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画里风靡万千的我[快穿]》 第1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 明媚阳光照进房间,屋内陈设分外干净,几张空白稿纸整整齐齐放在桌上,满满当当的笔筒竖立,周遭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工具:锋利的美工刀、刻度清晰的尺子、笔尖削得分明的铅笔、弹性柔软的美术橡皮和若干色彩不同的画笔。 稿纸最前端的钢笔已然用旧,漆身晕开黑色墨痕,一瞧便知晓颇有年代感。此刻正捏在一只肤色白皙的手中,被人温柔摩挲。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电脑屏幕下方的消息时不时跳出来,滴滴作响。 倪筝转着笔,一边漂亮的脸蛋朝窗外神思飞扬,一边懒洋洋地翘着腿,白玉般的脚上挂着一双夹趾拖鞋,正在椅子下晃悠着,没有半分人前的优雅端庄。 不过他也习惯了,作为一名生性散漫的全职画家,他一个大老爷们没在刚上任的小助理面前抠脚,已经是他为了维持偶像光环做出的最大妥协了。 小助理年纪轻轻,今年才刚毕业,正拎着一袋子零食饮料,从旁提醒道:“老师,您已经发呆一整天了,今天还画吗?” 她的口气分外小心翼翼,顺着倪筝的目光看向窗外,除了蔚蓝色的天和几朵软绵绵的云,她不认为景色有什么稀奇,老师为何满脸生无可恋? “顺便,敏哥喊您回消息。”她看了一下手机。 敏哥是倪筝的责编,他发消息,无外乎催稿、催稿还是催稿,倪筝这里不回消息,他就往助理这里发,把倪筝所有助手都骚扰了一遍才肯收手。 小助理虽然才到倪筝身边工作几天,但她凭直觉,今天老师的稿子多半赶不完了。 倪筝幽幽地叹了口气,拿起被他冷落了两三天的手机,果不其然,上面一堆消息都在催他交稿。 “在吗?” “不要不回答,倪筝你别装死,我知道你在家!” “距离你上次交稿,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下期杂志要开天窗了,网站那里你也没画,你再不回消息,我就要报警了,说你失踪人口![刀][刀][刀]” 后面还有一大堆威胁的话,倪筝懒得翻了,直接打字回道:“最近没灵感,你帮我挂上假条,说我身体不适画不了,请假一期吧。” 敏哥大怒,手速飞快:“你又身体不适,你这个‘体弱多病大美人’人设倒是经营得好,你不知道每次看到你的假条,有多少马甲在微博开喷,骂我苛待手下宝贝摇钱树,让人家好端端的生病了,明明那人活蹦乱跳,气色绝佳,一点生病的影子都没有,你说我冤不冤啊?你自己拍拍胸口,看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倪筝冷酷地回道:“不会。” 敏哥继续狂怒:“我不管,反正这一期不准请假!你今天画多少了,有多少交多少过来!” 倪筝:“……”他能说自己看了一天的云,然后半个木头人都没画吗? 知他者莫若责编,敏哥警惕道:“别告诉我,你半张稿子都没有?” 倪筝很不害臊地发了句“嗯”。 敏哥哀嚎:“我怎么摊上你们这些老是拖稿的家伙。”拖稿也就算了,问题是连稿子都不交,请假理由一个个五花八门,自然意外的有台风来了房子被吹没了、宿舍着火了不凑巧稿纸正好烧没了,人为因素的有要去参加高考没时间,怀着宝宝好艰难不能画画,打篮球手骨折了,为了继承家产回家宅斗去了,外出旅游取材,打麻将没空等等,还有什么我生理期来了,尼玛要不是他知道屏幕那头是个孩子都有的大叔,他差点就信了。 最奇葩的理由当然还是“一不小心穿进自己的漫画里了”。 这个作者画的是男性向后宫漫,也不知道他穿的是左拥右抱的龙傲天,还是被龙傲天左拥右抱的妹纸。 季敏只能怜悯地祝他一路走好,别和诚哥一个下场。 几年前他刚入职时,还抱有一腔热血,遇到每一个有潜力的新人作者就不遗余力的培养。现在时光逝去,他老了五岁,胖了十斤,只剩下跟这些摇钱树们斗智斗勇的无情了。 发过火后,季敏就冷静了,他大手一挥,下最后通牒:“今天是你最后一天快活日子了,你好好享受,明天我亲自去你家逮着你画,下一期不画出来不准吃饭上厕所!” 倪筝:“……” 季敏这男人真是一如既往的丑恶。他百无聊赖地瘫在椅子上,一上一下抛着橡皮玩,对着面前的空白稿纸沙沙沙画了起来,简单的雏形跃然纸上,人物肢体表情逐渐丰满,互动对话也万分甜蜜,就是缺乏了灵魂。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倪筝自己也意识到了,他可能到瓶颈期了。 不是江郎才尽,是真的暂时画不出了,毕竟他前期的所有名气都来自于蹭市场热度的作品,一旦市场变得风云暗涌,人就容易迷失自己。 他现在就站在这个卷着漩涡的交叉口,万分迷茫,是否要转型的选择摆在他面前。他对自己曾经的作品感官复杂,画是画不下去,贸贸然转型又有风险。转型不是一朝一夕且一蹴而就的事,成功了他能堪堪站稳脚跟,但失败了就万劫不复,一路跟随他走来的粉丝可能还会失望。 他需要一段时间沉淀。 倪筝胡思乱想地抛橡皮,心中有想跑路的念头,理由就干脆用“一不小心穿越了”来应付一下敏哥好了。就在这时,抛到半空的橡皮突然掉在了地上—— 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倪筝目瞪口呆,直起了身。 2020年6月15日夜晚七点,群星闪烁,天边恰好有一颗流星划过。无论身处城市还是深山,见到的人都情不自禁欢呼了一声,虔诚地将双手合十,高高兴兴许下心愿。 这里没有光,没有电,没有声音,就像一间完全封闭的小黑屋,连一扇能打开的窗户都没有,视野里所能囊括的色彩唯有黑白两种。明明倪筝该惶恐该困惑,但在这片单调的虚无中,他却倍感亲切,仿佛面对的只是一张粗糙的涂黑画稿,正亟待他手持一根画笔到来,将其改变。 尽头有一个书柜,上面放着几本漫画单行本,封皮很涩情:一个柔弱少年衣衫不整,从背后抱着一个高大俊美的成年人,那脸色极为苍白,痛苦地皱着眉,嘴巴微张,似乎在说,对不起,不要走。 这......像极了他卧室床底下的那一批不健康小漫画,接下来如果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倪筝都不奇怪。 没有作者名,出于某种职业病,倪筝挑剔地取下来翻开,他在业内颇有名气,他打算先用“批判”的眼光审查一下,看看这是哪个同行的手笔。披马甲是没用的,画风越是特立独行的人,换马甲画这种小黄漫还是会被人揪出来。 结果越看越心惊,这是一部集都市爱情、虐身虐心、互相救赎、伪血缘于一体的伪兄弟骨科漫,名字虽然叫《哥哥请再爱我一次》,画风却该死的眼熟。 主角段霜是一位功成名就的年轻影帝,相貌俊美脾气温柔哪哪都好,唯独一点美中不足——他有个喜欢攀附他,宛若吸血鬼投胎一般的弟弟,名叫林筝,从母姓。 这个弟弟长得极好,仗着自己是家中备受宠爱的二胎,头顶有一个大牌哥哥,便在娱乐圈内为所欲为拼命作妖,肆意点评圈内绯闻,拍照和老戏骨抢c位,还企图潜规则哥哥旗下的女星,惹出了不少祸事,甚至还得罪了国际名导,让影帝哥哥本该耀眼百倍的星途间接腰斩。 就在哥哥身心疲惫的时候,公司里有一个小新人来到了他的身边。 小新人有一颗善良温柔的心,还有跟影帝相似的家庭背景,他说:“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一直想要一个哥哥。如果他让你失望的话,你来做我哥哥吧。” 两个经历相似的人就这样渐渐相互吸引,相互了解靠近,相互舔舐伤口。 而不断作死的恶毒弟弟就是两人感情的催化剂,一罐哪里干涩不通哪里滴两下的润滑油,也是假二胎身份暴露后,影帝和家里决裂的□□。在被哥哥彻底放弃后,一直利用哥哥、榨干哥哥价值的弟弟终于意识到了哥哥的重要性,发现他其实是深爱着哥哥。可这时木已成舟,在户口本上他跟人家再没关系。 反倒是哥哥和那个小新人越走越近,他心生嫉妒,怒火攻心之下发现自己居然流鼻血了,头晕眼花血流不止,送往医院后才发现自己得了白血病。他的血型还极其特殊,找不到适合的骨髓进行配型。 这相当于直接被判了死刑。 封面上的一幕,就是弟弟生重病住院后,躺在病房内,不惜践踏自己的自尊,献身挽留哥哥的一幕。这场勾引最后自然没成功,倪筝直接跳到结局,恶毒弟弟被炮灰,而摆脱了家庭束缚的影帝在事业上越走越远,直至巅峰。 灯火辉煌的国际颁奖礼上,他笑着亲吻话筒,深情地说生命中要感谢一个人,那个人温暖了他的生命,治愈了他的人生。灯光正好投射到另一人身上,全场都是尖叫和鼓掌。弟弟在电视机前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脸庞惨如白纸,毫无血色。长时间的化疗,不仅让他失去了所有头发,也让他变得丑陋,那曾经被粉丝称为被上帝吻过的天使脸蛋,在死亡阴影的覆盖下,也渐渐失去了所有神采。 他竟连最后一个可能挽留哥哥的优势都没了。这本名叫《哥哥请再爱我一次》的同人漫画完全颠覆了倪筝的原作。 是的原作,倪筝的原作也是围绕着伪兄弟骨科展开的一系列故事,但原作中这个叫林筝的假二胎弟弟并没有那么胡搅蛮缠,也没有强行参与别人的爱情。这本同人画得跟真的一样,少年那活灵活现的恶毒感扑面而来,虽罪有应得,可又下场极惨。 这私自改编经过他同意了吗? 倪筝骂骂咧咧地翻到漫画背面,发现了一句高亮的话——“因为作者原作烂尾,世界法则崩溃衍生出新文本,请阅览者认准跟自己同名人的戏份,现在准备穿越倒计时,3,2,1……” 倪筝:“……???” 与此同时,脾气暴躁的责编季敏,第二天大早杀到倪筝家里,却只见到一块掉在地上、毫无生气的橡皮、和一双没有了主人体温的夹趾拖鞋。 经过仔细查探后,他发现阳台上的植物盆栽没有被浇过水的迹象。他忍不住分析,如果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潜逃,极珍爱绿植的屋主人临走前也会心生不忍,给这些小可怜浇上一次水。 凭着经验,他再翻了翻抽屉,发现钱包没拿,手机也没拿,屋主人如原地蒸发似的……这一幕幕都像极了,他们杂志社最新连载的一部悬疑推理漫画《午夜惊魂!高人气漫画家居家离奇失踪事件》。 “难道真穿了不成?”季敏喃喃自语,随即头疼地扶额,“不省心的家伙,逃跑就逃跑吧,还把现场伪装得跟真的似的……” 第2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2 按照事先约好的时间,蒋宁开车来到指定地点接人。看到目标人物后,他神色微微一怔。 那是一个脸蛋极为漂亮的少年,黑发柔顺地垂在脸颊两侧,身上穿着价值几万块的衣服,脚下是一双外国名牌运动鞋,容貌气质不比娱乐圈的明星差。许是因为天气热,少年手里握着一个甜筒,正有一口没一口地舔着,舌尖卷着那凉丝丝甜腻腻的味道。长睫微动,小小的动作,却很吸引人,他旁若无人地站在街边,已达到很多三流艺人都做不到的街拍水准,让路过的女孩忍不住要看他一眼,偶有窃窃私语。 如果不是知道此人外表下,是彻头彻尾的魔童本质,蒋宁也会被这样的皮相迷惑。还好有甜筒能堵住那张嘴,不然这个小祖宗一张嘴,就容易怼天怼地怼太阳,招黑能力比谁都要一流。 上次才说“我就算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不会玩xxx这款垃圾游戏”,结果游戏公司直接找上门,请他当代言人。少年立马就改口了,一句话都没说,悄悄删掉了那条言论,还被网友扒出他在凌晨三点用小号发微博,表示“xxx真好玩”。如此前后不一自打脸的行为,被游戏粉和吃瓜粉疯狂嘲笑,在热搜足足挂了两天才下去。 蒋宁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驱车来到少年面前,按了几下车喇叭,吸引住少年的注意力后,才缓缓地落下车窗。 “林筝,这里。”出于面子,他打了下招呼,同时不易察觉地做了个微表情,提醒少年注意言行。 他不是独自一人来的,后车座还有一名节目组的跟拍摄影师,专门负责拍摄他们路上的一举一动,看看能否抓拍到精彩又有噱头的镜头,后期剪一剪,就可以作为素材。 果不其然,少年一走近,摄影师就极其感兴趣地拍起了对方和......对方那三个大行李箱。三个箱子都挺大挺漂亮,logo也是数一数二的名牌货,跟少年一身的打扮很搭。 虽然摄影机在场,但蒋宁的脸还是一下子就黑了:“你怎么带了那么多东西,我不是给你发了短信吗?不可以带除了手机之外的电子产品,还有玩具。” 为了防止林筝带一些没用又多余的东西,他在短信里详细地编辑了节目组的要求,哪些东西能带,哪些东西没必要带,反正都要被没收。因为事先通知过,他觉得林筝再乖张,起码也能听进去。哪曾想见面一看,还是有这么多行李。 据他所知,节目组另外两个女嘉宾夏苇苇和秦紫藤也只带了一个行李箱,林筝一个大半小子,行李就是人家娇滴滴姑娘家的三倍,好意思吗他,难不成这小祖宗真以为自己要去度假不成? “唔我没...带......电子产品。”小祖宗在舔甜筒,含糊不清地指着行李箱道:“这一箱是鞋子,听说上节目特别费鞋,这一箱是衣服裤子......唔......”甜筒要化了,赶紧舔干净,不然衣服就脏了。 等半天没等到他介绍第三个箱子,蒋宁忍不住道:“第三个箱子是什么?” 少年两三口将剩余的冰淇淋吃干抹净,才对着镜头甜甜一笑道:“第三箱是我给哥哥带的营养品啊,哥哥一直在外拍戏,我给他带了好多好吃的。” 这理由很好很体贴,少年的笑容也很真诚,蒋宁心下却在冷笑,如果不是镜头在拍,他都想伸出两只手,为这浑然天成的演技鼓掌。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单纯为自家艺人感到不值罢了。少年这只趴在哥哥身上吸血的水蛭,逢年过节一个电话都没,想蹭热度的时候,倒是一口一个哥哥,喊得极为嘴甜。 蒋宁面上宽容地说:“原来如此,你对霜哥真好。来都来了,行李箱放后备箱吧。”镜头在,他是不会忤逆这个小祖宗的。 少年无可无不可,结果后备箱空间不够大,工作人员使出吃奶的劲儿帮忙塞,三个行李箱才堪堪塞进去,蒋宁抓着方向盘的手都要攥紧了。 少年似乎体会不到他的心情,一上车就往副驾驶室去,系好安全带,一边看前边窗户,一边看后排的摄像机,东瞅瞅西看看。 那神色既期待又好奇,像极了一个被家人宠溺,不识人间疾苦的孩子,还不忘兴致勃勃地问蒋宁:“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节目组未透露去向,嘉宾好奇是正常的。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那纤细浓密的睫毛不过是一个点缀,最出彩的永远是眼珠子里那抹有些天真的神采。被这双眼睛盯着看超过五秒,不管男女,都很容易陷入一种虚假的爱情。 蒋宁不为所动,他跟摄影师打了个招呼,礼貌地合上摄影盖,然后才对林筝小声道:“听着,我知道你想红。” 这年头最怕没人关注,红得发紫是红,红得发黑也是红,少年先前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想博出位的一种典型表现。 看来原身的心思早已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林筝心下暗叹,没有反驳。 “我不知道最近这些事,是你有意捏造的人设,还是你在家里也喜欢这样胡来,你年纪小,大家都纵着你。但你得知道,娱乐圈跟家里不一样,你要去的是一个实景真人秀,你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会被人放大解读,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到你哥,毁了他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你到地方后,如果再仗着你哥哥的威风,对嘉宾不客气耍大牌,早晚有一天你会吃到苦头……”板着一张脸,蒋宁冷冷地道,林筝之前的事给他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 光是上一期先导片的剪辑出来,林筝一夜涨粉百万,可他的心脏都差点跳停,因为那无一例外都是骂人的。 收了节目组的任务卡后,其他嘉宾规规矩矩按部就班,严格遵从节目组的指示。就林筝这家伙,节目组扛着长.枪大炮准点来到别墅,却连一口水都没得喝,林筝本人甚至还在赖床睡觉,让节目组成员干等,架势比裴小天王还大牌。 风姿绰约的林母,多年前的影视剧大明星林美珑,无数人的童年女神,嫁给一个姓段的有钱人后就离开了圈子。人不在江湖飘后,那智商显然也跟着直线下降,不知道如今是互联网年时代,微博网友们何止千军万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人喷死。 当着镜头,林美珑对小儿子各种宠溺,从鞋袜内裤到随身物品,面面俱到的帮着收拾行李。小儿子睡醒后迷迷瞪瞪,她还亲自喂了几口饭,把林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妈宝男属性表现得淋漓尽致,言语间把怪大儿子把时间定那么早,小儿子怎么可能起得来。末了还不忘抱怨大儿子常年在外拍戏,不如小儿子总陪在身边贴心。 哪怕林筝是二胎,但林母这心偏得哦,引起广大影帝粉丝的不爽。 他们非但没有产生爱屋及乌的心情,反而纷纷表示:【讲点道理,我家哥哥在外面挣钱养家啊!!林筝他又做了什么?天天只知道蹭热度,连吃饭都要人喂,简直废物一个】 【垃圾弟弟给我滚开】 节目组还没正式开拍,林筝也不算正式出道,但喊林筝滚出娱乐圈的声浪已经一浪高过一浪了。 连带着不少路人都对影帝感官下降了,觉得他的家庭简直离谱,还不会教弟弟。 所以这一次节目准备正式开拍了,蒋宁不得不亲自上场警告,希望林筝可别再作了。 蒋宁作为经纪人,说的话自然有道理,林筝点了点头,实诚地说:“我也不想的,黑红到底剑走偏锋,我其实一直想效仿哥哥那样,走正常路线慢慢红起来。” 什么正常路线?这暗示太过明显,让蒋宁眉头忍不住皱起,合理怀疑林筝又在空手向他索要资源,于是开口:“正常路线很简单,你会唱歌跳舞吗?” 林筝老实:“不会。” 蒋宁又道:“那你会演戏吗?” 林筝摇头:“不会。” 蒋宁冷冷地打击他:“你看你什么优点都没有,这基本告别能红了,你还是退圈吧,这圈子不适合你。” “可是我除了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演戏,我也没别的缺点了啊。”少年理直气壮道,一张精致的脸蛋展露出人畜无害的委屈。 蒋宁想吐血,心说你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个屁优点,那爆棚般的蜜汁自信吗? 浅浅交流几句,发现跟这小祖宗实在没得聊后,蒋宁不想再废口舌。哪怕这小祖宗说几百遍他爱哥哥、他不会连累哥哥,蒋宁也不相信,他直接甩给对方一个台本,让对方到时候在镜头面前记得照做,省得招黑。 这是漫画里没提到过的剧情,林筝很兴奋地掀开台本,结果一看就沉默了。 因为上面他的部分赫然写着,久违的兄弟见面,林筝感动地微笑,顺便流几滴眼泪。 介绍其他节目嘉宾,林筝热情地微笑,鼓掌。 插播金主广告,林筝崇拜地微笑,竖大拇指…… “说好的台本呢,别的嘉宾都有好几句台词,怎么就我一句台词都没有?”林筝很不满地抗议,这台本让他除了傻笑就是傻笑,笑笑笑,他都快不认识笑这个字了。 蒋宁敷衍道:“你也别小瞧了镜头里的笑,那是最基本的礼貌,胜过你千言万语。” 礼貌又不抢戏的新人也许能让人产生好感,但却容易泯然众人矣,而且原身的口碑都那么差了,这时候再进行姗姗来迟的礼貌,只会让网友感到虚假,还不如真性情呢。 林筝一眼就看穿经纪人的想法,他干脆就直接把台本撕了。 “你尽管放心,你笑的镜头我保证后期一个都不会剪,你的镜头是足够的,还是能红……”蒋宁斜来一眼,本想看看林筝什么反应,结果就见到少年扁着嘴跟发脾气似的,把厚厚一本台本撕成雪花般的碎片。 蒋宁眼神一凛,给了后排工作人员一个暗示。工作人员点头。 等到了地方,面包车接来了一位提着行李箱的黑发帅哥,见到节目组的众人,他摘下墨镜,走了过来,微微侧头笑着看向林筝,“你来了。” 哇哦,我笔下最漂亮最有气质的主角登场了。林筝眼中闪过惊艳,有些舍不得移开眼神。 在倪筝本人因为收益惨淡,不得不吃泡面度日的灰暗时间里,他提笔画下了这个男人,对方为他带来了曙光,也给他带来金钱,带来掌声,让他得以扶摇直上。 但为了作品的后续收益,他不得不把这个近乎完美的主角画得身世凄惨,让他被家里吸血,被抢资源,被朋友背叛,毕竟这年头……美强惨才惹人爱。 诚如他所想,段霜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更像一个浑然天成的发光体,他的容颜如艳阳般耀眼,瞳仁幽黑深邃,鼻梁挺直,薄薄的唇微弯,是温柔的弧度。随着他走进,所有工作人员和摄像机也跟着动,一个个像极了簇拥着太阳、随光而动的向日葵。 然后这抹温暖的太阳接近了林筝,只对他绽放温柔一笑。在场的女性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醋了。 这个男人是好看的,只是他今日的脸色却不太好,连同那薄唇都没有气色,眼皮下的浅浅青色暴露了他的忙碌,更透出一丝羸弱的病态美。 蒋宁显然知道内情,在摄影机看不到的地方,他一边心疼自家艺人,一边狠狠地剜了无动于衷的少年一眼。 林筝喊了一声哥。 他记得剧情,段霜在国外的戏份杀青后,连时差都没有倒,就匆匆乘坐凌晨五点的飞机回国,赶着回来陪弟弟参加这档对自己毫无帮助的综艺节目。 他牺牲自己的名声,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任弟弟捆绑他蹭热度,像极了天底下任何一个放纵式溺爱的兄长。当然了,他掏心掏肺的付出最后也没换来少年一句真心的感谢。 段霜的职业是演员,曾拿过无数含金量极高的奖项,他的演技自然炉火纯青,让人难以分辨。 哎如果林筝不是翻过漫画,他都不知道,如此风光霁月的人物,心中对他这个弟弟的好感居然已经负9999了。 那明晃晃的负数,非常的真实。 如此大的沟壑,他到底要说多少声哥哥我爱你才能补回来呢。 第3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3 等节目组拍够了兄友弟恭的戏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突然冲出了一群黑衣人,趁林筝还没反应过来,就拿出一根绳子把人绑了。 这是台本上没有的东西,少年又是素人,自然害怕地“尖叫”。 段霜就这样冷静地看着,节目组的人将他弟弟的双手绑起,眼睛蒙上一层黑布,他久经娱乐圈,自然知道这是综艺节目的常见套路,目的是把嘉宾押到一个未知的地方,制造神秘感的同时,还能欣赏嘉宾惊恐的表情。 本来台本上确实是没有的,但不知道为何,突然临时加了一出。 他笑了笑,在工作人员不好意思的目光中,很配合地伸出双手。手腕一凉,是一副手铐。 手铐并未铐紧,只是意思意思做个样子,谁让段霜是嘉宾里最大牌的,除了脸之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上了保险,万一伤了哪里节目组可是要赔的,工作人员哪敢真的拷他。 段霜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等着工作人员蒙上,却看到他们摇头,便明白了,他得到了优待。他微笑,看穿不说穿,配合地任两个黑衣人架着他走,上了一辆其貌不扬、颜色灰扑扑的面包车。 这种套路都玩滥了,他心不在焉,却不料上了车,突然被人搂了个正着。 “哥哥~”少年扑到他怀里,那双漂亮的眼睛被蒙住了,黑布下的脸也微微颤抖,小嗓门带着哭腔,像极了一个没安全感的小可怜。 只是这个小可怜此刻似乎受惊过度了,正一叠声地尖叫着:“哥!哥!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他叫得凄厉,把工作人员和摄影师给吓到了,一时间完全分辨不出少年是假戏真做的演技还是真心恐惧,段霜来不及安抚他,脸色就先变了。因为少年都被捆起来了,那小手还有本事乱摸乱抓,镜头在呢,这个小色狼也是厉害,能把他身上不该摸的地方都给摸了。 似乎摸够了,确认了是哥哥在,少年激动的样子才慢慢平复下来,如一朵无辜纯洁的小白莲,默默收起了自己的魔音灌耳,回归了正常,在哥哥怀里变得既乖巧又安静。 “不要怕,他们在和你闹着玩呢。”镜头前,段霜向来是温柔的好兄长,顺便极有情商地为节目组挽尊。 “我没怕。”少年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一看就是在嘴倔。他嘴倔的同时,还不忘在段霜的腹肌上摸了一把。 这小色狼居然还没完没了,段霜挑眉,想抓住那造作的小手。 他还没说话,少年自己就先触电般收回了手,软倒在座椅上,如小女生般害羞一笑,道:“哥哥,如果看到刚刚那一幕,你家女粉肯定嫉妒死我啦!” 段霜:“……” “说不定还有部分男粉。”少年很快又补充道,那口气极为笃定,把摄影师给逗笑了。 段霜也笑了一下,心说你高兴就好。 从这个弟弟一出生,他就习惯了单方面的付出,林筝小时候也是可爱的,还喜欢如现在这般粘着他,段霜要去学校了,对方就抱着小汽车哭,非要跟他一起去学校,跟狗皮膏药似的。他却亲眼看着对方从一个小屁孩长大,长出少年的身姿,那脸越来越出众,性格却越来越坏。 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句话可能有些道理。 段霜还记得,他第一次动手为对方下厨,做了好几道孩童适合的小菜。小家伙才三岁,在尝了一口后,说不好吃,小藕臂一挥,便将小瓷碗摔在地上。 “哐当”一声,瓷碗粉身碎骨,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家伙似乎吓到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表情凝固了两三秒,下一秒却像觉得好玩一般,把餐桌上的所有小碗都推到了地上,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碎碗声,还咯咯咯的笑,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少年段霜看着自己亲手煮的粥菜倾泻一地,沉默了良久。他把小家伙抱到膝盖上,脱掉裤子,还没开打,对方就扭着小屁股,泫然欲泣地说,“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眼泪还没掉两颗,段霜就心软了,自从便万劫不复、周而复始,次次纵容次次原谅。在别人面前林筝是乖巧的小绵羊,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如蜜糖。人后就露出狐狸尾巴,很理所当然地指着脸上的一道小疤,道:“你是我哥,你对我好,不是应该的吗?” 那道疤是段霜的致命弱点,也是他对林筝有求必应的原因,昔日那些虚假恶劣的表现还历历在目,他不会被少年突然表现出来的脆弱可爱所迷惑。 连车里这份依赖都是假的,不知道对方又想索求什么。 段霜心知肚明,可当少年那毛茸茸的脑袋磨蹭着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扑在他锁骨上,段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将人推开。 两兄弟不知道的是,早从两兄弟汇合开始,节目组的分频直播间就开启了,直播房间名就叫“兄弟同游,快乐出行”,直播间一开始就准点蹲守着数十万的观众,到林筝被绑架时,瞬间飙升到五六十万,人数还在不断增长着,眼看着即将突破百万了。 里面一群庞大的影帝粉,自然也有一群数量不小的林筝黑,大家都对林筝的凄惨糗状喜闻乐见,纷纷拿出手机去微博留言,称节目组干得好,给他们哥哥出气了!垃圾弟弟不配我家哥哥对他好! 刚高兴没多久,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少年直接扑倒了他们哥哥,还动手动脚,这一举动可把广大影帝粉给气坏了。 正如少年所说,当他得意地一勾嘴角说女粉肯定嫉妒我时,广大女粉操起键盘:【啊啊啊啊好气啊你既然知道,还不放开我家哥哥】 当少年又道,说不定还有部分男粉时,一些奇奇怪怪的弹幕忍不住冒了出来:【你很懂嘛小老弟】 “哥哥,一直蒙眼睛好无聊哦,我们睡一觉吧。”话音刚落,少年就打了个哈欠,他倒是自得其乐,把节目组的蒙布当眼罩。很快呼吸声就响起了,在车辆行驶的单调伴奏下,有一种强大的感染力。 本因行程紧凑而神经紧绷的段霜,渐渐的也合上了眼睛,微微耷拉的眼皮略显出几分慵懒。 他实在太累了,连少年滚到他怀里都没醒。 弹幕滚动的频率也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怕惊扰了他们。 【他们睡着了诶】 【心疼我家哥哥,这么吵的环境下都能睡着,肯定是因为太忙太累了,都怪林筝】 【大家别吵了,把哥哥吵醒了怎么办】 也有一小串奇怪的弹幕冒了出来。 【u1s1,林筝虽然人又坏又毒,但跟哥哥一起睡的样子看着还挺可爱……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两兄弟颜值是真的能打,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直播间也太好看了呜呜呜,我从隔壁裴天王那里过来的,现在不想走了】 【+1,隔壁师兄弟相处太客气生疏了,还是这里自然】 这段行程不长不短,两兄弟睡醒没多久,目的地就到了,穿过连绵起伏的群山,他们被节目组送到了郁郁葱葱的深山老林,与其遥遥相对的是山脚下一片人烟村落。 【我记得上一季好歹是在夏威夷拍的,这一季直接把嘉宾拉到深山老林,节目组你们是没经费了么】 既然来到了山区,就意味着要和其另外两组嘉宾汇合了,两兄弟下了面包车,重新上了一辆豪华巴士。 巴士上早已有人等待,一对是公司师兄弟,一对是女团好姐妹,他们本来正客客气气地自我介绍,明明是最容易发生什么的两男两女组合,却什么精彩镜头都没产生,让导演组分外遗憾。 段霜两兄弟的到来,打破了这一车生疏的氛围。两位女嘉宾脸上的笑容也扬了起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吧。”蒋宁作为经纪人,率先打招呼道。 “没有,我们才刚到。”其中一个名叫夏苇苇的女嘉宾笑盈盈摆手道,眼神下意识顺向蒋宁身后。作为经纪人,蒋宁能跟着入镜,但不能协助嘉宾进行任务。但现在这不是没有办法么,少年那三大行李箱,没他帮忙可不行。 看到女嘉宾脚边那精致小巧的行李箱,蒋宁一边吭哧吭哧搬,一边在心里暗暗唾弃林筝。 他的尴尬倒是让导演组的人乐见其成。 少年走在蒋宁后面,可能是脸皮已经厚到无坚不摧了,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自己抬着一个最小的行李箱,上了车。 秦紫藤是另一位女嘉宾,她离少年很近,看到段霜她先是嫣然一笑,嘴上却对少年说,“需要我帮忙吗?” 她本来也就客气一下,想混个镜头,并不是真的想帮忙,毕竟她可是身娇体弱的女孩子,长得又甜美可爱,怎么会有男人舍得让她搬东西呢。 没曾想,少年竟眼前一亮,道:“谢谢啊!我这里有好多行李呢。”说着,一一递了过去。 秦紫藤:“……” 什么鬼,这是什么品种的钢铁直男。 第4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4 手上被迫接受一个行李,秦紫藤咬了咬唇,不太开心,不肯承认自己一向无往不利的魅力竟遭遇了一次小滑铁卢。 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她隐隐约约听到师姐夏苇苇在背后小声嘲笑。 说是师姐,其实公司就是把人气不高的几个女艺人,以成团的方式再炒一波冷饭,表面成立一个女团,实际内部还是各自发展,自己去争取资源。这样的小糊团,国内不说上千个,上百个肯定是有的。 有时候还会发生资源撞车事件,团内成员一起面试一起抢夺同一个角色。像这次旅游综艺,团内就她和夏苇苇胜出了,便以一对女团好姐妹cp登场了。镜头前相亲相爱、言笑晏晏,私底下有多勾心斗角,就只有她俩知道了。 不过另一对师兄弟也没好到哪里去,裴小天王最近刚出了一张全新专辑,里面好几首单曲都火遍大街小巷,根本不需要参加这种度假综艺,这次却陪公司一个刚出道没名气的小新人过来。 还全程臭着脸玩手机,她用脚指头想也都知道,其中出了什么幺蛾子。 互相见面打招呼是节目最基本的流程,哪怕台本上没有,艺人们自己也会做,还装出很热情的样子。秦紫藤败退了,作为师姐,夏苇苇就登场了,她落落大方地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笑说:“霜哥筝弟你们好啊,一路辛苦了。” 她比秦紫藤大了好几岁,走的不是甜美可人风格,而是细腰红唇小性感风格,一般她这种类型更讨男性喜欢。她本人也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拘是裴炀还是段霜,努力捆绑他们其中一个,炒一段时间的cp,她就能火了。 “你好,并没有很辛苦。”段霜道,他面带微笑,那如融融春风一般的笑容令人心情舒畅,即使他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嘉宾是谁,娱乐圈内漂亮的女艺人如过江之鲫何其之多。 但他是不会戳穿的,可他不会,不代表他那耿直的弟弟不会。 “啊我认识你。”抬行李的少年惊呼了一声,换来了蒋宁一个警惕的眼神,没等他提醒“你给我微笑、微笑”,少年就扯着自家哥哥的袖子,激动地开口了。 “你是《放羊的爱情魔法师》里的女二欧石楠,每年夏天水果台都要放,我小时候可喜欢看了!你演的坏女人演得很好,我妈都对你印象深刻,街坊邻居都骂你呢,说你肯定本人就是那么坏,才演得那么好。后来你演了好女人,隔壁阿姨都说比起坏女人,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本人就那么坏,差了点意思…… 那么坏,差了意思…… 坏,差意思…… 蒋宁看着夏苇苇笑容刚挂起,那妆容精致的脸庞上,就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丝狰狞。如果不是镜头在,他都想捂住这口无遮拦的小祖宗,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还是努力补救道:“阿筝你年纪小不懂,这说明苇苇姐演技好,塑造了一个经典角色,得到观众认可。” 其实少年这段话很好理解。 往坏了说,就是夏苇苇本人自从那个女二角色后,再无出彩角色。 往好了理解就是,她演技好得产生了路人缘,当年大明湖畔某个扎针的老太太不也一度给人留下童年阴影么,招人骂就是因为演技太好了。 也不知道夏苇苇本人是往哪方面理解了。弹幕直接就疯了。其他人胆战心惊,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段霜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这个好,后期一定要剪上!”后台导演拼命掐大腿,想咽下自己张狂的笑声,他们连后期怎么制作都想好了。果然节目组邀请林筝是正确的,他人不在微博前线,但那会说话的功力却丝毫没减。 “噗嗤。”巴士车内如死寂一般,突然一声轻笑响起,摄影师立马顺过去。 原来笑的人是裴天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机,正听着众人的谈话,英俊的脸上笑意盈盈。 裴炀本人似乎也知道笑出声不好,于是很努力克制自己上翘的嘴角,只是面部肌肉竟抽动着不受控制,最后还是一个没憋住,别开脸大笑出声。 夏苇苇脸色更黑了。 他眼泪都笑出来了,刚抬手擦了擦,就看到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脸惊喜,“你是裴炀!” 【裴炀,危】 裴小天王放下了手,心有惴惴不安的预感,他不是第一次上综艺,却第一次见到林筝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素人,有夏苇苇的前车之鉴,他丝毫不敢大意,掩饰一般咳嗽两声,“我是,难道你也认识我?” “裴小天王我们肯定都认识的。”裴炀本人的咖位又不是夏苇苇可以比的,蒋宁连忙站了出来,打圆场:“他最近的专辑正在热卖,你们学校的同学应该都听过了,很好听吧?” 林筝还没说话,他就迫不及待的打断,潜台词就是在说:我的小祖宗,你可闭嘴吧。 “好听的,我都单曲循环上百遍啦。”少年顺从地点头,仰着那张乖巧的脸,一双黑眼睛亮晶晶,红润的嘴唇吐露很可爱的话,“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节目里看到他,我可以让他给我签个名吗,我和朋友都很喜欢他。” 原来只是要签名,裴炀的心松了一半,他笑道:“当然可以了。” 少年的眼神让他心生满足,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段霜的弟弟居然是他的一个小粉丝,还那么喜欢他的歌,单曲循环上百遍吗,真是该死的有品味,区区一个签名又算得了什么。就算不是他的小歌迷,在节目摄影中,但凡嘉宾被不是托儿的路人索要签名,后期剪辑出来他本人也有面子。 岂料少年下一秒就高兴地拍掌道,“谢谢,我好开心,我可是你的忠实歌迷,从小听你的歌长大!” 我从小听你的歌长大…… 听你的歌长大…… 长大…… 裴炀:“……” 大意了,该来的还是来了。签名的手,微微颤抖。 签完后,少年喜滋滋地接过。裴炀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怎么扎心一般疼,又摸了摸自己依然英俊有弹性的脸,如果不是小歌迷提醒,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算老了。 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本来还在针对坏女人掐架,林筝说裴炀那句一出,直播间又疯了。 【他没老,他没老,他没老,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完蛋了,我炀他迷惘了,怜悯.jpg】 【林筝太会说话了哈哈哈哈哈哈我这个粉笑得像个炀黑】 也有生气的粉在叫嚣,惊起另一片水花。 【林筝太没礼貌了,开除粉籍警告】 【开除粉籍警告+1】 路人看不过眼:【说句大实话就要被开除粉籍,裴炀家真是家大业大,惹不起惹不起】 于是又掀起了一场大范围的路粉大架,仅仅一个简简单单的初见面,林筝就以一己之力,强势携带两人上了热搜。早已有些过气的夏苇苇,瞬间激起了无数人对那个经典坏女人角色的印象,如果营销得当,想来小翻一次红不在话下。 连宣传的钱都省了,导演组看了喜笑颜开。 见裴炀失魂落魄,夏苇苇哼了一口气,一时间心态竟平衡了许多。 本来按照台本,该是一出友好又和谐的见面会,结果和谐是没有,噼里啪啦的火苗倒是擦出来了。 蒋宁的脸色很精彩,青了又白,白了又黑,黑了又绿,比混了五彩的颜料盘还精彩,最后化成一片无声的狠瞪。 他道:“我觉得节目组该给你颁发个称号,就叫娱乐圈内‘最会说话的年轻人’,你看怎么样?巴士里统共就六个嘉宾,四个不是自己人,你一口气就得罪三个,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能干。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了,人家还是刚出道的小新人,你是不是也要上去‘认识认识’?” “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闭嘴,不需要你大实话。” 少年回了他一个无辜的小眼神,像猫儿一般缩回了哥哥身边,规规矩矩地坐好。段霜面无表情地看他,看得少年头皮发麻,半晌才抬起手,落在少年的头顶揉了几下,轻描淡写地批评一句:“淘气。” 看着并没有生气,反有几分纵容的意思。 林筝也不知道,段霜心中对他的好感值是升了还是降了,但他素来心大,反正都是负分了,负9999和负无穷区别也不大嘛。 唯有蒋宁敏锐地注意到,自家艺人说这句话时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似乎并不反感。 巴士里最后一个“幸存者”小新人,此刻正坐在座位上忸怩不安,时不时还偷觊林筝几眼。因为林筝的高光表现,和段霜本人的咖位,围绕两兄弟的镜头自然是最多的,剩下为数不多的镜头,也基本被两位女嘉宾和裴小天王给瓜分了,并没有多少落在他这个小透明身上。 同是新人,他很羡慕林筝。 因为他也想红。 可惜有人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头上有一个肯宠他、愿意为他付出的好哥哥,有金牌经纪人为他出谋划策,哪怕不会说话,也有可供他随意挥霍的资本。 如果他也有就好了,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第5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5 豪华大巴还在行驶,不知道开了多久,窗外的风景从单调连绵的绿,渐渐过渡到了缤纷的色彩。嘉宾也从疲惫到精神振奋,纷纷惊叹出声。 那是一片曲曲折折的田埂,看上去碧绿青葱很是肥沃,如人一般高的芦苇丛里则是河塘,有戴着斗笠的村民撑着长杆在其中游荡。往远处眺望,山脚除了生机盎然的竹林,还有一片开得灿烂的杏花,一团团的红,与碧草蓝天相映成趣。 这种纯天然的美可是城市无法拥有的,能在这里参加节目也不亏,嘉宾们左顾右盼,先前的抱怨一扫而空。 直播间的观众也连连点头,表示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的风景居然如此之美,不像是什么鸟不拉屎的贫穷山区,倒像是游人喜欢来的自然度假区,看来嘉宾们还是真的来旅游享福的。 这就是节目组想要的效果,故意走崎岖的山路,糟糕的景色,把所有人的期待降到最低,把车上的一连串抱怨拍进去后,再抵达真正的目的地,产生一个小小的惊喜反转。 当然了,更好玩的事情还在后面,他们是不会剧透的。 老村长的儿子是一位皮肤黝黑、长相淳朴的青年,面对摄影机和一群大明星,他有些羞涩腼腆,却依然敬职敬业地给大家介绍当地有什么好玩、好吃的。 “你好厉害哦。”被两位漂亮的女嘉宾用眼神注视着,青年忍不住避开了目光,讲话也磕磕巴巴的,让人听不进去,觉得他说话实在无聊。 下了车,所有嘉宾都很兴奋,唯有林筝焉了吧唧,如一片被抽干水分的树叶,毫无半分刚上车时的神采。 但这个弟弟实在貌美,村长儿子下意识放缓了声音,“这个弟弟怎么了?” 林筝有气无力地说:“呜呜呜这里不好玩,我想回家。”他此话一出,所有镜头和嘉宾的目光都看向了他,皆是看好戏的眼神,他们等着林筝爆发。 坐了那么久的交通工具,他们之中不是没有人腰酸背痛,身体散架,接下来又要徒步走,光想想就疲惫。只是碍于镜头在,没人会表示自己很累,说的都是“我可以,我能坚持”,唯有林筝傻不拉几的,啥话都往外蹦。 段霜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果然如他所料,这个节目虽然是林筝自己要求来的,但他这个娇气任性的弟弟从小活在城市里,见惯了钢筋铁骨的水泥城市,又没有什么阅历,怎么可能欣赏得来这种悠然山居般的桃源风景。 今天又走了那么多路,估计整张脸已经皱起,准备开始发脾气了。 段霜心里很清楚,但还是走到对方身边,将人半抱半托起,对摄影师微笑解释道,“小筝他估计是坐车累了,这日头大,他晒着头晕。” 他提防着少年发脾气,在这边为林筝挽尊,不料林筝却反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呜呜呜地拆台说:“我没晕车,我没晕。哥哥抱抱我,抱抱我,我就好了。” 那小手挥舞着,将段霜抱得死死的,仿佛在抱什么味道甜甜又提神醒脑的藿香正气水。 这个小不要脸又粘人的。 身上多了一个人形树袋熊,段霜面不改色:“看吧真晕了,小小年纪说胡话。” 摄影师一脸同情。 村长儿子倒是恍然大悟,他们这里每到周末都有许多游客,其中不乏带小孩的家庭。因为长途跋涉,每次小孩到地方后都是哭唧唧的,吵着要回家或者要妈妈抱的大有人在。 虽然这个弟弟的年纪是那些孩子的两倍,但这撒娇的模样倒是如出一辙。 青年在应付这些孩子上很有经验了,经验表明,最后在这里玩得最开心,漫山遍野到处撒欢的就是这群孩子。 “弟弟叫小筝是吧?”青年拉近了一下称呼道:“如果你晕车的话,我们可以坐船,欣赏两岸的花海。”很多游客来到这里后,都非常高兴,很喜欢对着那些层层叠叠的花海拍照,小摊上贩卖的一些鲜花制品也极为走俏。 “不感兴趣。”林筝扁了扁嘴,脸上流露出几分稚气,只把哥哥抱得更紧了些。他的任性让蒋宁想给他脑门来个暴栗。 青年毫不气馁:“那你喜欢钓鱼吗,这里山泽林地很多,鱼虾很肥美,你钓起来后就可以煮鱼汤做烤鱼……”感觉到少年的目光若有若无往他这里偏移了些,青年脸微微一红,知道自己可能踩到点子上了,便一鼓作气道:“不止烤鱼烤虾,我们这里的鲜花饼也很有名,你喜欢什么馅儿的,杏花还是玫瑰花,想吃甜淡的就吃杏花,喜欢甜腻的就吃玫瑰花。你看那里,还有一片竹子,我们在竹林里养了竹鼠和孔雀,还可以吃竹筒饭,有很好玩的。” 聊到最后,少年的眼睛已然发着光,看上去兴致勃勃。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漂亮弟弟的眼睛注视下,青年总觉得自己的表现欲前所未有的强烈,本来面对镜头,他舌头还紧张得打结,但到了最后,他完全就放开来了,各种当地特色美食美景的介绍随手拈来。 他一放开就不得了,直播间都流口水了。 【小哥哥话好多啊,这难道是一档美食节目】 【别说了,我手中的泡面都不香了】 【这地方我去过,没有当地人带着,我最后只随便拍了几张照片,买了一筐土鸡蛋特产就坐大巴回去了,亏大了啊哭】 少年放开了自家哥哥,大家都当他是被这遍地的美食勾起了馋意,于是一场任性想回家的硝烟消弭于无形,导演组有些遗憾。殊不知林筝也就遵循着人设,随便嚷嚷几句罢了,哪里会真的发脾气。 青年在林筝面前的热情,也让夏苇苇和秦紫藤脸色不太好,什么意思啊,她们问当地有什么好玩的,青年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林筝不过浅浅抱怨一句,青年话多得可以绕地球三圈了。 难道是她们不够有魅力吗?真真是气煞旁人。 更让她们生气的事还在后边,看着林筝手里那小行李箱,青年还道:“弟弟累了吗,我帮你搬箱子吧。” 少年果断就交出去了,然后自己两只手空了,更加他方便抱着哥哥,他似乎真想自己能如一片轻飘飘的小叶子,可以一直挂在哥哥身上。 不过他刚伸出手,就被段霜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道:“小筝,别人帮了你,你该说什么?”哪怕是微微说教的口吻,段霜那俊眉、那凤眼、那薄唇,那温柔又冷淡的神色,都令人移不开眼。 少年这才后知后觉地道:“谢谢村长哥哥。”他的口气软软的,眼神依然是天真的,衬着一张还略有婴儿肥的精致脸蛋,让人心地一柔。连直播间的黑粉都有些被蛊惑,更何况是青年这种先前不认识他的。 连早有心理准备的蒋宁,看到后,一时都有些愣住了。他是林筝名义上的经纪人,看林筝都长达两三月了,因为林筝那股小家子气的任性,彼此颇有些相看两厌的架势,有时候都忘记了林筝那张脸,对纯路人来说,有多么得天独厚的优势。 似乎犹嫌不够,少年半天后又补充道:“你真是个好人!” 一张好人卡发出!青年脸又红了,连连摆手。 【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会忘记,在自家哥哥身边,林筝是不是有些被宠坏了】 【点赞,我家哥哥还是三观正的】 【林筝不说那句话还好,一说就显得秦紫藤好绿茶啊哈哈哈哈哈哈】 此处为什么突然cue了一下秦紫藤,原因很简单,她的私人行李也很多,什么漂亮的衣服鞋子和昂贵的化妆品,零零总总算下来,比林筝还多。巴士上的小行李箱,不过是表面的摆设罢了。 她想找其他男嘉宾帮忙,可是裴炀和段霜两个段位太高了,一个张扬一个低调,林筝又娇气还耿直,自己的行李都需要别人提,怎么可能抽得出手帮她。 她只能去喊那个没名气的小新人路恒帮忙,她娇滴滴地说:“路恒,我的行李有些多,你愿意帮帮我吗?”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刚出道的小新人处于最底层,如水中的藻荇,如海里的浮游,多么微不足道啊,为前辈端茶倒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她起码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赞美道:“谢谢你路恒,你真是一个好人。” 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接受这张好人卡。 路恒沉默了一下,接过了好人卡,说:“别客气紫藤姐,应该的。” 小新人没有粉,他走的又是谦逊懂礼貌的人设,绅士风度是必须的,秦紫藤再怎么不红,她的微博粉丝也压死他,路恒自然是不能,也不敢拒绝。哪怕他的手臂已经被一堆行李勒出了深深的紫痕,他额头上全是汗珠。 节目组的人不是没有人注意到,却没有人愿意帮他。 本来这就是一个小插曲,在林筝有学有样地来了一句后,秦紫藤那俏丽的小脸就僵了,但依然装作没听到般,兀自笑得甜美可人。 而路恒则愣了一下,他总觉得林筝那句补充是故意的,许是同为新人的怜悯,在为他打抱不平。 原来他的存在不是没人关注的,路恒的心像注入了一股涓涓的暖流,熨帖了很多。 他本身是个有些浪漫情怀的人,感觉这有点像在拍电影。 我的意中人也许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他会在铺天盖地的闪光灯都无法照射到我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我。 一句浅浅的关照,就能点亮我的星空。 …… ………… 徒步走到山脚的民宿,节目组显然知道嘉宾们都累了,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了三张卡片,道:“大家来抽签一下,各自决定晚上会睡哪栋房子。” 大家都有些懵了,这不是旅游节目么,怎么还有分房子的老把戏。 印有高清照片的卡片发下去,大家粗略看了几眼,脸色从平静淡定到极富精彩,第一张卡片是村长家,一应有装潢设施都是现代化,有沙发有洗浴间,除了啥事还能找村长儿子帮忙。 “这个很不错啊。”大家强撑着矜持,不敢赞美太过,继续看了下去。 第二间则是具有百年历史的古朴楼阁,里边的所有装潢都是古香古色的,有雕花大床、有女式梳妆台,还有古董花瓶。可不知道拍摄角度问题,还是滤镜过于诡异,明明是青天大白日之下,照片却透出一股阴森,不像是什么百年老宅,倒像是百年鬼宅,让人心里毛毛的。 “这间还可以吧……”两位女嘉宾咽了咽口水,说话的声音勉强了许多,可看了第三间,她们立马收回了话,捧着鬼宅的照片,竟颇有些爱不释手。 原因很简单,第三间比闹鬼还恐怖,远远看去房屋破破烂烂,檐角飞纵出去,很是凌厉跋扈,却许是落满了蜘蛛网的原因,让这份跋扈多了些暮年老朽的落寞。哪怕节目组粉饰太平地在门口装了一层珍珠门帘,也改变不了这就是个破房子的事实。也不知道半夜会不会刮风漏雨,这种屋子能住人吗!而且里面居然只有一张小床,谁愿意跟一个私底下勾心斗角的人同挤一张床啊。 所有嘉宾脸上都写满了拒绝。 再怎么拒绝也没用,卡片往下一盖,每个人都得做出选择,节目组还故意让每一对里年龄小的那个抽。就在大家犹豫着不敢上前的时候,林筝突然道:“我可以洗下手再抽吗?” 两位青春靓丽的女嘉宾没听懂,但其余人或多或少都懂了,工作人员真的端了一盆清水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林筝要表演滴血认亲呢。 【洗手这种伪玄学是没用的,玄不救非,氪不改命】 【让我家哥哥抽吧,林筝的手气我好害怕】 【别有的没的仪式感,真欧皇不要怂就是干,非酋才喜欢走流程】 五分钟后,少年钻进破房子里,不开心地拨动着珍珠帘子,像过家家的小孩似的,对其他人道:“有空记得来玩啊。” 不要因为我家房子破,就把我和哥哥忘记了。 “一定,一定,下次一定。”裴炀小天王带着笑,哈哈大笑地扬长而去。 第6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6 踩着一个高高的门槛,蒋宁踏入破房子,看着满屋子的蜘蛛网和那张拥挤的小床,他的内心充满忧郁。节目效果归节目效果,他还是不想自家艺人受苦,仗着摄影镜头没在,他赶紧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你小子手气可真好。” 林筝也没想到,人都换了个芯,竟还是抽到不好的房子。 他委屈兮兮地说:“是啊,我在学校做题我从不作弊,就是多选一的题,我也经常能避开正确选项而已。”说完,不知是否屋子里的灰尘吸入鼻腔,他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接下来说话开始有了鼻音。 明知道少年这是在卖惨,蒋宁还是很生气,白眼一翻,“我这是夸你吗?” 段霜见状,倒是拿出纸递过去:“小筝你有鼻炎,你先出去,我和蒋哥收拾房子就好。” 他对弟弟的身体知之甚详。 林筝是早产儿,出生时间很不好,正赶上段父出轨搞艳遇,林美珑一气之下,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虽然心慌之下,她努力护住了肚子,但还是肚子先着地。 林美珑元气大伤,距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直接就早产了。可能是提早降临人世间的关系,林筝刚出生的时候,被护士托抱着,虚弱如奄奄一息的小猫崽,红红的小脸也皱巴巴的,放在体重秤,竟只有三斤多。 段霜亲手抱了抱,竟那般的轻,仿佛毫无重量,连呼吸也没有。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看到玻璃窗内那一根根管子插在小婴儿身上,听到护士说这孩子如果没养好,未来多半也是身体虚弱爱生病,段霜的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弟弟一出生就遭遇父母婚姻破裂,弟弟以后常常会生病……段霜下意识就倾注了所有柔情。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医院,看保温箱里那蜷缩着小拳头的婴孩,或者在摇篮里捏一捏那圆润可爱的小脚丫。 好在弟弟平安长大了,但成长过程中确实体弱多病,到了两岁多还走不稳路,因此惹来了众人包括段霜的怜惜爱护,一直持续到现在。 一看到弟弟鼻炎犯了,哪怕心里对这个弟弟早已毫无感情,但多年的条件反射早已刻入骨髓,段霜依然下意识就把人赶出去,不让对方在这个空气污浊的环境里多待。 “嗯。”少年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拿着一大包抽纸就出去了。不用打扫房间,他乐得轻松。 可能他天真的以为,现在还如小时候一样,自己在一边玩,哥哥会永远站在他身后照顾他,他无需肩负起任何责任。 蒋宁不认同,他批评道:“你太宠他了。明明说好这次过后,你就彻底放弃他。”他们都计划好了,可自家艺人如今的所作所为,显然与他们的原计划背道而驰。 见段霜没什么表情,蒋宁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话啊,你被他们母子俩抓住软肋啦?你难道忘记那一年冬天发生的事了吗?” “那年冬天”显然是一个特殊的词,一下子把段霜的回忆拉入了那银装素裹的世界。那年的除夕雪花满天飞舞,家家户户都贴着红红火火的对联,静谧的白雪夹着人烟雾霭,透着每位北漂人都渴望回家的心。 那一年的段霜忙于事业,许久没回家了。他把这一年挣到的所有钱,都寄回家,让家里人换了新房子,有了好几个车库,有了一群有钱邻居。 想到许久未见的弟弟,他归心似箭,连晚饭也没有吃,可当他满载一车年货,长途跋涉地驱车回来,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长按门铃,门里明明有温暖的灯光,有小小的身影,却故意不给他开门。 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段霜站在雪地里,他的鞋面已被雪地湮没,头发沾着雪花,他脸没有血色但还依然带着笑容,他问那孩子怎么了。 打扮得如小仙童的孩子,站在别墅的落地窗里,戴着一条红色围巾,小脸蛋如苹果一般可爱,却如此哭诉道:“哥哥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为什么没有去春节联欢晚会,我没在电视机上看到你,别的小朋友都说我是谎话精。” “我不要给你开门。” 蒋宁陪着段霜回家,感受着自家艺人逐渐下降的体温,他差点要被这熊孩子气死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段霜所付出的努力和所承受的压力。那一年的段霜爆红网络,事业处于上升期,高人气带来的自然是高负荷的工作重压。 他耐着心道:“筝筝,你知道你哥哥为了挣钱养家,为了给你和妈妈更好的生活,这些日子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吗?你难道不心疼哥哥吗?”人的身体又不是钢铁打造的,春晚的机会固然很好,他们正准备接受邀请,自家艺人就因负荷过大晕倒了一次,无奈这个机会只能拒绝了。段霜如此辛苦,回家却得不到谅解。 那一年,段霜压力如排山倒海,却赶上了家里熊孩子最不成熟、最作天作地的时候。四个小时很短吗,小小年纪的孩子显然对成年人的焦虑压力毫无概念,他只知道自己的面子大过天。 直到段霜撑不住了,手脚冰凉地晕了过去。那一晚的网络平台,段霜没去春晚,但依然承包了两个热搜。 #当红明星被拒之门外# #大年三十,他在病房里输液# 所有回忆像潮水一般忽的涌来,又忽的散去,那冰天雪地的触感仿佛还附噬在身躯上,蒋宁在擦眼泪,段霜的心却慢慢平静下来。 他还记得,那一抹冰凉注入他脉搏时的感受。 “还有,你妈她前段时间联系我了,让我给她安排戏,她说她要复出,我问了她要求。”蒋宁絮絮叨叨地拉家常,吸血的又何止林筝一人,林美珑的力度也丝毫不小。她甚至比林筝还难缠,因为这个女人出过道,熟知圈内的种种规则,不是什么小鱼小虾就能满足的。 蒋宁说着说着语调就变了,充满了埋怨:“她以为自己还是初出银屏的少女吗?挑剔得很,坏女人不接,贤妻良母不演,戏份少的不去,那她还想演什么,大女主戏吗?” 蒋宁不否认,林美珑是美丽的,当年二八年华的她称霸荧屏,渺渺然好似仙女下凡,但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仙女早老了,演技也退化得厉害,偏偏自尊心一如既往的强烈。 “我让她去参加那个聊天综艺,叫什么我家那孩子,让她去蹭蹭人气,聊聊她跟你日常是如何相处的,结果主持人一问,她竟对你的事一问三不知。”还有半截话蒋宁隐下了没说,那就是林美珑对段霜的事不清楚,但对小儿子身上的事倒是如数家珍。他不知自家艺人的身世,只觉得这年头二胎到底是有多金贵,竟然能让一个母亲的心偏成这样离谱。段霜笑了一下,“不知怎么,我竟对此毫不意外。” 他知道蒋宁不是在上眼药,而是实话实说,正因为是实话,才更加伤人。满足了小的,来了大的。小的不懂事,便猫咪小开口,大的懂门道,便狮子大开口,压榨的永远只他一个人。 屋内灰尘点点落下,像记忆中的雪絮华妆,模糊了段霜的五官。 帘子外的林筝,坐在石阶上,连连打喷嚏。 他只好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掏出层层零食下的一个小药包,原主的身体不太好,这是家中保姆专门为他准备的。林筝拿出了其中的鼻炎喷雾,赶紧对准自己喷了几下。 刚喷完,心里突然就跳出了一句话。 【段霜好感值-1000】 林筝想和段霜做相亲相爱的好兄弟,省得日后得什么白血病没人照顾。 但本来这好感值就没加多少,这一下子扣起来倒是狠,林筝吓得药瓶子都掉了。 第7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7 等嘉宾各自收拾好自己的住处,摄影机才正式前来拜访这小民屋。 他们掀开了帘子,刚踏入门槛,心神下意识定了定。扫视一圈环境后,目光落在段霜那双漂亮的手,掩饰不住自己的惊叹,纷纷在想这是一双多么能干的手,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漏风窗户被贴上了好几层纸,原来是去向隔壁村民要的,上面还有什么不孕不育就来xx男科的字样。除此之外,屋内的其余破败之处,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房梁上的蜘蛛网消失了,木板上铺了整洁干净的床褥,床单是浅紫色,并排放了两个同色系的枕头,一看就很温馨。 影帝本人是多么宜室宜家啊。 直播间已经疯狂刷起了【哥哥太苏了】【霜哥我嫁】【i霜来这里集合】的弹幕。 硬生生让节目组把想卖好的话咽了下去,根本不敢说,他们就想跟这对兄弟开开玩笑,就想拍拍林筝发脾气的镜头,其实节目组真正安排的房子在隔壁。 他们决定将这个秘密彻底隐瞒下去,省得节目播出后,被段霜的粉丝喷死。导演组的人很精明,很懂什么是祸水东引,于是派遣工作人员去问少年:“林筝,你哥哥刚刚在收拾房子,你在干什么呀?” 少年正蹲在台阶上玩蚂蚁,他没什么综艺经验,很诚实地说了:“我去隔壁借报纸呀。” “就借了报纸吗,还做了什么?”工作人员继续问,少年果然答不上来了,真实缘由是他也想帮忙,只是被段霜阻止了,但在短短几句问话中,有点被曲解成偷懒的意味。连林筝自己都忍不住想,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偷懒了,导致哥哥好感度下降了? 节目组这招出得妙,林筝直接就被狂热的哥哥粉骂了几百条。 另一边,工作人员通知大家集合了,解决晚饭的问题。这是节目组的台本早有的,嘉宾们都清楚,便也没那么抵触,采取自由商量的形式。 夏苇苇道:“你们谁会做饭?我刚刚看了一下厨房,地方有点挤。会做饭的,两两一起轮流做吧。” 段霜:“我会。” 这是一个争镜头的机会,人人都可以大展身手,秦紫藤举起一只细白的手,娇滴滴地说:“我也会。” 她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了段霜,她就知道,在场男士中最有可能会做饭的就是段霜。裴炀打从出道开始就走的是酷盖路线,微博也没经营过什么好男人人设,是否做饭这点得打个问号。而林筝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会什么厨艺,而且真跟他组合的话,绝对会抢她的镜头。至于路恒是昆丽娱乐的小新人,她虽不清楚对方底子,但如果和他组合的话,她其实也愿意。 跟不同的人一起,总归是有不同的剧本。如果跟段霜,那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cp剧本;跟路恒这种小新人,镜头自然就是大女主戏,她主导,路恒打下手。 如她所料,裴炀没说话,小新人挺沉默。 唯独她没想到,林筝竟举手了,特别大声地说:“我会!我做饭超好吃!我可以和我哥一起做饭。”他想争分夺秒地刷段霜的好感度。 唰的一下,所有目光集中在林筝身上。林筝会做饭?他们怎么不信呢。裴天王被少年的自信震慑住了。 林筝一举手,秦紫藤俏丽的笑脸就停了一瞬,嘴角微抿,显然是不愿意的,但惊喜还在后头,段霜竟直接看向她:“我和你一起。” “为什么哥哥,我不可以吗?”少年用纯真祈求的眼神瞅他,那濡湿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浊,倒像是刚断奶的小兽,更像问你为什么不给他糖吃的小孩。 裴炀捂住心口,表示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见他执意如此,段霜无奈一笑,进厨房拿了一瓶东西出来,晃了一下,问:“你说你会做饭,那你先说说这是什么?” 这距离有点远,林筝不太看得清,只能看清楚瓶内颜色雪白。在吃一口能让人爆衣的岛国美食漫画充斥市场时,他本人也跟风画过料理番,也动手实操过,是会做饭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原主竟有些近视,眯了眯半天看不清,他只好大胆猜:“白糖吧,不然就是盐。” 段霜淡淡道:“这是味精。” 林筝慢慢消化了一下他的语气,知道自己这应该是被彻底拒绝了,便恹恹地坐下了。 夏苇苇斜了他一眼:“林筝小朋友,你如果做饭的话,姐姐可是不吃的哦。” 裴炀打趣道:“我也不吃。” “真的很好吃。”林筝告诉他们,两人耸了耸肩,夏苇苇甚至跳过他,直接对话路恒:“我看到你举手了,下次我俩做吧。我老家在湘黔,我给你们做湘西美食。” 路恒作为新人,自然是连连点头,“好的苇苇姐。” 让林筝很是气闷。 嘉宾们在尬聊,他闷闷不乐,眼神一直往厨房瞅,最后还是没忍住,背着小手,运动鞋一踩,进了小厨房。 摄影师感兴趣地跟上。 小厨房确实不愧它的小,两个人尚且绰绰有余,再进林筝和摄影师两人就显得逼仄起来。 料理台的东西也放得拥挤,段霜和秦紫藤两人,一人负责一边正好,多一人反显得多余。 网友们随着镜头,从头到尾就只能见到林筝偏着脑袋,从左边绕到右边,盯着他们干活,努力找了一下,却没找到地方插进去。偏偏不肯放弃,于是又从右边绕到左边,最后还是没找到能插的空隙。 他前前后后瞎转悠,脑袋凑过去,时不时还流露出欲言又止的小表情,偏屋内的两人目不斜视,故意跟没看到他似的。 