙拔高音量飞快否认。 庄理却说出了令她恐惧万分的话:“我知道你喜欢萧一恒。” 邵蕙:“!!!” 曾经做梦都想在哥哥面前炫耀自己抢走了萧一恒的邵蕙,现在却不想跟对方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抛掉那层温和的面具,真实的庄理让她害怕得瑟瑟发抖。 庄理伸出手揉了揉邵蕙的脑袋,轻笑着说道:“你在紧张什么?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邵蕙努力让自己不要往后躲,身体却抖得更为剧烈。庄理的触碰之于她来说是毒蛇的亲吻。 “哥,对不起!”邵蕙快哭出来了。 “不用说对不起,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一个人不是你能控制的。我带萧一恒回家玩,你总是围着他打转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我没揭穿你是因为我知道,这只是青春期的幻想,长大之后,你自己会醒悟过来。” 庄理再次揉了揉邵蕙的脑袋,叹息道:“但是我似乎想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邵蕙紧张到爆炸的心情开始慢慢缓解。她意识到,庄理只是看出了自己对萧一恒的觊觎,并不知晓他们两人已暗度陈仓的事。 这就好! 邵蕙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瞬,庄理的话却又让她痛苦到窒息。 “你以为哥哥只是为他安排了一场高楼坍塌宾客散尽的盛宴吗?不,哥哥还在股市中套走了他所有的钱。经纬之国的流动资金、银行贷款、客户定金,都被萧一恒拿去做空贺氏。 “得到消息后,我在股市中投入了几十亿去拉升贺氏股价。所以萧一恒已经赔得血本无归。他的公司分分钟会破产。如果他还不出这笔钱,他会同时被股东、银行、客户、证券商起诉。他不但欠下大几亿的债务,还得坐十几年的牢。” 庄理轻叹一声,温柔告诫:“以后别再想着他了,他已经被哥哥毁了。” 邵蕙:“……” 7480:“主人,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哥哥。” 十一:追夫火葬场16 继演播厅的暴击后, 在这辆急速奔驰的车里,邵蕙又遭遇了人生的第二次重创。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嗓音颤抖地开口。“萧一恒到底亏了多少钱?” 庄理瞥了一眼后视镜, 发现贺冥的车跟了上来, 于是微微一笑。 “他在股市里大概亏了六七亿吧,前期为了制造那堆破烂投进去的两三亿也都打了水漂。前一阵儿, 幻羽不是卖得很火爆吗?他的公司陆陆续续接了很多大订单, 还收了几千万订金。现在幻羽的质量出了问题, 他不但要退还这笔定金, 还要赔偿客户的损失, 如果打起官司, 赔偿款的数额应该也在两三亿左右。 “他还从银行贷款了几千万,这笔钱银行肯定是要追缴的。股东的投资款也都被他拿去炒股了,股东们不会放过他。他现在不但一无所有, 还欠了一笔巨债,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着起诉他。他那个公司已经没救了,不超过一个月就会破产。” 说到这里, 庄理轻笑一声,摇头道:“没有人能在招惹我之后全身而退,悔婚那天他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邵蕙听得心脏都快爆裂了。 她是经纬之国最大的股东, 公司破产就等于她破产, 公司欠债就等于她欠债, 公司被毁就等于她被毁,这里面是存在着直接关联的! 她打死也没想到, 当初自己只是送给庄理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 庄理却回敬她一个千疮百孔的人生。他的报复心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与他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邵蕙却一点都没发现他的真面目! 对着家人,庄理一直是温柔体贴的,像面团捏的一样。谁能想到他隐藏起来的内心是如此狰狞可怖! 萧一恒说得没错,庄理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无止境的后悔涌上心头,令邵蕙差点崩溃。如果早知道真实的庄理是这副模样,她说什么也不会安排那场婚礼。 她丢掉的不是一千两千,是好几亿啊!为了赚到这些钱,她在继母面前低三下四,她在顾客面前卑躬屈膝,她起早贪黑地做护肤品、卖水果。她的每一分钱都是用血汗赚来的! 可是庄理呢?他只在家舒舒服服地坐了三天就赚到了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大得简直令邵蕙绝望。 更让她无法面对的是,庄理之所以会出手这么狠辣,都是她自己招来的。她如果不去伤害庄理,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邵蕙越想越懊悔,心脏痛得宛如刀割。无法承受之下,她用掌心捂住嘴,偷偷喝了两口灵泉。 庄理瞥了邵蕙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小蕙,做人要善良,却也要带着锋芒,不能一味忍让知道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样才能活得痛快。对付萧一恒那样的人绝对不能心软。” 邵蕙带着哭腔问道:“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这种话?” 如果庄理说了,她就不会和萧一恒一起跳进这个火坑。她一定会更谨慎,更小心。 “以前你还小,有些话我不好跟你说。”庄理叹息了一声。 邵蕙:“……”你他妈跟我一样大啊! 有那么一(醋.溜..文.学.最.快.-发)秒钟,邵蕙真的很想去抢庄理的方向盘,然后两个人一块儿撞死算了! 然而恍惚之中,她却又恐惧不已地想到:上辈子自己和萧一恒被庄理抓奸在床,之后很快就被人贩子拐走。那个人贩子该不会也是庄理安排的吧? 是了,如果睚眦必报才是他的真面目,那上辈子同样遭受了背叛的他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 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原来早在上一世,庄理就报复过自己了,只是自己傻乎乎的,竟然丝毫未曾往这方面去想! 他好狠毒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人! 忆起自己被人贩子虐打、囚禁,又被卖进大山求助无门的那段不堪经历,邵蕙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如今再看庄理,她竟害怕地直往车门边缩。要不是还惜命,她恨不得打开车门直接跳车逃跑。 她已经无法忍受与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共处一室了。 庄理抽空瞥她一眼,脸上立刻露出疼惜的神色,“小蕙,你怎么哭了?哥哥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萧一恒那种人不值得,哥哥以后会帮你物色一个更好的。” 他想揉一揉邵蕙的脑袋,邵蕙却尖叫着拍开了他的手,崩溃的情绪已经无法控制。 她原以为今天是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起.点,却没料刚踏出一步就坠入了深渊。上一世的悲惨经历和这一世的痛苦绝望对她造成了双重打击。 如果能早点想通自己上一世的遭遇是谁在幕后一手策划,她根本不会去招惹庄理。她一重生就会离这个人远远的。 “哥,对不起,你,你……”她想说你放过我吧,却又害怕庄理起疑。 她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她干过的那些事绝对不能让庄理知道,不然这辈子她依旧会被整得很惨。 亲眼见证了庄理是如何在短短半月之间把萧一恒算计到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地步,她非常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是庄理的对手。 她现在唯一的优势是庄理对她还非常信任,而这份信任一旦被破坏,庄理的报复只会更猛烈。 他连亲妹妹都能卖,他根本没有人性! “哥,对不起,我以前对你的关心太少了。我不知道你心里藏了这么多事。”邵蕙硬生生转了口风,因为恐惧而泪湿的眼让她看上去格外真诚。 “傻丫头,一切都过去了。”庄理笑着揉了揉邵蕙的脑袋。 邵蕙僵硬地坐在副驾驶座,忍住了没躲,但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被毒蛇盘绕的感觉莫过于此。 --- 兄妹俩“和和睦睦、相亲相爱”的时候,紧跟着庄理的贺冥却焦躁不堪,愧悔不已。 当初离婚的时候,庄理握住他的手,真心实意地央求他再给一点信任,他为什么不给?只要他当时愿意正视自己的心,他们的婚姻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一切误会解除之后,贺冥只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他怎么能这么蠢,这么浑? 贺冥用力按着喇叭,祈求庄理停一停,那人的车尾灯却越去越远。 贺冥想超车,却又害怕吓到庄理,以至于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灾祸,于是只能紧追不舍。 庄理听着身后的急切鸣笛,嘴角不由弯了弯。 7480感叹道:“这就是活生生的追夫火葬场啊!” 庄理摇摇头,轻笑几声。 渐渐缓过来的邵蕙也发现了身后不断按喇叭的车,提醒道:“哥,后面有人在追我们。”她忽然紧张起来,握住车顶的把手,颤声道:“哥,该不会是你的仇人找上门了吧?” 庄理这么丧心病狂,在外面肯定会有很多仇人。 7480忍笑道:“主人,你看看你把命运之子吓成什么样了。她还以为你是变.态呢。” 话音刚落,7480就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改口道:“我说错了,你本来就是变.态,她对你的认识非常深刻。” 庄理轻笑道:“我发现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 7480立马怂了,默默躲进角落,乖乖翻自己的小人书。 庄理的车驶入了一个别墅区。巧得很,贺冥在这个小区也有一栋别墅,只是不常住。岗亭的识别器扫描到两辆车的车牌都属于业主,立刻抬起杆子放行。 庄理刚把车停稳,贺冥就从后面一辆车里跑出来,俯身看向车内。狠狠揍了萧一恒一顿都不带喘的他,现在却紧张地直运气。 他拍打车窗,愧疚地说道:“小理,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了。你出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庄理推开车门往外走,脸上一片平静。 他如果发怒、质问、秋后算账,贺冥都能应付,甚至会感到无比安心,因为他能真切地感觉到庄理对自己的在乎。但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人的平静。 平静之下的决绝是贺冥无法承受的失去。 “小理你看我一眼好吗?”贺冥从背后抱住庄理,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深切的哀求。 “我真的知错了。我们复婚好吗?”贺冥的嘴唇贴着庄理的耳朵,语气坚定:“离婚的时候你问我爱不爱你,我现在知道答案了。” “我爱你。”贺冥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垂头倾诉:“我真的爱你。你知道吗,这些天以来,我在意的不是你的背叛,也不是经济上的损失,我只是忘不掉你对萧一恒说过的那些话。我害怕你对我的感情是假的,我总是患得患失。我错了,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贺冥停顿片刻,似乎在压抑心中的慌乱和恐惧,然后才卑微地开口:“小理,求你。” 离婚时的场景又在今天重演,只不过夫夫双方的处境已完全调换了。 庄理摇头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好好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话落用力挣扎一下,却没能挣脱贺冥的怀抱。 这人太强壮有力了。 7480:“噗!” 庄理故作愤怒地呵斥:“你快放开,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说话!” 贺冥立刻放开手,举起胳膊,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7480:“瞧他那个怂样!呸!” 庄理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贺冥的肚子,换来的不是贺冥的哀嚎,而是自己的痛呼。 这人的腹肌硬得像铁板! 贺冥立刻握住他的手腕,照着自己的脸狠狠打了一下,柔声说道:“你往这里打。打这里手不会疼。” 庄理:“……” 有那么一瞬间,庄理差点被这个憨憨逗笑。 “回去之后你好好想想吧。我们的婚姻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责任到底是谁的?”庄理推了贺冥一把,转身往家里走。 邵颜站在门口,紧张不安地看着两人。 邵蕙已经无力再嫉妒庄理,更不敢打贺冥的主意。她还不想死。她缩着肩膀,垂着脑袋,屏住气息跟随在庄理身后,看上去像个被押解的囚犯。 贺冥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眼睁睁地看着庄理消失在紧闭的房门后。他一刻都不敢离开,生怕自己只是一眨眼,这人就不见了。 失去过后他才明白,曾经的自己多么幸福。 十一:追夫火葬场17 贺冥呆呆地站在别墅外, 路灯投射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寒风刮过树梢,传来沙沙地响, 而他只穿着一套薄薄的西装, 萧瑟地立在风中。 庄理举着一个望远镜躲在窗帘后面偷看,呢喃道:“他怎么还不进车里, 他不知道冷吗?” 7480同情万分地说道:“他的心比身体更冷。” 庄理越看越心烦, 干脆扔掉望远镜, 走进浴室洗澡。 半小时后, 等他披着一件浴袍走到窗边, 贺冥还站在那盏路灯下, 还是之前那个抬头仰望的造型,像一樽雕塑。 庄理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咬牙道:“真行啊, 这家伙跟我玩苦肉计呢。” 7480立刻反驳:“神灵才不会玩苦肉计,他是真的心里苦。他才不像你,满肚子花花肠子。” 庄理哼笑道:“你倒是挺了解他。” 7480壮着胆子嘟囔:“主人, 你见好就收吧。外面零下两三度呢,把人冻坏了就不好了。” 庄理打开窗户缝,感受一下外面呼呼刮过的寒风, 表情立刻紧张起来。他正准备下楼, 却见贺冥动了。 他大步走到自己的车边, 拉开车门,取出一个本子和一支钢笔, 借着车顶当书桌, 刷刷写起来。 “你说他在干嘛?”庄理挑眉。 “应该是在写检讨吧。”7480猜测道。 “那就等他写完了检讨再把他叫进来。知道错了就好。”庄理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台阶。 与此同时,邵蕙躲在卧室, 正一遍又一遍给萧一恒打电话,但那头始终没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焦急地等待中,邵蕙看见了站在屋外忍受着寒风的贺冥,目光不由凝固。这一幕与她对爱情的幻想何其相似?贺冥高大挺拔的剪影也完全符合她对未来另一半的憧憬。 她也曾梦想过这样的一幕。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她寒夜苦守,为她挡风遮雨,为她付出所有,哪怕做了错事,也会被无条件的原谅。 她很早以前就对贺冥动了心。这么好的男人,谁不爱? 在她愣神的时候,电话竟然接通了,萧一恒嗓音沙哑地唤了一声:“蕙蕙。” 邵蕙立刻回神,质问道:“你炒股把公司的钱全都亏掉了是吗?” 萧一恒愣住了。他没想到邵蕙的消息会这么灵通。 只这一瞬间的沉默,邵蕙就明白,庄理说的果然没错。 “你到底亏了多少?我前前后后借给你的钱是不是都被你赔光了?你说话呀?”邵蕙的嗓音尖锐起来。 萧一恒沉默很久才低声道:“蕙蕙,对不起,你再借给我五千万吧,有了这笔钱周转,我一定能让公司起死回生。” 邵蕙立马反驳:“我的账户都被你掏空了,我上哪儿借给你五千万?再说你怎么让公司起死回生?卖破烂吗?如果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废物,蠢货,你害死我了!” 萧一恒也被激起了怒火,低吼道:“邵蕙,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让我向庄理求婚的,也是你唆使我在婚礼上抛弃他的,他会中途退学,不也是你让我去劝的吗? “你害得庄理失去了学业,失去了恋人,失去了未来,你倒好,如今还安安稳稳地在学校里读书。背地里赚了钱,你连你妈的医药费都不愿意出。你说庄理要是知道这些事,他会怎么对付你?我手里还保留着你和我的聊天记录,我现在就可以发给他。” 萧一恒喘了一口粗气,威胁道:“邵蕙,你的美容院和水果园都抵押给银行贷了款,这笔钱你要是不还,你的产业全都会被银行没收。不想被庄理报复,不想一无所有,你就必须拿钱出来帮我度过难关,我们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完了,你也会跟着玩完!” 停歇片刻后,萧一恒语气狠戾地说道:“如果我死了,我会拉你垫背!” 邵蕙瘫坐在床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会从萧一恒口中听见这么绝情的话。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爱自己的,是对自己言听计从、无怨无悔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竟露出了如此狰狞的面目。 他有什么资格说庄理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他自己更狠毒,更不堪! “你爱过我吗?”邵蕙呢喃着问出这句话。 她现在就很想知道,上辈子成为自己执念心魔的男人,这辈子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爱过自己。 “爱?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是同性恋啊,我天生只爱男人。”萧一恒讽刺地笑了。 然而眨眼之间,他的嗓音又带上了哽咽:“要说爱,我这辈子只爱过庄理,可是谁叫我穷呢,我要创业啊,我亏了那么多钱,只有你能帮我还。我不跟你在一起,我能怎么办?八十万对大学还没毕业的我来说是天文数字。” 邵蕙的心在这一刻被冰封了。 她仅存的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原来她追逐的爱情从来不是爱情,她自以为的成功也从来不是成功,一切都源于冰冷的利用啊! 自尊心被狠狠敲碎的邵蕙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也碎了一地。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为你付出那么多。”她失神吟语。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又不是我逼你。我本来和庄理好好的,是你故意勾引我,给我还债,帮我开公司。你自己下贱,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邵蕙,是什么让你如此自信?就凭你唆使我干的那些事,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你太恶毒了,每次跟你上床我都恶心地想吐。” 萧一恒畅快淋漓地发泄着这些年的怨气,最后再次威胁:“不想被庄理报复,你就马上帮我筹五千万!听清楚了吗?公司欠的债,你也要还的,否则这些年你瞒着家里置办的产业全都会被银行没收,包括你背着庄理和你妈在外面买的那些豪车、豪宅、店铺。这可不是开玩笑!” 萧一恒果断地挂了电话。他知道邵蕙这个女人的物欲有多强。失去全副家当对她而言不亚于赔掉一条命。 邵蕙顺着床沿滑坐在地上,指尖抖得非常厉害,连手机都握不住。 她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有重生的奇遇,有先知的记忆,有灵泉的神效,她本该呼风唤雨,应有尽有啊!她怎么会混得比上辈子还差? 手机从掌心滑落的一瞬间,邵蕙也崩溃了。 从云端跌落谷底的粉身碎骨让她痛得直抽.搐。 恍惚中,她猛然想起自己还借给金尔贤三千万,拿回这笔钱,眼下的困境也能大大缓解。 于是她连忙捡起手机,给金尔贤打去电话,但那头始终是忙音。 连打了十几个,邵蕙才逐渐意识到,对方该不会是把自己拉黑了吧? 可是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之间的暧.昧曾那么甜蜜。没有争吵,没有矛盾,怎么说拉黑就拉黑? 邵蕙的心脏开始紧缩,因为她意识到,那笔三千万的借款或许就是自己被拉黑的原因。金尔贤这是不打算认账了。金钱与邵蕙摆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时,他选择了金钱。 这个认知像一柄长矛,刺穿了邵蕙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她疼得蜷缩在地上,指甲狠狠抠挠着长绒地毯。如果不是顾忌隔壁房间的庄理,她一定会发出痛苦的嘶吼。 金尔贤这个朋友是不能要了,但那笔钱却不能不追回来。邵蕙踉踉跄跄爬起来,跑到楼下找母亲借手机。 邵颜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脸上却带着心不在焉的表情。客厅的窗帘敞开着,她一眼又一眼地往外看,担心伫立在寒风中的贺冥会被冻伤。 这么冷的天,那孩子竟然只穿着一套薄薄的西服,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眼看四五十分钟过去了,贺冥还不走,邵颜这才拿起一条毛毯,准备送出去。 从楼上跑下来的邵蕙叫住了她:“妈,快把你的手机借给我!”她披头散发,眼圈通红,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邵颜立刻忘了贺冥,担心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哭过了?” 女儿大学很快就要毕业了,邵颜担心她在情感上出问题。对于女孩子来说,这是最要命的。 “没有,你快把手机给我。”邵蕙伸出胳膊去抢手机。 她越是表现得焦急,邵颜就越担心,把手机藏在身后,连连逼问:“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是不是失恋了?还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你把手机给我。”邵蕙真是有苦说不出。 瞒着家里人在外创业的代价就是当她遭遇了困境,内心的一切苦痛都不能对家人述说。什么难题她都得一个人扛下。 偏在此时,贺冥拿着一个笔记本,缓缓从路边走来,先是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又走到落地窗前,朝里张望。 邵颜马上推开女儿,跑去给贺冥开门。 邵蕙连忙理了理腮边的乱发,又咬了咬苍白的唇瓣,希望齿印唤起的红晕能让自己的脸色显得好看一些。发现自己还穿着乱糟糟的睡衣,她连忙捡起母亲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薄毯,把身体裹住。 在贺冥面前,她完全是一副小儿女的情态,害怕自己变得丑陋,也害怕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妈,小理呢?”贺冥走进来,张口便问。 第一次听见儿婿喊妈,邵颜:“……” 十一:追夫火葬场18 邵颜现在的心情只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 贺冥家世好, 长相好,人还温柔大方,连最好的外科医生也能从国外请来专程给她动手术, 还在关键时刻救了儿子, 优点简直多得数不完。 对于这个儿婿,邵颜是百分百满意的。 预感到贺冥与儿子有复婚的可能性, 邵颜连忙招呼道:“小贺你先坐着, 我去楼上叫小理。蕙蕙, 快给你大哥倒杯热茶。” 邵蕙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款款走进厨房泡茶。出来的时候, 她想把茶杯直接递到贺冥手里。 不知道为什么, 她很难抑制住对贺冥的渴望。当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她总想靠近他,吸引他的注意力, 甚至将他据为己有。 “谢谢,放那儿吧。”贺冥根本没伸手去接杯子,而是低着头, 专心致志地研究笔记本上的内容。 邵蕙坐在沙发扶手上,故意贴近贺冥,伸长脖子去偷看。 贺冥躲远了一点, 合拢页面, 语气严厉地质问:“你不懂最基本的礼貌吗?要坐就好好坐, 不要挨着我。” 邵蕙:“……”这个狗男人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 庄理从楼上下来,语气温柔:“蕙蕙, 和你贺大哥说什么呢?” 邵蕙:“!!!” 她像老鼠见了猫, 立刻把茶杯放在贺冥手边,老老实实坐到一旁的沙发, 摇头澄清:“我就想看看贺大哥的本子里写了什么。” 庄理在贺冥对面坐下,问道:“你写了什么?” 贺冥正襟危坐,诚恳汇报:“我总结了我们婚姻会发生问题的原因,想拿给你看看。你不是说让我想清楚了再来吗?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庄理看了看手表,挑眉道:“这么快?” 跟在后面下楼的邵颜连忙帮腔:“不快不快,小贺都在外面站了快一个小时了,外面多冷你不知道啊?” 庄理轻轻碰了碰贺冥的手背,斥道:“你是小孩子吗?手这么冷不知道捧会儿茶杯?” 贺冥立刻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捧起了温热的茶杯,表情依然紧张,嘴角却带上一抹满足的笑容。 邵蕙:“……”这个狗男人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她让他喝茶,他不理。庄理让他捧茶杯,他像捧圣旨一样。 邵蕙酸得心肺都在绞痛。 庄理拿起笔记本翻看。 贺冥下意识地并拢双腿,低下脑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说说看你都总结了什么。”庄理漫不经心地开口。 贺冥握紧茶杯,语气严肃:“首先,我们的婚姻会出问题,责任百分之百在于我。是我做的不够好。” 庄理盯着检讨书,第一段的第一句话果然是:【婚姻的失败,我必须负全责,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态度…… 庄理差点笑出声来。 7480:“这个耙耳朵!啧啧啧!” “你错哪儿了?”庄理继续审问。 贺冥老老实实回答:“我总共犯了四个错误:第一,我平时只顾着工作,没有回来陪你,对你的关心太少;第二,我缺乏与你的沟通,对你的了解不够;第三,我脾气太急,一出现问题就一刀切,对你造成了伤害;第四,我不信任你,以至于我们的婚姻最终走向失败。” 他偷偷瞄了庄理一眼,补充道:“最后一个错误是最严重的。” 庄理一边扫读检讨书一边问:“那你怎么改呢?” 贺冥立刻抬起头,直视庄理的眼睛,态度非常诚恳:“以后我一定天天回家陪你。在我心中,你是第一位的,工作只能排第二。我一日三餐都会回来与你一起吃,一下班就早早回家,尽量不应酬。有不得已的应酬也会带上你一起去。你要是不想去,我就给你打电话、发短信,拍视频,随时随地汇报行踪。我不会让你感觉到一点点的不安心。 “无论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回来之后都会告诉你,绝不对你隐瞒任何事。遇见问题,我们坐下慢慢谈,然后一起解决。家里发生大事,全部由你决定,我都听你的。而你遇见了烦恼,也可以尽数交给我处理(看书就去.clewx.),我保证不让你操心。 “我全心全意信任你,也请你相信我认错的诚意。你要是无法信任我,我现在就可以把全部财产过户给你,今后我如果再提离婚的事,你就让我变成穷光蛋滚出家门。” 贺冥放下茶杯,壮着胆子握住了庄理的手。 其实他早就想握了,只不过刚进门的时候手冷,怕冻着庄理,这才迟迟没敢行动。 他哀求道:“小理,你点个头吧。只要你点个头,我什么都给你。” 他说着说着一只膝盖就跪了下去,嗓音沙哑:“小理,我们复婚吧?” 灯光照着他的眼,闪现出点点泪迹。 邵颜频频用手指头戳儿子后背,暗示他赶紧答应。像贺冥这么好的老公,她在一旁看着都眼馋! 邵蕙的嫉妒心伴随着贺冥的诉说一再加深。为什么庄理能遇见这么好的人,而她总是被男人利用和愚弄?老天爷真的太不公平了! 贺冥的好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夺走这人,却已经没有了算计庄理的勇气。 无法压抑的渴望让邵蕙难受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搅。她痴痴地看着贺冥,恨不得握住对方的手哀求:“庄理不要你,我要,求你看我一眼啊!就一眼!” 只可惜贺冥根本看不见邵蕙。确切地说,只要有庄理在,所有人在他眼中都会自动褪去色彩,变成模糊不清的背景。 他专注地看着庄理,屏息地等待着对方的决定。 庄理摊开掌心,语气淡淡:“给我笔。” 贺冥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双手捧着递送过去。 庄理拧开笔帽,将检讨书里的几行字划掉。 贺冥以为他对这些话不满意,额头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我现在马上就改,改完你再看看?”他紧张地说道。 庄理只是摇头,并不回话。 邵颜用力拍打儿子后背,斥责道:“你还有哪点不满意?我看小贺写的这些东西都很好,你别太苛刻了!” 庄理自顾改完检讨书,然后才把笔记本递给贺冥,徐徐说道:“被我删掉的这些话,都是我认为你没有错的地方,你不用向我道歉。你不爱回家,我也从来没想过唤你回家,两地分居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沟通太少既是因为你的忙碌,也是因为我的抗拒,这是我们两个人的责任。” 庄理放下笔记本,叹息道:“我们会离婚,错误各占50%。” “所以呢?”贺冥紧张到喉咙沙哑。 “所以我原谅你了。”庄理把钢笔递过去,缓缓说道:“我原本也想冷你几天,不见你,不接你电话,不看你短信,彻底斩断与你的沟通渠道。可是,当你这样对我的时候,我知道那有多难受。我将心比心地想一想,便放弃了。我不愿意你承受我承受过的痛苦。” 贺冥被他几句话说得既感动,又心痛,想起这几天自己的冷暴力,也就越发悔恨。 他拉住庄理的手往自己脸上扇,急切道:“小理我错了,我是混账。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我要是三秒钟之内不接你电话,不回你短信,你就打我。要不你罚我跪搓衣板也行。我现在就在网上下单买一块搓衣板。” 7480:“……主人,神灵冷落你的那几天,你痛苦吗?” 庄理:“这个不重要。” 7480:“……你真的是个人渣啊!” 庄理照着贺冥的脸轻轻拍了一下,嘴角终于带上一抹笑弧:“行了,我们两清了。” 贺冥如释重负地抱紧这人,像劫后余生一般喘着粗气。 “你爱我吗?”庄理回抱他,在他耳边轻声问。 “爱,很爱很爱。”