他那么大一颗灯泡,居然还能被无视? 少年不太开心地皱了皱鼻子,扁了扁嘴。 有那么一瞬间,网友们被他可爱到了,连连发出啊啊啊啊的尖叫。 既然连路人都被吸引,从小将他养大的段霜又如何能幸免,他手抬起,想揉他的脑袋。 只是刚抬起,他发现自己手上淌着水珠,便又不易察觉地放下了。 林筝不知道自家哥哥曾动摇了,他继续绕着,见自己实在找不到可以见缝插针的地方,便时不时指点一下江山。 秦紫藤洗菜择菜,他小声跟哥哥道:“这个我会。” 秦紫藤放油热油,他又继续小声哔哔道:“这个我也会。”就差没挺着小胸脯,把尾巴翘上天了。 他在那里嘀嘀咕咕,屋里跟进了一个唠唠叨叨的小监头似的,让人难以集中精神,少年存在感太强了,导致她和段霜两人之间做饭的气氛一点也不甜蜜,绝大部分镜头还全被分走了。 秦紫藤低下头,脸色极其精彩。 但她是不会骂人的,只会故意装作娇弱,低低咳嗽了两声,以警告林筝可别做得太过火了,顺便提醒那围着林筝使劲拍的摄影师,她才是厨房的主人公之一。 不料她这一假咳,可总算被林筝逮到机会了。 他小嗓门囔囔道:“你感冒啦?那赶紧离我哥哥远点,别把他传染了。” 秦紫藤哪见过这么幼稚又胡搅蛮缠的人,脸色直接黑完了,浑然忘记此时镜头还在拍,直接翻了个白眼。 段霜:“……”能把表情管理一向优秀,素以甜美可爱示人的女艺人气到翻白眼,他弟弟果然很能干。 他想了想,终是无奈地放下东西,擦干了自己的手,道:“别在这里捣乱,下次我和你一起做饭,可以了吗?” 此话一出,林筝的眼睛就亮了亮,黏糊糊地拉他的手,乖乖点头,可可爱爱地说:“可以了。” 他是个很知足的人,能达到目的还不被讨厌,就已经心满意足啦。 见他难得如此听话,段霜不由莞尔,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牛奶,塞到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脑袋,“去吧。” 林筝便出去了。还带走了摄影师一枚。 见碍事鬼走了,秦紫藤本来下撇的嘴角瞬间翘起,可当看到摄影师也跟着走了,只留下厨房捆绑的固定机位后,她嘴角立马又下去了。 林筝回到老地方,彼此不熟悉的嘉宾们还在尬聊。因为哥哥的首肯,他脸上的情绪高涨了许多,让人随便一瞧,就知道他心情很好。 裴炀嘴角噙笑地问他,“林筝小朋友,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难道你在里边捣乱了?”虽是问话,但他的语气充满笃定。 镜头面前,直播间的网友们有了对比,一眼就分辨出裴小天王待人接物的区别。面对林筝,裴炀显然比对公司师弟路恒和女艺人夏苇苇亲近多了,大家只能说,“我是你的歌迷,从小听着你歌长大”、“单曲循环上百遍”这种彩虹屁太先声夺人、太有优势了。 林筝没经历这种前后区别,听了问话,他下意识反驳:“我才没有,我是那么幼稚的人吗?” 然后其他人用眼神告诉了他:你是。 林筝:“……”那是原主的人设,懂? 不过林筝也不想这种人设过于深入人心了,适当给人眼前一亮的改变,也是混圈子必要的行为,他从兜里掏出一副牌:“晚饭开始前,我给你们算个牌吧,随便抽一张玩玩吧,很准的。” 他白净的手覆盖在牌面上,手一划,是整整齐齐十多张牌,看那架势还挺唬人。 少年突然变成故弄玄虚的神棍,其他人显然一下子没适应,裴炀道:“……怎么玩这个?这能播?” 导演组用眼神告诉他:可以。 既然可以,大家都坐一个桌子上,不配合的话,有点不给面子,于是三三两两随手拿了一张,然后又摊开,等着林筝解牌。这些牌应该是林筝自个画的,画得还挺精致,比那些专业画手还厉害,不过图案这点,普通人还真看不懂。 林筝颔首,他神神秘秘地将牌倒扣,然后解牌。 他给裴炀的占卜是:三个月内,你会结交到不错的朋友。 他指的是段霜。 他给路恒的占卜:三个月内,你会遇到心仪的那个人。 当然了,他依然指的是段霜。 裴炀:“那朋友男的女的?” 少年连思考都没有,毫不犹豫便张口道:“男的。”看上去挺像一回事。 裴炀笑了一下:“小朋友,你这算的准吗?”他咋感觉手里的牌不是这个意思,林筝在强行解读呢。 “准的。”林筝很认真地点头,“不准我叫你爸爸!”他把话摞这了,别说他乱认亲戚好骗吃骗喝,毕竟他可是唯一看过剧本的男人,先知的力量你们懂吗?颤抖吧凡人! 裴炀笑了:“能白得你这样一个漂亮儿子也不错。” 呸。少年唾他。 倒是路恒听了解读,俊秀的脸庞愣了一下,摩挲着手里这张精美的紫色卡片,看着林筝那无论嬉笑怒骂皆神采飞扬的脸,神色竟若有所思。 第8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8 见他们玩得热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有些跃跃欲试。如果不是秦紫藤端着一个盘子出来,朝所有人甜甜一笑说:“晚饭做好了。” 他们估计都要坐到桌上来了,不过林筝没给他们机会,一见到哥哥出来了,他立马从椅子上跳下去。 秦紫藤和段霜两人简单做了几道菜,色香味俱全,从镜头里看非常精致,不亏是艺人做的菜肴,蔬菜只过了一遍油,调料也放的很少,不掩盖本身的青翠欲滴,而肉则煮的非常细腻,表面刷着一层酱红色的光。 真人秀里进餐一向是过渡,嘉宾们可以随意闲聊,节目组也可以趁机公布一些事儿。镜头里明星们如何进食,粉丝们也爱看。 初来乍到,这几个人都很客气,用餐极其斯文,给观众的感觉就像是热热闹闹的中餐厅里,强行凑了几个陌生人拼成一桌似的,没什么看点,气氛竟还不如之前林筝算牌时。 【他们怎么吃得那么慢,是我家哥哥做的不好吃吗?不会吧,我看他们炒菜时,林筝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秦紫藤怎么才吃了几口,她不是自诩是什么吃货大胃王,爱吃还不胖吗,怎么才吃一口就停了,我看小鸟胃才是真的】 【楼上的你消息都过时了,为了保持身材,她直播时故意胡吃海喝,私下催吐洗胃,凌晨被送急诊室,被人在医院拍到照片,现在不敢了呗】 【别说我家紫藤了,你们正主夏伪伪也炒吃货人设,自己吃了多少,光吃素菜,肉就摆在手边,动都不动,我看那素菜盘子都要空了】 【裴炀也一口肉都没吃,怎么男艺人也减肥?我看就是段霜自己做饭难吃,其他人不好说而已,毕竟咖位大就是了不起,骂我的霜粉所有诅咒自动反弹!】 霜粉果然被激怒了,其他家的粉丝也纷纷下场,一场撕逼蓄势待发。 餐桌上一顿饭吃得很和谐,没人知道网络上的腥风血雨。其实嘉宾们自己也难做,你吃得猛了,会被喷没礼貌没素质,公司对艺人的身材管理也极其苛刻。如果真在节目里胖了,回去那便是魔鬼训练,天天跳舞压腿,有时候一顿才被批准吃一颗花椰菜,连不拌沙拉的水果都是奢侈。 节目组知道直播间的风波,下意识咳嗽两声,希望有人能突破重围。 全场心情最轻松、吃饭最毫无负担的,也许就林筝一个,他的身份是素人,筷子动得飞起,还不忘挑剔几句。 “这鱼好多刺儿,让人怎么吃啊?”少年执起筷子戳进鱼肉,让人看清楚,那鱼肉下面到底有多少密密麻麻的小刺。反正生命就只剩下一两年,红是不可能红的,林筝决定走真性情。原主身上的黑粉比虱子还多,正所谓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怕咬,黑粉少一个多一个,于他有什么区别。 段霜无奈,这道鱼不是他做的。 少年爱吃鱼,因为他的特殊,在家里负责洗衣做饭的保姆,煎鱼烤鱼炖鱼汤永远细致到一根鱼刺都没有,难得出来玩却遇到那么多鱼刺,被宠坏的孩子抱怨几句是理所当然的。 哟这小少爷又开始娇气了,摄像头精神一振,就等着林筝摔筷子不吃了,却没想到林筝一边抱怨,一边利利索索把盘子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 “好烦啊,听说艺人要控制身材,我还没红,万一身材走样了怎么办,哥你说还会有经纪公司要我吗?”少年说,一边满心烦恼地夹了一块红烧肉进肚子,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在夹肉的时候,那筷子尖还在众位面前停留了几秒,小小抖了抖那香喷喷的酱汁,才又放到嘴里,就差没吃得吧唧响了。 好幼稚……裴炀看了他一眼,不过他承认,这方法该死的有效,他食欲都上来了。再也忍不住,他也夹了一块肉,心想大不了晚上多做几个俯卧撑。 路恒也在考虑,林筝是新人,都那么放得开,他是不是太拘束了? 说好一起做身材管理,在林筝的勾引下,昆丽娱乐的这对师兄弟率先做了叛徒。 直播间里此时都是林筝的特写镜头,左上角还有个q版小人,黑色头发黑眼睛,小脸蛋白白净净,穿着和林筝的同款衣服,只是变成了三头身。 林筝在吃,q版的小人也在敞开肚皮猛吃,红红的小嘴一刻没停。就蛮滑稽的。 直播间纷纷道:【真香警告】 筝黑:【这鱼那么多刺,怎么吃啊!!!.jpg】 【盘子光了.jpg】 筝黑:【我就算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不会玩xxx这款垃圾游戏!!!.jpg】 【凌晨三点,呜呼xxx真好玩.jpg】 网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吃完后,少年随意抽了一张纸抹了抹嘴,擦完后就揉成一团,丢向远处的垃圾桶。那是一个很标准的抛物线,正好进了桶内,少年笑了一下,为自己的“三分进球”得意洋洋。 连摄影师都不得不承认,林筝身上有一种奇妙的镜头感,无论他跟多少人在一起,观众第一眼注意到的都是他。再加上他讨人喜欢的小动作很多,即使坐在最僻静的角落,也让人无法忽视。 裴炀也放下筷子,拿纸擦了擦嘴角,跟风投了个“三分”,不料突然起风了,那圆滚滚的纸团没丢进去,他:“……” 这纸团丢进去跟没丢进去差别可就大了,性质一下子从耍帅变成了乱丢垃圾,裴炀灰溜溜跑去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其他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苇苇道:“导演,我们吃完了,是不是该说明天要做什么了?”她们参加过的综艺伸出两只手都数不完,台本却那么点内容,一旦没接到任务卡,没人来cue一下流程,她们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你们来到这里,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秦紫藤双手捧脸:“这里风景很美,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在镜头面前,她永远是甜美可人的小仙女。 裴炀漫不经心地补充发言:“还有,这里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吧。”他们在露天广场吃饭,围观拍照的村民和游客都不知道有多少,让他们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 “还有呢?”似乎没听到满意的答案,导演组便继续卖关子。 路恒张了张嘴,鼓起勇气,尝试发言:“我看到山脚下有很多温泉民宿和农家乐,其中一家明明开在最好的地段,大白天却闭门不开,连招牌也没有……那是否与我们的到来有关?” 这新人也太聪明了吧!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路恒身上。 被他这么一提点,其他嘉宾这才发现,他们一路走来所见到的人,不是当地村民就是背着包、拿自拍杆的游客,山脚下的民宿也确实很多,其中一间农家乐也确实闭门不开,先前他们还疑惑,现在可算明白了。 节目组多次强调这里的美食美景,他们还自作多情地把自己代入了游客的角度,敢情是要他们来这里招待游客……这身份反转起来,也太坑爹了吧。 嘉宾们怨声载道,觉得自己被骗过来了。 节目组特别冷酷无情地说:“接下来那间农家乐就归你们了。里面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唯独没有酒水、调料和食材,这些你们得自己想办法。节目组会给你们一笔不菲的启动资金,你们可以拿钱去市镇上购买,也可以去向村民索要。桃源县地小物博,小村长都给你们介绍过了,如果资金短缺的情况下,你们也可以选择就地取材。” “菜单在这里,都是普通的家常菜。除了主厨之外,每位嘉宾都得准备一道拿手好菜,放在菜单栏上。一旦这道菜无人问津,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这周末桃源农家乐即将开张,届时会迎来多少客人,将由你们收到的电话订单决定。” 规则一条一条报完,夏苇苇距离导演组最近,她打开节目组发的一个薄信封,拿出其中几张粉红票子,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连忙再抖了两下,然后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你们也太抠门了吧?”一千块钱能买多少材料,她出门吃顿饭都不止一千块了。 裴炀很郁闷:“我负责端盘子不好么?”他就是一个安安静静的摇滚小天王,根本不会做饭,连煮一顿泡面都费劲,居然还要他拿出一道拿手好菜,这节目干脆别做人了。 秦紫藤也觉得上当了,她颤抖着声音道:“如果大家都抢着做服务生,那谁做主厨呢?”作为皮肤娇嫩的女艺人,偶尔下个厨那叫浪漫,如果天天与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那就叫噩梦。 节目组的人:“这个人员调度由你们自行安排,我们绝不干涉。” 嘉宾们:“……”说什么绝不干涉,意思还不是绝对不管。 距今发展跟那本同人里大致不离,连对话也差不多,没什么稀奇,林筝一直在低头玩手机,模样像极了老师在台上讲课,私底下开小差的学生。反正接下来就该是小新人路恒的高光时刻,段霜会被对方吸引,林筝这个废柴弟弟只需要安安心心做一只娇生惯养的跟屁虫,没事高喊几句“哥哥我爱你”,专心刷哥哥好感度就够了。 少年的“不专心”落在段霜眼里,他想揉对方的脑袋,顺便抽走那手机,却在看到某个东西时,动作微微一顿。 那是一个眼熟的对话框,他家弟弟在跟人聊天,段霜视力极好,看清上面的记录后,他目光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一个粉色动漫女孩头像的人说:“老公,我账号上没钱了,你再给我冲200粉钻吧,爱你么么哒。” 原主在网上认的姐姐妹妹老婆很多,林筝一个个敷衍过去,花了不少时间。 林筝耐心地回道:“软软,我最近手头紧,下次吧。”换装游戏的币值兑换是1:1,200粉钻就是200块钱,叫一声老公就有两百块,原主真是冤大头。如果换做是林筝,一句老公算什么,他可以叫到对方破产。 没等林筝把人拉黑,对方就警觉道:“我是乖乖,你叫的软软是谁?” 然后接下来的对话,便是对每一个海王的灵魂拷问:“老公,你说句话啊!那个软软是谁,你是不是变心了,在外边认识了别的小妖精?” 哭哭的表情包还一个接一个的发,诉说这个女孩内心有多委屈。 林筝:“……” 他回道:“别这样,你一个二十四岁的大老爷们,何必为了一套衣服,叫我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老公呢。” 他刚打完,对面就没声了。 林筝再发,就发现界面出现“xx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这句话,看来他已经很无情地被人提前删了。 可恶,手慢了一步。 等林筝如法炮制删掉“乖乖”、“软软”、“菲菲”后,商量明天去找食材的小会议就已经散场了,他果然被分配了第二天的找食材工作。 他放下手机,和段霜前后脚回到小民屋。 此时正是万籁俱寂、唯有蝉鸣清脆的夜晚,门外的珍珠帘子一放,所有摄影机止步,轮到了林筝跟哥哥相亲相爱的独处时光。 知道未来结局,林筝是立志要刷爆段霜的好感值。虽然目前看来,这道路艰难且漫长,但需知滴水穿石,人心到底不是坚硬的石头,只要下定决心去焐,迟早能焐热的。 没等林筝聊点午夜时分可以促进兄弟感情,让平平无奇的兄弟情更加兄友弟恭的话题,段霜就从衣柜里取了一件黑色的丝质浴袍,径直进了浴室。 林筝眨了眨眼,总觉得自己被无视了,恨不能贴到浴室去看,可是如果真这样做,一顶小色狼的帽子是跑不掉的。他自诩是绅士,且爱惜羽毛,自然非常有耐心等美人出浴。 只是这美人洗澡实在太久了,将近一个小时,等到林筝都快昏昏欲睡了,对方才携着一身氤氲热气出来,那黑发微微凌乱,丝丝缕缕还沾着向下流的水滴。 许是水温恰到好处,缓解了疲劳,段霜本来冷白的唇透出一抹漂亮的血色,眼眸一如既往的幽深,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也自有一股慵懒温柔夹在眉眼间,仿佛天生便融在骨子里,分外有魅力。 他从林筝面前风度翩翩地走过,去触碰墙上的吹风机。一路走过,那玉白胸膛在v形的领口若隐若现,黑色浴袍长过膝盖,却遮盖不住那两条笔直的大长腿。 林筝眼也不眨地看,像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盯着漂亮的姑娘。 他从未想过同性的身体,竟也有这种勾魂夺魄的吸引力。他像下午绕厨房一般,绕了过去。 小彩虹屁精.夸夸筝即将上线。 夸身材太涩情,夸脸蛋又太肤浅,段霜手里的吹发机启动,发出扰人的声响,但空气中洗发乳的味道传来,林筝眯了眯眼睛,情不自禁道:“哥,你的头发好香啊。” 关于头发,他不但动手摸了摸,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说完。 哥,你的发质好好啊。 哥,你留这个发型也太酷了。 哥,你能把你家造型师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么? …… 林筝以为自己的甜言蜜语奏效了,因为段霜笑了,虽然那笑容很短暂,堪称转瞬即逝,但确确实实笑了。让他也忍不住羞赧一笑,觉得此情此景有那么一点像传闻中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只是很快,对方就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凑近小昏君耳边,漫不经心道:“这句话你对多少女孩子说过,软软,还是乖乖?” 【段霜好感值-1000】 林筝被这猝不及防的负分给扣懵逼了。 第9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9 发现自己好像怎么做都会扣好感度,林筝顿时不敢再动了,“哥哥晚安!”说完这句,他闭嘴了,嘴巴赶紧跟拉链一样合上。 发现这句话没扣好感后,他才从被子里委委屈屈露出半张脸,“哥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你生气了?” “没有,睡觉吧。” 段霜叹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林筝只是他的弟弟,又不是他的附属品,对方跟多少女孩子聊天,或者拿着他给的零花钱去养一群数量庞大的女网友,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哦。”林筝道。 既然没生气,你扣什么好感值呢你。 想起白天的事,他胆子又大了一点,抓着段霜的手,小心翼翼问道:“哥,你看路恒这人怎么样?你觉不觉得,他虽然只是个新人,但看上去很有才华很聪明的样子。他还会做‘沙姜鸡’,这可是你最爱吃的菜啊哥,他好厉害是不是?” 段霜仰头,淡淡道:“昆丽娱乐的太子爷,自然是才华横溢的。” 【段霜好感值-1000】 林筝:“……???” 靠,这天聊不下去了。睡觉才是最安全的事。 “晚安,哥。”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筝强行压下满腹的委屈。 “晚安。” 灯光一熄,小破屋只剩下月光透窗而入,静静照在少年身上,让那本就白净的脸,显得越发清秀可爱,睫毛纤长浓密像是女孩儿。 段霜不知道,是否自己多年感情滤镜作祟,在他眼中,全世界就没有比他这个弟弟更标致的人了,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宛若天使。 只是刚刚天使的那只手,调皮地摸着他的头发,那带笑的面孔,和黑葡萄似的眼珠,让他第一次产生触电般的战栗,心神下意识也跟着对方的语言而走。 本来段霜是不清楚路恒底子的,毕竟这圈内的新人何其多,只是对方屡屡看向林筝的眼神,和林筝没事提几句,让这个外表低调的小新人彻底走进了段霜的视线。现在仔细想想,能让昆丽一哥裴炀陪着来的新人,身份绝对不会普通,联系最近圈内的传闻,说昆丽老总认回了自己流落在外多年的私生子,那这名小新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 第二天很快到来,天边吐露鱼肚白,工作人员开始搭棚子。等到村里第三声鸡鸣,嘉宾们陆陆续续起床。 等裴炀来到小破屋,发现门外只有段霜一个人,他忍不住探头进去,问道:“这都九点了,小朋友还没起床?” 他刚说完,就看到床上有一团微微蠕动的被子,裴炀的眼神定住了。等了没几秒,就看到里边探出一个头发凌乱如鸟窝的黑色脑袋,目标人物从被子里钻出来,皮肤很白,就像夏天从冰箱里捞出的一根冰糕。 他似乎还没有醒盹,正揉着惺忪的睡眼,有气无力道:“……裴哥你来了啊,好早。” 裴炀表示痛心疾首:“不早了,隔壁那组都要出发了,你才刚起。” 夏苇苇和秦紫藤两个大姑娘,七点不到就起床化妆打扮了,等到八点半迈出门槛时就已经是两名仙女了,没给摄影机任何拍到她们素颜的机会。而起晚的他,才不管洗漱刷牙没,就被两名彪形大汉逮着狂拍。 段霜走过来,眉眼温和,帮着解释道:“筝筝他昨天认床,才睡晚了。” 明明是被你好感度扣得心烦意乱睡晚的,林筝对此表示不服。他在床沿搜寻了一圈,没找到东西,这才甩了甩光秃秃的脚丫,笨拙地在原地坐着。 见两个男人都疑惑地盯着他,他怪不好意思地吐出几个字:“哥,我找不到拖鞋在哪了,你抱我下去吧~” “你多大了了?” 段霜不理他,他就抱着被子翻滚,滚到段霜没脾气。 这个小粘人精! 林筝轻盈地落地。宽大的睡衣一角从肩膀滑落,露出半截锁骨。段霜继续叹气,默默帮他往上拨了拨,摆正了衣服,换来弟弟一个漂亮的笑容。 “我起了,我们出发去找食材吧。”林筝伸了一下懒腰,彻底活力四射起来。 清单上整理的鸡鸭鱼肉和蔬菜,是首要任务。他看过剧本,知道什么酒水饮料、调味品完全可以第二天去集市买,或者干脆不买,但食材是必须要收集的。 “听说当地的菜市场,十点多摊子就散了,我们得先坐车去订菜。”裴炀丢给林筝一个头盔,拍了拍摩托车后坐座,示意对方坐上来。这是他向隔壁大叔软磨硬泡借来的交通工具。 林筝很配合,系上头盔后,就往后车座一跳。他分量不轻,差点没把裴炀的车头掀翻。 他吓了一跳,赶紧稳住翘起的车头,“你那么重,你哥是怎么抱得动你的?” 林筝勒紧他的腰,想了想后,理所当然道:“可能这就是爱的力量吧。” “嗤。”感受到少年的手环在他腰上,裴炀握住把手:“坐好了小朋友,哥哥现在骑摩托车带你去兜风。” 林筝故作害羞道:“你说话前,就不能多加一句宝贝吗?” “那好吧,哥哥现在骑宝贝摩托车带你去兜风。” 林筝:“……” “开玩笑,开玩笑。”裴炀哈哈一笑,轻踩油门,一骑绝尘。 节目组安排两组同样要食材的分头行动,明摆了要竞争,裴炀本人的胜负欲并不强,但他也不想被比到尘埃里去。他本来都想着,如果林筝实在不想起床的话,他就一个人去。 但裴炀没想到,林筝不但跟来了,而且带上他后,一路的行程无比轻松,轻松到让裴炀迷茫,让裴炀恍惚。 林筝也没特意穿什么好看的衣服,只是头盔一摘,那歪着脑袋,唇白齿红的可爱样子。 就让卖菜大妈哎哟一声,捂住心口。 这小年轻长得真俊哟! 第10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0 摄影机跟随两队出发,一组是林筝和裴炀,另一组是夏苇苇和秦紫藤,让导演组感到有趣的是,围绕着食材,两组前进的路线都差不多,询问的对象也相差无几。 可能是农家院干净又宽敞的同时,也备受嘉宾们青睐吧。两组所得到的待遇,却有意无意形成了一个对照组。 日光很晒,夏苇苇扶了扶鼻梁上的太阳镜,提了提自己色彩艳丽的长裙,穿着一双细高跟,心情烦躁地甩了甩那份菜单:“鸡鸭肉蛋还好说,鱼我没看到哪户人家有啊?” 她对话的是节目组的人,他们也夏天防晒装备全副武装,但无论她怎么问,态度至始至终沉默寡言,让夏苇苇克制不住翻了个白眼。 “苇苇姐你不要急,我们才刚走出来,努力一下总能收集全食材的。”秦紫藤安抚道,她的语气娇娇软软,衬着一袭莲叶长裙,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你个心机小绿茶。 她才抱怨了一句,就被扣上脾气暴躁不努力的帽子。夏苇苇不着痕迹地瞪她,却对上一个无懈可击的元气笑容。 “我也不想急,但如果找不到鱼怎么办?”她撇了撇嘴,把皮球丢出去。 “那不如麻烦裴哥和筝弟他们去找吧,他们都很优秀,应该可以的。”秦紫藤不慌不忙地提议,她才不会自找麻烦,很顺利地又把皮球丢出去。 至于把皮球丢出去,裴哥筝弟那组是否愿意,娇气任性的林筝会不会发脾气,被人捧习惯的裴炀脾气也不好,会不会和自家小歌迷产生隔阂,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夏苇苇看了她一眼,态度无可无不可。反正事情有人做,那就不是她的事儿了,只要天塌下来不压着她,她就不急了,两人说话间继续前往下一家。 那是一片苞米地,旁边围绕着好几户人家,夏苇苇先去打招呼:“阿姨,我们是隔壁农家乐的,我们改天要开张,厨房里缺了点食材,你们这里的玉米和辣椒能给我们一些吗?” 这意思是让她白送? 哪怕摄影机在,农家大婶也当即板起了一张脸,粗胖的手指拢了拢自己的苞米,发出驱赶的声音,“去去去,我们都要拿去集市卖,哪有白送的道理。” 果然被拒绝了,秦紫藤恰逢其会站了出来,俏丽的瓜子脸挂出我见犹怜的表情,她楚楚可怜地哀求道:“那阿姨,你看我们能干什么,我们帮你做事,你把食材送我们一些好吗?我们真的很需要。” 农家大婶被两个漂亮的城市姑娘缠得没办法,再加上别的游客正盯着她窃窃私语,她再不答应下来,反显得她不近人情,只好妥协了。“那好吧,我这里的碗还没洗,菜地还没浇,你们帮我干了,我就把这些送给你们。” 大婶不认识什么大明星,找两个毛手毛脚还没力气的的女孩子帮忙干活,她还觉得自己亏大了,这些辣椒摆出去买,可是几块钱一斤呢。 得到允许后,两位女嘉宾都满意的笑了,提着长长的裙摆,热火朝天地开始干活。她们都是上综艺成常态的人,很容易走进一些误区,比如下意识认为整个村子都被财大气粗的节目组包了,嘉宾任何过分要求都会被答应,反正事后节目组都会补偿,再比如钱有限,必须节约着花,为了节目效果和后期剪辑,她们表现得越辛苦越为难最好。 另一边,裴炀和林筝也在行动,可能是思维模式不一样,他们一路就是买买买,货比三家的买,节流的同时顺便开源。 用林筝的口头禅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儿。 “老板,胡萝卜怎么卖?” “一斤一块五。” “便宜点吧老板,我看天气那么热,你摊子上就那么点东西了,还没人来,便宜点卖给我们,老板你就可以早点收摊回去带闺女了,你瞧瞧小家伙脸上都是汗,肯定想早点回家啦。”少年也不卖可怜,他就一边游说,一边模仿鸟叫,逗三轮车上一个穿花裙子的小姑娘。 他长得俊,几岁的小姑娘都看得目不转睛,想跟他牵小手。 老板笑了,“好吧好吧,一块钱都卖给你。” “老板,空心菜怎么卖?” “两块钱一捆。” “可是我看隔壁才一块五一捆,老板你……”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老板就挥挥手,“好好好,一块五一捆我卖给你。”别让这个摄影机怼到他面前了。 “那我要二十捆!”林筝财大气粗地说,顺便拍了拍大腿上并不存在的灰。 一路走过来,林筝戴着头盔大杀四方,让裴炀叹为观止,到了最后,他也形成了条件反射,“老板这个怎么卖,便宜点——” 他们来到了度假村村口的小卖部,在少年的舌灿莲花之下,一路走来都是优惠,已然把裴炀惯坏了。他口渴了,下意识从冰柜里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林筝一瓶后,自己也咕噜喝了一口后,才开口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看了一眼跟随在他们背后的摄影机,神色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比了个“十”,让裴炀愣了一下,“怎么这么贵?” 这个牌子的矿泉水,他记得国内统一零售价是两块钱吧。 老板也不说话,就拿着一把扇子扇风,作装聋作哑状。 见裴炀神色犹豫,林筝主动把手里的那瓶水放回冰柜,道:“裴哥,咱俩喝同一瓶好了,不要浪费钱。” 他随口一说,却照顾了裴炀的颜面,裴炀顿时被这个善解人意的小歌迷感动得一塌糊涂。尤其对方还不嫌弃他喝过这瓶水,愿意跟他分享同一瓶,裴炀对此更加不好意思了。 “你真是个好孩子。”裴炀叹道,搞不懂网上怎么那么多林筝黑。如果不是少年把头盔戴上了,他都克制不住自己想揉少年头的冲动。 他在这里兀自感动,殊不知直播间的炀粉都要嫉妒死林筝了,追星界的三大目标:跟爱豆一起上节目、跟爱豆共饮同一瓶水,跟爱豆同床共枕,也可以说是把爱豆睡了or睡了爱豆。林筝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其中两样,完全是占了大便宜,爱豆不自知也就罢了,居然还夸他是好孩子,她们对此表示心塞塞。 ——炀哥,你清醒点。不要被林筝这个表面可爱实则内心狡诈的boy给骗了! 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林筝眨了眨眼,像一朵无辜又实诚的小白莲:“别这样夸我,哥,其实是我不喜欢这牌子的矿泉水,我更想喝可乐,可我看可乐八块钱呢,就没敢说话。” 裴炀:“……”靠,白感动了。 不过少年这份老实巴交的“实诚”,反而更对他胃口了怎么回事。裴炀抬起的手,转而去掐对方那犹带婴儿肥的脸,上下掐了几下,见少年委屈地捂住腮帮子,才收回手。 “我们今天出去一趟,光买菜买肉就已经花了要一半了。”裴炀清点了一下钞票,英俊的脸庞泛起一层忧愁,让直播间的粉丝们心疼死了,恨不得为自家哥哥当场组织一场募捐,顺便狂骂节目组抠门。从没听说过经营一家农家乐,才给一千块启动资金的。 “到时候,这个菜价是不是得往上提一提啊?”不然辛辛苦苦,根本挣不了几个钱。裴炀收起钱,向林筝提议道。说实话少年今天的表现让人眼前一亮,他彻底剥去一个对待粉丝的滤镜,把少年放在一个能平等商量事儿的位置,哪怕两人之间足足差了十来岁。 林筝摇头,“可是我们的厨艺水平属于业余,菜价太高,菜品又不好吃的话,最后没客人来怎么办?万一客人说我们欺诈,那岂不是问题大了?” 菜单上的菜价都是节目组统一定好了,就是担心嘉宾私自改价。原剧情也有这么一回事,原主偷懒没起床,裴炀一个人骑着摩托车扫荡菜市场,他成名早,身上又有偶像包袱,口舌笨拙不会砍价,于是花了高价买了一堆不新鲜的蔬菜。 女嘉宾不想担责任,只掌握了小部分钱,把大部分钱交给他保管。 裴炀自觉拿了钱,就得负起责任,发现盈利空间如此小后,他压力巨大。本来天气炎热,人的内火旺盛,脾气都不会好,他也习惯了独来独往,便谁也没商量,私自给菜品提价。 此举出来后,备受非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为了团队好,只有农家乐盈利,这个节目才能做下去;但是对于前来用餐的游客来说,这就是妥妥的消费欺诈,他们打电话预订时,菜品的价格都是明码标价的,怎么来到度假区实地消费后,这价格就变了呢? 更别说,这些菜还难吃了。 原主林筝因为年龄小,便没去后厨,而在前台做了服务生。对菜品价格,游客们心中有气,于是怒火都冲着少年去的,还说要去度假村投诉。平白被人指责了一通,原主也不是什么脾气软和的善茬,直接当场就跟客人们吵起来了。 跟客人吵完后,少年满腹怨气,最后还跟自己的偶像裴炀大吵了一家,把裴炀家的粉都得罪完了。 最后出来解决争端的,还是一向不起眼的小新人路恒。在所有人怒火都濒临爆发值时,他勇敢地站了出来,出言安抚自己的同伴,还以店长的身份,高声对所有游客说今天消费一切免单,这才平息了事故。 这些事情一环扣着一环,就是个因果链,于是哪怕昨天晚上没睡好,早上实在困倦,林筝也一定要从床上爬起来。 少年说的有道理,裴炀也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他摸了摸鼻子,长叹一口气,“那该怎么办啊?”节目组规定每位嘉宾还得拿出一道拿手好菜,光是想想,裴炀就感到头大。 太阳穴一突一突。 林筝倒不觉得这是个事儿,像全天下每一个向家里索要零花钱的小孩般,他伸手就道:“哥,你给我两百块吧。” 两百块放在平时也许不值一提,但在节目里,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裴炀立马就瞪大眼睛问:“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哥,你刚刚也听到了,这里是度假区,什么水啊饮料啊都贵。我想去集市那里批发点酒水饮料,我们放在冰柜里售卖,肯定存在盈利空间。”林筝浑然没有大家眼中的那样娇气,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一件牛仔裤有多贵,随地就坐,还玩弄着自己的头盔,一点少爷脾气也没有。 更别说,他的想法虽然简单直白,但已经很令人耳目一新了。 裴炀翘起嘴角,不吝啬夸他:“这个方法可行,那你说买什么酒水饮料好,啤酒的牌子是要青稞好,还是雪花好?” 就这样原地讨论起来。在众人眼中,光环笼罩的大明星竟也有为几块钱的利润而斤斤计较的时候,不得不说,给人感觉还挺新鲜。 少年甚至还说:“哥,我们到时候还可以在店里卖点纪念品。” “纪念品?”裴炀还在琢磨这个词,少年就道:“就是那种游客们喜欢的帽子纱巾围脖手链,有民族风情的,摆在门店里肯定好卖。” 裴炀睨了他一眼,泼他凉水:“你咋那么自信,如果最后没人买怎么办?”那批发的衣服帽子可都要砸手里了。 “肯定有人买的。”林筝言之凿凿,很自信地说:“我们可以在店里选一个最好看的模特穿上,如果游客喜欢,我们就告诉他们店里有明星同款,一定会有客人愿意掏腰包的。” 裴炀惊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地赞道:“你可……真是商业鬼才,嗯比我会过日子。”还好他今天没有因为不耐烦,抛下林筝一个人出发,不然节目播出后,他肯定会被广大网友骂死。 林筝也笑了。 还好他今天强行扛着原主的懒癌细胞起床了,不然被裴炀抛下。哥哥段霜对他冷漠失望,被偶像裴炀讨厌倒还是其次,节目播出后,他也会被各家的粉轮番骂死。 两人坐在石阶上,各自暗暗庆幸。 第11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1 众所周知,裴炀脾气不太好。当他正准备带着小朋友回程,却被节目组通知,两位女嘉宾没找到鱼,这个任务被强行分给他们时,他双眉微锁,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不快。 “刚刚怎么不早说,我们都从集市上回来了。”裴炀冷道,刚刚他一时嘴快,把交通工具都还回去了。这节目组打了个信息交流的时间差,摆明了要制造矛盾。 看出裴天王准备发脾气,工作人员忍不住帮忙说了一句话,“她们也有在很努力找食材。” 裴炀冷冷地看着这名说话的工作人员,有点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当他没长眼睛呢,两名女嘉宾早上出门怎么打扮的,他可是尽收眼底。出门是一袭漂漂亮亮的长裙,脚上是不好走路的高跟鞋,稍微动点脑子的都知道,真想努力的话,怎么可能这种打扮。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哪能不知道彼此的底细,功夫都是做给粉丝看的。 这件事也如剧情里一样。 看出裴炀嘴角抿着,心中情绪估计很不爽,林筝作为体贴小歌迷,自然是拉着偶像的手,一边安抚一边转移话题道:“炀哥,别气了。我们去向人借道具钓鱼吧,我看到那里有溪,就地取材我们还省钱了。” 正值午后,顶着酷热的高温,空气中蝉鸣不知疲倦,听起来令人烦躁。 但林筝却能哼着轻快的调子,盘腿坐在大石头上,拿着一根钓竿,往上面填充鱼饵。 这里的溪道并不宽,浅得清澈可见底,流动的溪水冲刷着岸边的石头水草,骄阳打在少年秀气的脸上,让这微醺的午后,竟透出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如果忽视少年钓鱼,钓着钓着,几万块的鞋子不知不觉就脱了,一双白白净净的脚也伸进溪水里,那画面还挺好看的。 林筝拉着裴炀,一起坐在树荫下,这里凉快多了。他钓上了一条鱼,虽然就巴掌大,塞牙缝都不够,但林筝丝毫不介意,一脸洋洋得意,把这巴掌大的小鱼作为一个“战利品”,让身后的水桶一丢。 有钓鱼经验的工作人员劝他换个地方,林筝拒绝了,理由是懒得挪。 裴炀觉得他懒得可爱,笑道:“就你这效率,你能钓上来多少?”少年钓上来的那几只,最后够不够炒一盘菜,都还难说。裴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别的意思,他手里也拿着一个钓竿,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鬼迷心窍被游说成功了呢,裤腿儿挽起,连鞋子也脱了。 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的,蹲在这脏兮兮的大石头上。 林筝左右看了看,在他手心刮了几下,写道:“我没指望能钓多少,我就是来晒太阳的,这里的风吹着很舒服是不是?上节目嘛,懂得享受和保持开心最重要,对不对?”天天板着一张臭脸,万一掉粉了怎么办,林筝为原主微博下那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的真粉操心。本来就没多少,再掉就彻底没了。 不过他这番理直气壮的偷懒论,简直惊呆了裴炀。仔细想想,是有几分道理,他就这样被洗脑了。 干脆也眯起眼睛,享受起了这股风。钓鱼本来就是一件心平气和的事,等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收获也就来了。 跟少年不一样,裴炀很舍得下饵,鱼一条接着一条上来。 看到自己的水桶要满了,而林筝桶里才小鱼三两条,裴炀突然挺不要脸地说:“不如我们来比赛吧,等太阳落山,看谁的鱼多,输的人负责提水桶,怎么样?” 这有点欺负人了,直播间的炀粉也在啊啊啊尖叫,对自家爱豆的行为进行强烈谴责。 【哥哥太坏了,仗着人家小孩是自己忠实歌迷,使劲儿欺负是不是】 【脱粉警告——】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筝本人不仅没拒绝,反而微微一挑眉道:“好啊,那哥哥你输定了。”他不紧不慢地起身,冲摄影师摞下一句话:“我去上个厕所。” 【哥哥你输定了,这句话好苏啊啊啊】 【别跟这个坏男人比啊,摆明了要输,逞强是没用的啊小弟弟】 【这种必输的局……说好裴炀是全世界最会宠粉的男人,现如今这个男人是被粉丝给宠了吗?】 很快日头向西偏移,一层又一层色彩浓烈、形状又极其恣意的云彩在天穹铺开,霞光照在每个游人的脸上,就像抹上了一层胭脂。 “小朋友你输了哦。”裴炀扬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林筝,顺便抬腿踢了一下自己脚边的水桶,以示差距。 林筝神色不变,只小小地伸了一个懒腰,淡定道:“那可不一定。” 在所有人莫名的目光中,他穿上鞋子,七拐八拐走到靠近溪边的小树林。谁也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只见轰然之间,少年从树腰上扯出了一大捆丝网。 紧接着,本来泛着粼粼波纹的平静溪面,突然掀起好一阵波澜,在少年的拉扯中,一大张密密麻麻的格子网蓦地凭空出现!上面挂着无数活蹦乱跳的生物,有鲫鱼、鲤鱼和草鱼等等,甚至还有青虾和四脚螃蟹,种类之丰富,像极了豪华的水族展览。 瞬间将裴炀那将满不满的水桶秒成渣渣,包括节目组工作人员在内的人,都只能目瞪口呆的惊叹,“我的天哪。” “如何,我赢了吧?”少年偏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脸上是孩童般天真的笑颜。他仿佛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一个多么震撼人心的举动,只在意一个指甲盖般大小的输赢。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都下意识有片刻的失衡。 “小祖宗,你赢了。”裴炀麻木地扒了一下头发,认命地提起两个水桶,肩膀扛起那因为挂着鱼虾而显得笨重的渔网。 他确实是没想到,少年居然藏了这么一手,他就说明明站在风水宝地,为什么赌约一出口,他的收货量就突然降低了,敢情是有人蹲上游截胡呢。 虽然输了赌注和面子,但裴炀一点也不生气,休息是休息够了,食材也收集到了,还有一朵时常带来惊喜的解语花陪伴,这收获何止三倍。 更何况,低头看林筝开心的笑脸,他自己都有想一起笑的冲动,这种感觉非常的舒畅。 随着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溪边留下了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少年清脆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吸引了不少游客的目光。 对照组还在继续,女嘉宾们还是一路采用原始的方法,先索要,如果被拒绝了,就用干活换取酬劳。她们为村民们浇了菜地、割了草、晒衣服、搬东西,才换来几片菜叶子、几块肉,这些都不用钱,只要付出一点劳动力。 她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好辛苦好努力,给团队省钱了,这么一波辛劳起码得涨几万粉吧。 结果万万没想到直播间却是另一种声音。 【本来觉得她们挺努力的,心疼这两个姑娘家大夏天干活的,对比另一组,突然发现脑子是个好东西】 【妈耶这对比也太惨烈了,知识就是力量啊,不说了,我去刷题了】 辛苦了一天,两组嘉宾各自归程,前后脚路过一条乡间小道,路旁的篱笆上开着几朵蔷薇,花瓣上还沾着几颗露珠,更显娇艳欲滴。 两位女嘉宾流连了一会儿。 庭院里有个穿着白色背心、夹趾拖鞋的大爷在乘凉,老大爷跟精心栽培的花凑到一块,瞧着有些格格不入,但秦紫藤还是下意识开口赞美道:“叔叔,你家花好漂亮呀。” “对啊。”大爷说,手里拎着一个洒水壶,语气不乏得意。 “真好看,颜色也好美,我好喜欢……叔叔,我可以摘一朵吗?”似乎觉得自己提了一个怪为难人的要求,在镜头面前,她羞涩脸红,声音极为婉转动听,让每个男性都无法抗拒。 一朵花而已,摘了就摘了,人家还提前打过招呼了,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啊。 可惜大爷上了年纪,非常不解风情,立马就拒绝了,像驱赶小动物般喝道:“去去去,又一个想摘我家花的,今年到现在拢共才开四朵,哪能随便摘。” 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拒绝了,秦紫藤脸僵了一瞬,在自家师姐隐隐的嘲笑声中,尴尬地收起表情。 她们前脚正准备离开,林筝那组后脚就来了,也同样看上了老大爷的花,正在跟人家寒暄呢。 “叔,你家花咋种的,那么好看。”林筝瞧得目不转睛。 大爷背着手回道:“我就随便种的,也没咋照顾,它自己就长得那么好,人人都想揪一朵,真是没办法。”大爷也是个实诚人,夸一句就得意上了。 林筝也很实诚:“我也想摘,叔我可以扯一朵不?我想拿去送给我最喜欢的人。” 两位女嘉宾顿时停住了脚步,揣着看好戏的小心思,想瞧瞧林筝是如何被爱花的大爷拒绝。可别到时候面子挂不住,在镜头面前出丑,只是出乎意料,再次面对这无礼的要求,这一次大爷竟然答应了,答应了!?还贴心地递了把剪子过去,道:“你扯吧。” “好嘞,谢谢叔。”林筝高兴地接过剪刀,咔嚓一声,成功摘下两位女嘉宾都得不到的花。 这一前一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让秦紫藤和夏苇苇脸色立马就黑了。这是真实的吗,她们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魅力居然还没一个半大少年好使。 裴炀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事,工作人员也没告诉他。他态度矜持地跟在林筝身后,见林筝讨要花,见林筝兴致勃勃地挥舞着那朵花。 他耐心等了半天,眼看着农家乐近在眼前了,都始终没等到某个人“有所表示”,他也郁闷了。 郁闷的是林筝口中那个最喜欢的人,居然不是他,说好的偶像呢。 第12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2 见林筝最后还是没什么表示,裴炀咳嗽几声,问道:“这花你打算送谁啊?”这句话换一下,就是在问谁是你最喜欢的人。 “我哥啊,我最喜欢他了!”林筝回答,他那理所当然的口气让裴炀来不及吃味,就先愣了一下。 这种答案其实很正常,家人一般都是最喜欢的人,完全没毛病,但不知为何,裴炀总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早上林筝找不到拖鞋,非要缠着段霜抱他时的撒娇场景还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当时他就在想这对兄弟感情真好。可能是他很少见过这种年龄差较大的兄弟相处模式,虽温馨平常,但同时又透着一股亲密。在哥哥面前,林筝比起是一个年龄小的弟弟,倒更像一个粘人的小女朋友。 不过,如果林筝是女孩儿的话,那也许他会喜欢这种类型吧…… 因某种想象,裴炀发了会儿神,半晌失笑起来。 两人走慢了,路上遇到小村长,对方正在院子里喂着几只鹅,出于寄人篱下的礼貌,裴炀打了声招呼,顺便绕开了一点距离。 昨天他和路恒拎着行李箱入住,在这屋里睡了一晚。经过二十个小时的亲密相处,他们已经充分认识了这几只大白鹅战斗力有多么彪悍了,外表瞧着干干净净,小眼睛歪着多么人畜无害,他们还以为是什么温顺的动物,结果就被凶了一脸。 那脾气比隔壁没栓绳索的狼犬还凶悍,一晚上嘎嘎乱叫。 见林筝不躲不避地直接走过去,他脸色一变,大声道:“小心,那鹅会……”咬人的。也不是咬,更像是伸长脖子啄人,那颜色鲜艳的大嘴一旦咬上,就跟自己身上一块肉被它们狠狠拧住似的,除非采取暴力挣脱,不然根本别想让它放开。 裴炀至今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他手里正拎着两桶水,他都想赶紧上前一步拉住林筝。 只是他提醒的话才说了半截,就见到那几只大白鹅朝林筝小跑了两步,翅膀扇了扇,长长的脖颈碰了碰人家的裤角,又蹭了蹭人家的手。面对这突然窜出来的小可爱,林筝不明所以,跟摸路边小猫小狗似的摸了它们几下。几只大白鹅似乎被摸得很舒服,都不愿意离开。 裴炀:“???” 草,虽然他挺喜欢林筝,但他依然没想到林筝的魅力已经大到,继卖菜大妈、种花大爷后,连村中一霸的家禽都沦陷的地步。 林筝一边摸鹅头,还一边问他:“哥,你刚要说什么来着?” 裴炀有气无力:“没事了。” 林筝也没追问,他饶有兴致地摸着大白鹅的羽毛,突然开始念诗:“鹅鹅鹅,曲颈向天歌……” 这是小学课本上的一首诗,现如今三岁小孩都会吟诵,看不出林筝骨子里还有几分少年般的童稚,裴炀嘴角噙笑地看他,却没曾想少年下一句突然冷不防接道:“白毛浮绿水,铁锅炖大鹅。” 裴炀:“……???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欸我刚刚不小心说了什么吗?”少年若无其事地擦去口水,继续抚摸鹅头,像是抚摸什么绝顶美味的稀世珍宝,眼神充满怜爱。 【鹅:危】 世间万物皆有灵,可能有根纤细的神经感应到了某种危险,庭院里的大白鹅突然跑了出去,那腿肌肉一看就很发达,居然都跑出了残影。 林筝的眼神似乎有些可惜,他掸了掸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小小声说了一句,“哎好久没吃绝味鹅脖了。” 他说话声音不大,口气也透着遗憾,就摄影师听到了,摄影师:“???”他竟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作为主人,小村长自己养鹅,也常年被拧,这些小家伙可是一度让村里的孩子都感到闻风丧胆,没想到少年居然不受影响,甚至还问他:“村长哥哥,你家鹅卖吗?” “不卖,不卖。”他吓得连连摆手,这些鹅虽然凶,可是他养了很多年了,是非卖品。 一听说不卖,林筝的表情瞬间失落,看得裴炀也难受了,他刚想拍少年的肩膀说,不卖正好,我们买了也没人会做烧鹅啊。 他大掌还没落在少年那细瘦的肩膀上,少年又突然道:“那村长哥哥,你家的大白鹅能借我们几天吗?” “你、你要做什么?它们是看家护院的,真不能吃。” “我们不吃,哥哥,你借我们几天吧,我们会对它好好的。”林筝扁着嘴,他长得好,声音又好听,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你,在这种攻势下还能狠下心拒绝的人,估计还没出生。 “交给你养几天,几天后还能剩个鹅翅膀吗?”小村长也拒绝不了,正是如此,他才对自己的动摇表示痛心疾首。 林筝当然有自己的打算,他说不吃就不吃,没等他继续软磨硬泡,夏苇苇和秦紫藤两位女嘉宾就过来了。 她们没见识过大白鹅的威力,见林筝他们平安无事地身处其中,便也准备路过。 小村长见了,出于善意他提醒道:“两位小姐你们绕路吧,这些鹅是村霸,极有领地意识,你们走过来,它们可能会咬人的。”往日里,好多游客的衣服都因此遭了殃。 “怎么会呢?”两位女嘉宾惊讶,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连林筝他们几个都没被咬,怎么会咬她们呢。她们不信邪,而且绕路走多远啊,有直道不走为什么要绕路,便提着裙角,施施然地走过去。 结果刚踏过去,她们就被几只鹅翅膀大嘴齐上阵,扑了个正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不得不发出几声惨叫。 碰倒了水缸,撞翻了架子,鞋子踩到泥泞等等,场面一度混乱。 段霜赶来了,作为在场唯一从容镇定的绅士,他保护了两位女士,从生猛的家禽嘴中解救了她们的裙子。 手腕被段霜扶着,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秦紫藤脑子眩晕、心跳加速的同时还感到了一丝甜蜜。 她其实有点喜欢段霜这类型的男人,温柔、多金还绅士。她年龄不小了,已经不是刚出道时的少女了,那个时期的她会狂热的喜欢裴炀那种如烈火骄阳的男人,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经历的事越多,她发现段霜这种成熟内敛的其实更适合自己。哪怕这种男人也有一个致命的地方,那就是他对每个女人都很绅士,如果你不主动出击,往往无法判断出,自己在他心目中是否足够特殊。 她是抱着想捆绑营业的念头,前来参加这个节目的,但现如今看着自己的裙子,伴随着尴尬,一同被段霜解救出来。她的少女心思,不知不觉也在悄然变化。 短短几分钟内,她想了什么,大家并不清楚。在场的人都很心疼两位女嘉宾的遭遇。 通过这件事,林筝更为自己争取到了说话的筹码,他一本正经道:“你看看这几只鹅多危险啊,过两天游客来了,影响多不好,为了杜绝类似事件,你把它借我们几天吧,我们帮你看管它!” 秦紫藤以为他是要抓了鹅,不拘是吃了还是煮了,总归是为她泄愤,心里有些小开心,但面上还是娇娇柔柔地劝道:“筝弟别这样,这样对小动物太残忍了。” 她的声音本就清甜,不会显得矫揉造作。 可少年下一句出来,让她精致完美的面部表情直接多出一道裂痕,因为对方说的是:“我保证绝对不会吃了它们,还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它们。” 因为自作多情,她感觉自己再次被林筝玩弄了,既然不帮她出气泄愤,那养这几只会攻击人的小畜生做什么?还说什么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是笨蛋吗! 夏苇苇也感到匪夷所思,她不懂林筝的想法,讶异地问:“你不吃的话,养它们做什么?” 林筝“嘘”了一声,“别说出去,我怕村长小哥哥不借我了。”他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见大家都皱眉看他,神色充满不解,他只好拍胸口道:“放心吧几位哥哥姐姐,我的想法你们很快就知道了。如果能挣钱,我们就继续租借着养它们,如果不挣钱还赔本,我们就把它还回去。” 他点到为止,但其他嘉宾还是似懂非懂。 林筝把鹅带回去,给了食物和水后,就圈禁起来,几位嘉宾摸不着头脑,有的甚至冷眼旁观,想看他在干什么。 唯有段霜洞悉了一切,面对少年的聪明伶俐,他先是很坦率地露出惊讶,随即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林筝还在忙活,那朵花被他揣着,可心里却收到了讯息。 【段霜好感值+1000】 他眼睛一亮,跑过去,大呼小叫,像树袋熊一般黏糊糊地抱住:“哥哥哥哥,你刚刚是不是想我了?” 段霜:“……”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回了一个随性又礼貌的微笑,似乎在告诉林筝,那可能是你的错觉。 林筝却不信,他道:“你看这是我为你亲手摘的花,很漂亮吧。如果有机会,我想把全世界最漂亮的花,送给最漂亮的你。” 少年嘴里仿佛含了蜜,裴炀却觉得这一幕简直没眼看。林筝的表现,跟刚才的大白鹅有什么区别,一副“我很乖,你快摸我你快夸我”的样子。 裴炀本人是吃这套的,但他不知道段霜对自家弟弟这样甜言蜜语,会有什么反应。 【段霜好感值+1000】 随着那支花被人接过,林筝一颗心也轻飘飘落地了。 第13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3 段霜拿了花,笑着问他:“你今天辛苦了,晚上想吃什么?” 他就像一个被孩子献花后的家长,林筝还在他身上,闻言也不放手,“我不想吃,真要选的话,都说秀色可餐,我比较想吃哥哥。” 这个小色鬼。 段霜不着痕迹地拍了拍他脑袋,教训道:“小孩子不可以说这种轻浮的话。” 哪怕摄影机在,大家也都当少年在夸哥哥长得好看,可以下饭,没有人会起什么想法,但段霜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从他俯视的角度,能将弟弟的脸一览无余,少年那双乌黑的眸子清清亮亮,五官极近精致,皮肤白皙细嫩,那截从衣领里露出来的脖子却是微红的,衬着那一整日被太阳灼晒过的微红脸颊,竟隐含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气。 那嘴里还喊着哥哥。 他恍了一下神,面上低头微微一笑,掩饰自己陡然快了两拍的心跳。 正巧工作人员此时来cue流程,他看了一眼几位在板凳上“躺尸”的嘉宾,很没眼色地道:“又有订单来了。” “什么订单?”裴炀有气无力地坐了过来,林筝也放开了抱哥哥的手。 见所有人的目光扫过来,工作人员道:“你们下午都不在,门店没人留守,有很多笔游客的电话订单打进来想要预约餐位,因为没有人接,只能错过了。” “很多笔?”夏苇苇惊呼一声,问出了关键处:“如果错过了怎么办,到时候就没客人上门吗?”他们似乎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众人的眉宇情不自禁地皱起,气氛笼上一层沉闷。 工作人员回答她:“也不一定,之前错过的客人流失走了,但今天是周三,距离双休日还有两天,你们还是能接到其他客人的订单。到时候客流量有多少,就看你们这两天能拿下多少订单了。” 更甚者,这些客人就算提前预约了,也不代表最后会来。就算过来了,实地考察过后,也许会被山脚下其他的农家乐和民族餐馆拉走,抢客人算什么,同是餐饮业的店家,彼此都是竞争关系,为了营业额可以各出奇招。 这些道理,节目组不会告诉现在还懵懵懂懂的嘉宾们,不然看点怎么来呢? “没想到我们昨天召开的会议竟然出了一个小纰漏,既然错过就错过了,以后我们轮流选一个人负责接单吧。”见大家表情不对,秦紫藤急忙站出来安抚。她也不想这样做,谁让昨天开会议的时候,小新人路恒曾举手提议,要不要在店里轮流留一个人驻守,防止错过什么讯息,被她二话不说拒绝了。 理由是食材需求量大,人手不够。 实际原因是,她以为这个小新人不想大热天出门,想留在屋子里偷懒,不想便宜了他。其次是,留在店里没镜头,她可不想被轮到。 没想到原来店里也有事,作为昨夜拒绝提议的人,她此刻只能尴尬地站出来亡羊补牢。 没等大家决定好谁来当这个接单话务员,店里的座机又响了,发出铃铃铃的巨大声响。 她赶紧拿起来接了,然后便是一阵语无伦次的应和:“喂,你好?对对对……啊?我不知道……等等,我帮您了解一下,请先不要挂电话……” 她握住话筒下方。 “这个客人说了什么?”裴炀有点着急地问她。 见大家都看她,她哭丧着脸,手忙脚乱地比划道:“他语速太快了,他说了很多,可我都没听清楚……” “天啊你怎么那么笨。”夏苇苇忍不住教训她,但她也知道这时候抱怨根本无济于事,大家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之下,好一阵混乱。 唯有林筝拿出了纸和笔过来,在秦紫藤不安的目光之下,他快速地动手接过话筒,顺便按了“免提”,他道:“你好。” 清甜软绵的女声,突然秒变清越爽朗的少年音,对面客人的耳朵没问题,自然听出来了。 “你们为什么突然换了个人,刚刚还那么久不说话?不怕电话结束后,我给你们店的电话服务打零分吗?”客人不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在按键的加持下,那嗓门扩大了不止一倍,回荡在偌大的屋子里。 零分又是什么东西,这居然还有给服务打分的,裴炀蒙圈了。作为一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艺人,他常去世界各地的自然度假区旅游,但皆是以游客的身份,这还是第一次参与身份反转,以经营一家店的主人身份去面对游客。 大家都手忙脚乱,唯有林筝稳住了局面。 “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刚刚接电话的是我们的主厨秦小姐,她做饭很美味,但接电话没什么经验,不小心浪费您时间了,请您高抬贵手,事后不要打零分。”少年侃侃而谈,用平静的语气尽力安抚着客人的情绪,他应对得很好,客人抱怨几句后果然就不说话了。 却让秦紫藤的脸僵了一下,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玉白的手揪了一下自己的裙子,颤抖的指尖微微泛白。 她在意的不是客人威胁的零分,也不是林筝说的“接电话没什么经验”,她在乎的是,少年的三言两语安抚了客人的情绪,但也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把她的身份定义了:主厨秦小姐。更生气的是,其他人听了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哪怕少年夸她做饭很美味,她也很不高兴。 她不想和粘腻的油烟打交道,她想做笑容甜美的服务生。如果按原剧情,遇到突发事故,她被无数客人指责,她的想法估计又要变了,不想做顶在前线的服务生,只想做安安静静掌勺、偶尔走出来接受客人赞美就可以的大厨了。 林筝没注意到她的情绪,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他也没功夫搭理这种小女孩情绪。他正将话筒架在自己脸颊和脖子,面前放着一张纸,左右手开弓地记录这名客人的要求:对方要求靠窗能看到风景的位置,询问招牌菜是什么,他们那间农家乐距离最近的温泉民宿有多远等等。 有些问题,林筝根本答不上来,但路恒拿出菜单和地图放在他面前,他眨了眨眼后,还是很流利地答上了。 如果不是摄影机忠实地拍摄着,谁也看不出他曾有几秒的停顿。 最后他交了一张写得满满的纸条,他的字迹龙飞凤舞,跟本人秀气的长相不太符合,但同样的出众。裴炀看了后,都啧啧称奇,“小朋友,你的字写得真好,既快又好!” 少年道:“写得快,那都是上课在学校老师毒打下练出来的。”学霸记笔记都很快,毕竟老师们讲课速度更快,一不留神,两句话就听没了;再游会儿神,一个知识点就呼啦啦过去了,偌大的教室,最后只留下一个口若悬河的老师,和一个对着黑板懵圈、内心不知所措的你。 “可你居然还会左右手一起写字!”这才是最让裴炀惊叹的地方,左手写字没什么,左撇子都能做到,但左右手同时写字的人,想必放到现实中,这样的人也屈指可数吧。 段霜也嘴角微弯,问道:“你什么时候练出了这个本事?” 他总觉得,刚刚弟弟又让他重新认识了一下,对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柔弱,如温室的花朵不经风雨,不能担事,恰恰相反,在那层撒娇任性的外衣下,对方遇事对答如流,反应镇定,一举一动可称得上是光芒四射。 林筝当然不会说,作为一个职业漫画家,他曾无数次在deadline死亡截止线边缘反复横跳,在责编冷酷无情的咆哮下,无师自通学会了双手画画的本领,什么左边画个龙,右边画道彩虹的,不要太容易了。 更别说,在漫画世界的领域里,二刀流的存在多了去了。 真实理由不能说,他只好用开玩笑的口气道:“为了打游戏啊。” 段霜:“原来如此。” 裴炀:“原来如此。” 竟都是一副相信了的样子。 林筝:“……”对哦,原主之所以人设崩塌,身上还有一个著名的招黑点,那就是打游戏菜,面板战绩惨不忍睹、一塌糊涂。 普通玩家打游戏菜没什么,可放在公众人物身上,电子竞技菜就是原罪,更别说这个菜鸡居然还力压了无数大v网红、二三流明星、电竞高手,成为了热门游戏代言人。这个资源好是好,但是拿了烫手啊。原主收了代言费后,哪怕他积极为游戏奔走发声,也备受网友嘲讽。 关于这点,林筝还得想想怎么洗。 不过,现在他必须得先忙农家乐的事情,原主作死非要参加的节目,他就算跪着也得参加完。林筝把话筒交了出去,接下来的时间由裴炀负责接听,其他人做晚饭的做晚饭,清点今日收获的清点今日收获,林筝去喂他的几只大白鹅。 回来后,他发现偶像裴炀的脸色很尴尬,目光看向他,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似乎有话对他说,林筝只好问:“怎么了?” 裴炀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一手捂着话筒,防止声音泄露,道:“这位客人在翻宣传单,说隔壁农家乐到了晚上有吉他表演、篝火舞会,问我们有什么?还说如果我们拿不出什么好玩的,他就要带着太太和孩子去隔壁消费,不来我们这里。” 裴炀一听,脸就白了,他心想自己难道要说,他们有一群要啥啥不会的明星吗? 他没想到,开个店居然还面临如此残酷的抢客竞争,以往的综艺节目,不都是节目组花钱找托儿么?花钱找的群演托儿,自然客如云来,怎么这个综艺如此不按套路,客人一个比一个刁钻难搞,吃顿饭而已,居然还要一些有趣的玩意儿作消遣。 林筝一听是这事,他淡定自若道:“炀哥,你不要怕,你就跟他说,什么吉他表演篝火晚会我们通通都有!”先把客人骗过来再说,当然了这些东西本来是没有的,但顾客就是上帝,没有也得制造,没有也得生产,他们可以自己解锁无中生有的本事。 “至于新颖的,如果炀哥你实在没话说,你就回,我们这里有小动物可以观赏。” 裴炀愣了:“我们哪里来的小动物,你可别乱说。” 林筝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出于一整天下来的信任,裴炀便如实回答了。电话那头的客人一听,果然满意了,给他的回答打了五分。 裴炀挂了电话后,想到要兑现的小动物,他克制不住愁眉苦脸,却见林筝抬腿往隔壁去了。 半个小时后回来,他手里拎着几个笼子,笼子里是几只活蹦乱跳啃竹片的竹鼠,裴炀收拾了心情,对林筝笑道:“我刚想明天去买呢,有两名客人点单说要吃,你就给带回来了。”至于后厨人会不会做,他在接单时眼都不眨,直接一口应下,完全没有考虑过。 【竹鼠叽叽叽叽扒笼子:危危危危危危——】 秦紫藤听出来了,于是心情很不满,她低头瞧了几眼,长长的睫毛落下几滴动人的眼泪。“这些小东西那么可爱,吃它们会不会太残忍了?” 少年还没开口,裴炀也不爽了,“可是有两名客人点单,他们就是要吃烤竹鼠,我们还能怎么办?客人的意愿也很重要啊。”他接电话,直面客人的刁难,一直压着脾气不敢发火,就担心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会造成客人流失。原剧情里类似的争吵很多。 其实这种争吵没意义,谁知道那位点单的客人最后还来不来,林筝沉吟一下,折中道:“那就这样,考虑到客人的需求,我们先向隔壁借几只,如果有客人想吃,我们再做,如果没有,我们就养起来。” “养这几只做什么?”秦紫藤收起眼泪问,其他人也走了过来。 林筝没有回答她,他去隔壁又接回了几个笼子,有孔雀、有大公鸡、有兔子等等,都是小村长一开始带他们游览时提到的动物,最后圈禁的范围也从□□院又扩大了半圈,充分将就地取材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很不要脸地以借几天的名义,把别人家的池塘,连同池子里的花锦鲤也给圈起来了。 然后他拿起一个小黑板,在上面写道—— 小型野生动物园,门票一张:1rmb 饲料一包:1rmb 而那饲料包,其实就是一小包锦鲤饲料,和几片白菜叶子、几片竹子。 在林筝写字标价的时候,裴炀的心都在颤抖,他不知道,这年头学校里读书的小孩是不是都那么聪明伶俐,还是唯独林筝是个例外。 第14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4 裴炀在为林筝的想法惊叹,其他嘉宾也目瞪口呆。 他们忍不住扪心自问,大家都是一起行动的,眼睛里也都看到动物,可就在他们只想到储备食材时,林筝却已经跳出思维局限,在如何让它们做后厨储备粮的同时,还能继续压榨它们的剩余价值,让它们成为可供游客欣赏的动物,重点是还收费。 这可不是一般的聪明。 他们嘴上不说,心中却满是惊叹。 先前拿着一千块,他们心中不是没有失落,如果有人跟他们说,能用一千块的成本,发挥出三千块的规模,他们绝对会嗤之以鼻,吹牛也不是这样吹的。现在的话,他们倒是彻底服气了。 秦紫藤甚至有一丝丝吃味,心想,如果她也能想到就好了,她一定会率先对镜头表现出来,这样子摄影机就会围着她转了。在圈内混久了,她比谁都清楚,大家喜欢甜美爱笑的女孩,如果这个女孩同时还具备聪明头脑的话,那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就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段霜突然问她:“你吃糖吗?” 在秦紫藤面前,他伸出了手,手心里静静躺着几颗大白兔奶糖,包装纸看着非常崭新,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这、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段霜在大庭广众之下独独问她? 亲耳听着这句话,秦紫藤的心提了起来,她注意了一下镜头在拍,因此眼神更加恍惚,手下意识揪紧了裙子。一时间心跳如擂鼓,难以掩饰自己的受宠若惊。 她感觉自己不会说话了,还差点咬到舌头,半天才怯生生地道:“我吃。” 她是不会拒绝的,她从段霜手里接过糖,轻轻剥开糖纸,将糖放入嘴里,当奶糖那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也随之陷入了一种飞扬的甜蜜。 “谢谢你。”她咬着嘴唇,脸红羞涩地说。 区区一颗奶糖没什么,但却是从段霜手里给她的,而且镜头也拍下来了,节目播出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甜蜜又难忘的梗。 段霜:“不用谢。” 没等她多说什么,他就走开了,秦紫藤愣了一下。 她就亲眼见着,段霜走向了正在操心动物的两个人,问了一句:“你们吃糖吗?现在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 裴炀纳闷地看了一眼,问一个大老爷们吃不吃糖? 他摇头道:“我不吃甜的,奶糖这种娘气兮兮的东西,小女生才喜欢吃。”他的口气相当理所当然。 一听这话,林筝本来都已经伸出去的手,快速地缩回去,他忍痛拒绝道:“是啊,我不是小女生,我也不吃。” 见林筝收回手,裴炀这才反应过来,靠,敢情人家段霜人家真正目标是自己弟弟呢。许是对好孩子的奖励。只是不想在镜头面前显出厚此薄彼,才顺口问他一句。 他倒好,一口气给拒绝了,还拒绝得太死,把路给堵死了,人家爱吃糖的小孩直接不好意思伸手了。 好在段霜有经验,他用一个微笑缓解尴尬,把糖塞进林筝的手心,道:“既然你不吃,那你帮我去问你苇苇姐和路恒哥哥他们吃不吃。” 林筝点头,揣着一把糖就走。 他背影才离开,垃圾桶就多了一张糖纸。摄影师跟在他身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见状暗暗发笑。 哥哥既然分派了任务,林筝还是乖乖执行了,他掀开小厨房的帘子,问:“苇苇姐,路恒哥,你们吃糖吗?” “吃,什么糖?”夏苇苇感兴趣地凑过来,看清楚后就摇头,“啊我还以为是润喉糖,我嗓子正不舒服呢。既然是大白兔奶糖,那就算了,这味道太甜太腻了,奶味还重,我接受不了。” 她快语连珠地说了一长串,见摄影机跟在林筝背后,她脸色僵了一瞬,险些闪到舌头,半晌讪笑两声,捏起那小小的糖果,尴尬地问:“……这难道是我们的赞助商?你刚刚准备录口播?” 妈诶,她不会才开录了两天,就得罪金主爸爸了吧? 如果真的是,能不能让后期把刚刚那段剪掉,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绝对把这个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什么“惊!一颗国产奶糖竟让男默女泪”、“吃它吃它,不吃不是中国人”等等,省得以后没广告可接了。 好在林筝马上摇头了,让她松了口气。 “路恒哥你呢,吃不吃?”林筝把手递了过去,他白净柔软手心里躺着几颗糖。他一边说话,一边奶糖还在两颊滚动,凸出一个形状。 从左边滚到右边,再从右边滚到左边,看得出他吃得正欢快呢,似乎想告诉别人,这糖有多甜多好吃。 少年只是随意一问,没有人注意到路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少年的脸上和那手心的糖绕了一圈,他伸出手,控制不住颤抖了几下,耳畔的心跳声格外大。 ——没有人知道,这区区几颗糖果,让他想起了曾经在福利院的日子。 少年的手心和他触碰到时,所有的回忆如潮水一般的涌来,占据了他全部的脑海,那是一段虽然寡淡贫穷的日子,但偶尔又沾着一点甜的日子。 因为福利院里经常能得到社会人士捐赠的物资,有衣服、书本还有零食,每当得到一颗糖果,每个孩子都很珍惜。 回忆很杂乱,似乎有人摸着他的头,在他耳边道:“小恒是个好孩子,好好读书,叔叔会经常来看你。” 他的手心每次都会多出几颗奶糖,他开心地笑,甜甜的糖入嘴,他脸上忍不住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听到院长说,“乔先生,你下定决心要领养哪个孩子了吗?” “是的,两个孩子都很好,大的懂事,小的机灵,我和太太都很喜欢。一开始担心带他回去,他会惧怕我们夫妇,现在看他和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们也放心了。” 似乎又有人穿着洁白的小衣服,噙着眼泪跟他说,“路恒哥哥,你好厉害,既懂事又聪明,好多叔叔阿姨都喜欢你。我不如你,你能不能把这次机会让给我,我真的很喜欢乔叔叔夫妇,我想做他们的孩子。” 说话人是他在福利院里最喜欢的弟弟,他从小呵护着对方长大,攒下的糖果零食永远分对方一半。 路恒听到自己为难地说,“可是我也很喜欢乔叔叔。”喜欢那宽厚的大掌抚摸他额发的感觉,喜欢那和熙的笑容和循循善诱的教导。 “可是你离开了,我怎么办?路恒哥哥,我不舍得你。”小小的孩子,爬到他身上,啪嗒啪嗒的掉金豆子,哭得路恒心头一片柔软。 “你去拒绝乔叔叔吧,说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好。”路恒听到自己这样说,他只记得这一句,之后的事情他迷迷糊糊睡着了,已经忘记了。等他一觉醒来后,日历本已经往前翻了两页。 福利院门口挂着一个横幅,“恭喜小染小朋友被乔先生收养,祝福他在新的家庭里,有一个新的开始。” 院长在鼓掌,小朋友们懵懵懂懂地也跟着鼓掌,小脸颊互相对望,“意思是小染有新爸爸妈妈了吗?” 一个小孩子咬手指,不懂地问:“小染不要路恒哥哥了吗?” “你真笨,都有爸爸妈妈了,从此有新衣服穿,还可以念书,要什么哥哥呀!”另一个孩子叉着腰训斥道。 听着耳畔的闲言闲语,年仅六岁的路恒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 “路恒哥哥,你怎么了?”等路恒回神的时候,这才发现林筝站在自己面前,满脸关切地看着他。 同样的称呼,同样的机灵可爱。 少年的五官近在咫尺,一张精致清秀还犹带婴儿肥的脸,却瞬间顶替了路恒记忆中那已经模糊得记不得脸的孩子。林筝这么聪明可爱的小孩,想来是不会遇到这种事的,连段影帝都对他有求必应,试问天下又有哪个父母舍得遗弃他?哪怕命运无常,对方被丢进福利院,想要领养对方的夫妇一定也大排长龙吧。路恒忍不住想。 “没事。”路恒笑了笑,还好除了林筝,其他人根本没注意到他,他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脸,掩饰去自己的情绪:“刚刚在做菜,辣椒水一不小心溅到眼睛了。” 原来他是在做节目组要求的,每个嘉宾都必须拥有的一道“私人菜”,因为涉及竞争,大家现在都藏着掖着偷偷私下做呢。不过每个嘉宾会做什么菜,看过剧本的林筝早已倒背如流。 “哦,那你们忙吧。”他正准备告辞,却被拦住了,路恒问他:“我刚做好,你要不要做第一个试吃的人?” “诶?”少年惊讶地睁大眼睛,“我第一个试吃吗?” 镜头前他不确定地眨了眨,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是一个极为动人的弧度。路恒点头,默然一笑,他递过一双干净的筷子,竟莫名令人感到他有一丝羞涩。 “欸,你不是该做我哥哥最爱的沙姜鸡吗?”少年接过筷子,正准备落筷,看清楚盘子摆放的是什么食物后,他的眼睛又瞪大了。 这剧情什么时候变的,他怎么不知道。 第15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5 盘子摆放的是一道清蒸鱼,而不是林筝以为的沙姜鸡。 听了林筝的话,路恒愣了一下,沙姜鸡他是会做,可是他为什么要做段霜喜欢的? 再次从少年嘴里听到段霜的名字,路恒道:“林筝,你真的很喜欢你哥哥呢。”上节目前,他被网上那些塑料兄弟情的言论误导,以为林筝和段霜这对兄弟感情早已破裂,实际一看,两人的感情分明很好。 “对啊,我最喜欢我哥了。”林筝细声细气道,兄弟相亲相爱不是理所当然么,不然老了病了,都没人互相扶持着生活。 “为什么?”路恒困惑地眨眼睛。每个福利院出来的孩子都向往一个家庭,向往一对理想中的父母,难道在林筝心里,自己的爸妈还不如哥哥么。 “因为我是我哥从小养大的啊,他从小给我换纸尿裤喂我吃饭教我讲话,他在外面挣钱养家,让我有大房子住,每个月还给我好多零花钱,比爸爸妈妈对我都好,我不爱他爱谁呢。”林筝搜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诚然林美珑爱原主,但在原主因为化疗,失去所有头发,脸也变得憔悴时,面对那高昂的治疗费,她的爱还是退缩了。在原主克制不住生理本能时,她会下意识捏鼻子出去透气,把清洗的任务交给护工。她的爱承受不起一个病人缠绵病榻时,所要付出的照顾消耗。 少年背对着小厨房的帘子,似乎没注意到门后一个身影。那人在听到两人交谈后,脚步微微一顿。 瞧了个正着的路恒:“……” 这也太巧了,在背后偷偷讲一个人,那个人正好就出现。 林筝还在喋喋不休,罗里吧嗦说我哥有多好,我以后会好好孝顺他等等,偏偏段霜也没什么表示。路恒一边为林筝的率真感到可爱,一边又觉得自己似乎亲临了什么秀恩爱现场,心生尴尬。 他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林筝。 段霜却微微向他点了一下头,率先转身离开了,从头到尾没暴露过自己来过的事实,也算稍稍照顾了弟弟的颜面。 表面上看,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殊不知林筝就是故意的,他又不是一个爱秀的人,但那心头高涨的好感值,让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情不自禁说了一大堆,捞够了好感值才住嘴。 路恒结束话题,继续邀请林筝试吃。 其实除了兄弟情之外,路恒来参加节目之前,还听过网络上很多诋毁林筝的言论,基本惊人的一致,呈现一面倒。有人说林筝是一只趴在哥哥身上吸血的水蛭,说他妈宝男,说他矫情爱炫、说他没礼貌等等,可那些评价都很片面。直到上了节目,从谈吐言行到实际行动,全方位展示了林筝这个人,路恒才彻底了解他。 如影随形的镜头将林筝的缺点放大时,那优点也被放大,少年身上是有很多缺点没错,但那优点明明也很多。 比如现在。 少年颤颤巍巍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放进自己嘴里,路恒问,“这鱼好吃吗,调料会不会太重了?” 少年第一口尝得很小心,仿佛在吃什么龙肝凤髓,给人自己被认真尊重的感觉。随着那清爽的鱼香在味蕾绽开,少年那一双乌黑的眼睛直接弯成了月亮,他捏着拳头说:“哇哇,超好吃!” 路恒近距离瞧他,只觉得林筝像极了一个坠落人间的天使,让他神情恍惚,完全没听到对方说了什么。初见便令人惊叹,再见也赏心悦目。 在这样一张脸暴击之下,什么所谓的任性娇气等缺点,早被人直接抛到脑后。 他们又在厨房里,讨论了一下关于生姜、料酒和油盐等调味料的比例后,路恒的菜就这样定下了。 临走前,林筝打了个小饱嗝,扒着门谄媚道:“路恒哥,下一次试吃欢迎继续找我!”他继承了原主的身体,自然也继承了原主的味蕾,他怀疑原主上辈子是一只猫吧,为什么那么喜欢吃鱼。 林筝没掩住自己的嗓门,他对路恒的看好,激起了其他嘉宾的警惕心。要知道每个嘉宾都得拿出一道菜,如果垫底就会有惩罚。 见他人还没走,夏苇苇笑了一下,风情万种地做了挽留:“筝弟,我刚做了一道南瓜饭,你要不要也试一下?” “好啊好啊。”正好肚子才半饱,林筝点头答应了,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不忘评价道:“哇好甜好糯,好喜欢。” “你喜欢就好,我们那里的人就爱吃这个,我还怕自己没做好。”夏苇苇掩嘴一笑,林筝清空盘子的表现,让她的心放下大半。 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林筝还没走回去,路上又被人截胡了,这一次是裴炀。 【谁说林筝本人招人讨厌、被人排挤的,长眼睛的都来看看,人家多受欢迎啊,做好了都第一个找他试吃】 【emmmmm你确定这是一件好事?】 裴炀神神秘秘地端出一个盘子,说:“林筝小朋友,你也尝尝我做的,看看味道怎么样?工作人员说,这菜在夏天很受欢迎,不仅清热治暑,多吃还不会长胖。” 林筝低头一看,哦豁那是一盘蜂蜜苦瓜,但单看那颜色和厚度,他就颇有些心惊胆战,半天不想接筷子。 “作为我的粉丝,你是头一个享受此等殊荣的。”看出他的抵触,裴炀还拿那套哄他。 林筝:谢谢,这个待遇你还是给别人吧。 “哥,你这苦瓜切得太厚了。”实在没忍住,林筝脸上出现了一点嫌弃。 裴炀安慰他道:“这不是第一次做吗,难免手生,我下次会切得薄点,切到那个词,叫什么薄如蝉翼的厚度,可以了吧。” “可是我怕苦啊。”林筝故作娇气地皱了皱鼻子。他的小动作放在这里,并不会让人感到做作,倒令人觉得他可爱。 “别怕,我加蜂蜜了,没那么苦,你试试看就知道了。我看菜谱上说,很多都市丽人和家里小孩都爱吃呢。”裴炀的心思很简单,林筝是小孩,他如果喜欢吃,那这菜就成功了一半。 林筝勉勉强强被游说了,他捏着筷子尝试性地夹起一片,扔进嘴里。 没过一秒,他的脸就皱起,大家都看到了,他伸出手,眼角含泪地捂住嘴,似乎努力想咀嚼两下,最后还是承受不住了,扶着墙角,做了个吐舌头的动作。 “诶诶诶你怎么给吐了?”裴炀大惊失色,不会吧,真有那么苦吗? “哦我知道问题了,我切太厚了,这蜂蜜没好好渗透,你吃下面这片吧,这片薄的,还在最下边,肯定入味了。我保证这一片绝对不苦。”裴炀积极为自己挽尊,还想抓着林筝试吃。可是他再保证也没用,林筝还是以要接电话为由溜走了。 裴炀也不气馁,他道:“明天我再做一遍,给你尝尝!” 直播间的观众,充分见识到人缘好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到甜蜜又烦恼的事情了。 林筝也没说假话,门店里的电话正铃铃铃作响,跟催命符似的响了很久。大家都腾不出手,林筝只好去接了,听声音打电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自称姓李。 老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汽车维修工,每天与各种故障的汽车打交道,人到中年,有妻有女,但跟她们的关系都不怎么亲近,妻女都说是因为他不懂什么是浪漫。 他对此嗤之以鼻,男人负责挣钱养家就好了,要什么浪漫。 这一天,他洗完澡,上了床刷朋友圈。 第一条是卖莆田鞋的小舅子,天天打广告,碍于亲戚一场才没屏蔽,但也被他直接略过了,接着往下看。 第二条是跟他关系很一般的同事老王,老王说:“昨天休假,带老婆孩子出去爬山,好好放松了一把。在山顶,儿子还说要给我俩拍照,我听着老感动了。那里的农家乐菜简直绝了,儿子连吃了三碗饭。白天有白蛇传看,晚上还有音乐会听,这次出行太值了!回来后明显感觉老婆和孩子更爱我了[害羞][害羞][害羞]” 定位:黄河省-旅游市-桃源县-向往村-xx农家乐 老李皱了一下眉,心里唾道:你显摆什么啊你,但手还是很诚实地点开了图。 p1:同事老王跟妻子孩子的合影,背景是一座山,他们似乎登上了山顶,背后是悬崖,一家三口笑容很美满。 p2、p3全是几张关于美食的照片,什么鲜嫩薄脆的竹笋啊、颜色浓郁金黄的鸡汤、腌制好的农家蜡肉啊,整个桌子满满当当应有尽有,大晚上刷到这条朋友圈,感觉很不友好。 p4是两个大热天还穿着戏服的演员,一青一白对台词的照片,看角度是从台下往上拍的。 p5是夜幕降临下的一场篝火晚会,一群人手拉着手载歌载舞呢,老王的妻子和儿子也在跳舞的人里边,踢踢跳跳转圈圈,气氛看着似乎很热闹。 p6……就没了。 他讨厌老王这个人果然是有原因的,拍照永远不是六宫格,也不是九宫格,逼死强迫症了。 但想起白天妻子的埋怨,“你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平时都不带我和闺女出去玩。” 老李的手还是下意识搜起了桃源县这个地方,然后拨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恰好是林筝。电话接通后,老李咳嗽了两声问,“你们桃源县最高的山多高?有缆车吗?” 林筝看了一下地图和宣传单,“客人,我们这里的山最高两千八百米,没有缆车。” “怎么那么高,居然还没缆车。”老李表示了一下不满,他万一没爬到山顶,就先累倒在半路上怎么办。 林筝:“……”这又不是他能做主的,难道让他拿一把长剑,把整座山削了么。至于这个高度,之前也有个问山高度的青年人,一听才两千八百都表示“这么矮的山,完全不够我爬”。 “那你们农家乐比之那家xx农家乐水平如何啊?”老王去过的那家,老李是绝对不会去的,不然就跟捧臭脚一样了,“你们农家乐有什么特别的?” 林筝对答如流:“客人,我们有小动物可以看哦!”没等他开始说有什么动物,老李就打断了他,“动物啥的没意思,你们晚上有篝火晚会吗,白天有真人出演的白蛇传可以看吗?” 篝火晚会也就算了,这么热的天居然还要演舞台剧?林筝惊,现在餐饮业的竞争已经到了如此激烈的地步么。 但面上他还是镇定自若,半点不怂:“客人你放心,您说的我们通通都有!如果您是晚上过来,会欣赏到大型篝火舞会,还有机会看到摇滚小天王为你手弹吉他倾情献唱,如果您是白天过来,则有机会看到两位女团美女,为你演绎痛彻心扉的白蛇传说,还有拿过金花奖的影帝参与客串……保证让您流连忘返,走了还想来。” 这可能史上就这么一次了。至于下一次对方来,还能不能看到,就不在林筝的考虑范围内了。 “这么厉害!你们农家乐什么来头?”哪怕少年说的话实在太像营销号了,但老李拿着手机,还是坐不住了。 第16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6 林筝问他有多少人,老李正准备预订。 “爸你别被骗了!这年头骗子很多的,最爱骗你们这种不懂互联网的中老年人。”老李正在读高中的女儿,穿着一双拖鞋,风风火火地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她本来是来抱怨父亲声音太大,吵到她做作业的,结果就亲眼见到父亲差点被人忽悠瘸了。 “人家是正规的餐馆,这么会是骗子?”老李道,翻出几张精美的广告宣传单,瞧瞧宣传单都有呢。他不追星,不知道什么摇滚天王、金花奖影帝的分量有多重,当他就随口说了几句,便看到自家闺女眼睛如铜铃般一次比一次瞪得大,他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心想难道真是骗子? “摇滚天王、女团美女、金花奖影帝……”联想最近的几个热搜,女儿喃喃自语后,立刻爆发出了一个近欲晕厥的尖叫,她激动地喊:“我知道了!他们不是骗子,他们是真的!爸你太厉害了!” 来不及捂住自己的耳朵,老李想揉了揉自己的心脏:“你小声点,隔壁邻居都睡了。”他虽是小声训斥,但并没有不满,因为自从女儿小美步入青春期后,他再也没见过她如此激动的样子。 “好好好,我不叫了。”小美捂住自己因激动而满面红光的脸,她强行矜持了一会儿才道:“爸,你把电话挂了吗?”她担心刚刚激烈的抨击态度,让他爸把通话给挂了,那她得把肠子悔青了。 “还没呢。” “那接电话的是谁呀,你问名字了吗?”女儿眨巴着眼睛,像一只求知欲旺盛的小兽。 “好像姓林,听声音年纪应该不是很大。”老李道。 “是林筝!”这下更加对上号了,小美双手握拳,兴奋得原地转了个圈,努力压抑自己的尖叫。正值花季的女儿居然为一个半大小子狂热,这让老李有些不是滋味,“你那么激动做什么,他是什么大明星吗?” “他不是什么大明星,他哥哥才是,但他本人很可爱,还很聪明!”可爱到让她率先黑转粉,在同学圈里不断为他说好话。 “爸,我想跟他打电话……算了,我还是不说话了,还是爸你来订位子,我和妈妈肯定都会去的。”小美扭扭捏捏地道。 老李第一次听到女儿如此害羞的声音,他握着已经发烫的手机,已经顾不得吃味了,只想满足一下女儿的心思:“那爸就订位子了,人家小年轻还没挂断呢,你确定真的不说一句?” “不要了,我普通话不标准,怕惊了他的耳朵。”小美低着头,像每一个不敢面对偶像的小粉丝,还罗里吧嗦道:“这个即将到来的周末,是我人生最期待的周末了,爸,你知道妈的化妆品放哪么,我到时候要穿最漂亮的衣服,化一个最美的妆!” 老李不满:“你一个高中生,出去旅游化什么妆啊!” “哎呀你不懂,爸你最好也把那件最帅的西装穿上。”女儿兴奋地在他的衣柜里乱搜。 虽然老李感觉自己跟女儿的距离在今天晚上拉近了,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林筝顺利拿下了三个席位。因为老李全程捂住话筒,小粉丝拒绝跟他通话,所以他都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有活的女粉了。 — 晚一点蒋宁过来,他跟隔壁谈妥了孔雀租借事宜。本来说是免费借,食物和水由他们提供,跟寄养差不多。但在林筝挂上了收费的小牌子后,再加上节目组摄影机在拍摄,孔雀的主人也不傻,立马反悔改口,索要租金。 要求一天租借费一百块,所有嘉宾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蒋宁作为金牌经纪人,他的口齿自然了得,快马加鞭前去杀价。桃源县养孔雀的人家不少,这家养孔雀的主人敢狮子大开口,但其他人家为了蹭个镜头,很愿意免费借给节目组,只需要嘉宾在孔雀笼子旁边挂一个印有他们真实姓名的牌子,于是最后满载而归。 蒋宁事成之后,回到自家艺人身边,对林筝进行360度无死角的抨击。先是数落他想法多、主意大,很多事情也不知道先跟大人协商一下,自己拿主意,肯定是想混镜头,故意表现自己比成年人聪明,总结道:这是一种幼稚的优越感。 然后又换个角度道:“虽然只是口头协议,但他也太不谨慎了,一开始就该跟人家主人白纸黑字签好,让对方没有改口的余地。正因为他不谨慎,才平白惹了一身。他难道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跟你息息相关,稍有不慎,就可能连累你么?” 生怕自家艺人动摇,蒋宁又使出了杀手锏:“林美珑又给我打电话了,这该死的节目过后,你一定不要再心软了!” 阿筝他还小,想法多,考虑不周到这很正常。在娱乐圈参加节目的,谁不是千百里修炼出来的聊斋,一个少年人,如果真的智多近妖乃至面面俱到,那给人的感觉难免会不舒服。段霜心里想。 耳边听着蒋宁的数落,段霜前所未有的沉默,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他在想先前在厨房听到的对话,弟弟背对着他,那声音清越,一句句让人难辨真假的喜欢还回荡在他耳边。 看着少年那瘦削的身影,他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本该是平静无争的,即使是被弟弟索取或者利用,他也没有多少怒气,只是有些看透了的厌倦,心中如一片毫无生机的湖水。一颗石头丢掷进去,也生不起多少波澜。 “我喜欢哥哥啊,无论他病了还是老了,我都愿意照顾他。”少年理所当然的一句话,激起了他心中小小的涟漪。 所有人都不知道。 无论段霜内心怎样挣扎,“喜欢”这个词,依然是世上唯一能困住他的话。 拿捏着这句话的林筝,就像一个能主宰他的魔鬼,脸蛋可爱,嘴角带笑,一手拿着玫瑰,一手持着一把刀。段霜甚至想,如果对方能一直保持这样子,一直用孺慕的目光看他,嘴上挂着爱,那对母子哪怕要继续吸他的血,蹭他的热度,向他索要资源,段霜也愿意给予一辈子。 “小魔鬼”很快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哼唧唧地躺在床上,露出圆滚滚的肚子,像一只被人投喂后撑死的猫,连蹦跶都没有,就已然失去了所有撒娇的力气。 “哥哥,我肚子好不舒服,你快帮我揉揉。”居然还露出了哭腔。 段霜顿了顿,才伸进他的t恤里,轻轻触碰那一截雪白的腰,顺着腰线慢慢往上,力道适中地揉按那层肚皮。 他冷静道:“要吃消食片吗?” “不想吃,哥哥你揉揉就好了。”他的手掌很热,少年似乎被揉得很舒服,鼻子发出哼哼的声音,还抱了一下味道馨香的被子,然后将自己的脑袋枕着段霜的大腿。 两人距离挺近,对方的一举一动也能感应到。 “哥,你好温柔,我超喜欢你的。”满意自己又混到了一句好感度,林筝嘿嘿一笑。 笑完后,少年渐渐就睡着了,一头柔软黑发散落在男人的大腿,虽然只露了半个侧脸,但却温顺得仿佛天使。 段霜轻轻一笑,镜头不在,他并不克制自己的情不自禁,手指在对方脸颊上流连了一圈,才给对方盖上被子。 第17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7 周末很快到来,节目组里的所有嘉宾对此皆严阵以待,外面的世界也毫不轻松。 某事业单位的职工已经连续加班了好几天,虽然有加班费拿,但还是很劳累。领导是个老好人,似乎也对这次忙碌过意不去,于是决定在周末组织一场桃源度假村的旅游团建,还批准每个职工都可以带两名家属。 公共微信群里。 领导:@全体成员,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鼓掌][鼓掌][鼓掌]大家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这次周末大家就好好放松一下,痛痛快快玩一场,洗去全身的疲惫,想报名的找小杨@杨阳阳 小杨:这次桃源村团建每个人都可以带两名家属,门票和车费都从公费出的,大家积极找我报名鸭! 小孙:好的,领导。 小李:好的,领导。 小赵:好的,领导。 排队说“好”的人很多,可是报名者却寥寥无几。 另一个没有领导和小杨的微信群里,大家都表示兴致缺缺。 小孙:我加班都累死了,整个人腰酸背痛的,这么热的天,领导居然还喊我去那乡下玩,让我洗去全身的疲惫[原地去世.jpg]这简直是受罪啊,还说带家属,我老婆孩子肯定不去。 小李:那桃源度假区我去年才去过,跟的旅游团,山也爬了,拍了一下竹林和花海,就回来了。小地方根本没啥意思,白天舞台剧也不知道打哪儿找的野鸡群演,篝火舞会一群人跟傻子一眼转圈圈,尴尬得我能脚抠长城,今年不想再去了。 小赵:…… 小李:老赵你怎么不吭声? 小赵:我在问我女朋友和她妈妈,看她们去不去。 小孙:(惊)你居然想去,还把岳母娘给带上?咱都加班好几天了,好好一个周末,躺家里吹空调玩手机不香吗? 小赵:(冷静)能白嫖公家的,嫖到就是赚到。 小孙:……你说得很有道理。 小李:……我竟无言以对。 小钱悄悄冒头:你们不知道吧,每年单位组织公费旅游团建,不管是去三亚还是乡下,赵哥跟他女朋友一次都没错过。 于是,赵钱孙李四人组最后还是去报名了。 周六上午,天气尚可,不是很热。 十多名职工携带家属登上了一辆旅游大巴。说好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风吹雨打都跟他们共同进退的单位领导,却没有跟他们一起来,估计是空调的魅力太大了。 带队充当导游的是小杨,他戴着帽子,穿着防晒衫,胸口别着一枚小旗,看着挺似模似样的。一上车,他就开始打电话。 “为什么又是他带队?”有人撇了撇嘴,小本本开始翻旧账:“去年他带队,跟龙舟竞赛似的,差点没把我们带沟里去。” “害,这你就不知道吧,他跟桃源村那里的有关系,说是有什么舅舅在那乡下地方开农家乐,他把我们带过去,说是能为公家省点钱,其实正好吃回扣。” “哇恶心心。” 小杨挂掉电话,他耳朵尖,正好听到几个同事在议论他,他微微一笑道:“你们误会我了,我没打算带你们去我舅那家,我给你们预约的是别家。这一次换个不同的,搞不好有别的惊喜呢!” 信你个鬼。 不受罪就好,还惊喜。他一张大嘴巴子,所有同事都跟没听到似的,低头玩手机,刷朋友圈的刷朋友圈,沉迷消消乐的沉迷消消乐。 小杨笑了笑,其实他给自家舅舅打过电话,一联系发现他们这里人数太多了。小杨也不清楚一直跟他不对盘的赵钱孙李,这次怎么想开了,拉上自己老娘女朋友男朋友的来了,导致人数愣是比预期超出了。 舅舅那间农家乐早已经预订满了,塞不下那么多人。除非他那群骄傲如公鸡的同事,愿意带着老娘女朋友等家属在道路上多支楞几张桌子用餐,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只能便宜别家了。 小杨叹气,翻动那一摞宣传单,他心想哪位是他选中的幸运儿呢。最好是先前没什么名气的,不能跟他舅舅打擂台。 因为昨天睡得早,幸运儿.林筝难得一次比所有嘉宾都要早起,就接到这样一通天降馅饼的电话。 “客人你说,你们那里是多少人?”少年还穿着睡衣,脚下踩着一双拖鞋,头发微微凌乱。镜头里,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确认。 小杨站在巴士前头,正一个个数人头:“三十九人,不对,四十人。”差点把自己漏算了,“你们那里的餐位还有吗,能坐得下吗?” “坐……坐得下。”林筝回头看了一下自己门店里的餐桌板凳,他本来以为今天第一次开张,也许别家热热闹闹,自家门店却连几张桌子都坐不满,结果竟有意外之喜!?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虫儿有鸟吃”吗,俗语诚不欺我! 一听林筝说坐得下,嗓门还有激动的小颤音,小杨又觉得不太对了,心想这该不会是什么新开张的三流野鸡农家乐吧,从没客人光顾过,所以一听要来这么多客人就激动? 他有点想后悔,可林筝的态度很好,一直在电话里提他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再加上巴士车里那么多双同事的眼睛正若有若无地盯着他,他只好答应下来。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林筝表面镇定地挂了电话,一放下听筒,就激动地奔走相告。男嘉宾们挑了挑眉,轮流摸他的头,夸他干得好。两位女嘉宾一听,化妆打扮的速度更快了。 可惜这桃源度假区实在太远了,一大早旅游巴士就出发了,居然快到午时了还没到地方,路上充满了无数的抱怨声,不是来自同事,而是同事的家属们,“儿啊,妈都坐了两小时车了,快撑不住了,怎么还没到地方啊?” “爸爸,我肚子好饿,我还想上厕所。” “我坐这个位置老是晒到太阳,你帮我跟人换个位置,不然我就不去了!” 当初在几位嘉宾坐大巴上出现的抱怨,在普通游客上又经历了一遍。因镜头在,明星们还稍微有包袱一些,抱怨不敢太大声,但普通游客可就没这个顾忌了,喊累的有,喊太阳晒的有,喊想下车的有,孩童的哭声有,吵架的更是有。 那张“田园都市,漫天花海带你畅游乡闲情趣;清新山水、乐泡温泉,给您非一般的体验”的桃源度假区宣传单,早就被人撕了,大家既饿又渴,有的人还晕车,都憋着一口怨气。 让小杨心有惴惴,听到那农家乐的人会派人来接,他总觉得来接人,那人如若处理不当,大概率会撞上这股子怨气。 不料林筝早有准备。 中午十二点,在经过一片片农田后,旅游巴士终于艰难地到达了目的地,来到了这个远离城市的乡下地方。 “谢天谢地,总算到地方了。” 游客们接二连三地下车,一下车就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这是一大片连绵无垠的花海,颜色不是单一的紫色或者粉色,而是极为耀眼的五彩斑斓,与远处自然峡谷中星罗棋布的民屋建筑相映衬,构成了一幅乡村画卷,美得如梦似幻,令人心旷神怡。 所有人精神一震。 桃源县,桃源地,果然名副其实。 突如其来的美景,让他们已经忘记了最早的抱怨,那个前来接他们的人,也站在花海前,笑容灿烂地不断朝他们招手。 看身形对方的年龄并不大,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只是随着对方越走越近,游客们都忍不住抽了口气。 没有别的,全因这个少年长得太好了,五官俊俏,唇红齿白,一笑起来两颊还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瞬间让身后所有绚烂的花景都沦为了陪衬。单看模样竟比电视机上的明星艺人还要出众,再矜持的游客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更别说,对方背后跟着的乌泱大军,两台黑黢黢的摄影机,多名随行工作人员,镜头一扫过来,所有人震惊、紧张、又不知所措!心想这难道是在拍什么电影吗? 抱怨什么的,早通通都忘记了!往人家服务生身上发泄怒火,那更是不敢的! 第18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8 更甚者,他们紧张地跟在少年身后,不太像一群游客,反而畏畏缩缩得像是一串警官背后的人犯。非但抱怨声没了,说话的声音也都压低了。 大家都在问小杨,“这是在干什么,录节目吗?那个孩子是什么明星吗?” “我们是要上电视吗?” 殊不知小杨也懵逼,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啊!他就是随便从一堆农家乐宣传单里挑了一家,怎么就挑了那么多摄影机! 他声音发抖,但还是强装镇定:“看脸不认识,应该不是什么明星,估计是没什么收视率的地方台在这里录制节目呢。大家态度放轻松,对镜头别太紧张,小节目而已。”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信了。 小杨这番话还是有人认同的,再看镜头也多是拍摄林筝一人,大家的态度重新自然起来。不过碍于镜头在,女人们都下意识挺胸收腹、笑容甜美,男人们则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这就是林筝想要的效果。 不枉他身后跟了一个摄影大部队。 剧情里,原主林筝也同样被委派了去接人的任务,但到了地方,游客们怨声载道,还把“坐车太久身体疲惫”、“太阳太大心情烦躁”等怒气都发泄在他身上。原主又是一个不服就怼的小炮仗,于是双方吵了一架。 游客们一听,怒火更甚,当场转身走人,去了别家。 诚然这事错不在原主,但原主为了一逞口舌之快,顶嘴一时爽,事后却造成了客人流失的恶果,让本来生意就不好的明星农家乐更加雪上加霜,身上自然得扣上一口大锅。 林筝过来了,他不会像原主那样一点就炸,但也不会任打任骂,他只会叫上摄影师来撑场子。来来来,镜头在拍呢,大家都做和谐友好的文明人。 效果比他想象中要好。 林筝如一名敬职敬业的小导游,带领大家一路游览,穿过一片又一片的田埂,边走边介绍道:“这是高粱地,那是红薯地,最里边是花生地和玫瑰地,等到了季节,它们成熟后,高空俯瞰而下,每片地的颜色都不一样。这是大自然所赋予的神奇。” 少年介绍得头头是道,瞧着挺唬人,让领队负责人小杨都沦为摆设,游客们嘴里不断发出“哇”的惊叹声,显然很吃这套。有人那么体贴,帮他们把要发朋友圈的文案都想好了,能不吃这一套么。 唯有节目组的人清楚,其实林筝就是把第一天小村长介绍的话,用优美的语言重新加工一遍罢了,不然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少年,怎么可能分得清五谷。到时候他们后期,会把两个人的对话片段截在一起,让网友亲眼看一下,林筝的记忆力有多好。 人群中,就小赵的女朋友惊疑不定地盯着少年的脸看,似乎在回忆什么,半天秀眉一蹙,悄悄地拿出手机百度,确认自己的想法。 “怎么了?难道这个小导游哪里讲错了?”见她表情怪怪的,小赵低头问。 他觉得这个小男孩挺厉害,同样是会弯腰的,他都分不清高粱和麦子的区别;同样是长在地里的,他也分不清哪个是红薯叶子,哪个是土豆叶子,但这个小男孩却似乎啥都知道。 小赵女友耸了耸肩:“没事,就是觉得你们的领队负责人,帮咱们挑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呢。”确实称得上是惊喜。 小赵没听出她的别有深意,随口道:“是啊,我还是第一次遇上地方电视台录节目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台,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咱的镜头。”看来大家都被小杨的言论暂时哄住了。 小赵女友:“……”她不知道,该说无知是福好呢,还是提醒一下男友比较好。毕竟这何止地方电视台,那可是单集点击量都破亿的网络综艺啊。 正值饭点,除了这个旅游团,其他提前预约餐位的客人陆陆续续也到了。预订了却没有来的客人自然也有,不知道他们事后发现自己错过什么后,会不会后悔。这些如约而至的客人,在林筝的带领下,挤满了小小的农家乐,吵吵闹闹的声音响起,让几位嘉宾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明明已经模拟过一遍了。 秦紫藤系上围裙,但因为情绪莫名的紧张,在倒油的时候还是差点把油锅给碰倒了。她惊叫一声,哭丧着一张俏脸,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帮忙收拾。 “你笨死了。”夏苇苇贴菜单的时候,不忘给她收拾烂摊子。 六个人实在太少了,所以每个人的分工就必须得明确,防止职责不清。第一天的主厨是夏苇苇和秦紫藤,其他人要么充当收银员,要么做服务生打下手。 林筝在给每一桌分发手写菜单时,路恒问他:“你忙不忙,要不要我帮你?”他见林筝的脸微微泛红,好像是被太阳给晒的,忍不住就想关心一句,还想去冰柜里拿他们打算卖五块钱一瓶的肥宅快乐水,给林筝进行物理降温。 林筝果然很感动,感动得一塌糊涂,但还是拒绝了。 “路恒哥,我这里没事。你去帮我哥吧,他那里可能需要你。” 路恒说:“好吧。”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抬腿,向段霜那里走去。 殊不知林筝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在给两人努力制造相处的空间呢。路恒跟他关系好,明里暗里都对他挺关照,他又挽救了段霜濒临破灭的好感值,到时候他万一得了病缠绵病榻,岂不是两个人都愿意照顾他了? 想到这里,林筝就美滋滋。 包括段霜在内,两人都不知道林筝心底邪恶的小想法,不然可能会想打他。他和路恒走后,背后传来客人小小声的讨论,“这家农家乐服务生的颜值可真高,长得跟明星差不多了。”简直一个比一个好看。 门店里人很多,但上菜速度却很快。本来长途奔波,职工家属们早就饥肠辘辘了,一道道菜品一端上来他们就风卷残云,狼吞虎咽,饭也一碗接一碗的添。 小李才拿起手机,正准备拍一张,连滤镜都来不及调,他前边一道菜已经空了。 他急了,赶紧放下手机:“你们咋不讲点江湖规矩?”江湖规矩即集体吃饭先拍照,发个朋友圈,懂? “规你个头,快吃吧,不然就没了!”小王拿筷子敲他。东方菜可不是西方那样的,每人都是单独一份,而是集体大盘菜,如果特别好吃的情况下,那可是要靠抢的。 “你们也太夸张了吧,小杨安排的店能有多好吃。”他嘟囔了一句,随意夹了一块牛肉进嘴里,不过一秒,他的眸色瞬间就暴亮,从此那夹菜的速度再也没慢过。他一边呜呼自己吃那么多肉,回去皮带扣估计又要多松一节,一边痛骂:“崽种,你们给爷留点!” 赵钱孙三人埋头猛吃,筷子飞舞,才懒得理他,小李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浪费那几分钟拍照,导致少吃了几口饭。 这就是农家菜的特色,食材都是原生态,青菜翠绿,肉质鲜嫩,入口就是一种含着大自然的享受。摄影机是什么,上不上电视啥的,早就被他丢在脑后了。 见他们那桌吃得飞起,其他桌见了,本来还气定神闲等上菜的,多瞄几眼后,那喉咙就忍不住滑动了一下,觉得馋了,下意识高声催促道:“到我们了吗?快点上菜啊服务员!” 穿着制服、扎了个小辫的裴炀端着一个盘子,掀开厨房帘子,不紧不慢地回道:“马上就来了!” 一见到他这个人,再听他那极有辨识度的磁性嗓音,人群里两个追星的女孩儿人都傻了,手机从掌心滑落,掉进门店免费赠送的饮用水里。 等裴炀走过,她们才咔咔转回脑袋,捞手机的捞手机,揉眼睛的揉眼睛:“我眼睛没瞎吧?还是大白天的,我太阳晒出幻觉了。” 另一个女孩尴尬地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拿纸巾揩了揩:“完了我度数又深了,居然以为自己看到一只野生裴炀了。” 她们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种没名气的度假村小店怎么可能聘请得到摇滚小天王做服务生。 只是这高仿从脸蛋到嗓音,和正主未免太像了!不过高仿就是高仿,这个服务生光有脸,行事却不太对,气质也土死了。她们家的裴炀怎么可能搁这里给大家上菜,还挨桌挨座安利一道叫蜂蜜苦瓜的菜呢。 直到最后一个男人出现。 黑色的皮鞋踩在这木地板上,他的姿态优雅,气质高华,但并不声势迫人,上半身仅着一件洁白的衬衣,西装裤下的腿优美又修长。 他的容颜平静俊美,一双寒潭般的黑色眼眸仿佛能洞悉人心,就这样淡淡看了几个女孩一眼,轻而易举就剥夺了她们的呼吸。 ——这个男人长得也太像段霜了吧!!她们直接沦陷了!!! 第19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9 等人都走了好久,她们才捂着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语无伦次道:“呜呜呜我可能真的中暑了,我见到我老公了!” 手机第二次摔进水杯的妹子,一边拯救手机,一边晕乎乎:“那我中暑程度比你严重,我还见到老公的弟弟了。” 说的自然是林筝。 发现有客人认出了他们,林筝见缝插针地走了过去。他并没有像自家哥哥那样,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外加笔挺西装裤,而是穿着一身民族风衣服,那白净的脖子、纤细的手腕还挂着很多手工制品,那叫一个琳琅满目。 他脸上扬着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两位漂亮的小姐,我身上的衣服你们喜欢吗,觉得好看吗?一会儿你们想不想看裴炀穿,现在扫码付款,立即可以得到明星同款哦!” 因为他的皮肤白皙、颜值能打,哪怕穿得跟个万花筒似的,也透着一股仿佛身穿高定的奢靡精致感。 近距离看他,几个女孩也只会“呜呜呜”地说好看,掏钱的速度无比迅速,一时叫摄影机分不清,她们夸的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 但凡林筝走过的地方,都有女性情不自禁地出言挽留。 “小弟弟,可以把你头顶的紫色帽子给我看一下吗?” “我想要那件淡青色的披肩!” “这个檀香手镯也好好看,只剩下两个了,我们俩是好姐妹,一人买一个吧。” 无需什么明星噱头,只要林筝那张脸往人前一出现,被打动的人就不少。衣架子模特选得好,顾客自然心动,还有人暗地里偷偷拍照。 路恒在前台收银,听后台扫码付款成功的叮噔声络绎不绝,一笔又一笔的资金入账。这其中隐藏的巨额利润多大,大家都明白,一时间他都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暗自庆幸还好林筝怂恿他穿衣服时,他选择了拒绝。如果他去推销,估计说破嘴皮子都没人买。 他刚庆幸完,林筝喘着气跑回来,仔细看,他的头发微微凌乱,身上跟被人扒光似的。 路恒心疼他,连忙去扶,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然后没等少年开始喝,他就跟打扮一个惹人怜爱的洋娃娃一般,往少年头顶扣了几顶五颜六色的帽子,往那截脆生生白嫩嫩的腕子上分别套了十来个莲花手镯。古朴的装饰品,更衬那只手漂亮可爱,就是这分量实在不轻。 ——路恒你是魔鬼吗?他才刚回来。 林筝刚想大哭,镜头没有错过他那委屈兮兮的表情,路恒笑了,柔声安慰道:“加油,你可以的!” 哎,如果他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弟弟就好了,那就可以天天玩换装游戏了。 注视林筝离开都稍显笨重的背影,路恒微微一笑,那笑容竟吓退了一直跟拍他的摄影师。 开张才半个小时,不少客人都意识到了,也许这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地方台节目。他们恨不得奔走相告,最终只是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暗戳戳补了个妆,顺便发了个朋友圈。 林筝这里的推销很顺利,但顶替了林筝原来位置的裴炀,却遇到了难缠的客人。 有一桌气氛较为诡异,一个穿骷髅头t恤的社会青年坐主位,另一个人打扮和他相似。两人用完了餐,却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 直到一个铃声响起,引来前后左右的目光,手机人的同伴才道:“哥,你咋还用这种老歌做铃声?”他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其他人看他们的眼神,跟在看什么落后生物似的,他很想站出来说一句,其实他们很潮的! 这首歌叫《危险的女人》,其实曲调并不难听,但已经火过属于它的那个时期,毫不留情被人划为过气老歌的范畴。 “你懂个屁,这首歌是电视剧主题曲,唱这首歌的是我当年高中喜欢的女神,我听的不是歌,是一种情怀,是难忘的青春。”青年给了同伴脑门一个暴栗。 同伴哀泣一声,道:“什么青春,什么情怀,怎么样都好。哥,咱在这里坐太久了,咱还是快点行动吧,我想上电视。” “稍安勿躁,现在人还是太多了。”青年用眼神示意,等了半天,等店里客人少了一些后,他才假装咳嗽了几声,叫住了裴炀:“喂,这位很帅的服务员,你们厨师男的女的?” 裴炀没懂对方为什么问这个,他忙着上菜,便摞下一句:“女的。”就匆匆离开了。 因为他忙得脚不着地,完全没注意到,那个社会青年眉间微挑,从地板上悄悄拈起一根头发,丢进餐盘里。他的动作避开了众人,又发生在摄影机的死角。 等时间再过五分钟,门店里就是一声粗暴的大喝。 裴炀一听,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说我们厨师把头发落里面了,你们觉得恶心,要求退款还要索赔?” 他是负责端盘子的,上菜时根本没看到有头发,居然有人敢讹诈碰瓷到他小天王头上了! 他可不是路恒那种刚出道的小新人,而是圈内被粉丝和专辑销量惯坏的暴躁老哥,回头就是一句:“你他妈胡说八道……” 林筝正好在此时冒了出来,正赶上裴炀目露凶光,几近狰狞的面孔,他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一看自己竟把小歌迷吓到了,再看对方那惊魂未定、颜色惨白的漂亮脸蛋,裴炀的理智立马回归,他下意识放柔了语气,神色歉然地把林筝扶起来,“林筝你别害怕,哥我不是在凶你,你别怕别怕。” 一连串的安抚,让林筝成功平复了过快的心跳,其实他就是故意赶在裴炀发脾气前出来救场子的,本来也没生气。 看出裴炀脸上有气,他扯了扯裴炀的袖子,问:“怎么了炀哥?”在节目里明星艺人发脾气总归是不好的,真吵起来那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裴炀冷下脸挺恐怖,但那名社会青年显然半点不怂,一脚踩在板凳上,态度比他还蛮横:“我可是听到了,你们店里不仅有头发,被发现了证据确凿,还打算辱骂客人、拳脚攻击,我要向度假区管理打电话投诉你们!” “怎么了,怎么了,明星和客人是不是在吵架?”“说是餐盘里发现头发,那个男客人在理论呢!”“噫!头发!”客人们朝这里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林筝意识到了,先不管这名闹事的是不是节目组安排的,但这场营业危机必须得解决了。 原剧情也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因为原主和裴炀克制不住脾气,最后以明星组赔偿息事宁人收场。两人平白给节目增加了节目效果,外加剪辑素材。 段霜走了过来,他眉目温和内敛,眼看着林筝站在较危险的地方,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把林筝往自己身后一藏,道:“这位客人,我是本店的代理店长,那位是我们店里的服务生,请问你遇到了什么事,能否当着众人的面,把前因后果再陈述一遍。若是本店的过错,我们愿承担你的所有损失。” 虽是站出来平息危机,但段霜口中还是咬重了那么几个字。 那位青年哼了口气,指着桌子上的一盘菜说:“你们自己看吧,这道南瓜饭是谁做的,米饭里面可是有头发!” 大家都愣了一下,没等有人说话,青年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在此时此刻很是突兀,正常人都会立刻接起,但青年却捱到了铃声高.潮之后才接起。 听到那个铃声,段霜和林筝不约而同地又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心有灵犀地笑了一下。 清澈的眼瞳,让他们能发现彼此眼中的倒影。一呼一吸间,自有一种聪明人无需点透的默契,林筝喜欢这种感觉。 他强压下嘴角翘起的冲动,好脾气道:“这位客人稍等,我这就为你叫厨师过来。”他知道怎么不费一兵一卒,就化解这场危机了。 等等,怎么他们这里就先妥协认输了?在裴炀看来,他们在前线顶着,遇事不决竟然请后勤,就已经算输一半。 裴炀刚想阻止,却看到林筝暗地里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那眉梢眼角都染着笑,透着一股请他看好戏的机灵狡诈。 裴炀不太能懂,只觉得林筝这样子有点可爱。 两位主厨很快就出来了,是两名漂亮到惊人的美女,游客们惊呼,抬起拍照的手再也没放下过,林筝介绍道:“这就是我们的主厨秦小姐和夏小姐。” 夏苇苇摘下自己的帽子,她落落大方,半只手插在腰间道:“是谁找我?”虽然林筝没有说,但她大致猜得到,有客人特地请她出来,估计不是专门来夸她,而她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 “是这位先生吗?”她眸光落在青年身上,发出淡淡的疑问。 接下来这名暴躁青年的内心戏用矫情点的文字描述,可能是视线里的光黯淡了,唱那首手机铃声的女人顶着聚光灯出现了,她英姿飒爽的高马尾一甩,露出了那张既熟悉又艳丽的面容,一如曾经在电视荧屏上看到的样子。 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无尽的羞愧。这个女人一出场,他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如果此刻地上能出现一道缝,他也许会钻进去,打死都不出来。 导演组的人,随着夏苇苇话音刚落,就将镜头切给了她的头发,她一向披肩的头发在今日高高扎起,发色是很普通的酒棕色。接下来则是切给了秦紫藤,身为主厨,她今天也扎了头发,是两根精致的麻花辫,发色则是很流行的烟雾色。 镜头切近,所有人都可以留意到,艺人平日花大价钱花在保养上,那付出挺值得,两个人的头发不仅漂亮,发丝也很柔顺纤细。 而两名青年说的那根黑色头发,虽属于女性,但发质又粗又硬,发尾呈现分叉,颜色还明显对不上。 此时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青年的同伴哑口无言,眼中的心虚掩饰不住,偏那么多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他嘴上不服气,还想再强辩几句,说那这头发怎么来的,难不成是我们故意放的,一顿饭才多少钱,我们干嘛这样做,你们有证据吗等等。 没等他继续胡搅蛮缠,就见到自己的同伴涨红了脸,神色羞愧地拉住他,小声说:“别吵了,我们道歉吧。” “哥,你怎么?”同伴不明所以,下一秒却目瞪口呆,因为青年当众直接对夏苇苇弯了个九十度的腰,语气带着深深的复杂:“对不起,是我们做错了,请你原谅我们……我、我是你的粉丝,喜欢你很多年了,对不起在今天给你带来困扰,祝你以后在娱乐圈里繁荣昌盛、事业顺利。” 冲突还没彻底爆发,就平白得到一句祝福的夏苇苇表示:“???” 镜头里,她神色迷惘,缓慢地眨了眨睫毛,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就这样,一场本来要令敌我双方都相当难堪的危机,很快消弭无踪。 第20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20 明星组大获全胜,彻底从无良商家反转成被诬陷的受害者,节目素材和话题噱头都有了。那两名客人互相拉扯着离开时,看着他们的背影,裴炀唇角撇了撇,一副“闹事者给爷爬”的嘴脸。 等人真的没了踪影,他才没控制住放荡的嘴角,捂着肚子拍大腿,爆发出一阵狂放大笑。 裴炀的经纪人在后台看摄影机,倍觉丢脸:“这死孩子,平时都跟他说要注重表情管理,结果全当耳旁风,明年都要三十了,人还那么幼稚。”难怪能和林筝玩到一块去,明明两人差了十来岁啊! 秦紫藤这下也回过味,她唇边挂着笑:“原来那人是苇苇姐的粉丝啊,苇苇姐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粉丝呢。节目播出后,大家万一盖章‘粉随正主’,误会苇苇姐的为人就不好了。” 她口气娇娇柔柔的,似乎诚心诚意为师姐的形象考虑,并不是落井下石挑唆几句。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对上了段霜望过来的目光。 这个男人的眼神虽也是笑着的,看上去清隽又温和,这一眼里却没有多少温度,让本来还想在说什么的秦紫藤瞬间就闭嘴了。 她不甘心,抿了抿唇,“我回厨房去了。” 见路恒在清理烂摊子,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提出要当大堂的服务生,一旦发生什么小事,简直就像动物园里被人围观拍照的猴子。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午饭结束,所有人的忙碌都暂告一段落。 本来按照计划,大家都会去爬山、赏花海或者河边钓鱼,但没想到因为明星效应,大家都选择留下来看表演,两位女嘉宾不得不硬着头皮,换上戏服登台去。 两名气质出类拔萃的美女,在娱乐圈本来就是靠演技吃饭的,又是正统科班出身,演绎一青一白的古典美人,根本不在话下。一句句“姐姐”、“妹妹”说得感人肺腑,台词功底直接吊打隔壁农家乐请来的三流野鸡群演,其他人则负责客串。 那群事业单位的职工团,包括家属在内,一个个看得如痴如醉,早忘记他们是怎么一路骂骂咧咧外加抱怨过来的了。当段霜饰演的高人出场,那冷冷淡淡、丰神俊秀的人间仙君模样,一群女性连尖叫都难以克制,觉得自己整个人在长久疲惫如死水的恋爱婚姻外,好像重新焕发了青春。 之前一直捶儿子说他不孝的老太太此时也笑呵呵:“好俊、好俊!” 小杨看手表:“这都下午三点了,你们不去爬山吗?” “爬什么爬,要爬你自己去!”同事们没好气地驱赶他,别挡着他们看俊男美女。他们又不是傻子,虽然他们不追星,但作为路人第一次赶上明星拍综艺,还坐在最前排,可以吹几年了!如果听小杨的,为了去爬一个破山,把位子让给后边的人,那才是脑门被夹了。 摄影师在人群扛着摄影机,企图捕捉热热闹闹观众群像,小杨的同事们见了,立马比了个“v”,用大脸占据摄影镜头,摄影师:你们好烦啊。 小杨不甘心地再问:“我舅舅说,他那里有空位了,晚上我们可以去那里饱餐一顿,还有民间歌手现场献唱,你们去吗?” “不去不去。”这间农家乐晚上也有表演,这时候走,晚上还回得来么,这是一个问题。 小型动物园的门票购买者更是络绎不绝,毕竟只要一块钱,就能看十多种动物,不管是花枝招展的孔雀,还是池塘里摇曳的花锦鲤,亦或者看到游客瑟瑟发抖、却还在啃食物的竹鼠,进入相机加上滤镜,朋友圈的人都在问,哇你们去了什么地方? 谁能想到门票居然只要一块钱。 如果能找齐所有动物,还能得到前台俊秀小哥哥赠送的冰镇酸梅汤一杯。 饲料购买者更是不少,带崽旅游的家长们大多都会选择买一包来哄小孩。 “哇妈妈,鱼儿咬我!它们力气好大!”一个小女孩蹲在池边,来不及害怕,她手里的饲料奶瓶被好几只锦鲤吃光了。 这些锦鲤很是无情,吃完就跑,蜂拥而至去了别的游客那里。 小女孩不开心了,拉着家长的手,“妈妈,鱼儿跑了,我还要再买一瓶!” “承蒙惠顾。”听到扫码付款成功的声音,路恒挂上了温雅的职业笑容,世间有什么快乐能比得上挣钱的快乐呢。 时间很快到达夜晚,夜幕渐渐降临,但乡村的欢腾此刻才开始被点燃。篝火边上簇拥着无数的人,游客们都在拍手唱歌,林筝也在其中,他绅士地牵起一个自称是他粉丝的女孩儿跳舞,女孩儿脸都羞红了,黑夜和篝火交织成一幅热闹的画卷。 段霜拒绝了其他人的邀约,全程微笑着旁观,以确保无论林筝在哪里,都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在最为酣畅淋漓时,裴炀拿着一把吉他出来了,他英俊的面庞很严肃很紧绷,他调试了一下吉他的线,发出铮然的声音,一下子将气氛推到了更高潮。 “啊啊啊啊裴炀要唱歌了!”“他好多歌,他要唱哪一首?”“不管哪一首,这一趟都没白来,我要幸福得哭了,从来到桃源村开始,我是不是花光了这一年的所有欧气。” 就像一场小型演唱会,明明麦克风已经调试过了,裴炀还清咳了几声,满意全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强行把逼给装够了,才开口道:“今天晚上我想邀请我的小粉丝林筝,一起为大家唱首歌。如果大家会唱,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唱。” 吉他声弹奏,熟悉的旋律响起,林筝被万众瞩目,他面上微微一笑,心下却好一阵mmp。 别欺负他年少无知,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裴炀这个男人绝对是因为现场没有提词器,怕自己记不得歌词会出丑,才想把林筝叫上去。 如果林筝本人说的,他是裴炀的粉丝歌迷,从来只是一个人设。那裴炀这突然一个神来之笔,他就完蛋了,即将惨遭人设崩塌和网友无限质疑。 蒋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记忆力很好,还记得在出发前林筝口口声声对他说的,我不会唱歌。他面色凝重起来,按着林筝的肩膀,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如何帮林筝拒绝,说孩子刚跳完舞太累了?还是说孩子害羞,怎么好意思跟小天王同台演唱? 没等他想出一个恰当的解决措施,林筝就擦过他的手,主动接过麦克风,唱了第一句:“山一重,水一重,我飞在云层之间,又飞向雪山之巅——” 短短一个清亮开腔,瞬间引爆了全场。 没有人能形容裴炀的眼神,那是一种全世界都明亮起来的惊喜,嘴角的笑容藏也藏不住,脸上跟开了朵花儿似的,他估计没想到,林筝唱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这太给他面子了! 惊喜之余,他也忍不住担心,生怕明天“粉丝吊打歌手原唱”的词条上热搜,赶紧跟着唱了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蒋宁也不敢相信,林筝居然会唱歌? 他一直以为,林筝说是歌迷,这种话不过是人设,目的是为了讨好裴炀那群庞大的歌迷,强行跟裴炀捆绑营业。没瞧他那天刚说完自己是裴炀的歌迷,第二天节目组就把两人分为一组了么。 “原来真的是歌迷。”两位女嘉宾也面面相觑,他们也以为林筝是假装出来的,哄裴炀那个暴脾气傻白甜的,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瞧瞧这惟妙惟肖的唱腔,这含金量也太高了。 不仅歌手本人高兴,粉丝那里估计也要开心死了,等节目播出后,裴炀的那群粉丝岂不是爱惨了林筝?同样是捆绑营业,林筝粉本来就没多少,这下参加几天节目,不仅可以从段霜那里赚一笔,还可以从裴炀那里捞一笔。 跟她们关系较好的工作人员,也曾悄悄透露过路恒的身份可能不寻常。 一个刚出道的小新人,却拥有昆丽娱乐百分之十的股份,合约还是圈内金牌经纪人定下的s级,很多ip和资源都可以随便选,是未来几年昆丽要力捧的人,要么是潜规则,要么是太子爷,反正怎么想都不简单。 而路恒跟林筝微博还互关了,昨天晚上还给林筝过去的几条微博点赞,足以可见两人关系不错。 一时间,她们内心五味陈杂,既羡慕又嫉妒,觉得林筝一路以来,做的都是无本却大赚的买卖。 节目组的人拍得也很高兴,还怂恿她们去跳舞,两位女嘉宾累得连笑容都难以维持,连忙摆手拒绝了。她们现在只想咸鱼瘫,瘫到游戏环节。 这游戏环节是节目组一开始就设计好的流程,抽几名现场的游客,一起跟明星组玩游戏,游戏环节嘉宾如果表现好,能现场圈粉一波。 至于玩什么游戏,到底是玩两人三足啊、你画我猜、抢椅子、歌词接龙啊还是撕名牌啊,还没决定好,这得看赞助商的意思。 第21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21 金主爸爸希望他们玩一款多人能够同时参与、每个嘉宾都能发挥出特殊作用,最好是既有节目效果又能展现伶俐口才、时不时还有嘉宾们相互友爱和激烈厮杀画面的游戏。 嘉宾们:“???”你们特么是不是太苛刻了。 言简意赅:狼人杀。 但又不是普通的狼人杀游戏,每个人在发言前必须念一句赞助商给的口播,简直狡诈至极。在场的都不是狼人杀高玩,自然随心玩。 工作人员发纸牌的时候,每个人都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看清自己的身份牌。看清自己是什么身份后,林筝没掩饰住,愣了好几秒,然后开始在人群中搜索,被人瞧得个正着。 夏苇苇挑眉,一副拍胸口我好怕怕的样子:“小朋友,你是不是拿狼了?刚刚在抿人身份、寻找你的狼同伴?” 秦紫藤也轻轻耸肩,楚楚可怜地道:“人家好害怕,筝弟可千万别第一天晚上刀我,给我一点游戏体验吧。” 游戏还没正式开始,两位美女就已经通过三言两语,抿卦象把林筝打为了疑狼。林筝眉眼弯弯也不反驳,他只说:“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和我哥都是一起的。” 其他人没领会他的意思,只当他在误导别人的判断,强行跻身某个阵营。段霜却明白了,他嘴角含着浅浅的笑,随意翻看自己的手牌。 加上节目组临时抽的四名游客,总共有十个人,组成三狼、三神、三民、一丘比特的板子。这个游戏规则还算简单,狼人每天晚上可以杀死一个人,预言家每天晚上可以查验一个人的身份信息,女巫手中有两瓶药水,一瓶解药和一瓶毒药,解药可以救起被狼人杀死的人,毒药可以在夜晚毒死一个人。白天在所有上警玩家发言后,节目组会公布昨夜死亡的嘉宾,然后大家一起投票,投出自己认为可疑的狼人。 狼人每晚负责杀人,杀死所有村民或者所有神,任一条件即可获胜。好人则必须找出所有的狼人和可疑的第三方,游戏才能胜利。 上帝宣布:“天黑请闭眼,狼人请杀人。” 所有人都扣住了面具,此时夜幕低垂,篝火闪烁,随着全场安静下来,好似有阵阵阴风吹来。有几个人小心翼翼摘下了面具,彼此用眼神互相确认同伴。发现狼人队伍里没有林筝,有人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狼队夜晚商量策略未免太久了,久到林筝双腿都蹲麻了,他不得不换一个姿势缓解自己的酸麻,就这样被盯上了。 其实不是狼人有意拖时间,他们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意见却产生了分歧,直到导演组的人举了个牌子,示意他们要注意游戏效果,不要先让游客出局,胜负不重要,优先选择游戏效果! 狼人们都懵了。 