贺冥笨拙地表白着。 庄理这才吻了吻他苍白的耳朵,笑着回应:“我也爱你,我们重新结婚吧。” “好,我明天就去筹办婚礼。”贺冥的嗓音因为狂喜和激动而带上了哽咽。他侧过头,看向庄理,神色是小心翼翼的。 庄理在他薄唇上吻了一记,低不可闻地说道:“还有一点你没写,待会儿记得加上。你必须给我提供每天一次的性.生活,而且质量不能下降。” 贺冥:“……” 贺冥的耳朵一瞬间涨得通红,下腹也迅速绷紧。幸福来得太快,他有些无法承受。 邵颜没听清两人在说什么,喜不自胜地鼓掌:“好好好,妈妈早就盼着你们复婚了。以后有什么坎,你们一起跨过去,别总是冲动之下做这种让自己后悔的事。折腾了一大圈,你们折腾啥了?” “我们把萧一恒折腾破产了。”庄理顺嘴回了一句。 邵颜尚且来不及反应,邵蕙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插了一刀。被折腾破产的明明是她啊!她才是经纬之国最大的股东! 庄理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出一些资料,告诫道:“这是金尔贤盗窃公司商业机密的证据,我传给你一份,你明天拿上它去报警。他也参与了做空贺氏的行动,现在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还债,他这会儿正联系买家准备把‘蝶翼’的研发资料卖出去。我是假偷,他是真偷。这么大一只老鼠躲在身边你都没发现。” 贺冥接过手机看了看,立刻联系律师去处理,然后继续承认自己的错误。 邵蕙:“……” 要不是客厅里坐满了人,她这会儿可能会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金尔贤也把钱全都扔进股市打了水漂?那她的三千万岂不是要不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邵蕙竟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快晕过去了。 十一:追夫火葬场19 矛盾彻底解决之后, 庄理和贺冥长久地拥抱在一起,把头埋入彼此颈窝,压抑着内心的思念。 这么多天的分离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一场折磨。 激动散去后, 淡淡的幸福感浮上心头, 令两人不约而同地低笑出声。 “以后还跟我闹吗?”庄理轻轻拍了拍贺冥的脸颊。 贺冥连忙摇头,嗓音里带着后怕:“再也不闹了。” “还打冷战吗?”庄理继续问。 “不打了。”贺冥拿出手机, 哀求道:“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好不好?” 庄理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然后才把人挪出黑名单, 添加了好友。 贺冥立刻发了一条短信:【小理我错了。】看见信息前不再显示那个红色的惊叹号, 他#醋溜文学首发-#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庄理回复道:【好吧, 原谅你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 额头抵着彼此的额头,明明可以说话聊天,却都拿着手机发短信, 然后同时低笑。 7480:“……恋爱中的人智商果然会下降啊。” 看见这一幕,邵颜不由露出欢喜的笑容。 邵蕙却酸得牙齿都倒了,听见“黑名单”三个字, 这才想起自己下楼是干嘛来了。 “妈,你的手机借我用一用!快快快!”邵蕙焦急地催促。 “你自己的手机呢?”问归问,邵颜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女儿。她没有锁屏的习惯, 谁拿到她的手机都能用。 邵蕙一把夺过手机, 噔噔噔地跑上楼。 庄理拉着贺冥站起来, 理所当然地道:“明天我再跟你回家,今天晚上先在这儿睡吧。” 幸福来得太快, 弄得贺冥有些不知所措。他耳朵通红地答应一声, 紧接着又补充道:“我在这个小区也有房子,在a区, 离这里不远。我明天就让人把我的东西都搬过来,我们以后在这里长住。这样你回家探望妈也方便。” 邵颜一听这话就更高兴了,连连说好。 对贺冥这个儿婿,她简直满意地不能更满意,但愿以后女儿结婚也能找个这样的。 不过像贺冥这样的老公是真的很少吧?她活了大半辈子是一个也没见过。 两人手拉着手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就急切地吻在一起,用热烈的唇舌交缠来填补这几天的空洞。 躲在隔壁房间的邵蕙终于打通了金尔贤的电话,那人的嗓音像被烧焦的枯树叶,透着一种末路般的死寂,只一句沙哑至极的“你找谁”就让邵蕙无端端打了个哆嗦。 “金尔贤,我的钱是不是被你拿去炒股赔光了?”邵蕙定了定神,张口质问。 金尔贤的呼吸声立刻变得粗重,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准备挂断电话。 邵蕙察觉到了他的意图,飞快说道:“金尔贤,贺冥准备报警抓你了!我哥拿到了你盗窃贺氏机密的证据。他刚才把证据递给贺冥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你是不是准备把‘蝶翼’的研发资料卖给别的公司?你在网上和那人的聊天记录,我哥全都截图了。你现在联系的这个买家代号是不是uyt?” 金尔贤差点打翻放在手边的茶杯。 在暗网中与他进行交涉的买家,昵称正是uyt。 所以说,邵蕙不是在骗他! 金尔贤吓得连手机都握不稳了,不敢置信地问:“庄理怎么会知道?” 邵蕙立刻把庄理如何做局将所有人都扯入深渊的事叙述了一遍。 金尔贤:“……” 巨大的恐惧像闪电一般劈中金尔贤的脑袋,他完全没想到当自己陷害庄理时,庄理早已洞悉一切并把他推入了绝境。庄理能拿到他和买家的聊天记录,应该是一直都有监视他才对。 所以说,设计陷害庄理的所有人其实都是被他囚禁在玻璃容器内的老鼠,只能按照他预先设定的路线,一只接一只地跑进死亡陷阱! 庄理有这么可怕吗?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金尔贤才总算意识到,庄理的手段的的确确就有这么可怕!他能轻易毁掉所有伤害过他的人! 电脑屏幕上,买家一句接一句地砍着价,金尔贤却已经不敢再回复了。 被庄理盯上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他连忙站起来,远离书桌,表情惊恐地仿佛电脑里能爬出一只鬼。 “金尔贤,你还在听我说话吗?”邵蕙在电话里催促,“你爸妈不是还有一套学区房吗?你赶紧把它卖掉,一部分钱你可以还给我,一部分钱你拿去跑路吧!金尔贤,你听见没有?” 金尔贤这才回过神来,咬牙道:“那房子是我爸妈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钱才买下的,我不能卖。邵蕙,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怂恿我去帮庄理盗窃贺氏机密,我还保留着与你的聊天记录。如果我被警察抓了,我会第一个把你供出来。作为主谋,你坐牢的时间肯定比我长!所以,我为什么要还你钱?” 邵蕙:“……” 她真的要疯了,急疯了,也气疯了。 为什么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一个两个全都是人渣?为什么在遇见危险的时候,他们能想到的办法都是拉她垫背?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在这时,隔壁的门板忽然闷响了一声,然后便传来庄理舒适至极的长吟。他婉转的尾音在空气中环绕,听过之后令人的骨头缝都在发痒。 他与贺冥在干什么已不言而喻。 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邵蕙:“……” 有那么一瞬间,邵蕙真的很想跑去楼下的厨房,找一把菜刀把隔壁的门板给劈了!刺激人也要有个限度! 另一头,金尔贤的威胁已进一步升级:“邵蕙,你马上给我打五百万跑路费,否则我一定会送你去坐牢!我说到做到!” 邵蕙:“……”心脏被.插了一刀又一刀的她此刻已痛到麻木。 “我的钱全都拿去投资了,还被你和萧一恒亏得血本无归,我上哪儿再去找五百万?”邵蕙的嗓音带上了哭腔。 她终于发现自己跌入的不是一个深渊,而是一层又一层深渊。当她以为事情不能更糟糕时,现实总会告诉她,不,还会有更可怕的地狱在前方等着你。 她揪着胸口的布料,整个人快抽过去了,心脏和脑袋像被锤子砸过一般难受。 偏在此时,隔壁忽然传来贺冥的低吼,充满了激越,却又极尽克制,那么沙哑,那么性.感。 原本已经麻木却又忽然感觉到一阵刺痛的邵蕙:“……” 菜刀呢?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把菜刀! 金尔贤嗓音狠戾地说道:“你不可能没钱!你爸有钱,你继母有钱,现在连庄理都那么有钱,你去找他们要啊!” 邵蕙“……”去你们的吧!老娘生来欠了你们是不是?老娘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大不了一桶汽油一把火,老娘带你们全部下地狱! 心里这么呐喊着,邵蕙嘴上却说不出来。 重活一次真的不容易,她不想再经历上一世的失败。这场磨难她一定要撑过去! 沉默很久之后,她有气无力地开口:“你先躲起来,三天之后我给你打五百万,你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成交。”金尔贤喘着粗气说道:“我现在已经下楼了,待会儿会用一个新的手机号联系你,你别关机。如果你放我鸽子,我会跑去警察局自首。后果你明白?” 邵蕙咬牙说道:“我明白。” 金尔贤挂断了电话,隔壁的声音却还在继续,有时很快,有时很慢,有时庄理会长长地喊出来,有时贺冥又会低低地吼几声。 只是静静地听着,旁人也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氛围是多么热烈。 他们太契合了。 邵蕙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外面,对着两人的门板狠狠踢了几脚,大声喊道:“你们安静一点行不行?” 屋内的声音短暂地停滞了片刻,然后像示威一般更缠绵激越。 邵蕙:“……” 邵颜从走廊尽头的房间探出一个脑袋,呵斥道:“蕙蕙,别去打扰你哥他们!小别胜新婚,你谅解一下。你要是觉得吵就搬到客房去睡。” 邵蕙:“……” 她很想竖一根中指,狠狠骂一句:“谅解个屁!” 只可惜她不敢。没有经济实力的她只能生活在食物链最底层。所以说,以前她赚那么多钱都干嘛去了?她既没有改善家人的生活,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地位,更没有获得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重生这么久,她等于白忙活一场! 邵蕙忍到内伤才忍住了怼母亲的话,默默回房,拿了一个枕头,去三楼的客房睡觉。 想到自己被抵押的产业,想到破产的公司,想到金尔贤和萧一恒欠她的那些钱,邵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拿出手机,试探性地给父亲庄朔发了一条短信:【爸,你能借给我500万吗?】 庄朔倒也没假装看不见,立刻回复:【我没钱,你自己想办法。】 邵蕙:“……” 庄朔又道:【想借钱你去找汪丹。只要你肯把“玉兰”的配方卖给汪丹,别说500万,5000万她都给。】 “玉兰”是汪丹经营的化妆品公司旗下的一款高档面霜,一瓶卖几万块,而核心配方正是邵蕙提供的灵泉。为此,汪丹每年付给邵蕙一大笔钱作为分红,否则邵蕙也不可能存下几亿资产。 卖掉灵泉等于卖掉邵蕙的命,她怎么可能同意? 直至此时她才看清楚父亲的真面目。别人只是图她的钱,庄朔是想把她的根都挖走! 十一:追夫火葬场20 被父亲拒绝后, 邵蕙打了很多感情牌,但庄朔一张都不接,咬死了让她出售“玉兰”的核心配方, 否则一切免谈。 邵蕙是真的没办法了。 她每个月会为汪丹提供十瓶灵泉, 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她把芦荟、人参、白芷、茯苓等中药榨成汁, 与灵泉混合在一起, 交给汪丹。 一小瓶灵泉可以稀释成几吨护肤品。 即便汪丹把瓶子里的液体拿去化验, 她也绝对想不到刨除所有中药, 水才是最重要的成分。 也因此, 一起合作了好几年, 汪丹始终没能得到“玉兰”的核心配方。而她却靠着“玉兰”的神奇功效和疯狂的销售额,把自己的化妆品公司发展成了业内龙头。 没有自主配方就等于命脉被人拿捏在手里,这是汪丹无法容忍的。这几年, 她没少往邵蕙身上下功夫,却都找不到要害。 如今,邵蕙浑身上下都是软肋, 汪丹不趁火打劫才怪。 但邵蕙是绝对不可能把灵泉的秘密告诉她的。 汪丹这人自私、贪婪、狠辣无情,如果落到她手里,邵蕙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她要是知道邵蕙的掌心有一口灵泉, 她会把邵蕙的手砍下来, 拿到显微镜下一个细胞一个细胞地找。 无数可怕的画面在邵蕙的脑海里闪现, 让她害怕得瑟瑟发抖。 外面的天很冷,邵蕙的心却更冷。 裹了两床厚被子, 她却一夜都没睡着, 天亮之后走进浴室,神情恍惚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这人的头发是干枯蓬乱的, 皮肤是粗糙蜡黄的,眼圈是乌黑的,嘴唇是苍白的。即便上辈子被拐卖的时候,邵蕙都没见过这么狼狈的自己。 她洗了一个冷水脸,让头脑清醒清醒,深深吐息几次后,狂跳了一晚上的心脏才总算得到片刻缓解。 然而偏在此时,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还有两天!】 毫无疑问,这是金尔贤。 看见短信的一瞬间,邵蕙崩溃了。她双手撑着洗漱盆,对着镜子痛彻心扉地哭,哭也不敢哭出声,只能用力咬住唇,压抑着嚎啕的欲.望。 活着怎么这么难?她现在必须用尽全力才能面对未来的每一天。 邵蕙躲在浴室里哭了很久,直至楼下传来母亲的呼唤才手忙脚乱地擦了擦脸,前往餐厅。 贺冥穿着昨天那套西装,衬衫领子扣得规规矩矩,耳后和颈侧却还是露出几枚鲜红的印记。由此可见昨天晚上庄理对他有多热情。 他一边喝粥一边汇报自己今天的行程,脸上带着餍足的神色:“律师会去警察局处理金尔贤的事。我九点去公司上班,十一点半回来陪你吃午餐,下午我们一块儿回家把东西搬到这个小区里面来,晚上我们一起挑一个地方举行婚礼。” 庄理吩咐道。“萧一恒送去专利局的资料是我篡改过的,只能做出一堆破烂。所以蝶翼的专利你们可以继续申请,然后尽快发布出来。这样比较稳妥。从萧一恒那边撤走的订单,你们这边刚好能接住。” “好,我马上让人跟进。” “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去上班。你忙你的,我在办公室陪你。”庄理拿出纸巾擦嘴,末了凑过去亲了亲贺冥的脸颊,柔声耳语:“分开这么久,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当着岳母的面,贺冥想表现得沉稳一点,脸上的笑容却无法遮掩。 他红着耳朵点头:“好。那我先回去换一套衣服,等会儿来接你。” 他的房子离邵家很近,来回只要十分钟。 临别的时候,他无法克制地吻上了庄理的唇,紧张呢喃:“你在家等我,别乱跑。” “去吧,我能上哪儿。”庄理漫不经心地摆手。他身上穿着一条宽松睡袍,胳膊上扬的时候衣袖滑落一截,露出同样印满红痕的雪白肌肤。 贺冥握住他的手腕,珍惜地吻了吻其中一枚红痕,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餐厅。 还没复婚就变成连体婴了,这两个人……邵颜满脸嫌弃地摇头,心里却很高兴。 看见站在餐厅门口的女儿,她连忙招手:“蕙蕙,快来吃早餐。” 面对着大步走来的贺冥,邵蕙下意识地撩了撩鬓边的头发,柔柔地喊了一声“贺大哥”。 贺冥却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连一声回应都没有。他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企图心。 邵蕙:“……” 反正痛着痛着邵蕙也已经习惯了。她走进餐厅,憋红了眼圈,再抬头时泪珠滚滚而落,哽咽道:“妈妈,哥哥,你们一定要救我!” 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选择向家人求助。 邵颜昨天晚上就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了,看见她憔悴不堪的模样,立刻把人搂住,拍抚道,“蕙蕙别哭,有事你慢慢说!” 庄理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掉邵蕙脸上的泪珠,语气温柔至极:“别哭了,无论遇见多大的事,哥哥都能帮你解决,你相信哥哥。” 邵蕙自然是信的,这人的手段有多狠她已经见识过了。 “哥,我欠了很多高利贷。刚开始只是几千块,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利滚利竟然变成了五百万。哥,催债的人今天早上说了,如果我不还钱,他们就公开我的裸.照。哥,你救救我吧!”这是邵蕙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借口。 金尔贤那边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竟然真的给她找到几个催债的人配合表演。 听见女儿的话,邵颜捂着额头缓缓坐下,竟觉得天旋地转。五百万对她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她吓得腿都软了。 庄理曲起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仿佛在沉吟。 邵蕙怕他不信,连忙把催债人发来的短信拿给他看。 庄理只是瞟了几眼,根本没认真阅读。 他冲邵蕙挥了挥手,语气温和:“给妈妈泡杯热茶。” 邵蕙连忙给邵颜泡了一杯茶。 “过来坐。”庄理招了招手。 邵蕙怯生生地坐在他对面{醋。溜。儿。文。学。-最。快。发}。 “缺钱了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要去外面借?几千块而已,家里缺你这点钱吗?”庄理平静地问。 邵蕙低下头不敢回答。 “你哪一次跟妈妈要钱,妈妈不给你?新上市的苹果手机一款比一款贵,你每一次出新款都要换,大几千一台,妈妈拒绝过你吗? “你小时候喜欢跳舞,几百块一节课,妈妈短过你吗? “别的小朋友穿公主裙,你也要,妈妈一口气给你买三件,你的童年有缺憾吗? “上了大学,你说室友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三四千,你也要三四千,妈妈有说过一个不字吗?” 庄理一句接一句地质问。 邵蕙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那你知道我上一部手机用了多久吗?用了五年,我说我想换,妈妈跟我说你是男孩子,将就一点没关系,以后赚了钱自己买。 “我小时候也想学跳舞,妈妈说我是男孩子,学跳舞没用。 “我一年只买一回新衣服,因为我是男孩子,不需要打扮。 “我上大学的时候,生活费全都是自己打工赚的。” 庄理语气渐渐变得冰冷:“妈妈把所有的心血都灌注在你身上,只因你是女孩,你需要娇养,而我是男孩,我要学会担当。可是你回报给妈妈的是什么?嗯?” 庄理神色冷厉地盯着邵蕙。 在这样的目光下,邵蕙只觉得脖子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头。不说不知道,一说她才发现,原来“重男轻女”的母亲对自己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而哥哥的待遇竟然还不如她。 她想反驳,但翻遍了记忆她才发现,庄理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为什么她以前没发现呢?是什么蒙蔽了她的眼睛? 在这一刻,邵蕙的脑子乱了。 不等她想清楚,庄理继续质问:“除了刚才那杯茶,你有给妈妈递过一口水吗?嗯?” 邵蕙想了又想,却找不到自己曾经孝顺过母亲的例子。 庄理的语气更加严厉:“那你知道从小到大,你的学费、补课费、生活费、奢侈的消费,都是怎么来的吗?” 邵蕙捂住脸,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这个她知道,那些钱是母亲一个人打三四份工,拼着性命不要赚来的,要不然母亲的身体也不会变得这么差。母亲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她以前一点都没看见,更不在乎呢? 庄理沉声道:“看来你也明白这些钱来得有多不容易。为了把我们养大,妈妈吃了很多苦,你说你对得起她吗?” 邵蕙沉默很久才摇摇头,声音低如蚊蚋:“对不起,我错了。” 这句我错了竟然是发自真心的。 抱歉的话一旦说出口,邵蕙积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也就找到了宣泄处,抱住邵颜嚎啕大哭。 这段时间以来,她真的太害怕太无助了。 邵颜原本也想骂几句,看女儿哭得可怜,便又转过头劝庄理:“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你妹妹知道错了。她还小,她不懂事。这笔钱你先帮她还了好不好?稍后我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再把钱给你。我没能力,给不了你们富裕的生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邵颜悲从中来,搂着女儿痛哭失声。 被她抱在怀里,享受着她无止境的纵容和严密保护的邵蕙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 原来最爱她的人一直都在身边,只是她看不见而已。经历了那么多冷酷的背叛、利用与算计,她才真正明白母亲的怀抱有多温暖,多安全。 “妈,对不起,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妈,我太不应该了。”邵蕙搂着邵颜的脖子哭得更加大声。 邵颜一边拍抚她一边偷瞄庄理。 庄理揉揉眉心,叹息道:“行,这笔钱我帮她还,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邵颜大松了一口气,连连保证自己会管好女儿。邵蕙也浑身瘫软下来,像死过一次一般。 不过她知道,五百万对庄理来说只是小钱,他不会在乎的。开了这个口子,下回她还能利用母亲的心软从庄理这里搞到钱。对母亲千依百顺是庄理的弱点。 只要借口找得合适,母亲总会帮她的。 意识到邵颜对自己的纵容后,邵蕙心里有感动,也有后悔,但自私自利的血液已经融入了她的骨髓,让她习惯于从功利的角度去看待这份亲情。 她当然会好好孝顺邵颜,因为通过这份孝顺,她可以得到更多好处。 7480嘀咕道:“主人,你真的要帮她还债吗?她在骗你钱呢!” 庄理似笑非笑地勾唇:“怎么可能?这条捷径最后只会通往更深的深渊。” 十一:追夫火葬场21 见庄理答应给钱, 邵蕙立刻拿出手机说要转账。 庄理瞥了一眼屏幕,摇头道:“我的存款不在你这家银行,跨行转账的话, 上限是两百万, 你得等我中午下班去柜台帮你转。” 邵蕙不敢表现得太急切,只好答应下来。 门外响起汽车引擎声, 应该是贺冥到了。庄理拿上外套, 俯身搂了搂邵颜的肩膀, 匆匆走出门去。 贺冥此时也匆匆走进来, 看见庄理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竟极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看来他非常盼望庄理能陪自己去上班, 唯恐离开的片刻,这人又反悔。 “走了。”庄理伸出一只胳膊。 贺冥连忙与他十指相扣。 看着两人手拉手的背影,邵颜欣慰地叹了一口气。 “蕙蕙, 你也快大学毕业了,是时候找工作了。这五百万妈妈卖房替你还钱给你哥哥,但是你要明白, 那套房子本该有你哥哥一半,你哥哥是亏了自己给你还钱的。以后你工作了要还钱给他,明白吗?”邵颜转过头, 语重心长地教育女儿。 “我明白。”邵蕙除了点头答应什么都不能做。 没有经济基础就没有上层建筑, 现在她总算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欠了庄理的债, 她在这个家越发没有尊严和地位。 只恨她以前脑子糊涂,明明可以靠经济实力掌控这个家的话语权, 却偏偏要隐瞒, 弄得妈妈和哥哥都看不起她。 邵颜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叹息道:“工作之后, 个人问题也该考虑了,有喜欢的男孩子可以带回家给妈妈和哥哥看一看。最好是能找一个像你贺大哥那样的。那样的人才靠谱。” 邵蕙憋不住了,红着眼眶抱怨:“像贺大哥那样的人太少了,我上哪儿去找?” 要不你让庄理把贺大哥让给我吧?这是邵蕙的心声,只可惜她不敢说出口。 --- 庄理与贺冥手牵着手走进公司大门,早已蹲守多时的一名记者立刻冲过去采访:“请问贺先生,您知道昨天晚上经纬之国举办的发布会为什么会出问题吗?据说是因为贺氏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打击经纬之国,这个消息可靠吗?” 贺冥立刻把庄理拉进怀里,用手臂隔开记者。 “经纬之国盗窃了贺氏的研发资料。他们造出来的幻羽,其实是我们公司新近研发的‘蝶翼’的初级版。只不过他们在解读那份研发资料时出现了偏差,以至于整个生产流程都是错误的。他们造出来的幻羽,在特定的温度、湿度和二氧化碳浓度下会褪色,存在重大质量问题。” 贺冥慎重说道:“贺氏没有对经纬之国使用任何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恰恰相反,经纬之国盗窃了贺氏的商业机密,对贺氏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目前,我们已经拿到了经纬之国盗窃贺氏商业机密的证据,帮助经纬之国盗窃贺氏机密的人,我们也已经向警察局举报了。等真凶落网,这件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贺冥把庄理护在怀中,大步往公司里走。 记者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背影,大声问:“贺先生,请问您和庄先生现在是什么关系?有人看见您在发布会现场与萧一恒打斗,还拍到了相关视频,请问原因是什么?” 对于他暗指庄理与萧一恒有染的话,贺冥非常生气。 他转过头,语气严厉地说道:“我和庄理当然是夫夫关系,我们感情很好,没有任何人能插.入。我打萧一恒自然是因为他盗窃贺氏机密,还能因为什么?如果你对此进行了不实报道,我的律师团会在法庭等你!” 贺冥盯着记者的工作牌看了几眼,已经记下了对方是哪家报社的。稍后他会让公关部重点关注这家报社,一旦在网络上发现有污蔑庄理的报道,他会不惜代价起诉这些人。 记者被贺冥冷厉的目光盯得浑身发寒,连忙摆手说不会乱写。 贺冥这才搂着庄理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之后,庄理忽然踮起脚尖,吻住了贺冥削薄的唇,附在他耳边笑着低语:“老公,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我的英雄?” 贺冥紧紧搂住庄理,低声承诺:“我会一直做你的英雄。” 庄理再次亲吻他的唇,心中十分安宁。 两人刚进入办公室,贺冥的私人律师就带着一堆文件进来了,说是要把老板的财产全部过户给庄理,让庄理签字。 昨天那份检讨书可不是随便乱写的,贺冥向来说到做到。 律师原本还以为庄理至少会装模作样地谦让几句,表达一下自己“只爱人不爱钱”的高尚情操,哪料庄理看也不看文件,拿起笔就开始签字。 贺冥在一旁帮着翻文件,告诉他该在哪个空格签字,该在哪个空格摁手印,脸上完全没有舍不得的表情。 签完字之后,贺冥拿出手机把财产转让书拍成照片,发送到朋友圈和微博,配文道:【从今天开始,我得给我配偶打工了。】 庄理马上转发并回复:【好好干。】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笑着吻在一起。 律师:“……”有钱人真会玩! 贺冥的微博刚发布出来就引起了全网关注,大家根本理解不了他的做法。也因此,庄理很快就得到一个新绰号――蛊王。 某个网民言之凿凿地说庄理一定会放蛊,否则贺冥不可能干出这些蠢事:又是在婚礼上当接盘侠,又是在闹出绯闻的情况下转赠全部财产,贺冥疯了! 这条评论获得了无数人的点赞。但无论大家怎么酸,庄理的的确确成了婚姻最成功的典范。不知有多少男女暗暗祈祷自己将来能找一个像贺冥这么傻的伴侣。 --- 同一时刻,邵蕙也看见了这条微博。 她盯着照片中厚厚一沓财产转让书,眼珠渐渐爬满血丝。她一直以为昨天那份检讨书是贺冥随便乱写的,哪知道他竟然来真的!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好? 没人比邵蕙更清楚将来的贺冥会有多成功。 研发了三款“蝶翼”的他会比上辈子更有钱。巨大的港口,广袤的海外领土,高贵的身份,取之不尽的财富,这些她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未来将全部属于庄理。 更可笑的是,如果没有她的精心策划,庄理根本不可能与贺冥结婚。 她当初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让萧一恒悔婚。她就该把那两个人凑成堆,然后自己去引诱贺冥才对。 邵蕙悔恨得无以复加,又嫉妒得心肺绞痛,一时间竟难受得厉害。 坐在一旁刷微博的邵颜也惊叫起来:“哎呀!贺冥竟然真的给你哥哥转赠财产了!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不行,以后我得好好看着你哥哥,他要是敢做对不起贺冥的事,我打断他的腿。这些钱我们不能要,等你哥哥回来我一定说他!” 邵颜的责备在邵蕙听来简直可笑。 拿到手的财产,庄理怎么可能吐出来? 如果自己可以取代庄理就好了!如果重来一次,她回到的不是这副躯壳,而是庄理的身体就好了! 邵蕙越想越魔怔,越想越感觉到渴望。 偏在此时,一个电话打断了她的臆念。她看了看来电显示,立刻跑上楼,躲在卧室里接。 汪丹带着笑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听你爸爸说你缺钱了?玉兰的配方你卖吗?我出五千万。” “不卖,我现在不缺钱。”邵蕙果断拒绝。 “你和萧一恒合办的那家公司快破产了吧?不卖玉兰的配方,你怎么度过这次难关?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现在给你开价五千万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等银行查封了你的资产,我可以把价钱压得更低。到时候你不卖也得卖。我们当初可是签了限制合同的,你如果把配方卖给别人,我可以去法院告你。”汪丹不紧不慢地陈述事实。 为了防止邵蕙拿玉兰的配方四处去卖,影响公司的发展,汪丹早已通过法律途径斩断了邵蕙的退路。 “你没看新闻吗?我哥哥有的是钱,我们家不缺你这五千万。”邵蕙从未在汪丹面前如此硬气。 以前她只能靠汪丹赚钱,所以低三下四、受尽折辱。现在庄理也有钱,她大可以把汪丹丢到一边。 直至此时她才想明白一个道理:外/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人终究是外人,亲人永远是亲人。依靠亲人她可以挺直腰杆,依靠外人她只能卑躬屈膝。 汪丹那边不说话了,似乎在翻看新闻网页,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轻笑道:“没想到你哥哥这么有出息,靠卖屁股赚来这么多钱。邵颜真会教孩子。” 听见她侮辱妈妈,邵蕙立刻反驳:“知道前一段时间主导比特币战争的人是谁吗?是我哥哥!知道为贺氏注入几十亿资金拉动贺氏股价的神秘富豪是谁吗?是我哥哥!这些信息并不是什么机密要闻,你自己去查吧。我妈妈教出来的孩子就是比你的两个孩子有出息!怎么样,是不是很酸?