如果要游戏效果,那最好第一天晚上刀林筝、刀段霜、刀裴炀,白天再悍跳预言家给他们其中之一发查杀,这三个无论哪一个,都能产生意想不到的节目效果。不太好的是,第一晚就让某人出局,太没有游戏体验了。 刀段霜,段霜那群女友粉分分钟一个唾沫星子将人喷死。刀裴炀,裴炀那群粉丝又不是好惹的,“凭什么第一天晚上就刀我家哥哥,你们是不是针对他”的言论又要甚嚣尘上。 他们还在犹豫,没啥粉丝的林筝就换了个腿,正好被选中了。 上帝指着林筝:“确定要杀ta吗?” 秦紫藤疯狂点头,手刀利落。 时间很快到了白天场合,所有人都摘下了面具,一本正经地参与发言。秦紫藤念了一段口播后:“玩游戏重在参与,很可惜我的底牌是个没有什么功能的单身好人,不能给大家提供什么有效信息。但经过这几天录节目,我对筝弟有所了解,我总觉得他拿到牌时的表情不太对,也不举手参与警徽,很可能是一张夜间吃信息的牌。反正,他在我这里的身份是不做好的。” 夜间能睁眼吃信息的牌就那么几张,还怂怂地不上警,这指向性过于明显。 夏苇苇比她直白多了,直接对话林筝:“你为什么不上警,你是不是想在警下给你狼同伴投票啊?” 这两个人高置位带节奏,游客们基本跟从明星视角,于是后面基本都是围绕着“林筝是否是狼”展开发言,林筝处在警下,无法开口,就已经被标为铁狼,毫无反手之力。 一轮发言结束,上帝:“昨夜死亡的玩家是五号林筝、七号段霜,请问玩家是否有遗言?” 林筝一句话都没说,竟然就直接发表遗言了,连带着影帝也死了。包括狼人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好一阵面面相觑。 林筝小脸垮下:“我昨天晚上被刀了,女巫居然也不开药救一下我……”瞧瞧他这小破人缘。 夏苇苇愣了一下,面上浮现一丝尴尬:“我还以为是狼首夜自刀骗解药的套路。”完蛋了,如果段霜是狼还好,如果不是,那她要背锅了。他们是随便玩玩,但最怕录制播出后,粉丝容易上升高度,真情实感去复盘。 林筝的第二句则是冲段霜说的:“对不起哥,我拿的是丘比特,没连别人,连的咱俩是情侣,本想强强联手,没想到第一天就携手出局了qaq” 实惨。 这段话与其是冲段霜说的,不如说是冲大家解释的,咋游戏一下子死两个。他对自己的出局并不难过,只歉疚自己把段霜拖累了。 昏暗的夜晚,篝火是绚烂的橘红色,勾勒出段霜英挺的轮廓,他一双黑眸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 看着垂头丧气的少年,他道:“没事。” 峰回路转的一幕来了,上帝又问:“请问七号是否发动技能带走一名玩家?” “发动。”段霜淡淡地说,“带走1号。” 话音刚落,段霜就直接开枪带走了秦紫藤这匹他眼中的狼美人,也相当给林筝报仇了。他似乎根本无所谓游戏是否胜利,自己的直觉判断是否准确,谁让林筝没有游戏体验,他也让对方没有游戏体验。 秦紫藤浑身一颤,咬了咬唇,连垂死挣扎都没有,直接出局。 才不过第一天,一口气死三个人,节目效果是惊人的,最起码赞助商要的友爱与激烈是有了。 牌桌空出了将近一半,嘉宾们都目瞪口呆。 “这都走了还玩啥啊!”裴炀抱怨了一句,面杀就是熟人玩才有意思,熟人走一半,剩下都是游客这还怎么玩。 被迫离席,秦紫藤也很尴尬,她很欣赏段霜,但同时又有点畏惧他,总觉得他那目光虽如夜色般温柔,但却常常能一眼将她看到底。 那对兄弟俩走在最前面。 林筝说:“第一天就出局也好,我们可以先休息。” 段霜:“嗯。” 路很难走,他的鞋差点陷入泥地里。 段霜牵他的手,那大掌几乎要将林筝的手覆盖,从容扣在手心里。秦紫藤落单,看着他们的背影,稍稍一愣神,总觉得这对兄弟牵手的姿势她好像在哪里看过,在圈内一对著名的老夫少妻组合身上。 不管是什么样的场合,似乎担心小妻子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浮华诱惑给抢走,成熟年长的那一方,总是会这样牵她的手。 她还来不及细看,两兄弟就进了房子,珍珠门帘一掀,除了平时毫无存在感的摄影师可以占有一席之地外,其他生人止步。 第22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22 “段老师,筝弟,你们不想关注嘉宾那里的游戏情况吗?”摄影师从机器后冒出头。 “不想不想。”林筝光着脚,翘着一个二郎腿,把脸埋在枕头里,躺床上玩手机。 想也知道,他们离开后,游客局会发展成怎么样。这么说可能有点没良心,但是狼人第一夜刀他、女巫不救他让他活生生出局这挺好的,少了一些镜头,但可以提早回来休息。今天忙里忙外,林筝实在太累了。 明星艺人们常常习惯了快节奏、高强度的生活,为了赶通告拍戏时只睡四五个小时的也常有,连看似最清瘦的路恒,他衣服下也有腹肌,为了出道,他在舞蹈时里挥洒汗水的时间一年都超过五百小时。 在场唯独林筝不是艺人,他就是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废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衣服一掀,别人是硬邦邦的,他是软绵绵的。 林筝打了个哈欠,沁出两滴泪花儿,正好挂在睫毛上。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焉了吧唧的样子,跟篱笆墙垣下那只卧趴在地上懒洋洋的小狗多么像,导播还特意给小狗切了个镜头,搞了个对比图。 林筝有气无力,趴在枕头上,小狗也闷闷不乐,连摇尾巴的力气都没有,两者相似度达到惊人的百分之九十! 所有人都笑了。 段霜见了,脚步不受控制地走过去,在那头发上揉了一把,“很累吗,能坚持吗?”林筝的疲惫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本以为以对方那娇气的性子,第一天就待不下去,正式营业后估计分分钟崩溃嘶吼,给黑粉贡献成千上万的表情包。 但林筝表现得比他想象中好,堪称可圈可点。 更甚者,对方上综艺时神采奕奕的样子,那灿烂的笑容估计能让黑粉都动摇,哪怕他五音不全、不会演戏,在他身上也有能红的体质,导播偏爱他也不是没理由的。 不等前辈们回来,提前休息也许不礼貌,但林筝如果回一句不想坚持,那些所谓的礼貌在段霜眼里完全可以无视。 林筝:“我还行,就是有点想睡觉。” “那你泡个脚再睡。”段霜自顾自为他做了决定,然后目光扫向蒋宁,只轻轻说了一句:“阿筝他累了。” 这句使唤让蒋宁嘴巴轻轻一撇,心里想骂人,但还是去隔壁要了三个盆,和三个塑料热水壶。 段霜是他手底下的摇钱树,是他星探时期亲手挖掘出来的好苗子,当时的少年段霜一身高中校服从他面前走过,单肩背着包的样子冷淡又帅气。 当时段霜还戴着口罩,明明只是一个邻家少年的模样,蒋宁却敏锐地注意起他那口罩都掩饰不住的高挺鼻梁、那双深邃明澈的眼睛和丝丝缕缕分明的碎发。他下意识像个痴汉一路尾随对方。 直到见到对方摘下口罩,那瞬间的惊为天人,没有辜负他漫长的期待。 ——这个少年,绝对能红。 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给别人太浪费了,他想自己培养。 这是他第二个念头,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他花大力气和功夫给段霜包装,如同精雕细琢一块有潜质的璞玉,擦拭去对方身上种种不足,眼看对方在最耀眼的舞台上发光发热,他心中的成就感几乎满溢。 段霜无疑是最令他骄傲的艺人。 尤其对方明明有吸引每一个男人或女人的魅力,可以轻易得到全世界的爱,却从不与女艺人调情,零绯闻,忙事业。 蒋宁心满意足,不断在餐桌上跟同行吹,吹段霜是多么的洁身自好,多么的敬业有事业心。 同行不置可否,只晃着筷子道:“要么是你家艺人搞地下恋情瞒着你,不然一个男人到了年龄却不谈恋爱,不是身体有病,就是心理有病。” 蒋宁哈哈大笑。 当时他并未意识到段霜挣钱速度有多么不正常,后来才知道,他可以扭转一个艺人行为、表情、走姿上的种种不足,却改变不了他内心的疾病,改变不了他的家庭。林筝索要资源,林美珑也在圈内靠“贩卖”大儿子的隐私博出位,段霜能接触的女孩全部来自母亲殷勤的介绍,怎么可能会想恋爱? 更令蒋宁头疼的是,他劝段霜与家里决裂,劝了两三年,却敌不过林筝跟对方短短相处几天。事情到了这个阶段,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血缘亲情这种东西作祟,还是林美珑母子太有手段了。 蒋宁长叹一口气,把自己借来的三个盆摆开,一一倒上热水,才没好气地伺候道:“泡脚吧祖宗,热水有利缓解一天的疲惫。”他也给自己备了一壶。 林筝闻言,立马麻溜地爬了起来。虽然他不想泡脚,但有人端到他面前,他还是给面子的。他还有兴致挑三个盆哪个最好看。 这三个盆就是农村常见的红色搪瓷盆,一个底部有两只蝴蝶绕着两朵富贵大牡丹缠绵地飞,一个是牡丹带鸳鸯戏水图案,最后一个则是花生桂圆图案还写着早生贵子,共同点是中间都印有一个“囍”字,一个比一个寓意尴尬。 林筝脸上写满了拒绝。把鸳鸯戏水的让给段霜,早生贵子的让给蒋宁,自己选了个中规中矩的。 看他白净的脚没入盆,段霜道:“你这时候嫌弃了?小时候你可是经常在这种盆子里洗澡,自己给自己舀水呢。” 随着他的描述,大家自发地脑补了一个缩小版的林筝,白白胖胖、玉雪可爱,光着小屁股,蹲在这种盆子里洗澡的画面,居然有点点可爱。 “有吗?”林筝装傻,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为了掩饰尴尬,他直接拿出手机来玩,摄影老哥就站在他背后,见他手指熟练地在屏幕上点了两下,调开一个游戏画面。 这在现代社会很常见,年轻人心无旁骛地沉迷手机,但本来还有说有笑的画面,随着林筝低头玩手机,突然就不香了,摄影机的画面也不能老拍三个男人的脚啊。 摄影老哥接到耳麦里传来的声音,一板一眼地复述道:“林筝,你自己玩手机,把哥哥和经纪人丢在一边,你觉得这合适吗?” 其实导演组的原话是,让林筝别玩那个游戏了,哪怕他是代言人,xxx又没给他们节目组打钱,干嘛平白给他们打广告! 是有点不合适。虽然他本意是想给自己洗一波。 林筝想了想,道:“对不起哥我把你们冷落了,你们上号,我们一起玩,我带你们carry!” 摄影师:???他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carry是不可能carry的,林筝的水平如营销号扒出来的一样菜。月前林筝那一塌糊涂的游戏面板战绩被人分享了出去,应该是林筝本人社交圈出了内鬼,通过社交软件登陆,把林筝这个好友的游戏信息截图,打包卖给了营销号。 什么最长生存时间才8分钟,场均生存时间2分钟,这几乎是刚进入游戏就死的节奏,更别说那惨不忍睹的人头淘汰数了。 ——你们自己品品,电子竞技什么是原罪。大v营销号如是说,于是林筝就被挂热搜骂了很久。 蒋宁也佩服林筝,自己技术都没练到位,居然还敢拉着他们进游戏。他能看出林筝的目的,但洗也不是这么洗的,指望游戏粉能看在段霜的面子上包容他么?这似乎不太可能。 一个菜鸡带着两个新注册的号,外加一个倒霉催的排到他们的队友,跳伞之后鬼鬼祟祟,瞄上了路边一辆车。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光荣死过两三次了,说要带他们carry的人带头先死。 这一次林筝果断改口说:“打打杀杀多不好,哥我带你们兜风呀!我们开车去浪漫的海边啊。” 段霜笑:“这个游戏还能兜风吗?” 林筝点头:“当然可以,哥你坐副驾,蒋哥坐后面,我有经验,我来开。”说着,就上了车。 蒋宁又信了他一次邪,他眼睁睁地看着林筝驱动玛莎拉蒂,缓慢地前行,掉沟里,再缓慢地后退,一直往墙上撞,不断日墙。 别说去海边了,能不能脱离开是个问题。 …… 许是看不下去了,四排的队友开了麦,是一个稚嫩到连变声期都还未开始的小男孩,对方不满道:“你都开玛莎拉蒂了,咋还那么菜。” 两位大人愣了一下,他们没开语音。 林筝却道:“我是技术差,但我皮肤到位了。”普通玩家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件衣服,可他什么衣服都有,什么超稀有荒漠迷彩、海洋迷彩、城市迷彩套装,什么秃鹰斗篷大衣、红围巾应有尽有,连车子都有好多型号。 林筝一炫富,那股壕气侧漏,小男孩果然就被震住了,他的注意力被拉走,他道:“你几年级?” 林筝:“你先说。” 小男孩:“我五年级,你呢,是不是年纪比我大,还比我菜。” 林筝装嫩:“没有呀,我四年级。” 小男孩操纵人物,不信地跳了两下,“那你两个同伴呢?” 林筝:“啊他们一个三年级,一个二年级,我们都比你小,玩不过你很正常。” 段霜:“……” 蒋宁:“……” 林筝的小马屁显然拍得对面通体舒畅,小男孩得意地哼了口气,道:“那你们跟我走吧!我很强的,我带你们上分,我还能玩一个小时50分钟。” 林筝也说:“巧了,我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 这就是他的洗白手段,可惜现在他们的对话,在场几个成年人都不懂,他心里苦。 如果不是真的菜,谁愿意躺呢。接下来的时间里,一个大佬就带三个小菜鸡一路上分,无论他们怎么菜怎么拖后腿,小男孩都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他们,捡到的装备也丢给他们,安全感简直爆棚。 濒临死亡好几次被反复救起的蒋宁表示:如果对面不是五年级,他都要小鹿乱撞了。 直播间都要笑死了。 然后还没等他们笑过瘾,四年级的林筝和那个五年级的小男孩就不见了,所有人都懵了。原来这两人被未成年人游戏防沉迷系统提醒到时间,强制下线了。 【草草草,差点忘记林筝不仅是高中生,还是个未成年了,每天最多玩两个小时,难怪他那么菜,虽然进步挺快的。好吧我收回之前骂他的话】 【这系统也太真实了……我们这群每天24小时自由的老哥哥,先前怎么好意思指责人家来着】 【srds,每天只能玩两小时的小学生也很厉害,起码比我厉害】 被强制下线后,林筝上网搜了一下评价,起码不是一边倒骂他了,他已经尽力了,这可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那就是转移掉重点:他虽然菜,但是有原因的,把锅全推到别的地方去。 第23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23 游戏散场之后,剩余游客兴尽归去,三三两两或结伴成团往山脚的民宿去了。送走一群表情恋恋不舍的女粉后,裴炀松懈下自己几乎要笑僵的脸,在摄影机没注意到的地方,撕掉几张印有口红的名片。 “路恒,我们今天总共挣了多少钱呀?”秦紫藤问,她算数不好,从不接这种管账的活儿,只能模模糊糊有个大致感受,觉得他们好像挣了点,左右没赔钱,但不知道具体数字。 “反正有钱能买明天的材料就好了,管它多少钱,你也不看现在多晚了,明天再数不好么?”夏苇苇很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这还是她的个人观念,有人管着帐,这事就归别人负责了,出事了也是别人顶包。 秦紫藤幽幽地用美眸看她一眼:“姐姐,做人可不能那么稀里糊涂。” 你白蛇传还演上瘾了是吧。夏苇苇冷哼一口气,没等她走开。 路恒在后边爆了个数字,两人的身形一下顿住,目光咻地飞了过来:“你说多少?” “天哪居然有那么多?”秦紫藤不敢置信地捂嘴,她们是综艺常客,什么一天才给五十块钱的穷游节目都经历过,习惯了穷困潦倒、向路人四处乞讨,这还是第一次那么有钱。 路恒口齿清晰:“是的,这一天扣去材料和房租水电等经营成本,再扣去我们租借动物、服装的费用,我们统共入账了这个数字,其中大部分的收入来自动物园门票和饲料,还有兜售的纪念品和零食饮料等。” 夏苇苇也不是全然糊涂,她掰了掰手指:“我怎么觉得没那么多,你是不是算错了?”实在是路恒爆出的数字远超出她的预期,她往日再懒得管事,此刻也难以保持淡定。 “就是这个数。”路恒无奈,他可是确认了两遍,还是抵不住两位姐姐反复询问,只好耐心解释道:“天气很热,你们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林筝他就背着一个小筐,逢人便推销矿泉水饮料瓜子和雪糕。”很多小宝贝想吃,家长不给,他们就捂着眼睛哭闹,而同样坐在台下,人都有从众心理,看到别人吃雪糕了,总觉得他们比自己凉快,自然而然就掏钱了。 更别说,瓜子这种东西,磕起来贼上头嘴还容易干涩,而饮料和雪糕这种东西,则越尝越渴,永远需要下一瓶,从此陷入消费陷阱。 “原来如此”夏苇苇没在纠结,凡事涉及林筝那就不奇怪了,突然这一周营业都有动力了呢! “筝弟真厉害。”秦紫藤小小地鼓掌,自己也受益,便也不吝啬那几句,她眉飞色舞道:“比我们想象中要多,没想到挣钱那么容易。那两周后回程,我们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坐头等舱啦?” 她冲裴炀甜甜一笑,本以为会和裴炀得到共鸣,谁知却被对方给训斥了。 这个男人没好气道:“我的大小姐,你别那么大声,万一导演组听到了,给我们增加节目难度怎么办?”他坐在椅子上,往自己身上涂着防蚊水,这该死的地方,区区几个蚊香液根本驱赶不了这些猖獗的蚊蝇,如果因为秦紫藤一句挣钱好容易,变态节目组又给他们增加难度怎么办? 之前的综艺又不是没有先例,他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导演组: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听到了。 裴炀没觉得自己口气重,他抱怨完就转身离开了。夏苇苇也正想离开,回头却发现秦紫藤的眼中泪光点点,有几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瞧着身姿柔弱,极为楚楚可怜。 她赶紧递过一张面巾纸:“你哭什么?明天眼睛可是要肿的。”不管人后,她们是如何的相爱相杀,在人前,她们永远是女团好姐妹。 “没事。”秦紫藤轻轻擦去眼泪,摄影镜头在拍,她才不会控诉裴炀,省得反被裴炀的粉骂。她只会轻轻啜泣一声,诉说自己内心小小的委屈,“我就是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会说话了,给裴哥添麻烦了,所以才被裴哥凶了。” 夏苇苇:“没事没事,不会说话下次不要说话就好了。” 秦紫藤:“……”成功被一句话噎死。 谁知道,夏苇苇深谙补刀的学问,又来了一句,狠狠插进秦紫藤的胸口:“而且你又不是林筝,被他凶,你要习惯。”咖位高就是了不起,等她一年也能开30场演唱会,她也要这样横着走。 秦紫藤:“……”妈的,这天没法聊了。 嘉宾们也散了场,裴炀洗完澡后,打了声招呼就去隔壁串门。 听到珠帘碰撞的声音,坐在床上玩手机的几个人,包括摄影机,都齐齐抬头看向了他。裴炀被逗笑了。 他的视线从林筝放在水盆里那双白嫩的脚,没忍住多瞄了几眼,视线才转移到那手机,忍不住逗弄道:“我听网上都说你打游戏很一般。”一般这种措辞可以说很委婉了。 “还行吧。”林筝低着头,不理会他的逗弄。估计这个节目组里,就他这个仗着粉丝皮有恃无恐的小新人敢不理裴炀了。 裴炀也不在意,他相当自来熟地顶掉摄影师的位置,一屁股坐在林筝旁边:“你说我要是玩得比你好,这游戏代言能轮到我吗?” 本来又低下头的林筝,一听有人要抢资源,不管是不是开玩笑,眼神都像小动物一般警惕起来:“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这游戏我也爱玩,我名气还比你大,战绩还比你漂亮。”虽然明面上那个战绩漂亮的号并不是他的,而是他身边助理的,他有时候晒游戏,也只是为了日常营业,毕竟明星艺人一些接地气的行为,可以适当拉近自己与粉丝的距离。人人都是作秀,哪里会像林筝真情实感的玩,还被人扒出小号。 “反正不可以!你都那么多代言了。”林筝怒气腾腾地瞪他,他人长得好,年龄也小,哪怕是生气时眉毛皱在一起,两颊气鼓鼓的,都显得极为可爱。 甚至还扭头对摄影师说:“刚刚那段剪掉啊!”林筝知道这个资源他拿着烫手,但他可不想节目播出后,手头本就这一个资源,还同煮熟的鸭子似的飞了,那他就彻底成光杆一个。 少年表现得跟只护食的小动物。摄影师憋笑点头。 看弟弟的情绪轻而易举就被人挑起,段霜低头,放下了手机,漫不经心地垂下了眼。 真是令人意外,原来他也是会嫉妒啊。 等林筝把裴炀赶走,他已经很困了,洗了澡就往床上滚,想到明天还要早起去进货,他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时候手机却响起,是他的手机铃声,林筝翻了个身,掀起被子把自己蒙头一盖,表示不想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但段霜却拿着手机走近了他,道:“是妈妈的电话,她应该有话要跟你说。”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透着一丝微妙,仿佛一个督促男人要接家里电话的贴心外室。 既然是林美珑的电话,那还真得接。 林筝挪啊挪,挪出了被子,露出一张被稀薄空气闷得白里透红的脸。他接过电话,滑动接听键,喊了一声:“妈,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林美珑对小儿子素来是宠溺的,听到林筝略带小抱怨的声音,她笑着说:“妈妈就想问问,这些天你录节目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瘦了,这天气很晒,你有没有按照要求涂防晒,可别回来就晒脱一层皮,有没有给各位哥哥姐姐添麻烦……” 林筝都一一点头:“有按时吃饭,有涂防晒,出门有戴帽子,没给别人添麻烦。” 这些都是极正常的寒暄,林筝在打电话,并没有留意到段霜的眼神一直若有似无地停留在他脸上。这个为了治疗自己心病曾读过好几本心理学书的男人,此刻正分析着他接电话时的语调、神态、表情和情绪,就像以前从没见过一般。 当林筝视线开始往他这里瞟,段霜就知道,重头戏来了。 这个自称是母亲的人,聊了那么久电话,不着痕迹绕了一大圈后,真正想说什么。 林美珑道:“阿筝你困了吧,先去睡觉,把手机给你哥哥,妈妈有话跟他说。”这个聪明的女人,显然知道大儿子会拒绝她的来电,便从小儿子这里下手,总归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 第24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24 果然,当段霜接过手机,往外走时,林美珑总算开口了:“阿霜,我有话对你说……” 段霜打断她:“我已经和蒋宁说了,那个角色会给你,明天合同寄给你。”他想早点结束通话,不想让屋内人有所察觉。 “陈导那么难讨好的人,你居然打动了他?”林美珑口气掩饰不住惊喜,她当然是高兴的,她在酒桌上无数次小意殷勤都无法打动的男人,段霜只需要利用人脉,随便说几句话,本来嫌弃她不够年轻的陈导就让她进组了,她能不高兴么。 “嗯。”段霜神色淡淡,本以为讨到好处的林美珑就会挂断电话,谁知道对方高兴完,却突然一反常态,口气不仅吞吞吐吐,还透着一股难言的心虚。 段霜:“林女士,还有什么事?” 在私下无人时,他为什么称呼林美珑林女士,而不是母亲,其中原因彼此心知肚明。 “我……”对于在圈内越混越好、压迫感愈强的大儿子,林美珑气弱了半截,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憋了很久,最后才一口气略带哭腔道:“因为你经纪人前些日子故意不接我电话,我好难受,在酒桌上喝多了,一不小心把你和阿筝的身世说出去了,当时酒桌上好、好像有记者……”接下来的发展她不用说了,段霜已经能猜到了。 他好看的眉头紧锁,薄薄的嘴唇也抿了起来。 林美珑贩卖他隐私时常常管不住嘴,媒体人都格外买账,也乐得诱哄她继续说。这一次她直接爆料了段霜的身世,帮段霜提前锁定了明天的热搜头条。 发现自己酒后失言,林美珑显然也是害怕的,清醒脑子后,赶紧来通风报信,殊不知这时候已经迟了,按照经验,此时行动迅速的媒体人早已闻风而动,打电话去调查消息是否属实了。等他们这里及时做出应对,事情也早已发酵。 一向行事低调的段霜,再次被人拖了后腿。 “我知道了,事情我会处理。”他闭了闭眼,眼神平静如古井无波,连指责林美珑的情绪都没有,只索然无味地扯了扯嘴角,挂了通话。 手机是林筝的,他握在手里的时间不久,似乎还能感受到机身上留有主人的余温。也许是为了打游戏方便,手机屏幕挺大,套着一个花里胡哨的手机壳,显得机身格外有分量。段霜记得少年握在手里还是有点吃力,有好几次滑落,但段霜手持着,大小却刚刚好,仿佛量身定做。 他神色恍惚了一瞬,摩挲着手机。 对于身世公布这件事,他的态度其实完全无所谓,但他有些在意林筝的看法,据他所知,他这个无忧无虑长大的弟弟,对兄长身世这点素来毫不知情。 一觉睡醒,天就变了,还是那个死缠着林筝不放的营销号。 【营销号:搞笑死了,都不是一个妈生的,营业什么兄弟情】 底下是一堆综艺里的截图,比如林筝被绑架时害怕地抱住哥哥;比如刚到地方闹着要回家,像树袋熊一样抱着哥哥撒娇(抱抱x2);比如在厨房左右晃悠像粘人精盯着哥哥欲言又止;再比如篝火边上,上帝问丘比特林筝,你想指点谁和谁成为情侣,林筝的手指本来在路恒身上停了停,但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指了指自己和哥哥等一堆象征兄弟情的场景。 【营销号:以上都是假的!纯属经纪公司规定的虚假营业,蒙蔽节目组百万粉丝,我在这里盖章林弟弟演技逼人,绝对未来之星,没问题吧?】 “我草???才几个小时过去,我磕的亲兄弟就没了???我哭得好大声。”这是热评第一条的留言。 营销号缓缓地回了个:“?” 心想这是重点吗姐妹。 “既然不是亲兄弟,那楼上的姐妹爬墙吧,炀筝它不香吗?”这是热评第二条的留言。 营销号:“???” 这一届网友怎么肥四,为什么不跟他的剧本走。 林筝没看底下的评论,只看到热搜第一条,心里就咯噔一声。 饶是他现在正犯低血糖,有些头晕恶心,他还是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爆出几根青筋!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前线奋斗,居然有人在背后疯狂拆台。 在他的计划中,两人的关系不该这么快曝出来,因为剧情里身世一爆发出来,段霜就毫不犹疑地抛弃了原主。又因为段霜的好感值还没刷够,林筝很担心自己重蹈覆辙,被自己画出来的主角抛弃。 犹豫了半天,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林筝顾不得披外套了,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自己眼泪花儿都冒出来了,才踉踉跄跄往门边跑去。 “哥哥你一大早哪里去了,不要丢下我……” 段霜进屋,就看到少年光着脚朝他奔来。那眼眶是红的,眸光跟浸过水似的。他的神色害怕又无助,身上还穿着一件睡衣,衣衫凌乱,胸口的纽扣还没系好,露出一截细白的脖子。 他连拖鞋都没穿,笨拙地扑到哥哥怀里。 段霜眼神在他领口转了一圈,面无表情地转身,对摄影师道:“你们先出去。” 他口气很淡,听在摄影师们耳里却如同雷霆,他们礼貌地合上盖子,立刻照做不敢再拍,三三两两退出去了,留给两兄弟独处的空间。 等他们出去,隔绝了所有打探的目光,也没了外人,段霜的手就很自然地回搂了少年。 “哥我看到热搜了,那都是真的吗?原来你不是我的亲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抛下我?”林筝呜呜地哭诉,假装自己是个一无所知的小可怜。 作为一个职业漫画家,林筝确实不会演戏,但他尤为善长收集素材和代入情感。他想象自己是一个高三生,高考刚结束就听到原来父母早已离婚\原来自己是领养\原来隔壁叔叔是自己亲生父亲等的噩耗,代入那种难过、抑郁又崩溃的情绪,眼泪自然信手拈来、溢满了脸颊。 如段霜所料,颠覆了十七年的认知,弟弟确实接受不了,还产生了自己会被抛弃的忧患恐惧。毕竟血缘关系一旦没有,人总是会陷入一种错觉,好似其中的情感联系被削弱了。 不管弟弟是因为生活依赖他而掉眼泪,还是恐惧于自己即将失去一切,段霜都能接受。 “哥哥也是十四岁那年才知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段霜眉眼微垂,低声说道。他还要送林筝去上大学,为其谋划未来,铺好一条平坦又顺畅的道路,怎么可能会半途丢下不管。 “真的吗?”怀里的少年怯怯地抬头,“那你能保证,无论我们是否有血缘关系,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你都不会丢下我吗?” 久病床前尚且无孝子,林筝很没安全感的,趁机索要一句承诺不过分吧? “真的,我保证。”段霜俯身,一手抬起少年的下巴,温热的唇凑近,少年那句感动的“哥你真好,我们要做一辈子好兄弟”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白净的额头处就得到了轻轻一吻。 没等慢半拍的林筝回神,那个蜻蜓点水的额头吻已经结束了,他还懵着,然后白嫩的脸颊就被袭击了。亲他的男人眸若含星,眉眼温柔又缱绻:“我用这个吻保证。” 林筝:“……???” 第25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25 林筝僵在原地,呆滞地摸了一下自己额头,又摸了一下脸,心跳微微加速的同时,下意识退了两步,退开一个危险距离。 段霜这个吻来得突然,虽有安抚的意味,但林筝却隐隐约约感到几分不太寻常。 可他退完后,两人四目相对,段霜的神色又始终正常,嘴角含着浅浅的笑,眸子也清明,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林筝秀眉微蹙,尴尬地心想难道是自作多情了?毕竟今天之前两人还是兄弟来着。 这个男人喜欢我,果然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 林筝想通后,本来退了两小步的动作,又给站回去了。 深谙温水煮青蛙和不能操之过急这些道理,段霜假装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起身拉开距离,说道:“你该收拾起床了,别让其他人久等了。那条热搜你就当没发生过,哥哥会待你始终如一的。” “好。”林筝感动了。他笔下的主角从来不是什么言而无信的人,能得到一句承诺,他的心跟吃了蜜一样甜,总觉得后半辈子有靠了,脸上忍不住绽开一个娇憨的笑容。 如果能不限制字数,他想赞美这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殊不知见到他可爱的笑脸,段霜嘴角也勾了勾,眸中闪过一抹暗色,喉结微微滑动。 林筝一脸朝气地走出屋外,段霜稍后一步,两人同时出现,让所有想安慰林筝的人都闭了嘴。谁让段霜的手,还很自然地为林筝整理了一下衣领,感情好的就像热搜完全没曝出来之前似的,让人白期待了。 裴炀也松了口气,笑着拍少年的肩膀,促狭道:“我还以为你会哭鼻子。” 其实在他看来,血缘关系算什么,有些人处久了,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比如他和发小,两人同穿一条裤子长大,到现在早就亲如一家了。 林筝打掉他的手,哼了口气:“我为什么要哭,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吗?随随便便就掉眼泪,那叫什么男子气概。”他说得义正言辞,仿佛之前在屋子里娇里娇气假哭的人不是他一般。 段霜低低笑了起来,那意味不明的笑声,让林筝的耳朵悄然红了,眼睛亮晶晶,还好段霜及时扶住了他,不然脑子稀里糊涂,差点脚一崴直接踩进臭水沟里。 虽然没彻底踩进去,但也有一半了。 “啊我的鞋,我三万块一双的鞋,脏了臭了。”林筝哭丧着脸,一个没站稳,又踩到另一只脚的鞋带,把鞋带给踩松了。 他一边心如刀绞,一边不得不半边身子靠着兄长,去系鞋带。段霜他抓着少年的手臂,安慰道:“再买一双就好了。” 段霜知道弟弟嗜鞋如命,曾经还匿名答过某乎“假如你的女朋友和你的eminem x aj4同时掉进水里,你救哪个?”的话题,被一群女网友追着骂,也倔强地表示绝不修改答案。 曾经段霜觉得他穷奢极欲,现在却觉得挺好,一个有弱点和喜好的人,只要投其所好,总比全无弱点的人好攻略。 林筝的惨状,让周围一圈人轰然大笑,只顾着关注他的糗状,顺便看看是什么鞋那么贵,注意力完全被转移走了。人群中,唯独秦紫藤不信邪。 不管是伦理道德上还是法律条文上,亲子和养子都区别大了去了。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都可能撕破脸兄弟阋墙,更别说不是一个妈生的还没有血缘关系的伪兄弟了,居然还能言笑晏晏、如胶似漆的相处? 林美珑吸儿子的血,在圈内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凌晨的热搜跟段霜身世并排在一起的,还有林美珑得到《寒香传》女二号一角的消息,前因后果令人一目了然,舆论都哗然了。 秦紫藤搞不懂段霜的想法,如果是林美珑是他亲妈,林筝是他亲弟弟也就算了,既然都不是了,他完全没有再被这对母子吸血的必要,十多年抚养的恩情,他早就偿还清了。 难道这对兄弟还在逢场做戏?只是段位太高了,她没看出来?秦紫藤心中有几分迟疑。 如果放在先前,林筝和影帝段霜并非亲生兄弟这事没曝出来,秦紫藤是轻易不敢得罪这个小霸王的。 但现在知道两人关系了,在她眼里,林筝的地位一下子就从必须顺毛哄的小祖宗,变成了落地还没毛的假凤凰。 见众人都围着差点掉沟里的林筝,她注意着镜头,逮了个机会,见缝插针地开口,话语温柔得像个知心大姐姐:“筝弟,你和段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我也很为你们感到难过,毕竟你一向都挺依赖段哥,你们兄弟俩感情又那么好。但这次事情出来,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你哥哥迟早会组成一个新的家庭离开你,你可以学着长大……”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林筝还没什么反应,她就先落入了段霜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里。 明明此时无风,骄阳似火,大地如同半个蒸笼,但男人那冰冷淡然不带一丝感情的注视,却让她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眸光闪烁,未诉尽的话彻底卡在喉里,不敢再继续。 虽然她没明白,自己明明说的是林筝,话语话外也剥去了落井下石的外衣,为什么还是被段霜给盯上了。 “你多什么嘴。”那是人家的家事,影帝家的热闹也是她们能参与的吗?夏苇苇扯了她一把,却发现秦紫藤肢体僵硬,如同被冻结的雪人。 空气中的沉默蔓延开来,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场,导演组极会看眼色,赶紧站出来转移话题:“你们该准备开张了,今天还会有不少客人。快快,全部活动起来,生命在于行动。” 大家都散了,各自站到岗位上,开始新的一天。 有昨天的例子在,今天虽还是手忙脚乱,但在林筝若有似无的指挥下,每个人显然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节奏。 天黑散场后,导演组的人道:“明天是星期一,农家乐挂牌休息,不会有游客上门来。作为修整日,你们可以按照先前的分组自由行动。原来店里的经营物资很多已经见底,你们也得及时补充。” 除了林筝依然在玩手机,每个人都很认真地听。 “我们统计了一下网上的建议,决定正式选一名店长出来。店长负责日常指挥,享有绝对话语权,怕大家忽略了,我再重申一遍,是绝对话语权。你们之前不是说挣钱容易吗,为了保证嘉宾参与度和增加游戏难度,我们将筛去林筝和段老师的资格。事先声明,我们节目不存在任何歧视,纯属为了节目效果。” 也就是说除了这两个人,其他四个人谁都有资格竞选这个一店之长。 其他嘉宾相互看了一眼,看清了对此脸上的面面相觑之色。 节目组为什么不让选林筝,不是因为他年龄小难以服众,而是他过分聪明能干了,他如一个陀螺懂得运转,在本该状况百出的前期,都能镇住场子。接下来如果还按照这样子循规蹈矩地走,对嘉宾来说,挣钱很容易,他们很高兴,但对节目组来说,剪辑上就缺了一些看点。 而为什么不选段霜,段霜的资历摆在那里,在场的人都是后辈,连裴炀都不敢招惹他,因为段霜登上春晚舞台时,裴炀那小子还在酒吧驻唱娱众呢。哪怕段霜一声不吭,其他人都得唯唯诺诺,那样也难以产生什么火花。 他们得扶持一名青涩的新店长上位,给予对方绝对的话语权,让节目碰撞出新的火花。 “新规介绍完毕,有意愿当店长的可以举手。”节目组的人一声令下,其他四个人或快或迟,都举手了。 乍眼一看过去,四只肤色不同的手,就像等待被人抽中发言的小学生。 然而他们的想法才不小学生,试问谁不知道,“绝对话语权”这几个字有多么大的分量和诱惑力,可以说,本来民主制的农家乐,彻底走向了伪□□制。如果成功当选,他们想怎么安排员工就怎么安排,让人去东边,人不能去西边,想怎么贯彻自己的经营理念就怎么贯彻,绝对的说一不二。 保证自己镜头肯定少不了的同时,节目组还给撑腰。哪怕彼此目的不太一致,但显然大家都很心动。 其实节目组早有心仪人选,但奈何四位都举了手。 后边还有个本来在玩手机的小祖宗,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机,此时也高高举着一只白皙的手,两颊气鼓鼓,神色带着自己被剥夺资格的不满。 诚然,林筝的手很漂亮,袖子里掉出来的手臂内侧很白,脆生生白嫩嫩如同洗过的莲藕,衬着那张精致的脸蛋,是个人都想多瞄几眼,但他愣是能被导演从头无视到尾。 “看来竞争很激烈,你们四人抽彩球吧,大家轮流上来抽,概率都是一样的,捡到红球的当选。”导演道,“裴炀你年纪最大,你先来。” 工作人员很快就抬出一个密封的深色箱子,上面有个孔,只能容许手进去,裴炀走过去,一只健硕的麦色胳膊把里面搅得天翻地覆,才抽出一颗白球。 “嘁,没劲。”跟小粉丝待久了,人果然都非了。裴炀嘟囔着,把球甩回工作人员怀里,他这脾气,如果不是他咖位高,估计早就被人揍了。 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人说自己坏话,少年打了个小喷嚏。段霜看了他一眼,把制冷器的温度调高了两摄氏度。 “路恒你是他师弟,你就第二个吧。”导演安排道。 路恒走了过去,他俊秀的脸庞挂着笑意,没像自家师兄那样胡闹,而是小心翼翼地每个球都摸了摸,最后忐忑地挑出一个,可惜还是白球。 导演:“第三个就苇苇来。” 夏苇苇耸了耸肩,表示无可无不可,她对自己的运气向来很自信,洁白的手伸进去,慢条斯理地捡起来,却发现还是该死的白球。 一时没忍住,她狠狠捏了捏,决定明天早上吃鸡蛋! 导演笑道:“看来接下来不用抽了,紫藤很幸运,直接当选了,我们大家一起恭喜她。”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工作人员动作利落地把箱子撤下去。 秦紫藤本来都已经做好别人当选的准备了,万万没想到一个峰回路转,花落她头上了。 镜头里,她瞪大眼睛,口气软软道:“居然是我?”她不敢置信地双手捧脸,充分展示此刻受宠若惊的心情。 “恭喜啊,秦店长。”夏苇苇一边鼓掌,一边忍不住酸几句。 秦紫藤被这个称呼逗弄得害羞,她将脸颊的发丝捋到耳后,低下头时,目光飞快地瞥了段霜一眼,又化身成了淑女,没有再说话。 唯独林筝若有所思,他在一旁静静观看,注意到导演那不同寻常的叫人顺序。 他坐在旋转椅上,给自己兜了一圈,才道:“哥,你说那箱子最后一颗球,真的是红球吗?”他只是提出了一个猜想,并未有什么切实依据。 段霜笑了笑,摸他的手:“这很难说。”规矩既然是节目组定制的,那怎么样操纵规则,大概率也是他们来决定。什么样的人能制造爆点,常浸此道的人自然最清楚。 第26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26 第二天休息日,在不少游客拍照围观下,秦紫藤朝他们甜甜一笑,挥了挥手。轻轻关上了门,在门扉挂上一个“营业休息一天”的木制牌子,才转身折回屋内。 她今天化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妆容,口红颜色深了很多。连场内不懂化妆的直男都看得出,她的妆较往日不同,多了几分气场。 “现在我们开一个小会,商量一下分组行动的内容。”她撑着桌子,对桌子边上的众人说,大家对此表示毫无异议,纷纷拉着板凳凑了过来。 秦紫藤神色温和地道:“路恒,你和段哥留守在门店里,整理一下门店里缺少的营业物资,列一份需要采购的清单,我和苇苇姐一会儿会出去采购……” 她还没说完,裴炀就拧眉打断道:“你们去采购,那我和林筝呢?” 采购食材和物资,之前可都是他和林筝骑摩托车去附近菜市场扫荡买的,对此可谓经验丰富。那些菜市场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妈,甚至都因此记住了两个俊小伙的脸,有时候去买还能得到折扣。 这活儿临时换人,你们两个姑娘能行吗,裴炀脸上明晃晃挂着质疑两个字。 秦紫藤容色不改,她安抚道:“裴哥你别急,你和筝弟自然是有任务的,我都写下来了,你们一会儿照着做就行了,还都是比较轻松的呢。”最后一句她是眨着眼睛,用俏皮的口气说出来的,颇有几分卖好的意思。 一听活儿轻松,裴炀就不说话了,可以说非常真实了。当然了,打动他的还有秦紫藤后面一句,“如果你们提前完成了任务,可以不急着回来,和筝弟两人在外边玩啊,我当店长对大家都是很放任自由的。” 活儿分配结束,裴炀和林筝这对老组合就出发了。 裴炀一边拿着纸片,一边念叨道:“去小商品批发市场进一批帽子、纱巾等纪念品、去桃源海鲜市场购买除了鱼以外的其他海鲜……靠,这女人。” 裴炀低骂了一声,觉得秦紫藤实在狡猾,活儿是轻松了没错,但是奔波的路程却变远了。言简意赅来形容,就是他们确实不需要采购多的物资了,量减轻了,但是繁琐的小事变多了。更别提,纸片上说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和桃源海鲜市场,一南一北相隔天涯海角,他们还得跨越大半个县城。 见他神色不对,林筝接过纸片一看,才扫第三个待办事项,就意识到怎么回事了。 他喃喃道:“要跑好远哦,我们又得借车了。”他捏了捏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他总觉得鼻子好痒。 林筝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草帽,帽檐内垂下两条长带子,正好搭在微尖的下巴处。这鬼天气,一丝风都没有,粘稠的空气跟凝固了似的,帽子根本刮不跑,林筝他都懒得系。 “借车就借车吧。”借车这件事,裴炀都借出经验了,天天白嫖隔壁邻居大叔的酷帅摩托车。 他比较计较的是:“她还说我们上次挑的纪念品颜色太老太暗沉,建议我们挑一些活泼、适合夏天的颜色,比如薄荷绿、嫩黄色、珊瑚红、豆沙粉、西柚橙……”念到后面,裴炀眯了迷眼睛,已经完全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了,因为他这个直男,完全不知道这些颜色都是什么颜色。 “船到桥头自然直。”林筝安慰他,虽然他这个色彩敏感类型的,都不太分得清这些颜色,但他可以到地方后问老板嘛,瞧他多聪明。 “我们先借车。”林筝刚说完,就赶上不凑巧的一件事,隔壁大叔神色凄苦地回复他们,他的宝贝摩托车昨天晚上停放在道路边上,被人偷走了。 一听这话,林筝和裴炀都懵了,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偷的?” 隔壁大叔无奈:“被人撬锁撬走的,等发现时候,现场就只剩下车锁了,摩托车不翼而飞,我也搞不清楚,是不是游客犯案。”他安的是简单的龙头锁和链条锁,一个锁前边,一个锁后边,还特地跟魁梧的粗树干锁在一起,结果还是被偷了。失策了,他该装先进的感应锁。 林筝又道:“那叔你报警了吗?桃源度假村里没有监控吗?”有监控的话,就能拍下偷窃者的人像。 大叔长叹一声:“报警是报警了,警察正在查呢。没得监控,没拍到。”每年这种事都挺多,他的宝贝摩托车大概率是找不回来了,只能认命倒霉了。至于监控,度假村就两三个,还基本都在小卖部、杂货店附近,拍不到的地方太多了,普通的乡下道路可没监控。 林筝和裴炀两人听了很是唏嘘,对这个度假区的治安有了新的认知,看来游客多了虽带动了当地经济,但也不全然都是好事,毕竟鱼龙混杂起来时,人群成分也复杂了。 “我们也许也该在店里装点监控,我们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林筝如是说,虽然店内有摄影机,但摄影机基本只围绕着嘉宾走,机位也很固定,很多死角根本辐射不到。多买几个监控摄像头,也许出了什么事可以防范于未然。 裴炀道:“不需要吧,我们店内就那点东西,有什么可偷的,而且监控多贵啊,我们预算有限,不必要的支出能省则省。” “好吧。”真要勤俭持家,那林筝也只能妥协了。 “说回正题。”裴炀皱眉:“难道我们得徒步了?没有交通工具,我们要怎么离开村子去集市上?”他有些抓狂,差点拿路边那些蔫了吧唧的野花野草泄愤了。 林筝倒觉得事情没那么糟糕,他在路边阴凉地站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蹲来一辆电动三轮车,他便眼疾手快地挥臂一拦。 司机是个叼着烟的中年人,突然被一个半大小伙拦住,他看了看林筝和裴炀,又看了看他们背后的摄影机,神色有些茫然:“咋了,娃儿?” 仗着年龄优势,林筝卖可怜道:“叔,我们打不到车了。就问您去不去集市上,如果去,能不能捎带我们一程?” “成。”不知道是否看林筝长得俊,司机一口气就答应了,他熄灭了烟,下了车,挪了挪自己的货物,在后车厢腾出三个人屁股能坐的位置。 林筝嗓音清脆地道了声谢,就拉着裴炀上车了。 道路很颠簸,电动三轮车抖动,裴炀和林筝便也跟着抖动。摄影师扛着机器,那画面也在抖。抖到最后所有人都出幻觉了,视野之内,仿佛全世界都在颤抖。 就这样,两人搭乘顺风车走了。 另一边的待遇可比他们好多了,两位姑娘是乘着节目组的小面包车出发的。不知道这是秦店长有优待,还是节目组特地照顾两位女嘉宾,不想她们花大价钱保养的雪白皮肤在路上被晒黑了。 出发前,秦紫藤还向前台透支了一笔资金。路恒负责收银管账,他先列了一份长长的清单给店长,非常细致地补充道:“紫藤姐,店里的纸巾、酱油醋等调料不够了,多用开瓶器也需要,你和苇苇姐记得买,如果记不住,你们可以录个音……” 他性子使然,便嘱咐了许多。秦紫藤听得心里不耐烦,但面上还是挂着一个温雅的笑容,不断点头应和,表示都记住了,于是拿到一笔预算。 她清点了钞票的数额后,柔着声音道:“路恒,我觉得你给的预算少了。这点资金用来购买清单上的物资,好像不太够,你再斟酌着给点吧,万一中途钱不够呢,我和师姐两人还得折回来。左右我们前两天收入不菲,没必要这么省吃俭用。” 她信不过别人,只喜欢把钱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如果不是路恒先管了账,而她是新官上任,不易那么快进行大动作,她早就把账本财政揽过来了,不然就为了多要点钱,让她向一个小新人如此低三下四,未免也太丢脸了。 新任店长的口吻带着商量,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想到导演组说的绝对话语权,镜头里,路恒只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是,店长。”果断又支出了两千出去。 虽然在他看来,采买物资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 面包车将两位女嘉宾送到市镇上,就停下了,车门打开,司机道:“根据节目组的吩咐,我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剩下的路程由你们自己走。”就算是真的照顾女嘉宾,节目组也没那么好心,会将佛送到西。 司机通知完毕,车门就合上了,面包车很快扬长而去。 同样头戴一顶遮阳的宽帽子,被半路赶下车的夏苇苇抱怨道:“那这里距离菜市场有多远啊?” 烈日炎炎下,摄影师依然捂得很严实,他回答道:“走路的话,还有半个小时。” “这么远?”两位女嘉宾同时咋舌,拼命拿手扇风。 此时火球般的太阳正高悬在天,那股子闷热缠绕得令人烦躁。 “那我们不去菜市场了,直接去超市,超市里同样能买到食材和物资,酱油醋也都有。”更重要的是,超市里一般来说都有空调,购物体验会比闹哄哄的菜市场好。 秦紫藤指了指最前边的建筑物,引起夏苇苇踮起脚尖的眺望。 这次她们都学乖了,没穿高跟鞋,省得走路磨出水泡,而是换了方便走路又精致漂亮的绑脚凉鞋。 与秦紫藤的兴高采烈不同,夏苇苇神色有些犹豫:“可是超市的东西一般比集市贵,我们的预算……” 这话秦紫藤可不爱听,她迫不及待地打断:“没事的师姐,那是平民超市,贵也贵不到哪里去,不然那家超市早倒闭了。” 她多说了几句,夏苇苇就妥协了。 两人进了空调开满的大超市,那一瞬间凉丝丝的空气扑面而来,两位女嘉宾同时感觉自己活了过来。用护肤比喻,就好似本来干涸枯竭的毛孔,瞬间得到了水分滋润吸收。 吹着空调,夏苇苇最后一丝顾忌也没了。 大超市就是不一样,商品开放陈列,所有物品都是明码标价,顾客自行选购、看中了直接去排队收银结算,完全省了嘉宾费嘴皮子砍价的功夫。而且什么生鲜食品水果、日杂用品都有,她们完全可以一次性买完清单列表上的东西。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没啥,直播间的网友们,也就小猫三两只冒泡吐槽了一句【女嘉宾好娇气】 还有不少人帮忙说话,表示前些日子那么赚,有必要那么省吃俭用,白花那些力气吗?何必大太阳底下多走半小时,超市和集市不都一个样么? 便无事发生了。 但接下来的发展,把不少网友的眼珠子都要惊掉了,因为两位女嘉宾逛起超市来,完全上头。 “纸巾没了,得买。”夏苇苇念叨着,来到了一排排纸巾的货架,此时她还尚有理智地进行货比三家,拿起这个又放下,“这个6包21块钱,这个10包38块钱,唔,感觉都差不多,该选哪一个好呢?” 【姐,你脸旁边有个6包18.8的,你快看啊】 【最前边那里有纸巾大促销,求求你看一眼啊!!】 最后夏苇苇选中了一款,却被秦紫藤阻止了,她脸色严肃道:“不要用这款,这个牌子不太好,虽然很便宜,但质地很粗糙,擦嘴可能会磨破唇角,给客人带来不好的用餐体验。”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餐巾纸,但我们的理念应该是在细节处努力做得更好。”在镜头面前,秦紫藤已经开始灌输自己身为店长的经营理念了。 【廉价已经是它最好的优点了啊!】 【我家就常用这款,我寻思着,到底得是多么嫩的唇角才会被磨破啊,你们干脆买婴幼儿专用纸巾好了】 秦紫藤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把她看中的一款纸巾放进购物篮里,那款纸巾是国民牌子中的战斗机,物很美,价格却不低廉。 【等等,你买这一提的钱,都够买之前那个牌子的三提了】 【emmmm她说的话,我乍一听觉得有道理,好像没错,但又有一种不知该如何吐槽起的感觉】 当两位女嘉宾逛起生鲜区,她们立马就被高颜值、洗得干干净净的水果吸引住了目光,手指流连在水果表面,那表情一看就是典型的爱不释手。 “午餐过后,我们可以为客人做水果拼盘或者水果沙拉,到时候多加这一道菜吧,一定会有客人买的。”秦紫藤提出建议。 “我觉得可行。”夏苇苇也点头道,两人便挑起了水果,目光在火龙果、榴莲、菠萝等身上不断逡巡,努力精挑细选。 【既然是要做水果沙拉,你们不要光盯着那些高价水果啊,多盯盯什么便宜的苹果西瓜香蕉啊】 【我咋感觉是她们自己馋了呢】 【我也觉得+1】 当购物车里塞满了一半的水果后,夏苇苇又道:“啊水果买了,我们还得买沙拉酱啊!店里是没有的,我们得专门买。” “沙拉酱是哪个区来着?我看看指标牌。”秦紫藤也一点没觉得哪里不对,她甚至还道:“我们要做水果拼盘,那店里的盘子不太够,它们都是厚底盘,不是玻璃盘,我们也得买一套玻璃盘。” 这下子大家都不想吐槽了,一个个跪求林筝和裴炀两位赶紧回来吧。 没有对比,真不知道情况竟如此惨烈。两位女嘉宾临行前,是找前台多支出了两千块的预算,现在粗略估算下来,也许多两千块都不够她们花。 第27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27 另一组裴炀和林筝走在小商品市场古朴的街道上,那里的商铺鳞次栉比,两人一路逛过去,目光在各种手工缝制零钱包、钥匙圈、绣花布鞋、戏剧面具、油纸伞等物件上流连,裴炀忖度了一番,不知道该挑选哪些。 他刚拿起一个帽子,想到秦紫藤的建议,他又犹豫地放下了,他一个大老爷们,确实不清楚小女生的心思。 林筝行动力比他强,他两手撑着一粉一黄的油纸伞,笑着问路过的游客女孩道:“你们觉得这两把,哪一把好看呀?” 突然被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拦住,女孩脸红了,盯着他的脸,差点忘记语言,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我觉得都挺好看的。” 裴炀探头了出来,评头论足道:“我觉得这两个都不好看。” 林筝没理他,四下又挑了挑,捡起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上面的图案如一漂亮的水墨画,他问道:“那这把和这把比起来呢?” 女孩毫不犹豫,指着天青色:“这一把。” 几番询问下来,林筝已经挑好了几把伞,果断转战其他商铺。他们这一组虽然是两个男人,但不仅勤俭持家,还效率极高、嘴皮子利索地跟店老板洽谈好了价格,最后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便满载而归。他们的快刀斩乱麻,与另一组的慢节奏形成鲜明对比。 另一组的人还在挑选水果,慢悠悠地挨个采购清单上的东西,遇到价格有争议冲突时,两人就开始协商讨论,比如苹果该买哪一种,是买红富士还是买洛川呢?最后往往买了色泽漂亮又价格贵的那种。当她们兜兜转转来到酒水饮料专区,那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人都爱喝酒,聊起酒来那是头头是道:“我觉得这个牌子的果酒清爽可口,酒精含量也不高,客人应该会喜欢。上次筝弟他们挑的啤酒太难喝了,我觉得很多客人根本不喜欢,只是碍于无法挑选,才没发表意见。” “那这个牌子我们各挑几个口味的,再去挑合适的啤酒看看。” 【水果是客人吃不是你们吃啊,跪求你们买便宜的,照你们这样挑的,一盘水果拼盘的成本价格都要三十元起了啊,真的会有人买吗】 【醒醒,快没钱了啊你们】还真有网友一边看,一边在纸上记下两人购买商品的总价。 裴炀家的粉更是冒出来喷道:【当时我家哥哥他们选三块钱一罐的啤酒,是因为没钱没预算,你们现在有钱了就开始浪,服了】 她们买了一大堆东西。 “啊十二点了,我们该去解决午饭了,你想吃什么?”秦紫藤看了一下自己亮晶晶的手表。 没等夏苇苇耸肩说随便吃,她就提出自己的意见道:“我想去那种带有咖啡甜品的茶餐厅,我们吃完饭后,还能顺便点一份冰淇淋,师姐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店长。”其实这时候夏苇苇的理智已经回来了,因为她们的购物推车里满满当当,在收银台结算的时候,那一笔笔流水账单,如一盆冷水泼醒了她,发热的脑子也冷静下来。 她开始推锅了,喊秦紫藤店长,想让人觉得,她夏苇苇是碍于店长的威严,才跟着买东西上头的,毕竟她反对也没用,店长话语权最大不是么? 秦紫藤平日里对称呼改变这种小事很敏感,可惜她此时手持一笔高额预算,正值志得意满,没看出同伴的小心思。 她很爽快地付了账,三四个几乎要勒出形状、沉甸甸的塑料口袋,两个女嘉宾根本拎不动,于是秦紫藤沉思了一会儿,果断又掏了一笔小费,让超市员工派送回村,然后两人两手空空,优优雅雅地前往小资茶餐厅消费。 网友们已经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了,不想再看这两个花钱如流水的女人,果断切回裴炀他们那组。 另一组他们完成任务,也不急着回去。林筝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蹲坐在老街巷子口的石阶上,和裴炀两人正讨论下午去哪里消磨时光,顺便解决午饭。 “海鲜市场下午三点才开门,在此之前,你想去哪里?”裴炀问自家小粉丝,他俊朗的面庞带笑,仿佛一位询问孩子想去哪里玩的开明家长。 “我想去网……大商场打电动游戏。”林筝试着说,话说半截才想起自己还没未成年,果断及时改口了。 裴炀毫不犹豫地驳回:“不行。” 林筝毫不气馁:“那我想去唱歌跳舞。”他暗示的是那种年轻人爱去的地方,比如迪吧、唱吧,而不是什么开音响扰民的公园广场舞。 裴炀哼了口气,再次驳回:“不行。”那都是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 林筝鼓起腮帮子,不满地瞪他,双手抱着膝盖,闷声闷气道:“那我能去哪里?” “挺多的啊。”裴炀想了想,给想象力匮乏的少年举例子:“你可以去逛古城公园,听说那里正举办书画展呢,你可以欣赏人家的字画,还可以钓鱼、下棋,去茶馆喝喝茶……” 林筝:“……”这都是什么中老年人修身养性的选项,他麻木地捧了一下脸,退而求其次道:“那还是去茶馆吧,里面应该有空调和wifi吧?” 最好有插座,他可以在那里玩一下午的手机。网友都感叹,这一组真是太省钱了,连玩都想着最低支出。隔壁那组都点上茶餐厅四十块一份的冰淇淋了,你们这组也争气点啊! “就知道你耐不了热,我打开手机搜一下,看看哪家茶馆服务好。”裴炀挑眉说着,一副拿你没办法的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利用搜索引擎浏览起附近的茶馆信息。 林筝耐心等。 在他期待的注视下,裴炀很快就筛选出了一个消费最便宜、内部还有空调和wifi、还能享受免费按摩的综合性休闲会所兼茶馆。 裴炀指了指方位:“走咯小祖宗,那家茶馆就在前面两条街。” 在林筝雀跃眺望时,裴炀很自然地把他那一大袋尼龙扛到自己肩上,就像每一个家长接过小孩手里的包一样,让小孩可以空着手,边走边玩,这是一种生活中极为常见又容易被人忽视的爱护。 没等林筝有什么反应,裴炀自己就把自己感动了,他刚想擦擦脸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就听到少年犹豫着说:“哥,你还是把袋子给我吧,你这样扛着,好像电视剧里进城打工务农的人哦,人家茶馆会不会不准我们进去啊。” 小小的少年,大大的忧愁。 感动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裴炀没好气道:“你给我闭嘴。” 两人到了地方,还是被准许入内了,茶馆内环境清幽,绿色的植物摆满了角落,空气很宜人。大堂内二十多张四方桌子,坐了有三成满,裴炀随手挑了一张坐下,没等店员问客人你们要喝什么茶。 他有力的胳膊就在桌子放下了一大袋路上买的冰奶茶,意思是他们自带水了,不喝茶。 店员:“……” 敢情又遇到白嫖空调的了,但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店员很淡定道:“客人,我们这里的座位是必须最少点一杯茶起的哦!” 裴炀看也不看单子:“那什么茶最便宜,我们点一杯。” “是菊花茶。”店员回了一句后,又撇了撇嘴问:“可是客人,你们那么多人,确定就点一杯吗?”他的目光瞅了瞅林筝和摄影师,努力掩饰自己的无语。 “是的我们就点一杯,小家伙你别问了,快去点单吧。哦对了你们这里的热水是可以无限添的吧,按摩是不是免费的,按摩室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裴炀翘起二郎腿,目光如探测雷达在室内不断搜寻,白嫖起来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林筝也抽出一根吸管,插进奶茶杯里,一边玩手机,一边非常自来熟道:“小哥哥,顺便把你们这里的wifi密码说一下哦。” 店员报了烂熟于心的密码后,就麻溜地走了,心说惹不起、惹不起。 蒋宁在看林筝的直播间,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 段霜笑了笑,装作不知他们那里进度的模样,拿起手机连线了林筝,询问他们做了些什么,如今在何处。许是通话的缘故,在林筝听来,段霜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但依然温柔,充满了诱哄。 他很乖,立刻汇报起了上午的行程。在汇报时,他揉了揉鼻子,总觉得鼻子有些不舒服。 少年一五一十的口述,跟直播间里呈现的情况大致不离,这意味着少年潜意识里对他很信任,性子一如既往的耿直,并没有任何美化和隐瞒,段霜勾了勾唇。 两人聊了快半小时,手机都发烫了。林筝正准备挂电话,突然听到对方说了一声:“我来接你了。” 话音刚落,林筝心有所感地抬头,看向了门口,然后脑子空白了好几秒。 因为段霜正倚门而立,正嘴角含笑地看他,一个头微侧着的动作,几乎要迷死所有俗人了。他个高腿长,杂志上最英俊帅气的男模都未必有他那样的好身材。 这样的人物竟然出自他的笔下,林筝惊叹,然后就听到身边一个冷静的声音,是他的跟拍摄影师,对方道:“……林筝,你流鼻血了,快拿纸擦一擦。” 嗯? 林筝顺手一摸,果然满手都是淋漓的鲜血,看上去极为可怖。他赶紧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想堵住自己的鼻腔,但纸巾很快也红透,不得不换新的。 店员哭丧着跑过来擦桌子。 “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流鼻血,到底是中暑了还是上火了,难不成是看你哥看得流鼻血了?哎,这肯定会成为一个梗的。”裴炀咋咋呼呼又意味不明的声音在耳边,摄影师也在笑,似乎都已经想好了后期该如何剪辑,才能逗乐网友。 林筝却蹙着眉,张开嘴想解释却被血糊了一嘴,不得不捂住鼻腔,暗骂这剧情来得太快了,感觉自己实在太惨了,还有点解释不清。 很快大家就发现,这特么不是一个可以嘲弄的梗,而是一场嘉宾身上的突发事故。 因为林筝鼻子根本流不止,他抽纸的手速完全赶不上血流浸透的速度。那股温热粘腻的血,不仅沾满了他两只手,还沾湿他那一万多一件的名牌衣服裤子,那斑驳的血痕,衬着少年那苍白的漂亮脸颊,显得相当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急了,不敢再开玩笑。 “去医院。”段霜面沉如水,不顾自己身上穿着白衬衣,将似乎陷入晕眩的少年打横抱起。 节目组立刻派车过来,把人送往最近的医院。而农家乐的日常录制,也因此缺了林筝一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第28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28 林筝往常出现在镜头里时,大家并不认为他有多重要,只觉得农家乐的日常录制一切井然有序,从没出什么小乱子。 他的功劳似乎被掩盖了,毕竟林筝一没有资历、二年龄又是全场最小,甚至还有网友吐槽他全靠影帝兄长,不然一个小新人,光有几分小聪明而已,凭什么能够力压一干前辈,得到那么多镜头。 别说导演组看好他这种骗小孩的话,谁信啊,还不是有后台。 ——娱乐圈就是如此的丑恶,资本掌控一切。林筝没有才华,但资本愿意捧他,于是他的镜头最多,这就是最确凿的证据。营销号如是说,一如既往地继续抹黑林筝。 这种观点还蛮主流,网友们本来也都这样认为。 可等林筝一缺席,农家乐的日常录制如掉了一颗重要的螺丝似的,渐渐暴露出各种毛病后,大家反而前所未有、空前强烈的认识到了林筝的重要性,认识到了他镜头多的真正原因。 万人血书跪求他赶紧病好归来,不然这小破店估计要倒闭了。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林筝正被人送到医院,途中他就醒了,脸色虽然难看了点,但鼻血确实不流了,真是来势汹涌,去得也迅速,就是吓死人了而已。 段霜抱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他俊美的脸庞上沾有斑斑血迹,一路上人见人惊,纷纷及时避开完全不敢挡路,要么以为是被人捅了需要抢救,要么以为是遇到了割腕自杀或者其他事故。 因为段霜抱得太严实,林筝的脸完全没露出来,外加节目组等人的身高阻挡,外人只能看到一截柔软的黑色头发,和隐隐约约的白皙皮肤,一时教人分不清那怀中人是男是女。 一名身穿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的医生显然也误会了,他大步流星地走来,神色严肃地准备朝怀中人的肚子伸出手:“几个月了?” 怎么这年头医生都不问岁数改问月份了。 “我算算啊。”裴炀忧愁地说:“他十七岁,十七乘以十二,应该是两百个月。” “???”医生正打算伸向林筝的手,顿时停下了,裴炀这才反应过来他和医生两人鸡同鸭讲了。 “医生,是男孩,他刚刚流了很多鼻血。”段霜放开了遮挡的手,露出了林筝那张过分眉清目秀的脸。 医生下意识凝神看了两秒,这个病人确实是个男孩,哪怕对方那张漂亮到雌雄莫辨的脸蛋,比他见过的任何姑娘还要出众。 “这都是流鼻血流的?”医生指了指段霜的白衬衣,和少年那脏污、红通通的衣服裤子,用语言确认情况。 得到众人肯定的答复后,医生拿出仪器观察了一下道:“这量有点多啊,病人之前鼻子有没有突然撞到什么东西,导致鼻膜受伤,或者最近上火了,晒了很多太阳,亦或者酗酒过度?以防万一,你们先去办理一下手续,让病人留院做个检查。” 因为鼻血止住了,节目组的人就先回去,而林筝留下。 他被安排做了好几项检查,结果是身体无异常,医生听了裴炀的讲述,粗略分析他可能是日晒过热,外加心情焦虑和饮食不服导致的上火。 简而言之就是参加节目身心过劳导致的既定事故,节目组的人对此表示很愧疚,没想到林筝小小年纪,压力竟也这么大,平日里看着没心没肺,谁料却一直在为节目组的事操心。 林筝完全不知道他们脑补了什么。 他只知道,小县城的医院技术有限,自然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其次是他现在的阶段是白前,即白血病正式出现之前的阶段,这一段时间的血液情况难以确定和判断。这潜伏期还长,正常人也不会一下子,将一个平时健康活泼的人往那方面联想。 林筝是不会主动说的,不然他要怎么解释,自己看过剧情,所以早知道自己要得什么病呢。 他现在很淡定。 除了上万块的衣服裤子被弄脏时,他有些小心疼外,他身上一点都没有即将被病魔缠身的恐惧,毕竟他人都穿到漫画里,世界法则要他三更死,他难不成还能撑到五更? 但检查做完了,他该偷懒休息还是要偷懒休息的。出于想要弥补的心,节目组的人勒令他必须留院休养几天,天天鲍鱼人参老母鸡等汤汤水水不要钱地送过来,他还可以天天玩手机,日子快活胜似小神仙。 段霜每天都来看他,更加把林筝养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就差上厕所都要人帮忙了。哪怕段霜本人无法过来,他也会派助理或者经纪人蒋宁前来照顾林筝,督促对方好好吃饭。 于是乎,住院才刚到两天,林筝本来秀气的下巴,就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小圈,脸色看着更是白里透红、气色绝佳。 他的待遇差点馋哭了隔壁老大妈,老大妈脚扭了住院,媳妇和儿子就来看过一次,鸡汤什么更是没有的,只能吃医院难吃的堂餐。 一个病房的人,总有闲聊几句的时候,大妈情不自禁地打探道:“娃儿,那是你亲哥哇?对你可真好,长得也真俊,不知道有对象没?”可能全世界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都热衷给人拉皮条。 林筝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回答道:“我们是兄弟,但他不是我亲哥。至于对象啊,我哥忙,没有时间处对象。” 他语言天赋挺强,跟别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很快就学会了当地的话。 蒋宁代替段霜来探望(又名伺候)他的时候,听林筝讲话已经带上一股子黄河旮沓的口音了,他的脸色当即黑了一半。 可见模仿能力太强也不好,蒋宁只能每天晚上给他放新闻联播,惹得小祖宗不胜其烦,才努力把对方那口标准普通话拐回来。 林筝跟其他人的相处就发生在大妈眼皮子底下。 本来病房里就她一人,对比没有发生在眼前时,大妈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林筝过来了,还每次给病房舍友无私大方分享他的营养汤后,大妈便开始对儿子媳妇两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了。瞧瞧人家不是一个妈生的兄弟都尚且能互相扶持,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就跟个棒槌似的,简直不孝。 林筝在这里舒舒服服,农家乐那里的营业却状况百出,都快掀起轩然大波了。 时间拨回当日,秦紫藤和夏苇苇这两朵女团姐妹花,在西餐厅美美地享受了一顿惬意的午饭后,继续在空调超市里购物。 秦紫藤拿起路恒列的长清单,上面的字体隽秀逼人,她一一看下来,才道:“让我看看,清单上还剩下什么,啊我们的食材还没买。” 食材就是蔬菜、豆制品和一些鸡鸭鱼肉,两人二话不说,直奔生鲜和肉食区。 但看到牌子上挂的价格后,夏苇苇吓了一大跳:“怎么比我想的要贵。”她记得裴炀之前说过,菜市场的牛肉一斤的价格,但超市里的牛肉除了保鲜很到位,价格却比裴炀说的贵了三分之一还不止。 “贵也得买啊。”秦紫藤满不在乎,没等夏苇苇阻止,她就已经吩咐超市员工开始切肉。店员手起刀落,再无反悔余地,夏苇苇也只好闭上了嘴。 稀里哗啦买了几样后,她们终于发现兜里的钱所剩不多了,也就是说,她们的预算快超出了。 “怎么办?我们蔬菜还没买,钱就不够了。”清点着手里为数不多的两三张钞票,新任店长终于意识到了危机,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发白的唇,拉着夏苇苇的手问。 夏苇苇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心说问她有屁用,她哪里有什么办法。 “我一直以为蔬菜很便宜,就没忍住在其他方面多支出了点。”秦紫藤为自己辩白,然后一边自打脸地收回前言:“蔬菜我们就别在超市买了,我们去集市上,也许这两百多块钱够用呢。实在不行,我们就折回村里去,再找路恒要一笔钱。” 【你们还好意思找路恒要!!人家都多给你们两千辣!!知情的晓得是你们大手大脚,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偷偷昧下了大家的钱了呢!!】 两人匆匆赶往菜市场,可是她们来得实在太晚,又赶午后气温最高的时候,摊主们都收摊回家了。偌大一个菜市场,除了环境一如既往的脏乱差外,人烟还格外稀少,唯下的几个没收摊的,摊上卖的还是一些烂叶子坏萝卜。 价格是很低廉,但这种粗糙品质的蔬菜,喂给乡下某种哼哼唧唧的生物,它们或许都会嫌弃,更别说是口舌挑剔的客人了。秦紫藤可不想,自己当店长的第一天,就被客人疯狂投诉。 想到这里,她就瑟瑟发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为了那么点镜头,就把采购物资的活儿往自己身上揽,把林筝他们外放出去,让那两个男的继续跑腿这种事不香吗? 【这两憨批也太磨蹭了,不知道买东西要趁早吗,不知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就她们这龟速吃啥能赶上热乎的啊!?】 “xxx”因为言语过激被踢出直播间。 【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是个言论自由的时代,房管你凭什么封我id,你有什么权利踢我出直播间,我偏要切换小号继续骂巴拉巴拉……】 冷酷房管大战直播间疯狗三百回合的戏码,就这样正式拉开了序幕。 不清楚直播间发生了什么,发现事情没辙了后,秦紫藤立刻带着夏苇苇,两人匆匆忙忙地跑回了乡下,堵住一脸懵逼的路恒又要了一笔的预算,才堪堪补上了这个窟窿。 导致的结果就是,前两天好不容易营业赚来的利润,直接花了一半出去。 【怎么回事,秦紫藤这组多拿了一倍的钱,居然还超支了】 【因为林筝那组会过日子啊,什么都靠省,什么都靠砍价,砍得大爷大妈都没脾气,自然从没超出预算】 【这一组太大手大脚了呗,我也搞不懂路恒咋这么没脾气,最开始就不该给她们钱啊】 【他是很没用,但绝对话语权,懂?】 【懂了懂了,凭运气选出来的锦鲤店长,吾等屁民只配俯首称臣,高喊店长万岁万万岁,哪里敢反对呢】 【人家秦紫藤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第一次担任店长,接手这些事难免生疏的,你们何苦这么阴阳怪气话里带刺,为什么不多给她一点机会,不对她多包容一点?经过白天这件事,她接下来肯定不会再做错事了】 说这段话的人当天晚上,恨不得时光倒流,他一定把自己的言论删掉。 众所周知,新购买的食材为了保证新鲜度,需要放进冰箱里进行低温储存,然后尴尬的事情来了,两位女嘉宾买的肉蛋蔬菜太多了!冰箱装不下! 有三分之一的食材,被迫暴露在这夜晚温度都逼近三十摄氏度的夏夜里,想也知道一夜过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秦紫藤脸白了,而其他嘉宾们则直接傻了。 【……】 【……】 【……】 直播间纷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终于有人克制不住地呐喊:【林筝呢,他哪里去了,他不在的第五个小时,想他想他】 第29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29 直播间的观众,如同一群爱情中的渣男贱女,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可惜节目组已经把“林筝生病住院,将缺席三天”的请假条挂了出来。 两三天意味着什么呢,对高考生来说,可能是从逛考场到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笔帽回鞘,做了一场青春无悔的梦。对六休一的社畜来说,可能是星期一到星期三,关上电脑,想象着如何度过剩下的半周。 本以为时间眨眼便过,谁知道,两三天就足够一家本来营业状况良好的门店陷入破产和投诉危机。 大家这才意识到,年纪最小的林筝原来竟如此的可靠,简直是农家乐团队的灵魂,简称农魂。 林筝:农魂是什么鬼啊,丑拒。 当然了,现在还没发生那么多事,因为初期浮出水面的,只有两位女嘉宾食材买多这件事。 裴炀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暴脾气,率先发难了:“你们买那么多做什么,脑子都不考虑冰箱的容量吗?”他也不指望人人都有小粉丝那样的心思细腻,但最起码的思考得存在吧。 她们太想一下子把所有东西买齐,初衷是好的,导致的结果却是恶劣的,冰箱的容量就那么有限,多余的食材根本放不下。 因为自知理亏,秦紫藤被他训得唯唯诺诺,脸梢泛白,咬着嘴唇不敢回话。 裴炀骂完后,又一手一个,抓起两个巨大的西兰花,吐槽道:“你没有看到前两天,胡萝卜和西蓝花根本没有人点吗,你们还买做什么?” 随便一个人都知道,要根据食材需求进行食材采购吧,没人点的东西,买来也是放置落灰、慢慢凋零。 他们的菜单上是有“白灼西兰花”和“爆炒胡萝卜”这两道菜,但根本没客人点单,他们就差没从菜单上把这两道菜剔除了,根本没必要特地购买。实在需要去隔壁田地挖一根就好了,隔壁大叔应该不介意的。 隔壁大叔:??? 秦紫藤脸上烫得厉害,她小声道:“我是想买它们作摆盘用的……”切几朵小小又翠绿的西兰花,摆在盘子的周边,瞧着精致又美观,一定能让客人心情愉悦的。 “摆什么?”那一瞬间,裴炀以为自己幻听了,半天他下意识道:“我们又不是什么西餐厅,摆什么盘!” 然后,秦紫藤就不说话了。 “还有你们买那么多水果和盘子做什么?”在食材堆中挑挑拣拣过后,裴炀表示自己越看越来气,他总算知道两位女嘉宾为什么花光预算了,买这些有的没的,还能留下钱吗? 可怜他现在还以为秦紫藤买这些高价水果,是犒劳他们,买给他们这些嘉宾享用的,等到标价三十五一盘的“水果拼盘”登上菜单却无人问津时,才唯有一句“妈卖批”能代表他的心情。 嘉宾们纷纷数落过后,夜幕已深,深沉的夜笼罩整个大山。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他们毫无办法,也只能把食材真的露天放置,各自睡觉去了。 此时林筝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玩着自己的手机,没有看直播间,不然他一定会说,他们家冰箱放不下了,其他村民的冰箱也放不下吗?左邻右舍里,不拘是大冰箱还是小冰箱,能装东西的就是好冰箱,舍下脸皮、赔点笑容去邻居家里寄放点东西,也总比眼睁睁看食物暴露在夏夜里,慢慢腐坏来得好啊。 一夜过后。 一些本该冷藏保鲜的肉类果然坏了,还发出些许淡淡的臭味,这让嘉宾们愁眉苦脸,他们唯一能庆幸的是蔬菜还好,只是卖相变皱了,根叶部分失去了些许水分。 夏苇苇不信邪,她把肉下锅去炒,端出一盘炒牛肉让大家试吃。裴炀双手抱胸,直接推开,愿意尝的路恒吃了一口,才犹豫地给出评价:“能吃,但是味道有些酸了。” 夏苇苇气馁,提起那些肉道:“那算了,全丢了。”她就是心疼这些损失。 秦紫藤也放下筷子,努力在脑子里搜寻解决措施,一下子损失那么多金钱,她不用上网查都知道网友一定会骂她。想象那些可能出现的恶毒言论,她唇角就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两下。 不行!她必须做出补救,才能减少骂声! 也许是濒临绝境,人都会爆发出勇气,秦紫藤也是如此,她站起来阻止夏苇苇的动作,道:“别丢,只是有一点点酸,影响并不大。我们加重一点油盐和酱油,能把味道掩盖下去。” 她稍微修饰了一下措辞,把“有些”,改为了“一点点”。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简直比放了一夜的肉菜还馊。”裴炀皱眉看了她一眼,毫不掩饰自己口气的冷峻,直白地替众人道出了心声。 又被裴炀当众指责,秦紫藤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撩了撩自己的耳发,努力让自己坚定安抚的目光对上镜头,她道:“裴哥你相信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轻微的酸度我们可以用调料品拯救,客人肯定吃不出来的。” 她在告诉裴炀,也是在告诉镜头前的观众,是你们没尝过夏苇苇做的,所以事情到了糟糕的地步,其实没什么,不过一点点瑕疵罢了。 裴炀还想反对,但秦紫藤却深呼了口气,一双漂亮的眸子注视他,语气娇娇柔柔道:“裴哥,你就信我一回吧。这时候,我是店长。”潜台词便是,在这个节目里,目前她最大,别用圈里那套压她。 裴炀这才像被点醒般想起了她身上还披着这么一层身份,顿时如鲠在喉地“啧”了一声,说道:“那行吧,全都听店长你的。”他说完,转身就走,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了看不起、不配合的锐气,那不服管束的样子,让秦紫藤很不痛快。 既然裴炀都“默许”了,那其他人还能怎么样,自然也只能服从了,各自散去。那些放了一夜的食材,便当做没发生过,混入正常的食材中。 而段霜则全程旁观,他脸上的表情是温雅的,只是当你接近去看,会发现那黑色瞳孔里透着一股冷淡和乏味。 直播间的人因为也确实没亲自尝过那肉,无法判断秦紫藤说的话是否真假,但他们依然在吐槽,吐槽这个新店长理念的双标之处。 【你昨天买纸的时候还对夏苇苇说,小细节没做好,会给客人带来不好的用餐体验,现在的你又是怎么回事,食材不新鲜还坚持摆上盘这点,难道给顾客的体验就很好了吗?】 【也许真如她所说的,肉其实没坏呢,毕竟我们现在看着,那肉色泽还可以啊,可能真的没坏。而且就算真坏了,应该也是表层坏了,我们把肉的表层切去,里面应该还是完好的】 【楼上的你特么当切水果呢?觉得外表坏了切去,里边还能吃,空气中的真菌细菌了解一下?别把客人当傻子啊!】 【唉,如果林筝在就好了,他肯定会阻止的】 事实确实如此,上过一些综艺、常常被路人捧着的秦紫藤,还是把事情想当然了,她亲自上了几道菜,发现客人没什么异样的反应后,本来吊起的一颗心便彻底放下了,觉得这些来去匆匆的游客们都挺好糊弄,她的策略成功了。 她安心了,然后很快就踢到铁板了。 知道她是明星的路人,也许会捧着她,哪怕味道不对也硬着头皮吃下去,但不追星的普通老百姓可就不买账了。 人声鼎沸中,一个老太太尝了几口后,便摞下筷子,大喊道:“服务员!服务员!你们这道菜的厨师是哪位?”按理说,老年人的声音淳厚沙哑,是不如青壮年那般声如洪钟的,但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在她开口时,周遭环境的声响突然像按了暂停键,导致她的声音让所有桌的客人都听到了,纷纷投来了目光。 裴炀心神一凛,赶紧走过来道:“来了、来了,这位老人家,请问怎么了吗?”秦紫藤也小心翼翼地拨开人群,从后厨走了过来。 老太太道:“你们这道菜味道太重了,盐巴也放多了,你们店里的盐巴是不要钱吧,咸得我这个老人家都要受不了了……” 一听这话,秦紫藤心跳陡然快了两拍,手下意识攥紧了领口,眸光闪烁时透着几分心虚。她没想到这老夫人口舌竟如此敏锐,她肉混着煮,都能被品尝出来。 这位老太太显然年轻时就是彪悍的存在,说话既利落又毒舌,被人围观时也神情自若,反而是她身边一个青年男子,则一脸尴尬地拉住她道:“妈你乱说什么呢,人家在录节目呢,你别给人家添麻烦。” 他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可不敢得罪有粉丝的明星。老太太不是互联网时代下的人,她太不懂明星影响力,于是完全不惧怕,甚至还扭头训斥儿子道:“怎么啦?都是开店做生意的,难吃我还不能说啦?我还没说这牛肉有点酸呢!食材根本就不新鲜!” 她骂骂叨叨了很多,青年人完全阻止不了,导致脸色乍青乍白,他站起来道歉:“对不起啊我母亲她上年纪了,脾气古怪得很,她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菜不合胃口。” 青年求生欲极强,甚至努力在打圆场,但大家一看老太太瞪他的表情,就差不多明白了,老太太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纯粹的,身为游客,他们的消费体验很不友好。 一时间,直播间都炸开了,无数“事后诸葛亮”都站了出来。 【我就说不能这样干,简直不道德,欺骗消费者啊】 【赶紧把那些食材丢了吧,再遇上第二个‘老太太’,你们就等着翻车吧】 “呵呵。”裴炀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冷笑。 听到他那略带讽刺的笑声,秦紫藤脸臊得慌,只是强装镇定地给两位客人赔礼道歉,说:“对不起两位,是我们的水平没有到位,没有给您带来愉快的用餐体验,你们这次的消费,我们本店将全额免单。” 但面对其他客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时,身为一店之长,她依然矢口否认食材不新鲜的问题。然后回到厨房,才赶紧把那些食材处理了。丢了后,她脸色很难看,既有自己被客人指责、差点翻车的后怕,又有丢掉一大笔金钱损失的心痛,毕竟亲手丢的,不全是坏掉的肉,而是一张张粉色钞票。 直播间纷纷吐槽道:【早这样做不就好了!!?】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不,其实已经晚了。 秦紫藤她自以为前几单都糊弄过去了,哪怕差点翻车的一起,也用赔偿免单及时安抚了,可以彻底堵住了悠悠之口,但不好的结果还是造成了。 前几单消费的客人,并不是完全没尝出问题,他们只是没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走了以后,就果断上了当地的吃喝玩乐旅游网,在餐饮馆搜寻到他们这一家的名字,然后根据预约单,打了差评,理由是食材不新鲜、不好吃、消费体验不友好等等,很快那评分就跌下了3.5。 而在此之前的评论都是这样的: 【接电话的小年轻声音很好听,五分好评】 【我让他帮我订民宿订温泉,问了他很多问题,我七岁的孙子还问他几道数学题,他都耐心回答了,现在的年轻人少有那么耐心了,五分好评】 【据说是个明星,颜值很高,我女儿喜欢他,勉强五星吧】 除此之外就是“餐饮很好吃”,“好多明星啊哈哈哈哈”、“白蛇传和动物园有意思,但他们打游戏真的好憨啊”等一些评论,满满的一片和谐,一直维持在五的高分。 等林筝晚上退出游戏界面,临睡前想起自己那群同事,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就惊呆了! 他才缺席了一天,靠出卖声音和辅导小学生功课,辛辛苦苦刷上去的五星好评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第30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30 因为有些在意,林筝赶紧上网查了一下前因后果,便看到有人剪出来的节目组直播录屏截图,从昨夜的食材买多了,被迫露天放置,到最后为了弥补损失坚持使用不新鲜食材,完全是一步错,导致了后续的步步错。 看完后,林筝他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觉得秦紫藤这个新店长真是出了好大一个昏招。 毕竟好的口碑建立起来往往很难,摧毁起来却很容易。 评分这种东西不上网便看不到的东西,看似摸不着如鸡肋一般无用,可唯有经常与客人电话连线的林筝才知道,一个好的评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好的曝光。评分高的餐饮馆,门户网站会优先给客人推送,客人才能有机会能看到,并且点进来浏览。 而一旦评分差了,同样为了客人的体验,门户网站就会减少该餐饮馆的推送,客人便看不到这一家,自然就不会点进去,并拨打电话咨询。那农家乐就没有机会接到来自客人的预约,收益自然减少,这是一个典型的恶性循环。 这是互联网时代,大多数人都是通过互联网下单的,毕竟在上面能看到评价,而制作精美的宣传单上往往是没有的,铺天盖地都是好话。这个年代,像老李那般还翻宣传单和旅游手册这种旧载体的游客,到底还是少数了。 林筝可以想象,如果失去网站介绍客人这个渠道,农家乐还指望通过旧载体把客人骗进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一段时间后,竟颇觉无语,最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段霜:“喂,哥……” 这时候,农家乐里灯火通明,正在召开一个小会,也没有人歇息。 他们并没讨论白天的食材问题,而是在讨论一些奇怪的琐事,裴炀反馈,客人白天在抱怨上菜慢,还有厕所挤等问题,还没开始商量。 段霜起身接电话,那动作相当引人注目,大家下意识都看向了他,只听到他轻轻地应了一声,才回道:“我们还没睡,你今天吃药了吗?” 听在所有人耳里,他的声音有别于往日的清冷磁性,简直比夜色还要温柔,一时间大家都默契般明白了,应该是正住院的林筝打来的。因为段霜的咖位,大家哪怕不是有意听人家的谈话,也下意识闭上了聊天的嘴,等那两兄弟寒暄结束。 秦紫藤身为店长,拥有节目组赋予的绝对权利,下达命令时甚至都没有这种让大家自发沉静的能力。 她心思敏感地注意到这点,哪怕潜意识告诉她,段霜是前辈,他的咖位哪里是她能比的,人家爆红娱乐圈时,她还在影视城跑龙套呢,就站在段霜饰演的角色身后,做一个没有台词的持扇婢女。哪怕她如今小有名气了,也依然对两人天差地别的层次很清楚,但清楚归清楚,感官上还是有一丝胸闷气短,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等段霜好不容易挂了电话,秦紫藤才软绵绵开口,用故作天真的口吻道:“我们正在开小会,筝弟他不是生病住院了呢,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他的身体没问题么?”仔细品读这句话,你会发现,她的字字句句看似关心,但却透着一个意思——他没事干嘛打电话,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就是平白打扰我们商量正事。 段霜她虽得罪不起,但林筝的咖位比她还不如,她还是能过问几句。 只是她刚开口,段霜就给了她一个别有深意的冷凝,让她呼吸一窒,紧接着就听到段霜道:“阿筝是来提醒我们,你们打开当地的旅游网,看我们门店的最新评分,这是今日客人给我们的消费反馈。”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评分这东西,在镜头前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一头雾水,裴炀因为先前接过电话,听到客人拿评分威胁过他,脑中概念稍微明朗些。 夏苇苇惊呼一声:“怎么回事,才三点三分。”她才迟了一个小时,最新刷出来的评分,已经比林筝浏览时又跌了。 “紫藤姐,我们食材那件事没有结束,被白天的客人捅到网站上了。”路恒也面色凝重,见秦紫藤眼神惊异,他也不解释,直接把手机递给她。 秦紫藤看完后,一颗心疯狂跳动,半晌后脸色才从惊惧、忧思到懊悔,这许这就是她不想背锅、贪图那一点损失的下场,那就是蒙受更大的损失,她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本以为那些游客就是为了看一下明星,对菜品的口感根本无所谓,谁知道他们在人前竟然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等走了后,就在背后冷不防来了一招。 这也太卑鄙了。她攥紧自己的裙子,抓出一个皱痕。 “这个评分很重要吗?”裴炀也皱眉,眼中微含怒气,他手指停留在缺憾的小星星上,总感觉那几颗没有点亮的星很是碍眼。 他的一句话替秦紫藤问出了心声。 节目组的人是不会回答他的。 嘉宾们只好自己做功课,路恒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他念出来:“评分高低与网站的推送息息相关,综合评分五分的一般优先推送,四分其次,三分则是最后一档,三分以下则不会再推送,直接下架。” “……” 这明显不是什么好消息,大家看向导致门店评分降低的罪魁祸首,眼神若有似无地带着丝丝缕缕的责备,看得秦紫藤如坐针毡,她咬了咬嘴唇。 “林筝没有参与今天的录制,估计被这狂跌的评分吓到了,一边心痛,一边赶紧跑来提醒我们。”裴炀放下手机,显然短短一瞬便明白了林筝的心路历程。 其余嘉宾闻言,反应也差不多,觉得林筝肯定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好评,他们深感好笑的同时,暗自庆幸。节目组把消息掌控得密不透风,还好林筝跟他们说了,不然他们还被瞒在鼓里,傻傻地任由秦紫藤糊弄,以为摆平了老太太就万事大吉了。 大家都等着裴炀发脾气,谁料裴炀这次竟没有发火,而是话锋一转道:“我们现在追究责任也没用,快想想评分这个事情怎么解决。明天必须好好经营,哪怕求着客人,也要争取把评分刷上去,不然评分再低下去,我们只能喝西北风了。” 别误会,他可不是替秦紫藤说好话,纯粹只是农家乐的利益,和每个嘉宾的利益息息相关罢了,把时间浪费在指责那个女人身上,还不如赶紧想想解决办法。 “裴哥。”路恒喊了他一声,举起手机:“还是有办法,网站给三星档最差的推送,但如果三星门店愿意掏给网站一笔广告费,网站还是会愿意推送。” 说白了就是交钱,网站也不是什么慈善家。 “一天多少钱?”夏苇苇问,路恒爆了个数字,她顿时睁大眼睛:“这么多!我们那点钱只够交一天,这网站真是有够狡猾。”这个多自然不是针对明星的日常消费,而是针对他们这些天辛辛苦苦挣到的营业额。 她吐槽一句:“那我们交完广告费,岂不是就没钱了?我不赞同。”她虽然偶尔上头,但脑子没坑,交完广告费,他们就逼近收益赤字的边缘,甚至还要勒紧裤腰带生活,比一夜回到节目初录制的营业前还惨。 在夏苇苇的带领下,嘉宾内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段霜则是一如既往的不发表意见。这个男人过于风轻云淡,如果不是他资历深地位高,估计早被当做残局上的“划水民”给叉出去了。 秦紫藤这时候却无比感谢对方的划水,因为段霜的隐形话语权,一旦他赞同或者反对,那对立面哪怕是五个人也没用。 正因段霜脸上毫无波澜,她才敢放心大胆地提议道:“师姐,你不要只见到短期内我们的亏损,要看长期能得到的收益。打广告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哪怕代价是掏钱,我们也只能这样做。” 虽然秦紫藤不太愿意承认,但一听到交钱能解决问题,她本来还懊悔难安的心突然好接受了,负疚感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我们交了钱,明天好好营业,一定能把广告费连本带利的挣回来。”秦紫藤道,“现在的当务之急的赶紧把评分刷上去,只要到了四分,我们第二天就不用交钱打广告了。我知道你们今天都怪我出馊主意,连累了大家,我也很不好受。明天我一定会好好担起店长的责任,哪怕低三下四地求客人,我也会让他们给我们的服务打好评。” 在圈内,秦紫藤的讲话技巧向来不错,给大家画一下大饼,就动摇了本来还反对的夏苇苇和路恒,再加上她的店长权,外加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去求客人,裴炀最后也“默许”了。 从账户上打出那笔钱时,路恒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看似要顺利解决的问题,似乎还埋有未知的隐患。 如果林筝在场,他绝对会吐槽,冒着预算赤字的风险打广告,指望当天营业额能回本这件事已经很蠢了。五分跌到三分虽然吓人,但也不是没得救,好好对待接下来愿意光临的客人。脚踏实地经营两天刷刷好评,也比指望广告的威力能够力挽狂澜靠谱啊。 第二个则是嘉宾们还是想当然地低估了人心,人人都有叛逆之心,一件事你越死皮赖脸地求着,他们反而越不想给。 想想都知道,明天的情况并不美好。 因为打了一天的游戏和跟同房病友唠嗑,白天消耗精力有点多,林筝自认为很仗义地“通风报信”后,就直接睡过去了。 认真负责的护士长半夜查房,看到他酣香的睡颜,会心一笑,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并为他掖了掖被子,让他更加好睡。 林筝对嘉宾商量的事并不知情,等他一觉睡醒起来,懒洋洋地打开手机一看,发现哦豁,他的小破店竟然直接破产了。 几天前,嘉宾在镜头前还面带微笑地表示:“挣钱好容易。”然后从有钱到破产,只用了短短三天。 这估计是高段王者都打不出来的操作,居然被一群娱乐圈嘉宾给实现了,直播间也疯狂刷起了弹幕,密密麻麻如潮水般。 【筝,店危,速回】 【筝,门店之光,不可或缺】 【筝,全世界最好的宝贝,快回】 从先前全网嘲,到现在的翻身翻红众望所归,林筝在想,自己的这个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他点开了网络上的直播录屏,打算看他的同事们究竟是怎么作死,才把他衬托出来的。 第31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31 点击视频,收获爱情,不对,是收获“惊喜”。 网友上传的录屏清晰度并不算好,有时候画面还存在卡顿,但已足够林筝了解情况。在莫名其妙的一段开头后,他看到了一幕,嘴角克制不住地抽搐。 秦紫藤身为店长,在为农家乐打了广告后,自知捉襟见肘,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地娱乐宾客,让客人给好评,承诺打好评后全场消费一律9折。她嘴皮子都说干了,出于逆反心理,很多客人本来不愿意,但听到订单有折扣,再见她楚楚可怜的美貌后,最终还是点头了。 见状,秦紫藤笑了笑,给自己打了声气,继续向下一桌客人努力。 她一向自负容貌,却再次踢到铁板,遇到了一个难缠的男客人。 这名男性客人相貌堂堂,当着镜头,一本正经道:“用蝇头小利诱惑客人打好评,那都是一些虚假商家爱做的事。你们作为公众人物,难道也这样做吗?” 秦紫藤一下子脸就白了,以为自己遇上了三观极正的批评家,对方看不惯这种行为,她唇微张,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赔礼道歉。虽然她想说,这都是行业基操啊。 她根本没想到此人口口声声说得大义凛然,皮相下竟也是一名道貌盎然的卫道士。在她道完歉后,那人就油腔滑调地笑着道:“老实说,你们店服务真的不怎么样,九折就想收买我的灵魂,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们打一折,我就可以考虑,如果能直接免单,那我绝对给你们五星好评,并发朋友圈,鼓动我朋友都来你们这里消费。” 这一桌客人吃了四五百块钱,不管是打一折还是免单,想也知道,那都是可不能的。这种话一听,只会令人生气,觉得备受侮辱,脾气不好的,骂一句滚都有可能。 事情到这里,并不算严重。 但神奇的是,秦紫藤明明一脸不满,五官也有些僵硬扭曲,最后竟然点头了!同意给对方免单。 她身为一店之长,太急于挽回颓势了,把自己的姿态摆太低了,殊不知这一个小小的点头,当即产生了连锁反应。前面打了好评的人觉得自己亏了,他们才九折,这个人竟然能免单,凭什么?而后面的人,秦紫藤再用甜美的微笑求好评,对方也要求打折或者免单。 这下子,秦紫藤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她长长的指甲掐住掌心,强撑着挤出一个安抚的笑道:“不可以哦客人,没有这样的道理。” 其他客人们:“那为什么那个人有道理?这不公平!” 给前一人破例,后无数人便会争相效仿,跟滚雪球似的,这简直糟心极了。 发展到最后,每一个客人都直接威胁上了,说不给打折,就不给好评甚至打差评。秦紫藤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不是踢到什么铁板,而是彻彻底底遭遇到了滑铁卢。 “这种操作到底是怎么打出来的?”林筝摇头叹息,他能理解秦紫藤的举动。因为那个一开始喊免单的客人很强势,她又有求于人,难免落到弱势,但是免单这种行为,完全可以私下进行。 当然了,如果换做是林筝,遇到这种既想出风头又想占便宜的客人,他一句好话都不会奉送。就算给对方免单,他也要衡量值得与否。一他会先看对方朋友圈有多少人,是否小号登陆,如果朋友圈才几个人,那直接滚吧。其二是全程盯着那个客人发朋友圈,看他发这条推广,是否有屏蔽分组或者仅自己可见,敢当着他的面弄虚作假,那他的免单承诺也能随时反悔。 你强势,我便难缠。 反正不会让对方把便宜占得太轻松容易。 但事已至此,秦紫藤好评没捞到几个,反惹出了一身骚。林筝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视频才看到前一小截,林筝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某乎,果然热门话题top1“该如何评价秦紫藤作为店长,在农家乐里表现出来的行为”,底下的评论惨不忍睹。 林筝大致看了一眼,他的结论和普罗大众相似,那就是秦紫藤的性格和能力适合做一个女明星,但不太适合做一个leader。而一个不适合的leader,会给整个团队带来不好的影响。 节目组最初选店长的时候,估计也清楚这一点,但还是坚持把她扶持上去并给予绝对权利,恐怕就是为了节目效果。 为了后期剪辑,节目组很喜欢拍矛盾,于是精挑细选了农家乐这个主题。经营一家餐馆、旅店或者是任何服务业的门店,都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得考虑妥当。 但如果嘉宾们太能干,录制过程中,景象一直很和谐,那就没意思了。为了制造看点和争议话题,节目组巴不得嘉宾和嘉宾、嘉宾和客人之间不断发生摩擦和碰撞,农家乐的经营一直出问题,这样才有看点,才能吸引观众的目光,才能撑起节目热度和流量。 没看这些天嘉宾们频繁上热搜么,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话,几乎每一个嘉宾都被网友拉出来骂了一通。热度肯定是有了,节目组永远不亏。 视频还没结束,林筝继续看了下去。 此时的农家乐只能说,没捞到好评,但还没到破产边缘,怎么会那么快就没钱了呢。 然后很快,他就知道出什么状况了。 蒋宁赶巧这时候从外边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袋热乎乎的早点,对林筝道:“你起床了?快下床刷牙,然后把早饭吃了。”他的脸色不太好,但还是镇定下来,同林筝一起看起了录屏。 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林筝住院了两天,农家乐的运营就不行了?在他看来,秦紫藤虽然撑不起一家店,但勉强维持最基本的运营还是可以的,怎么会让局势衰颓得那么厉害。 客人的抱怨很多很多,他们说“上菜慢,等好久”、“厕所拥挤”等等,意见汇总看着非常凌乱。包括嘉宾在内,他们也感受到出了什么问题,但发现不了。 网友们都是上帝视角,唯有林筝作为内部人员,一眼就看出是什么毛病,餐厅管理上有问题。 首先是点单上,林筝作为服务生的时候,他贴到后厨的订单都是按照客人点单顺序,一一贴好的。先下单的客人在第一张,后下单的客人靠后。 作为主厨的人,按照单子行事即可,于是上菜顺序井然有序,不会存在后点单的客人先上菜、而先点单的客人继续等待的情况。 但没了林筝,裴炀先前就是一个传菜员,他心思也不够细腻,不会考虑那么多,接了单子不按顺序,一股脑儿全贴到后厨,导致部分客人的单子一直被压在最下面。客人抱怨道:“我们都坐这里一个小时了,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啊?” 他们亲眼看着,比他们晚到的客人,已经都吃干抹净准备离开了,而他们一道菜都没上,手机都快玩没电了,能不因此满腹怨气么?这时候哪怕秦紫藤说打九折,也无法平息他们等待的怒火。 而面对客人的质问,裴炀还茫然地道:“啊?这是怎么回事呢,我去催催后厨。” 可后厨的人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呢,他们就是按照单子一个个往下做的啊。夏苇苇甚至跟裴炀吵了起来,表示这不是她的责任。原剧情的争吵再次上演,只是对象换了人。 “那出菜慢和厕所挤,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发现林筝看问题的眼光很透彻,蒋宁继续问他,毕竟客人抱怨的声音不似作假。 林筝想了想,拿了一根圆珠笔和一张纸画给他看。从厨房传菜到客人桌子的路上,从客人餐桌到厕所这两条通道上,由于堆积了过多杂物,导致这个距离被无限拉长了。 这本该是店长的责任,杂物应该放在仓库里,但秦店长估计是嫌麻烦,于是全堆在过道上和厕所门前,造成了拥堵。 蒋宁回看录屏,发现虽然画面虽只闪过两秒钟,但还真是这个理。林筝虽人不在现场,却有一双捕捉细节的眼睛。 他坐不住了,起身去打电话。 在他看来,这节目就是个往下陷的泥淖,他要去拯救他那清清白白的艺人。只是他刚提醒完,农家乐就破产了,连最后一点钱都赔干净了。 □□是一名女客人尖叫道,她的东西不见了,怀疑是其他游客的偷窃。得知这件事后,包括秦紫藤这个店长在内,所有嘉宾人都傻了,身为艺人养尊处优久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遇上偷窃事件。 怀疑是游客所为不无道理,但那一名游客竟然敢在节目录制里偷窃,简直是胆子太肥了,或者说,就是享受这种在危险边缘走钢丝的感觉? 嘉宾们目光锐利地在茫茫人群中努力搜寻,却只对上了一双双惊疑不安的目光。他们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哪个人可疑,因为每一名游客看上去都很无辜。他们又不能走到别人面前,说能否查验一下您的随身物品,不然就是侵权。 女客人说,那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让他们一定要把小偷揪出来!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她开始质问店里难道没有监控摄像头吗? 而店内确实没有监控,只有摄影师在录制节目,而且摄影师一般只围着嘉宾们走。嘉宾不在场的时候,他们很少会去拍摄客人用餐。 被偷了东西的女客人歇斯底里,无法掩饰自己愤怒的心情,说要去投诉。嘉宾们一边焦头烂额,一边翻看摄影机录像无能为力,求她不要投诉。协商无果后,最后只能赔钱了事。 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破店彻底破产了。 直播间都炸了。 而更巧的是,两天前林筝听到隔壁大叔摩托车失窃后,才曾向裴炀提议“我们店内的客人越来越多了,也许该在店内装点监控摄像头,”裴炀却以“我们店内那点东西,又有什么可偷的”给拒绝了。 谁知道不是农家乐的东西被偷,而是客人的东西被其他客人偷走,农家乐还无处伸冤,因为没有监控,报警也没用。林筝的话再次被网友称为神预言,大家都疯了,说啊啊啊当初为什么不听他的。 这也许是巧合,但让秦紫藤下台,求着林筝赶紧病好回来的呼声因此更大了。 林筝:“……” 这么多事居然集中发生在一天内,该说秦紫藤这个店长命中带衰吗? 蒋宁看了网上的风向言论,嗅觉敏锐地觉得此时很适合炒作,便开始和林筝商量策略,营销号则一如既往地道【你们喊破喉咙也没用,店都破产了,名声也差了,就算林筝回来了,也不能力挽狂澜】 第32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32 蒋宁毕竟是金牌经纪人,在如何炒作上颇有一手,他正和林筝商量着,突然目光看到了什么,他停下了。 林筝心有所感都抬头,一同看向了门口。窗外阳光明媚,鸟叫声清脆悦耳,踏光而来的男人眉眼一片温柔,像微风,像曜日。 段霜又来看他了,果然是好哥哥。 林筝的心,情不自禁地雀跃起来。 “哥,这么晚了你还来看我,太不好意思了。”他道,目光滑到段霜身侧,那手里握着一个车钥匙扣,还提着一袋水果零食,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段霜熟门熟路地把林筝病床的小桌板扣下,拿出一瓶温热的牛奶,插上吸管,像照顾三岁小孩一般,递到少年手里,道:“喝吧,真难得,你也会不好意思。” 林筝接过,喝了一口。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他已经可以想象,如果他的人生注定病魔缠身时,段霜也会对他不离不弃。可惜他是个废柴,除了口头上的感谢,根本无法报答。 看出少年脸上的开心和感激,对方似乎沉浸一种美好的想象,看着他的眼神孺慕又动人,瞧着有几分可爱。段霜笑了笑,掩去眸中的暗色,他觉得林筝完全没必要感到亏欠。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弟弟的未来将会和他纠缠在一起。 对方的未来,将会被他接手。 而一辈子的时间有多长,慢慢相处久了就知道,无需言谢。 而林筝此刻显然是不知情的,于是跟这个男人还无话不说,他把蒋宁打算为他炒作的策略一二三四全说了出来。 段霜只看了蒋宁一眼,没点头也没反对,只笑道:“这确实是增加名气的好机会,网上都希望你病好回去,你的回归是众望所归,这姿态足够了。只是现如今热度已经够了,凡事过犹不及。” 蒋宁被他平淡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明白段霜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要的是林筝炒作能红,但又能不遭到反噬,毕竟铺天盖地不恰当的营销,只会招惹路人缘的反感。他要蒋宁把其中的风险降到最低。 “嗯明白了。”娱乐圈的弯弯绕绕,林筝是外行人,他确实不懂。原剧情也不是围绕他展开的,他只知道原主的名声很差,先前被全网黑,打了一个翻身仗后,该如何巩固胜果,他是不懂的。 “而且阿筝病真的好了吗?如果身体没好,就根据医嘱,多休息几天。”段霜摸林筝的额头,说这句话时,口气清淡,却似乎意有所指。 林筝听懂了,段霜是劝他真有把握才接手这个烂摊子,没办法就继续“病”下去。现在门店破产了,只是评分撑着,勉强没有下架罢了,但已经很糟糕了,口碑和钱财双滑坡,谁接手都头大。 林筝这属于节目组操劳过度的工伤,属于不可控因素,又有打点过后的医嘱在,只需要卖一下惨,哪怕他熬到节目录制结束,都不回归,也不会有人因此说一句什么。 而如果林筝没把握让小破店振兴,强行蹭热度回归,只会让原先高度期待的网友失望,就结果而言得不偿失,不如一直“病”下去,反成为网友心中的一丝念想。 段霜说的在理,林筝斟酌了一下得失,还是道:“哥,你放心吧,我病好了。” 他本来就准备回去力挽狂澜。原主想红,但以什么样的身份红最合适呢,那自然是万人呼吁下,以英雄的姿态回归,并创造一个奇迹。那这样,第二季将会成为后人反复狂刷的经典,后几季除非也有如此作死的嘉宾,否则难以超越。 第二天林筝包袱款款从医院坐车回去了,迎接他的是节目组嘉宾们饱含期待的目光。路恒脸上的笑意微红,裴炀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热情得差点让林筝喘不过气。他挣扎着,一张脸都憋红了。 敢情这些人都等着他回来呢。 裴炀松开他后,才面无表情地看向秦紫藤,很直白地开口:“店长权利是不是该转交了,交给适合的人。”这是他们嘉宾昨夜商量好的,不适合的人及时让位才讨人喜欢。 其他人也都看她,眼神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催促。 把一档综艺变得那么糟糕,每个嘉宾的责任都不可推卸,他们现在都被全网嘲了。但如果现在有人能拯救,那这个人就是英雄,把象征权利的店长头衔交给他又怎么了。 被当众逼宫,秦紫藤面子挂不住,她咬了咬唇,情绪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她好不容易才抛弃了主厨身份,当上了店长,又有节目组的人撑腰,看在那绝对话语权份上,她显然是不想放手的。 同时她也认为这店都这样了,林筝就是一个半大小子,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拯救,可别被网友吹几句天才,他就真的上天了。她昨夜回屋后,针对为什么门店衰败得那么厉害,身为店长,她自己给自己复盘了一番,得出的结论就是她很努力了,她并没有什么大错,门店之所以衰败,都是那起偷盗事件惹的祸。 其次是,她上任才两三天,时间太短了,短期内大家看不到效果,下意识就会怪她。因她是镇店之长,所以就该承担所有责任。明明撑起这家店的该是一个团队,却把所有锅扣在她头上,这是一件何其不公的事。 比如昨天,夏苇苇和裴炀大吵了一架,大家都指责她说,店长你为什么没有站出来,及时调解店员之间的矛盾。这让她感到委屈,夏苇苇是她师姐,往常行事就跟□□桶似的,裴炀又是脾气不好的前辈,他们非要吵架,引起客人拍照围观,她怎么可能拉得住? 秦紫藤想了很多,心里如一团乱麻,最后还是开口道:“店长之位移交的事,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我晚点再跟节目组讨论一下,看看能否移交,可别破坏了规则,毕竟我们昨天晚上私下讨论后,还没有通知导演组,万一他们觉得我们自作主张可不好了。” 她扯起节目组的大旗,掩饰自己恋权的小心思,在其他嘉宾皱眉看过来时,她躲避目光,转移话题道:“当务之急,筝弟你不如说说,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今天店内已经没客人了。” 林筝轻易就能看出她的想法。 他表示理解,毕竟谁也不愿意灰溜溜地被人赶下台去,他也不是非要这个职位不可,一个头衔罢了。 面对秦紫藤的询问,他淡定道:“办法是有的,就是做法上可能有些卑鄙,如果门店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我们干脆直接下架整顿,换一个名字再重新申请上架。” 这已经是行业基操了,一些商家常钻的漏洞。一家店被客人投诉死亡,并不代表真的死亡,他完全可以改头换面后,再次涅槃重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陷入了沉思。 “确实有些卑鄙,但貌似可行的样子。”夏苇苇道,一个名声糟糕的老店虽然有基础,但论起刷好评,肯定没有一无所有的新店快。 路恒也道:“那我们下午将桌椅重新排列组合一下,再重新拍照,让人看不出原状。” “可是我们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裴炀皱眉说,这是最糟糕的事情,为了赔偿客人的损失,他们赔完了最后一分钱。 林筝毫不犹豫地道:“那就卖东西,我们店里有很多东西是硬通货,可以换给村民获取我们想要的东西。”比如秦紫藤买的那些高价水果,因为标价过高,根本没有机会做成水果拼盘,他们只能折本贱卖,去换一些蔬菜和肉。 林筝在侃侃而谈时,裴炀眼神游移,他不仅想到了店里卖不出去的水果烟酒,也想到了杂物间里一堆锅碗瓢盆,反正都是节目组一开始为他们准备的,而他们又用不上,那干脆一起打包卖了,就当为新店浴火重生做最后一丝贡献。 “可我们没客人怎么办?”秦紫藤问出最关键的一点。 他们门店遭小偷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附近的村民游客都听说了,这一段时间想必都不会到他们这里光顾。哪怕嘉宾去山脚下截胡,那些游客正准备下山歇息,一听说是他们农家乐,在摄影机前也表现得一脸不情愿。 说起这个,林筝就从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摞传单,递了过去:“那只能麻烦苇苇姐和紫藤姐,你们白天走远点了,我在县医院打听清楚了,距离桃源村度假景区两三公里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很多的大学城……”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尽,大家都懂了,意思让两个最漂亮的女嘉宾去发传单拉客,靠魅力吸引男学生过来,操作效果大概就如同让一个肌肉猛男,去给肥胖人群发健身房传单差不多。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现在的大学生除了上课,可支配的日常时间很多,游乐玩耍上也经常呼朋唤友,附近的村民游客不好骗,他们只能往远的拉客了。 “裴哥也可以去,学生里应该好多裴哥的粉丝呢,如果说打九折或者三人以上酒水免费的话,她们应该很愿意过来的吧。”少年耸肩,丝毫不觉得明星艺人偶尔出卖一下色相,有什么大不了。 他一口气分配了很多任务,秦紫藤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因为门店早已入不敷出,谁也不好意思偷懒。 但见林筝丝毫不提自己要做什么,她还是问道:“我们做这些,那筝弟你呢?你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她的潜台词,前辈们都去跑腿,难道你就在店里休息吗?我看你病也好了呀。 假装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林筝道:“我留在门店里,等你们攒够钱了,我就找人帮忙安装摄像头。”他还要专往那种隐蔽的角落装,如果再有不死心的贼,敢撞上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一提起让店里名声大跌的偷窃事情,所有嘉宾脸色都不好了,这一次裴炀再也没说那是不必要的开支了,虽然经验告诉他们,那无名之贼已经靠踩着明星嘉宾们出名了,应该不敢再犯了,但想想万一呢,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林筝只是分配任务,但大家总觉得他一来整个风气就不一样了。他虽不是店长,但小小年纪,手腕却已初现雷霆之风。 网友们纷纷表示这些办法完全可行,只等着看成效了,顺便每日一催,询问秦店长什么时候下台。 第33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33 人来人往的大学城外,正值下课铃响,成群结队或者形单影只往外走的学生很多。秦紫藤脸微红,就在她顾忌着面子不太想上前拦人时,夏苇苇就已经见缝插针走上前去,微笑着拦住一个搭单肩包的男孩。 “来来来同学,请问你有没有时间,能否看一下我们的传单?” 那名男同学埋头盯手机,闻言头也不抬就拒绝了:“没空,我不健身。” 夏苇苇噎了一下:“我们不是健身广告。” 男同学:“那我也不办卡,也买不起房,你们别找我。” “同学,我们不是办卡,也不是卖房子的,我们就是一家新营业的农家乐,有很多活动和优惠哦。”哪怕对方不配合,夏苇苇依然耐心劝说,细数新店大酬宾折扣力度有多大,说得天花乱坠。 “我都说了,我没兴趣。”这名男同学本来想走,却屡屡被拦,脸色不豫地抬起头,一见到面前是两位美女,再看她们身后的摄影机,喊走开的话溢到嘴边,突然又给咽下去了,改口道:“我可以考虑一下……周末是吧,我问一下舍友周末有没有时间。” 夏苇苇嘴角忍不住向上一翘。 这种美人计成功与否,不仅关系客流量的问题,还关系到嘉宾的面子。 可惜她没高兴多久,秦紫藤就长叹一口气,泼了她一盆冷水:“师姐,拉到人是很好,可我们这样效率太低了。” 大学城简直是一块肥沃的推销宝地,但一个下课间,顶着烈日炎炎,她们才成功拉到两三名学生。她们想混入学校,但许是那成熟如同走秀的打扮和那过于应酬般的笑容,大学的保安虎视眈眈,并不打算让她们这两位进去。 她们只好站在学校门口,望着学校里一群潜在的小肥羊们空叹息,最后无奈地给林筝打电话。 林筝正好趴在地上,装好最后一个摄像头。 听到求助后,二话不说就换上一件白t恤,换上一双运动鞋,背上一个书包。成功靠着一张青春稚嫩的学生脸,混入了校园。 在接下来的短短两三个小时内,他充分给直播间的观众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做打广告的千层套路。但凡遇到个人,他都主动出击。 遇到情侣他便说,“两位周末想不想去哪里玩?我有个好地方可以推荐哦。” 被拦的情侣们先是“哇哦”一声,满脸都是淡定的惊奇,似乎林筝说的地方并没有打动他们。 直到林筝继续说,他们那里跟温泉旅馆有合作,用完餐可以在夜间散步泡温泉,在寂静的山间看满天繁星和萤火虫,还能畅游花海,让彼此感情更进一步。情侣一般便驻足了,情不自禁地听了下去。 听着情侣中的女孩不绝于耳的清脆笑声,摄影师的脸都红了,心说林筝还真会忽悠,说法一套比一套浪漫,而周末约会这种事也确实如此,笼络住女方的心,男方基本就不会反对了。 顺着好心同学的指路,林筝走到音乐社便敲门道:“各位学长姐,我知道周末有一场裴炀的小型演唱会,不要门票,你们想去吗?” 人家是你哪门子的学长姐啊不要脸,叫得真亲热。摄影师心里吐槽了一下。 然后他就被惊住了,他无法形容自己看到的场面,少年话刚掷地,教室内玩吉他的、调试麦克风的、聊天的、开会的所有同学目光都看了过来,如同一群看到鲜肉后两眼放光的饿狼。也不知是裴炀让他们产生了多巴胺,还是不要门票的演唱会刺激了他们。 来到联谊社,遇上纠结周末要去哪里联谊的社长,林筝已然形成了条件反射,嘴快地道:“各位学长,你们要去联谊吗?我知道有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哦,车程只需半小时,可以爬山烤肉、泡温泉,还可以钓鱼,晚上如果留宿还能欣赏漫天繁星和萤火虫,比带女孩子在商场吹空调喝奶茶有意思多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筝,被他的话语吸引,浑然忘记了这个不请自来的漂亮少年,其实在打广告。 一个学长面前摆着剧本杀的道具,林筝眼疾手快地捕捉到这个细节,便抓住机会道:“学长们是不是还喜欢玩‘杀人游戏’?那个地方晚上还会举办篝火晚会,大家可以试一下天黑了,在篝火边上玩游戏,肯定比平时在教室里有氛围,感官更加刺激。” 在林筝的游说下,大部分人都心动了。社长甚至要了林筝的联系方式,承诺说定下人选后,会给他打电话。 等林筝心满意足地走了后,其他人迅速围拢过来。 本来在大学单身久了看舍友都眉清目秀的,更别提刚刚的少年不是一般二般的眉清目秀,一群老单身狗露出了垂涎的目光:“社长,那个学弟是哪个学院的,怎么平时没看过?” “看着好小,是大一新生吗?怎么会那么白。” “社长,那个学弟也参加联谊吗?他的联系方式让我看一眼呗!”他们只想叹息,这年头怎么学弟都那么俊,比学妹们还俊,那样颜值的参加选秀都够了,捞他们学院一个院草那更是绰绰有余。见过这样的极品后,谁还有心思去参加后天的联谊。 社长:“……” 人家真就一个打广告的,那微信号还写着xx农家乐呢,这群禽兽光盯人家脸了,到底听没听人家讲话,呵,难怪刚刚报名的人那么多。 看林筝一口气拿下多笔订单,效率比两位女嘉宾高多了,直播间的网友们对他的佩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在大学内部湖畔,两方嘉宾聚首,开始分享战果。 是的,两方。夏苇苇他们摘去自己的墨镜、抹去颜色浓艳的口红,最后还是成功混进来了。但她们战果很不利,她们拿着一摞传单,先是在每个教室外丢一张,但很快传单就被人清理了出去。 她们不气馁,混入女生寝室后,每个寝室插一张,然后就被严肃的楼管阿姨以不能在寝室里发传单广告为由,赶了出去。 她们没辙了,只好给林筝打电话,请求汇合。 林筝可鬼精灵,他来到小卖部,用公款买了一支最便宜的雪糕后,发现摄影师大汗淋漓,便又掏钱买了一支同款的。摄影师吃了雪糕后,不太好意思,便说回请他喝汽水,林筝道:“哥,这怎么好意思呢。” 然后手指毫不犹豫就挥了出去,一双眼睛也弯了起来。 摄影师也不计较,笑了起来,掏钱买了两瓶可乐,一人一瓶。看到这一幕,网友们纷纷羡慕地表示,这可是女嘉宾都没得到的待遇。 于是夏苇苇她们来后,就见到两人坐在湖畔阴凉边吃吃喝喝上了,跟她们又累又渴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紫藤打了个招呼后,率先道:“筝弟,我们这里拉到了十个人,你那里呢?”林筝比他们晚来多了,应该拉到的人比她们少吧,她暗忖,她们可是很努力地游说了,什么“发朋友圈九折啊,满八十个赞八折,呼朋唤友的酒水免费呀”,才勉勉强强说动了十个人。 林筝在吃雪糕,含含糊糊地回道:“没……没多少……”他嘴巴无法抽空,听在旁人耳里,有点像嘤嘤呜呜的哭诉。 一听这话,夏苇苇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担心他产生自责的情绪,于是安慰道:“没事,是你来得太晚了,没拉到几个人是正常的。你已经很厉害了。” “是啊筝弟,你已经很努力了,哪怕一个人都没拉到,两位姐姐也不会怪你的。”秦紫藤脸上绽开一抹温柔又包容的笑容。 然后时间转眼到了周末,她们就看到了门店里爆满差点坐不下的客人,全是青春靓丽的大学生,她们的嘴张张合合,半天没合上,心想这些客人该不会都是林筝拉来的吧!?林筝比她们想象中还能干,而且这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简直太恐怖了。 连附近的村民都忍不住探头探脑,问道:“不是说这家店倒闭了么,怎么还那么多客人?” “苇苇姐,紫藤姐,你们别光站着不动啊。”路恒搬东西搬得满头大汗,一时间都忘记了谦和内敛,忍不住催促道。在少年调整了空间布局后,上菜的速度显而易见的加快了,也不会造成拥堵的情况。 听到催促声,夏苇苇总算收起了自己差点惊掉的下巴,她回神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她认出路恒手中的貌似是一个铁丝烤架,还带小刷子的那种。 “筝弟让我抬到露天的地方去,让客人们自己做bbq,我们只需要准备食材就够了。”路恒解释道,客人们都是学生,那可比成年人放得开多了,只需要给他们准备一个烤架、几副牌、几盅骰子和两三箱啤酒,他们可以嗨一整天,甚至还有人摆开桌子直接就地联谊。 “那裴炀人呢,怎么没见他?”夏苇苇左右环视了一圈,柳眉竖了起来,以为裴炀又躲哪儿偷懒去了。 想起林筝私底下曾交代过的嘱咐,生怕两人吵起来,路恒赶紧帮忙说话:“裴炀哥正被人围着呢,好多音乐社的学生找他签名,他应该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人红了,就是有这种令人甜蜜的烦恼,连抽空上个厕所都要被粉丝围观,难怪段哥坚持要去后厨。 夏苇苇:“……” 在嘉宾们忙碌地招待客人时,不速之客依然到来了,是最初那个要求免单的客人,他依然带着一群朋友来光顾了,先是大吃大喝了一顿后,才豪气万千地招手道:“店长结账!” “是他!”秦紫藤脸色僵硬,一遇到这个糟心让她被网友骂的客人,她本来还算明媚的心情顿时打了折扣。 其实她身为店长,如果现在站出来,勇敢地重新面对这个客人,也许还能挽回网友们心目中的形象。可她的脚步踌躇了,显然不愿意上前。 遇事不决往后退,就注定了这一季的店长最终只能沦为吉祥物。 林筝皱了皱眉,二话没说就过去了,他还没签单子,那名客人就很理所当然地招呼道:“我已经发朋友圈了,还给你们打五分好评了,这次还是直接免单了吧?”他秀了秀自己手机屏幕,生怕林筝看不见。 “劳烦消费五百六十七块,请问是付款码还是现金?”林筝报了数字后,装作不清楚的样子,用傻白甜的口吻明知故问道:“请问客人,免什么单呀?” “就是之前你们美女店长订下的规矩啊,只要给你们五星好评并发朋友圈,就可以所有消费免单。”这名客人显然是来找茬的,嗓门嚷嚷得里三层外三层都听得一清二楚。 甚至盖过了打牌和骰子的声音,把学生们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看来打算继续玩跟风起哄和乱不责众这套。 林筝早有准备,他淡定地掏了掏耳朵,指着墙上的一张海报,用遗憾的口吻说:“很抱歉通知客人您,我们换店长了,店名也换了,过去的规矩不管用了。墙上贴的才是我们的新规,所有客人都一视同仁,没有例外的哦~” 海报背后那胶水还没干透呢,但足够所有人睁大眼睛,白纸黑纸看清楚了。客人给五星好评,最低折扣是八五折,还送一盘现切的高价水果沙拉。果盘有限,先到先得。这样优惠,都足够其他客人抢破头了。 “你们怎么那么多变,朝令夕改欺骗我们感情,这不是把我们这些顾客当傻子吗?我要投诉你们店大欺客!”那名客人不干了,和同伴们一起拍桌而起。 一朝天子尚且一朝臣,换店长了规矩自然得改,这位恶客自己没弄清楚就打算倒打一把,说门店欺骗客人,林筝可不是好捏的柿子,他直接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用可怜巴巴的口气道:“歪,请问是桃源村度假区负责人吗,我们是xx农家乐,我要投诉这里有个客人酒后闹事,还吃霸王餐准备逃单,对,胳膊还抬起来了,好像要打我。” 他只会比你速度还快地进行投诉。 一听林筝的投诉内容,没等度假区的保安赶过来,那名男客先怂了一半。 又因林筝从头咬死没这规矩,口气毫无松动的迹象,他握在手里的录音笔也直接废了,倒把自己强人所难的语音录了进去,最后只能灰溜溜地付账走人。 秦紫藤这才发现,原来只要她的姿态足够强硬,其实就能平息混乱,客人也不敢乱来。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轻松地解决,只是她太顾忌着淑女风度和所谓的偶像包袱,不敢恶言相向,反而被寻常的客人踩在了头上。 反而林筝小小年纪性格张扬,但因为没什么粉,才能勇往直前无所顾忌,举手投足颇显神采飞扬。 虽然节目组给了她一个荣誉头衔,但林筝绝对会踩着她红的。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想法则是沮丧,哪怕没有她和其他人,林筝这样的素人,不管上什么综艺,八成也会红的。 这个少年活得跟带资进组似的,前有吸粉体质,后有影帝哥哥,还会交朋友,旁人只能沦为陪衬。 红,是早晚的。 第34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34 等林筝病好回归,游戏难度也从噩梦级回到了简单级,嘉宾们在乡村里的日子,很快便在“招待客人”和“挣钱养店”之下,如流水般过去了。 林筝安装角度十分刁钻的摄像头,不仅二次拍到偷窃事件,还拍下了男游客揩油事件,两件事传出去后,整个桃源度假区的风气竟稍微有所改善。 这一次,面对无孔不入的镜头,在节目组赠加过一次游戏难度后,嘉宾们再也不敢暴露真实想法了,他们只敢哭丧着脸,一边数着枯燥无味的钞票,一边对导演组哭诉道:“呜呜呜呜挣钱好难哦。” 导演组:我信了你们的邪! 官宣结束后,这一季为期两周的农家乐录制总算落下帷幕,在游客和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中,集体来了一张笑容灿烂的大合照。工作人员说会po到微博做宣传,让嘉宾们好好发挥。 摄影师道:“裴炀,你别笑了,你的笑容太僵硬了。麻烦自然一点,你十四颗牙齿都要露出来了。” 裴炀立马板起脸:特么这还不是录节目久了,看到围观人群里有游客,他条件反射就摆出了职业性假笑。习惯真是太可怕了。 摄影师转头又道:“苇苇、紫藤你们的妆容怎么那么素净,要不要去补个妆?”明明参加节目前一个个还是妆容精致完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怎么现在连妆都懒得化了。 两位女嘉宾满腹怨气去补妆了:炊火丫头当久了,天天早起干活,晚上睡觉连敷面膜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有时间化妆啊,没看男嘉宾们也越来越随意,连胡子都懒得刮了么。 