酸也没用,比资本的话,我哥哥现在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邵蕙挂断电话,畅快淋漓地笑了两声。 她很早以前就想怼汪丹了,只是一直不敢,现在仗着庄理的势,终于过了一把瘾。 汪丹盯着嘟嘟作响的手机,保养得宜的脸庞露出怒容。不过只是眨眼间,她又冷笑起来。 邵蕙这种毛孩子想跟她斗?回去修炼个几十年再说吧。 十一:追夫火葬场22 庄理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贺冥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 两人各做各的事,氛围很和谐。 不过贺冥只坚持了三十分钟就开始心不在焉,把厚厚一沓文件搬到沙发边的茶几上, 自己也走过去, 紧挨着庄理落座,换了一个办公地点。 庄理坐起来, 盯着贺冥委委屈屈的大长腿, 问道:“沙发和茶几这么矮, 你得趴着才能处理文件, 你不觉得累吗?几个小时下来, 你颈椎和腰椎肯定会疼。” 贺冥一边翻阅文件一边摇头:“办公桌离你太远了。”只是把媳妇放在眼皮子底下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 他渴望更多的肢体接触。 庄理忍俊不禁。 7480:“这个粘人精!是我的话,我就躲在一边看小人书。” “所以你不受宠。”庄理回了一句。 7480:“……”小人书它忽然不香了! 庄理推了推贺冥,轻笑道:“别在这儿办公, 我找一把椅子陪你坐一块儿。” 贺冥马上把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挪到自己身边,满脸期待地看着庄理。 庄理摇头失笑,走过去落座, 上半身斜倚着贺冥,脑袋搭在他肩头,懒洋洋地问:“这样可以了吧?” 贺冥伸展手臂, 把庄理搂进怀里, 垂下头, 亲了亲这人的眉心,温柔低语:“要这样才可以。” “我觉得还得这样。”庄理与他的左手十指相扣。 两人的椅子并拢在一起, 身体互相依偎, 这才开始各做各的事。 贺冥用一只手翻文件,签字, 修改企划书,竟也没觉得不方便。怀里抱着一个暖烘烘的人,他的心也是暖的。 庄理在玩游戏,每隔一会儿便会亲一亲贺冥的脸颊。几世的相处让他养成了这个习惯。 贺冥察觉到他要吻过来的时候会迅速转脸,把面颊吻变成唇吻。吻着吻着两人都会忘记手头的事,把一个浅吻变成唇舌交缠的深吻。 外面很冷,屋内却温暖如春。 吻完,贺冥由衷感叹:“我以前真傻,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庄理挑眉问道:“你分得清我们谁是谁吗?” 这句话有些无厘头,但贺冥却听懂了。他不假思索地道:“我当然分得清。” “那你就不傻。”庄理把十指插.入他的发丝,满意地轻笑。 “我是说离婚那天的我真傻。”贺冥解释一句。 庄理点点头:“那倒是。”他低沉地笑着,把手按在贺冥紧绷的下腹,一语双关地呢喃:“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傻大个儿。” 贺冥的体内燃起一团火焰,立刻把人从椅子里抱过来,禁锢在怀中,索要了一个热吻。 --- 以往一两个小时能处理好的工作,贺冥今天花了大半天。不过即便效率低到如此程度,他也觉得这是自己工作以来最愉快的一天。 临近中午,他搂着庄理亲了一口,期待道:“我们去餐厅约会?” “今天不行,我得去银行帮邵蕙转款。”庄理看了看手机,笑容有些诡异。 “转什么款?”贺冥拉他起来,帮着穿外套。 “她说她欠了五百万高利贷。”庄理漫不经心地说道。 贺冥皱眉:“你不报警吗?” “这事儿不用报警,今天中午就能解决。”庄理搂住贺冥的腰,语带兴味:“走,我带你去看戏。” 他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邵蕙接到庄理的电话后马上带着邵颜抵达了指定的银行。银行旁边有一家购物中心,母女俩闲着没事就进去逛了逛。 庄理与贺冥赶到商场时邵蕙正把邵颜拉进一家卖奢侈品的店,极力游说母亲买一个包。 邵颜瞟了一眼价格牌,吓得脸都白了,连说不要。邵蕙却频频看向门口,满脸都是期待。她知道只要庄理一来,自己游说几句孝顺母亲的话,对方一定会痛痛快快地付钱。 妈妈都给买了,妹妹肯定不能落下,她顺便也能挑个新包。 这家店的包是出了名的顶奢,贵的能卖上百万,背出去是身份的象征。邵蕙很有钱的时候都舍不得买,只能站在橱窗外干看,这次她说什么也要痛痛快快买个够。 庄理有的是钱,她用不着替那人心疼。 邵蕙死死拽住邵颜不肯走,还让售货员把最贵的几个包拿过来,往邵颜的身上披挂。 她曾数次陪汪丹来这家店购物,店员认识她,倒也没拒绝她的要求。 “妈,你背这个包真好看!真有气质!买下它吧,别挑了。这个包也好,更显年轻。等哥哥来了你让他两个都买。”邵蕙左右手各拿一个包,极力游说邵颜。 两个包的价格都在百万上下,是她曾经最眼馋却舍不得买的款。她想得很好:邵颜平时不爱出门,出去了也只是背一个几十块钱的帆布包,这两个包买回去就都是她的了。 孝顺母亲这个借口真好用,她以后肯定能捞到不少好处。 邵蕙激动得心脏狂跳,见庄理发来一条【马上就到】的短信,立刻把两个包都递给售货员,果断道:“我们两个都要了。” “好的邵小姐,您请稍等,我帮您填单。”售货员欣喜地把两人引到休息区。 邵颜胆战心惊地问:“这两个包多少钱?” “两个包加一块儿是285万,这都是我们今年的全球限量款,非常难买。您和邵小姐运气真好,我们这儿今天刚上货,你们就来了。”售货员笑着说道。 邵颜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两个包要两百万?她是疯了才走进这家店! “不买了不买了!蕙蕙我们走。”邵颜拉上女儿便往外冲,唯恐售货员拦住她们不让走。 “妈你慌什么!两百万对哥哥来说只是小钱而已!”邵蕙用力把母亲往回拽。 店里的贵妇们看着母女俩,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邵蕙左右瞄了瞄,脸颊不由涨得通红。邵颜太上不得台面了,这一点与汪丹真是没法比。 庄理就在此时走进来,身后跟着贺冥。两人最近频频登上财经杂志和娱乐新闻,上流社会没人不认识他们。 庄理搂住邵颜的肩膀,喊了一声妈。贺冥拿出卡,直截了当地吩咐:“刷吧。” 原本已产生疑虑的售货员大喜过望,点头哈腰地接过卡。 周围看热闹的贵妇们也都藏起脸上的鄙夷,露出略带讨好的笑容。贺氏的隐身布料据传效果十分惊人,最近一段时间,军方已经与贺氏展开了合作。 能搭上军方的高速列车,贺氏已不是纯粹的私企,它的前途无可限量。或许再过几年,能与贺冥平起平坐的商业巨擘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即便是现在,贺冥也是不容忽视的人物。 贵妇们纷纷走过来打招呼,然后拉住邵颜的手,热情地与她分享自己的购物心得,之前的鄙夷仿佛不存在一般。 看见这一幕,邵蕙再一次体会到了金钱的力量。她也好想拥有这样的财富和地位。 如果嫁给贺冥的人是自己该多好?如果当初不勾引萧一恒,而是让他和庄理在一起该多好?只是走错了一步而已,为什么后面全都错了? 想到这里,邵蕙的面容不由自主地扭曲了一瞬。但是,当贺冥把两个(醋-溜儿文学首发)包递给邵颜时,她却又高兴起来。 私底下,她权当这是贺冥为自己买的包。 偏在此时,汪丹挽着女儿的手走进这家店,看见邵蕙时眼睛一亮,招手唤道:“蕙蕙也在啊,看上什么包包跟妈妈说,妈妈帮你买。” 汪丹的女儿庄蓉蓉亲热地喊道:“蕙蕙姐,你好多天没上家里吃饭了,爸爸今天早上还念叨你呢。” 正暗自意.淫的邵蕙睁大眼睛看着突如其来的两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她打死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偶遇汪丹,更可怕的是,母亲和哥哥都在! 邵颜的脾气像面团捏的一般,对儿女向来宠溺有加。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她也从来不会在孩子们面前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而是躲在楼道里偷偷哭。哭完她会擦干脸庞,笑着走进家门。 她是温暖的,也是包容的。然而在这世上,她唯独无法宽容汪丹与庄朔。 她把所有的恨都倾注在这两个人身上。 她严禁孩子们提起爸爸,更不允许他们去找爸爸。 当然,庄朔也从来没想过探望两个孩子。 对汪丹和庄朔的仇恨是邵颜内心唯一的黑暗面。她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看了看恐惧不安的邵蕙,又看了看笑容得体的汪丹,问道:“你们很熟?” “当然熟啦!蕙蕙姐管我妈妈叫妈妈的,还经常去我家吃饭,不信你看蕙蕙姐的朋友圈。”庄蓉蓉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邵颜,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邵蕙的朋友圈。 她站在汪家门口拍摄了一张照片,左手挽着汪丹,右手挽着庄朔,笑容十分灿烂。紧接着她又发布了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一个黑色天鹅绒盒子,盒子里躺着一条钻石项链,配文是:【祝妈妈生日快乐,永远年轻!我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一定要喜欢哟!】 日期显示是上个月的12号,的的确确是汪丹的生日。 对于这个日期,邵颜记得非常清楚,因为庄朔就是在这一天对她提出离婚的。 所以说,在她最为痛苦的这一天里,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却搂着仇人亲热地叫妈妈,还赠送了贵重的礼物。 然而邵颜的生日,邵蕙却一次都没记住,更没送过一件礼物。这还是她的女儿吗? 邵颜饱含痛苦的眼里涌出泪水,却颤巍巍地始终不曾落下。她不愿相信这条朋友圈是女儿发的。 邵蕙火急火燎地冲上去抢庄蓉蓉的手机。 庄蓉蓉灵巧地躲开,幸灾乐祸地说道:“邵阿姨,你看不见蕙蕙姐的朋友圈吗?难道她把你屏蔽了?” 邵颜立刻去拿女儿摆放在柜台上的包,包里有手机。 庄理靠倒在贺冥怀里,低声说道:“看见了吗?这就是我说的好戏。” 7480:“……主人,你该不会连汪丹的反应都预料到了吧?” “要不然呢?有了新靠山,你觉得邵蕙还会把灵泉卖给汪丹?汪丹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必然会想办法彻底拿捏住邵蕙。今天这出戏就是汪丹安排的,她要把邵蕙逼上绝路。”庄理漫不经心地说道。 7480摇头感叹:“主人,我还以为邵蕙的金手指很牛逼呢,没想到解决起来这么容易,你都不用亲自动手。” 十一:追夫火葬场23 也怪邵蕙太贪心, 为了试用店里的包,把自己的包丢到了一边。 邵颜轻而易举就拿到了包里的手机,试了试女儿的生日, 很快就解锁屏幕, 开始翻找朋友圈。 邵蕙急得满脑门都是冷汗,扑上去抢, 却被贺冥反剪双手, 控制在原地。终于与贺冥产生了亲密的肢体接触, 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邵颜眼里隐忍许久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她看了看手机, 又看了看女儿, 神情哀痛而又不敢置信。 邵蕙竟然真的把家人都屏蔽了, 朋友圈里发布的内容多是陪汪丹逛街、吃饭、旅游的照片。她管汪丹叫妈妈,管汪丹的两个孩子叫弟弟妹妹,亲热得像一家人。 庄蓉蓉不是在挑拨离间, 而是陈述事实。 不过孩子渴望父爱是非常自然的一种心理,她会跑去汪家是不是因为太想念爸爸了?自己多年来对她的限制是不是太严苛了?哪里有孩子不爱爸爸的。 邵颜开始给女儿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开脱。她气归气,却绝不会仇恨自己的孩子。 眼看邵颜的表情由惊愕到愤怒再到平静, 汪丹知道她圣母的毛病又犯了,轻笑道:“说起来,我在蕙蕙身上也倾注了不少心血{-醋.溜.儿.文.学.发.最.快}呢。我帮她开了一家美容院和一家果园。她小小年纪可是赚了不少钱。没有我的提携, 她哪里买得起锦绣华庭的大平层和一百多万的豪车。所以呀, 她会更孝顺我也是有原因的, 你不用太羡慕。”“什么大平层,豪车?”邵颜懵了。 邵蕙尖叫道:“没有没有, 我根本没有什么房和车!” 庄蓉蓉指了指邵蕙的手机说道:“阿姨你继续看蕙蕙姐的朋友圈呀。她入住那天我们一家人还去帮她暖灶了呢。” 邵颜用颤抖的指尖继续往下翻, 终于发现了三年前邵蕙发布的一条朋友圈:【终于在妈妈的帮助下买到了一套大平层,地产商看在爸爸的面子上给我打了九折, 但依然要价1900多万,真的好贵!好在房子离学校很近,以后上课能多睡一会儿懒觉了。】 在这句话下面,邵蕙还发布了九张照片,有跟汪丹一家人合影的,有在餐厅里请同学聚餐的,有房子的奢华内景,有车库里的豪车。 她那时候才刚考上大学吧?她在外面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吗? 邵颜身子晃了晃,竟然有些站立不稳。 庄理连忙搂住她肩膀。 庄蓉蓉故作不解地问:“邵阿姨,蕙蕙姐买了那么好的房子,你们为什么不搬过去跟她一起住呀?” 被蒙在鼓里的邵颜:“……” 她看向女儿,眼里已爬满血丝。她不图女儿的房子和车子,但女儿明明赚了那么多钱,却决口不告诉家人,她是在防备什么呢?她把自己这个母亲放在哪里?她心里有这个家吗? 邵颜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很多话想问,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她环视店内,发现很多贵妇都在看邵蕙的笑话,脸上还带着鄙夷的神色,便艰难摆手:“我们回去吧。” 女孩子最要脸,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孩子。她得给邵蕙留点脸。 不断在贺冥手里挣扎的邵蕙瞬间就平静下来。此时此刻,她由衷感谢母亲的宽容和理智。 邵颜在庄理的搀扶下往外走。贺冥丢开邵蕙,跑到另一边搀扶岳母。 邵蕙大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跟上三人,不断伸手去抢自己的手机,都被贺冥隔开。 看戏没看过瘾的7480不满地嘀咕:“就这么走了?这也太没劲了吧!” “放心吧,汪丹不会放过邵蕙的。”庄理轻笑道。 汪丹果然追了出来,提高音量说道:“邵颜,同样是母亲,我理解你维护女儿的心情。但宽容也要有个限度,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养出一匹白眼狼。五月份的时候你生了一场大病,因为没钱动手术在急症室里躺了好几天,差点死掉的事你还记得吧?” 邵颜前行的脚步骤然停顿。她也想起了那几天的绝望和痛苦。 “二十万手术费对于邵蕙来说只是买一个包的钱,但她一分都不愿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要不是你儿子孝顺,求爷爷告奶奶给你找了最好的外科大夫,你死定了。你在你女儿心里连个包都不如。” 邵颜膝盖颤了颤,差点摔倒。 邵蕙转过身怒吼:“别说了!你给我闭嘴!” 她想冲过去撕了汪丹,却又不敢,只因汪丹聘请的两名保镖就站在店门口,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看见她的反应,邵颜心里再没有一丝一毫侥幸。 是真的,汪丹说的都是真的!当她病得快死时,女儿明明有救她的能力,却始终冷眼旁观。 邵颜犹记得那天,自己是如何拉着女儿的手交代遗言的。女儿哭得肝肠寸断,求她不要死,求她再坚强一点,又抱怨自己没有能力,拿不出二十万。 当时的邵颜虽然痛苦,却也欣慰满足。因为她深深爱着自己的孩子,而孩子也深深爱着她。 然而眼下,从汪丹嘴里得知真相,当时的感动有多深,现在的心寒就有多浓。原来邵蕙不是拿不出二十万,而是不愿。1900万的房子她买得起,一百多万的车她舍得,几十万的包她随便拿,但是能挽救母亲生命的手术费,她却一个子儿都不出。 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石头吗? 如果说邵颜这些年虐待了她,活该被她这样报复倒也罢了。但邵颜为了养大她,给她最好的教育,却拼尽了全力。这满身病痛也是为了她和庄理才留下的。 但她回报母亲的是什么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畜生都比邵蕙有情有义! 邵颜转过身看向女儿,眼里的泪已经干了,留下的只有痛到极致的冷漠。对于这个女儿,她已失望到极点。 “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邵蕙无力辩解,只能颤声认错。 庄理劝说道:“妈,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他搀扶着邵颜继续往前走。 汪丹却还不罢休,继续高喊:“庄理,你知道萧一恒为什么会在婚礼上抛弃你吗?因为他早就跟邵蕙搞上了。萧一恒从来不想跟你结婚,那场婚礼是邵蕙强迫他举办的。她说她想跟你开个小玩笑。这个玩笑很有趣对吗?那天你高兴吗?” 庄理扶着邵颜继续往前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反倒是邵颜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邵蕙吓得腿都软了,当场跌了个狗吃.屎。惹怒了母亲还能挽救,惹怒了庄理她肯定会死得很惨。 汪丹挑挑眉,对于庄理的反应并不意外。这人能在风云变幻的股市里赚那么多钱,心理素质绝非一般人可比。相应的,他的心机城府也会比寻常人更深。 他绝对不会把邵蕙这匹狼留在身边。 汪丹预感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最后补充了一句:“萧一恒的那家公司是在邵蕙的资助下开起来的,她才是经纬之国最大的股东。她联合萧一恒、金尔贤,怂恿你去盗窃贺氏的商业机密。她以为她可以踩着你赚钱,哪知道你魔高一丈,反手就把经纬之国整垮了。回去之后,你还是好好查查邵蕙吧,她可不是你想象中的好妹妹。” 看见庄理脚步未停,似乎对这些忠告并不在意,汪丹也不失望,戴上墨镜,挽住女儿,不紧不慢地走了。 邵蕙踉跄着爬起来,狼狈不已地追出去。 庄理表现得越冷静,她就越害怕。但她不得不跟着这人回家,因为除了庄理,世上没人能救她,也不会有人愿意救她。 死到临头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家人才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以前的她怎么会那么傻? 得知一切真相,邵颜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却找不到语言去安慰。 女儿做下的事,她只能用人神共愤来形容。是因为这些年自己忙于工作,忽略了女儿的道德教育才致使她走了歪路吗? 习惯于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邵颜愧疚万分地低语:“小理,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妈妈让你受委屈了。” 庄理摆摆手,一言不发。 贺冥不再搀扶岳母,而是绕到另一边,轻轻揽住庄理的腰,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邵蕙追在三人后面急切喊道:“妈妈,哥哥,你们听我解释呀!事情不是这样的!汪丹在挑拨离间,她见不得我们好!” 停车场到了,庄理把邵颜扶进车,让她坐着休息一会儿,自己则拿走邵蕙的手机,同样用对方的生日解锁屏幕,开始翻朋友圈。 7480感叹道:“这个故事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千万别用自己的生日设置锁屏密码,不然很容易泄密。” 庄理:“……” 贺冥关上车门,免得邵颜心烦。与此同时,他伸出胳膊,拦住了冲上来抢手机的邵蕙。 庄理把屏幕翻转过来,让邵蕙自己看,语气平静:“你解释,我听着。” 屏幕上,邵蕙与萧一恒嘴对嘴地亲吻,而不远处站着背对他们的庄理,配文是:【偷偷摸摸才刺激。】 从日期上看,庄理已经与萧一恒确定了关系。 这个行为该如何解释?明知道萧一恒是哥哥的男朋友,邵蕙却依然把人抢过来,还当着庄理的面偷情,这种心态是炫耀还是挑衅? 如果邵蕙真的把庄理当哥哥看,并且十分在意他的感受,她绝对干不出这种事。 邵蕙张了张嘴,却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 庄理又翻了翻朋友圈,再次把屏幕对准邵蕙。 这是一张婚礼现场的照片,庄理捧着一束白玫瑰站在教堂的彩色玻璃前,阳光他从身后透过来,照亮了他幸福美好的笑容。而邵蕙的配文却是:【可惜了,这是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 “你继续解释。”庄理扬了扬下颌。 邵蕙:“……” 她已经找不到任何话语来掩盖自己的恶意。让庄理在婚礼上,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被抛弃,这是仇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庄理不是傻瓜,他绝对不会被糊弄。他已经彻彻底底看清了真相。 邵蕙紧张得汗流浃背。 庄理把手机抛过去,淡淡开口:“逃吧,逃得越远越好,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让我找到你,你会失去一切。” 邵蕙慌忙接住手机,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像是背后有鬼在追。 被庄理拐卖过一次,又整破产一次,她知道这人的手段有多狠。 庄理却摇摇头,轻笑道:“完事了,以后不用再管她了。” 7480:“我还是给她默个哀吧,仪式感不能丢。” 十一:追夫火葬场24 庄理看着邵蕙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停车场的出口, 然后才坐进车里。 贺冥帮他系好安全带,又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需要抱抱吗?” 庄理根本不需要安慰, 但他依然伸出手臂, 假装脆弱地低语:“抱一个。” 贺冥立刻将他抱入怀里,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承诺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在我身边, 你是最安全的。” “我知道。”这句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庄理比任何人都清楚。 两人互相亲吻, 然后相视一笑, 于是所有阴霾都散了。 坐在后排的邵颜看见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自己仿佛也得到了安慰。她纠结片刻,终是不放心地问:“蕙蕙能去哪儿?” 贺冥发动引擎,语气冷漠:“去锦绣豪庭, 去找萧一恒,去汪家,她多的是地方可去。” 邵颜顿时不敢吭声了。她察觉到儿婿已经对自己产生了不满。其实认真说起来, 她的确是偏心的,但她偏的是女儿,亏的是儿子。这么些年, 她一直教育儿子要忍让妹妹, 照顾妹妹, 所以才会把邵蕙养成那样自私自利的性格。 无私给予的家庭氛围让邵蕙产生了全世界在应该围着自己打转的错觉。别人对她好,那是应该的, 别人无法满足她的私欲, 就是十恶不赦 她会变成如今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 “是妈妈没教好你妹妹,妈妈也有错。”邵颜捂住脸, 低声哭泣。 庄理把一包纸巾递给她,却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如果原主的灵魂还在,他会哭得更伤心。他远比邵颜更需要安慰。 庄理取代了他,却并不代表那些伤害也跟着一笔勾销。 邵颜盯着儿子近乎于冷漠的后脑勺,又想到女儿对儿子做下的那些事,这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忽略了儿子的感受。她首先哭的是自己,其次关心的是邵蕙的去向,却连儿子的心情都没问一句。 邵颜的哭声停止了,浓浓的愧疚在她心头蔓延。 --- 同一时刻,邵蕙却并未回到锦绣华庭,而是在城中村找了一家不用登记身份证的破旧小旅馆入住。 她担心金尔贤拿不到五百万会去警察局自首,所以不敢出现在自己名下的任何一处房产。 旅馆的房间非常狭窄,还飘荡着一股霉味,床单黄黄的,像是很久没洗过,墙角躺着一只死掉的蟑螂,墙壁里偶尔还会传出老鼠吱吱跑过的声音。 邵蕙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警惕地看着周围。 隔壁传来暧.昧不清的呻.吟,楼上的住户把地板踩得咚咚响,外面的走廊有醉汉在闹事,所有杂乱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抱紧自己,开始嚎啕大哭。 庄理会狠狠报复她,公司的债务等着她还,抵押在银行的资产随时会被没收,身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汪丹。邵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环顾一圈,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一条出路。 手里有灵泉又怎样?喝了灵泉只会让她在这生不如死的环境中活得更久。 当她哭到几近崩溃时,手机响了,是萧一恒打来的。 邵蕙手忙脚乱地接通,带着哭腔大喊对方的名字。这时候她太需要跟别人说话了。 “蕙蕙你在哪儿?我找朋友借到一笔钱,你需要吗?你需要我给你送过来?金尔贤已经上了警方的通缉名单,如果他被抓到,我们俩也有可能会被牵连。我准备跑路,你跟我一起走吗?”之前还对邵蕙恨之入骨的萧一恒,此刻却说着关怀的话。 邵蕙根本没多想,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喊道:“要要要,我跟你一起走,你快来接我!” 她飞快报出一串地址。 萧一恒很快就来了,还带来了一大包夜宵。 走进房间之后,他把门反锁,打上链子,这才拉开背包,让邵蕙亲眼看一看里面成捆堆放的现金。这么一大包,少说也有上百万。 邵蕙长舒了一口气。曾经买个几千万的房子都不带眨眼的她,有朝一日竟会因为这点钱而感到安心。 “吃点东西吧,吃完我们就上路。”萧一恒打开食品袋,取出可乐、薯条、汉堡、鸡翅。 饿了大半天的邵蕙狼吞虎咽地吃着,根本不担心发胖的问题。以后漂泊在路上,能坐下好好吃顿饭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只要能逃到别的国家,她凭借掌心的灵泉依旧能过得很好。 说不定遇见什么贵人,又能在短时间内积攒雄厚的资本。 灵泉是她全部的希望。 萧一恒有一根没一根地吃着薯条,眼看邵蕙大口大口喝光了一瓶可乐,他忽然问道:“蕙蕙,玉兰的配方是什么?” “嗯?”邵蕙的脑子转不动了,强烈的眩晕感让她不得不扶住一旁的床沿。 萧一恒取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等那头接通之后再次问道:“蕙蕙,玉兰的配方是什么?” 手机接通了,那头的人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邵蕙明知道灵泉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却管不住舌头。她摊开掌心,让泉水汩汩冒出来,恍惚道:“是这个,是我掌心的泉水。”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完了!毫无疑问,她刚才喝的可乐被下.药了!萧一恒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来算计她的! 她连忙低下头去舔掌心的灵泉,试图缓解药性,萧一恒却禁锢了她的脑袋,将她绑在椅子上,然后扯过能冒出灵泉的那只手,不敢置信地看着。 “你的掌心为什么会冒水?这是魔术吗?” 被下了药的邵蕙只能如实回答。她开始述说自己上一世的遭遇和灵泉的来历。 萧一恒的眼睛越睁越大,被他放置在桌上的手机里也传来粗重的喘息。 邵蕙制作的护肤品效果有多好,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她种出来的水果有多可口,每天花高价购买的客户也都一清二楚。 所以说,她的这些话是很可信的。 萧一恒连忙把可乐瓶冲洗干净,用来接邵蕙掌心的灵泉。 “喝了它会有副作用吗?”他颤声询问。 “会痛到每一个细胞都撕裂,但撕裂过后,你会脱胎换骨。”邵蕙的大脑在药物地控制下无话不说。 萧一恒连忙把可乐瓶藏进背包,又握住邵蕙再也滴不出一滴灵泉的掌心看了看。 “泉水怎么没了?”他焦急地问。 “每天只有一小瓶,它不是无限供应的。”邵蕙猛烈摇头,试图让自己闭嘴,却依旧吐露了所有秘密。 萧一恒死死盯着邵蕙的手,瞳孔里不断闪烁着凶光。 “要怎样才能把那个玉佩拿出来?”他语气狠戾地询问。 邵蕙的身体害怕得瑟瑟发抖,嘴上却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拿出来,它已经融入了我的掌心。大概要等我死了吧。” 这话一出,她的脑子就炸了。她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一条死路! “不要,不是的,萧一恒,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邵蕙一边掉泪一边哀求。现在的她比路边的野狗还可怜。 萧一恒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动,灯光照射着他,却入不了他漆黑的瞳孔。 直到此时,连线中的手机才传来汪丹冷静的声音:“萧一恒,把邵蕙带过来,我额外再给你一个亿!” 金钱的力量让萧一恒从愣怔中清醒。 “两个亿。”他嗓音沙哑地开口。 能让人脱胎换骨的灵泉是无价之宝,两个亿卖出去他都嫌亏了。 汪丹没有一丝犹豫:“成交。” 萧一恒马上解开五花大绑的邵蕙,半搂着她离开旅馆。前台以为这是一对儿喝醉的小情侣,倒也没管。 车子行驶在前往汪宅的路上,萧一恒的面容被路边的灯照得忽明忽暗。 邵蕙的身体还是软的,脑子却渐渐清醒过来。她哀求道:“萧一恒,求你别把我交给汪丹,她太心狠了,她肯定会把我切成片。这些年,我也帮了你很多忙,你看在我害了谁都没害过你的份上把我放了吧。”{cl?wx.-(〇m} “对,你没害我!要不是你的蓄意谋划,我这辈子原本可以和庄理结婚,一起经营公司,一起享受创业成功的喜悦。我不会破产,更不会像条丧家犬,被人撵得四处跑。你没害我,你帮了我大忙!”萧一恒咬牙切齿地说道。 邵蕙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她已经忘了上辈子的萧一恒过得有多幸福。 她一直以为唯有自己才能给他更美好的生活。但事实证明她错了,她的重生毁了所有人的命运,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而她原本可以改变这一切!她可以过得比上辈子更好,只要她安安分分,老老实实,什么都不做。她可以凭借庄理的照拂,过上富裕安稳的生活。 几千万的房产会有的,几十万的包包、上百万的豪车,也都会有的。只要她开口,未曾与她决裂的庄理都会慷慨赠予,因为他从小就被母亲教育得很好,懂得谦让和照顾妹妹。 他对妹妹素来是有求必应的。 邵蕙想着想着就哭了出来。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她才真正看清楚,原来一切厄运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怪不了任何人! 但她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只因她发现,外面的路并不是朝汪家去的,而是通往郊区的一座水库。据说那个水库是自杀胜地,每年能捞出不少尸体。 邵蕙从不吝啬把人往坏处想,于是立刻就猜到了萧一恒的心思。 这个人要杀了她,拿到那块玉佩!论起心狠,连庄理都不如他! 邵蕙尖叫着问:“你要带我去哪儿?你快停下!” 萧一恒非但不听,还把油门一踩到底。 邵蕙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却依然装作无力挣扎的模样,苦苦哀求萧一恒,然后猛地打开车门,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 她是挑准了时机才这样做的。 此时,萧一恒的车正行驶在一座桥上,桥下是奔腾的河水。 邵蕙的身体经过灵泉的改造,药效清除得很快,承受撞击的能力也比普通人强很多。她在马路上翻滚了几圈,然后强撑着剧痛不已的身体爬起来,纵身一跃,跳下了白涛滚滚的江河。 河水迅速把她吞没,继而将她带向不知名的远方。 当口鼻被水淹没时,邵蕙没有挣扎,反倒畅快淋漓地笑了。她这辈子虽然活成了笑话,却绝不会把任何好处留给别人。 论起自私,她永远是独一份。 十一:追夫火葬场25 邵蕙的身体消失在滚滚波涛之中, 萧一恒站在桥上,崩溃不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他的宝贝不见了!没了!这么湍急的江水让他上哪儿去找? “邵蕙你这个贱人!我艹你妈!”萧一恒对着茫茫虚空声嘶力竭地呐喊。但宣泄过后,他很快就发现邵蕙跳车的场景似乎被路过的一辆车看见了。 车主停留在前方不远处, 伸出脑袋查看情况, 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正在报警。 萧一恒心里一惊, 连忙躲进车里, 调转方向, 迅速驶离。原本是假跑路, 现在变成了真跑路。 正与贺冥抱在一起享受极限快充的庄理忽然听见脑海中传来一道拙劣的模拟电子的声音:“叮咚, 您有新的金手指掉落, 请赶快查收。” 庄理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贺冥也随之低吼一声。 好好一个夜晚就这样提前结束了。 庄理重重吐出一口气,在心里说道:“小智障, 下回再在这种紧要关头说话,我会在你屁股上插一根窜天猴,送你一程。” “主人我错了!主人我再也不敢了!”7480捏着自己的耳垂, 一副怕怕的模样,其实皮越来越厚。 “主人,我检测到那根金手指正快速离你远去, 好像是被什么人夺走了, 情急之下才会打扰你的。”7480立刻说明情况。 “被夺走了?”庄理裸.身下床, 走进浴室洗澡。 贺冥立刻跟上去,认认真真帮他清理。两人洗着洗着又搅合在一起。 “既然都已经被夺走了, 那就算了吧, 随它去。”在极致的享受中,庄理满不在乎地低语。 7480:“……哦, 我知道了。” 连s级金手指都不在乎,宿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豪横! --- 第二天,警察找上了邵颜,放给她一段监控视频,让她辨认一下跳车的女性是不是她的女儿邵蕙。 邵颜刚看完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撕心裂肺地喊着蕙蕙。女儿做了再多错事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只一个晚上人就没了,叫她如何不痛心? 她开始责怪儿子:“你为什么要撵走她呀!如果昨天晚上你带她回来,她就不会跟萧一恒出去!她现在还是好好的!” “是我逼她跟萧一恒一起走的吗?”庄理递给邵颜一张纸巾,冷静地问。 邵颜顿时不吭声了,啜泣却还不断。 “虽然我很不愿意提起,但你要知道,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所以别再无止境地苛责我,否则你不仅会失去女儿,还会失去唯一的儿子。”庄理揭开残酷的现实。 邵颜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忽然变得极其陌生的儿子。 “邵蕙会对你心冷,我也会。”庄理继续说道。 邵颜这才浑身颤抖起来,急切而又断续地说道:“小理,妈,妈妈错了,妈妈刚才说话不过脑子,你,你千万别当真呀!妈妈不怪你,妈妈真的不怪你。” 她伸出手想拥抱儿子,脸上带着渴盼和脆弱。 庄理定定看了她半晌,当她的泪水快流干时才回赠了一个浅浅的拥抱。 贺冥坐在一旁看着,当庄理拥抱邵颜时,他也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庄理。 --- 警察继续调查邵蕙跳河的案子,终是在当日晚上九点多,找到了逃亡中的萧一恒。只可惜他已经死了,死在一个破旧小旅馆的房间内,浑身都沾满了腥臭的污秽和鲜红的血液。 他的死状非常恐怖,没有任何外伤,每一根血管却尽数断裂,全身的骨头也碎了,像是有一颗炸.弹在他体内爆开了一般。 法医原本还觉得这桩案子十分蹊跷,应该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事,哪料当晚,他们又接到一个小男孩的报警电话,说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快死了,求警察叔叔快点去救他们。 警察顺着地址找过去,在小男孩的指引下上了二楼,发现了躺在地上尖叫翻滚的汪丹和庄朔。 邵蕙每个月会为汪丹提供十瓶泉水用来稀释护肤霜,也因此,汪丹这里是有存货的。 她无法抵挡脱胎换骨的诱惑,当天晚上就与庄朔各自喝了一瓶灵泉水。只可惜他们不是玉佩的拥有者,无法承受灵泉强大的洗涤功效,很快就爆体了。 当警察赶到时,他们的眼珠子都开始渗血,他们的两个孩子躲在一楼,根本不敢上来查看。 不等救护车抵达汪宅,两人已先后过世,死状与萧一恒一模一样。 --- 又过了一天,庄理在新闻网页上同时看见了萧一恒、汪丹、庄朔死亡的消息,这伙人真是被邵蕙坑得不轻。 “我发现你们的主神挑选命运之子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庄理轻笑摇头。 7480深有同感:“对,我早就发现了。心性不够狠的人干不了大事。如果前面那些小世界里的命运之子没遇见你,应该都能混得很不错。” 庄理摇头道:“如果他们不来招惹我,也不去伤害贺冥,我是不会主动去对付他们的。只可惜他们不惜命,我也没办法。” 庄理放下手机,问道:“你现在能感应到金手指的方位吗?” “还在河里漂着呢,离咱们已经很远了。” “那就给打捞队一笔钱,让他们去找吧。”庄理漫不经心地说道。 三天后,打捞队给庄理打去电话,说他们在邻近的城市找到了!醋溜文-学最快发布!卡在石头缝里的邵蕙的尸体,皮肤已经泡胀了,脸上却还带着微笑,样子十分诡异。 庄理当天就带着邵颜去收尸。 还没走进停尸房,邵颜就已经哭得站不住了。 庄理想去扶她,她下意识地挣扎并躲开。虽然嘴上不敢说责备儿子的话,但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怨的。她把女儿的死全部怪罪到庄理头上。 庄理没有追着去扶,也没再说安慰的话,只是摊开双手,慢慢后退,平静道:“你进去看她吧,我在外面等。” 贺冥为邵颜推开停尸间的门,态度是恭敬的,表情却是冷漠的。如果邵颜非要制造隔阂,那便隔阂吧,他只在乎庄理,别人怎样与他没有关系。 被儿子和儿婿这样对待,邵颜满身的怨气又滞了滞。她开始迷茫,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停尸间的门合拢了,邵颜压抑的哭声隐约传来。 庄理侧耳聆听片刻,缓缓剖析着邵颜的心理状态:“她想让我忏悔、认罪,她想让我此生都背上害死妹妹的枷锁而活。她想看见我痛不欲生的表情,她想确认我不是一个冷血动物。面对现在的我,她很没有安全感。” “你为什么要背着枷锁而活?”贺冥语气十分不好:“难怪邵蕙会长成那种性格,你母亲说的没错,责任的确都在她自己身上。是她把邵蕙惯坏了。在你母亲心里,你的幸福快乐都不重要,她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她的自私与邵蕙一脉相承。” “你有你的活法,不要太在意她,因为她也不在意你。”贺冥把庄理抱进怀里,认真说道:“你还有我。我不要你自责、忏悔、认罪,然后一辈子活在压抑和痛苦中,我要你幸福快乐。” 庄理反搂住贺冥,满足地叹息。在这人身边,他总是幸福快乐的。 停尸间里的哭声戛然而止,看似悲痛欲绝的邵颜,实则也在听外面的谈话。她满心的茫然在儿子和儿婿的对话中渐渐消散,萦绕在心头的不知名的情绪慢慢变得清晰。 直至此时她才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原来她是想看见儿子痛苦万分的表情,想听他自责难过的话语,想看他跪在妹妹尸体前忏悔的场景。儿子如果不因为这件事备受折磨,她就无法安心。 她怎么能这样想?不,不是的! 邵颜极力否认,却无法欺骗自己。儿子的确把她看透了。 儿子太过冷静的模样让她害怕,她需要看见他的脆弱和崩溃。她需要用儿子的痛苦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原来邵蕙的自私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邵颜慢慢蹲下去,捂住脸痛哭失声。这次的哭泣不是因为哀伤,而是因为羞愧。 半小时后,邵颜终于从停尸间里走出来,这些天始终挂着苦相的脸竟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 “小理,我们走吧。”她主动握住了儿子的手。 “我也进去看一眼。”庄理也握了握她的手,并未受到之前那点隔阂的影响。 “好,你进去看吧。别太伤心,你妹妹已经走了,我们要好好活着。这件事不怪你,是你妹妹自己走错了路。”邵颜噙着泪说道。 庄理点头答应,然后走进停尸间。邵颜对他的态度是好是坏其实根本不会干扰到他的任何情绪。 贺冥反倒诧异地瞥了邵颜一眼,不明白短短片刻,她的态度怎么又变了。 两人站在停尸台前打量邵蕙。她的确是笑着的,眼睛也安详地紧闭,看来死的时候还挺得意。她大概以为自己断气后,那块玉佩就会从掌心里钻出来,被江水冲到不知名的地方,三五年甚至上百年都不会被人找到。 然而她想错了,只短短三天,庄理就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东西。 庄理摇摇头,在心里喟叹:“我肯定又让她失望了。” 7480:“如果她的灵魂还在,大概会气到吐血吧。” 庄理勾唇一笑,然后伸出手,摸走了那个化成光点藏在邵蕙眉心之中的玉佩。 7480兴奋地说道:“主人,这是一个s级金手指,名为千年灵髓。你是融还是留?我建议你留下,因为以后你说不定会穿越到修真界。这个灵髓会很有用的。” 庄理颔首道:“那就留吧。”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1 想通之后的邵颜渐渐变得开朗起来, 见儿子和儿婿感情好,不用自己操心,就报了一个旅行团, 一年四季在外面玩。 每一次回来, 她都会产生一些新的变化。多姿多彩的生活给予了她健康的身体,也开拓了她的心胸, 让她明白人这一辈子是为自己而活, 不是为儿女或丈夫。 送走邵颜之后, 庄理与贺冥也安安稳稳、和和乐乐地过了一辈子。 两人复婚后没吵过一次嘴, 也没红过一次脸。网友们都在赌庄理会在多久之后向贺冥提出离婚, 毕竟他已经拿到了贺冥的所有财产。 押注一年的人输了。 押注五年的人输了。 押注十年的人输了。 不知不觉, 两人竟然手牵着手,一起走过了一生。他们的故事感动了无数人,也让很多在感情中经历挫折的人明白, 这个世界还有爱,或早或晚,它总会来。 --- 庄理是在一个装满摄像机的房间里醒来的, 身边还站着一个摄像师,正怼着他的脸拍。 他盘腿坐在地毯上,眼前放着一个小矮桌, 桌面上摆满了信纸、圆珠笔、小剪刀、信封等文具。 在这么多摄像头地拍摄下, 他根本不可能拿出手机堂而皇之地搜查自己的个人信息。 7480一边翻剧本一边介绍情况:“主人, 你正在参加一档相亲真人秀。第一期节目已经播出了,这是第二期, 目前还在录制中, 你必须给心仪的嘉宾写一封表白信。” “电视相亲?”庄理挑高眉梢,略感兴味。 “不是电视相亲那么简单, 这是一档观察类节目,你们这几个男男女女被关在一个屋子里,共同生活几十天,看看能不能催生化学反应。现在的观众都很喜欢磕糖磕cp,这档节目完全能满足他们的窥探欲,所以一经播出就获得了极高的收视率。 “主人,你的身份是一个网红博主,粉丝数超过一千万,标签是富二代神壕,超级超级有钱!录制第一期节目的时候,几位嘉宾已经公布了各自的微博名称,你的微博一爆出来,参加这档节目的几个男男女女都把表白信写给你了,因为你的条件最好。 “你长得帅,还有钱,观众对你的好感度也是最高的,第一期节目刚播出,你就火了!一千多万粉丝飙升到了两千万!” 庄理盯着自己覆盖着一层薄茧的掌心,摇头道:“这个富二代神壕的人设是假的吧?这双手曾经做过非常辛苦的工作。” “主人你猜得没错,你这个富二代神壕的人设是假的,你在微博里晒的那些奢侈品绝大部分都是盗图。非但如此,你还是一个捞男。”7480啧啧感叹。 宿主这次的身份真是绝了。 “捞男?是跟捞女一个意思吗?”庄理拿起笔慢慢转动。 “对,你为了实现阶级跨越,勾搭上一个富二代。你在微博里晒的那些奢侈品,有一部分是富二代帮你买的。但是很不幸,富二代家里破产了,为了躲债逃去了国外。但他对你是真爱,想带你一起走,被你拒绝了。你说他配不上你,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富二代终于看透了你的为人,带着浓浓的恨意离开了。他人在国外,却时刻关注着国内的动静,发现你上节目火了,就开始发博文揭露你的真面目。” 7480幸灾乐祸地说道:“主人,按照原剧情的走向,就是现在,你写信的这会儿功夫,你前男友的博文已经火遍了全网。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伪装富二代的捞男。你看这个摄像师,他的表情是不是很奇怪?” 庄理瞥了摄像师一眼,果见对方目露鄙夷,嘴含讥笑。 “参加相亲的那些男男女女此时都坐在外面刷你的黑料。他们全都知道你是个穷逼。还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他们也都知道你的底细。导演为了炒作节目,帮你买了一条热搜。你前男友的扒皮贴如今已登上热搜榜前五的位置。你红了,不过是黑红。 “原主也知道自己黑料多,不方便参加真人秀。但是他偶然得知国内一名顶尖富二代也会来参加这档真人秀。他早已把那个富二代视作下一个捞金的目标,所以就报名了。 “主人,如果你没来,原主营造的富二代人设会被前男友揭穿,粉丝数呈断崖式下跌,名声也毁于一旦。参加节目的顶级富二代叫常锦泊,他与原主的前男友是认识的,私底下打电话求证你的过去,你前男友就说了你的很多坏话。于是常锦泊对你非常痛恨,答应帮前男友报仇。 “稍后,常锦泊会在节目里故意装作对你感兴趣的样子,引得你各种献殷勤,却又在最终表白的时刻狠狠拒绝了你,骂你拜金虚荣,还说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他也看不上你这种败类。 “你在全国观众面前狠狠出了一回丑。观众之前还骂常锦泊眼瞎,竟然会喜欢你这种爱慕虚荣的人,之后却大赞常锦泊很有狭义风范,说他是在为民除害。节目录完之后,你身败名裂,常锦泊却名利双收。 “你的名声毁了,粉丝也跑了,走到哪儿都被人骂,最后烧炭自杀了。”7480摇摇头,满脸唏嘘。 庄理却并不关心原主的命运,直接问:“贺冥呢?” 7480连忙翻剧本,“我找找啊。诶,有了,这里有一个叫席冥的人,他在这个故事里也是一个背景板,总共出场一次,是给命运之子送人头的。” 庄理拧眉问道:“命运之子是谁?” 7480默默哀悼片刻,然后才介绍道:“命运之子是一个叫孟兰的女嘉宾。她通过这档节目被观众认识,然后走进了娱乐圈,最后成为超级巨星。她是个万人迷,这档节目里有四个男嘉宾四个女嘉宾,最后这些人全都把表白信写给了孟兰。” 7480补充道:“顺便提一句,这个世界同性恋婚姻是合法的,男女、男男、女女,只要看对眼了都能凑成对,所以受邀参加节目的嘉宾大多是双性恋,竞争相当激烈。” 庄理挑高眉梢,低声笑语:“这个设定倒是挺有趣的。” “是吧。所以这档节目其实是个大型修罗场,各种关系相当复杂。”7480继续介绍剧情:“孟兰是这档综艺最大的赢家。男嘉宾全都爱她,女嘉宾有的爱她,有的十分欣赏她,想跟她交朋友,反正不管怎样,最后这些人都把表白信给了她。坐在观察室里进行点评的几个明星也被孟兰吸引,纷纷为她介绍资源。她很顺利就出道了。 “在节目里总是跟你在一块儿的那个顶级富二代常锦泊其实也爱她爱得要死,为了博得她的芳心,参加了当时国际上最为盛大的一个方程式比赛。” 7480拍了拍剧本封面,提醒道:“注意了,这个时候神灵的剧情出现了,他和富二代一样,也是职业赛车手,连续好几年蝉联冠军,一直到隐退都保持着不败纪录,被粉丝们誉为‘世界上最快的男人’。” 听到这里,庄理轻声笑了:“不,他是最持久的。” 7480:“……”我假装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黄色废料。 “常锦泊在节目结束后找孟兰表白,孟兰提出一个条件,就是让他打败神灵证明自己。富二代就向神灵下了挑战书。那个时候,神灵其实已经隐退好几年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答应参赛。” “然后在这场比赛中,他出了意外死了,是吗?”庄理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冷。 “对,他的车出了故障,烧起来了。”7480战战兢兢地说道。 庄理不断按揉眉心,“剧本里没写原因?” “没写,只说他的车被撞了一下,烧了。常锦泊超过他,夺得了第一。赛后知道自己的偶像死了,常锦泊还痛哭了一场。孟兰跑去安慰他,然后两人就在一起了。不过孟兰同时还有很多情人。故事里的她单身了一辈子,但实际上她脚踩十几条船都不翻。我估计她的金手指是增加魅力的。”7480总结道。 庄理许久没吭声,眼瞳黑漆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7480小心翼翼地问:“网上到处都是骂你的人,这回咋整?要不我上网帮你删帖删评论?” “不用删,让他们骂。”庄理勾了勾唇角,语气散漫:“既然富二代神壕的人设已经立下了,那我只能朝这个方向去走。这几天正好闲着没事,你去挖矿,我来坐庄,我们从金融市场里捞一笔。” “什么,你又要我去挖矿?雇佣童工是犯法的!”7480委屈地瘪嘴。 “你给我挖一筐比特币,我用精神力给你幻化一筐小人书,里面会有我的自传,你想看吗?”庄理慢条斯理地抛出诱饵。 7480火速穿上挖矿服,吭吭哧哧钻进网络,兴奋道:“你等着!我明天早上用比特币来换你的自传!” “加油。”庄理轻笑着鼓励。 主宠二人的交流结束了,庄理把圆珠笔插回笔筒,嗓音轻缓地问:“没有心仪的人,不写信可以吗?” 前几天原主还跟常锦泊打得火热,眼瞅着是盯上人家了,今天却说没有心仪的对象,摄像师不禁愣住了。 然而节目组早有规定,你可以写信,也可以不写信,一切随嘉宾自己做决定。 于是摄像师点了点头。 庄理把沾了一点{-醋..溜..文..学.首.发}墨迹的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看见庄理双手插兜,悠悠闲闲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导演为了炒作更多富有争议的话题,便把他请到采访间,故意引导:“你为什么不给嘉宾写信?前几天我看你和常锦泊相处得很融洽,你们俩应该是来电的吧?” 庄理单手托腮,语气淡淡:“融洽吗?那应该是你的错觉。” 导演:“……”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跟他完全不来电。”庄理摇头否定,“家世、背景、能力、学识、内涵,从各个方面来看,他都配不上我。” 导演:“……”这是什么狂言狂语?你怕是真把自己当富二代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呢?”导演顺着庄理的话往下说。 庄理眼睑微垂,嘴角含笑,嗓音透着柔柔的暖:“他必须长得很高,至少得有190多公分,身材要好到爆,穿什么衣服都有型,是天生的超模。 “他还必须长得帅,特别特别帅,阳刚、俊美、英挺,气度不凡,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他有时候很沉稳,有时候又很可爱,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心里裹着一团火焰。这火焰只为我一个人燃烧。他要像热爱生命一般热爱我。 “当我遇见危险的时候,他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他的男友力爆棚,在他身边,我是最安心,也是最快乐的。” 庄理直视镜头,缓缓说道:“这就是我的择偶标准,所以目前这几个嘉宾全部不合格。” 导演:“……”你这不是择偶,你是在做梦! 为了制造更多话题,导演继续问:“这都是精神层面的要求,物质方面呢?你对物质有没有要求?” 庄理轻笑道:“我对物质没有要求。在华国,99.99%的人应该都没我有钱,我何必在乎这个。” 导演:“……”你还真敢说呀!这期节目妥了!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2 当庄理在单独的房间内接受导演采访的时候, 其他嘉宾正聚在客厅刷微博。 第一期节目之后,他们的粉丝数都有不同程度的上涨。涨得最快的是庄理和富二代常锦泊,两人有钱又有颜, 是最受大众欢迎的类型。 七人刷着刷着就看见了庄理前男友的爆料贴, 一个个露出惊诧的表情。 负责跟拍他们的摄像师立刻把镜头对准他们的手机屏幕,重点拍摄贴子的标题――《扒一扒那个伪装富二代的穷逼网红》。 这可是一个大猛料, 其结果必然会导致庄理与所有人的相处模式发生改变。 其余嘉宾会怎么对待他?是假装不知道还是厌恶排挤?而庄理又该如何应对?重重悬念将在此刻开启。 三个男嘉宾和四个女嘉宾滑动手机屏幕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他们都在认真阅读这篇博文。 庄理的前男友po出了与庄理的亲密合照以证实自己的身份, 然后把自己为对方购买奢侈品的票据整齐排列在照片中, 又配上了庄理后来与他分手时发送的短信截图。 (看书就去.cle-wx.c o m) 前男友苦苦挽留庄理, 庄理却十分无情地拒绝, 什么low男,loser,穷光蛋, 一无是处,什么难听骂什么。 看过截图,网友们出离愤怒, 于是更多人去扒庄理以前发布的微博,很快就把他从别人那里盗取的图一一辨识出来,并附上原图。 他po的豪宅是属于一位极负盛名的建筑师的。这位建筑师常年定居海外, 偶尔才回国一次, 与庄理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他po的豪车是一位富商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富商的儿子已经主动站出来澄清了真相, 还发布了自己与车子的合影。从车库的背景来看,庄理的确是盗了他的图。 另外还有豪华衣帽间、成排的限量款球鞋、包包、手表、珠宝等贵重物品, 全部都是盗图。 除了前男友买的那些奢侈品, 庄理在网络上炫耀过的东西,没有一样属于他。什么顶级富二代神壕, 都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营造的假象。 而他似乎入戏太深,进入这栋别墅之后处处表现得高傲冷漠,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对待别的嘉宾,他几乎不用正眼看人,唯独对富二代常锦泊殷勤备至,这就很恶心人了。 二号男嘉宾欧鹭与三号男嘉宾周半夏不动声色的看完了这条微博,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一号男嘉宾常锦泊是在极其优渥的环境中长大的,完全不用在社会上打拼,更不用看人眼色,所以性格非常耿直。他气得咬了咬牙,低骂了一声恶心,脸上是全然的鄙夷和厌恶。 四位女嘉宾之中的三位都很沉默,并没有在镜头前刻意表现什么。庄理态度傲慢那是他自己的教养问题,如果她们也跟着落井下石,那就是她们的品德有缺陷。 但一号女嘉宾孟兰则单纯直白得多,拧着眉头小声说道:“他怎么能这样,太坏了。” 似乎是觉得这句“太坏了”很可爱,常锦泊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脸上的怒容也随之消减几分。他瞥了孟兰一眼,对这位长相娇美,性格简单的女孩非常有好感。 常锦泊拿上手机去了外面的庭院,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给庄理的前男友韩昆打电话,还在摄像师的示意下开了免提。 以前大家都是在一个圈子里混的,前前后后遇见过很多次,虽然不熟,却也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韩昆也保留着曾经的朋友的电话号码,一张口就叫出了常锦泊的名字,直言道:“你是为了那条微博才给我打电话的吧?” “对,你最近过得好吗?需要帮助吗?”常锦泊关心的是这个。 韩昆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嗓音已经哽咽:“你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问我需不需要帮助的朋友。”听得出来,他很感动。 “谢谢你,不过我暂时还不需要帮助。我目前找到一份工作,虽然辛苦,但过得比以前开心。我是怕你也上庄理的当,所以才发微博的。我预感到你绝对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韩昆慎重告诫:“庄理眼里只有钱,谁能为他提供优越的生活条件,他就跟谁走。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但他很会装,所以你千万别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他很贪,会花光你兜里的每一分钱,然后一脚把你踢开。” 韩昆苦涩一笑,自嘲道:“当然,你跟我不一样,你家里的钱多到永远花不完,你可以为他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 常锦泊打断了韩昆的话,语气满带厌恶:“我的确有的是钱,但我凭什么为他提供一切?我来这里是正经谈恋爱的,不是给谁利用玩弄的。” 韩昆大松了一口气,感叹道:“你比我清醒。如果我能早点看穿庄理的真面目就好了。我家破产之后,我原本还想求他卖几样奢侈品帮我度过难关,哪知道他看见新闻立刻就消失了。那时候,我是真心寒。” 韩昆似乎是不愿意再回忆往昔,于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常锦泊立刻安慰:“兄弟,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的生活已经走上正轨,不要再怀念这种烂人。你等着,我帮你报仇。” “你怎么帮我报仇?”韩昆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兴奋。 “我要让庄理误以为自己离天堂很近,然后在他最幸福的时刻推他下地狱。参加这档节目,他什么都得不到,只会得到一个深刻的教训。我平生最看不起这种玩弄感情的人渣,我要让他也尝尝被玩弄的滋味。” 说这话的时候,常锦泊的表情非常冷酷。 韩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谢谢你的好意,但还是算了吧。都已经分手了,我和庄理各走各的路,不打扰就是对彼此最好的尊重。你千万别为我做这种事,不值得。我之所以把贴子发出来是担心你们这几个也被他骗了。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以后远着他也就行了。” “我有分寸,你别担心。以后遇见难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常锦泊并未打消刚才的决定。 韩昆听出了他的敷衍,却没有再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负责跟拍常锦泊的摄像师找了个借口离开别墅,跑到外面的工作棚找导演,语气很急切:“导演,我拍到一段很有意思的东西,你快看看。” 导演刚从庄理那里搞到一些猛料,发现常锦泊这里还有更猛的料,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把这段视频剪辑出来,放到最后一期再播。我们先让观众以为常锦泊真的眼瞎看上了庄理,然后再帮常锦泊洗白,顺便也帮观众解开悬念。这样操作的话,我们每一期的话题度都会很高,观众无法理解常锦泊的选择,一定会追着骂他,骂庄理,骂这对cp,以后的热搜少不了。” 导演环视周围的工作人员,兴奋至极地问:“你们喜不喜欢看这种360°大反转的剧情?” “喜欢!太喜欢了!”大家纷纷附和,“导演,就这么办!咱们先把这对绝情cp炒起来!” “小陈,听见了吗?你一定要好好给我剪!”导演用力拍打剪辑师的肩膀。 剪辑师兴致勃勃地答应。 一名实习编辑隐在人群中小声说了一句:“这样做是不是对庄理太残忍了?节目播出后他肯定会身败名裂,万一他承受不住怎么办?” “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他们那种人脸皮最厚,不会承受不住。黑红也是红,只要能出名,这些网红什么事都愿意干。节目播出后,庄理肯定会借着节目的东风各种作妖,到时候他还得感谢我们帮他制造热度。”导演不以为意地摆手。 实习编辑张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名资深编辑拉走了。 导演反复查看刚拍到的两段视频,对庄理和常锦泊的表现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 与此同时,庄理正躲在洗手间里,坐在马桶上,拿着原主的手机搜查有关于对方的一切信息。 “贴子挺火的,上热搜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网上的人都在骂你。原主真的好渣!”7480一边挖矿一边闲聊。 “这对情侣一个比一个虚情假意,谁也没资格说谁渣。你看看。”庄理调出几张照片,拍摄的内容全都是韩昆与各种男男女女花天酒地的**场景。 袭胸、搂腰、拥抱、激吻,甚至车震,他玩得很嗨。 与原主交往的同时,韩昆在外面还有很多情人。但原主爱钱不爱人,所以从不生气吃醋,只要男友给够钱,他就老老实实、安安分分。 原主跟在韩昆身边最久,也最安静,所以在逃债的时候,韩昆才会想着把原主也带走。去了国外,有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的情人陪在身边总归是一件极舒坦的事。他还可以靠奴役原主过上以前的少爷生活。 但韩昆打死也没想到原主的老实和顺从都是装的,一旦断了金钱的供给,他立刻就能翻脸无情。 韩昆无法接受这种落差,于是恼羞成怒、伺机报复。 嘴上说着不打扰就是对彼此最好的尊重,但韩昆po出的这条博文却能把原主置于死地。 论起渣的程度,原主比韩昆差得远了。 只可惜韩昆花天酒地的时候,他家还没破产,他的这些艳照一经狗仔拍到就被他的父亲花高价买走,偶尔有几张照片被不识趣的记者发布到网上,也会很快被删除。所以网民完全不知道韩昆的真面目。 网络中没有庄理挖不到的黑料。只这一会儿功夫,他就搜集到一大堆不堪入目的照片。 7480越看越生气,催促道:“主人,你也赶紧把这些照片放出去,你的微博已经被网友的谩骂淹没了!” “知道什么是人微言轻吗?”庄理笑着问。 7480:“知道,没有身份地位的人没有说话的资格。” “是啊,没有身份地位就是这么无奈。所以赶紧挖矿吧,我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顶级富二代全靠你了。你是最牛的系统你知道吗?如果说我是富二代的话,那你就是富一代,我还得靠你养活。”庄理鼓励道。 7480像打了鸡血一般,冲自己的掌心呸呸吐了两口唾沫,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3 调查完原主的信息, 庄理又查了查孟兰的背景。 她目前在一家网络教育机构担任幼儿英语老师,凭借娇美的长相和清甜的嗓音收获了很多小朋友的喜爱。才刚工作半年,公司老板就对她情根深种, 却因为不是单身, 被孟兰拒绝了。 