有强迫症的摄影师纠正多次后,眼神再度落在镜头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瞄了几眼后,突然把矛头对准正在低头玩手指的林筝:“林筝,你个子又不高,旁边空那么大位置做什么,你一个人要用气势排挤掉两个人么?” 无辜被炮火击中的林筝:“……” 这个摄影师到底会不会说话,他这个站位那么明显,就是为了把路恒和他哥让出来啊! 他敢肯定这个摄影师绝对不混圈,饭圈的人就喜欢剪cp同框图,哪怕两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也能靠神剪辑和合适的bgm,剪出含情脉脉的眼神交汇和漫天的粉色气泡,这时候谁挡在两人中间,谁就是那颗瓦亮瓦亮的电灯泡。 林筝不想当电灯泡,奈何摄影师不解风情。 没等他重新调整位置,就发现后背靠上了一堵带体温的墙,一只冰凉的手绕上了他的脖颈。 林筝讶异地抬起头,发现段霜也在低头看他,黑发顺着姿势微垂,那双凤眼微微眯起,有笑意在其中闪现。 两人挨得挺近,几乎呈现从背后环抱的姿势。 林筝愣住了,耳旁似乎屏蔽了所有声音,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别看我,看镜头。”段霜嘴角含着浅笑,对林筝说道。 他那俊逸的笑容似拥有蛊惑的魔力,吸引住了摄影师的全部视线,让人瞬间忘记了所有挑剔,反而拍大腿激动道:“就这样不要动!这个姿势简直完美!” 等拍照结束,大家都散了,一个个抱着挑刺的嘴脸,准备去看摄影师自称完美的成品到底如何。 人声重新喧闹起来,林筝这才后知后觉,刚刚他和段霜的姿势好像有些暧昧? 远比一般的兄弟情亲密,只是场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坦坦荡荡的姿态,反而冲淡了些许暧昧,让他感受不到危险,只觉得难道又是自己想多了? 人群中,唯有蒋宁脸色难看。因这个照片要po到网上,嘉宾们眼中只能看见傻笑的自己,一个个都在注意自己的形象,看不见旁人。他却能看见,自家那从来不沾绯闻的艺人,微微俯身,手臂轻笼茫然少年的肩膀,好似想将人拥入怀中。 镜头遮不住偶然闪现的眼神,更掩饰不了一个人的肢体语言。 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蒋宁周身的血液当即冲上头顶,惊吓之余,竟也产生了一种醍醐灌顶之感——难怪他怎么劝都劝不动,原来这个男人早有了别的心思! 这些日子的盈利,足够每位嘉宾都得到一张头等舱的机票,嘉宾们欢呼不已。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乘坐大巴抵达机场,毫无防备之下,遇到了热情又疯狂的群众。看到嘉宾们的身影,人群爆发出巨大的尖叫,如果不是机场安保人员在,他们差点要挥舞着横幅和立牌挤了过来。 “怎么回事,那么多人?”手提行李的嘉宾们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和墨镜。 工作人员和助理等人一边吃力地帮忙抵挡:一边咬牙解释道:“如果不是我们的航班信息被人泄露了,那应该就是有粉丝从官宣微博照,推测出我们会乘坐哪一班了。” “现在外面不止应援团的粉丝,还有很多媒体记者,正常登机是不行了,我带你们走安全通道。” “来机场的媒体,都是哪几家?”秦紫藤心口惴惴,敏感地问了一个她关心的问题。 “风向娱乐、红唇周刊、还有蜘蛛……”不算特别大牌,但都是圈内浏览量甚广的媒体公众号,以往只有二线艺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噢噢。”两位女嘉宾精神恍惚地应了两声,机械地跟着人走。 哪怕被几大机场魁梧壮汉呵护着走,早已经没有被粉丝推搡倒地的危险,但她们的眼神呈现一种玄而又玄的迷离状态,类似“刚刚似乎有好多人喊我的名字”、“不会是我幻听吧”、“难道我红了”的反复自问。 林筝不是明星,但他第一次遇到这种阵势。 原主在参加这档综艺之前,定位更像是一个努力想红、想融入这个圈子,却只能靠人设黑红、被人嘲笑的假网红十八线。 于是他还把自己放在一个平平无奇普通人、黑粉如虱子的地步,走路习惯走边边,素面朝天不修饰,不跟明星前辈们争奇斗艳。结果突然遇到好几个女孩激动地大喊他的名字,疯狂地想往他怀里扑来,然后很快又被保安用身躯驱赶走,他才吓了一大跳。 手脚僵硬,不知所措。 直到众目睽睽之下,段霜牵起他的手,带领他走了几步后,他才重新活了过来,慢慢迟钝地学会走路。他耳边还有好多道尖叫声,大意是:“林筝,我千里迢迢为你而来,你看我一眼啊!” “看到了吗?”拉着他的手,段霜低声道:“你听,都是在喊你的名字。” 见少年似乎还沉浸在惊吓中,没有彻底回神,段霜伸出修长的手指,取下自己墨镜,架在少年的鼻梁上,遮去那张哪怕不沾脂粉都过分精致出众的脸,然后才微微一笑,俯身道:“喜欢这种感觉吗,如果跟了我,你会更火。” 刚好在这时候回神,并捕捉到这句话的林筝表示:“???” 他人都要吓傻了。 在接下来走安全通道并成功登机的过程中,他反复陷入了自我怀疑,因为段霜的表情早已恢复一贯的温和,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林筝的错觉。 好不容易登上飞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张了张嘴,小脸严肃地看向段霜,本来想问问“跟我让你更红”这句话什么意思,顺便澄清一下,他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没想到还没说话,耳边却听到一句热情又惊喜的呼喊声:“林筝!” 林筝茫然回头,循声望了过去,眼神迷惘了三秒后,才从对方那张热情洋溢的俊脸,辨认出那一排都是原主记忆里的熟面孔。 原主在学校时的同班同学,关系不是很熟,一年说不到几句话的那种,没想到竟然那么巧在同一趟航班碰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缘千里来相见,可惜一个在头等舱,一个在经济舱。 “好久不见啊林筝,你一请假就是三周,老班态度神神秘秘的,就是不说你去了哪里。我们都好想你,原来你去录节目了啊。”同学的手不断挥舞,那旁若无人的嗓门,惊起左邻右舍的注目。乘客们的目光在两个少年身上不断逡巡,似乎在想这一对难道是什么八百年没见的老熟人。 蒋宁手里提着林筝那两大行李箱,抬得要吐血了,一提起脑袋,发现林筝居然还站在过道里,要不是碍着此处是公共场合,他差点要骂人了。 按捺了老半天,他才压着脾气道:“小祖宗,你怎么还不坐下,过道难道比座位舒服吗?诶那人朝你招手呢,遇到同学了?” 林筝点头,不知道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就在他犹豫时,那个同学看口型似乎又喊了他一声,只是恰好被机舱内响起的即将起飞提示声响给盖过了。 “阿筝你先坐下吧,你裴炀哥哥他们还等着呢。”段霜道。 他淡淡的眼神在那名态度显得过分热情的同学脸上滑过,轻而易举就看出了一个少年人的虚荣。 他可不想林筝成为一个任人炫耀的筹码。如果真想寒暄,为什么不是对方过来,而要阿筝去主动拥抱。 段霜总是那般冷静从容,无论什么场合都处变不惊,他微带提醒的话一出,林筝当即顾不得去找同学了,而是后知后觉地赶紧给别人让道。 林筝伸出手:“不好意思啊裴炀哥,我忘记你在我后面了,你那么多行李,我帮你抬。” “你可看到我了啊?我还以为你眼中就你的老同学呢!”裴炀冷哼了一声,抱怨的口气半真半假,但熟悉的人一听就知道,他根本没生气。 果不其然,见少年表情歉然,他像是总算逮到机会似的,立马抬起胳膊,趁机揉了一把对方的头发。在对方不满的瞪视下,揉出了一个造型时尚的鸡窝头。 裴炀后面还跟着一长串,路恒、夏苇苇、秦紫藤都排着队呢,见他们插科打诨,一个个表情好笑,似乎都想起了在农家乐里排队干活的时光。在林筝落座后,他们也纷纷按照登机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否巧合,他们的位置星星点点,看似凌乱,却正好把林筝圈在了最中间,让他的存在感在光彩熠熠的明星艺人中一下子变得格外显眼,几乎脱颖而出。 人群的骚动也渐渐响起,堂而皇之拍照者不少。还好有空乘人员暗地里维持秩序,机舱内部行动还算有条不紊。 “航程两个半小时,要不要先睡一觉?”林筝本来有想问的话,但没有机会问出口,段霜先拿了一条毛毯和眼罩过来。 神奇的是,看着这两样东西,林筝还真有些困了,于是任由段霜给他戴上,呼吸了几下后,蒙头睡过去了。 同样是头等舱,一个女孩揪着姐妹的手臂,对前座的人手指似癫狂般指指点点,掩饰不住自己激动的表情,口型似乎在说,啊啊啊弟弟他睡了睡了,脑袋倒在哥哥肩膀上,好可可可爱啊啊啊! 她的好姐妹其实也想尖叫,但尖叫声刚涌现到喉口,发现闺蜜已经帮她叫过了。她反而淡定了,还饶有兴致隔空欣赏起这对兄弟毫无瑕疵的俊颜,万分感慨这一次的头等舱真幸福。 随着灯光黯淡,头等舱很安静,但经济舱的大家可不一定了,八卦和讨论声一直络绎不绝,甚至渐渐变得清晰,时不时传来“天哪是段霜”、“裴炀”、“林筝”等的名字,恐怕谁也没想到,一档综艺后,一个小新人的名字都能和前辈们放在一起被人提及了。 那一排三人座的同学正好就被这些无孔不入的声音给包围,发现自己再怎么抬高脖子,也只能盯到林筝的半个后脑勺后,他们放下了自己热情客套的手,神色充满复杂。 “还两年同窗呢,我们都那么努力打招呼了,他居然鸟都不鸟我们,真是看透了他。” “哼,飘了呗。”同学道。这贼老天真是不公平,有些人哪怕长着一张俊脸参加各种选秀节目都未必能红,而有人背靠一个大牌哥哥,啥也不干都能红,真是酸死人了。 “不是都说因为他各种作妖,他哥跟他感情从小就不好,两人也没血缘关系了么,怎么还捧着他,他咋就那么好命呢?”亏他还把对方的游戏战绩秀了出去,怎么网友们骂了他一段时间后就不骂了,气抖冷,这届网友战斗力真的不行。 第35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35 林筝回了学校才知道,原来那三名飞机上的同学,他们是也请假了,去参加一个选秀节目的海选活动,表演了一段唱跳,还专门给官方投了简历,可惜还是不幸落选了。 他们请假了一周,落下不少课程,被班主任批评了,理由是“小小年纪,不务正业”。 训斥他们的时候,班主任就站在走廊上,那铁血无情的腔调,嘹亮宽厚的嗓音,穿透了玻璃窗,传进了附近好几个班。 坐在位子上记笔记的林筝,听到这话,虽然他此时人不是被训斥的对象,但他感到自己的膝盖竟好似也在隐隐作痛。 那三个少年自然不服气,他们才请假了一周,林筝可是请假了三周!难道就因为林筝成绩好,他们成绩一般,林筝红了,他们尝试失败了,班主任就这样区别待遇吗! 不服气归不服气,在学校里,他们还是很热情地想跟林筝套近乎,想求一下林筝,可不可以让他们走后门,把他们的资料摆在节目组的桌子上。他们知道,那个选秀星工厂是昆丽娱乐和环球娱乐共同举办的,而林筝他哥哥段霜正好是环球娱乐的一哥,还持有公司不少的股份,肯定能说上几句话。这圈内不都一个样,资本说话。 可惜没等他们利用各种课间休息时间,成功跟林筝搭上线,林筝拿着月考第一名的成绩单,又开始请假了,行踪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身为同班同学,他们竟只能从对方微博通知里窥探到对方的行踪。直到海选真的结束,海报也贴了出来,他们才彻底死了心。 班级群里一开始还有酸溜溜的声音,后来就变成了歌舞升平,大家去串门都会说:“欸林筝知道吧?那是我高中同窗两年多的同学,他就坐我前边,以前还喜欢抄我作业呢。” “林筝啊,我跟他是发小,幼儿园他被人欺负哭了,还是我见义勇为帮了他,交情处到现在,好得很呢!真的没骗你。” “林筝啊他打游戏虽然菜,但我们哥俩以前就都喜欢带他开黑。你说他开直播时为什么不邀请我们多排?嗐,那还不是他怕网友过分关注我们这些圈外人,影响了我们的正常生活,为我们着想嘛。” “他曾经暗恋过隔壁班的班花,那班花还拒绝了他。” 一时间,自称是林筝的朋友同学邻居发小暗恋的女生等等纷纷冒了出来,在网上还匿名披露了很多他本人真真假假的私事,令营销号们跟打了鸡血一样,如蚁附膻。 可能普通人成名之路大多如此,当年的段霜搞不好也是如此,林筝本来该烦不胜烦的,但忙碌使他根本没心思想太多。 在段霜的有意安排之下,他已经和大多数普通高中生的生活隔开了一个世界,一个循规蹈矩平平静静,一个五光十色、充满诱惑和竞争,彼此之间泾渭分明。那些圈外虚假的爆料,实际也影响不到林筝的生活。 唯有段霜手指停留在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上,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初中暗恋过隔壁班的女孩,还给对方送奶茶?”初中就暗恋一个女孩,懂得给对方送礼物,他这个弟弟似乎有些早熟。 林筝茫然地回:“啊?” 他好奇地随着段霜眼光看向了那个爆料的营销号,搜了一下记忆,发现完全没印象了。 倒有一件事还挺鲜明,他用略带回忆式的口气道:“我只记得那时候,隔壁有个女生,每天都拎着一杯奶茶,拜托我带她打游戏,她长得还挺漂亮,可打游戏实在太菜了,我渐渐的就不和她玩了,奶茶也不要了。” 奶茶哪有上分重要!他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说。 段霜笑了笑,眼睛微眯,温和的眉眼有几分愉悦,他说:“打游戏很不好,能有你不好?” 林筝的水平确实不敢恭维,上一次游戏官方平台搞了个小比赛,开幕式时足足找了好几个电竞高手带他,才让这一场直播完美落幕。全程林筝紧张得要死,手掌心都出汗了,如果不是段霜拉着他,他都没发现自己手指痉挛了。 段霜这么一说,林筝就不高兴了,立即摇头晃脑地反驳这句话,最先前提起的什么隔壁班女生的事早已抛到脑后。 蒋宁从头看到尾,嘴角讥讽地一翘,心道男人啊男人,你做得太明显了。你在带领他领略这个世界,你想让他不安、无所适从,只能待在你身边,又想让他尝到红的滋味,红的甜头后,离不开你。 啊哈,这样一个有心机的成熟男人,林筝早如瓮中捉鳖,这么可能斗得过他。 哪怕是身为经纪人,蒋宁也只能冷眼旁观。 对方问他想不想去带林筝,在圈内,谁愿意离开自家摇钱树,去带一个刚红没多久、前途还未卜的新人呢?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如果是之前,蒋宁肯定不愿意。 但自从发现了自家艺人的心思后,他眉头微蹙,表情复杂,半天才缓缓地道:“我没有异议。”果不其然,笼络住了林筝,才是彻底笼络住了他背后的那个男人。 林筝也确实很忙,有一个没怎么宣传的新综艺邀请他去当导师,林筝本来不想接的,一是这个节目只是一个试水,制作水平看上去不太高的样子;二是这是一档淘汰式真人选秀节目,而林筝他什么都不会,就是一个吉祥物,怎么能去当导师呢。 “没关系林筝弟弟,我们自备了唱跳方面的指导老师,你作为出道的前辈,可以从经验上给练习生指导,或者给他们的潜力做评估,给予他们鼓舞,我们的团队需要你。”毕竟这个人红得那么快,年纪还那么小,对场内那群年龄十多岁到二十多岁不等的学员来说,直接就相当于把一个标杆竖在他们面前,那刺激能不大吗? 实在架不住节目组的哀求,林筝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其实指导个屁啊,节目组就是想蹭林筝如今的热度,那管他到底会不会唱、跳和rap。 林筝询问蒋宁的意见,蒋宁态度表示无所谓:“这节目那么穷,肯定会扑街的,你就当随便去逛一圈咯。”每年圈内有多少综艺,都扑街得默默无闻,嘉宾们也不介意,能红自然好,不能红捞一笔通告费就走,毫无心理负担。 言之有理。 于是林筝就签了合同,签完后一看名字,才发现这个节目好像就是他同班同学去参加,可惜落选的那档节目,还挺有缘分。 在节目组的安排下,他录制了一个宣传他即将参加这档选秀节目的视频,分分钟上了热搜。 视频打开,是林筝那连黑粉们都不得不承认好看的一张脸。他先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然后道:“大家好,我是林筝,有幸接受邀请,成为‘选秀星工厂’的一名指导老师,在暑期与各位见面!下方是百名学员的个人资料,大家可以点进链接观看,选择心仪的学员为他打call,为他投上宝贵的一票……” 视频还没播完,底下的评论分分钟破千,真爱粉还好,说的都是: 【学员们的照片我都看了,还没你好看,我直接选你,弟弟你出道吧】 【弟弟你上什么节目,我都支持呀】 黑粉就直接: 【哈???你当导师,你教人家什么???你会唱歌、跳舞和说唱吗?】 【学员年龄比导师还大,真好笑】 林筝还没来得及说话,粉黑直接撕了起来。一直针对他的营销号,又跟风发了他的表情包,底下一群哈哈哈哈哈,俨然是欢乐的海洋。 就结果而言,不出节目组所料,果然林筝一发博,名气就来了。虽然都在骂林筝何德何能,但这个本来在查无此人的节目,确实在蹭了林筝的热度后,未播先火了。可怜的网友,完全不知道这就是一个套路。 段霜也看了那条热搜。 隔着屏幕,他都能脑补出少年那张郁闷的脸。 “还挺可爱。”他笑了一下,手指微动,把营销号发的那张表情包给保存了,才慢悠悠点开通讯录,给一个人打电话。 事件还没过去一小时,热度又起了,原因是凌琛凌大影帝随后也转发林筝那条微博,留言道:“筝弟你好,我也不会唱跳rap,奈何也成了导师,一起努力吧[握拳][握拳][握拳]” 他还关注了林筝。 林筝还没来得及回关,凌影帝的粉丝就已经疯了。 而凌影帝之后,裴炀也半真半假地转发道:“某人不会唱跳rap,我会啊,为什么没人邀请我?是我裴炀站得还不够高吗[假怒][假怒][假怒]” 听懂暗示,节目组立马发去邀请。 这下子,这个本来还默默无闻的节目彻底火了,等播出后更是火得一塌糊涂,林筝从此背地里有了个“综艺锦鲤”的称号,想邀请他的节目更多了。 而那几名海选落败的同学脸都黑了,懊悔自己高一开学的时候,怎么没有去跟林筝处好关系,而是嫉妒他的家庭背景于是常常口舌挑剔,不然那台上的一百人中,搞不好就有他们的影子。 林筝也非全然的不谙世事,他回去就问:“哥,圈内都说凌琛老师是你多年的好友,是不是你让他接下节目邀请的?”他口气虽是小心翼翼的疑问,但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本来大家都在骂他不会唱跳,不配当导师的,可凌琛也不会,也当了导师,一时间没人敢骂他了。更甚者,大家都在羡慕凌琛居然和他互关了。 林筝当时就感到这背后一定有段霜的影子,他身上的一点小事,只有段霜才会反应得那么快,出手得那么及时。段霜是疼爱他的哥哥,但这种呵护过于密不透风,很容易让人上瘾,从而产生一种极度的崇拜和疯狂的依赖。 简而言之,他怕被人宠废了。 说实话,林筝总有一种自掘坟墓的感觉,导致他如今在段霜面前连撒娇都不太敢了,做事非常有分寸,只当自己是一个年龄小、慢慢脱离兄长羽翼的弟弟。但他毕竟读过剧本,又顾忌着自己的病情,不敢离得太远,只保持着兄友弟恭的尺度。 少年问这句话时,眉毛蹙着,鼻子微微皱起,眼睛里有一丝小动物般的警惕,说不出的可爱。 段霜笑了。 他并不否认,自己在以保护的名义,磨掉林筝应对危机的能力,让他知道,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对他最好。可惜林筝警醒得太快了,他缺一个机会,让林筝彻底离不开他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在林筝新综艺的录制期间,选手们正在台上表演节目,一个个都强行按捺自己忐忑的心情,等待导师们能给他们一个理想的评分。 许是听到了他们心声,镜头来到了星光熠熠的导师团,特写恰好给到了林筝——少年正安安静静地低着头,许是困倦,还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越是特写,越考验颜值。对方那浓密的睫毛上还沁着一颗小小的泪珠,看上去颇为秀气,那缓慢地几下眨眼,令人呼吸急促。 然后更让人呼吸急促的还在后边,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少年那张很容易引人痴迷的脸上,突然流下了两管血,衬着那茫然的一个抬头,瞬间将漂亮和惊悚这两个元素同时集中在了一起。 正等待他给成绩的学员们傻了,而本来正激烈争吵该给学员a还是f的导师们也傻了。 第36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36 人气导师在大庭广众狂流鼻血还陷入昏迷,大家心惊肉跳,不得不半中止录制,将林筝送到医院。 “什么!????” 经过半年的潜伏期,林筝的诊断终于出来了,病房外林美珑直接崩溃了。她刚千里迢迢从深山老林的剧组里跑回来,此时头发凌乱、脸庞憔悴,如果不是那眉眼依稀能瞧见几分美人的影子,完全不像一个艳光四射的女演员。 她在剧组里饰演的角色,是段霜安排的,正好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剧中那孩子就是疾病缠身、活不过八岁,她正好有哺育的经验,当小演员化着惨白的妆,躺倒在她怀里时,她真的把一个母亲的悲伤演绎得淋漓尽致,那眼角微红枯竭的眼泪滑下时,甚至打动了眼光向来挑剔的导演。 整个剧组都沉浸在悲伤中迟迟无法脱离。 戏份结束后,林美珑擦掉眼泪,小演员伸出手,用略带孺慕的声音道:“阿姨,你真好。当你的孩子肯定很幸福。”他都入戏了,如果一个孩子病重,能得到一个母亲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流尽所有的眼泪,那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当时她面色谦虚,心下却得意,道她的孩子才不会这样,因为他很健康,不需要我为他掉眼泪!可当剧本的故事在现实中上演,她才发现自己得意早了。 她那一向漂亮伶俐的小儿子,此时正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不停地呕吐,那脸色比小演员的妆容还要惨白。 “怎么会这样呢医生,我孩子阿筝他平时明明看着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得这种病?难道是他父亲、也就是我那该死的前夫那边有家族遗传病,然后一直瞒着我?”林美珑哆嗦着嘴唇,在段霜冷淡的注视下,她连眼泪都不敢流了,只觉得这世界像是突然倾覆了,这一切都显得极为不真实。 她能在剧中表现出为孩子付出一切,甚至豁出性命,那是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演戏归演戏,不代表现实中她也同样能做到。 “林女士,请你冷静一下心情,我们很理解……病人的情况比较棘手,保守治疗的话,需要的医疗费用较高。再加上他的血型很特殊,国内暂时没有适合的骨髓,我们只能向国外寻求帮助,但请千万不要悲观,现在全球的互助医疗网已经建立正在完善,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当然了,有消息不等于有结果。 每一年都有无数的患者等待所谓的“消息”,从期待到失望,再从失望到麻木,最终或绝望或从容地迎接死亡,谁也不知道,林筝会不会是其中一个。 林美珑怎么可能不悲观,面对医院方爆出的天文医疗数字,她难过之余,下意识情绪就产生了退缩。 这些年优渥的生活下来,她名下根本没有多少存款,前夫赔给她的抚养费早已挥霍完,她身价不高,片酬根本没有多少,哪怕把房子和车子全抵押了,也填不上这个巨大的窟窿,而且、而且哪怕钱全部填上了,也未必能找到适合小儿子的骨髓……她很爱小儿子,但面对这需要不断投入犹如无底洞、还看不到未来的事,她眼泪流下时,一颗心也在疯狂的犹豫和动摇。 她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咬得坑坑洼洼,最后才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注视着段霜,充满了哀求:“阿霜,我知道我不是你亲生母亲,阿筝也不是你的弟弟,可妈妈实在没办法了,你和阿筝感情那么好,一定不舍得放弃他,妈妈求求你……” 她不是求段霜一定要救林筝,因为哪怕段霜出手了,林筝也未必能平安活下来,她是在求段霜不要指责她的不作为。 早料到这个凉薄的女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段霜心中并不意外,只为病床上那个人感到一丝难过。 林筝他是一定会出手帮助的,但这一切都跟林美珑没关系。 他命人拿出一份白纸黑字打印出来的合约,连带着一根笔,递到林美珑面前,道:“签字吧,林女士。阿筝他交给我。” 拿到笔的瞬间,林美珑像触摸烫手山芋般,下意识放开了手,但在笔即将落地时,她还是浑浑噩噩地捡了起来,以一种不算慢的速度,浏览起这张合约。 这上面写,无论治愈与否,段霜都愿意承担林筝这笔天价医疗费用,但条件就一个,他将会接收林筝的生活,而林美珑不能再干涉过问。一旦签字,从法律上来讲,林美珑跟林筝依然是母子关系,但她不能再过问小儿子未来的事。这一纸合约并不是剥夺她的监护权,而是做出了一些约束。 如果是平时,她早就抗议了,但放在现如今糟糕的情况下,有人愿意接手她儿子的治病费用,甚至照顾对方的未来,林美珑对此完全求之不得。 生怕下一秒段霜会反悔,她迅速地签了字。 名字一落下,事情仿佛尘埃落定,林美珑心里喘不过气的压力顿时减轻了。 段霜幽黑的眼睛盯着她,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明明这个男人没有一字一句指责,但林美珑心里却很不好受,被那眼神刺得狼狈、无处遁形,只想一直待在剧组里不回来。 然后她就真的走了,哪怕离开前,她那难过失落的脚步,曾在小儿子的病房外踌躇过。 她和段霜的每一句对话,林筝都听到了。 他虽然难过,但感触却并不是很深,因为这个女人只是做出了跟原剧情一样的选择。剧情里,原主被哥哥丢下,又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丢下。现在还好,他起码只是被林美珑丢下,而段霜还愿意照顾他。 不枉他这段时间,拼命刷的好感度,虽然好像有点刷偏了。 见到林筝清醒,段霜走了进来,手端起一杯温水,掌心放着几颗药,递到林筝嘴边。 这个男人没有问“你听到了什么?”这种话,而是擦去林筝脸上的污渍,然后体贴道:“身体还难受吗,乖,张嘴先把药吃了。” 面前这双手非常漂亮,骨节分明,掌心有温度,给人安全感,还会摄影会弹琴会写歌甚至会照顾人……跟本人一样,是个温柔又完美的人。 林筝心口一热。 他顺势吃了药,才把脸埋进膝盖,用湿润如小兽的眼神瞅着,道:“哥,你真好……”林美珑丢下他离开的场景近在眼前,他当然不想段霜也抛下他,他用环抱膝盖的小动作,掩饰自己心中那股不安和恐惧。 好人卡x1 似乎是体谅他现在身体和心理双重虚弱,于是段霜只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林筝仰躺在床上,漂亮的小脸苍白,虚软无力的手指扯着自己的袖口,不经意就扯出一截白净细嫩的脖子。 少年似乎恍然未觉自己扯出了一道多么靓丽的风景线,而是用自言自语的口气道:“我身上有点熏……我之前是吐了吗?”他的脊背还和衣服微微粘在一起,看来他还流了很多汗。 段霜容色未变。 他很镇定地帮弟弟擦身体,哪怕少年身上的衣服半褪半敞,正好挂在两条纤细的手臂间,露出那一身白玉般的皮肤和胸前若有似无的两点,他呼吸的频率也没变过。 很快就帮弟弟把衣服换了。 反倒是林筝自己,在无声的寂静中,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如雷鼓动般的心跳声,听得非常清楚。 玛德。 这不科学。 换完衣服就没事了,林筝看着段霜,没说话。 段霜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注意到少年揪着自己领口,那略显局促的目光,段霜叹气,摸了少年脑门一把,低声道:“你不要想太多。”林筝的健康永远被他放在首位。 “你不会有事的。” “不管用什么手段和办法,哥哥都会倾尽全力,努力找到治疗你疾病的办法,哪怕找不到,也不会丢下你不管。” 少年的脸一下就抬了起来,眼神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家哥哥,像天底下每一个向家长索要承诺的小孩,他道:“你能保证吗?” 那脸色白白的,但小眼神儿,却软软的,像浸了水光。 “我保证。” 段霜的眼神很平静,笑容也那么温柔。似乎是心疼,他伸出指腹擦掉弟弟腮边的泪,手指顺势摸上那颊边的发丝,指尖一触即离,举止停留得很有分寸。 让林筝的心放松了下来。 这才是他想要的兄弟情。 — 段霜没有说假话,当范围放眼全球,那希望也变得大了。 这段时间,他在外为弟弟的病情奔波,而林筝接受化疗需要他时,他又会立马赶回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化疗了,少年那张精致的脸因为痛苦狠狠皱成了一团,他浑身颤栗,紧闭的眼眶聚满了无数疑似恐惧的泪水,偏偏因为嘴唇死死咬着,除了呜呜呜的声响,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鼻血混着眼泪一起流,一身干净的病服立刻就脏了。 人还没进手术室,林筝已经冷汗淋漓,豆大汗珠粘在白净的额头,打湿了头发,衬着那张惨白的脸和枯黄稀少的头发,漂亮脆弱得惊人,却令人不敢再看第二眼。蒋宁早已不忍地撇开头。 “别怕,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段霜声音很低,抱着他的力道却很重,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随着最熟悉的哥哥在旁边不断的抚慰,少年本来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痛苦的神色也渐渐褪去,他双眼迷蒙地叫了一声:“哥?”然后是很多声重复的呼唤,没什么意义,但他也许就是想叫几声,那语调还越来越大,充满了不安! “我在。”段霜抱住颤抖的弟弟,让他的脑袋贴近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他在自己怀中无助的发抖,他已经无数次恨,为什么他的血型无法匹配,以致于让弟弟承受这样多的痛苦。 林筝哭诉道,声音充满颤抖:“我要没有头发了,我要变丑了……”他的头发一次比一次少,他早就不敢梳头,因为轻轻一碰,那脆弱的发丝就是一把一把的掉,掉满整个床沿。每次睡醒,他都会被这些断发吓到。 觉得那掉落的头发,仿佛就是他逐渐走到尽头的生命。当他自己成为了纸片人,他才知道,被人决定生死的滋味有多恐怖。 他后脑勺一块的地方已经秃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每次照镜子,总觉得镜子里那本来如花季一般青春的少年,那惊恐的眼瞳非常陌生,整个人也变得好丑陋。 他终于理解原剧情内原主为什么歇斯底里了。 因为包括他都在想,他都变成这样了,连林美珑这个妈都丢下他了,真的还有人会喜欢他吗? 段霜好像是喜欢他的,可是看到他现在这样子,他会不会…… 林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没有雏鸟情结,但他的情绪变得很敏感极端,变得非常在意别人的看法,尤其是段霜的。 “没有变丑,你还是那样俊俏,没了头发我们就戴假发。”段霜口气宠溺,手指珍惜地抚摸少年尖瘦的脸庞,心下微微一叹,因为天生长得好,他这个弟弟从小就自信如一名国际巨星,什么时候竟如此害怕过,那脸上的哭泣,让他一颗心都疼得紧紧攥在了一起。 蒋宁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手下的艺人永远是冷静从容的,在圈内待久了,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脸上的笑容从没有下去过,但显然牵扯到林筝,什么都变了,他现在已经很少笑了。林筝一不安害怕,他那颗心也跟着乱了。 林筝害怕自己变丑,哥哥的心会变,可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哥哥也在怕,怕怀中人,携带着他一颗孤独的心死去。 第37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37 林筝的情况恶化得还挺快,前期他的团队本来还能隐瞒病情,以压力太大流鼻血为由,将事情捂得密不透风,而林筝也从容参加各种活动。但大半年后,随着选秀淘汰录制逐渐进入白热化,他不得不停下所有活动,微博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 粉丝们都以为是林筝年纪小,承受不了那么多工作压力,打算休息一段时间,或者是打算全力以赴备战高考,于是都表示了理解。 结果却被记者拍到,他在医院接受治疗,而裴炀等人带着墨镜偷偷摸摸去探望的照片。 虽然只是冰山一角,照片上少年那张卸妆后的脸,一如既往的漂亮,但眉眼中那脆弱的神色,瞬间激起无数千层浪,粉丝们都疯了。不少媒体嗅觉敏锐,扛起机器就前往照片上的地点,甚至还有人想通过法子贿赂医护人员,哪怕语焉不详,但只要得到几句讯息,就足够他们发挥出一篇文章了。 到底是什么病,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是不是工作太多导致的过劳,还是少年成名后伴随而来的郁抑症?如果不是“整容说”实在太离谱了,他们甚至可以写上一写。 团队的人也在吵架:“我当初说就该去美国的,在那里筝弟能安安静静接受治疗,还不会被人打扰。”省得那些媒体乱写,什么天花乱坠的病都有了。 “临近高考,出国那么大一件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大家会以为筝弟打算成年后出国移民的!” “那还不如实话实说,反正现在国外已经传消息回来了。” 林筝团队就拍了一个短视频,是林筝躺着抽血输液的画面,尖利的针头扎入那薄薄的青色血管,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那针头在肌肤下缓慢地推进去,很快就有血液倒流。少年身体抖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下去过,给人一种被阳光照到的感觉,就像刚火时,他在综艺里表现出来的样子。 林筝也没有特意卖惨,他就很认真地记得蒋宁说,你哭会被媒体报纸借题发挥,于是他就咧开嘴笑,还问道:“我这样笑可以吗?” 蒋宁不说话了。 林筝不知道,他现在瘦了十多斤,脸色很苍白,下巴也瘦出了形状,穿在厚衣服里,更显小了。简简单单一个笑,很容易让人的心来不及拼接,就直接碎了。 没等“天使重病”词条刷上热搜,视频内,少年就挥手安慰大家说,现在已经有消息了,他应该很快就会病好。之所以不说,是怕大家担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的天,他好瘦,骨骼都突出了,我想抱抱他】 【应该?应该?我哭得好大声】 看网上风向不对,蒋宁连忙停止,让他聊点平常的,别过多激起粉丝们极端恐慌的情绪,林筝只好绞尽脑汁地想,努力闲聊一些家常。 可听在粉丝耳里才更加爆炸,因为少年说:“好可惜,今年高考我只能缺席了,不能和大家一起努力了。” 明明现在还没渡过冰天雪地,他却直接就聊起了夏天的事。 年纪小的粉丝一听,直接心疼哭了,她们想去医院探望,但却不敢提任何与死亡有关的字眼,怕上天听得多了,真的把人带走了。年纪大的粉丝也难掩悲伤,越是平时娇气健康的人一旦倒下,还要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家反而更加心疼他。 他们中有林筝的哥哥姐姐粉还有妈妈粉爸爸粉,看着少年那样,就觉得好像自己的亲人也在床上病重煎熬一般。 林筝本无意如此,奈何却激起了旁人更多的眼泪。 黑粉们也黑不下去了,他们的心情很矛盾。 他们觉得林筝就是一个走后台的幼稚小鬼,平时骂骂他很过瘾,可当他躺在病床上,明明已经很虚弱了,脸上还强行露着一个灿烂如艳阳的笑容时,非常明媚漂亮,却像极了要燃尽自己生命最后一点光来拼命温暖你的蜡烛,他们突然就骂不出口了,反有些怜惜。 下意识地还给祈福微博点了个赞。 嘁,一定是对方现在毫无反手之力,他们就算骂赢了,也胜之不武! 蒋宁也没想到,林筝一个短视频效果那么好,不管是否作秀,但几乎半个圈子的人都在为他祈福,“活下去”的词条,甚至还有不少明星艺人纷纷祝福,可能是大家也都担心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子被上帝收走了吧。留着他一个,给圈内带来一些活力也挺好。 一些类似路恒、凌影帝等的圈内好友表示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探望他了,而裴炀也道:他特么终于能把墨镜摘了,他之前每一次来探望小粉丝,看着林筝越来越少的头发,他回去都必须戴墨镜去遮掩自己红了的眼眶。 新综艺的全体练习生成员也都来看他了,一个个都是帅小伙,将医院的长廊挤得水泄不通,还录制了希望林筝导师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短视频。 让林筝很感动。 他本来觉得自己没什么,经过几个疗程后,他虽然掉光了所有头发,但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 他本来心情很害怕,还想哭和撒泼,可是当段霜抱着他,亲吻说,他没了头发也很好看之后,他身子发抖,却没那么害怕了。 有段霜陪着,他的心情非常平静,甚至平静到产生一种情绪——虽然他对段霜没有那种超越兄弟的感情,但如果他活不下去,死在对方怀里也许也挺好。他一直利用哥哥对他的喜欢,捆绑着对方,他身患重病,他备受折磨,段霜照顾他,何尝也不是备受折磨,也许他死了反而对彼此是一种解脱。 —— 等到国外的消息彻底落实,林筝将在下个月做手术,他摸着头顶的假发,甚至都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类似“啊原来我能活”的茫然。 然后他就问蒋宁:“我做完手术,我的头发能长出来吗?”他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他不在意自己做完手术,是否病症还会复发,存活率是多少,却很奇怪地在意那点细枝末节。 蒋宁说:“当然可以。” 这几年技术发展,“白血病是不治之症”已经是过去时的说法了,患者术后恢复比较好的话,能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头发自然也会重新长出来。 林筝笑了:“那就好。”总算放下心了。 一看到段霜进来了,他立马就把枕头边的假发套上了,那样的熟练让蒋宁欲言又止,克制不住自己想捂脸的手。 带假发会闷着头皮,不利于治疗,林筝在其他人面前从来也是无所谓,坦坦荡荡地做一个漂亮的小光头,但只要段霜一出现,他下意识就会戴上假发,这代表了什么,他自己竟还没发觉。 也许是年少气盛,也许是感情回避型,林筝否认自己对段霜的感觉,但每次段霜一过来,他那双眼睛的神采总比往常亮了许多,就像天上的星辰坠入了他的眼眸。 林筝调整了一下发饰。 这一次,段霜不是独自过来的,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高大帅气的男人,那个人林筝也认识。凌琛凌大影帝,今年三十四岁,去年才夺得了大满贯奖项,是段霜在圈内结识多年的好友。 两人因此同框,林筝也毫不意外,凌琛还给他带来了很多探望的礼物。 他嘴角一弯,用招待兄长朋友的礼数,热情地招待了人家,还挺甜地喊了句“凌老师”。 虽然落在凌琛眼里,林筝对他的态度,不太像是把他当做兄长的朋友,更像是在招待男朋友的兄弟,他巴着段霜的手臂,眼神却看着他,透出一丝丝对他和段霜交情的好奇。 如果真的是弟弟,那一般就有话直说、有话直问了。 凌琛玩味地盯着传说中好友的宝贝疙瘩,努力想看出对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可否认,林筝长得很好,尤其那双眼睛出奇的漂亮,静静注视人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魔性天真,确实讨人喜欢。但这个圈内或人工或天然的俊男美女少了吗?早已看习惯的段霜怎么可能还会被一层皮囊吸引。 可除此之外,林筝身上好像确实也没什么特别了,眉眼之间倒是挺动人,但据说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演戏,身体也挺孱弱,目前的资源看着是不错,但这未来能走的路未免过于狭窄,而段霜迟早会走出国门的,届时这两人真的匹配吗? 凌琛笑了一下,狐狸眼也弯了起来。 没等他笑完,就见少年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不太像是无礼的冒犯,倒像是在透过他看别人。 他稍稍收敛了笑意:“筝弟,你做什么那样看着我?” 少年挠了挠头,语气怪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凌老师笑起来,跟我哥好像啊。” 凌琛一听,笑容不变:“像吗?那应该是我们感情好,处久了自然而然就像了。”心下却道:特么我比你哥年长,为什么不是你哥像我,这恋爱中的人真是没道理。 一听凌琛说他俩感情好,林筝突然不说话了。 段霜向来很在意他的小情绪,见状便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心道:“怎么了?”经历过林筝最脆弱的时期,哪怕林筝稍微扁一下嘴、动一下手指,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林筝不会形容自己什么心情,他转过头,小小声地说:“没什么,就是这道题我不会做。”他就随口转了个话题。 但段霜却信了,“哪一道?”他随手翻了一下练习册,发现弟弟的进度很快,注意到这点,他眉宇微皱,道:“你昨天晚上又熬夜做题了?” 说罢,他直接把册子抽走道:“你下个月做手术,术后还要很长一段修复期,高考你是赶不上了,这个月你就好好休养,这些课程不急于一时。” 林筝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很难过,他下意识就向段霜说出了心里话:“我……我要复读一次高三了,好丢脸,我要成为别人的学弟了……十九岁才考上大学,我也不是大家眼中的天才了qaq” 年龄所带来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还跟自己曾经熟悉的同龄人无形错开了一个小阶段。甚至包括他哥哥,一路过来也很优秀,林筝想遵循对方的步伐,却从一个高考,就不一样了。 日子处久了,在段霜面前,林筝很容易没有秘密,仿佛他自己本能地知道,无论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产生什么幼稚或死要面子的一些想法,段霜都会包容他。 他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这种话其他成年人也许难以理解,明明身体才是本钱,这孩子的自尊心为什么强,在乎这种无关紧要的面子工程。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这些细枝末节纯粹都是小事。 偏偏段霜却觉得,弟弟身上这种偏执的想法,也格外可爱。 他笑了笑,附耳凑到他身边,用同样小声的话道:“你已经很棒了,你别跟同学比,你要跟圈内的前辈比……”他就随口举了几个例子。 弟弟的成绩,如果不出意外,绝对能考高等学府,这个放在圈外也许不算什么,但放在娱乐圈内,反成了名副其实的学霸。有多少明星艺人曾经的高考成绩和录取院校,为了面子都捂得死死,根本不敢贴出来。他在圈内大风大浪那么多年,很多秘密都知道,随便一提都足以成为了不起的谈资,更别说这种只能哄人的小事了。林筝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弯成“o”型:“不会吧,她那么红,居然高考才两百分,可她明明说自己是某某大学毕业的,这岂不是……”他把形象欺诈这几个字咽了下去。 吃完各种瓜后,他眼睛亮晶晶,像两弯小月亮,显然自信心又回来了,“哥,你跟我说了那么多,不怕我说出去吗?” “那你会说出去吗?”段霜嘴角慢慢浮起一个笑容,好整以暇地反问他。 林筝立刻揽住他脖子,道:“当然不会。” 但他会偷着抿嘴乐,比如现在,他喜欢听这些圈内秘密,更喜欢段霜在乎他小脾气,出言安慰的样子。 看这对兄弟从头到尾咬耳朵,那旁若无人的样子,让一旁的凌大影帝嘴角抽搐,瞬间在情感上跟蒋宁达到了共鸣。 等段霜走后一个小时,林筝的好心情还依然持续着,他扯下假发,甚至还有心情引吭高歌,一边扰民,一边拿出梳子给假发梳头。 蒋宁犹豫了一下,问林筝:“如果你病治好了,你会考虑跟你哥哥在一起吗?”在他看来,林筝的病迟早会好的,那就到了要面对感情的时候,现在他人还病着,大家也都配合地装聋作哑,但病好了以后呢? 林筝愣了一下,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把整个脑袋埋进被子,只露出半张天真正义的脸,糯糯道:“我跟我哥是兄弟啊,我对他没有那种意思,你们别误会……” 蒋宁含笑:“哦,原来是这样。” 心下却道:wtf,老子都吃了多少盆狗粮了,你还搁这给我说是兄弟呢!? 第38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38 谁家的兄弟天天搂搂抱抱,但林筝要否认,他也不能逼着不是?小祖宗面皮薄脾气娇,背后还有人,他怎么都得罪不起。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已经步入了修复期,只是林筝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认和逃避,很容易将原本站他这边的蒋宁给推出去。尤其在少年一次义正言辞的脸红否认,而段霜正好站在身后时,他脸上的笑没变,依然充满包容,但却看得蒋宁心里很不是滋味,下定决心再不管这对兄弟的破事了。 林筝的病情逐渐稳定,段霜也开始恢复工作,他本就是红透半边天的大忙人,先前为了弟弟的病情推掉了绝大部分的邀约,现在渐渐又被提上日程。 简而言之,随着林筝重新健康起来,他渐渐来医院的次数少了,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这样的差距,神经再粗的人也感觉到不对劲。 因为先前段霜来医院,几乎跟住下没什么两样,全天候陪伴虚弱的林筝,等林筝病好,他依然风雨无阻嘘寒问暖,只是开始恢复工作了,那自然意味着忙碌,陪伴的时间少了,这很正常。 段霜依然对他很好,如每一名宠溺弟弟的兄长,但林筝依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变了。他给段霜发了一条短信:“哥,我下午想去购物,你能带我去吗?”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回。 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动静。 三个小时过去了,林筝已经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了很久。他的手指有些机械,切到微博几秒钟,又担心错过什么,赶紧切了回来;切到社交软件几秒钟,又情不自禁切回来。 他摸了摸自己开始逐渐恢复气色的脸,拐弯抹角地问蒋宁:“我哥最近很忙吗?” 他没有注意到,他神色自然而然流露出了几分赌气,或者说是不开心,蒋宁当然注意到了,他点头道:“挺忙的。” 他现在虽说是林筝的经纪人,性质更像是保姆助理,但段霜那里的动向,他依然了若指掌,见林筝将信将疑,他便给林筝细数段霜近期的工作流程,然后道:“你哥之前为了照顾你,推辞了很多工作,现在不得不回去了。都是为了你才把上半年的工作拖到现在。” 明明是罗里吧嗦的抱怨,林筝的心情却重新飞扬起来,有一点点高兴,但没多久,他就意识到不对了。 “难道忙到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从秒回到三四个小时都没有动静,落差太大了,被宠坏的小孩怎么可能适应得了。 “应该吧。”蒋宁不确定的回答。 林筝哦了一声,又开始索然无味地玩手机。 “你哥哥是真的忙,你不要闹别扭。”蒋宁学着段霜的姿势,去摸林筝的脑门权作安抚,却摸到了一手毛茸茸的头发茬,那刺刺的发根,比男人好几天没刮的胡子还扎手,他立马缩回去了。 “谁闹别扭了。”林筝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他语无伦次说:“我知道我哥很忙啊,我虽然无聊,但又没有一定要他陪我……”他骨子里也曾是成年人,成年人的压力有多大,他在本职是画画时,也切身体会过,他只是被这落差弄得心绪说不清道不明。 仔细看,少年嘴抿着,强行透着一股“我很懂事”的气势,但那双乌黑莹莹的眼睛像是有水光滑过,再说下去,怕是不得了。 蒋宁心里咯噔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无聊了,我们那么多人陪着你呢,你是不是找不到队友,我们都可以陪你打游戏呢。” 团队的人每天轮流照顾林筝,可以说在医院里,大家也都怜惜他,心甘情愿陪着他,林筝身边永远很热闹,不会缺人陪。 没由来的,明明越热闹,但林筝心里却更空虚,他拿出最新款的游戏机,咬着嘴唇,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差距。 还是……不一样的…… 林筝脸色僵硬地操纵游戏,直到一个短信弹出来,上面就短短的三个字“我来了”,让他的动作一顿,瞬间觉得这游戏实在没意思。 他操纵人物,在队友的咒骂声中,转头跑到空地去送死。 他兴高采烈地换下宽松的病服,戴起假发和帽子,准备出门。他现在是艺人了,他哥也是艺人,适当的掩饰必不可少。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果然看到段霜那辆低调的车,驾驶座的车窗微微摇下,是段霜那带笑的俊美面容,他问林筝:“你想去哪里买东西?”他早已经习惯满足弟弟的一切想法。 段霜那么忙,依然来接他,对林筝来说已然心满意足。 “随便哪个地方,我想买衣服,我想买零食,我想出去玩。”林筝坐上车去,刚高兴了一会儿,突然神色就愣了。 弟弟开朗可爱的面孔,一向是段霜最喜欢的,见对方脸色突然怔了一下,段霜侧身看他,神色温和道:“怎么了?” “没什么。”林筝摇头,他只是闻到了空气中有淡淡的烟味。 他知道,段霜本人是不抽烟的,而蒋宁也不抽烟,那这片气味还残留着,先前抽烟的是谁?除了他和蒋宁,还有谁有资格坐在他哥私人车的副驾驶室上? 林筝突然心不在焉起来,他眼神微瞟,搜寻起了车内。 直到发现暗格内有一个造型漂亮精巧的打火机,他眼神就凝住了,心微微一顿,刚想伸出手,然后就被段霜提醒了,“阿筝,安全带。” 林筝一愣,才发现自己忘记扣安全带了,连忙扣好。车辆缓慢行驶,渐渐离开了林筝早已看腻风景的医院,但他的心情却没有那么好。 他假装看江边大桥的风景,余光却有几次落在那打火机上。他的脑子很聪明,他用自己的掌心估算出了打火机主人的掌心大小,应该比他的长一截,属于一名成熟男子,才能正好把这个打火机信手揣住,做出潇洒抽烟的动作。 那会是谁呢,这可是他哥的私人车…… 林筝漫不经心地想,漂亮的脸蛋陷入了一种思绪,连车内的音响放出他最爱的摇滚乐,都无法唤回了他的心神。 注视着陷入沉思的林筝,段霜眼里飞快闪过了一丝亮光,但很快就消失无踪。 无需纠结,林筝很快就知道打火机的主人是谁了。 他买了太多东西,根本带不走,他不得不打电话把助理叫过来,助理耷拉着脸做起了苦工,关心道:“已经晚上八点了,筝弟你是不是该回医院了?” “这么快八点了?”林筝有些不敢相信,这时间怎么没经过他同意,就走得那么快!他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究竟出来了几个小时,好像并没有多久,才只眨了一下眼,天就黑了,现在已华灯初上了。在医院的时间久,林筝还很流连外面的风景,犹豫了一下道:“再等等吧,我和我哥再多待一会儿。” “行。”助理点头。反正只要在医院规定的时间截止前,他能把林筝送回去就没事,蒋哥也不会怪他。 林筝转头去找段霜。 却在他先前坐的长沙发上见到了凌琛,没等林筝来得及计较地盘被人占了,或者是思考凌影帝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见到非常帅气的一幕。 凌影帝抽出一根香烟,衔在嘴边,手指还夹了一根,似乎询问段霜要不要。段霜笑了一下,动作很自然的接过,两个同样成熟有风度的男人,没有动用打火机,而是以很靠近的姿势烟碰烟,点燃了烟头。 香烟的雾气也许让一个男人更加有魅力。段霜从来没在林筝面前抽过烟,但那优雅熟稔的姿势,林筝能保证,这是他见过的抽烟最好看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点烟,非常好看,却让他心脏一紧,因为这是他融入不了的场合。 他都在这里站了有几分钟了,一向注意着他的段霜这一次却没看到他。林筝不太开心地走过去,往他哥沙发边上一坐,段霜才似终于看到他,微微一笑。 他掐灭了烟蒂。 林筝高兴了一下。 然后段霜又说,拿起车钥匙扣,摸他的脑袋:“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林筝的脸色就微微白了,他还来得及说自己不想回去,耳边听到一声低沉的笑声,是凌琛在笑,他道:“小孩子早点回去睡觉,夜晚是大人的时间,我要跟你哥去喝一杯。” 林筝刚成年,不会喝酒是自然的。更何况他还是康复期,也不能沾酒,段霜把他送回去无可厚非。 段霜给他披上外套,动作很体贴,因为离得近,他那身上有淡淡的香烟味,在林筝鼻尖停留了一会儿后,就转瞬即逝。正如他把林筝送到医院门口,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般。 林筝还在原地看,明明车屁股都没影了。 “筝弟,医院门口风大,你怎么还不进去?”助理道。 “……”林筝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的神情却让助理愣住了。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竟觉得一向任□□笑的筝弟,此刻似乎在难过。 医院门头顶悬着两盏灯,昏黄的灯光打在林筝那张脸上,投下些许阴影,能藏住任何五官的缺陷,却藏不出那眼角微微的委屈,让助理突然升起想安慰他的冲动。 却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林筝老老实实回去了。 第二天,段霜没有来。 第三天,段霜来了,却坐一下就走了。 林筝问为什么,蒋宁还是那套说辞,段霜很忙。但这一次林筝却生气了,他眼睛微微泛红,第一次口不择言道:“忙什么,忙到可以和人去喝酒,却没时间回我一条短信吗?” 原来这个小祖宗知道。蒋宁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道:“既然你清楚了,何必再问。作为兄长,他已经做得很完美了。”你究竟还想要什么? 说完,他合上了门,留给林筝一个人静静的时间。 对啊,他的病慢慢好了,很快可以出院了,既然不喜欢段霜,那段霜都主动划清距离了,这不是挺好的吗?他们还是好兄弟,年老了可以互相扶持,林筝的嘴角微微翘起,可是翘着翘着,又撇了下来。 这正合他心意啊,那为什么他还要如此烦躁…… 蒋宁的话徘徊在他的脑海里,似震耳欲聋,林筝一个没克制住,把平时很爱惜的假发给揪坏了。 要知道,这可是他四五个假发里最爱的一个,跟他本来发色和长度最为接近,今天早上才被他戴在头上。 他今天本来想跟段霜说,“哥,你看我头发长出来了,比上周长了半个指甲盖,我很快就可以不要假发了,哎你要不要摸摸……”这些话,他憋了很久,一直藏着这些毛毛杂杂的新发,就像哪一天能摘下头套,给段霜一个惊喜。 可段霜眼神根本没在他身上,而是淡淡地投向了门口,似乎急着走。林筝未尽的话,瞬间都可以省下不说了,摸着自己的脑门,只觉得扫兴。 段霜走了,他就躺床上发呆。 风呼啸而过的道路上,与蒋宁停止通话后,段霜切断了耳麦,打开了车内的音响,从中流淌出来的音乐是某人喜欢的热情摇滚。 被音乐环绕,就好像少年早上那张茫然、又略带失意的脸近在眼前一般,段霜微微一笑,本来抿平的唇角缓缓勾起。 如果换做以往,最爱的弟弟掉一滴眼泪,他早就怜惜地为他拭去了,现在看着那红红的眼眶,他心中想捧起细细亲吻的柔情固然有,但却按捺了下来,只希望对方的眼泪能够更加汹涌。 为此,他可以慢慢等待。 — 第四天乃至第五天,林筝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段霜停留的时间就越来越短了。 林筝说,“哥,我送你。”本以为按照路程,从病房走到地下停车场,可以走个五六分钟。 但段霜似乎急着去工作,他身形挺拔,腿长起来,走起路简直没道理,不到三分钟,这条路就走完了。 林筝踉跄了一下,都有点没跟上,这才意识到,之前段霜走路都有迁就他。 一时间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好。 根据医嘱,他现在是越来越健康了,但心中那股深深的失落,却比曾经病魔缠身时还要让他难过,他不受控制地□□起最后一顶假发。 □□完,他给段霜发了条短信,“哥,晚上蒋哥他们都不在,我一个人在医院有点害怕,你过来陪我一晚好么?” 这一次段霜回得倒快。 “我明天早上得去机场,可能没空陪你,我让助理去陪你几天。”他不会亲至,但也不会让弟弟身边没人陪伴。 林筝不说话了,半天才慢慢敲下一句话。 “哥,那你能来陪我一个小时么,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两个小时后。 他等得快睡着了,段霜才回道:“好。” 一个字就让人振奋,林筝开始准备,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剧情脱手,有些不安,反思了一下自己后,决定找段霜聊聊,抢救一下岌岌可危的兄弟情。哪怕他根本没什么话要说,可让他心凉的事还在后面。 就是现在,段霜坐在他床边,才跟他说了几句话,比如身体如何,有按时吃药吗等等,突然手机轻轻振动,响起一个提示音。段霜垂眸看了一眼,眼睛微微一弯,嘴角的弧度也顺势勾起。 林筝形容不出是什么感受,春风一般的笑容是段霜脸上的标志,他常常对林筝展颜,看上去永远温柔亲切,但这一次,却不是对他笑的。 而且,看到消息后,本来能停留一个小时的段霜,突然说要离开。 强烈的危机感让林筝蹙眉,他问一句:“哥,谁给你发消息啊?”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口气像极了拈酸吃醋的人,不再可爱,倒有些咄咄逼人。 “就是你凌琛老师。” 显然这种太笼统的解释不能让人满意,林筝道:“那你怎么突然急着走啊?” “他知道我明天要坐飞机离开,请我去他那里休息一晚。” “休息一晚?”林筝心里觉得怪怪的,下意识就语调高了一截,然后在段霜诧异的注视下,他声音又回归平常,他抱着段霜的胳膊,道:“不要去。” “为什么?”段霜继续诧异。 这哪里还有为什么,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本来就不好,林筝扁嘴:“哥,你和凌老师虽然是朋友,但我听说凌老师的私生活其实不太好……他还男女通吃,如果你们不是那种关系,你不要去他那里,我担心他……”林筝有幸跟凌琛共事一段时间,听了不少凌琛圈内的风流韵事。 在他眼里,段霜就是香饽饽,一路成名至今,哪个人见到了不想缠上来啃几口,搞不好某些道貌盎然的人心底也这样想。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段霜打断了,他眼中没有了笑意,他挣开了林筝的手道:“如果我跟你说,我和他打算发展呢?” 这下轮到林筝茫然无措了,两人无言尴尬了几分钟。 这几分钟非常漫长,林筝感觉自己得的不是白血病,而是心脏病,在段霜说出口时,他的心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股绞痛,眼睛也莫名热了起来,段霜明明对他是喜欢的。 但他现在准备走。 林筝抿唇,突然没脸没皮地说:“哥,你人那么好。为什么选他,凌老师除了演技好长得帅有资历抽烟好看之外有什么优点,他那么花心滥情,还抽烟喝酒习惯不好,有我年轻有我聪明有我漂亮有我跟你感情深吗?” 这一番话确实挺不要脸的,尤其出自平时很在乎颜面的少年嘴里。 估计也就年龄小的人,能说得出口了。 段霜冷静的面具缓缓开裂,他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要拿自己跟他比,你……还没意识到吗?” 这句质问直接戳中了林筝的心,本来段霜最近的态度就让他心中没底,刚刚还突然冷脸打算走人,更是击中了他的死穴。他死死咬住嘴唇,猝不及防之下,他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段霜想摸他,可刚伸出手,就被对方给捉住了,狠狠咬住。 少年咬得很狠,他像是在发泄,他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尖利的牙齿将段霜的手掌咬破了皮,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并不是没有痛感,但段霜薄唇轻抿着,眉宇微微下压,并没有不悦,反而任他咬,全程一动不动。 爱情往往是伴随着欲望的。 等林筝终于没力气了,含泪地松开了嘴,段霜抬起了他的下巴,狠狠地堵住他的嘴。 林筝还在懵然之中,牙齿就被顶开了,段霜这个向来温柔的男人,将他压在墙上,激烈地侵入他的齿间。 林筝呼吸不畅,只能喘着气,他所有反抗声被吞掉,病房内只剩下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 两人交缠着,分享掉唇齿间最后一丝血。 【你还来吗?】潜台词,这戏还演吗? 病房内的手机亮了一下,很快就隐没在黑暗里。 没回了。 凌琛挑着眉半笑不笑,“妈的,利用完老子就甩。”这是哪门子的好兄弟。 第39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39 很久之后,一吻结束。 少年雾蒙蒙的眼睛渐渐回神,领口的衣衫微微凌乱,因为先前哭过,一颤一颤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等到段霜用力气亲他,他现在也回过味来,他这是不是让人给套路了? 段霜帮他把衣服整理好,指腹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最后怜惜地在面颊落下一吻,声音低沉又微哑道:“对不起……不过你现在知道自己感情了?” 他不否认自己耍了一些心机,成年人的感情是复杂并非纯粹的,他从来舍不得弟弟哭的,但弟弟明明早已喜欢上他,却还倔强地多次否认和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两人交换了心意,林筝小小的应了一声,先前他不承认时,尚且可以死不认账,但如果真接受了,他也比谁都坦率。他承认自己在这段漫长又痛苦的治病过程中,春去秋来斗转星移,渐渐喜欢上了这个人,贪恋那份温柔和宠溺,才会因对方这段时间的态度而患得患失。 于是他也道:“对不起。”他饱含歉意地捧起段霜那只血淋淋的手,感到有些心疼和歉疚,这双手在他在病魔缠身时曾扶持过他无数次,先前他情绪来了,竟跟上头了一样,咬了满嘴的铁锈味,留下很深的伤口,必须得赶紧包扎。 包扎完后。 时间已经很晚了,夜深了 林筝的生物钟开始拉响了,但他还依然睁着眼,小眼神看着段霜:“都这个点,你还走吗?” 他那眼神分明透露着一个意思:他现在都承认了,段霜还敢走试试? 段霜露出一抹情深意切的笑:“不走了。”他陪着人在一旁睡下,工作固然重要,但哪里有弟弟重要。至于那个陪他演戏的友人,早就被他遗忘到脑后去了。 第二天早上,清晨的阳光投入室内。蒋宁来到病房外,本来想喊林筝起床,但注意到里面什么情况后,他愣了一下,心下的石头搬去,很贴心地没有打扰。 — 众所周知,娱乐圈是一个厮杀激烈的战场。 每年通过各大节目脱颖而出的风流人物,数不胜数,但到底是因此抓住了时机大放光彩,还是如流星一般昙花一现后就此陨落,谁也说不准。 在去年年底,林筝和各位导师在选秀节目内,给一百名学员打了a到f不等的评分。 哪怕标准立在那里,但在镜头前,每名导师都有自己的主观判断标准,也有自己独到的风格。 裴炀往往就是毒舌和直接:“你的高音根本上不去,为什么要选这首歌,你为什么又是你们队伍的vocal担当,凭脸选上去的吗?”他是歌手,眼中只能听到声音。 “你喘气声太大了,盖过了麦,根本听不到声音。” “还有你可以稍微控制一下你的表情管理吗,跳同一只舞,你的表情和下颚永远表现得最夸张,完全不具备审美,我给你f,你下去让你的队友们教教你。”他把自己的毒舌挑剔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他每年三十多场演唱会的资历下,几乎每个学员都被喷过。 台上被喷的学员,沮丧地垂下一颗帅气的脑袋。 