但饶是如此,这位老板依然在各个方面资助孟兰, 尽量为她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 同样是被人包养, 但原主和孟兰的地位却截然不同。在众多爱慕者心中, 孟兰是纯洁的小天使,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对她好是应该的, 不求任何回报。而原主却任打任骂、任劳任怨,日子过得很惨。 对于所有追求者,孟兰的态度都是装傻充楞一视同仁。在不挑明的情况下, 她既不会接受也不会拒绝,把所有人的胃口都吊着。她表现得很迟钝,仿佛完全察觉不到爱慕者的心意, 等对方表白之后就吓得跑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也因此,她在男同事口中风评很好, 身上贴着清纯可爱、简单率真的标签。女同事对她的评价却呈两极化, 有的人说她绿茶, 爱装,婊里婊气, 对她敬而远之;有的人说她单纯可爱, 没心机,值得深交。 总之, 她身上除了一些闲言碎语,实在没什么黑料可挖。 第一期节目播出后,她的粉丝数也涨得很快,目前的热度排在所有嘉宾的第三位。 庄理猜测孟兰的金手指应该与人气挂钩,参加节目并借机进入娱乐圈对她应该是有莫大好处的。 7480抽空看了看孟兰的资料,好奇问道:“主人,你说神灵的死跟她有关吗?” 庄理冷笑道:“她前脚怂恿常锦泊去挑战席冥,席冥后脚就死在比赛中,你说世上有这样的巧合吗?如果让我抓到证据,我会让她死得很惨。” 庄理收起手机,打开隔间的门,走到外面洗手。当他不紧不慢地回到客厅时,大家也都写完了表白信,正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看见庄理,所有人的笑声都停滞了一瞬,气氛变得很微妙。 当性情最温柔的四号女嘉宾徐晶晶犹犹豫豫地张开口,想与庄理打招呼时,先前还满脸鄙夷的常锦泊却第一个伸出橄榄枝。 他拍打身旁的空位,笑着说道:“小理快过来坐,我们正准备玩狼人杀,你也一起。” 他笃定庄理会迫不及待地扑过来,竭尽全力地讨好自己。俊美的面容和显赫的家世让他具备超凡的魅力,没有人能拒绝他的邀请。 庄理却连个正眼也没给他,绕过休息区,径直上了二楼,头也不回地摆手:“不了,你们玩吧。” 常锦泊:“……” 有那么一瞬间,常锦泊真的觉得很丢脸。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勾搭一个人却被拒绝。 “我从来没玩过狼人杀,谁能教教我呀?”孟兰软糯的嗓音缓解了现场的尴尬。 常锦泊立刻换上一副温柔的表情,帮孟兰详细讲解狼人杀的玩法,心绪却再也无法集中。渐渐的,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占据了他的脑海,让他对独自上楼的庄理念念不忘。 他不信那人真的舍得拒绝自己。庄理一定是装的!事实上,他不知道有多渴望坐到自己身边,却偏偏要伪装冷漠。他以为这样就会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吗? 哼,傻b! 常锦泊满心都是不屑,却丝毫未曾发现,只一个回合的交锋,自己对待庄理的态度就从漫不经心变成了暗自较劲,关注度提升了几倍不止。 --- 上楼之后,庄理把原主的手提电脑打包好,又穿上一套奢华的西装,理了理额角的卷发,懒懒散散下楼,去了外面的停车场。 路过客厅时,大家全都对他行注目礼,而他却连招呼都不打,就那么旁若无人地走了。 原主是假冷傲,庄理是真冷傲。 “他是不是看见那篇博文了,所以想跑?”三号女嘉宾林彩袖低声问道。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大家都签了合同,不拍完要赔钱的吧?”二号女嘉宾万安妮担忧地说道。 常锦泊的复仇计划还未展开,怎么可能让庄理跑了?他立刻追出去,大家也都纷纷跟上看热闹。 到了停车场,大家才发现总导演已经拦住了庄理的车,焦急地询问他离开的原因。 “这个节目好像没规定嘉宾不准离开别墅吧?我也是要上班的。”庄理发动引擎,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现在开的这辆车价值几百万,却根本不属于他,而是从租车行借来的。神通广大的网友把租车合同都po到了网上,让庄理这个假富二代真穷逼原形毕露。 “你是去上班的吗?那我让摄像师跟你一起去。”导演急切开口。 “上来吧。先说好,我工作的时候不准打扰,拍的时候离远一点,我的电脑里存有很多商业机密。”庄理免为其难地颔首。 摄像师连忙拉开后排座的门,寸步不离地跟上。 车子呼啸而去,七位嘉宾站在路边眺望,脸上表情各异。 常锦泊讽刺地笑了笑:“庄理也有正经工作吗?我还以为他跟我一样都是无业游民。” 大家还未公开自己的职业,听见这话不由上下打量常锦泊,猜测他的背景。无业游民可不是这种气质。 --- 庄理用原主仅剩的一笔存款租了一个两百平米的工作室,室内有数张办公桌和数台电脑,却连一个员工都没有。 摄像师绕着工作室走了一圈,脸上的笑容很假。他知道,这是一个空壳公司,是庄理拿来炫富的又一个工具。观众看见这段视频一定会大骂庄理装逼。 这个人简直浑身上下都是戏,难道他还没看见那条微博? 庄理没有功夫去搭理摄像师。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迅速编写程序,组建了一个独立安全网络,把工作室内的所有计算机连接起来,然后利用它们陆续入侵全世界各地的证券所,进行金融产品的买卖。 7480已经挖到很多比特币,卖掉一部分之后,庄理就有了在股市里搅风搅雨的资本。投机做空、坐庄套利、200%的杠杆、收割他国货币……只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最大的财富,他没有什么风险是不敢冒的。 他认真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流转着暗芒的眼瞳既像深邃的宇宙,又像吞噬一切的黑洞。他坐在电脑前飞快舞动十指,那种运筹帷幄的强大气场自然而然地流露,仿佛把全世界都掌控在手里。 摄像师被这样的庄理迷住了,渐渐靠近他,想要拍摄更多画面。 庄理头也不抬地吩咐:“站在那里别动,如果泄露了我的商业机密,你赔不起。” 在这一瞬间,摄像师竟然觉得他不像是在说假话,于是慢慢后退,蹲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拍摄。 这一拍就足足拍了三天三夜。摄像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庄理却始终坐在电脑前进行快速而又精准地分析和操作。 导演几次打电话来催两人回去,庄理都没搭理。 摄像师熬不住了,想独自回去,却被导演严词拒绝:“你给我守着他,别让他跑了!没地方睡我让人给你送床具,没东西吃我帮你点外卖,你给我好好待在那里!这档节目少了庄理会少多少热度你知道吗?” 摄像师无法,只好在工作室里打地铺。 三天后,当晨曦破开夜幕照进工作室时,庄理终于离开电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轻轻伸了一个懒腰。他脸上非但不显颓色,还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度,像刚从战场上凯旋的将军,浑身都是难【醋溜文学发最-快】以抵挡的锐气。 能不眠不休地连续工作三天三夜,摄像师是真的有点佩服他了。 或许庄理并不像贴子里写的那般一无是处。 短短三天,庄理靠炒比特币和收割他国货币,积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他黑进节目组的行程单,发现导演正准备租用一座城堡当外景地,便立刻查清了城堡主人的身份。 他避开摄像师,踱步到走廊尽头给城堡主人打电话,提出要购买城堡。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城堡主人的语气十分冷漠。 “我是mr zhuang,我用比特币跟你交易。”庄理直接说重点。 三天之前,没人听过mr zhuang的名号,三天之后,提起mr zhuang,大家只会联想到一个词――金融巨鳄。这位庄先生拥有在金融市场翻云覆雨的能力,也拥有颠覆一个小型国家的强大资本,没有人会不愿意跟他交朋友。 况且,他提出用比特币做交易直接戳中了城堡主人内心的隐秘。 由于一些不可道人的原因,城堡主人急需一笔匿名的、稳定的、不可被追踪的货币来进行周转,而比特币满足上述所有条件。 “成交!”城堡主人立刻答应下来。 “城堡里的所有物品我一并买下,你开价吧。”庄理隔着玻璃,用指尖轻轻描绘天空中云朵的形状。 摄像师不敢靠近,所以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不难感受到他释放出来的压迫感和胜券在握的从容。 眼前的庄理与那篇博文里的庄理根本就是两个人! 城堡主人不敢狮子大开口,于是抛出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价格。好不容易与mr zhuang产生交集,他很努力地释放着善意。 “可以,我马上给你打款。后续的合同问题,我会让我的私人律师去与你谈。再见,祝你一切顺利。”庄理挂断电话后马上联系了华国最好的律师事务所,一张口就要聘请一整个律师团队。 他开的价很高,那头也答应得干脆,不到半小时就派遣了一位负责人来接洽。 华国最牛逼的金牌大状出现在庄理的办公室,伸出手,弯下腰,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老板”。 摄像师:“!!!”说好的伪装富二代的穷逼呢?说好的贪心捞男呢?这跟网上的传言完全不一样啊! 导演设定好的剧本还能演下去吗?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4 这位金牌大状曾帮节目组所隶属的电视台打过一场官司, 最终的结果是大获全胜,索要的雇佣金却高达几百万,是全世界范围内最贵的律师之一。 摄像师曾经在电视台远远见过金牌大状一面, 那时候, 这人被台里的领导簇拥在中间,走路的速度十分迅疾, 还满脸都是摄人的威严。 而眼下, 与庄理会面的时候, 对方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了。 “庄先生, 终于见到您了!”金牌大状用力握住庄理的手, 略微躬身, 语气敬畏:“据传,东南亚某个国家因为您的缘故正准备修改金融法。他们那边的法律专家还给我打来电话讨教这个问题,希望能弥补您造成的漏洞。这三天真是太惊心动魄了, 我的很多客户都被您搞得焦头烂额。” 庄理回握他的手,轻笑道:“所以我才会需要你的服务。请坐。” 两人相对而坐,摄像师站在不远处拍摄, 心脏和指尖都在微微发抖!醋-...溜..文.学.最.快.发.布!。仅从这简短的几句话他已经意识到,庄理根本不是什么穷逼、捞男,人家的层次可能比常锦泊那种顶级富二代还高。 金牌大状指了指摄像师, 问道:“您这是?” “哦, 最近闲着无聊, 参加了一个相亲节目。”庄理简单解释了一句。 金牌大状摇头失笑:“很难想象您这样的人竟然会是单身。我还以为您只要招招手,身边就会围过来一大群男男女女。” “我不需要一大群男男女女, 我只需要一个合心意的就够了。以前吃过一次亏, 所以决定慎重一点。”庄理转变话题:“你把资料带来了吗?” “当然,您看看, 这就是我为您组建的团队,有鉴于您的职业,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擅长经济诉讼,对各国法律均十分了解,也都拥有国际律师资格证,就算是在欧米等国也一样能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金牌大状把一份名单交给庄理,又把团队中每一位律师的履历一一从公文包里拿出来,堆叠在办公桌上。 摄像师调整焦距,拍摄名单,然后看见了一长串金牌大状的名字,顿时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绝对是华国最强律师天团! 庄理快速翻阅所有人的履历,满意颔首:“很好,这正是我需要的团队。你开个价吧。” 金牌大状温和一笑:“我们的要价您应该是知道的,最低每年两千万服务费,如果有官司要打,涉及到一定的金额,我们将按照百分比进行抽成。” 摄像师:“!!!” 庄理拿出一张支票,快速填写了一串数字。 拿到支票后,金牌大状的笑容越发温和:“庄先生,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的荣幸。连您都愿意找我们合作,我们目前所服务的客户和未来的潜在客户应该会更信任我们的能力。” 庄理调侃道:“因为我举世皆敌,所以必须找最强团队对吗?” 金牌大状笑着颔首:“看来您对自己有非常清醒的认识。” 摄像师:“……”艹啊!谁说庄理是穷逼?这都算穷逼,那他们这些人还要不要活? 恰在此时,传真机响了,一份文件慢慢显印出来,封面是一栋极其奢华的城堡。 摄像师越看越觉得眼熟,忍不住把镜头拉近,然后惊地倒抽一口气。 这不就是导演求爷爷告奶奶也想租下的那栋绿湖城堡吗?城堡不远处的那片蓝绿色的湖泊曾在去年被联合国旅游组织评为世界上最美的湖泊之一,如今已成了大热景点。 庄理难道与绿湖城堡的主人也有业务往来?那他的人脉资源也太可怕了! 庄理拿起文件,语气平淡:“这是我刚买下的城堡,你去帮我办理过户手续。” 摄像师:“!!!”在这一刻,他扛摄像机的手都在发抖。 他差点就信了那篇博文的邪!这是穷逼的样子吗?啊?如果是,那他也想当这样的穷逼! 摄像师想也不想就排除了庄理找人演戏的可能性。这位金牌大状的咨询费高达每小时几万块,时间对他来说就是金钱。而且陪庄理演这种戏,他在业内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他犯得着赔上自己的事业来接这么low的活儿吗? 金牌大状盯着购买合同的封面看了看,挑眉道:“没想到您竟然能从姚先生手里把绿湖城堡买下来,这可是他最钟爱的一处住宅。” “世界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我想,我就能拥有。”庄理懒懒散散地摆手。 金牌大状的客户基本上都是金融界的巨擘,这些人不管表面上装得多温和,骨子里都是狂傲的。而这位花三天时间颠覆了国际金融市场的庄先生,在他的想象中就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金牌大状对这位新雇主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快速看了看合同内容,颔首道:“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今天下午我就能帮您办好这件事。我现在马上去与姚先生的律师接洽,那位正好是我的老同学。” 庄理抬了抬手臂:“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金牌大状立刻躬身:“您请说。” 庄理直言道:“我想收购maxspeed俱乐部,你帮我去谈。” 金牌大状感兴趣地勾唇:“您应该知道常总也在收购max吧?他的报价是10亿米金。max拥有世界上造价最昂贵,速度也最快的方程式赛车,还拥有不败战胜席冥的合约,价格低不了。” 庄理语气平静:“你告诉max的老总,无论常凡出什么价,我的价格总会比他高出五个点,我对max势在必得。” 金牌大状欣然颔首:“您的条件如此优渥,我想max的陈总应该不会忍心拒绝您的要求。”他皱了皱眉,提醒道:“只是您要考虑好将来的盈利问题,毕竟席冥已经宣布退役,经纪约也只剩下两年,而max的其他车手都到了瓶颈期。他们的成绩可能无法达到您的预期。” “没关系,我收购max不是为了盈利。”庄理抿唇而笑,眼里首次放射出明亮的光彩:“我是席冥的忠实粉丝,我想离他更近一点。” 原来是为了追星啊!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么昂贵。金牌大状十分理解地点头。 摄像师:“!!!”艹艹艹艹!花十多亿米金追星,庄理果然不愧为神壕! 一天之内连续见证了好几个大场面,摄像师的心脏都快承受不住了!庄理的前男友到底怎么回事?放黑料能不能有点根据?还有,网友说庄理晒的都是盗图,那怎么可能呢! max是国际最顶尖的方程式赛车俱乐部,有席冥这个车神在,近年来一直保持着最快纪录。它的市值高达几十亿米金。 庄理一开口就说要收购max,而他连律师团都请好了,这可不是开玩笑! 还有,常凡是谁?常凡是常锦泊的爸爸,雄踞华国富豪榜前五的大人物。庄理当着律师的面直呼其名,可见在资本方面足以与常凡比肩。 常锦泊除了玩车,拼爹,游手好闲,他还会干什么?与庄理一比,他的层次也差得太远了。 摄像师越想越心惊,额头不由冒出一层冷汗。他感觉自己这个小人物简直不配出现在庄理的办公室。要不是为了录节目,他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庄理这种阶层的人。 当摄像师局促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放时,金牌大状值了指镜头,说道:“这样拍会有泄密的风险。您的心理价位如果让常总知晓,他可能会恶意抬价。他的性格您应该知道。” 摄像师:“!!!”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腿都软了。他果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常凡这人性子独,自己得不到,也见不得别人好。”庄理语气淡淡:“让他签保密协议吧。这一段可以拍摄,也可以播出,但必须等到收购案成功之后。如果这中间因为泄密而出了什么差错,相信我,后果不是你们电视台可以承受的。” 金牌大状补充道:“这是一档观察类节目,录制节目之前,电视台应该与庄先生签署了协议。为了保护庄先生的**,什么能拍,什么不能拍,在合同里都有相关约定。 “这是工作机密,当然属于不能拍的范畴。如果因为你们的差错而导致了庄先生的经济损失,我们有权向你们电视台索赔。这场官司你们百分百会输,最后的索赔价格是你们整个电视台都无法承受的。” 摄像师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话吓得心脏都扯着疼,连忙放下摄像机,慌乱不堪地说道:“庄先生,我把今天拍到的东西都交给您保管,我保证谁都不说。”他把摄像机的存储卡取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庄理。 庄理用一个小塑料袋把存储卡装好,语气温和:“收购案成功后,我会把卡还给你。” “不急不急,您请随意。”摄像师连连擦汗,笑容僵硬。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以前那个对庄理满心不屑的自己是多么无知无畏。幸好他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也没把冷漠表现得太明显,应该不至于把人得罪死。 不过还在录节目的那些嘉宾就惨了,他们要是在节目里露出厌恶鄙夷的神色,或者出言不逊,甚至干出排挤伤害庄理的事…… 摄像师闭了闭眼,已经开始为那些嘉宾默哀。 常锦泊还说要帮庄理的前男友报仇,报到后面他会发现自己报了个笑话。 摄像师垂头扶额,不忍再想。这档节目的走向真的太辶耍 庄理与金牌大状迅速签订了雇佣协议,摁手印时,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金牌大状以为合约有问题,连忙问道:“庄先生,您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庄理轻轻一笑,语气温柔:“不,我只是忽然想起了被我留在家里的小宠物。” 与此同时,不眠不休挖了三天矿的7480正蜷缩在小黑屋里呼呼大睡,小小的鼾声断断续续在庄理的脑海中回荡。又要赚钱又要连接世界各地的证券交易所的网络,它是真的太累了。 “您的宠物一定非常可爱吧?”金牌大状夸奖了一句。 “是的,非常可爱。它是个小胖子,以前很顽皮,但现在越来越乖了。”说这话的时候,庄理用精神力幻化出一张柔软的小床和一条暖烘烘的被子,让7480睡得更舒服。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5 庄理坐上了回程的车。 据传, 这辆价值几百万的豪车是租的,神通广大的网友还po出了庄理与租车行的签约合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他的名字。 三天前, 摄像师的心情是不屑的。坐在车后排的时候他翘着二郎腿抽了一根烟, 没有询问过庄理同不同意自己这样做,也没把烟灰掸进烟灰缸里, 直接落到了地毯上。 三天后的现在, 他一钻进车里就开始找那几截烟灰, 趁庄理不注意, 偷偷摸摸用纸巾擦得干干净净。 直起腰后, 他满脑门都是冷汗, 双腿老老实实并拢,双手抱着沉重的摄像机,半点都不敢乱动。 说起来也可笑, 同样都是豪车,只因一个来自于租车行,一个来自于顶级富豪, 于是被人对待的时候也就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差异。 出身这玩意儿真的能决定一切吗?庄理摇摇头,讽刺一笑。 7480就在这时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下的卡通小床和卡通小被, 顿时欣喜若狂:“主人主人, 这是你为我准备的吗?” 它把小被子裹在身上打了两个滚, 快乐的像一条狗子。 “喜欢吗?”庄理轻笑着问。 “我好喜欢!谢谢你主人!”7480感动得眼泪汪汪,却还不忘提醒:“主人, 我的小人书在哪里?” 庄理眨了眨眼, 小黑屋里就多了一筐小人书。 7480立刻扑过去,把封面画着庄理的几本小人书找出来, 迫不及待地翻看。 然而只看了楔子,它就红了眼眶,哽咽道:“主人,你再也回不了你的家了吗?” “我的故国和我的同胞都在我心里,他们永远不会消失。而冥就是我的家。我现在过得很好。”庄理平静地说道。 7480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继续往下翻看,然后嘴巴渐渐变成了o型。天呐!主人比它想象得还要牛逼!这也太猛了吧!要不是主人还保有一点点良心,他原本所在的世界都会被他毁灭! 当7480沉浸于小人书的精彩情节时,坐在后排的摄像师也异常安静。 他拿出手机,快速查看这三天的金融新闻,然后心脏就开始狂跳。 原来金牌大状说的都是真的,这三天,国际金融市场已乱成了一锅粥,很多国家的股市都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大动荡,比特币市场已经完全被一位代号为mr zhuang的人掌控,东南亚某国的货币在他的操盘下严重贬值,汇率体系已经崩溃。 如今所有金融人士都在讨论这位搅动风云的mr zhuang。他雇佣的几个经理人从未与他见过面,只知道他是华国人。 有金融师做了一个保守的估算,仅仅三天时间,这位庄先生就从世界各地捞走了百亿米金,真可谓一战封神。 具备如此骇人的操盘能力和庞大资金,他绝非新手。他或许早已在金融市场蛰伏多年,只是以前比较低调,不曾显山露水而已。 如今,金融界的人都在寻找这位庄先生,甚至还有人傻钱多的富豪公然在微博表示自己愿意出资数千万与庄先生见一面,聊聊天。 他们打什么主意世人都知道。只要能与庄先生攀上关系,把一笔资金委托对方在金融市场里运作一圈,得到的将是百分之几百的回报率。 毫不夸张地说,庄先生拥有一双点石成金的手。 摄像师一条一条翻看有关于庄理的新闻,感觉又紧张刺激,又虚荣心爆棚。 别人花几千万都请不动的大佬,我竟然坐在他的车后排!等会儿下班了要不要买张彩票?这运气也太好了! 摄像师正准备锁屏手机,却发现之前那位金牌大状也发了微博,内容直白:【今天是非常幸运的一天。我司很荣幸能为mr zhuang提供长期的法律服务。】 这条微博刚发布出来,各位金融大佬就纷纷赶到,点赞的点赞,打听消息的打听消息,当然更多的还是肯定金牌大状的业务水平。 只是抬出庄理的名号而已,这条微博就已经具备如此强大的广告效应…… 摄像师抖着手关闭了微博,坐姿变得更加拘谨。 --- 回到恋爱小屋后,摄像师上交了前三天拍到的视频。 导演不满地皱眉:“怎么一点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全都是这种对着电脑枯坐的镜头吗?” 摄像师:“……” 这他妈还叫没有实质性内容?你知道视频里这个人正在干什么吗?他在收割全世界的金融市场啊!真相爆出来的时候,这段视频能卖几百万你信不信? 摄像师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只能憋着,“没有别的镜头了,他就连续工作了三天。” “这什么破工作?装模作样呢!”导演满脸嫌弃。 摄像师:“……” “去去去,庄理进屋了,你继续跟拍!今天周六,大家都没上班,一群人聚在一起肯定有很多好戏。”导演摆手催促。 摄像师立刻扛着摄像机跟进去。 另外七人果然都在,四个女嘉宾分别是一号孟兰,二号万安妮,三号林彩袖,四号徐晶晶。 孟兰的性格和长相都很甜美,是个小可爱;万安妮身材十分火辣,五官也非常明艳,很有御姐范儿;林彩袖看上去成熟干练,知性优雅,应该是个白领;徐晶晶非常安静温柔,一头及腰长发顺滑黑亮,十分吸睛。 三个男嘉宾分别是一号常锦泊,二号欧鹭,三号周半夏。 常锦泊长得最帅,脾气也最火爆,高兴或是不高兴很快就会反应在脸上;欧鹭很擅长交际,说话也颇为风趣幽默,长相同样俊美,却属于温文尔雅的类型;周半夏更喜欢独处,也不太爱说话,一张俊脸很少有喜怒哀乐等表情,看上去冷冰冰的。 四号男嘉宾自然就是庄理。他提着电脑包走进客厅时,所有人都围着矮桌盘膝而坐,手里各自捏着一张牌。 看见庄理,常锦泊的眼睛亮了亮,立刻招手:“庄理,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你来吗?” 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实则手心暗自捏了一把汗。如果庄理这次还是径直上楼,连个正眼都不给,他可能会掀桌。 好在庄理很给面子,把电脑包放在一旁,抽掉领带缠绕在纤细的手腕上,解开衬衫顶端的几颗纽扣,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嗓音低沉慵懒:“好啊,我陪你们玩一玩。” 摄像师把镜头对准了他精致的锁骨和性.感的喉结。 论起容貌、身材和气质,在场的七位嘉宾在庄理面前都得沦为陪衬。这也难怪第一期节目,所有嘉宾都把表白信写给了他。 此刻他正曲起修长的腿,姿态随性地靠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搭放在膝头,白皙手背浮出淡青血管,纤细指尖透着嫩嫩的粉,每一寸肌肤都浸染着独特的魅力。 即便明知道他的底细,常锦泊也忍不住心动了一瞬。他是个双,男的女的都可以,也交往过不少俊男美女,但是像庄理这种极品他也是第一次见。 如果韩昆不发那篇扒皮贴,他可能真的会被这人迷得晕头转向。 “愣着干什么?发牌啊。”庄理抬起粉色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几位嘉宾这才从他无意散发的魅力中挣脱。 牌发完了,拿到鬼牌的是孟兰。她笑眯眯地环视大家,嗓音清脆地说道:“我想让拿到6号牌的嘉宾回答我们每个人提出的一个问题。” 庄理垂眸看了看,发现自己拿到的就是黑桃6。他相信这不是巧合或随机,孟兰一定有什么方法知道所有人的牌面。 这是故意针对吗?庄理掀开自己的牌,嘴角噙着一抹兴味的笑容。 与此同时,守在工作棚里看监控的总导演兴奋起来,握着拳头喊道:“问啊!快问啊!什么尖锐问什么,别!醋..-溜..文..学.首.发!浪费这次机会!” 大家互相看了看,表情都很犹豫。他们有很多问题想问,又不知道合不合适。 常锦泊第一个开口:“你来参加这档节目的初衷是什么?” 庄理垂下眼睑,嗓音含笑:“初衷是,我想让喜欢的人看见我。”他漆黑瞳孔里流转着浓浓的温柔。 直面这份温柔的常锦泊差点溺毙。他从未在任何人脸上看见过这种极致纯粹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竟不由自主地狂跳了一瞬。 他也终于明白,韩昆为什么会栽在这人手里。 万安妮捧着脸,好奇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他为什么看不见你?因为你是暗恋吗?” “是的,我有很喜欢的人,但不是暗恋。他当然看不见我,因为他是天上的星星。”庄理笑着指了指天花板。 万安妮哇了一声,表情满是憧憬。她看上去很御姐,其实骨子里非常浪漫。 精明干练的林彩袖指责道:“既然有喜欢的人了,你干嘛还来参加这档节目,你是在浪费节目组的名额,也是在玩弄大家的感情!” 庄理尚未开口,万安妮就反驳道:“你没听明白吗袖袖姐?庄理喜欢的人是个大明星啊!他是为了追星才上节目的,他只是想让偶像看见自己而已。追星和谈恋爱不耽误的。” 庄理冲万安妮赞赏一笑:“你很聪明。” 林彩袖顿时涨红了脸颊,不满道:“追星就追星,你说那么暧.昧干什么?故弄玄虚!” 庄理对这条指控不予理会,看向欲言又止的欧鹭。 欧鹭犹犹豫豫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伪装富二代?” “伪装富二代?”庄理挑眉:“我本来就很富有,为什么要伪装?” 提出这个问题是想让庄理为自己解释一番的欧鹭:“……” 行吧,兄弟你就死撑吧!欧鹭翻了个白眼。 拍到这个白眼的庄理的摄像师:“……” 别再问这种蠢问题了好吗?不然以后你们都会被打脸的! 庄理看向周半夏,周半夏冷漠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提问的兴趣。 常锦泊立刻说道:“他的问题让给我好不好?我再问一个!” “你问。”庄理微抬指尖,语气散漫。 “第一期的时候你说你喜欢同性,那你交往过几个男朋友,后来又是因为什么与他们分手的?”常锦泊故意试探。 “交往过一个男朋友,分手的原因很复杂,但总结起来就四个字,理念不合。我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生活方式。我觉得人要活得积极,而他一点一点陷进泥里。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我们的差距是很大的,我也曾犹豫挣扎过,毕竟周围的人都说他配不上我,在各个方面都很欠缺。但最后我感动于他的诚心,还是决定试一试。结果你们也看见了,我单身了。” 庄理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交往的时候一定要找与自己同一个层次的人,差距太大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所有嘉宾:“……”韩昆配不上你?韩昆与你差距太大?你怕不是入戏太深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总导演用力鼓掌:“说得好!做真人秀就需要这种不要脸的精神!这段话一定要给我剪进正片!” 唯一知道真相的摄像师:“……”这是什么大型打脸现场!更诡异的是被打脸的人还不知道自己被打脸了! 屋内一片静默,所有人都被庄理的厚颜无耻惊呆了。 孟兰不得不好心提点:“庄理,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看微博?我建议你还是赶紧看一下吧。” 看了之后,你的表情会很精彩的,嘻嘻……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6 听了孟兰的话, 庄理这才拿出手机翻看微博。 林彩袖指点道:“搜‘庄理前男友’。” 庄理键入这个关键词,韩昆的扒皮贴立刻映入眼帘。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要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想要观察他接下来的反应。是死皮赖脸地硬撑下去, 还是羞愧万分地逃离,亦或者痛哭流涕博取同情? 然而无论庄理怎么应对, 此时此刻注定是整个节目中最尴尬的一幕。 万安妮抱紧徐晶晶, 不由自主地抖着腿。她的脚趾头已经在地板上抠出了三室一厅。 “算了算了, 你别看了, 微博上什么人都有, 你别管那些无聊的话。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是你的自由。”万安妮说了一句注定会得罪很多网友的话。 但是她并不后悔, 她完全不觉得在这么多镜头的拍摄下让庄理直面网络暴力是一件有趣的事。这与当众处刑有什么区别? 徐晶晶沉默不语,眼瞳放空,已然神游天外。屋里的人和事仿佛与她毫无关系。 除了她们两人, 所有嘉宾都在期待庄理接下来的表现。 然而庄理既没有露出震惊慌乱的表情,也没有羞愧地无地自容,更没有痛哭流涕或匆匆逃离。他似笑非笑地看完了前男友的博文, 语气再平淡不过:“就这?” 所有嘉宾:“……”那你还想怎样?皮扒得不够干净是吗? 摄像师:“……”你们几个别再丢丑了,我真的快看不下去了。 庄理锁屏手机,摇头轻笑:“网络上的东西怎么能全信?我也玩微博, 为了掩盖身份, 我发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假的, 当真你们就输了。” 所有嘉宾:“……” 服了,他们这下是真的服了!老底都被人掀了, 庄理为什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难道就因为他名字里有个“理”吗?他也知道他发的那些炫富微博都是假的呀!那他怎么好意思继续录节目?他的富二代人设已经垮了,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骗子,他就不怕被全国人民的口水淹死吗? 别人的脸皮只有一层, 庄理的脸皮可能有一万层! 摄像师:“……”跪了!他终于理解庄理为什么在网络上发那些盗图了! 人家都以为他是在炫富,然而他却是在装穷!这话说出来你敢信?反正在今天以前,摄像师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图片里的那些所谓的奢侈品,与庄理真正赏玩的奢侈品比起来算个屁啊!他买一栋城堡像买玩具一样! 摄像师抹了把脸,越发觉得自己不是在拍恋爱节目,是拍人在逦荨w苡幸惶欤这些嘉宾会发现自己有多濉 常锦泊轻轻拍手,由衷感叹:“庄理,你心理素质真强!” 他是真的有点佩服这人。当众处刑还能如此从容,换他,他肯定做不到。 “这与心理素质有什么关系?”庄理把那张黑桃6抛到桌子中间,懒懒散散地站起身,“我得回去补眠了,我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 “啊,那你赶紧去睡觉吧!工作不要太拼,身体健康最重要。”万安妮如释重负地催促。她同理心很强,所以会比庄理本人还尴尬。 庄理提着电脑包走上旋转楼梯。 直至此时,神游中的徐晶晶才迟疑开口:“啊!我终于想明白你的话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奇怪了!虽然说偶像距离你很遥远,但你心中多多少少总会有能够与偶像在一起的奢望吧? “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让他看见你,你应该去参加《青春年少》,争取c位出道,你来参加恋爱综艺干嘛?让偶像看见自己和别人谈恋爱,这样不会很奇怪吗?我觉得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这孩子想了半天就是在想这个吗?逻辑性很强,就是脑子有些迟钝。庄理抿唇而笑,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这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在这沙哑的低笑声中,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徐晶晶又被这句没有逻辑性的话弄懵了,咬着手指头开始神游。 万事不理的周半夏偷偷摸摸瞥她一眼,然后绽开一点点笑容。 林彩袖吐槽道:“这人真是迷之自信。搞不懂他来这档节目是想干嘛。都这样了还不走,我也是服了。他可能和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维度。” 把庄理潇洒的背影拍下来的摄像师急急忙忙奔上二楼。听见林彩袖的话,他差点脚底打滑。 这是迷之自信吗?庄理他妈的就是自信本信啊!能力这么强,他凭什么不自信?他本来就跟你们这些人生活在不同的维度。他是神壕下凡你们知不知道? 在这一刻,摄像师竟然产生了一种迷之优越感。 庄理回到卧室后才发现,原本与他同一个寝室的常锦泊已经搬走了。 打电话的时候,这人明明与韩昆说好了要勾搭庄理再狠狠抛弃,然而在实行的过程中,他却完全无法忍受与厌恶的人共处一室。 庄理自然也不会在乎常锦泊的去留,一进入房间就开始脱外套和衬衫。 匆忙跟上来的摄像师拍到一个美到极致的裸.背,于是马上说了一句对不起,跑到外面去了。 意识到庄理洗完澡就会睡觉,后续没@看书就去[emailprotected]什么内容可拍,摄像师便离开恋爱小屋,去工作棚吃早饭。 他走进监控室的时候总导演正在四处给人打电话:“喂,赵总,你联系到绿湖城堡的主人了吗?你等等,我记一下电话号码。好好好,谢谢你帮我牵线,下回我请你吃饭!” 抱着方便面桶的摄像师盯住了总导演,因为他知道,庄理就是绿湖城堡的主人,这个号码会打到庄理那边去。 总导演晃了晃手里的便签,喟叹道:“据说绿湖城堡的主人背景非常显赫,在皇城根下都能横着走。你们看看这手机号,全是8,花钱都买不到这样的。” 大家全都围拢过去瞻仰这个神奇的电话号码,嘴里啧啧感叹。 摄像师伸长脖子看了看,发现那不是庄理的电话号码,不禁有点懵。难道庄理之前都在演戏?自己被骗了? 当他产生怀疑时,总导演打通了电话,语气十分恭敬:“请问是姚先生吗?我们是草莓电视台的《恋爱小屋》节目组,我们想租用您的绿湖城堡当外景地,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摄像师竖起耳朵偷听。 那头却道:“抱歉,我不是姚先生,我是姚先生的助理。” 艹啊!连助理都用这种号,姚先生本人是不是要上天?大家全都看过来,表情惊异。 总导演尴尬了一瞬,却还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 助理否认道:“那栋城堡已经卖掉了,你们找我们没用。” “什么?卖掉了?”总导演忍不住提高了嗓门。据赵总说,这栋城堡是姚先生最心爱的产业,谁来了都不卖。华国首富为了满足女儿的生日愿望曾数次求购,都被姚先生拒之门外。 如今他说卖就卖,一点征兆都没有,那买主的来头应该比华国首富还大吧?那样的神仙,谁又能帮忙牵线? 为了租到这栋城堡,总导演已经不知道辗转求了多少人。仅仅只是联系上姚先生的助理就用光了他平时积攒的人脉。他越想越心酸,眼圈看着看着就红了。 刚才还对庄理起了一点疑心的摄像师掩住嘴偷笑。看见总导演求爷爷告奶奶却不得其门而入的熊样,再联想到他平时骂人的那个劲头,感觉真他妈爽! 不过爽也只能暗爽,他可不敢暴露庄理的真实身份。 总导演吸了吸鼻子,厚着脸皮坚强地问道:“那您能帮我联系一下买主吗?” “抱歉,我没有这个权力帮你联系买主。”助理直接挂断了电话。 总导演看着猝然黑屏的手机,有那么一刻真想撂挑子不干了。求人的苦他真是受够了! 摄像师吸吸溜溜地吃着方便面,心里充斥着“世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就在这时,一名工作人员举起手机说道:“老大,我知道谁是绿湖城堡的新买主了,你看这条微博。” 总导演连忙接过他的手机看了看,却见华国排名第一的金牌大状附了一张绿湖城堡的图片,配文道:【帮mr zhuang买到一件心仪的物品。】 他敢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得到了庄理的授意。 总导演:“……”艹啊!几十亿的城堡在这些有钱人眼里竟然只是一件物品?在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仇富了! 但最大的问题是,买走城堡的人竟然是mr zhuang!这可是收割了全世界金融市场的顶级大佬,这叫总导演上哪儿找人搭□□? 总导演蹲在地上,捋着半秃的头发,陷入了绝望的灰暗。 但是想到这档节目要是火不了,自己的事业将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他又拍着大腿站起来,骂道:“艹他妈的,怕什么,就算是米国总统的城堡,老子也要试着联系一下!我想象中的恋爱场景一定要拍出来!” 摄像师放下方便面桶,真心实意为总导演鼓掌。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干了这么多年还是摄像师,而总导演能当总导演了,他这股不服输的劲头谁都比不了。 总导演试探性地给金牌大状发了一条私信,说明了来意,然后开始联系自己在律政界的朋友帮忙牵线。 没想到金牌大状很快就回复道:【真是奇怪的缘分,既然是《恋爱小屋》的总导演,那我可以直接把庄先生的号码给你,你自己联系他更方便。】 总导演眨了眨眼,把自己的手机转了一圈给所有人看,不敢置信地问道:“这条私信真是欧律师本人回复我的吗?不是谁盗了他的号?他为什么搭理我?我跟他有什么奇怪的缘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大家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摄像师:“……”你们傻啊?好好看看这个电话号码,不觉得眼熟吗?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7 总导演怀着敬畏的心情拨通了这个号码, 那边却始终没人接听。 总导演失望的看了看手机屏幕,掌心不知不觉冒出一层细汗。 他冲焦急等待的工作人员摇头道:“那边没接电话。” “这个是自然的啦。像庄先生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接陌生电话。”一名工作人员轻轻拍打总导演的肩膀安慰。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绿湖城堡我们就不租了, 我们随便租一个公园凑合拍, 这样还能节省开支。”又有一名工作人员提出建议。 凡事力求完美的总导演暗自憋了一口气,然后痛苦万分地说道:“行吧, 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比较适合拍约会场景。真的可惜了, 绿湖城堡简直是约会胜地, 拍出来肯定很美。” “行了行了, 你就别想了, 你只是在拍综艺, 又不是在拍电影,要求那么严苛干什么。”副导演不耐烦地摆手。 吃完方便面的摄像师终于发话了:“导演,你再试着打一次, 万一庄先生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呢?” 副导演指着墙上的挂钟反驳:“都十一点了还洗什么澡?” 总导演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被摄像师鼓励一句, 竟然又壮着胆子拨打了电话。 副导演:“……” 电话还是没接通。 所有人:“算了算了,别打了。庄先生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接你电话!” 摄像师:“再打一个再打一个,庄先生肯定在洗澡!” 副导演:“小刘, 我总算看出来了, 你这是在裹乱呢!滚滚滚, 快回去跟拍!” 总导演极其坚强地摁了重拨,还开了免提。 要紧张大家一起紧张。 众人:“……”这人怕是被整疯了 摄像师抱着方便面桶, 心情激动地等待着。 电话那头终于接通了, 一道慵懒的嗓音传来:“抱歉,我刚才在洗澡, 不方便接电话。” 众人纷纷看向小刘,脸上带着不敢置信和敬佩之情。都这个点了,庄先生竟然真的在洗澡。小刘是预言家啊! 摄像师小刘咬了咬舌尖,唯恐自己笑场。鬼使神差的,他打开放置在一旁的摄像机,把这一幕录下来。 总导演嘴巴开合了几下,似乎想说话,喉咙却因为紧张堵塞了。他急得满脑门都是冷汗,那头却缓缓说道:“总导演,你找我有事?” 这是什么情况?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庄先生怎么知道我是导演? 总导演瞪圆眼睛,表情像见了鬼一般。 “总导演,如果没事的话我就睡了,我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现在很累。”这道慵懒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真是越听越耳熟! 电光火石之间,总导演终于认出了信道那头的人,于是表情变得更惊恐,更难以置信。 “你你你,你是庄理?”他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旁听的众人:“!!!” 这是什么神展开?庄理不是伪装富二代的穷逼吗? 摄像师小刘捂着嘴拼命忍笑。这一幕真是太好玩了,大家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我不是庄理是谁?你难道拨错号码了吗?”庄理似笑非笑地反问。 总导演立刻调出欧律师发来的电话号码,又拿出所有嘉宾的信息登记表,反复对比之后发现这串数字的的确确是庄理的手机号。他没拨错! “你,您是mr zhuang吗?”总导演咽了一口唾沫。 “你怎么知道?”庄理语气讶异,紧接着恍然大悟:“是小刘说了什么吗?” 摄像师连忙大声否认:“庄先生我什么都没说!您相信我!是总导演想租您的绿湖城堡当外景地,所以才给您打电话的。他从欧律师那里搞到了您的号码!” 所有人都看向大呼小叫的小刘:“……” 这位兄弟到底是什么运气,竟然跟拍了庄先生那么多天!不对!咱们节目组到底是什么运气,竟然把这么大的神都请来了! “租绿湖城堡?”庄理的语气带上了几丝兴味,缓慢说道:“你们稍等,我来与你们面谈。” “好好好,我们在工作棚的监控室等您。您头发吹干了吗?没吹干您就先吹着,我们等多久都没关系。”总导演的嗓子终于恢复正常,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谄媚。 挂断电话之后,他捂着胸口不敢置信地呢喃:“我们节目组竟然把mr zhuang请来了?我刚才不是在做梦吧?” 副导演:“您别问了,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诶,庄先生的前男友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说庄先生是捞男?庄先生用得着捞吗?还有,庄先生干嘛发那些盗图?再昂贵的奢侈品他都买得起,他犯得着盗别人的图?”总导演揪着自己半秃的头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小刘环视众人,语气略带一点得意:“你们还搞不明白吗?庄先生不是在装富二代,他是在装穷啊!他玩的奢侈品是什么级别的东西你们好好想一想。几十亿的城堡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个玩具,这东西他能晒出来吗?” 还有一个十多亿米金的赛车俱乐部,小刘都没敢往外说。富人也是分阶层的,底层与顶层的差距,与平民与贵族的差距一样大。 总导演更困惑了:“装穷?为什么呀?” 小刘把早上拍到的真心话大冒险的视频放出来给大家看了看,猜测道:“应该是为了不让前男友自卑吧。他想得到纯粹的爱情,而不是金钱的附属品。你看,他说他和前男友的差距太大了,所以一直都很担心,还说为了掩盖身份发了假微博。 “在你们看来,庄先生发的这些东西都是奢侈品,但是在他的认知里,这些玩意儿应该都是很寻常的街边货。别人骂他炫富,他可能都搞不清状况。他去租车行租的那辆车,我跟你们说句实话吧,与他自己的车比起来,那真的是自行车的水平。” 总导演:“……小刘,得了,牛皮别吹得太大!几百万的车都被你说成了自行车!” 小刘不服气地瞪眼,却终究没敢继续爆料。 max拥有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方程式赛车,那辆车的造价超过一亿华币,隶属于俱乐部的其他赛车虽然档次稍低,但平均造价却都在一千万以上{醋.溜.文.学.发.最-.快}。 一辆三百万的车是真的连人家的零头都不到。 所以说,庄理认知中的奢侈品与一般人认知中的奢侈品完全不一样。 小刘摇摇头,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而其他人的心情则复杂得难以用语言形容。他们打死也没想到已经板上钉钉的剧情会出现这样的惊天大逆转!捞男不是捞男,穷逼不是穷逼,这出只认钱不认人的绝情戏码,翻过来却是王子爱上贫民的痴情剧! 观众看了会惊掉眼珠子吧? 想到这里,总导演握紧双拳,激动地浑身颤抖。他敢拿自己的性命打赌,这档节目一定会火,而且还是大火特火! 胡思乱想间,庄理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进监控室。 总导演马上把唯一一张沙发让给他坐,忙前忙后地端茶倒水。 “绿湖城堡我可以无偿借给你们当外景地,还可以额外赞助三千万,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再增加一个男嘉宾和一个女嘉宾。男嘉宾的人选由我定,女嘉宾你们随意。节目录制到中段,能看对眼的人应该都看对眼了,忽然加入新的嘉宾肯定会激起新的火花,这样也更有冲突性和戏剧性,你们觉得对不对?” 庄理轻轻吹拂杯中热茶,淡淡道出自己的想法。 总导演:“……您说得都对!”三千万是他收到的最大一笔赞助费,他没有办法不答应。 “那您准备请哪一位男嘉宾呢?您有他的照片和资料吗?我们这档节目对嘉宾的颜值、工作和学历都有很高的要求。观众只喜欢看条件非常优秀的俊男美女谈恋爱,这个您应该理解吧?”总导演小心翼翼地提醒。 庄理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轻敲桌面,似乎也在思考。 总导演暗自吐槽:您在犹豫什么呢?难道您身边的男男女女太多,挑花眼了? “等男嘉宾那边有消息我再通知你们吧。”庄理摇头轻叹。 总导演心道果然是挑花眼了。 就在此时,庄理的手机响了,金牌大状欧律师略带欣喜的声音传来:“庄先生,幸不辱命,max我们帮您买下了。” 庄理沉静的双眼放射出亮光:“这么快?常凡怎么舍得放手?” “他知道另一个买家是您就主动退出了,所以我们只花了10亿米金。对了,常总还说他想跟您见一面,聊一聊金融方面的合作,问您同不同意。” “可以,你帮我约他出来吧。我虽然在录节目,但时间很自由。对了,席冥与max是不是还有两年的经纪约?我想邀请他来当《恋爱小屋》的第五位男嘉宾,你问问他感不感兴趣。” 欧律师直接戳穿了庄理的意图:“您是准备在节目中和偶像谈个恋爱吗?” 庄理白皙的脸庞竟罕见地泛起了红晕。 听到这段对话的总导演等人:“……”这些有钱人可真会玩啊!世界上还有他们买不到的东西吗? 小刘用力拍打脑门,这才想明白庄理为什么要放下.身段参加这档节目,还说这是最正确的决定。合着他早就计划好买下max,拿到席冥的合约,赞助节目,增加嘉宾人数,然后安排偶像与自己恋爱。 这算计真是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呀! 庄理沉默片刻后无比认真地说道:“你把合约拿给席冥看一看,不要逼他做任何决定,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我只是在为自己造一个梦而已。这个梦或许会变成现实,又或许从头至尾都是一场空。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无法强求的东西。” 欧律师回答得同样认真:“庄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让他自己决定。祝您好运。”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8 庄理挂断了欧律师的电话, 总导演等人却还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 得知真相后,他们也在想:这么大的一尊佛,“恋爱小屋”节目组到底凭什么能把人家吸引过来?搞了半天, 人家根本就不是冲他们来的, 而是另有所图!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给他们一百个脑袋他们也想不透,只因要把这些弯弯绕绕串联起来, 必须花费几十个亿。 有钱人太会玩了, 连追星都这么大手笔! 忆起自己之前设计好的复仇剧本, 总导演霎时间冒出一脑门冷汗。 幸好他还什么都没做, 更没在言语或行动上得罪庄先生。否则惹怒了对方, 人家的报复手段肯定比追星手段玩得更溜。 总导演越想越后怕, 偏在此时,站在他身后的副导演戳了戳他腰眼,递上来一部手机。 总导演瞄了一眼手机屏幕, 却见上面显现出一条新闻,编撰者是三位国际知名金融分析师,内容是粗略估算mr zhuang在这一次的金融大战中斩获了多少利润。 总导演被三位分析师总结出来的天文数字吓得心梗, 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庄理竟然还收购了草莓电视台45%的股份!也就是说,他不但是这档节目的金主爸爸, 还是节目组所在公司的大股东。 总导演:“……”惹不起惹不起!怕了怕了! “庄先生, 我有一段视频想给您看一看。”总导演迅速露出谄媚的笑容。 副导演完成使命, 鬼鬼祟祟从他背后拿走了手机。 庄理把一个包裹着塑料袋的存储卡抛给小刘,末了看向总导演, 挑眉问道:“什么视频?” “就是这个, 您看看。”为了讨好庄理,总导演把常锦泊给卖了。 他点了点鼠标, 开始播放常锦泊与韩昆打电话密谋报仇的那段视频。 庄理一手托腮,一手轻敲桌面,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 他沉默的时候,监控室里也一片死寂。没人敢开口说话,大家的目光全都巴巴地看着大boss,仿佛在等待指令。 总导演咽了咽唾沫,嗓音干涩地问:“庄先生,您看这个该怎么处理?要不要剪掉?我的意思是不要剪,因为这一段比较有话题度,播出去能引起热议。我们这档节目现在很需要热度。” 刚才的电话他也听见了,常锦泊的爹想跟庄理吃饭都得找欧律师牵线搭桥,常锦泊这个小崽子又有什么实力与人家硬碰硬?他根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所以把问题抛给庄理是最合适的。他说怎么办,节目组就怎么办,有人撑腰就不怕出现纠纷问题。 “拍到了就播,剪掉干嘛?我对你们节目组的剪辑只有一点要求――忠实还原。不要黑任何人,当然也不用为任何人洗白,把几个嘉宾最真实的模样表现出来就行了。” 庄理站起身往外走,摆手道:“当然,这条要求对席冥不适用。如果他愿意来,你们必须拍出他最好的一面。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工作吧。” 总导演:“……好的,我们知道了,您慢走,您好好休息。” 总导演点头哈腰地把庄理送到工作棚门口,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抹了一把冷汗,小声嘀咕:“没想到有钱人也会当舔狗!” 副导演连忙竖起食指,提醒他别乱说。 小刘把存储卡插.进电脑,让总导演过来看他今天早上拍到的画面。 看完之后,总导演:“……艹,几十亿的城堡和俱乐部,庄先生跟买着玩儿似的!” “所以说,他认知中的奢侈品与我们的理解根本是两码事。以后别再说人家炫富了,人家真@-.clewx.c o m最快发@的想炫就不会盗图了。”小刘指着自己前三天拍到的画面说道:“导演,看看我这些天拍到的都是啥!这档节目最盛大的场面全在这里!” 总导演:“……” 他呆愣一秒,然后飞扑到电脑前,把像素放大很多倍去偷窥庄理的电脑屏幕,想要获取一些炒股的诀窍。只要能看见庄理买什么股,他跟着买就行了。 只是很可惜,小刘胆子小,没敢拍电脑的正面,总导演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些色块。 大家也全都围拢在这台电脑前,想尽各种办法去还原庄理的操作版面,脸上无不带着对金钱的狂热。 连常凡都想把自己的资金交给庄理运作,更别提他们这种在股市里横冲直撞的小散户。 小刘被挤了出去,只好蹲在门口看热闹。 折腾了半小时也没窥见什么重要内容的总导演终于放弃了。他把围在身边的人赶走,抱着自己脑袋想了一会儿,猛然拍桌大喊:“改剧本!搞事情!” “怎么改?”副导演问了一句。 “这段常锦泊打电话的视频不放在最后那期了,咱们下期就播出,把观众的胃口吊起来。观众肯定会特别期待这出‘穷逼意欲捞金,反被富二代打脸’的戏码。” 总导演指了指庄理与欧律师会面的视频,兴奋道:“然后我们再把这一段放在第三期的完结时刻播出,来一个大反转。 “下一期节目,我们要重点表现几位嘉宾在得知庄先生是个穷逼后的反应。他们是怎么对待庄先生的,有没有排挤、讽刺、鄙视什么的,有的话全给我剪进去。第三期的前半部分依然维持这个基调,等到节目快结束的时候再爆庄先生的真实身份,把观众吓一跳!哈哈哈哈…… “对了,我等会儿亲自去邀请席冥,你们安排一个摄像师去跟拍。他如果愿意来,而且最后真的和庄先生走到一起了,我们就把庄先生为了靠近他所做的一切安排剪辑成彩蛋,放在最后一期播出。 “对了,庄先生这段工作中的视频也当成彩蛋放在最后一期。这可是现实中的金融大战,收视率低不了!” 总导演拿出手机,语气亢奋:“我得先跟庄先生透个底,邀请席冥的事交给我们节目组去做,不麻烦欧律师了。” 电话很快接通,总导演迅速汇报自己的拍摄计划。 庄理颔首道:“你们去吧,但是不要跟他说是我要求他来的,更不要提及我的身份。一切看他自己的意愿。” “当然当然,强扭的瓜不甜,这个我们知道。”总导演笑嘻嘻地答应下来。 --- 总导演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即就点了无所事事的小刘陪自己去max邀请席冥。 欧律师早就跟俱乐部打过招呼,所以总导演和小刘非常顺利地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车神。 两人仰着脑袋,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表情显得很傻。不怪他们没见过世面,现实中的席冥和电视上的席冥完全不一样。 他太高了,足足有190多公分,上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明明是宽松款,却被他的肌肉撑到近乎撕裂,紧致的腹肌微微被布料勾勒出来,简直能当搓衣板使;他下.身穿着一条淡蓝色牛仔裤,两条腿逆天长,行走的时候肌肉紧绷,昭示出野兽一般的力量。 他的长相也是纯阳刚的那种类型,不带一丝女气,却又俊美得宛如天上的太阳,头发削得很短,越发显得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极具攻击性。 站在他跟前,总导演和小刘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喘就会被雄性荷尔蒙的气味呛到。 什么叫纯爷们儿?这才叫纯爷们儿!顶级富豪的眼光果然也是顶级的! 席冥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参加恋爱综艺?你们在跟我开玩笑?” 总导演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在身高和气场的双重压迫下,他有点不太敢说话。 小刘却惊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导演,昨天采访庄先生的内容你还记得吗?席先生就是庄先生的择偶条件啊!” 总导演也想起来了,上上下下一阵打量,这才发现席冥还真地符合庄理的每一条择偶标准! 昨天他还嘲笑庄理痴人说梦,没想到人家早就有目标了!这么酷的男人也只有庄理敢追。 “什么择偶条件?”席冥越发不耐烦,摆手道:“我从来不接综艺,你们走吧。” 他的助手提醒道:“大哥你千万别去,这档节目里的嘉宾全都是歪瓜裂枣,最奇葩的就是这个炫富男,被前男友扒皮,还被网友爆料盗图,最擅长玩弄感情。我都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能上恋爱综艺。大哥,你条件这么好,去了肯定会被奇葩男缠上!” 助手拿出平板打开微博,把原主为节目组拍摄的宣传照和韩昆的扒皮贴翻出来,递给席冥查看。 席冥只瞄了一眼就移开目光。这张脸完全符合他的审美,却无法令他产生心动的感觉。这个人的眼里暗藏许多贪婪,身上也全都是市侩的俗气,他很不喜欢。 总导演和小刘:“……” 不能说出真相的他们是真的很痛苦! “席先生,您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给您的出场费是很高的。”总导演努力游说。 “你觉得我会缺你们那点出场费?”席冥似笑非笑地问。 他赢得一场比赛的奖金高达数千万,而这些年,他从来没输过。俱乐部还为他提供三千多万米金的年薪,再加上各种代言的酬劳以及投资……实际上,他比俱乐部的老板更有钱。 原本他是想把max买下的,但新买家的报价偏偏比他高几千万,而他短时间内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惜败。 “我的f1赛车在保养中,会露出零件,请你们把摄像机关掉,然后马上离开。”席冥穿好检修服,朝不远处的车库走去。那里站着很多人,身上沾满了油污,应该是在维修赛车。 每辆f1赛车的零件都是由俱乐部聘请的世界一流的机械师精心设计并打造的,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不允许暴露在镜头下。这属于商业机密。 总导演和小刘站在原地不敢乱动。拍到了不该拍的东西,他们赔不起。 难怪庄理会看上席冥。这两个人的脾气很像,一样的高傲,一样的冷漠,而且都是各自领域的王者。其实他们很般配! 总导演越想越不甘,不由提高音量喊道:“席先生,不来参加我们的节目,你一定会后悔的!节目里有一个嘉宾条件真的很优秀!” 席冥头也不回地走进车库,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他的一众机械师问明情况后全都插着腰哈哈大笑。一个闹出那么多奇葩事的奇葩节目,有什么好后悔的?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9 庄理进入工作棚找总导演的时候, 几位嘉宾全都看见了,心里也各有猜测。 等他跨进客厅,站在开放式厨房里榨果汁的万安妮立刻招手唤道:“庄理, 你是不是准备离开了?你刚才是去谈解约的吗?” 似笑非笑的常锦泊忽然僵硬了表情。庄理如果受不了网络暴力提前离开, 他的复仇计划怎么办? “别走。”歪在吧台边的他立刻坐直身体,认真挽留。 “为什么别走?”庄理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挑了一张高脚椅落座。 “我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万安妮偏要唱反调:“你继续待下去, 网友只会骂得更凶。但网友也是健忘的, 你躲起来, 三个月不出声, 他们也就消停了。” 徐晶晶放下削好的胡萝卜, 语气困惑:“庄理,你刚才为什么会说来参加这档节目是最正确的决定?我真的想不通。” 这位姐是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主儿,一个没有逻辑的问题能让她想一天。 庄理轻笑道:“你以后就会明白。” 徐晶晶定定看他一眼, 然后又开始神游。以后是多久,这个问题值得思考。 “可以给我一杯胡萝卜汁吗?”庄理用粉色指尖弹了弹摆放在手边的一个空玻璃杯。 “可以,你稍等。”万安妮把胡萝卜切成块, 扔进榨汁机。 被忽略的常锦泊再次开口:“庄理,你留下吧。不管网络上的人怎么说,我是相信你的。我能看出来, 你绝对不是那种欺骗感情的人。” 这是他头一次说这种昧良心的话, 感觉比吞了苍蝇还恶心。 庄理盯着他忽青忽白的脸, 语带兴味:“你愿意相信我只能证明/醋..溜..文..-学.首.发/你有基本的判断力。另外,我没说过我要走。” 常锦泊:“……”相信你就是有判断力?你的脸皮果然比城墙拐角还厚! 这时, 孟兰和欧鹭并肩走过来, 各自挑了一张高脚椅落座。 孟兰隔开了坐在一起的常锦泊和徐晶晶,笑着问:“谁要走?庄理, 是你吗?” “我不走。”庄理轻轻摇头。 孟兰咬住下唇,欲言又止。 庄理鼓励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来参加这档节目是为了认真谈一场恋爱,我会很在意每一位嘉宾是否真诚。