凌影帝则是一如既往的和稀泥:“裴炀说得有道理,但表现可圈可点,我看好你的潜力,我给你d,希望你能在d班力争上游。” 基本上,裴炀唱黑脸,他就唱白脸,反正他们一个个都是大腕,根本不畏惧网上的流言蜚语。 镜头给到了林筝,林筝思索了一下,拿起麦克风道:“我给你a,因为你长得很好看,我感觉你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哦!”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台下那名学员眼眸瞬间被点亮了。 “???”这是什么鬼理由,导师们纷纷向林筝投去了谴责又批判的眼神,类似“你这个导师团的审美毒瘤”、“你是颜控吧”、“你特么又搞扶贫”、“按照这样的标准,你选的a班人数都要溢出了”。 看吧,每位导师果然风格很明显,导致这档节目颇具看点,有团队分配kp撕逼,有寝室矛盾撕逼,有人气学员私下撕逼,甚至还有导师团撕逼,连那些自媒体有时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剧本还是人设。 当然了撕逼算不上,只能说是热火朝天的争吵。 一个意见不合就喜欢吵,让摄影师拍得兴致盎然,网友们也超级爱看,神了。 “裴导师喷你,是为你好,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人又高挑,站在团队里鹤立鸡群,他的眼睛情不自禁被你吸引,你身上的任何优缺点也因此在他面前放大了,你该为此感到高兴。”林筝笑着说。 一个人如果好看到,让队友沦为了背景板,那本身就是一个能力。 但一听他那话,裴炀立马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大家不得不佩服林筝的嘴,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冷酷无情的导师形象扭转了,还随手造了一个梗。 那名学员也因此备受鼓舞,刚刚裴炀喷他,他真的有一种手脚发凉想捂脸找个地方钻进去的羞愧,可林筝几句话又让他重拾了信心。 他擦去眼泪下台后,立马就被导演拉住了,问他愿不愿意录个赞助商口播,而赞助商是卖面膜和护肤品的。 “……”学员眼泪还凝在眼眶里,难道导演也觉得他其实就脸比较强,但呆了一会儿,他还是点头:“好!” 傻子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揣着那盒黑乎乎的面膜,去角落背广告词了。 他的待遇让其他学员羡慕又嫉妒,也深刻影响到了,有时候他们并不是舞台上的绝对主角,导师们的一句评价可以影响导演组的看法,可以影响镜头的分配,拥有让他们上天入地的魔力。 于是卯足了劲去讨好林筝,谁让他长着一张白净秀气的天使脸,一看就很好说话的样子。导致节目录制后期还多了一个元素卖点,“学员争夺导师宠爱”,肉眼可见林筝的人缘那叫一个好。 而更邪门的事情还在后面。 等到总决赛这个激烈角逐的关键点,林筝病好回归,那个不会唱歌没什么实力,却长得很好看的学员居然脱颖而出了,人气投票位列排行榜第四名,稳稳占据一个出道名额。不是擦线不是偶然,而是真的在票数上吊打且碾压了第五名。 引起众人一片哗然,“这也太邪门了吧!”回顾前戏,林筝看好的、用甜言蜜语夸过的,最后基本都成功出道了,这该是一只多么金光闪闪的小锦鲤啊。 导师们也议论纷纷,摇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认认真真分析学员的能力潜力,却比不上人家小孩的随手一指,这年头的红,真是一门玄学。 路恒作为昆丽娱乐的隐形太子爷,林筝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理想型,看对方参加了一个没什么投资、貌似前途未卜的综艺,担心对方人气滑坡,于是好心当了赞助商。结果这个不被人看好的综艺最后竟火得一塌糊涂,让投了一笔小钱的他赚了个盆满钵满。公司开内部会议,董事会们都说他做了一个精明的决定,夸他拥有超前卓越的眼光,能一眼看透节目的命运,用最小的投资赢得了巨大的丰收。 夸得他:“……” 他也忍不住怀疑了,心想难道林筝真的是锦鲤吗? 仔细想想,林筝的上一个综艺,经营旅游农家乐,一个本该手忙脚乱的种田经营类节目,愣是在林筝的参与下,折腾出了无数峰回路转的剧情,导致第二季比第一季更具看点。夏苇苇秦紫藤那些参与的嘉宾也因此翻红,下了节目后通告费水涨船高,广告和资源接到手软。 说林筝开光嘴、锦鲤的人很多,林筝听得很不耐烦,最后忍不住似笑非笑地说:“要不要让我预测世界杯啊?” 结果到了世界杯,还真有视频网站平台给他发来了邀请,哪怕林筝根本不懂球,也不会激情澎湃或者沉着理智的解说,又是只能当吉祥物,但大家也乐意邀请他。 林筝随便去了几次,赛前热身阶段,大家让他做个预言,哪个队伍会获胜,有没有可能存在爆冷的情况,强队是否能连胜、弱队是否能逆袭等等。 他就随口说了,引起解说席内行人士一片轰然大笑。 结果随着一场场比赛落下帷幕,大家都笑不出声了,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几声嘎嘎的鸭子叫。 林筝也懵逼了,这究竟是球场上的玄学,还是说,他被世界意志给宠爱了?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 在选秀节目出道公布的那一夜,这档时跨一年多、导师和学员都共同付出努力的综艺终于落下了帷幕。排名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但离别是注定存在的。所有人眼睛通红,学员导师相拥而泣。 林筝被抱的次数最多,谁让他的人缘好。 抱着抱着,凌琛也朝他敞开了双臂。镜头前,哪怕对他有意见,林筝还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强扯住一个笑,跟他来了一个抱抱。 “小家伙,你还记恨我呢?”凌琛略带磁性的声音,在林筝耳边响起,神色间充满了一个成年男人的无辜。 林筝老瞪他,他虽觉得很可爱,但真是很没道理。其实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比起段霜那种心机深沉,林筝这种见了他就不给他好脸色的清纯野猫才对他胃口,可惜林筝至今把他当情敌。 他可算明白了,林筝为什么人缘那么好。参加这档节目后,两人同为导师,相处那么些时间,他都有点喜欢林筝了。想到明天录制就结束,他心头还颇有些怅然若失。 “怎么会呢,凌老师您那么好的人,我参加节目后,都忍不住被凌前辈俊逸的风采俘获,怎么可能讨厌凌老师呢。”林筝装聋作哑道。 两人还搁着虚与委蛇,正好段霜来了,他来接林筝回家。 林筝说了一声好,立即跑回化妆间,在助理的帮忙下,他慢慢卸妆,然后换下blingbling的舞台服。 段霜微笑着等他。 凌琛意味不明地感叹道:“你看得可真牢啊,是担心练习生里漂亮的孩子太多了让某人看花眼了吗,其实我看大可不必,筝弟是个专情的好孩子,等你三四十了,他估计都不会抛弃你的。” 刚被某只小野猫刺了一下,他当然要在好友身上讨回场子。 段霜闻言,眉毛都没挑一下,哪怕他最不悦别人有意或无意地提起他和林筝的年龄差,但他自然有回击的本事。 林筝收拾出来了,他拎着一个包,还没感受到现场气氛的古怪,段霜就很自然地接过他的东西,大掌牵他的手,温声道:“走了。” 他的神色依旧温柔,完全没有一丝恼怒,甚至还低头对林筝道:“跟你凌叔叔说再见,顺便祝他即将到来的三十五岁生日快乐。他年纪大了,身边除了朋友,都没人祝福他。他很喜欢你,还夸你是好孩子,你给他一个祝福再走吧。” “啊三十五岁了?”林筝吃了一惊,扭头过来。现在的艺人们保养得真好,他这个身体才十八呢! 凌琛:“……” 哪怕小野猫突然没了对他的敌意,反而跟他甜甜地说“祝你三十五岁生日快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他心情也很不爽,段霜这个幼稚又心机的男人,得偿所愿了,现在倒是装得人畜无害。 他叹道:“哎岁月真是无情,我都三十五了,你哥八成也快了,翻个年虚岁加一加也差不多了。我比你哥有良心,你才十八岁的花样年华,他这嫩草啃得哦!啧啧啧!”年纪小的就是好骗。 段霜还没什么反应。 林筝一听,就跟着摇头叹道:“那也没办法,在一起都在一起了,他离了我哪里找得到更好的。”他这话说的,同老一辈嘴上常挂的“结都结了,还能离啊咋地”的口头禅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小年纪,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却说着胜过世间无数甜言蜜语的情话,更别提,说话者本人还摇头晃脑的,似乎毫无自知自己说了什么,可爱得让段霜心口疯狂地跳动起来。 凌琛眼睛瞬间就红了,纯属酸的。 第40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40 又是一年夏日蝉鸣,甚是喧嚣。 到了时间点,高考出成绩的网站瘫痪了,蒋宁不停地打电话,明明不是他出成绩,但他比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吃西瓜的林筝还焦急。 林筝翘着二郎腿,拿勺子挖了一口西瓜,吃得满嘴都是盛夏沁凉的味道:“蒋哥你别着急,两个小时后网站就不卡了,到时候再查也没事。啊要不要吃一口瓜,刚从冰箱里搬出来的,可甜可冰了。” 看他那样,蒋宁没好气地甩了个白眼,粗声粗气道:“不吃!” 真是少爷不急,急死身边的小厮,他继续打电话,然后很快眼神凝起,拿笔抄下数字,“数学145,语文……” 明明听筒里还没播报完,助理就无奈地举起手机,高声说:“蒋哥,筝弟他总成绩几分钟前就出来了,还上热搜了。” “???”吃瓜的林筝和正在打电话的蒋宁立刻抬头,眼神露出震惊,官方速度还输给娱乐小报媒体,他们这里可是一个团队啊,真是太丢脸了。 时间匆匆流逝,很快就到了开学日子。 不亏是影视学校,新生们一个个面孔青春,但皆是清一色的俊男美女,举手投足格外有气质,不输给圈内很多艺人。 看着大学巍峨的校门,林筝心情澎湃,对段霜道:“哥,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我们在门口拍张照吧!”虽然背景都是乌泱泱的人头,但这是开学报道第一天,纪念意义非凡。 段霜眼神显然也有怀念,他闭上眼,甚至能回忆起在校的点点滴滴,那是一段年轻又不平凡的日子。他曾以学校为跳板,跳往一个更广阔的世界。现在他一手养大的弟弟遵循他的脚步,考上他的母校,他心里是高兴的,有一种接力棒的传承感,仿佛他们永远会步调一致、相互陪伴直到永远。 “我得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段霜的手落在弟弟的脑门上,不舍地摩挲几下,还没捂热的宝贝转眼就要交出去,他自然是不舍的。但以他的身份,进学校一定会造成水泄不通,所以只能强行按下思念,俯身凑到少年耳边,小声道:“乖乖听话,周末见。” 男人温热的呼吸,将少年白玉般的耳垂烫出一抹云霞色,林筝脸也红了,他敏感地捂住耳朵。听懂男人的暗示,但被眼前的美色所诱,他当下点头如捣蒜。 段霜如此温柔俊美,林筝已经脑补了段霜穿白衬衫,在床上纵容地任他为所欲为的画面,突然手指痒,有一种想提笔创作的欲望。殊不知他如果敲开段霜的脑子,会发现段霜此时想的也差不多。 看到人群中已经有人不断投来目光,蒋宁打破两人的脉脉含情,再这样下去估计要引起围观,他对林筝道:“把墨镜、口罩和帽子戴上。”在车上他都提醒几次了,这个小祖宗又忘记了。 “哦。”林筝赶紧戴上武装,虽然他心里吐槽,本来他身后跟着蒋宁和一个助理,帮他拎行李还没什么,但他本人还戴口罩墨镜,这样子才更显眼吧! 林筝伸手挥别段霜。他的行李有些多,寝室楼又很远,不得不坐上校内巴士车。 林筝拿着学校门口免费发的校内地图,口罩下的嘴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我们现在坐车去寝室楼,得坐二十分钟,据说北校区和南校区隔得更远,车程要四十多分钟,我看校园论坛上的八卦,说有情侣常常接受不了这样的异地恋而分手。” 少年的话,不管哪一句都满是槽点,蒋宁道:“这算哪门子的异地恋?”然后半个小时后,发现校车居然还没到地方,他收回了这句话。 他知道有段霜在,林筝不会在大学内闹绯闻,但他注意到这距离后,开始强调道:“那你以后有通告或者要上课,给我提前半小时起床,课程表发给我,我会给你打电话!” 林筝理都不想理他,随口就道:“那你给我哥打电话吧。”段霜会负责叫他起床的。 听懂潜台词,蒋宁无力吐槽了,“你这刚上大学就搞特殊,别忘了大一新生都必须住校,你们给我收敛点!被媒体抓到了,就别怪我棒打鸳鸯了。”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小声。 当时他看到段霜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小公寓,里面的装潢喜好跟某人的口味极其相似,他就知道不对劲了,果不其然…… 林筝虽然带了口罩墨镜帽子,整张脸包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儿都没露出来,虽然听不到谈话,但他的声音还是挺有辨识度,已经引起前排的女生的多次回头,眼神带着惊疑不定。 可见蒋宁还是有远见的。 等到了寝室楼下,一听林筝的门牌号在六楼,而楼内没有电梯。 提着两个行李箱,一口气上了六楼,蒋宁表示他差点没累死,觉得自己梦回农家乐旅游综艺录制时期的场景。林筝也拉着一个滑轮拉杆箱,脸涨得通红,口罩下的脸有些无法呼吸,导致他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助理被他们吓坏了,连忙道:“蒋哥你没事吧,和筝弟去一旁休息,我来铺床。”他自发地选择采光最好的一张床,打开林筝那漂亮昂贵的行李箱,拿出柔软的床铺,铺在木板床上,然后很有经验地准备给枕头、床褥装套,他还担心自己没铺好,晚上影响筝弟睡眠了怎么办。 正如段哥说的,大学很可能是筝弟飞越的起点,一周就有三四天要歇息在这里,他开局就得把东西都收拾好,给筝弟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让对方能无后顾之忧地努力去奋斗。哈,这样想想,他的责任就相当重大呢。 “筝弟,这个床上台灯这个角度可以吗?” “筝弟,衣柜是上下的,你冬□□服放上面一层还是放下面一层?” 林筝:“你放着吧,我自己来。”为什么连贴身衣物都要帮他收拾啊! 助理拒绝了:“哪能你来啊!你玩手机吧。”到时候事情传出去,他可是要被筝弟的粉丝骂的,说没照顾好筝弟。 在他们忙碌时,寝室门也陆陆续续进来了人,掩饰不住七嘴八舌的声音,“这门上贴的纸上写着林筝,同名同姓吗?” “哈哈哈哈应该是同名同姓,这名字好常见的。” 同寝室舍友也全是一群俊小伙,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刚进寝室,发现地上三四个行李箱,一个个外观都是高价名牌,一水儿的鞋都是国外名牌。一个少年似乎累了,躺在床上休息,两个身高马大的成年男人在为少年铺床叠衣,鞍前马后的样子。 他们当下心头滑过一个念头,肯定来了个不好惹的富家小少爷。随后的心情是鄙夷,初来乍到就那么隆重,还戴墨镜口罩,真是有够高调张扬的,刚进入影视学院第一天,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吗?以为真会有人鸟他吗? 可当少年摘下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一张极为眼熟又出众的脸蛋,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完全不是什么脾气不好的有钱小少爷,他们就呆住了。 他们虽然不是林筝的粉丝,但早已经听他的名字听出了茧,更别说前段时间选秀星工厂的红火热播,和世界杯期间预测赛事结果,他的名字三天两头挂在热搜,就没下去过。 妈妈呀,他们居然和大明星同一个寝室。本来破破烂烂的寝室,突然感觉一下子就蓬荜生辉了怎么回事,跟锦鲤林筝做室友,总觉得以后的人生路也会顺顺畅畅呢! 寝室瞬间乱哄哄成一团,隔壁房间的同学也趿拉着拖鞋闻风而来,差点没把本来就不结实的寝室门给撞烂。 “筝弟啊!我是你的粉丝,我妹也是你粉丝,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筝弟啊,我们是同班同学,以后一起去上课吧,如果有讨厌的人围着你,我们帮你保驾护航啊。” “筝弟啊,以后你要打水带饭直接喊我,你身体弱,我来帮你。”明明他们跟林筝的年龄差不多,但看到林筝那张脸,他们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对方是弟弟,自己是哥哥,难道是网络上“筝弟”这个称呼太洗脑了? 这爆棚团结的同学爱,让复读一年的林筝受宠若惊,高中时期他感受到的都是排挤,上了大学竟感觉自己成了人生赢家,他毫无障碍地融入了集体生活。 殊不知他的舍友们也受宠若惊:我的舍友是大明星,真人比照片上还好看,晚上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那皮肤跟鸡蛋一样白。但他一点架子也没有,脾气也跟综艺里一样可爱,打游戏也很菜,但输了也不骂人,总觉得他那么软,随时随地会被人欺负怎么办? 寝室舍友随时随地能看到他,时刻感觉有一种小幸福,但其他专业的人可未必能够。 “我就想问问,林筝选修课会选哪一门?605那群嘴巴严实得很,什么都不肯说。不是表演专业的,平时想看他一眼都难。” “有消息了,xx说林筝会选体验派的漂洋哲学,李教授的课。” “啊这门课好冷的,筝弟的口味真是特别。” “你们有意思没有,林筝虽然人很红,但他也是普通人,你们这群想做筝夫人的,能不能别把追星那套带到学校来好不好?拜你们所赐,我现在听到他名字都要ex了。” 话是这么说,可当这个消息在校园论坛流传了一遍后,当天选课,依然有无数人挤破头选了李教授的课,不止大一新生,老生们也参与其中,造成了校园网卡顿到差点瘫痪,可名额就一百人,没选上的垂头丧气,选上的自然喜大普奔。 可万万没想到,她们费尽千辛万苦抢上了那门课,而林筝本人却没有抢上,他就迟了半分钟,网站就显示,此课人已满。 他:“……”什么鬼哦,换一门吧。 林同学的人气确实爆棚,他的生活照充斥各大学院的朋友圈,上课的时候也经常遭到围观。在大教室上课,他的眼神朝窗外看风景,但来来往往的人却都在看他,把他当成了风景。 叮咚一声手机响了,“风景”本人低下了头,眼睛微微一弯,脸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不是吧,难道筝弟有情况? 大家互相对视着,眼神充满一种威胁和警惕,很默契地在这个偌大的教室里,搜寻起正在埋头玩手机的漂亮女孩,也不知道私底下有谁跟筝弟交换了联系方式,每一个都化着精致俏丽的妆容,看着都很可疑的样子。 而平时跟筝弟玩得好的男孩子,动不动就勾肩搭背,看着也很可疑。 一听到林筝身上可能出现绯闻,娱乐小报的记者像打了鸡血一样,连忙闻讯赶来,偷偷摸摸的潜伏进校园,结果却眼睁睁地看着在难得的周末,林筝从学校里慢悠悠地出来,上了他哥的车。 两人一起逛了超市,其间除了经纪人和助理,没有第三人出现。哪怕他们所在的别墅公寓拉上了厚实的窗帘,但这种照片一点价值都没有。 明明是年轻人,却一点绯闻都拍不到。 蹲守了一天的记者纷纷吐槽:我们都知道兄弟间要相亲相爱,但林筝你都十九岁了,校园里那么多可爱又有前途的姑娘都是你的女粉,你能不能脱离你哥独立行走? 可惜林筝不知道,不然他的答案应该是不能。 这辈子估计都不能。 直到若干年后,林筝在国内越来越火,却一直没有绯闻出现,让妈粉们操碎了心,而段霜在事业上越走越远,甚至走出了国门,在灯火辉煌的国际颁奖礼上,深情款款地说,他要感谢一个人,我的男孩。 感谢他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而灯光正好照射到林筝身上时,那张茫然的脸出现在大银幕时,这时候再拿出当年的照片,迟钝的记者们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41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 倪筝呆坐在书桌前,盯着面前空白的稿纸,单支胳膊撑着脸,茫然了许久。 墙上的日期还是那个日期,只是悄然翻了一页。 那根漆身墨痕斑驳的钢笔还在老位置,橡皮擦也掉在地上,他难道真的穿到漫画书里感受了一次人生,还是刚刚趴在书桌上做了一场大梦,只是睡醒犹有泪痕。 倪筝以为自己会不适应,但他却站了起来,拿起水壶去阳台,给植物浇水。 金色的阳光下,一道水洒下,便是一道绚丽的彩虹。倪筝愣了一下,总觉得在梦中,他似乎已经把这辈子的彩虹都看完了。 他回到书桌前,试着开始画画。 原本因瓶颈期充满艰涩的行动,这一次却下笔如有神,只是画着画着他又开始怅然若失,因为他渐渐画出了一张男人微笑低语的俊美脸庞。 曾经的倪筝是画热血格斗漫出身,但最终却是以画耽美出道。 因为他画热血漫的成绩并不好,收益惨淡,连房租水电都付不起,杂志社最将还他的作品腰斩。 他被迫寄人篱下住在好心学弟的家里。 为了钱,倪筝便画下了这部情节刻意感人实则俗烂、对话看似甜蜜实则小白的市场跟风作,结果竟一炮而红。当年贴吧无数书粉讨论,很快成为当时月刊杂志的头牌作,杂志销量突破记录。 倪筝挣到钱了,从此也在跟风市场作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高人气也意味着高压力,他的画画困难症也犯了。作为新人,他扛不住压力,画到一半卡了,便把作品的尾巴丢给枪手工作室,然后自己逃避地龟缩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等到两个月过后,才在一片骂声中,开始连载起了新作。 但到底辜负了他笔下这个最风光霁月的男人。在梦中,这个男人曾问他,“小筝,在你眼中我是什么颜色?” 当时的林筝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是彩色!”段霜却眯眼笑了,他摇头道:“我一开始是黑白两色的,直到遇上你,我才觉得自己成了彩色。”拥抱着林筝,他觉得自己在拥抱一个救赎。 此话一出,让林筝心跳加速。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当一个作者的激情被点燃,他笔下的人物也似有了灵魂,从黑白过渡到了彩色。 抱着补偿的想法,倪筝给他画了一个番外。 他专心致志画了一下午,一个助理都没有喊,等到稿子全部扫描上传发给责编,季敏都被他的效率震惊了。 “怎么回事,你被人穿了吗?”这一期杂志不用给某人请假了固然好,但拖稿大户突然勤快起来的劲儿,让季敏都有些不敢认了,“顺便问一句,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宝贝摇钱树手机没拿、钱包没拿、连鞋柜里的鞋都不见少了一双,这简直跟人间蒸发没什么两样了,他真的很好奇,倪筝去了哪里。 倪筝冷静地说:“我穿到漫画里去了啊。” 他说的都是真话,可惜这年头说真话没人信了,季敏嘴巴一撇,索然无味地表示:“这玩笑并不好笑……对了,你昨天晚上人不见,我早上找你的时候正好遇到你那学弟。听说你不见了,他很担心你,找你一整天了,你现在人回来就好,记得给人家发条平安短信啊。” 在季敏看来,这就是麻烦了一下邻居兼房东的事。 殊不知电话那头的倪筝一听,眉眼悄然流露出一丝不自然。明明季敏没在跟前,他还是勉勉强强地点头。 一条短信编辑了老半天。 他拿出手机,开始斟字酌句,感觉自己拥有了老年人手速。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都是我家责编大惊小怪,其实我人没事,就是穿书一日游了,哈哈哈很好笑吧。 最后他觉得不对劲,全删掉了,只留下几个字,“我平安无事。” 短信很快就得到回复,是一个小人摸头的表情,倪筝看了很久,有点无法想象这样可爱的表情,出现在那张脸上是什么样的情况。 直到电脑屏幕下方的大群消息继续跳出来,滴滴作响,倪筝才放下手机,重新坐回电脑桌前。 是另一组的责编,在群里艾特了全体成员,然后是一连串感叹号咆哮:“现在严打,感情类的你们脖子以下都不能描画!什么后宫脱衣,直接一刀给你们切了!画恐怖类和推理类的,你们流的血不能是红色的!黑红色也不行!” “……” “……” “……” “你们发省略号是几个意思?脖子以下是防止你们有些人动不动就开车,比如@色即是空,你画都市美女身材好,你画就画了,为什么下一页她衣服突然就贴得很紧,不该露的全露了?你这是不是搞颜色?不抓你这个典型抓谁?” “画耽美的,你们的心也不要乱,牢记第一要义,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不管你们是什么题材,都可以多歌颂一下人生,画校园题材就多画点学习,都是高中生,别动不动就偷吃禁果,怀抱一点人生理想。”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这时候谁敢冒泡,肯定会被逮住一顿喷。倪筝去倒了杯温水,只是刚转过身,视野内就陷入了一片空旷的黑暗。 依然是熟悉的小黑屋,书架上依旧是那几本漫画单行本,倪筝叹了口气,从书架上熟门熟路的抽出一本,看到那熟悉的笔触,这一次他竟一点也不感到稀奇了。 封面一如既往的涩情,是一个不太看得清脸的黑发男人,被两个高大俊美的年轻人逼到墙上,腿根被摸,后颈被咬却无力反抗,只能在黑暗中看到男人眼角噙着一丝泪光。如果被责编看到了,绝对轮到他被抓典型。 这是一部集都市爱情、青春校园、豪门恩怨、虐身虐心、伪血缘于一体的古早狗血漫,主角是两个真假少爷,在十几年前,他们被有钱人家的保姆故意抱错了,从此开始了一段阴差阳错的人生。 这一次倪筝尤其认真看自己同名人士的戏份。 段筝是一名年轻的大学生,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年少慕艾心动使然,让他爱上了孤儿院里比他大五岁的姐姐,两人是青梅竹马,情分自然非同一般。 许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都向往被爱,这个姐姐在大学时期爱上了一个富家子弟,那个富家子弟却是个人渣,弄大了女方的肚子还将其抛弃。她哭着生下这个孩子,却又遭遇难产。手术台上,她神识恍惚,似有预感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哭着对段筝说,请他帮忙抚养自己的孩子。 孤儿院里出来的人都形单影只,没有亲人,人际简单如一张白纸。除了一直爱慕她的段筝,她实在找不到人可以托付,她不忍心让自己孩子同自己一样,在孤儿院里孤苦伶仃地长大。她一声声的泣泪哀求,说可以把市中心的那套房子给段筝。那套房子是渣男玩弄感情后对她的补偿,还有这些年她努力打工挣钱攒下的几万块钱。 她的呼吸渐弱,断断续续地说,说到了床底下那颗她一直舍不得吃的糖,还有那她只来不及见上一面的孩子,她最宝贵的遗产,她都一一托付给了段筝。 段筝当时才刚考上大学,没有工作,也没有能力抚养一个孩子,但为了心目中这早已化成一片月光的女人,他心甘情愿以一生的奉献,接手这份遗产。 他以舅舅自称,没有告诉孩子真相,掏心掏肺地对这个孩子好,无条件地溺爱付出,毕竟他也同样向往一个温暖的家庭。 但房产赠予这点,确实埋下了不小的隐患。 孩子小时候很可爱,长大后却不如段筝的期愿,被人挑唆离间,硬生生走上叛逆之路,少年性格乖戾嚣张,如时下流行的青春文学男主一般,早早走上了恋爱逃课辍学远走他乡这条路。 一开始怀疑段筝抚养他是为了贪图母亲遗产,便各种针锋相对,让段筝失去名声没了工作,狠狠捅了一刀。后来他与豪门少爷抱错的事暴露后,他便对段筝彻底恨了起来,认为是段筝故意调换孩子,让他错失了十八年富贵,让他被叫了十八年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把段筝告上了法庭。 可以说,很小白眼狼了。 但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段筝忍气吞声,选择了以德报怨。 而一边豪门假少爷,姐姐的真儿子则被送回来了,从享乐天堂一下坠入了贫民窟,这个小少爷满脸冷漠,全身心抵触着包括段筝在内的一切。 但段筝依然怀着爱屋及乌的心情,对这个外甥无私奉献,如一名用心良苦的长辈,为对方做一日三餐,为他洗衣做饭,为他操持生活,为他看上的女孩牵桥搭线,甚至把自己辛苦多年攒下的存折都交付给了对方,却再次遭到了背叛。 大结局便是——段筝重病在床,无人愿意承担这份养老责任,他被两只小白眼狼联手送进了养老院。养老院的大门慢慢合上,竟不像是一个让人感到安心舒适的地方,倒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墙牢笼。一朵生命之花,后半生在这里,许是慢慢的凋零枯萎。 可以说是很狠了,典型的好人付出一生,却没得到好报,看得倪筝心里极为不适,这本名叫《难以驯服的遗产》的同人漫画再次颠覆了倪筝的原作。 他的原作是长在贫民窟的真少爷,偶然一天遇到了含金汤匙长大的豪门假少爷,为了一个温柔好女孩,两人惺惺相惜成为好兄弟,共同打下一个商业王国的励志故事,没有段筝这个没血缘的舅舅什么事。但倪筝依然很容易入戏,因为原主太惨了。 衍生世界直接把剧情变了,真假少爷互相成为水火不容的仇敌,原主段筝也被牵扯其中成了两人博弈战争中的炮灰。 想到自己即将穿越,未来还被送入养老院孤独终老,倪筝狠狠冷笑,心说时间一到,这两只小白眼狼,给老子哪凉快哪待着去。 第42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2 “老师老师,你看我画的鸡蛋。”一个孩子拉了拉男人的衣服,换来男人摸头赞许,孩子骄傲地挺起小鼻子,顺便凑过小脑袋看男人面前的画板,小脸蛋露出了惊叹。 再对比一下自己的画,顿时笔又举了起来,段筝从背后抱着他,手把手画出一道弧线。其他的孩子则摆弄调色颜料,或继续画画,把自己的脸蛋都弄得花花绿绿。 一颗浑圆的鸡蛋,几颗苹果,几张并排的画板,一画就是一天。 此刻正是炎热的酷夏,枝桠间有蝉鸣在叫,大多数人都更愿意待在家里吃冰棒打游戏,却有一群笔都握不稳的小孩,被要赢在起跑线的父母早早送到了这里,在早晨便叩响了房门,自愿待到暮间蝉鸣终止。 在这小小又老旧的居民房里,一张张小桌子拼在一起,头顶悬着一个吱吱呀呀的风扇,画画能使人忘记时间,倒也不觉得逼仄闷热。 小孩子懵懂,也未必喜欢画画,但他们喜欢跟段筝老师待在一起的感觉。而段筝与其是教小孩画画,更像是在教他们启蒙,甚至更如一个照顾小孩的保姆。街坊邻居也很精明,知道他曾经是美术学院的高材生,水平甚至比少年宫的老师还厉害,便以极低廉的价格托付孩子,每次一托付就是一个白天,一个暑期。 段筝性格也很温柔,在哄小孩身上很有一手,但他在为别人家孩子付出时,下意识却忽略了来自家庭内部的隐患。 一墙之隔。 脏兮兮的楼道,头顶悬挂的灯泡早已年久失修,同楼层的住户却没人愿意出这一笔小钱更换。黑暗中,只能看到点点星火。 一个少年正靠在内侧,静默地垂头抽烟,他的身形瘦削,一张俊脸浮在烟雾中。他的脚下是好几个烟头。小区楼道并不禁烟,但公然把自家门口当吸烟区的确实少见。 楼上楼下也不是没有住户经过,也挺看不顺眼一个公共场合折腾得乌烟瘴气,但抬头一瞧少年脸上的斗殴伤痕,和旁边几个看着就不好惹的大半小子,纷纷噤声走了。 “段哥,怎么不进去?”其中一个留着板寸的小弟,掐灭烟头问。这都走到家门口了,不进去就光杵这儿抽烟,像话么。 实在想抽烟,进去边吹空调边抽烟也好啊。 啊他又忘了,段哥的家境众所周知,家里没空调,就一个破风扇。风扇实在不耐热,也成为二中老大攻讦他们段哥的理由——“兄弟们,你们别看段宜恩那么横,他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家里连空调都买不起,还好意思吹自己在市中心有房子,真是笑掉我的大牙。” 一句句讥讽正好被少年听到,让陈三儿胆战心惊,完全不敢看自家段哥此刻脸上的表情。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以二区老大因为嘴贱被人开了瓢落下帷幕。 从今以后,小弟陈三儿觉得段哥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那叫一个难以捉摸,常常有家故意不回,就跟着他们到处游荡。 比如此刻,段哥居然说,“那不是我的家。” 少年狠狠抽了口烟,言辞间有些冷漠。其实他刚刚想进去的,毕竟这破房子从他蹒跚学步开始,就产生了记忆,他闭着眼睛都能数出这墙上有多少划痕,可当他拿出钥匙,对准锁孔打开了门。 门里是日复一日的场景,那个男人在教别人画画,他的眼中只有自己学生,只有那群连吐字说话都不利索的小屁孩,根本没注意到他回来了。 而且随着他长大,那个男人也变得越来越市侩,越来越吝啬,只盯着那穷酸得要死的补课费,段宜恩对他从崇拜孺慕,渐渐变得瞧不起他。 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他“砰”的一声用力合上门,转身就走。 门里的世界其乐融融,门外的不良少年却在抽烟。隔了一扇门,竟像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陈三儿脸色发苦,段哥不想回家,他们这些做小弟的谁敢第一个回家。这破小区不知道多少年了,楼道挤得要死,但地上又脏,他都快蹲麻了,也不敢一屁股坐下,只敢换个腿继续蹲。 他出了个主意:“段哥,今儿日子特殊,你既然不想回家,那兄弟们陪你去嗨一场?” 其实他就想换个地方待着了。 好在段哥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了,不良少年们立马收拾东西,转移阵地。 屋内的段筝似有感应,他抬起了头,面上是一抹亲切的微笑,眼中依然是似水的柔情。 等到了时间点,他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桌面,对一个个来接孩子的父母,面带歉意道:“明天不用把孩子送过来了,我今年不开班了。 “为什么啊?” “怎么了小段,是生活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跟婶儿说说,看看能不能解决。” “是啊,我家孩子很喜欢你。你这说不开就不开,我怕他接受不了。” 各家父母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朝九晚五的工作,他们无法照顾孩子,甚至不耐烦带孩子,失去一个价格低廉服务周到还教画画的托儿所,他们比谁都难受。 段筝笑而不语,因为原主辛辛苦苦补课是为了挣钱,为那只小狼崽子缩衣节食,空调不舍得装,手机屏幕碎了不舍得换新的,最后也换不来一句感谢。刚刚还闹情绪摔门,这门快坏了,修理费都不知道要多少。 既然对方不领情,那那接下来的日子,他为什么还要亏待自己。 段筝理直气壮地想。 遣散了一群学生,段筝很累,他回房间睡了一觉,等睡醒天色已经暗沉,他听到客厅里有说笑的声音。 他打开房门出去,发现屋里坐着几个男孩儿,年龄约莫都是十六七岁,正有说有笑。一颗脏兮兮的棕球,连带着几个啤酒易拉罐,滚在几人脚边。 领头那个少年五官最为深邃俊俏,t恤后都是汗渍,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宽阔的背部线条。 但听到段筝出来后,少年微微掀起眼皮,本来还带笑的神色瞬间就垮下来了,所有人都能敏锐地感受到他身上那冷淡沉默的气息。 不止是他,一看到段筝,其他人的声音也自动哑火。 陈三儿也睁大了眼睛,愣愣地望着段筝,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家老大名义上的监护人,说实话比原想中年轻,他甚至心说,我的乖乖,有这样一张脸,画什么画啊,出道做艺人不好吗? 不过有一处,跟想象中还是贴切的,搞艺术的人一般气质都挺好,文雅点儿的说法叫不食人间烟火,直白点就是还挺赏心悦目。 “你怎么没做饭?”少年冷着一张脸道。 “你怎么那么晚回来?”段筝也问他,白净的脸庞上,一双乌黑的眼睛眨也不眨。 回应他的是少年的冷漠。 陈三儿觉得这舅舅连生气,语气都是柔柔的,声音格外好听,让人酥掉了半边骨头。 但他们神经还在,知道这种场合一旦大人来了,他们就得撤了,一个个用口型说着悄悄话,然后礼貌地拎起篮球和鞋子走了。 他们走得很快,却留下了一片狼藉。 段筝一边收拾,一边生气道:“为什么还喝酒?你难道忘记你是未成年人了吗?”他学着原主的习惯,唠唠叨叨个没完。 唠叨到一半,对上了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颜色很漂亮,像琉璃珠子,却能把人刺伤。他在冷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段筝:“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是你舅舅!我不管你谁管你?” 他知道,在那富家子弟家人的挑唆下,段宜恩现在大概已经知道,段筝跟自己没血缘关系了,但他这层身份还是能唬人的。 “舅舅?”段宜恩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是不屑,没等段筝生气,他就先发制人地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连我生日都忘了!” 得嘞,这层身份居然还不管用了。 段筝比原主情绪敏感,他能感受到少年眼中那一晃而过的恨意,是的,恨意。原主从小养大的孩子,居然对他心怀怨恨,谁能心情不复杂?段筝心口都产生了一丝绞痛,仿佛感同身受。 段筝不是原主,他不想以德报怨,继续当一个无私奉献的好舅舅,也不想教训这个小子,他就想这时间线赶紧往后拨一拨,赶紧到真假少爷身份暴露的那一天。 他就等着豪门的人如原剧情一般,甩给他这个养舅一张五百万支票,割裂他跟这小狼崽子的关系。他才不会如原主那般拒绝,他会非常乐意,甚至会认真考虑一下小狼崽子按斤卖,可以称多少。 想到未来的场景,段筝眼睛微微眯了眯,感觉心口舒畅了许多。可惜现在距离时间线还有两年,他只能耐着心演戏了。 心里默念了几句“五百万、五百万”后,段筝也板起脸,冷漠道:“我当然记得这是你的生日,那宜恩你还记得今天除了是你的生日之外,还是什么日子吗?” 这是从没在段筝温柔脸上出现的脸色和口气,这下轮到少年愣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微微一顿,他皱眉道:“什么日子?” 段筝口齿伶俐,才不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遇,他一字一句道:“当然是你母亲的忌日!” “……”少年像是被一道惊雷给击中,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原主确实每一年都有意忽略外甥的生日,不为别的,因为那不止是对方的生日,同时也是他最爱女人的忌日。原主从来不说,但段筝得让这个小白眼狼知道,他那张清秀的脸上写满痛苦,话语话外却都带了点指责:你不孝啊连你妈的忌日都忘了,居然还想着自己快快乐乐过生日。 “宜恩,我一边为你生日又长大一岁感到开心,一边为你母亲的逝世感到痛苦,所以才忽略你的感受……” 接下来的话,段宜恩已经听不进去了,段筝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那柔软的话如针扎在他心上,他满脑子都只剩下母亲的忌日这几个字,心头被人长期冷落的怒火瞬间被悲伤的水一泼,熄灭了一小撮。 他依然不满段筝,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他确实做错了。 他浑浑噩噩地回了房间,再也没有了想庆生的念头。 没意识到段筝压根没给他做晚饭,他就这样饿了一顿。剧情内的这场假舅甥冲突就这样消弭了。 等到阳光照进房间,他才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就算不过生日,但段筝也必须给他礼物,这两件事完全不冲突。他直接走到段筝卧室门口,耐心等段筝起床。 等段筝起床,见到小狼崽子微微看好戏的眼神,他心领神悟,还好他早有准备,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了过去,温柔道:“这是给你的礼物,昨天忘记给你了。我早就注意到了,你鞋子有磨损的痕迹,所以……” 段筝这些年抠门极了,这一次居然会给他买新鞋子,段宜恩受宠若惊地接过,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摞厚厚的模拟题和练习卷。 巨大的惊喜如一个泡沫一戳就碎,段宜恩脸麻了,觉得刚刚对段筝有期待的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他脸上的失望,段筝自然看到了,他道:“你难道不喜欢吗?”这个男人的脸漂亮极了,这微侧着脑袋看他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失神。 段宜恩也不例外,他愣了一下后,表情回归冷淡,他合上盖子:“你不是说注意到我的鞋吗,那送我这些题做什么?”他看上去是会做题的人吗?而且既然不是送鞋,那段筝没事提什么鞋,让他白高兴一场。 “噢是这样的,我注意到你鞋子磨损了,本来想给你买一双新鞋,但是我正打算买的时候发现,漂亮的鞋子好比名贵的首饰会被人抢走,但是填塞在你脑子里的知识,却只属于你,谁也抢不走。”段筝很无辜地说道,其实理由就是,名牌球鞋太贵了,还是买题实惠。 他还得让豪门的那个霸道总裁知道,他贫民窟段筝再穷,也没穷了他孩子的教育。 段宜恩气到噎住:“……”妈的,这理由过于强大,叛逆期的少年哪怕很不满,也完全无法反驳。 “而且宜恩你马上就高二了,你也该是时候知道傅里叶级数、几何向量、复合函数求导、能量守恒定律、基因的自由组合等等知识了。” 段宜恩被他一堆名词弄蒙了,感觉一个都没听说过,总觉得自己被无形讥讽了,一直等到段筝走远了,才掏出手机开始百度。 …… 靠,他居然连百度百科的解释都看不懂。 第43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3 段筝没有死磕画画,他换了份工作,与服装设计有关的,有时候朝九晚五,有时候在家里也能办公。 等他把破电脑上种种繁杂的事项搞定后,生闷气故意好几天没理他的小狼崽子来敲门了,隔着一扇门,闷声闷气道:“开饭了。” 自从段筝新找了一份工作后,家里做家务和做饭的活儿就落在段宜恩身上,他不能像之前那般游手好闲,跟兄弟们去各大校区南征北战。一开始叛逆少年当然不愿意,但段筝自然有办法。 他没有带段宜恩去常光顾的那家超市,而是去了城市另一边的大道。一边是富人区,一边是贫民窟,他们一直住的地方是两者之间的过渡带,少年自然感受不到两者之间的差距有多鲜明。 段筝给他一笔钱,让他去购买生活必需品,也算带他去见识一下所谓的人间疾苦,教他如何砍价议价,省得这个小少爷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 段宜恩平时见惯了摆出八颗牙标准微笑的服务员,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客人爱答不理甚至口出恶言的摊贩,他差点没操拳头。想象着段筝这样气质如画的人,为了省一点钱,每天跟这些人扯皮,段宜恩心里有些不好受,好像亲眼看到了一个本可以很优秀的男人为了他,脊背慢慢被生活压垮的场景。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段筝还带他去了城市尽头的流浪儿童收留所。 剧情内世界还没有建立后世那般完整的福利体系,里面的儿童一日两餐基本是素食,吵吵闹闹环境破败,甚至还有犯罪的未成年人在其中潜伏,与其说是流浪儿童的家,更像是一个乌烟瘴气的收容所。 段筝嘴里还念了一个数据:“宜恩,你知道吗,每年都有十多万的儿童居无定所,四处流浪,他们要么被人收留,要么就被犯罪分子操控沿街乞讨……”这就是当初女人为什么把孩子托付的原因,生活在底层的人,最是明白底层是什么样的生活。原主段筝以舅舅的名义收养了段宜恩,哪怕是抱错了,得到的也该是感激,而不是怨恨。 更让段宜恩感到敏感的,还是段筝带他去的一个地方。 那是富人区的地盘,那一小片别墅群是市内最高档的区域,里面的环境设施清幽奢华,入住者非富即贵。当然了,里面的房子也有三六九等。最高等的是城市首富的大庄园,未来段宜恩会回来的地方,邻居也基本是上流社会的名人。 而最低等的房子,则被普通富二代们购置,交给部分年轻的女性或者男性,让他们获得房子的“暂时使用权”。 段宜恩还不是后来心狠手辣、一句话让a省震动的大人物,他现在就是一个毛毛躁躁的少年,踩着一双旧旧的运动鞋,踏入这里时神色还是茫然的,觉得自己跟此处格格不入。 完全不懂段筝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他正打算问,段筝就道:“你不想看看你的房子吗?” 原剧情里,小狼崽子和原主关系从疏远到冰冷,过程中不乏外人挑破离间,原主为了一句嘱托搭上一生,但少年却宁愿听外人的一面之词,就怀疑原主是为了贪图母亲遗产,十多年来才对他那么好。再加上生活理念的出入,一个主张节俭,一个却厌恶节俭,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反而扼杀了这段舅甥之情。两人前世闹得很难看,甚至还闹上了法庭。 说到底就是为了一套房子。 少年一惊,没想到段筝竟然知道,他心里不自在,烦躁地拨了拨头发:“你什么意思?”眼神流露出一丝警惕和别扭。 在他很小一团还能窝在段筝怀里时,段筝经常跟他说,宝贝宜恩,你在市中心有房子哦,等你再长大一点,咱们就搬家。他自然也就知道这么一回事,可渐渐的,等他懂事后,却再也没听段筝提过要搬家的事,他不是没有疑惑。 但段筝对他很好,渐渐的他也就忘记房子这回事。小小的住民楼,虽然逼仄肮脏,但也不是不能住人。直到他开始上初中,身子开始抽条,自称他爷爷奶奶姑姑的一堆亲戚找上门来,眼泪汪汪说这些年苦了他。话语狠毒地说段筝收养你,在你母亲过世后竟恬不知耻地昧下了那套房产,苛待了他,让他住这种破地方。 所谓的真相越说越多,段宜恩本来是气急败坏,把几人臭骂一顿,但耳濡目染之下,随着生活中跟段筝的矛盾越来越多,后来的他渐渐心里也信了,开始对道貌盎然的男人敌视了起来。 段筝叹气:“我确实不是你的亲舅舅,我跟你母亲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你母亲生你时难产,便把你托付给我……” 女人多年打工攒的那几万块,段筝没用,全部用来买墓地和安排葬礼了,至于那套房子,其实用脑子想想,如果真的能住人的话,原主干嘛十多年还住在一个小破地方。原主为了孩子,使劲瞒着自己的辛苦和生活的黑暗,越瞒着反而越遭到误解。他可不,他偏偏要把底裤都揭出来。 “当年你母亲遇上你父亲,你父亲早有家室。” “……”段宜恩心脏跳停了好几拍,这又是他没听过的版本。 男人幽幽地叹气,其中蕴含的意思,段宜恩已经不是对成年男女感情之事懵懂无知的孩童了,他自然什么都懂,说白了就是当初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大学生,为爱飞蛾扑火奋不顾身,结果竟然爱上了一个渣男。 “你母亲当初并不知情,那套房子是你父亲给的赔偿……可她年纪轻,不知社会险恶,只拿到了一串钥匙,并没有签所谓的房产赠与合同……”就如同住在这片富人区的年轻男女,他们出卖青春和□□,其实拥有的只是短暂且有期限的房产暂住权,而不是房屋所有权,随时都有被赶出去的风险。 “……”少年的脸色惨白,目光震愕。 真相竟然比想象中还糟糕,难怪段筝这些年死死瞒着闭口不言,因为换做是他,也根本无法接受。 从他的角度理解就是你妈妈年轻时,做了别人的小三,被欺骗了感情,本以为得到一套房子,冒死生了你结果发现这房产转赠存在漏洞,她根本得不到所谓的房子。 哪怕段筝有意美化了,但他的叙述中,不管是做一个有妇之夫的情人这感情上的不贞,还是愚蠢被渣男骗。 一个白月光般温柔的母亲形象,瞬间在少年心目中轰然倒塌。他知道段筝很恋慕他妈,但听闻真相后,他心中下意识为段筝感到了一丝不值。 最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人要多读书,这样可以少吃点没文化的亏。 男方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翻脸不认人,因为人家一开始就没有把房子送给她。她天真地以为她得到了,其实并没有。当然了,要惨还属原主最惨。养大了一个小孩,说好要赠送的房子没得到,反而一直被人误会贪墨遗产。 而现在渣男家里人来闹事,单方面从少年这里挑拨舅甥的关系,当然不为了别的,而是据说渣男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并非他的种,反而当年被他抛弃的女大学生,生下的“段宜恩”才是他的血缘之子。 当然了,后来一连串的事证明,“段宜恩”也不是,豪门假少爷才是。等到豪门假少爷被段筝接回家,这家人自然又前来胡搅蛮缠,堪称锲而不舍,暗地里多番挑拨两人的关系。 段筝现在没法子对付他们,但他把真相说出来,就是为了解除误会后,让段宜恩扭头去对付他们,来吧他最擅长的以毒攻毒。 等到富人区一日游后,段筝敏感地察觉到了,小狼崽子心中情绪的起伏不定,眼中对他的冷淡抵触也渐渐没了,剩下的只有一些青春期的别扭和难堪。他这个便宜舅舅的权威又回来了。 段筝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毕竟彼此还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两年,能开诚布公少一些隔阂是一些。 他还没高兴多久,附中新学期的家长会就来了。 似乎是有求于他,小狼崽子开始做家务,甚至有一天还把段筝放在盆子里的衣服给搓了。 段筝一到阳台,就看到少年拿着肥皂在搓他那条内裤,正准备拿起衣架晾了。这种讨好的手段让他发憷,这混小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一个家长会而已啊!段筝不断回想,剧情时间内这段时间少年究竟做了什么。 内裤还没拧干,一滴水“啪嗒”一声打在他的脸上。 “……”段筝拨掉脸上的水珠,没什么表情地说道:“你下次放着别动,我自己洗。”这就是家里没有洗衣机的弊端,啥都要亲力亲为。 段宜恩也很敏感,察觉出男人话语中微微的嫌弃,他本来就处在阴晴不定的青春期,从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一听段筝这话,情绪上还来不及羞涩,脸色就先臭了,嘴角也绷紧:“难道你嫌我洗得不干净吗?”他明明洗得那么用心,他本来就想像别人家一样,小辈对长辈释放一下善意,但不仅没得到一句夸赞,还被段筝嫌弃了。 段筝还没点头。 少年就打翻水盆,气得跑了。 段筝把内裤取下来,自己又洗了一遍,他以为自己的话小狼崽子听进去了,但没想到对方骨子里还是那么叛逆。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能洗干净,也为了跟段筝作对,他趁段筝不在家,把对方衣柜里的内裤全翻出来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花了大量的水,稀里哗啦全洗了一遍。 段筝:“……???”这小子有病? 第44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4 时间转眼到了新学期家长会那一天,高二年级的全体学生和他们的家长都要在礼堂开会。段筝很快也就知道,段宜恩做了什么——学习成绩滑坡、打架斗殴和早恋,这其中触犯了学校明令禁止的规则,还挑战了班主任的敏感神经。 这倒是跟原剧情出入不大,段筝眉梢微微挑动,还是认命的一大早赶去学校。 附中升学率高得惊人,每年为清北输送了不少品学优良的学生,备受教育媒体津津乐道,令家长们感到自豪。 谁家有孩子在附中读书,说出去都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 但附中的好成绩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在学生管理上比较自由,并没有衔接紧密的作息时间表,而是采用了铺天盖地的题海战术,和安排很严厉密集的考试。三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每次月考都有全年级排名,排出红白榜,红榜即年级前一百名,白榜则是倒数一百名,前者厮杀激烈、备受表彰,后者则是张贴出来、接受公开处刑。 你跟校方说个人成绩是隐私那套?对不起,附中并不适用。无法习惯的孩子,早已退学离开了,留下来的都是能承受住压力,或者是心大的。 前者可代表的孩子数不胜数,后者的话,段筝琢磨着,可能以段宜恩为代表的校内散漫群体。别的孩子如果有一次名字挂白榜上,早就沮丧羞愧得想跳楼了,段宜恩从入校以来就稳居白榜,从未见过他有过羞愧的情绪。学习这种东西,对方是真的没放在心上过,在原剧情的后续,他还丢下殷殷切切、老父亲心一颗的原主,辍学跑了。 这一次段筝懒得管他。 但他不想惹麻烦,麻烦也找上门。 因为附中有一套独有的教育理念,那就是在高二冲高三的阶段,早早将家长们拉上同一辆战车。平均每年要召开七八次家长会,除非特殊原因,否则家长最好不要请假。相当于班主任和校方,把督促学生学习的重任分一半给家长,如果学生家长嫌麻烦不配合,那学生高考成绩发挥不理想的锅,学校背一半,但家庭方面也要因为督促不严,背一半。 还挺公平合理。 但段筝作为家长,就是感到麻烦罢了,尤其孩子还是一个性格嫉恶如仇,你敢教育他、他翻脸比书还快的叛逆期少年。原剧情内,原主一次家长会没落,都没让对方有什么长进,段筝自认为水平有限,不太想操这颗心。 当然了,面子上他还是得去。 他在家长席位落座,他的过分年轻引起了不少人侧目,巧合的是,他左右两边的家长也很年轻。 左边的那位穿西装打领带,浑身气质颇显疏离刻板,比起学生家长,更像是在高层写字楼里打点一切的精英秘书。一看到他目光盯着的方向,对此人的身份,段筝心里就有数了。 人家确实不是家长,但却代替家长,来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开会。 右边的这位则满脸笑眯眯,在段筝看过去时,还清咳了几声后,挤眉弄眼地问:“你好,我是陈三儿的家长,据说我孩子跟你孩子生活里是好朋友。请问你是英年早婚,还是也‘租’来的?你的价位是多少?” 最后两句是压低了声音问的,一副打探行情的样子。 段筝掏了掏耳朵,心说,附中这个举措看似对症下药,背地里却不知养活了多少假家长的业务。有需求的地方,自然就有市场。 他们还没聊几句,大礼堂的灯就熄灭了,只剩下讲台上有灯光,营造出一股庄重威严的气氛。许是学生时代的习惯还烙印在骨子里,陈三儿的家长立刻停止窃窃私语,不敢再说话了。 先是校长冗长的致辞,然后是高二年级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讲话。校方派出了一男一女,两人都穿着附中的校服,一上台刚鞠躬,就引起了热烈的掌声。 女孩名叫顾安然,容貌清秀可爱,面颊还有一点婴儿肥,眉目透出一股天然的娇憨纯真,说话也轻轻柔柔,一看就是大家眼中的好孩子形象。 漂亮又学习成绩好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一番诚恳致辞后,台下家长们掌声如雷,不少人的手都拍痛了。 见段筝在鼓掌,假家长闲不住地凑过来,小嘴叭叭叭:“据说这叫安然的小姑娘是附中的校花,家里特别有钱,还有个在省城当官的爹。你看她脖子上和手上戴的东西就知道了,那是宝格丽的首饰,普通高中生哪里带得起,这完全就是富家小姐,如果谁有幸娶了她,那真是少奋斗十年啊!” 因为段筝没嫌他聒噪,“陈三儿的家长”就快语连珠地讲了一堆,他眼神只有段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段宜恩的家长”面前,他的表现欲就出乎意料的强烈,完全没注意到隔壁那位秘书接连看了他很多眼。 女孩之后,上台的叫江寒英的男孩则更加出众。 他身姿挺拔,肤色白得令人炫目,虽然身穿制服,但举手投足皆是大户人家贵公子的风范,很轻易就能吸引众人的眼球。哪怕对方微微扬起下颚的动作,面无表情中透出一股冷淡矜持,也不招人反感。 连段筝都不得不感叹,豪门家庭把对方教养得很出色,跟市井长大的段宜恩形成天壤之别。虽然现在才十七岁,但已经有日后高岭之花的雏形了。 原剧情中,假少爷江寒英的优秀引人瞩目,他高高在上如云,把真正的豪门血脉衬托得灰头土脸,于是两人势如水火。 原主却还天真地希望,这两个他都热爱的孩子能和平相处。在江寒英落败后,他不顾段宜恩的怒火,把对方接了回来。 江寒英长于豪门,含着金汤匙长大,从小接受的也都是豪门的精英教育,哪怕是操持学业家业和人际关系也都是以利益当先,回到贫民窟怎么可能适应,甚至用爱感化呢。原主不懂的道理,段筝替他懂。 原主一直很奇怪,虽说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有很多,但护士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当年怎么会抱错呢?但如果涉及豪门阴-私,这所谓的阴差阳错就不足为奇了。 真假少爷这趟浑水不是他能参与的,在所有故事中,原主就是一个不可或缺、但又非举足轻重的小人物,下场也很惨。段筝懒得参与这种博弈,他只想未来拿到一笔钱,未来养老有保障,到时候两位少爷让他滚蛋,他就滚蛋,绝对半点不墨迹。 提到江寒英。 陈三儿的家长继续开腔,这一次口气透着一股同为男性深深的羡慕:“这个小少爷可不得了,人家可是江氏集团的继承人,真正的天之骄子,谁要是嫁给他那可以少奋斗一辈子,不对,是可以享福一辈子了……” 这下子,隔壁秘书直接眼神都凝起了,毕竟别人唠嗑都唠到他家少爷头上了,换个涵养好的也忍不住要瞪上几眼。 奈何他的眼神太过隐晦,唠嗑的两人完全接收不到。 “可惜这顾小姐和江少爷,两家直接联姻了。”小小年纪就订婚,男才女貌是天作之合,简直如同童话书里公主王子的爱情故事一样美好。可惜他们这种俗人看来,这两家联姻就是完全不给妄想攀龙附凤的普通人一条活路啊,连做梦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段筝没什么表情,就跟听八卦一样听了。 这跟原剧情没什么差别,反正这婚订了最后还是白订。结婚了尚且能撕破一纸婚书,轰轰烈烈的追求爱情,更别提现阶段只是区区的订婚,真想自由恋爱,那谁也挡不住。 两位优秀学生代表分别下台后,教导主任也上台发表又臭又长的讲话,听得诸多家长昏昏欲睡。 段筝低着头,完全没注意到台上的假少爷,目光若有似无地睨了他一眼,似乎饱含深意,又似乎漫不经心。 大礼堂散会,某些学生家长被班主任留了下来,说要进行一次单独谈话,其中就有段宜恩的家长和陈三儿的家长。 段筝:“……”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认命地走了过去。 高二五班的班主任,看上去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中年男人。 他留下段筝后,就拿出一份上学期的成绩表,给段筝看全班所有学生的排名,某些人的名字被他用红笔特别标注了。 在所有人激烈竞争的这个环境下,有某些人非但没有力争上游,反而激流勇退,成绩一次比一次稳定,稳居倒数第一。 “段宜恩这孩子我看脑子也很聪明,就是这心思不在学习上,行事也比较极端,外面关于他身世的流言蜚语也很多,不知道是否受了家庭方面的影响?”班主任小心翼翼地观察段筝表情,看来在教育方面很有经验了,生怕揭开别人家不为人知的伤口。 段筝:“……” 这孩子叛逆不学好,天天还跟家长针锋相对,他也没办法啊。 关于这一点,班主任居然还挺明事理:“成绩这种事,我们学校也不想操之过急,宜恩这孩子也许有自己的想法。” 他带过很多届学生了,知道并不是所有孩子都想活在父母的期望下,都向往名牌大学。 “但是段先生,您的孩子还曾多次参与校外打架斗殴,这严重违反了校风校纪,这一点您知道吗?”提到这个话题,班主任口气略重了几分:“而且他还跟班上某个女孩走得很近,两人疑有早恋的倾向。青春期的孩子管不住自己,很容易春心萌动影响彼此学习,我们校方会努力帮忙约束,但希望家长也要从中帮忙斡旋,尽量配合我们。” “好的、好的。” 段筝知道,班主任为什么对段宜恩早恋这件事格外在意。因为段宜恩自己成绩差也就算了,他不在校内惹事,各科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即将跟他早恋的对象,是老师心目中的乖孩子、成绩很好的校花安然,那就不能忍了。 隔离,必须隔离。家长也必须行动起来。 哪怕这群老师们不知道,年少时期有一些感情是外界越拆散,反而越情比金坚。成全了他们在一起,反而散得比流云还快。 段筝之后还排着好几个家长,很多话班主任根本来不及细说。 他言简意赅交代几句,提醒段筝一定要注意孩子问题后,才意犹未尽地道:“段先生也加个群吧,这一个班的孩子家长都在,段先生可以和其他家长交流一下心得。学校但凡有什么通知,我也会往群里发。” 段筝拿出手机,“噔”的一声加上了。 众所周知,家长群一直都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 里面潜伏着什么身份和阶层的家长都有,有无业游民,也有当官的、暴发户,更有豪门家主的小号。 原剧情里,原主也加了群,因为过于担心小狼崽子的成绩和生活,经常在里面水群,甚至为了孩子好,百般讨好发通知的老师,暗地里引起其他学生家长的讥讽和不屑。消息兜兜转转,传到自尊心强烈的小狼崽子耳里,他自然不会感谢,只觉得原主这个舅舅给他丢人了。 段筝加了群,才慢悠悠走出办公室,发现不止段宜恩,那名优秀学生代表江寒英居然也站在办公室门口,不知道在等谁。 近距离看,对方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刚刚上台并没有佩戴,眼镜背后那双清透的浅棕色瞳仁,跟原主段筝最爱的那个女人,有五六成的相似。 到底这孩子才是姐姐的儿子,刚刚又在台下听了对方的演讲,说不认识太扯了,段筝朝对方露出一个微笑。 对方也微微颔首,一个优雅冷淡又不失礼貌的点头,那优等生的风采自是夺目的,还把豪门少爷的气质展现得十成十。 他和段宜恩两人走远,段筝没把这个插曲当回事。 回过头却听到自家狼崽子冷冷道:“你刚刚看了他好几眼,你一定很想要一个这样的外甥吧。”家世好、长得好、能力出众、学习成绩优异,年年得到三好学生表彰,不管是衣着气质还是个人行为,永远的光鲜亮丽,完全跟段宜恩本人反着来。 哪怕段宜恩本人和江寒英不对付,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江寒英这样的人,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 段宜恩刚刚坐在距离家长席很近的位置,一直都有留意段筝的动向。他发现,在江寒英上台后,段筝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知道,江寒英这种别人家的孩子,不止老师们喜爱,家长们也喜欢,但他不希望段筝也是那种肤浅人士之一。 刚刚的一个对视,段筝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的笑意,有一种莫名强烈的危机感在段宜恩心头燃起,以至于他蓦地尖酸刻薄地说了一句。 不知道这家伙又在闹什么别扭,但哄人是段筝的长项,他柔情似水地说:“可我觉得你比较好。”毕竟段宜恩才是他名义上的外甥,还代表着一张金光闪闪的五百万支票。对着支票,让段筝说再多的甜言蜜语都不过分。 殊不知少年一听,心口轻轻一跳,心中本来正莫名焦躁的火焰啪的一声灭了。 第45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5 显然对段筝的温柔安抚很受用,叛逆少年嘴角微微翘起,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中午一起吃饭,我们去食堂。” “嗯?”段筝微微偏头看他。 “我饭卡里有钱。”段宜恩如此说道,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崭新的卡,修长的手指拨弄这薄薄的卡面,如同魔术师的手,硬生生玩出了一个漂亮的花样。 如果他的好兄弟们在场,一定会惊讶地说:段哥你现在的行为,跟开兰博基尼,询问女孩要不要上车去兜风的富二代非常相似。如果忽略对方身上那套皱巴巴的制服,那举手投足间那股风流阔绰的气质,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段宜恩其实很少在食堂里排队吃饭,但想到段筝难得来附中一趟,他突然就有一种想带对方慢慢参观的冲动。这种心情有点奇妙,似乎他打心底接纳了一个人,并愿意带领这个人,进入他的生活。 可惜段筝完全不领情,他甚至不客气地腹诽道,你小子还好意思在我面前炫耀饭卡里有钱,有钱是谁充的啊? 