真诚应该是人与人之间互相交往的首要条件,你觉得对吗?”孟兰委婉地问。 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一个骗子怎么能上这种相亲节目?如果庄理还有基本的羞耻心就应该主动离开,不要浪费别人的感情。 这段话要是播出去,庄理肯定会凉。就算节目组为了热度不把他替换掉,网友也会逮着这一点疯狂谩骂。而孟兰则竖立了一个敢爱敢恨、柔中带刚的正面形象。 比起规劝庄理赶紧离开的万安妮,孟兰略带攻击性的表现无疑是讨喜的。观众会很欣赏她今天的硬气。她把很多网友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憋得难受的常锦泊赞赏地看了孟兰一眼,对这个女孩的好感度再次攀升。 庄理一边敲击流理台一边徐徐说道:“我承认我的微博做了假,但是我对待感情的态度是认真的。来参加这档节目,除了实现一直以来的梦想,我还想寻找一个答案。” 他盯着孟兰的眼睛,问道:“你会纯粹地爱上一个人吗?撇开所有的物质条件,只爱他的灵魂。像牧师说的那样,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裕,顺境或是逆境,健康还是疾病,都不能把你们分开。你能做到吗?” 孟兰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能。爱一个人就要接纳他的全部,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你不会在意他的外在条件?”庄理继续问。 “不会,我更看重感觉。” “你不会看他的长相,学历,工作,家世背景,经济状况?”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看他对我的心意。我需要的是真诚。”孟兰反复强调真诚两个字,用以衬托庄理的虚伪。 “前几天,你把表白信投给了我,昨天又改变心意投给了别人,这是为什么?因为我不再是富二代了吗?因为我的外在条件对你没有吸引力了吗?”庄理接过万安妮递过来的胡萝卜汁,浅浅喝了一口,语气平平淡淡,不显一丝波澜。 孟兰却气得够呛:“我昨天不投给你根本不是因为你身份的改变,是因为你欺骗大众,欺骗前男友!你是骗子,我才不会把表白信投给骗子!” 她瞪圆水润的眼睛,涨红娇嫩的脸颊,分明是怒气冲冲的模样,却显得更为可爱。 常锦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姨母笑。这个女孩三观很正,性格也直爽,他喜欢。 当其他嘉宾对庄理采取和稀泥的态度时,像个小炮仗一般直言不讳的孟兰一定能激起观众最大的好感。庄理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于是笑得越发兴味。 “好了,别激动,我知道你的态度。第一期你会把表白信投给我,是因为撇开家世背景和经济条件,我身上有吸引你的特质,对吗?”庄理挑高眉梢问道。 “是的,你长得很帅,气质很好,谈吐也得体,对待女孩子非常绅士,你有吸引到我。但是这些吸引在得知你是个骗子后全都消失了。我最讨厌欺骗感情的人!”孟兰不断强调这一点。 “好,那我换一个角度来问这个问题。假如我不是网络上说的捞男穷逼,而是亚洲首富,你会怎么做?你会选择原谅我的欺骗吗?你会转变对我的态度吗?你会把表白信重新投给我吗?” 庄理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他的假设太荒唐可笑,于是孟兰便嗤笑道:“骗人就是骗人,没有理由可讲。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转变对你的态度,更不会把表白信投给你。你这样的人不配谈恋爱。” “哪怕我非常非常富有,能给予你一切,你也不动心?”庄理再次确认。 “就算是世界首富来了,他带给我的感觉不对,我也不会动心。你为什么总是提钱,钱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把爱情建立在金钱之上,你的感情观是错误的。”孟兰认真纠正。 庄理轻轻鼓掌,“孟小姐,受教了。你刚才说的话就是我想要寻找的答案。不管有钱没钱,每一个人都有被爱的权力。 “我希望我未来的另一半不管别人如何非议、谩骂、攻讦、诽谤,都能始终爱我,并完全信任我。 “所以我不会离开,我在等待他的出现。我相信他会是我的英雄,他将为我挡住一切伤害。孟小姐,我也祝你能在这栋小屋里找到真爱。” 他喝光胡萝卜汁,慢腾腾地走上楼梯。 他从头至尾都没被激怒,说话的语气也很平和,与孟兰的义愤填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在旁人看来,他的表现很厚颜无耻,而孟兰则是脾气火爆却可爱无比的小辣椒。她外柔内刚的性格一定会很讨观众喜欢。 当然,在座的两位男嘉宾也喜欢。 常锦泊和欧鹭一瞬不瞬地看着孟兰,眼里全都荡漾着温柔笑意。 万安妮耸耸肩,没加入这场辩论。她不是道德帝,只要庄理没犯法,她就不会指着对方的鼻子横加批判。网络暴力的滋味她也品尝过,她明白庄理现在是什么处境,所以绝不会火上浇油。 别的嘉宾都说孟兰善良可爱,但她并不觉得对方刚才的表现就是善良。 当孟兰酣畅淋漓地怒斥庄理时,她一定知道自己的每一句指责都会被网友无限放大,并把庄理推向更深的深渊。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她还是做了。她这是踩着庄理往上爬。 只是炫富而已,只是分手而已,庄理有必要遭受这样的惩罚吗? 万安妮觉得没必要。道德问题和法律问题是两码事。她一直都知道,充满恶意的流言可以杀人,而孟兰则是在借刀杀人! 万安妮冷冰冰地瞥了孟兰一眼,转身上楼。欧鹭让她帮忙榨一杯苹果汁她也当作没听见。 徐晶晶是她的跟屁虫,也马上离开了厨房。 孟兰拿起围裙说道:“我来帮你们榨果汁吧。” 欧鹭立刻走上前,替孟兰系身后的带子。 慢了一步的常锦泊只能暗自咬牙。 坐在监控室里看着这段对话的副导演沉默了很久才徐徐说道:“我原本最喜欢孟兰,我觉得她很真。但是――” 他摇摇头,长叹了一声,没再继续往下说。 “她注定要凉。庄先生的真实身份爆出来,她在小屋里的处境会变得很尴尬。绝不原谅的g这么早就立下了,以后她但凡跟庄先生说一句软话,观众就会嘲讽她虚伪拜金没骨气。她如果继续跟庄先生顶着干,观众会骂她白痴没脑子,故意博眼球。反正她今后无论怎么表现都是错的,观众会拿放大镜去看她。她不应该急着跳出来。”一名编导啧啧感叹。 剪辑师嘀咕道:“她不主动去挑衅庄先生,庄先生也不会给她挖坑。有钱人真是得罪不起,他们整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众人:“……”怕了怕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掉坑里的孟兰正与系统对话:“为什么你刚才会说庄理的等级检测不到了?” “昨天他还是f级,今天他的等级已经变成了问号。我正在扫描系统,排除故障。”系统催促道:“请你尽快攻略常锦泊,他是罕见的a级男。” “攻略十个a级男还要再攻略五个s级男我才能激活你的信仰收集程序。a级男已经是极品,几百万个人里才有一个,你让我上哪儿再去找五个s级男?遇见s级男的概率应该是千万分之一吧?我着急有什么用?人海茫茫,我连目标都凑不齐!我什么时候才能获得你的金手指?” 孟兰不耐烦地抱怨。 为了激活信仰收集程序,用以修补受创的灵魂,她真是拼了老命在寻找目标。 如果她无法在这个世界激活信仰收集程序,她的灵魂将无法承受下一次的穿越。 “如果你运气好,遇见sss级的男人,并且顺利攻略对方,信仰收集程序马上就会开启。sabcd级的男人你全部都不用攻略了,那样能节省很多时间和精力。我可以给你透个底,这个世界有sss级的男人,而且就在附近。”系统画了一个大饼。 “那你能直接告诉我他是谁吗?”孟兰立刻追问。 “不能,因为我也不知道。”系统无奈摇头。 “那要达到sss级必须满足什么条件呢?”孟兰只好一点一点抠信息。 “财富、地位、长相、能力、气度、手段、智慧……各方面的综合素质达到极限的男人才有可能是sss级。对方绝对是人中龙凤。” “所以说,我只管在顶级富豪堆里寻找就很有可能接近目标。”孟兰总结道。 “是的。”系统予以肯定,继而警告道:“遇见sss级目标,你只能攻略成功,不能失败,更不能选择放弃。这是主神的硬性规定。” “如果我放弃或失败了会怎样?”孟兰好奇地问。 “如果你失败了,你会立刻被主神抹杀。你将魂飞魄散。”系统冷酷地说道,然后又激励了一句:“但是,如果你成功了,你将获得这个世界所有的气运,你的灵魂瞬间就能修复。” 孟兰脸色微变,对于sss级目标的出现既期待又恐惧。 与此同时,正准备睡觉的庄理听见了7480的惊叫:“主人,我探测到这栋屋子里有一个系统!它的能量波动我察觉到了!幸好我一直待在小黑屋里,它应该检测不到我的存在。” “是孟兰。”庄理平静道:“你能与这个系统连线并黑掉它的主控程序吗?” 7480:“……主人,你不要以为你会的技能我也会。” “可你是智脑。”庄理无奈扶额。 7480疯狂摇头:“不,我不是智脑,我是智障。我是被你一口气喂成大胖子的,我根本没经历过一步一步的升级,就算连线成功,我也会被那边的系统一口吞掉。” 庄理:“……”看来吃软饭真的会养废一个人。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10 庄理并不打算把孟兰的系统从脑子里挖出来, 那样太费事。在已然掌控全局的情况下,他直接对付孟兰本人就可以了。 思忖中,庄理慢慢进入梦乡, 醒来之后已是下午六点多, 他直接去工作棚找总导演。 总导演缩了缩脖子,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于是庄理什么都明白了, “席冥不愿意来录节目对吗?” “是的, 他说他不接综艺。我们已经尽力了, 但他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这是视频, 您看。”总导演指了指电脑屏幕。 屏幕上的席冥满脸不耐烦地拒绝了邀请,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不远处的车库。总导演一直在外面等, 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出来了,却是开着车的, 像闪电一样呼啸着冲进赛道,一圈又一圈地绕。 总导演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 “庄先生,他不同意, 我们也没有办法。”总导演小心翼翼地观察庄理的表情。 庄理抿唇一笑,由衷赞叹:“他连不耐烦的样子都这么帅。” 总导演:“……”果然是个舔狗。 庄理把视频倒回去,盯着席冥那张英挺不凡的脸庞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快要跨出监控室时, 他吩咐道:“不是说嘉宾之间可以互相约会吗?明天就开始吧。” 原本还想再准备一天的总导演立刻答应:“诶, 好勒,等会儿你们吃完晚饭我就把约会任务发布下去。” “地点随便我们自己安排, 对吗?” “对, 你们自己安排。席冥不来,第五个男嘉宾和女嘉宾还要入组吗?” “再等等, 到时候我会通知你。”庄理摆摆手,离开了监控室。 总导演抹掉额头的冷汗,感叹道:“我还以为庄先生会很生气或者很失望,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平静。席冥不愿意来,那庄先生参加我们节目不就没有意义了吗?他会不会觉得无聊,毁约不录了?” 副导演紧张道:“说不准,那点违约金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咱们要拦也拦不住。所以你有空还是多跑几趟吧,争取把席冥邀请过来。” 想到牛高马大、气势逼人的席冥,总导演抹了抹脸,真的很想撂挑子。 --- 庄理回到别墅时,其余七个嘉宾已经围着餐桌准备吃饭了。 万安妮拿着手机正在拨号,看见庄理立刻招手:“快过来坐,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与此同时,庄理的手机也响了,是万安妮打来的。 他摁了拒接,坐到唯一的空位,好巧不巧,身边的人正是孟兰。 当着摄像机的面,大家都对庄理友好地打着招呼,无论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没有表现出敌意。 就连演技最烂的常锦泊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唯独孟兰上一秒还冲欧鹭开心地笑着,下一秒就板起脸,显得很不高兴。当庄理落座时,她立刻把自己的椅子往徐晶晶那边挪,做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非常刺耳,引得所有人都朝她看去。 庄理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端起碗,夹了一点蔬菜,慢条斯理地吃着。 孟兰放下碗,冲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半夏说道:“夏夏,你能和我换个座位吗?”话落还瞪了庄理一眼。 她几乎把自己的敌意摆在了脸上,只因她知道,就算导演为了热度和话题度,暂时没把庄理赶走,但节目播出两期后,观众骂得狠了,庄理照样要走。 她是唯一把“讨厌庄理”这四个字写在脸上的女嘉宾,人设肯定比别的女嘉宾鲜明。而真人秀要的就是真实、鲜明、有性格。 她相信自己外柔内刚、又甜又辣的形象一定会广受观众好评。 周半夏瞥了一眼坐在孟兰另一侧的徐晶晶,红着脸答应下来。 两人很快交换了位置。 换到对面的孟兰一抬头就能看见庄理,所以她又开始不高兴。不过这一次她只噘了噘嘴就按捺下来,侧过头与坐在身旁的常锦泊说话,没再往庄理那边看。 对于她的一系列“大动作”,庄理全程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待在监控室里看着这一幕的总导演:“……” “这个孟兰是谁推荐的?”他指着屏幕上的人影问道。 “是我。”副导演尴尬地举起手。 “不错不错,她的表现力非常棒。小李,孟兰对庄先生的敌意最重,表现得也最明显,你重点拍她,多来几个特写。剧情的反转需要几个丑角来烘托气氛,这个丑角就是孟兰了,以后你多多注意她明白吗?”总导演拿起对讲机下达指令。 站在餐桌旁,对着几个嘉宾团团进行拍摄的摄像师小声回复:“明白。”再看向孟兰时,他不由为对方默哀了几秒。这么漂亮一个大姑娘,怎么就被导演安排成了丑角? 当所有人都小心谨慎地衡量着当前的情况,并且努力约束自己的言行时,孟兰是表现得最激进的。她有系统帮忙,自然不担心局面失控。 一进入恋爱小屋她就掌握了几位男嘉宾的基本情况:常锦泊是a级,欧鹭是b级,周半夏是b级,庄理是f级。 按照系统的分级标准,a级男一定是家世显赫、能力出众的人中龙凤;b级男一定是事业有成的社会精英;f级男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loser。 于是孟兰一眼就看穿了庄理的伪装。她原本想把表白信投给常锦泊,后来发现大家都投给了庄理,为了不过早暴露目标,也为了不显得自己太突兀,她也随大流地投给了庄理。 事实证明系统的判断绝对不会出错,庄理这个“富二代”果然是假的。也因此,她才敢!醋溜文-学首发!在镜头前表现得这么直白。 她是被命运之神选中的人,所以她做什么都很有底气。 这不,刚才还绕着桌子不停拍摄众嘉宾的摄像师现在已走到她身边,单独拍摄她的一举一动。她成了节目组最为看重的一个。 下一期节目播出的时候,她的画面肯定是最多的。 孟兰低下头,隐秘地勾了勾唇角。 --- 晚餐快吃完时,林彩袖一边擦嘴一边问道:“明天是哪两位做饭?” 原本和庄理排在一起值日的孟兰立刻举手:“明天谁能和我换一换?我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做饭。” 从刚才的换位风云可以看出,她不是不舒服,只是单纯地不愿意和庄理待在一起。 大家也都很反感庄理,不愿意和他一起做饭,所以没人搭腔。 万安妮受不了了,扯掉脖子上的餐巾,砸在桌上,粗声粗气地说道:“孟兰,我跟你换。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的时间还很长,你不要表现得太刻意。” “谢谢你和我换。你们吃好了吗?吃好了我就收拾餐桌了。”孟兰笑着询问众人,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回击了万安妮的斥责。 万安妮气得暗自咬牙,瞥见摄像师怼着自己和孟兰的脸拍,又按捺住了发飙的冲动。 庄理放下筷子,冲万安妮温和一笑,又微微摇头。 在这一刻,万安妮满腔怒火自然而然平复下来。 被庄理漆黑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竟然会觉得很安心。说实话,哪怕网上的流言把庄理描绘得极其不堪,甚至有图有真相,她依然无法相信这个男人会是那样。 一个人是不是有内涵,有底蕴,有气度,从他的一言一行其实是可以看出来的。 万安妮是服装设计师,习惯于去观察一个人的外表和内在,她的眼睛告诉她,庄理是很有力量的。 同样经历过网络暴力的她很早就明白,网络上的东西绝大部分是虚假。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绝不会随波逐流。 这样想着,万安妮扬了扬下颌,冲庄理轻松一笑。 众人陆续起身,帮孟兰收拾桌子。 干完活儿之后,大家围着沙发落座,开始进行今天的任务环节――猜职业。来之前,他们已经把各自微博里有可能暴露职业的线索都删掉了,只留下日常生活的点滴记录。 孟兰很活跃,笑着说道:“我们每个人都给出一个提示吧?谁先来?”她亮晶晶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常锦泊身上。 常锦泊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提示,早已厌倦了这种虚假表演的庄理淡淡开口:“你是赛车手,因为你开来的那辆跑车声音比一般的跑车更低沉,很明显发动机经过改装,是赛车级。当然也不排除你是赛车发烧友。” 常锦泊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 庄理看向周半夏:“你是药剂师,做饭的时候你喜欢用烧杯和天平称量食物的克数,这是职业习惯。还有,今天中午,你随手在门口的小黑板上涂鸦的一串化学式是一种治疗慢性肺源性心脏.病的配方,但这个配方的效果很不稳定,应该还在试验阶段。我建议你增加中药成分的剂量,最终的答案在你的名字里。” 素来不拿正眼看庄理的周半夏猛然抬头,眼睛暴亮。 庄理指了指万安妮:“你是服装设计师,你随手在信纸上涂抹的线条是一件男士西装的版型分解图。” 万安妮:“……对的!” 庄理看向林彩袖:“你是做彩妆生意的,职位应该是ceo。上午你与客户打电话的时候正在讨论一批化妆品原材料的进口问题,我听见了。” 林彩袖:“可我用的是法语!” 话音刚落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脸颊因为尴尬而慢慢涨红。谁都没规定庄理不能懂法语,这话说出来明显是看不起人的意思。 庄理指了指欧鹭:“你是金融分析师,你带来的书籍全部是金融分析的专著。” 欧鹭:“!!!”他带来的书都是英文原版,庄理怎么能看懂? “你是幼儿早教网站的英语老师,我看见你写的教案了。”庄理瞥了孟兰一眼,最后看向徐晶晶,笑着开口,“你是钢琴师。” 徐晶晶嘴巴张成o型,然后脑袋歪了歪,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庄理主动为她解答:“你发呆的时候手指头放在桌面上,弹奏了一曲《爱之梦》,这是职业习惯。屋子里没有钢琴,而好的钢琴家必须坚持每天两小时的练习,所以你很喜欢发呆。你不是思维迟钝,你只是在脑内进行钢琴练习,这是音乐家才能具备的音乐想象力。你很专注,未来可期。” 庄理站起身,拍了拍徐晶晶的肩膀,然后不紧不慢地上楼。 全部被猜中的嘉宾们:“……” 过了很久,徐晶晶才轻轻鼓掌,由衷赞叹:“庄理好厉害呀!” 趴在桌上飞快写着药剂配方的周半夏抬起头,认真附和:“我已经是五级药剂师,庄理却能指导我。他是大前辈!” 嘉宾们:“……”说好的捞男穷逼啥也不会呢? 坐在监控室里的总导演指了指电脑屏幕,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众工作人员感叹道:“看见了吗各位,最可怕的不是有钱人比你努力,而是他们又努力又聪明!”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11 庄理离开之后, 客厅里一片寂静,这场猜来猜去的游戏也没法再玩。 每位嘉宾的职业他都一清二楚。他看得懂服装设计图、药剂配方表、英文教案;只是指尖在桌上的轻轻弹动,他就能立刻辨认出曲目, 由此可见他对于钢琴演奏也很精通。 他听得懂法语和英语;他能通过声音获悉汽车发动机的型号。 他表现出来的种种, 与韩昆在博文里的描述没有一丝相似。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像高中都没毕业的半文盲;不像只能在工地里搬砖的社会底层。 如果底层是这样, 那高层又该是什么样?万安妮真的无法想象。 她环视众人, 感叹道:“我怎么有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常锦泊注视着楼梯口的方向, 心情起伏不定。就在刚才, 他竟然在庄理身上看见了耀眼的光芒, 于是心跳也跟着加速了。 是错觉吗? 一定是错觉吧!庄理这种人怎么值得去爱?他能有今天的品味和内涵, 不都是韩昆的金钱堆砌出来的吗? 这样想着,常锦泊又压下了心中的悸动。 孟兰故作疑惑地开口:“庄理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职业告诉我们?你们猜他是干嘛的?” 常锦泊撇撇嘴,想要摆出嘲讽的表情,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低下头,躲开了摄像师的跟拍。 他有些难过,为庄理。只因他看得出来, 庄理其实是很聪明的。如果不走错路,他也可以成为像欧鹭、周半夏这样的人。 孟兰只管盯着常锦泊看,希望他能第一个开口炮轰庄理。她感觉得到, 这人非常讨厌庄理, 而且什么话都敢说。 她让大家猜庄理的职业, 常锦泊很有可能会提及庄理被人包养的过去,那就好玩了。 其实她对庄理并不讨厌, 因为她从不认为吸别人的血过日子有什么不对。但是, 如果打压对方能让自己获得更多人气和镜头,那她就会不遗余力。 她只是想充分压榨庄理的利用价值而已。 但常锦泊的沉默却超出了她的预料。他没说任何一句贬低庄理的话。 更让孟兰无法相信的是, 所有人竟都忘了网络上的流言和攻讦,开始美化庄理。 周半夏笃定道:“我猜庄理是药剂师。” 徐晶晶像个小学生一样举起手,“我猜他是音乐家。” 万安妮沉吟道:“他什么都有涉猎,应该是个学者。” 欧鹭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框,分析道:“撇开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如果让我通过庄理的言行举止和气度去做判断,我感觉他更像投资人。 “他观察别人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极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把你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看透。当初我带着自己的创业书去天使基金面见投资人的时候,对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的。” 孟兰:“……” 说好的批.斗大会呢?这与她设定好的剧情不一样啊!庄理那个f男怎么可能会是药剂师、音乐家、学者、投资人?他就是一个loser! 总导演轻轻鼓掌:“这一次我们请的几个嘉宾果然不负他们的高学历、高智商、高情商。” 副导演感叹道:“能在各自的领域都获得巨大成功的人,一定不会人云亦云,更不会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你们看,韩昆的博文这么火,骂庄先生的网友这么多,但我们的嘉宾都没有被误导,他们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只有孟兰差点意思。”一名编导摇头道,“她才21岁,大学刚毕业,果然还是太年轻。” “常锦泊的表现也不怎么样。他拼爹拼习惯了,说话做事不带脑子。”另一名编导评价道。 小刘举起手提醒:“总导演,韩昆的博文能上热搜好像是我们节目组给了钱的。” 所有人:“……” 在这一刻,寒风侵袭了整个监控室。 总导演:“快撤热搜!” 然而已经晚了,热搜早就自动下榜了,该达到的宣传效果也达到了。 --- 庄理抱着电脑躺在床上观看席冥的比赛视频,精彩的镜头他会反复倒回去,不厌其烦地欣赏。 临到晚上八点多,一名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敲开他的房门,请他去楼下客厅领取邀请卡。 “什么邀请卡。”他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下旋转楼梯。 “我们会给你们每个人一张空白邀请卡,你们可以填上自己想要邀请的嘉宾的名字,然后交给对方。如果对方伸手接住了你的卡,就代表他接受了你的邀请,明天你就可以带他去约会了。”工作人员详细讲解一番。 两人下到一楼时,所有人都领到了自己的卡,然后躲进角落,遮遮掩掩地填写。 常锦泊和孟兰并肩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脑袋凑在一块儿,手里各自捏着一张邀请卡,正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得入神。 庄理拿起唯一还摆放在桌上的空白邀请卡,朝常锦泊走去。 他站在两人身后静静观看,却见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常锦泊的赛车视频。几分钟后,比赛结束,常锦泊举起了亚军奖杯,在喷洒的香槟泡沫中笑地灿烂。 “最后一圈的时候,你有一个超车的机会,如果你做到了,你会比冠军快2秒抵达终点。”庄理忽然开口。 常锦泊没注意到庄理已经来了,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孟兰早就在系统的提示音中得知了庄理的#醋溜儿-文学最快发#靠近,却假做沉迷,然后装成被吓到的样子,脑袋往常锦泊的额头上撞,还抱住了对方的胳膊。 常锦泊疼得直吸气。 孟兰捂住自己的头,像小狗一样哼唧。 常锦泊被她狼狈又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回神之后看向庄理,问道:“你说哪里可以超车?” “这里。”庄理握住鼠标,倒回视频。 常锦泊仔细看了看,断然否定:“这个宽度不可能超车。” “你仔细看,在这一秒,前方的车有些不稳,车手往外打了打方向盘,使车身偏移了五度。看见了吗,他没有卡死超车道,对你来说,这一秒就是机会。这个宽度是足够超车的。如果你抓住机会,你就能赢。”庄理把视频定格在精确的那一秒。 常锦泊盯着前车让出来的宽度,不得不承认,庄理说得没错:在这一秒,他的确可以超过去,夺得冠军。 然而他却讽刺地笑了:“不可能的!人的眼睛不可能抓住这一秒钟的机会!这需要多精准的判断力和多敏捷的临场应变能力才能做到?人脑不是电脑,无法计算到这种不差毫厘的程度。一秒钟,过了我赢;不过,我和冠军都会撞死,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开车!” “我可以。”庄理语气淡淡。 常锦泊双手抱胸,冷笑道:“吹牛皮谁不会?” 庄理瞥了一眼被他握在手里的,来自于孟兰的邀请卡,平静道:“如果我做到了,你把孟兰的邀请卡退回去,明天和我约会。” 常锦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庄理格外认真的眉眼,他的心跳竟然会加速,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庄理这是在对他展开攻势吗? “你怎么做?找一个赛车队还原这一秒的实况?那是不可能的,每一场比赛都是不可复制的。”常锦泊泼了一瓢冷水。 庄理略微俯身,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别人做不到的,我可以做到;别人无法复制的,我可以复制。你只说,你答不答应退回孟兰的邀请卡?” 这是常锦泊头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庄理的强势。他明明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什么都不是,然而此时此刻,对方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实实在在地压迫着。 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他的吐息而焦灼。他是那么不容人拒绝。 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紧缩的喉咙一阵干渴,常锦泊脸红了。他滚动着喉结,不由自主地答应:“好,我和你约会。” 他甚至连限定条件都没提,仿佛庄理做不到夸口的事,他也愿意跟随他去任何地方。 孟兰不满道:“可是我们已经互相交换邀请卡了!”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工作人员立刻补充规则:“邀请卡可以退的,这是恋爱节目,你们之间可以互相竞争,只要不到最后一集,谁都有机会。” 孟兰:“……” 庄理得到满意的答复便上了楼,拿来自己的手提电脑,打开之后把刚才那段比赛视频导入自己开发的一款赛车游戏,冲常锦泊说道:“借你的游戏手柄用一用。” “你准备用电脑程序模拟刚才的比赛?”常锦泊渐渐意识到了他的想法,质疑道:“数据能百分百还原吗?” “当然能百分百还原。”庄理点击了开始按钮,前面几圈,电脑程序百分百还原了常锦泊在比赛中的操作。 孟兰也在心里问:“庄理开发的这个程序真能还原那场比赛?” 系统说道:“你等等,我入侵他的电脑看看。” 几秒钟后,系统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奇怪,我竟然无法入侵这台电脑!难道我的程序又出错了?你等等,我扫描一下。” 然后它就消失了。 “系统,系统,系统?”孟兰连喊几声,脑海中都没有回应,只好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 到了最后一圈,庄理按了按手柄,自己切入操作。他顺着跑道追赶前面那辆车,到达之前他所说的那一秒钟时,他把油门一踩到底,闪电般超了过去。 常锦泊甚至都没看清两辆车是怎么擦身而过的。 庄理跑到终点,获得冠军,成绩比亚军快两秒。这个结果与他之前的判断分毫不差。 他放下手柄,看向常锦泊。 常锦泊咬牙道:“我不信!这肯定是你设定好的!” “那你来试试。”庄理把手柄递给常锦泊。 游戏很快到了最后一圈,常锦泊切入操作系统,想要在同样的一秒钟实现超车,却根本抓不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对庄理来说,这一秒慢得像一帧一帧的定格;对于普通人而言,它却快得像光子穿过宇宙。 电脑屏幕上,两辆车撞在一起,燃起火焰。 常锦泊不服输地说道:“我再试一次!” 亲手操作之后他才惊骇不已地发现,庄理研发的这款游戏是真的能百分百还原那场赛事,并且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十分精确的推演。 无论玩家怎么去操控,都能获得最真实的参赛体验。 只要载入模块和数据,这款游戏将与真实的赛车没有任何区别。每一个普通人都能通过这款游戏实现自己的赛车梦,却不必付出艰苦的训练和生命的代价!它的商业价值无可限量! 常锦泊反复尝试,反复撞车,看向庄理的目光已越来越惊异。 “这款赛车游戏做得太逼真了,我在世面上从未见过,是你自己研发的吗?”他试探道。 “是的。”庄理淡淡颔首。 常锦泊最后尝试了一次,依然与前面的车撞成一团,只好放弃。 “你再试一次。”他把手柄递给庄理。 庄理又试了一次,一秒超车,完美夺冠。 常锦泊眨眨眼,不死心地催促:“再来一次。” 庄理又来一次,还是在那一秒实现了超车。胜利对他而言是如此轻易。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慢速功能?”常锦泊猜测道。 庄理不答反问:“可以和我约会了吗?” 于是常锦泊满脑袋的疑问都消失了,两团红晕飞快爬上脸颊,竟让他羞得没敢说话。被这么聪明,这么强势,这么漂亮的人追求,他的心脏止不住地怦怦乱跳。 庄理拿起摆放在桌上的笔,飞快在邀请卡上填写常锦泊的名字,语气平静:“明天早上八点,别迟到。” 常锦泊连忙把孟兰的邀请卡抛到一边,双手接过庄理的邀请卡,嗓音沙哑地回答:“好,我一定不迟到。我会早点起床给你做早餐。” 庄理已经走上了楼梯,根本没听见这句献殷勤的话。 孟兰:“……” 庄理这个f男竟然把她快要到手的猎物抢走了?这事怎么发生的? 蹲守在监控室的总导演指着屏幕说道:“看见了吗各位,最可怕的不是有钱人比你努力比你聪明,而是他们又努力又聪明,还魅力四射!庄先生这样的相亲对象简直是极品!我都想开个后门让我侄儿来当五号男嘉宾了,他也喜欢同性!” “导演,给我女儿开个后门吧,我觉得我得让她来见见世面。她最近带回家的那个男的我是真不喜欢,各方面条件都很差。”副导演小声说道。 小刘马上警告:“千万别!小心你女儿眼光拔得太高,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副导演:“!!!”艹,这种悲剧还真的有可能发生!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12 庄理离开后, 常锦泊捧着那张邀请卡看了又看。 他在研究庄{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理大开大合龙飞凤舞的字迹。 这人真的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据韩昆的说法,庄理原本是个孤儿,高中都没毕业, 只能靠打零工来养活自己, 还曾在工地上搬过砖。韩昆看他可怜才收留了他,给他好的生活。 这样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本该是无知, 自卑, 怯弱的。 可现实中的庄理却完全相反, 他高傲、强势、冷漠, 而且什么都会, 还什么都精通。 韩昆的金钱真能把他培养到这种程度? 头一次,常锦泊对韩昆的说辞产生了怀疑。但是韩昆发来的照片、聊天截图还有庄理为了炫富发的那些盗图又是真实存在的。 庄理的确接受了韩昆的金钱馈赠,的确塑造了一个富二代的虚假身份。这种可笑的做法, 与现实中的他好像完全不能画上等号。 他是不是有人格分裂? 常锦泊想得头都大了,盯着这张邀请卡足足看了好几分钟。 孟兰捡起自己的卡,眼里噙着泪水问道:“你把我的卡退掉, 那我明天怎么办?我是不是不能出去约会了?” 她看向自己的跟拍摄像师小李。 小李点点头。 孟兰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却又咬着嘴唇隐忍不哭。她背转身,用袖子胡乱擦脸, 委屈的模样非常惹人怜爱。 常锦泊这才内疚起来, 围着孟兰认真道歉, 逗她笑,陪她说话, 还准备明天买一份礼物回来做补偿。 他真心喜欢的人依然是孟兰, 答应庄理的邀请只是为了帮韩昆复仇而已。 私心里,他这样告诉自己。 孟兰抱着双膝坐在地毯上, 常锦泊在她左边道歉,她就往右边转;常锦泊在她右边道歉,她就往左边转,像个孩子一般任性使气。 常锦泊不得不擒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固定住,温柔地说着讨好的话。 孟兰挂着泪珠的脸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渐渐的,原本僵滞的氛围变得暧.昧起来。 万安妮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不由撇嘴。 她早就看出来了,孟兰这个绿茶绝对会去狩猎常锦泊这个富二代。嘴上说着重感觉,其实最重物质的就是孟兰。第一期的时候大家都各自投给了喜欢的人,只有孟兰东问问西看看,最后随了大流。 这样一个满肚子小心思的人,常锦泊是眼瞎了才会觉得可爱。 “庄理在哪儿?”万安妮故意提高音量,戳破了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 “他在楼上卧室。”常锦泊指了指天花板。 万安妮甩着手里的邀请卡蹦蹦跳跳上楼。 常锦泊忽然之间产生了危机感,高声提醒:“庄理已经把邀请卡发给我了,我们明天一起去约会!” 万安妮愣在半道,回头问:“你接了他的卡?” “对,我接了。”常锦泊举起手里的卡,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笑容充满了得意和炫耀。刚才还被他耐心逗哄的孟兰,如今已完全被他抛到脑后。 “你在这儿跟孟兰打情骂俏、歪歪缠缠,干嘛还接庄理的邀请卡?你是准备两头通吃吗?”万安妮不满地责问。 常锦泊:“……” “不是的,庄理和他打赌赢了,他才不得不接受庄理的邀请卡。他也不愿意的。”孟兰帮着解释一句。 “原来是打赌哦。庄理大概是怕明天落单吧。我也怕他落单,所以给他写了邀请卡。那行,我上去让他明天陪我出去玩,成全你们俩。”万安妮继续蹦蹦跳跳地往楼上走。 常锦泊:“!!!” “等等!你不能这样子。定好的cp不能拆的!”常锦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很紧张。 他看得出来,庄理对万安妮和徐晶晶很有好感。面对两人的时候,他的笑容是最多的,也是最温柔的。如果万安妮开口,他一定会答应。 万安妮听而不闻,继续上楼。 常锦泊急了,不得不求助蹲守在门外的工作人员:“编导,定好的约会人选是不能改的吧?” 编导:“……”抱歉啊各位,事关庄先生,我们没有权力为他做决定。 “你们上去吧,去问问庄理,看他怎么说。”编导摆摆手,怂恿这些人去找大boss。 常锦泊:“……”妈的,这个节目组能不能讲点原则? 万安妮飞快跑上二楼,敲响庄理的房门,大声表明来意。 庄理拉开门之后挑眉问道:“你怎么会邀请我?” “我怕你落单。”万安妮坦诚道。 庄理勾唇笑了,又问:“你介意三人行吗?” 万安妮摇头:“不介意。” 匆匆跑上楼的常锦泊大声喊道:“我介意!” “既然你介意,那你就继续和孟兰约会吧,我明天和万安妮一起出去。”庄理语气淡淡地说道。 常锦泊的脸颊迅速涨红,这次不是害羞,是气的。 随后跟来的孟兰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常锦泊,但他却视而不见,满心只有自己被庄理无情抛弃的疼痛感。他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表里不一、虚荣肤浅的人而难受,这太匪夷所思了!庄理会下蛊吗? 假的,都是错觉!我才不会在乎!这样想着,常锦泊搂住孟兰的肩膀,赌气道:“我明天带你去约会。” “耶,太好了!完美配对!”万安妮举手欢呼。 --- 翌日早上,嘉宾们在餐厅集合:庄理跟万安妮一起,常锦泊带着孟兰,周半夏邀请了徐晶晶,林彩袖和欧鹭的目标分别是常锦泊和孟兰,却因为邀请失败,只能勉强凑一块儿。 八个人分列长桌两边,默默吃着早餐。 经过昨天晚上的挫败,孟兰对庄理的恶意已经达到顶点。 她咬着面包说道:“安妮姐,我告诉你哦,找男朋友最重要的是看人品,要不然很容易上当受骗。明知道地上有雷你还踩,你是怎么想的?” 庄理对这番指桑骂槐的话没有反应,正认真细致地嚼着三明治。 万安妮瞥了孟兰一眼,语带嘲讽:“你看人是用眼睛,而且还不是自己的眼睛,是别人的眼睛。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看人是凭感觉,我只相信我感受到了什么,研判出了什么,我从不相信流言蜚语。” 孟兰笑了笑,嗓音甜美地说道:“安妮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固执?我劝你还是檫亮眼睛,小心一点。一个人说他坏,有可能是搞错了;所有人都说他坏,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全世界都说地球是平的,只有毕达哥拉斯说地球是圆的,你说谁对谁错?哦,忘了问你,你知道毕达哥拉斯是谁吗?”万安妮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孟兰:“系统,系统,快告诉我谁是毕达哥拉斯!老娘要马上背诵这人的生平,好好打万安妮的脸!” 系统正准备给出答案便遭到了一阵强烈的生物磁场的干扰,于是断线了。 孟兰:“系统,系统,系统!” 得不到回应的她整张脸都僵了。 直至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庄理才轻笑出声,狭长眼眸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孟兰:“……”啊啊啊,这个f男竟然敢嘲笑我! 万安妮叹息道:“小姑娘,回去多读点书再来吧。” 孟兰:“……”去你妈的多读书!系统,系统,系统!你死哪儿去了? 欧鹭眼看现场的氛围越来越有□□味,于是立刻岔开话题:“你们今天准备去哪儿玩?” “我们去海洋公园,我和锦泊都喜欢企鹅。”孟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甜美的笑容。 常锦泊瞥了庄理一眼,勉强扯了扯唇角。他昨天晚上没睡好,梦里总会看见庄理撕碎自己的邀请卡转身走远的画面。他想去追,双腿却迈不开,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是慌的,心里憋得难受。 对于今天的约会,他一点期待都没有。 “海洋公园?那很好哦!我们打算去艺术馆看展览。”欧鹭笑着说道。 “我和晶晶也要去艺术展。”周半夏忽然开口。 万安妮还不知道今天去哪儿,只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庄理。 庄理吃完三明治正在擦手,素来平淡的语气竟带上了一点兴奋:“我们去maxspeed俱乐部参观。” “咦,真的吗?我也很喜欢赛车!我还帮max的车手设计过赛车服哦!据说他们的俱乐部不让外人进去参观,我们不会被撵出来吗?”万安妮也跟着兴奋起来。 “不会,节目组早就安排好了。”庄理摇头否定。 正在看监控的总导演:“……”不,我们节目组并没有这么神通广大!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能看见车神席冥吗?”万安妮高兴地直跺脚。 “能。”庄理完全按捺不住内心的期待,催促道:“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出发。” “吃好了,我们走!”万安妮马上站起来。 常锦泊:“!!!” “等等,我不介意三人行了,你们能带上我吗!”他扔掉只咬了几口的面包,火急火燎地跟上去。 席冥是他的偶像,也是他努力追赶的目标。只可惜父亲收购max的计划已经失败,没有新老板的特批,他也没资格进入max参观。即便是动用父亲的人脉,他想见席冥一面也是很难的。 但节目组竟然能帮庄理拿到进入max的特许证,草莓电视台的能量也太大了吧?max的新老板可是mr zhuang啊! 庄理头也不回地招手:“来吧。” 常锦泊大喜过望,美滋滋地去开自己的车,完全忘了今天要陪孟兰去海洋公园看企鹅。 孟兰:“……”我今天是日了狗吗?还是一口气日三只? 等她终于回过神,追去停车场时,正好看见庄理和常锦泊的豪车一前一后驶上公路呼啸着远去的画面。 孟兰:“……” 她看向摄像师,满脸都是委屈:“我怎么办?你们能派辆车送我去那个什么俱乐部吗?” 用“那个什么俱乐部”来称呼华国乃至于世界最顶级的赛车俱乐部是不是不太尊重?还有,得罪了max的大老板,你还想去人家的俱乐部参观?美的你! 这样想着,摄像师便摇了摇头。 孟兰以为他权限不够,又跑去找总导演。 总导演笑着与她打哈哈,却绝口不提送她去俱乐部的话。没有庄理的同意,去了也进不了门,何必白跑一趟。 于是孟兰只能落单。 回到餐厅后,她用噙着泪的湿润眼眸看向周半夏,希望这个男人能心软邀请自己同行。周半夏却连个正眼都不看她,整颗心都放在了徐晶晶身上。 她又去看欧鹭。 欧鹭立刻招手让她过去,还柔声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两人很快变得亲密起来,而林彩袖脸上的微笑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13 俱乐部的经理正好声好气地跟席冥说话:“老席, 给我个面子行不行?这可是新老板的关系户,我也不敢得罪。” “每次来人都让我去作陪,你当我是什么?”席冥躺在滑板上检查一辆赛车的底盘, 只露出两条大长腿。 经理蹲下身, 耐着性子说道:“我当你是车神啊。你可是max的台柱子!那几个年轻人据说都是你的粉丝,你见见粉丝总可以吧?陪他们走一圈, 签个名, 说几句话, 在镜头前露个脸, 最后拍一张合照, 这任务就算完成了。怎么样, 够简单吧?” “简单个屁!老子不是接客的牛郎!”席冥不耐烦的嗓音从车底传来。 经理抹了把脸,满心都是挫败。 得,这一次又得让新老板失望了。席冥这小子果然是茅坑里的石头, 脾气又臭又硬。 “行吧,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去跟他们解释。”经理拍拍裤腿的灰尘, 无可奈何地站起身。 席冥从车底滑出来,走向放置在车库门口的工具箱。他身上沾满了油污,脸上还脏了几块, 却完全无损俊朗非凡的容貌。 外面阳光正好, 三个年轻人正站在不远处的赛道边观看车手们训练, 个子高挑的那个女孩时不时举起(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双手欢呼,有些聒噪, 另外两个男的分别站在她左右, 静静看着赛场,背影都很修长。 一群摄像师、打光师围着他们转悠, 拍摄他们的一举一动。 看来他们就是新老板的关系户。 席冥皱了皱眉,心里越加烦躁。max是训练的地方,不是马戏团。 经理指着那群人说道:“就是他们三个想见你。据说其中一个男的是常凡的儿子,对赛车很感兴趣,还参加过几场比赛,成绩蛮好。你真不去啊?” “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 席冥的语气是反感的,表情是厌恶的,最后一个字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 只因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孩忽然转过头,朝车库的方向看过来。他狭长的眼眸被灿烂的阳光晒得微微眯缝,眉头皱着,似乎有些着急,目光在视野内搜索,然后捕捉到了席冥高大的身影。 他很明显地愣了愣,然后微眯的狐狸眼就睁圆了,殷红薄唇咧开,露出高兴至极的笑容。 他踮起脚尖挥手,卷卷的头发也跟着飞扬,看上去非常快乐。 席冥:“我还是去吧。” “得,我去跟这帮小祖宗解释,就说你有一个活动要参加,急着走――”经理愣了一秒,然后不敢置信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我去见见他们。”席冥躲进小卷毛看不见的角落,开始脱身上脏污不堪的检修服。 “我脸上有东西吗?”他担忧地问。 “这里,这里,这里。”经理指了指额头、脸颊和鼻尖。 想到自己的大花脸被小卷毛看了个正着,席冥的脸黑了。 “艹,太寸了!”他低骂一声,快速说道:“我去洗澡换衣服,你帮我招待一下。我很快回来。二十分钟!” 他看了看手表,改口道:“不,十分钟,我十分钟就来。” “诶,行,你去吧。”经理的表情是玄幻的。 上一次常凡来的时候,这小子好像是打着赤膊跟人家见面的吧?这次怎么了?吃错药了? 席冥从车库后门跑了。他怕从前门走会被小卷毛看见。这一身脏兮兮的,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席冥,席冥?” 经理正发愣,车库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试探性的叫喊。 他走出去查看情况,却见一个年轻男孩站在十米远的地方眺望这边,脸上满是期待。 这间车库是专门维修f1赛车的,而f1赛车全由俱乐部自己设计并打造,每一个零件都是保密的,所以外人不能踏入观看。 男孩知道这个规矩,于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白净的脸被阳光晒得微红,狭长的眼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在这一瞬间,经理忽然想起一首十分应景的歌曲《pretty boy》。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漂亮男孩!难怪席冥火烧屁股一样跑了,还娘们儿唧唧地去洗澡! 经理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热情地迎上去。 常锦泊和万安妮也跑了过来,兴奋地问:“席冥呢?我们能跟他见面了吗?” “他一会儿就过来,我先带你们去赛道那边参观一下吧。”经理伸出手邀请。 常锦泊和万安妮发出惊喜的叫声,庄理则飞快捋了捋额角的卷毛。 “我的发型还ok吗?”他在心里问。 捧着小人书看得如痴如醉的7480抽空瞄了一眼,赞道:“很ok!你是这条gai最靓的仔!” 庄理放下心来,这才跟上几人的速度。 常锦泊落后几步,与庄理并肩而行,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爸原本准备收购max,但是后来输给了mr zhuang。” 庄理毫无反应,万安妮却惊讶地喊道:“你爸是常凡?” 她也是第一次听常锦泊聊起家世。从这人开来的跑车可以看出,他家应该是非常有钱的,却没料能这么有钱! “你是顶级富二代呀!”万安妮竖起大拇指。 常锦泊频频去瞥庄理,希望对方能给点反应。这人不是喜欢钱吗?知道自己这么有钱,他总该热情一点了吧? 想到庄理巴结、讨好、纠缠自己的画面,常锦泊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期待。 摄像师小刘:“……”这个憨憨竟然在庄先生跟前炫富,好澹〔恍校我得戴口罩,这样才能肆无忌惮地偷笑! 小刘连忙掏出口罩戴上,然后眼睛就眯了起来。 庄理还在捋自己的头发,每路过一辆赛车,他都会看一看自己倒映在车窗上的面容。 “帅的,帅的,帅的。”7480一边翻书一边安慰。 两人根本就没在听常锦泊说话。 见庄理对自己的家世无动于衷,常锦泊失望地抿了抿唇。在这一瞬间,他感到非常挫败。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得到这人的关注。 经理指着赛道上奔驰的几辆车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常锦泊强迫自己认真去听。万安妮是真的对这几位车手的辉煌战绩感兴趣,一边听一边提问。庄理则伸长脖子左看右看。 “神灵干嘛去了?他刚才不是看见你了吗,怎么跑了?是不是变心了呀?”7480暗搓搓地上眼药。 “他洗澡去了。”庄理轻笑道:“第一次与我见面,他怎么能不慎重一点?” 7480满脸都是嫌弃:“他再洗也就那个熊样。” 话音刚落,席冥就大步走了过来。 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针织t恤,薄薄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优美而又流畅的肌肉线条,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哪儿哪儿都充满着澎湃的力量。他下身穿着一条丝绵休闲裤,双腿长到逆天,裆.部略微隆起,即便在休眠状态也十足有存在感。 这个男人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万安妮的嘴巴合不拢了,双眼上上下下一阵打量,然后死死盯住了席冥的裤.裆。她见过太多超模,但是没有哪一个能与席冥相比。他的身体简直是上帝的杰作! 常锦泊看了看席冥的胸肌、腹肌和那个地方,不自己地倒退几步。 庄理勾唇笑了,在心里问道:“你说谁熊样?” 7480吸了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不甘不愿地说道:“我熊样。” 庄理的笑容越发灿烂。当席冥出现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移不开了。 小刘给他无比专注的双眼拍了一个特写。 席冥锐利的视线也牢牢锁定了小卷毛,嘴角不知不觉上扬。他大步走过去,主动向小卷毛伸出手,嗓音沙哑:“听说你们是我的粉丝?” 庄理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轻轻在他手背上挠了一下,眼眸里流转着潋滟的光。 席冥:“……” 在这一瞬间,常锦泊和万安妮兴奋的表白、经理的介绍,以及赛车的轰鸣,都在离他远去,他耳边仅回荡着自己急促的心跳以及小卷毛的轻笑。 被挠过的地方微微的痒,点点的烫,像是有一颗种子在发芽。 这种子长成了藤蔓,把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牢牢裹缠。 席冥放不开了。 “我是你的超级粉丝,我特别喜欢你。”小卷毛富含磁性的嗓音钻进他的耳蜗,令他心跳更快,更乱。 “谢谢。”他用力握着这只纤细柔软的手,耳尖微微泛红。 经理默默在心里吐槽:握了快四十秒了兄弟,克制点,别表现得太明显! 万安妮是个没眼力见的,抢过席冥的手握了握,热烈表达着自己的崇拜。常锦泊也围上去握手,然后红着脸掏出一个笔记本,请席冥签名。 庄理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后,轻轻甩动。老公的手劲还是那么大。 经理瞟了庄理一眼,故意说道:“席冥,要不,你给你的粉丝们表演几个拿手绝活?” 席冥已经封神,表演特技对他来说是自降身份的一种行为。 常锦泊立刻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万安妮也连连摇头:“我们是来瞻仰偶像的,不是来麻烦偶像的。” 席冥对两人的刻意讨好充耳不闻,锐利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小卷毛,问道:“你想看吗?你想看我就上。” 7480嘟囔道:“哼,拍马屁的功夫你最强,我愿称你为马屁之王!” 庄理差点被逗笑,于是连忙抬手掩唇。 他虽然很想看,却也知道表演特技是有风险的,所以摇头道:“不了,我不想看。”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很想看。”席冥朝摆放在赛道旁的一辆车走去,声音爽朗:“觉得精彩就跳起来给我鼓掌好吗?我能听见。” 庄理灿烂地笑了,扬声道:“好。” 或许是由于职业的缘故,这一世的老公很潇洒,很狂放。不过不管他什么样,庄理都喜欢。 万安妮偷偷戳了戳庄理的后腰,小声说道:“我觉得他喜欢你!”她叉开食指和中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笃定道:“他的眼睛只看得见你!你俩有戏!” 听见这话,常锦泊的心脏不知为何紧缩了一瞬。 有那么几秒钟,他竟然对自己的偶像产生了反感之情。 十二:伪装富二代的穷酸网红14 听说席冥要表演特技, 原本还在赛道中飞驰的车手全部停下训练,为他清空场地。还有一些车手踊跃举手,争着抢着做他的表演搭档。 赛场外顿时站满了人。 经理瞟了庄理一眼, 说道:“要不你站在那个移动看台上去吧, 那里看得比较清楚。” 庄理笑着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爬上了看台。 万安妮和常锦泊也跟着爬上去, 满脸都是兴奋。 别的车手也想爬, 却被经理挨个儿敲了脑袋:“爬什么爬?你们这群糙汉上去了, 把人一挡, 叫席冥看谁?” “老大要看谁?”车手们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 就在这时, 席冥探出头, 冲看台上的人挥了挥手,然后踩下油门,当场表演了一个烧胎, 烧胎之后飞快驶入赛道,行云流水地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漂移、甩尾、蛙跳、行走,甚至是两车对撞极限躲闪…… 他仿佛吃了炫迈, 根本停不下来。 车手们看得嗷嗷直叫。 看台上,庄理站在最高的一级台阶,举起双手为席冥欢呼。他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夺目, 举止是从未有过的热烈外放。此时此刻, 他的全部视线和全副心神都被席冥精彩的表演夺走了。 常锦泊一眼又一眼地回头看他, 心里无比酸涩。 在自己面前,庄理从来没这么笑过。他肆意大笑的样子真好看。 席冥用一个极限侧停结束了这场精彩万分的表演。 庄理的手掌都拍红了, 赞叹道:“他真帅!” 万安妮一边打呼哨一边附和:“对啊, 他超级帅的!在赛道上,他就是神!” 庄理高举双手用力鼓掌, 嘴里不停喊着席冥的名字,俨然是个狂热的粉丝。 常锦泊也跟着鼓掌,却没了刚来时的兴奋劲。看见庄理深深被席冥吸引,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感觉特别不舒服。 但他还来不及整理自己奇怪的心情,席冥就走过来了,他把一瓶矿泉水抛上看台,庄理立刻伸手接住。 两人一个站在台下仰望,一个趴在台上俯看,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喜悦笑容。他们眼里只有彼此,没有别人。 席冥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满怀期待地问:“刚才的表演你喜欢吗?” “喜欢!我看得太入迷,忘了录像。”庄理遗憾地晃了晃手机。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再来,我什么时候给你表演。”席冥认真说道:“只要你想看,我随时都可以。” 这句话明明白白昭示着他对庄理的偏爱。这一次的见面还没结束,他就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庄理勾着唇角粲然一笑,狭长眼眸弯成了两个月牙,竟然显得有些傻乎乎的可爱。只有在席冥面前,他才会露出自己最柔软也最简单的一面。 席冥看呆了一秒,然后耳朵就烧红了。无论他表现得多洒脱狂放,到了庄理面前,他依然是那个会忽然陷入不知所措的愣头青。 庄理盯着他的耳朵,笑容越发灿烂。虽然知道每一个小世界注定会与爱人相遇,但是真正盼来这一天,他高兴的情绪从未减少过一丝一毫。 他们之间没有所谓的“习惯了就平淡了”。 两人隔着高台两两相望,然后傻傻地笑,没有深入的语言交流,气氛却莫名地甜。 摄像师小刘悄悄拍下这幅静谧却美好的画面。 经理见席冥除了傻笑没有别的动作,于是走过去支招:“老席,你不带这几个小粉丝去你的奖杯室看看?” 万安妮和常锦泊立刻露出期待的表情,并且连连拍手说好。 席冥却只盯着小卷毛,问道:“你想看吗?” 庄理点点头,满脑袋卷发也跟着弹跳:“想看。” 在恋爱小屋的时候,他是冷漠、高傲、随性的,在席冥跟前,他却像个小孩,又乖巧又可爱。 常锦泊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庄理。但无论是何种模样,他总是这么自然而然地散发着魅力。他像一只猫,高兴的时候逗你几下,不高兴的时候狠狠挠你一爪再飞快跑开,而你却拿他毫无办法。 所以,韩昆也是这样沦陷的吗? 当常锦泊愣神时,席冥伸出双手说道:“想看就下来。” 庄理想也不想就跨过栏杆,从三米高的看台跳进了席冥怀里。 席冥强壮的胳膊牢牢把他接住,却没让他的双脚立刻接触地面,而是抱着他转了一圈。 庄理下意识地搂紧了席冥的脖子,转圈的时候垂头看着席冥的双眼,发出快乐的笑声。 席冥也爽朗地笑了,然后把怀里的人放下,揉了揉自己肖想已久的小卷毛。 手感真好。 万安妮:“……”胰岛素在哪儿?快给我扎一针! 常锦泊:“……”艹!席冥勾搭人的手段这么老练,一定是花花公子!回去以后我得提醒庄理! 两人跑下看台,急急忙忙追上去。席冥已经把他们忘了。 --- 席冥出道即巅峰,而且从未下来过。 也因此,他的奖杯摆满了整个陈列室,阳光一照,金芒闪闪。 万安妮和常锦泊的嘴巴已经合不拢了。虽然早就知道席冥的战绩非常辉煌,但是真正看见这满室荣耀的时候,他们依然会被深深震撼。 小刘对着这些奖杯一一拍摄过去,激动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这就是世界上最顶尖的赛车手的人生! 席冥默默观察庄理的反应,看见他发出惊讶的低呼才轻快地勾起唇角。 他指着其中一个奖杯,正待开口介绍,庄理已抢先说道:“这是20xx年你参加y国锦标赛时拿到的冠军奖杯,当时你战胜了世界排名第一的赛车手奥莱,取代他成了新的世界第一。” 奖杯太多,偌大一个房间都有些放不下,席冥自然不可能为它们编写简介并做成卡片摆放在陈列台上给别人看。那样显得太浮夸。 他杂乱地摆放着它们,自己想找出一个特别有意义的都比较困难。 但庄理却能在第一时间辨认出这些奖杯的来历。 席冥很惊讶,于是指着另一个奖杯问道:“这个呢?” “这个是20xx年的f国锦标赛的冠军奖杯。那一年你赢得最轻松,赛场上已经没人是你的对手。” 庄理指向一个又一个奖杯,流利地解说它们的来历。对于席冥的战绩,他如数家珍,比赛中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席冥专注地看着小卷毛,胸腔慢慢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填满。原来被人喜欢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万安妮忽然拍手大喊:“庄理,我明白了!你说你上综艺是想让偶像看见,那个偶像该不会是席冥吧?要不然你为什么对席冥参加的每一场赛事都这么清楚!常锦泊也是席冥的粉丝,还经常转发席冥的微博,他都不知道这些东西!” 常锦泊也想到了庄理的那番表白,不由暗暗握拳。 席冥深深看进庄理的眼眸,问道:“你上综艺是为了让我看见?” “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接近你。对我来说,你是触不到的星星。”庄理勾唇而笑,看向席冥的双眼也盛满了星光。 席冥:“……”他一时无言,耳朵却迅速烧红,难以克制的喜悦和满足从心底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怎么会有人看不见你?”他哑声说道:“你才是星星。” 在他的视野里,小卷毛就是最明亮的存在。 庄理止不住地笑了。 席冥伸出手给他一个拥抱,轻声说道:“看,我就在你身边,你想见随时都能见。”他压低嗓音说悄悄话:“等会儿我把我的手机号留给你,你想来max玩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嗯。”庄理轻轻点头。 “你什么时候有空?”席冥已经等不及下次的见面了。 “看节目安排。”庄理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道。 席冥的耳朵已经快烧着了。这股微热微痒的气流直接从他的耳膜钻进了心里。 “那你什么时候录完节目?”他追着问。 “还有二十几天。” “这么久?那我去探你的班吧。”席冥决定明天就去探班。 上回经纪人让他去参加恋爱综艺,他一口拒绝并把这事忘到了脑后。今天看见庄理,他也没把对方和上次那个奇葩节目、奇葩嘉宾联想到一块儿。 在他看来,庄理和原主根本就是两个人。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庄理参加的是一档恋爱综艺,要在节目里跟别人配对。 庄理知道他不知道,于是笑得狡黠:“好,我等你来探班。” 两人说完悄悄话才结束这个拥抱,亲密无间的姿态看得常锦泊一阵火大。偶像就了不起吗?偶像就可以随便占粉丝的便宜吗?呸! 席冥指了指满屋子的奖杯,笑着问庄理:“你最喜欢哪一个?” 庄理绕了一圈,挑中了唯一的一座亚军奖杯:“我最喜欢这个。” 席冥疑惑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