但少年不识钱滋味,炫富炫到他面前,段筝表示他还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只能像父亲一般把这臭小子原谅。 段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明面上的理由是附中食堂的菜,众所周知的难吃。 其实更深层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从某种程度上,段宜恩是附中校内的风云人物,他高调张扬的作风,让他成为了不少学生内心忌惮的对象。他所到之处,跟灯泡似的,哪哪都很打眼。如果跟对方吃饭,段筝绝对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围观,这么丢脸的事,他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还答应下来呢,嫌这个家长会还没丢够么。 “我中午有事,一个临时工作,你好好学习啊。”成年人找理由总是比较容易的,工作啊忙啊就能轻易堵住旁人的嘴。 于是乎,段宜恩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才提出邀请。上一秒刚对他说完甜言蜜语的人,下一秒跑得比谁都要快。 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回到教室的段宜恩肺都要气炸了。 门啪的一声用力打开,惊起班内所有目光。少年椅子一抽,划拉带出一片刺耳的声响,气势汹汹地坐下。 没找到可供他发泄的东西,他目光落在桌上的矿泉水瓶子,里面的水还剩半瓶,他喝都不喝,就使劲捏,捏得瓶身歪曲变形,捏得瓶身开始漏水,水珠子乱溅。 他面上咬牙切齿,把这瘦弱的水瓶子,当做那个漂亮的男人,狠狠地发泄一通!对方好意思当家长吗,难得开一次家长会,哪家的家长不都是中午留下来,陪孩子用餐的,亏他还主动邀请,就对方溜得比谁都快。嘴上还好意思说他比较好,最后还不是嫌弃他丢人了。 气死他!气死他!气死他! 还好意思叫他好好学习! 堂堂校霸一旦怒气上头,很容易殃及池鱼,不少同学一看不对劲,问题目的不敢问了,唠嗑的都不敢唠嗑了,灰溜溜地全跑了。 陈三儿正好回来了,他心有余悸地拍胸口。 一边庆幸自己租了个爹,不然看到他那红通通的成绩,他亲爹八成要当场失控,抽出腰间的皮带揍他一顿,但他一边又忐忑不安,不知道是否做贼心虚,他总觉得老班那双睿智深沉的双眸中,似乎看透了一切。 不然别人都喊加了家长群,怎么轮到他就没有了? 想到这里,陈三儿就很羡慕自家老大。 家长会这种东西的存在,简直是严重破坏家庭和谐,但老大家的监护人性子那么温柔,既不上手,连一句重话都没说,真令人羡慕。刚刚在校门口碰到时,还微笑着朝他打招呼,一看就是个有风度涵养的家长。 “段哥,这农妇山泉瓶子怎么招你惹你了?”陈三儿回到自己位子,他茫然地看着心头憋火的少年。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面巾纸,开始擦桌子。没办法,段哥甩瓶子,溅射出来的水,把他星火单词本给打湿了。虽然吧,这本子他背了一年多,还停留在“a”,但他还是得拯救一下。 他一边擦书,一边随口道:“段哥,你别气了,刚刚我在门口看到你舅了。他说不好意思太忙了,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他还特地叮嘱我,让我跟你说要好好吃饭。” 陈三儿也就随口提了一茬。 谁知道话音刚落,段哥捏瓶子的手就停下来了,闪电般地回头,一双幽黑的眼珠子紧盯着他,道:“你刚刚说什么?” “啊?”陈三儿茫然,擦书的动作一顿,模拟了一下段筝的口气道:“你舅,他让你好好吃饭。”他寻思着这话难道是什么咒语,段哥还要他特别重复一遍? “哦。这种话还要特地交代,这男人真没劲。”段宜恩哼了一口气,段筝搞得好像自己不交代,他就会赌气不吃似的。 话是这样说,但少年捏瓶子的手很快就放开了,那早已经没形状的矿泉水瓶,被他丢进后方的垃圾桶,人也不生气了。 他甚至还哼起了小曲,拿起陈三儿那单词本,饶有兴致地翻了几下,发现“a”打头的单词第一个他就不认识,然后下一秒就合上了。 啧,这单词本看都看不懂,比段筝还没劲儿。 他还是蒙头睡觉吧,中午到点了去吃饭。 校花顾安然,就坐在段宜恩的右边,两人的桌子挨得很近,仅仅隔了一条a4腰能走的过道。真的很过分,班里稍微有点肉的同学,都不敢走这条道了,自发地绕道走。 她一直都有留意段宜恩的动向,看他第一个单词就没看懂,她就如小老师念了一遍道:“那个单词是absorbing,引人入胜的意思,形容词,往往用来形容风景……” 她在说话,娇美的小脸俏生生,一双杏眼里有害羞的情绪,话还没说完,脸就红了,相当惹人怜惜。也引起不少羡慕嫉妒的眼神。 可惜她分贝太小了,只比蚊子声大了一点。习惯在吵闹声中睡觉的段宜恩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直到陈三儿推了推他的胳膊说“老大,校花在跟你说话呢”,少年才不耐烦地转头。 “你有什么事?” 他冷冷地道,浑身泛着一股低气压,有什么事比他睡觉还重要? 如果不是段宜恩积威深,大家不敢惹他,不然他这幅吊样放在班中其他男生眼里,真有点不识抬举,多少人想跟顾安然搭话,都只能得到一个盈盈微笑,再没有下文了。只有段宜恩,是校花屡屡主动搭话,却还被嫌弃的。 顾安然是附中的校花,作为新生刚入学时,穿着一身纯白制服让人惊艳。同样都是白衣服,怎么有人穿着如同天使,有些人穿着却灰头土脸像丑小鸭。 附中是出了名的美女云集,每个都有支持者。 但几乎每个同年龄的男孩子私下也都讨论过顾安然,因为她相貌漂亮是公认的,连完全不怎么关注异性的段宜恩都有耳闻,再加上她学习成绩好、备受老师们喜爱;家境好,据说家长签名时那个名字跟市长书记的本名一模一样,再加上人也会打扮,明明是富养的大小姐,脾气性格却那般亲切随和。 于是理所当然的在众美女中脱颖而出了。 这校花不到一周就投票选出来了,段宜恩当时也听到陈三儿讨论过,但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满:“什么投票,问过我没有?” 陈三儿:“……”什么百分百投票,都是囔囔的而已,哪可能全校每个人都投票。遇上较真的人,就尴尬了。 少年第二个反应:“为什么选她?”他眼睛不瞎,附中漂亮的女生那么多,顾安然并不是其中最漂亮的,怎么就她当选了? 陈三儿:“哥你别这样,人家安然是大小姐。”漂亮的姑娘如果还有一个漂亮的家世背景,在男生眼中那可是加分项,于是顾安然的追求者甚广。 “噢原来是大小姐。”当时段宜恩还处在一个怼天怼地的时期,因为一套房子扯出来的家长里短琐事影响了他,导致他骨子里刻着对贫穷的在意,对富有的敏感。 说白了就是有一丁点仇富,于是在别人屁颠屁颠跟在校花后边跑的时候,就他冷冷地讥讽,半点不给所谓的校花好脸色。他的行为在人群中,反而显得特立独行,得到了校花的另眼相待。 校花没有明说自己喜欢段宜恩,但她却在换座位时,每每都坐到了少年的右手边,还经常脸红羞涩。这样含蓄的行为胜过所有语言,全班同学当然不是傻子,一时间流言蜚语都传遍了。 “我看你刚刚遇到不懂的知识,就想给你解释一下。”少女轻声道,她念单词的发音很标准,解释也很通透,如一名热心帮助学渣的好同学。 段宜恩却嘴角绷紧,不耐烦地撑着下巴,满脸上写着“就这”、“你很烦”,顾安然也许很漂亮,但段宜恩本人其实挺嫌弃这个同桌的。不止是仇富心作祟。 他们这群学渣,本来就坐在倒数一二排,标准的睡觉vip座位,靠窗的风水宝地,平时睡觉打盹没人管。但少女跟着坐过来后,硬生生把老师的目光也吸引过来了。 逼得他想骂人。 学霸不懂学渣的心。 看出段宜恩的反应平平,少女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了。 但自从喜欢上这个脾气暴躁的少年,对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引起她的注意,比如对方的头发微微带棕,不是染的,好像是天生的;对方的鞋很旧,书包也不新,校服上甚至有个破洞,一抬手就能看到。 至于成绩这点,她知道对方成绩不好,但她想努力成为对方的内心驱动力,让对方能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可惜少年现在不能体会她的良苦用心,只觉得她很啰嗦。 想到这里,少女就有些委屈,心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如果不努力考上大学,我们怎么可能会有未来呢。 这对少年少女的互动没什么特别的,但因为两人的身份,全班人哪怕假装沉浸学习,其实余光也若有若无地在关注。 还分了一部分给江寒英。 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对别的男孩献殷勤,江寒英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他静静地瞧了他们一眼,就自己看书了。 他轻轻翻过一页,仪态礼仪很好,浑然天成的贵气,让班内其他女生脸红心跳,为他感到不值。吃瓜的则表示,这两男争一女的戏真好看,大大丰富了乏味枯燥的学习生活。 班主任在走廊巡逻,隔着窗户就察觉到这种风云暗涌的暧昧氛围,再瞧顾安然和段宜恩挨得过近的姿势。 他眉头紧锁,下意识打开了手机,找到了某位家长的微信,发了一长串的语音,大意是希望对方能约束好自己的孩子。让他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学渣,独自美丽就好,别影响其他同学。 段筝:“……” 千金小姐不爱假少爷,阴差阳错喜欢上目前还贫穷低微的真少爷,这剧情不管放哪一档电视剧,都能被观众高呼一声“这就是真爱啊!”但放在老师眼里,这就是不可取的早恋! 他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回答好的老师,会好好教育的。 第46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6 “段哥,中午去哪吃?” “去食堂。” 上午最后一节课,距离下课铃还有两分钟的时候,陈三儿如此问,却没想到得到如此一句回答。 他还在诧异间,数学老师又拖堂了,清了清喉咙,敲着黑板道:“我再讲几分钟,争取把这一道题讲完。” 讲台下顿时怨声载道。 都是附中学子了,为了吸收宝贵的知识,谁计较这几分钟,但问题是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双标。上课他要求别人准时到达教室,迟到的时间精确到秒数,可每次想拖堂他嘴里说着,再给我几分钟,然后一般十分钟过去了。 等他们急吼吼地赶到食堂,黄花菜都凉了,窗口的面包也售罄了。 陈三儿也是抱怨的一员,他嘟囔了几句,才发现段哥桌椅板凳下的双腿是翘起的,看上去心情尚可。不然放平时,他早就骂人了。 果不其然,等一伙人赶到食堂,精品套餐abc早就被人抢购完了,只剩下“残羹冷炙”了,这三菜一汤摆在餐盘里瞧着贼寒碜。 陈三儿还没来得及哀嚎,就看到段哥慢悠悠地拿出手机,调了调滤镜,摆了个自上而下的角度,给自己的餐盘拍了一张照,然后发出去。 ——我吃了,你呢[附图] 然后半个小时内,他整个餐盘都吃干净了,还是没得到任何回复。 时不时看手机的段宜恩有点不满,虽然他知道大人都很忙,没回消息才是正常的,据说大人的世界充满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现在连搬砖都不仅要求身强力壮,还要求学历了,上班时间拿出手机被发现好像要扣钱。 以段筝那抠门的性子,那绝对是不会给老板任何扣钱机会的,所以不拿手机才是对方的作风。 但段宜恩还是有一种莫名黯然的心情,其实他就想看看,对方中午吃了什么,是不是真的在忙。 消息没秒回,那看来是真的在忙了。 但似乎明白了他的呼唤,段筝突然上线回他了,他说:“好好吃饭,晚上回来有事跟你说。”这神神秘秘的架势,摆明了要和他进行一场促膝长谈。 虽然不是具体回应他中午吃了啥,但段宜恩已经心满意足了。 想到段筝今天的留言,他难得一天没有在外面鬼混逗留,而是早早地拎著书包回了家。为了图快,他没有走往常的大道,而是走了另一条路,让特地等在校门口的少女扑了个空。 他回到家,段筝都还没下班回来。 他倍感没趣地嘁了一声,自觉地打开冰箱,拿出一把蔬菜和几颗鸡蛋,切了叶子,打破壳搅匀了,混在一起下锅,很快就炒了一盘菜。 他琢磨着,貌似冰箱里还有一些边角料,再放就过期了,不如拿出来混着炒一盘肉。很快第二盘菜也新鲜出炉了。 穷人家的小孩当然会做家务,只是段宜恩之前被段筝宠着,完全当甩手掌柜了而已。等段筝芯子里换人了,工作也换了,教育理念当然也不一样了,怎么可能还会纵容他。 等菜一一上桌,段筝正好也回来了,少年语带不满地说:“你怎么回来那么晚啊?”他还真担心,等段筝回来菜都凉了,回锅热一下后,第二遍就不好吃了。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这就是没车社畜的悲哀,出门全靠腿,一天花在通勤上的时长居高不下。 不过还好他努力没白费,因为看到桌上的两菜一汤,段筝笑了一下,嘴角浅浅的笑容看上去挺好看。 两人吃饭间,段宜恩道:“你中午说,回家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秉承着班主任的嘱咐,作为一名家长,段筝并没有直接开门见山,而是问:“据说你们班有漂亮的女生很多?” “还行吧,都是些一天天化妆的庸脂俗粉。”段宜恩耷拉着眼皮,一双薄唇吐着刻薄的话儿,充分把眼高于顶这个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段筝:“……” 少年还不忘低头扒了一口米饭,似乎在说自己蒸的,真香,还催促段筝赶紧吃,不然要凉了。这话题拐的,差点让段筝问不下去了。 他继续扯回话题:“那这群‘化妆的女生’中有没有特别漂亮的,让你情不自禁留意的?” 少年还真思考了一下,脑海里像电视机播放通缉照,回马灯一般轮放二十多名女孩的人头像,半天才摇头道:“没有特别漂亮的。” 真是话题终结者。 段筝终于没忍住道:“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看到那个上台演讲的小姑娘,成绩蛮不错,人挺甜的那位在你们班上。” 段宜恩本来不知道段筝准备说什么,因为对方拐弯抹角地问了一大堆,但一提到“顾安然”,再加上这一套流程下来,他何其聪颖,很快就直达精髓了。 少年眯起眼,目光中隐含着一丝警惕。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跟人家早恋,说我带坏好学生,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高攀人家大小姐?”少年发起火来,这下子饭也不吃了,直接摞下筷子,声音都忍不住飙高了一个度。 此时的少年像一个竖起全身刺的球,如果强行教育只会引起抵触和逆反心理,段筝只好出言安抚:“那都是别人的看法,我并不认为,我觉得宝贝你很好。”他没有否认,有人告诉了他这些。 先悄无声息地发出一张好人卡,在段筝的轻拍下,少年本来猛然紧绷的后背肌肉,渐渐放松下来。 “你真的这样觉得?”好话人人都喜欢听,少年也不例外,他灼热的目光落在段筝脸上,棕色的瞳仁里透出将信将疑的较真。 “真的。”段筝脸不红心不跳。 “那你干嘛和我聊这些?”少年不气了,但依然板着脸,情绪有些焦躁和别扭。 “你成绩差,跟人家女孩谈恋爱会拖累别人,那都是世俗人的偏见。我只是联想到了你母亲……”段筝以这个开头,小狼崽子的眼神就凝起了,听得格外认真。 “虽然校园时期的恋爱很纯粹美好,但你现在年纪还小,我觉得你该好好读书。不要像你母亲那样,自以为轰轰烈烈的青春和爱情,其实最后只燃烧了自己。你不要招惹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最好也不要招惹你,省得到头来我们不受影响,发挥稳定,但人家没考上大学,锅全让你背了。” 段宜恩:“……” 别的不说,前面的都是老生常谈,最后一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因为知道小狼崽子的身世,段筝才没扯什么“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啊”,不然等身世之谜揭露后,会发现这一条纯粹就是个笑话,人家般配得很,只能从影响方面来谈了。 段筝的劝诫点到为止,反正他劝是劝了,小狼崽子听不听那就是他的事了。原剧情内原主也劝过不止一次,小狼崽子根本不耐烦,全当耳旁风了。后期还产生了抵触心理,你让我别干什么,我偏要干什么。 “我没早恋,是她看上了我。”少年难得孩子气地解释了一句,他的审美也不是这种乖乖女。 但你要问他喜欢是什么类型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本来他倾向于段筝嘴里刻画的母亲形象,一种纯洁美好又自立坚强的女子形象。可自从母亲形象在他心目中轰然倒塌后,他就没有任何审美可言了。 “原来如此,是她倒追你。”段筝面不改色。 “你不怀疑是我吹牛?”少年惊讶了。 虽说事实如此,但是别人一听校花喜欢他这个校霸,都觉得肯定是他主动招惹,才引得人家芳心暗许,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你那么帅,人家小姑娘看上你不是正常的吗?”因为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段筝的口气也没那么严肃了,他偏着头,眼睛眨巴着,用开玩笑的口吻,如往常一般吐露甜言蜜语。 段宜恩不说话了,俊俏的脸蛋突然涨得通红。清晰可见,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去洗澡!” “等一下。”他趿拉着拖鞋,正准备往卫生间冲,段筝突然拦住了他,问:“你校服怎么破了?” 是上次打架时扯破的,还是在学校里上体育课刮到器材弄破的,具体原因段宜恩早忘记了,他口气不是很在意地说:“破就破了,再买一套新的就行了呗。” 刚入学时,附中每个人发了两套夏装,两套冬装,如果校服弄丢或者损坏了,单独订制需要一笔钱。 在买一套新制服和继续穿,段筝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别买了,这口子并不大,我给你缝缝就好了。”说着,就扭头去了房间,拿出一个针线盒。 少年露出嫌弃的眼神:“……” 果然是对方的作风,一如既往的抠抠搜搜。 “宜恩你不要这样子,山区很多贫穷的孩子,他们连新衣服都穿不起,穿的都是哥哥姐姐的衣服,缝缝补补又三年呢。”扯不知道几百年前的旧新闻,段筝脸不红心不跳,一心只想打消这小少爷的物质攀比欲。 诶没有白线,那就将就用黑线吧。 他从针盒里掏出一根针,那在灯光下比划的样子,让少年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个没留神,把尖锐的针扎肉里了。 “而且啊校服这种东西跟婚纱一样,很有纪念意义,承载着你读书时候的记忆。换了一件新的,就没内味了。”段筝继续道。 “靠,我不换了行了吧。”他真是服了段筝这张嘴,总有千百种方法,美化他们家穷的事实。 本来他很抵触这个事实,因为这带来了旁人的奚落和讥讽,但看着灯光下段筝温柔地低着头,为他缝衣服。那根带线的针头“呲”的一声,在他校服口子处穿针引线。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似乎这种虽然穷但是平平淡淡的生活也不错。 话虽是如此,但段筝的缝纫水平真的不太行,硬生生在他校服上留下了一个蜘蛛纹。左邻右舍的同学都注意到了。 少女自然也留心到了,她下意识道:“怎么缝得那么难看,谁给你缝的呀?”她都希望少年脱下来,她今晚带回家,让保姆把这些线拆了,重新缝一遍,保证完美无瑕,看不出原有的破痕。 段宜恩也觉得丑,但他骨子里有点护短,只准自己嫌弃,不准别人说,于是当即脾气很冲地回道:“关你什么事啊?” 他还没计较对方连累他,被人误会成早恋,最后还捅到他监护人那里的事呢。 他口气太凶,少女直接被逼哭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趴在桌子上埋头哭,换作以往,哪怕段宜恩不理她,江寒英也回来安慰他。 但这次没有,她哭了,冷淡的高岭之花少年只是微微侧目,然后目光落在那件引起议论的校服上。 他想起了上辈子,那个男人也为他缝补过衣服,也留下了一个丑陋又刻骨铭心的蜘蛛纹。 第47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7 可惜当时他没有珍惜。 江寒英垂下眼睫,掩饰眸中的晦暗。 回忆的阀门一旦打开,很容易便如洪水泛滥般一发不可收拾,他本来顺风顺水长大的大少爷,不出意外人生将一片平坦光明,继承父亲的产业,然后与一名漂亮的千金小姐联姻,这是世间很多人都艳羡的生活。 自从十八岁那年血缘混淆事件被披露出来后,他身上的光环顷刻间就破灭了。 本来围绕在他身边对他阿谀奉承的人,都用一种看似同情实则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他,暗地里说他是一个冒牌货,是一个野种,是一个窃取别人富贵和命运的盗贼。 更让他惶惑的是,原来早在高二那年,他一向敬重孺慕的父亲,早就知道了他非亲生子的真相,于是让信任的助理逐渐剥离他手中的权利,甚至默许旁人对他的非议。这都是他在男人死后才逐渐知道的事情。 因为他的未婚妻安然毫不犹豫地站在段宜恩那边,导致当时的他在博弈中落败,更成了一个上流社会有名的笑话。 “假的真不了,连女人都看不住。” 那个疼爱他十八年的父亲,本来还纵容两个儿子厮杀,待战局尘埃落定后,便重新变回那个翻云覆雨、心狠手辣的危险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道:“寒英,你太令我失望了。” 他被赶了出去,午夜梦回常常被这个寡情冷漠的眼神折腾得撕心裂肺。 从出身名门的贵公子,一下子变成穷光蛋,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只有段筝那个男人接纳了他。在众人奚落谩骂声中,把他接回了家,一个破破烂烂却暂且可以遮风挡雨的居民楼。 当时他只觉得,这个男人很愚蠢,明明跟他毫无血缘关系,却为了一个女人的一句话,便许下了一生。 男人对他无私奉献,不想他从此一蹶不振,于是每日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洗衣做饭,为他操持生活,就为了让他不感到孤独,甚至鼓励他去投简历,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当时他只讽刺的笑,说我曾经可是大集团的少爷,你让我去做一份月工资三四千的工作,这是打发要饭子呢?但他还是去了,从一个小基层做起,他哪怕不再是有钱人,但到底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他很快就在公司里混得风生水起,连连升职。 他还记得自己说,自己没房没车,被公司的人看不起。 男人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辛苦攒下多年的存折,说房子有点困难,但车子还是没问题的,你拿这笔钱去买车吧。车是一个男人的门面。 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笔钱。 因为当时的他觉得,这个男人对他那么好,一定是在他身上做投资,希望他赶紧出人头地,好让男人能够早点过上优渥的生活。亦或者是段宜恩不要对方了,对方觉得后半辈子无依无靠,只能巴着他生活,才对他那么好。 他利用男人给他的钱做了一笔启动资金,很快便抓住时代潮流,在互联网行业白手起家,甚至有了短期跟段宜恩一争高下的资本。男人对此很欣慰,夸他很能干。 他只笑了笑,他把当初存折里的钱还给了对方,觉得已经不再亏欠。但男人显然不这样觉得,依然如一名用心良苦的长辈,似乎希望跟江寒英一起长期生活,如一对普通人家的父子。 江寒英跟对方并没有十八年抚养之情,当时的他只觉得自己被一个死皮赖脸的男人给缠上了,他感到恶心。 他为什么努力奋斗,因为他忘不了那个养父冷硬的眼神,他还是想杀回豪门,怎么可能被段筝用这些温馨的小手段牵绊住,一辈子留在这破房子慢慢被腐蚀掉野心。 于是他甩给对方一笔钱,说别再缠着我,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当时男人震惊且受伤的眼神,事后想想,江寒英竟然记在心上记了一辈子。 围绕着权势,围绕着顾安然,他和段宜恩厮杀得激烈,段筝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有一天秘书告诉他,那个男人病了,因为早年过得太辛苦,现在病得很严重,需要很大一笔治疗费,希望江寒英能去看他一眼。 当时的他想起那个苍白瘦弱的男人,心慌了一瞬,有想拔腿去探望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强行抑制住了。 出于一种有些可笑的自尊心,他问秘书:“段宜恩去看他了吗?” 秘书摇头,于是江寒英最后也没去,只给医院打了一笔数额不菲的治疗费,还给男人预订了一家最好的养老院。出院后,男人可以直接在养老院找伴儿,省得一天天想联系他,纯属生活闲的。 男人病好后,似乎很渴望见他,有一次居然从养老院里跑了出来,堵在他公司楼下,他的必经之路。江寒英当时在洽谈一桩很重要的合同,见到男人,他一惊随即皱眉,无视男人的反抗,强硬地让秘书把人送回去。 然后从此一辈子再也没见过面。 时过境迁,等高墙牢笼内盛开且搔首弄姿的花,也慢慢凋零,秘书清点对方的遗产,还有对方留下的只言片语,这些年在博弈中饱经欺骗与背叛的江寒英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想起对方每天起早贪黑为他做饭,为他在灯光下缝衣服,对方真的很勤俭持家,但他一说自己需要什么,对方毫不犹豫就为他掏出所有的积蓄,让他去买车去做投资…… 男人对他是真心的,可惜当年的他和世人一般皆浅薄无知,不懂得珍惜眼前人。 再次回忆往昔,看到段宜恩身上那熟悉的蜘蛛纹,便有一种深深的伤感席卷了江寒英的心。 安然在哭,哭得楚楚可怜,却再也引起不了他心中的波澜。 因为这是注定不属于他的女孩,这辈子他已经没有力气去争夺那些命中注定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只想待在某个人身边,努力偿还上辈子的遗憾和亏欠。 此时是室外课。 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说:“小崽子们活动起来,生命在于运动。不管你们是打球还是跑步,都不要偷懒,某些同学你们口袋里的单词本都收一收,真要学习也不缺这一堂课。” “好——”人群里响起一片拖拖拉拉又懒洋洋的声音。 篮球场就在操场的北边,班上几个好动的男孩拎着几瓶矿泉水,直奔此处,很快就传来有节奏的拍击声。 这些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处在柳枝抽条的年龄,与沉默寡言、形单影只的江寒英不同,他们浑身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江寒英在寻找段宜恩,好在这个人从上辈子到现在,一直都是人群里的焦点,并不难找。 对方正在拍球,动作标准优美,手指轻轻一拨,指尖就旋转起一颗球。他瞧着想离开,只是身后跟着一个楚楚可怜的漂亮少女,一直在说话,让他脸上的神色很不耐烦,似乎想逼退对方,他吓唬似的甩出了一颗球。 这一次准头没好,球没落在篮筐里,而是碰到了球框,飞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弧线,砸在了江寒英身边。 江寒英拿出那颗脏兮兮的球,看了段宜恩几秒,然后走了过去。 “谢谢。”段宜恩以为他要递过来,谁料对方手一动,让预备滚回主人手心的橘红小球再次偏离了方向,落入优等生那白净的手心。 这下子,谁都知道来者不善了。 “你想干嘛?”段宜恩问,他浓密的眉毛紧锁,眼神有一丝冷漠,满脸写着“我不高兴”。 “打一场吧。”少年如此道,那身形颀长、神色冷淡,态度竟比他还拽。 两个少年个子都很高,性格虽截然不同,但面无表情对峙时,有一种无形的硝烟味。 不像是要打球,倒像是要打架,陈三儿咽了一口水,心说完了完了,他就让段哥不要那么冷酷无情,好歹去安慰一下校花嘛,让人家一直哭也不是个事,你看看,这下子追求者直接找上门来了。 “凭什么?”段宜恩扬起下颚,居高临下睨视着他。眼珠子如琥珀一般圆融漂亮,透着一股浓浓的不悦。 这是段筝很喜欢的眼珠子颜色,江寒英知道。 “你怕输?”江寒英很聪明,抬手就是一个激将法。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年轻气盛的男孩一般招架不住。 这招果然很管用,少年一脸阴沉,说:“这可是你说的。” 段宜恩嗤了一声,顺道睨了顾安然一眼,跟旁人下了一样的判断,觉得江寒英是为对方出头来了。 嘁,真是个麻烦精。 他的眼神能把人刺伤,顾安然来不及害怕,一颗心就砰砰直跳,连哭都忘记了。她像发烧一般,茫茫然然地想:寒英是在为她出头吗,那为什么宜恩要答应下来,难道他其实心里对她也有那个意思? “江寒英和段宜恩要打球,为了顾安然!?”艾玛这个戏也太精彩了,全班同学都来了,连带着操场上隔壁班的人也被吸引了,当然了大部分是女同学,篮球场周围瞬间挤满了人,叽叽喳喳的声音络绎不绝。 被挤得连一块站的地方都没有,男同学们都懵逼了。 正如男孩们私下会讨论漂亮的女孩,姑娘们私底下也会讨论帅气的男孩。江寒英和段宜恩就是女孩们私下经常提及的名字,关于两人谁是真正的附中校草,一直没有定论,因为这两个人气势和知名度都太扎眼了。 一个高岭之花类型,从颜值到家世都出类拔萃的优秀,一个则嚣张乖戾、霸气侧漏,名声传遍附近高校,让不良少年都畏首畏尾。 但这两人却同时为了顾安然出手,很多女同学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酸溜溜的。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顾安然招架不住了,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急得掉眼泪,她想拉住那两个正在系鞋带的人,哭着说:“大家都是同学,你们不要为我打架!” 她知道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生怕他们受伤。 与她的焦急不同,她的好闺蜜陈雪儿却在纠结:“他们要上场了,两个都喜欢安然,哎我该给谁加油呢?” “别这样小雪。”顾安然很难为情,刚刚她哭了好久,段宜恩都冷面冷心的,根本没有打算安慰她,这应该还没彻底喜欢上她。 “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小脸泛红,声如蚊蚋。 陈雪儿嗓门很大,她无所谓地道:“哎呀什么八字没一撇,安然你那么漂亮,段宜恩都为你下场了,肯定是对你有意思的呀!”她随随便便一句话,让顾安然心情飞扬了起来,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挺好的,少年喜欢上她是迟早的,心里一直都在暗暗期待。 哪怕在长辈面前见过面,但其实顾安然心中并没有那种她和江寒英是未婚夫妻的概念。也许是因为江寒英的态度一直都挺若即若离的,比起是一个帅气的未婚夫,他们之间的相处倒更像一个大院子里长大的玩伴,完全没有爱意的火苗萌发。 但今天江寒英却为她出头了,少女的心一下子就跳动鼓噪了。 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心上人,她不想看到两人为她产生矛盾和冲突,因为不管是哪个人输了,她心里都会难受。 但听到有人酸溜溜的声音,看到其他女孩羡慕嫉妒的眼神,她心里竟悄悄产生一种微妙的情绪,似窃喜又似得意。 她还没高兴多久,很快就懵了。因为场内局势瞬息万变,本来还势均力敌的两个人,突然有人“砰”的一声倒下了,引起无数围观同学的惊呼,定睛一看后纷纷道:“啊江寒英同学受伤了,他胳膊和脸流血了——!” “啊快去叫老师!” “段宜恩把他打出血了,我亲眼看到的!” “啊好卑鄙,明明是打球,为什么变成了打人?他怎么可以把校外的不良风气带到学校里来,还直接打脸,是不是因为嫉妒?” “我一直以为他除了打架翘课,其实人品还行,没想到是我看错人了。” “还不都是为了顾安然,有了未婚夫还到处勾勾搭搭,什么狗屁校花,脚踏两只船的校花吗?” 人声鼎沸中,顾安然不知所措地想围过去,却被某些阴阳怪气的女孩挤开,言语间有对她的讥讽。少女从没被人这样对待,她气哭了,去找同样和她一样,被人冷落在一旁的段宜恩。 她语带哭腔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嘛,你为什么要下手那么严重?”说完就抹着眼泪跑了。 大家七手八脚的,很快把受伤的少年扶了起来,递纸的递纸,送到医护室的送到医护室。面对体育老师不满的目光和其他同学略带指责的眼神,段宜恩感到气闷,他说:“明明是他自己把脸往我胳膊肘撞的,我来不及收回,才打到他的。” 可惜没人信他,连他的好兄弟都说。 “段哥,为了嫂子你居然痛打情敌,你真爷们。”竖起一个大拇指。 “段哥,你这样不好,人家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你实在想教训他,出了校门再说啊。”当然了,要教训也别冲脸去啊,堵小树林威胁几句就好了。 “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段宜恩要被气死了,“是他自个撞来的。”感觉被这小白脸一碰瓷,他坦坦荡荡的校霸名声瞬间就变了,平白被扣上阴险狡诈、乘人之危的帽子。 人群中,唯有陈三儿信了。 他是从感情角度解读的,猜测江寒英搞不好是为了挑拨段哥和校花的感情,故意让自己受伤,故意给情敌泼脏水,让校花生段哥的气,让段哥被所有人误解,让段哥百口莫辩。 众人以为他在第一层,其实人家在第三层。哇靠跟他八点钟最爱看的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好卑鄙一男二,为了爱情不择手段,啧啧啧! 段筝下班回家。 楼道里没灯,好在天色还没暗,他熟门熟路地掏出钥匙上楼。 却在自家门口台阶上蹲着一个穿制服的少年,周身的气质有些低沉,像是一头无家可归的小狼。对方本来静静低着头,听到脚步声后,便轻轻抬起了头,露出那张破了相的脸。 那双清透的眼眸里也有一丝光亮。 似乎等了他很久。 第48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8 这是剧情里从未出现过的事,段筝愣了一下后,俯身关心道:“江同学,你怎么了?” 蹲坐在台阶上的少年,本来默不作声,后来才低声道:“叔叔,我被宜恩同学打了。” 少年平平静静地露出自己那张脸,侧颜很精致,是典型的招女孩喜欢的长相,可惜现在却红肿了一片,嘴角也破了皮,正流着血。 段筝:“……” 另一边段宜恩因为生闷气,还在校门口跟弟兄们吃烧烤,陈三儿请的客,于是还不知道自己被偷家了。 等他打了个香喷喷的饱嗝,慢悠悠回家打开门后,就看到屋子里坐着一个眼熟的年轻客人,对方正气势脆弱地低着头,而段筝正在为对方擦拭伤口,拿着一根白色棉签,轻柔按压那破皮的嘴角。 段宜恩还来不及愕然,就迎上了段筝那略带生气意味的眼睛,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段筝平时都很温柔,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有些生气的样子。江寒英这家伙居然告状,告到家里来。 没等他想好什么样的说辞,段筝就先发制人道:“那个叫安然的小姑娘是人家江同学的未婚妻,你怎么可以跟人家的小妻子暧昧不清,然后又将江同学打成这样?” 事实表面捋通顺了好像是这样,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段宜恩脸色变来变去:“我……他……”完全解释不清楚了。而且他昨天才跟段筝保证说,他没有早恋,今天就被人捅过来,说他为了顾安然打架,还把同学打伤了,段筝会这么想他? 少年涨红了脸。 这时候,受伤的江寒英捂了捂红肿淤青的俊脸,态度从容和缓地说:“段叔叔,我相信段同学不是有意思打到我的,毕竟当时球场上局势很激烈,我未婚妻安然又在一旁加油呐喊,他可能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才对我下手那么重。” 这足足又上了一波眼药。 段宜恩猛然回头瞪他,脸上是三分急,三分怒,四分咬牙切齿,“你特么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往我身上撞。 他常年在校外打架,在搏斗经验上,他没有什么技巧,但身体早已因身经百战形成条件反射,在一刹那察觉到有危险的气息,他才会下意识出手的。等发现凑近的是对方那张冷冷淡淡的脸,因为惯性,他早已经收不回手。 没等他完整说完,又被人教训了。 “宜恩,你怎么可以对江同学说脏话。” 段筝口气很严肃,语气很失望,他把手中的药瓶递给了少年,说教道:“你给江同学上药,动作要小心,顺便给人家好好道个歉,同学之间要相互友爱,知道吗?” 段宜恩郁闷地接过。 实际上段筝才不想搭理这对为顾安然争风吃醋的小年轻呢。 他去做饭了,很普通的三菜一汤,本来一般是两菜一汤的,但因为今天多出一名客人,才多了一道菜。这让段宜恩有些不高兴,想他往常过生日的特殊日子,都也才两道菜,这会儿江寒英来了,饭桌待遇直接就提高了。 这让段宜恩很有理由看对方不爽,更让他不爽的还在后边。 饭正好熟了,电饭煲发出“叮”的一声响,段宜恩还没来得及去打开,就见到江寒英先他一步,打开了电饭煲透气。 这一副很熟稔的姿态,让段宜恩眼神有点警惕。 段筝也惊讶道:“江同学,你居然会开这个?”穷人家的电饭煲很便宜,也不是什么牌子货,产出的大米饭很好吃,但就是很难操作。如果不是主人,一般都不懂怎么打开。 “嗯,因为我家也用同一个牌子。”江寒英脸上露出一个似是恍惚又似是恍惚的表情,虽然他口中的这个家是上辈子。他被赶出豪门后,也在这个小破居民楼里,同段宜恩一样晾过衣服、进过厨房、打开过电饭煲。现在仔细想想,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都是点点滴滴的回忆。 他的这一恍惚让段筝捕捉了个正着。 如果说,他下班回家看到门口蹲着少年,对方怎么知道他家住址,又会找上门来,这一系列古怪的行为,只是让段筝隐隐约约产生一点怀疑。那刚刚对方那个表情,已经让段筝百分之百确定了,这头小狼崽子八成是重生了。 至于对方的目的究竟为何,段筝决定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选择静观其变。 这一番对话,唯有段宜恩眉梢微微挑起,表示有些不敢置信,他还记得这难用死了的电饭煲是他和段筝去买的,他还清清楚楚记得价格,不超过三位数。他知道江寒英家里出身名门,只是没想到有钱人家居然也用这么便宜的电饭煲,真是大开他眼界。 段宜恩给江寒英上了药,因为心里憋着气,他下手颇有点没轻没重,但对方竟神奇的蛮配合。至于道歉那肯定是没有的,少年至始至终认为自己没错。 他本以为一顿饭可以打发的事情,谁知道接下来几天,江寒英天天准时放学来蹭饭,顶着那张淤青犹在的俊脸,穿着那件血痕斑驳的校服,跟讹上他们家了似的。 段宜恩怒不可遏:“我都道歉几回了,他还要怎么样?” “你但凡下手轻一点,这么会给人家讹上你的机会呢。” 段筝如此道,脸上的忧郁浑然天成。想他一个月三千五的工资,居然要养两个大半少年,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古人诚不欺我。他觉得自己估计等不到五百万的支票降临的那一天,自己要先破产了。 一个碰瓷儿的出现,让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我下手没多重啊。”段宜恩也为他感到难受,三菜一汤他吃得很爽,常常饭桌上情不自禁就吃多了,但是他也知道家里这个月伙食支出肯定多了。他都开始认真思考陈三儿那个提议了,让他们周末去广场摆摊,攒点钱,给段筝减轻点养家负担。 段筝睨了他一眼。 少年还没问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就发现段筝给他面对面发了一张图,是江寒英在医院拍的伤情鉴定报告,还有一系列治疗费用。 他忍不住骂人了:“靠,这是哪家庸医开的验伤报告。”哪有那么严重,如果不是他没有营业执照,他都想鉴定这医生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 更令段筝哽咽的是,因为小狼崽子早恋打架、欺负同学,他在那个加了之后从没冒过泡的家长群,成了当之无愧的焦点。 家长a:听说体育课上,有两个男孩子因为一个女孩子打架了?这是不是早恋啊严老师,孩子们都处在关键时刻,早恋风气可要不得。 家长b:那个男孩子据说在校外也经常打架,@老师,你们能不能管一管,我家星星腼腆又胆小,我怕这样凶的小混混在班上,会影响我们家星星的学习成绩。 家长c:我女儿说,其中一个成绩是年级第一,另一个是倒数第一,那个倒数第一是因为嫉妒才大打出手了。这样的孩子太可怕了,成绩比他好就打人,老师们你们一定得管管,我怕我女儿成绩那么好,被人欺负了。 以讹传讹怎么来的,老师们也算是领教了。 不得已,老师只好道:“各位家长稍安勿躁,事情没有那么严重。那两位同学只是打球时候发生了点小摩擦,现在情况好转,两位同学已经握手言和,各位家长们不用担心。” 然后段筝又被班主任私戳了,说希望他管好孩子,做好思想辅导工作,告诉他同学之间要和谐友爱。还好事情发生在体育课,发生在流血碰撞是常事的篮球场上,不然因为一个女同学就争风吃醋打架,如果通报给学校,那可是要背处分的。 段筝只好唯唯称是。 更让他震惊的是,豪门家主的那个小号在群里冒泡了:“寒英他受伤了?” 段筝哽了片刻,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后只好道歉。 其他家长都不知道,这个顶着普普通通头像的家长,背后是a城江家的家主江擎宇,江氏集团名副其实的掌舵人,一个骨子里强悍狠辣、富有手腕的危险男人,一个说一句话,能让a城动荡的男人,谁让他儿子开了瓢,他不打折对方几条腿不可。 虽然他就算打折了段宜恩的腿,那也是打自己儿子,但在抱错真相毕竟没爆出来,段筝挺担心所谓的连坐制度。 好在他道完歉后,一切风平浪静。 殊不知另一头江家。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 一辆低调的黑车悄无声息停靠在了路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黑车并不显眼,但路人只要随意一低头,便可以发现驾驶座上的男人身穿黑西装,手戴白手套,一看便是名贵家庭里的职业雇员。 司机恭敬低声道:“先生,发现少爷了。” 少年正穿着一身运动服,撑着一把伞,从超市门口出来。从少年伞举的高度,可以判断出,伞下人的身高大概一米七八以上,不太像是一个女人的身高。 “他最近不怎么听话,早出晚归,还想在外头购置房产,究竟是什么迷住了他……”后排坐着一名男人,他并不那么年轻,但却有一张英俊而冷淡的脸,周身萦绕着一种极具压迫力的气势,眸光平静,却令人惊心动魄。 “少爷可能想交朋友。”司机想为江寒英说几句好话,但从后视镜触及到那余光,心底就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颤栗,不敢多话。 这时候,那伞微微抬起,伞下人的脸彻底一览无余。 那是一个眉目清隽的男人,头发很黑,肤色很白,嘴角含着浅笑,气质有些令人联想到温柔缠绵的水,从领口的锁骨看过去,身形有那么些许清瘦。年龄有些看不出,但看骨相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对方被两个一样高的少年围住,明明看上去更加年长,却像极了误入狼群里的羔羊。 “交朋友,也许吧。”男人眯起深邃的眼睛,微微一笑,“既然他想玩,那就玩吧。” 他的儿子有强取豪夺的资本,但既然对方愿意陪一个男人玩过家家酒,那也是一种情趣。 男人出乎意料地纵容了。 只是他目光还是有一瞬间停留在那张脸上,口气分外漫不经心地感慨道:“是挺漂亮的。” 可惜这种人身上是有病的,穷病。 第49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9 此前的超市里。 小少爷推着一辆小车,从货架后走过来,两方正好碰了个正着。这场相遇是否纯属偶然,段筝也无法准确说出个所以然。他和段宜恩两人没伞正搁着瞎逛呢,就遇到拎着两把伞出现的江寒英,说是巧合有点突兀,但说不是巧合,似乎又显得有些刻意。 对方今天穿着一件运动卫衣,下身则是休闲裤,一副邻家少年的模样,却遮不住骨子里那股高冷傲慢,仿佛别人欠了他钱八辈子没还。 只是在遇上段筝后,那股气突然就没了,似刀锋回鞘,又似冰雪消融。 段筝随意瞟一眼,狭路相逢的两辆小推车,充分暴露何为贫富差距。 少年推车里:龙虾鲍鱼、精致牛肉、高价榴莲、进口牛奶、一包芝士…… 我方推车里:面包酸奶、蔬菜几捆、苹果几颗、一包挂面、一瓶生抽…… “江同学,好巧。”段筝依然扮演着一无所知的长辈,还主动关心对方的伤势,“你的伤好了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打量少年的脸,心里挺想知道,少年那冷白脸庞上都只剩下巴掌大一块粉红印了,还能以什么理由凑过来。 江寒英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可算好了。”段宜恩冷冷地瞪他一眼,心说谢天谢地,这厮终于好了,省得这家伙跟个孔雀似的,天天顶着那张破脸招摇过市,见了就烦。他们家都要被吃垮了。 察觉到少年的敌意,江寒英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知道,凡事不能急。段宜恩现在还能待在段筝身边,可等到两年后他江寒英也能回来了。这辈子他不争不抢,愿意把一切都驳回正轨,什么都还给段宜恩,只要一个段筝,段宜恩想必会接受吧。 在看似融洽的氛围内,两方逛起了超市,然后一同撑伞回了家,期间很长一段路都是重复的。 段宜恩还纳闷。 直到第二天早上,在柔和的晨光中,他和段筝前后脚出门,一个上班一个上学,穿着附中制服的江寒英巧合地再次出现,向他们打招呼,然后很自然地与他们同行,像一个狗皮膏药似的。 段宜恩这才知道,对方为了能全心全意冲刺高考,居然买了一套房子,搬到这附近来了。哈,这是什么破理由? 这下子江寒英成了他们邻居,彻底纠缠不清、摆脱不开了。 段宜恩脸都绿了,没想到自己那一肘后遗症这么大。 江寒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自然从小接受艺术的熏陶,他能和段筝聊什么绘画,又有段筝欣赏的好学生身份,一旦他们开启话匣,这一般段宜恩就插不进去了。 见自家家长跟江寒英那虚伪的家伙其乐融融,段宜恩没由来的很不高兴,这种情绪来得非常之迅猛,让他心口突突突的乱跳,拳头也捏得紧紧的。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揍对方一顿的冲动。 偏这道貌盎然的小子揍又不能揍。 段筝也在场,对方似乎很希望他和学校同学能友好相处,不要背所谓的学校处分。为了不让对方难做,段宜恩只能憋着火,隐去眼中翻滚的烦躁。 他硬生生把火气带去了学校,走进教室,因为正主不能打,他只好“哐当”一声踢了后门的一把椅子,代为发泄。 陈三儿怂得不行:“段哥,你一大早怎么了?”这早饭是吃的□□吗?到底谁那么缺心眼惹了段哥。 瞪着正前方那挺直颀长的身影,段宜恩冷冷的撇下一句:“还能有谁?” 想到一整个早上,自从江寒英出现,段筝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平白被分走一半,段宜恩就有些怄气,脸色也很臭。因为不知道自己身世,他现在还没有家长会被抢走的危机感,只是觉得江寒英那样如影随形无时不在的行为很让他膈应。 这一些事都是顾安然带来的,他至今依然认为江寒英在报复他,于是把错全部怪在顾安然身上。 一个上午的时间,少女找他搭话,都被他直接无视了。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孔,顾安然表示很茫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篮球场那件事都画上句号了,段宜恩也没收到什么惩罚,为什么事后还是不理她。她的心自从被这个人填满后,她的所有心神几乎都被对方牵动。 少年对他很冷淡,她就只能不知所措地咬着嘴唇,眼泪下意识就滑过脸颊,连上课时都神情恍惚,令班主任皱眉。 每一节课只有四十分钟,但好学生的状态几乎每个老师都会关注。 这些日子顾安然的上课状态很是心不在焉,倒是段宜恩一如既往上课睡大觉,行为处事跟之前差不多,似乎还遵循了家长的教导,自发地远离了同桌。但对方这一表态,顾安然明显更患得患失了。这段感情究竟谁被谁影响了,几乎一目了然。 附中匿名论坛上的情感八卦也一直没停过,毕竟牵涉进了校霸和校花,帖子的热门程度一直居高不下。对于顾安然,很多女生暗戳戳表示很爽,让她脚踏两条船,有了未婚夫还去勾搭段宜恩,这下子两个人都不理她了,她只能跟在别人身后倒追,真是有够解气。对于段宜恩,大多数男同学则是愤恨的,认为他胆敢拒绝校花,实在是有够不识抬举,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仗着发帖可以匿名。把他狠狠臭骂了一顿。 论坛热闹归热闹,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很快就来了,那就是新学期第一次月考。 附中的月考众所周知的非常变态和密集,一个早上考两门,一天半就把六门全部考完,考得人头皮发麻,考得人精神失智,然后第二天下午就陆陆续续开始发放成绩,效率堪称非常之高。 而这一次考试后,红白榜的排名将再次变动,所以每个学生几乎都在争分夺秒的看书。 人群中唯有段宜恩好吃好睡完全不受影响,懒腰一伸,拿着一支笔就准备进考场。 同为学渣,陈三儿都比他有那么一丁点包袱:“哥,你就带一支黑色水笔进去,那涂卡专用的2b铅笔呢,草稿纸呢,你都不带吗?”如果没带2b,选择题可是要没成绩的呀! 现在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小卖部也许还没关门,现在赶着去买还来得及。连站在一边听到谈话的顾安然也为他焦急,情不自禁就开口道:“我这里有备用的铅笔,我先借你吧。”说着,她拿起自己粉红色的书包,在里面翻翻找找,找出了一根铅笔,轻轻递了过去。 少女的目光饱含期待,似乎她递出的不是一根铅笔,而是一份炽热羞涩的心怀。 她希望段宜恩能接受她的好意,哪怕成绩就进步一名也好,她想鼓舞对方,成为对方心中的内心驱动力。 两人的唠唠叨叨让段宜恩很不耐烦,他对自己还是挺有自知之明,哪怕把这些东西都凑齐带上了,也摆脱不了倒数第一的名头。 所以他毫不理会,直接大步流星进了考场。 众目睽睽之下,校花再次被拒绝,她神色有些委屈,瞳孔里泪水盈满了眼眶,她用手背狼狈地抹了抹脸颊,这才精神恍惚地进了考场。 一天半的考试结束,正式进入午休时间,一小部分同学留在教室里纷纷抱怨这次月考难度简直变态,然后相互就对起了答案,其他人则起身去食堂吃了个午饭。 才这么会儿的调整时间,除了早上才考的两门,前一天的试卷居然大部分就已经批改好了。课代表正拿着一摞厚厚的卷子在发呢,雪白试卷上那一道道红笔批痕令人触目惊心。 “靠,江寒英不是人,这次数学考试那么难,他居然还考了满分!?这恐怕全年级独一份了吧?”江寒英人不在,卷子还没到达他手里,就已经引起了全班同学的围观。 大家眼带震惊,像围观博物馆的古卷长画一般,从选择题开始,敬畏地瞻仰起了学霸的满分试卷。 瞧瞧这一道道清晰的步骤,一点也不累赘多余,恐怕比老师手中的参考答案还简洁,却狂揽了全分,真是吊打了同窗。 “这道题居然还能那么解,长见识了,这个公式一套,前面两个小问就迎刃而解。啊啊啊啊当时我脑子里怎么没想到呢?”男同学语气充满了懊悔。 “数学老头还好意思说,他这次出题故意设置了很多陷阱,哪曾想人家学霸一个陷阱儿都没踩,八成还嫌这题难度太简单了。” “啧啧啧,数学老头一世英名,自以为玩弄学生于鼓掌中,谁知道竟遇上了硬茬子。太爽了,江寒英不愧是年级第一。”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顾安然的卷子也发了下来,110分,大家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很默契地避开了讨论。 其实按照本次月考的难度,单科110的成绩并不算低,不少高三的学长都说这道题做起来够呛,表示考一百三都难。 但这不是和人家江寒英的满分试卷作对比么,两人此前在优秀学生代表中可是齐名的,现在女方就谈了一次恋爱,一下子就被甩开了差距,吃瓜群众们不可谓不惊讶。才出了一门数学,单科成绩就被拉开了40分,接下来还有五门呢。 赶巧语文和英语卷子这时候也发了下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有好事者甚至拿出了计算器,开始计算起两人的总分。他们已经无所谓自己考得怎么样了,只想知道校花考了多少。 流言跑得飞快,然后众人怜悯的、同情的、看好戏的目光差点将顾安然给淹没了,她也知道自己考砸了,因为考试途中她拿着那根被拒绝掉的笔,一直提不起精神。 这时候成绩一出,好胜心和骄傲使然,让她觉得自己好丢脸,难以控制地趴在桌子上哭,纤细的肩膀也微微颤抖,衬着那张精致的脸,相当惹人怜惜。 哪怕两大校草都没去安慰,但顾安然的追求者还在,早纷纷上前安慰了。 “安然你别哭,一次月考发挥失误了而已,不代表以后都发挥失误,你要振作起来。纸巾给你,擦擦眼泪吧,你笑起来的样子才好看。” “安然,这次难度是地狱级别的,我大题选填都写了,才考了98呢,你考了110已经很棒啦!” “王洋是数学课代表,他这次也没发挥好,只考了115分,才比你多五分,你别哭了。” 安慰声飘入段宜恩的耳朵,他拿起自己那张30分的卷子,拧着眉头,突然发觉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这群人吵闹。 更让他无语的是,班主任居然说成绩单都拿回去,要让家长们签字。平时老班事儿没那么多,这横来一笔,让段宜恩有些不高兴。 果不其然,看了他的成绩后,段筝脸上落满了忧郁:“听说你们这次考试难度挺大,但你这次总分比上一次少了100分,这也太离谱了。” 难道他这只蝴蝶翅膀太强韧了吗,段宜恩考得比原主在的时候更差了。同样总分七百五十分,假少爷考了七百二,真少爷考了两百二,两人之间的差距足足有五百分。 因为小狼崽子根子里还没完全烂,段筝想把对方养到十八岁,拿一笔抚养费,就让对方滚回豪门。可看着这一塌糊涂的分数,他突然觉得自己八成钱拿不到,还要被江家那个危险深沉的男人给迁怒,认为他没把对方儿子教好。 原剧情内,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充分证明了,这对真假少爷脑子都很聪明,本质上跟智商基因没什么关系。不学好纯属态度问题。 面对段筝淡淡的指责,段宜恩耷拉着脑袋,想装死人,他努力转移话题道:“都怪我之前太忙了,这次月考来得突然,我没怎么复习才考成这样的。”这些日子,他答应了陈三儿周末去广场摆摊的提议,满脑子都想着怎么给段筝减负,确实没把这次考试放在心上。 忙什么,忙着谈恋爱吗哼。都是大老爷们了,谈恋爱还找什么借口。 段筝不太高兴。 一方面觉得这小狼崽子口气支支吾吾的不太坦荡,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纯属白费口舌了,他好心劝那么多回,人家小两口还不是黏黏糊糊的,女方成绩下降得离谱,男方成绩也下降得离谱,这妥妥的恋爱石锤,跟原剧情完全没什么出入。 段宜恩敏感地察觉到,在他成绩出来后,段筝比他想象中还要失落,似乎大受打击,目光还多次落在第一名上,似乎暗地里把他和江寒英进行了好几番的比较。他也知道江寒英这个人,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家世背景都很优秀,是很多家长心目中的理想型。 哪怕他想倔强嘴硬的说:“切,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但发觉段筝很在意后,他心里登时酸溜溜的,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段筝的目光重新回来,不要去看那些虚伪的阿猫阿狗。 第50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0 红白榜排名出了,第一名的宝座果然不负众望,属于老师眼中的骄傲江寒英,倒数第一名的人选也没变动,依然是校霸。倒是校花的名次下滑得厉害,总分从年级第二名,直降到年级五十多名,令人大开眼界。 陈三儿倒是对这次成绩美滋滋,虽然他的名次依然在白榜上(倒数一百名专属榜单)挂着,但这不是有进步了吗?有校霸作垫底,白榜的人突然都认为自己那成绩还过得去。 一路学渣过来,段宜恩本人是没有多少羞耻心的,他对自己的成绩完全无所谓,考大学这种班主任常常耳提面令的事,他也没什么感觉,从没追求过。但奇异的是,那一天晚上,灯光下看到段筝微微蹙眉的样子,他居然有一瞬间产生了愧疚,心也被紧紧攥住,好像一直以来他都表现得太理所当然了,有点伤害人。 这是一种很难得的反思。 深陷其中,少年自己也搞不懂。 “段哥,周末的小广场你还去么?”陈三儿问他。 小弟的询问让段宜恩暂且回神,他道:“去,怎么不去。” 他们的家伙都准备好了,地点选在学校附近的夜市广场,每到周末,那里喷泉四溅、灯红酒绿,不管是年轻小情侣还是带小孩的一家人,都爱往那里扎堆,人流量挺高,经营一点小生意不在话下。 当然竞争也很激烈就是了。 他们一群不良少年,架烧烤摊的架烧烤摊,摆电风扇的摆电风扇,热火朝天的铺张开。蹲坐在地上,卖t恤沙滩裤和拖鞋的也有。陈三儿拿出一个吉他,妄图用情歌引客,据说他的梦想是考上a城本地的音乐学院。 可惜他们隔壁也是一个拿吉他唱民谣的流浪歌手,人留着一潇洒的披肩发,看到他们这群年轻人后,歌手不羁的眉眼微微一撇,流露出些许讥讽。 专业的歌手就是不一样,生意都被抢走了。 “你不是说,你们生意好得很吗?”段宜恩脸黑了,他本意是想给段筝减负,结果搁这小板凳上坐了老半天,半毛钱没挣到,广场舞倒是欣赏了不少。 他扭头看别处的风景,生怕自己再看下去,身体都自动会扭了。 “段哥别急啊,这小广场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呢。”寸头是二号小弟,他把电风扇搬到少年面前,自己打着赤膊拿一破扇子使风,努力安抚自家看上去分分钟想起身走人的老大。 “这都要九点半了,还没开始?”段宜恩眉眼微皱,他不信邪地拿出手机,时间明晃晃的走过了九点一刻。他今天出门有跟段筝提自己可能要晚归的事,但是没说要出去干嘛,他有点担心段筝没睡等他,据说上了年纪的男人总爱瞎操心。他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作多情,段筝早就合衣睡了。对方睡眠挺浅,他如果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反而会把对方吵醒。 小弟想让他降火,拿电风扇对准对方呼啦啦的吹,把少年额前飘逸的刘海都给吹飘了,露出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和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 本来正在附近摊子流连的一个男人定睛住了,然后不易察觉地放下手中看好的鞋子,走到一旁的小喷泉。他一边留意少年的动静,一边打了个电话:“喂叔,我好像看到……” 接下来的事情对段宜恩来说,可以称得上一团糟——他妈当年死心塌地爱上的那个人渣、他名义上的父亲出现了。一看到他面前摆的小物件,男人脸上充满了愤怒:“你年纪轻轻,段筝就让你出来摆摊赚钱,他算什么监护人?不是自己亲生的,果然不心疼啊!” 段宜恩可是他原白林的儿子,现在却出现在这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地方,卖这种廉价小物品,这摆明了在作践他的亲生骨肉。男人表示他要被气死了,一堆辱骂段筝的话语瞬间就脱口而出。 一旁拿着小套圈的陈三儿都吓傻了。 好不容易,他的摊前出现几个小孩,正簇拥着他,想玩丢圈儿套娃娃的游戏,这个穿着西装凶神恶煞的男人一出现,几个小孩就吓哭了,然后直接被家里大人拉走了。 那个男人还直接掀了段哥面前的摊子,打坏了兄弟几个借来的电风扇,还辱骂段哥的家长,这人居然敢惹脾气暴躁的段哥,作死作到太岁爷面前,未免太有勇气了吧! 事实也是如此。 顾客上门,哪怕是几个闹着要玩套圈的小屁孩,段宜恩也耐下心挤出一个笑,然后闹事者就出现了,砸了他的心血,花半小时摆的摊子。 此人还是他血缘上的父亲,从初中就带领一大班亲戚,在放学门口围堵他,隐瞒房子的真相,对他疯狂洗脑,说段筝昧下了房产,说有爸的孩子才是块宝,努力离间他和段筝的感情。 正如段筝所说的,当年明明有家室,却能让他年纪轻轻的母亲未婚先孕,且将其抛弃的男人算什么好人。如果真的疼他,那平时为什么不递点生活费过来,嘴上说着父爱,实际只说不做的男人堪比孬种。 现在还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来,把他的东西全砸了,谁给对方的胆子? 而且男人凭什么骂段筝,对方的出现,又间接提醒了段宜恩一个事实——因为对方此前的不断挑唆,他才会敌视段筝,觉得自己是一株地里的小白菜,叶儿黄、刚出生没了娘……现在想想他哪里是什么小白菜,房子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段筝为了他妈,连房子都没要,白白养了他那么多年,这分明是把他当大佛了! 之前听信这种人渣的挑拨,一直敌视段筝的他简直像个笑话。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段宜恩眼睛直接就红了,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迎客的笑容一从脸上消失,他身子慢慢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小弟们抽了口凉气:来了来了,是他们平时不敢惹的老大,那个拳打脚踢各校区头领、令那些片区混混都闻风丧胆的校霸。 少年的脸色又冷又沉,俊俏的面容透出一股即将要择人而噬的煞气。 让本来还想生事的原白林一阵紧张,心说明明眼前人是他儿子,他却下意识产生了一股畏惧,可能是几个月没见,他儿子又长高了一截,个子高给人的威慑力就强。至于对方高高扬起的拳头,该死的段筝,一定平时教了他儿子有的没的,不然他儿子怎么敢打老子!? “你要干嘛,我是你爹啊!嗷嗷嗷嗷——”男人被揍得满地打滚,他刚捂住肚子,大腿就被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 “你是我什么狗屁爹,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妈墓地在哪儿么,这些年你去看过她么,你为她买过一束花没有?啥也没有,就别拿那种傻逼话哄我,就算血缘上有关系,法律上我跟你也没有一毛钱关系。奉劝你一句,从今往后见到我,你再敢拿我妈生事,再敢骂段筝,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逆子!如果没有我,你会出生吗?你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夜市广场有人打架,围观群众都来凑热闹了,做生意的小摊主也无心营业,纷纷往这里探头探脑,民谣歌手也不唱了。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两人围得严严实实,男人气急败坏的丑态被一览无余。 打过瘾了,段宜恩就收手了。 他才不承认他跟这种人有什么关系,胆敢把他哄得团团转,没往死里打这个人渣,已经算是他的克制了。 他极为厌恶自己身上居然有对方一半的血,恨不得全部抽干净,当然了,如果不是他妈给了他这层血,他也遇不到段筝,所以他再厌恶,也只能选择留着。 本来还想挣钱,可今天晚上彻底是没心情了,他需要香烟和酒精麻醉自己。 少年一行人走后,原白林气得浑身颤抖,他狼狈收拾起西装,狠狠地用手捶了一下地。段宜恩是他儿子,就算被对方打了,他万分恼怒咬牙切齿,也不会往心里去,但段筝就不一样了,对方胆敢把他儿子教成这样,他会狠狠把这笔账算在对方头上! 段宜恩年龄大了,迟早有羽翼丰满离开家的一天,等这小子离开后,只要段筝还在a城脚下一天,他就会派人去收拾他! 段筝刚洗完澡,头发还微微湿润,偶有几缕沾在额头,他还没来得及吹头发,门铃就被按响了。 “臭小子居然又不带钥匙。” 他去开门。 门口却站着一脸尴尬的陈三儿,高大的少年似乎无法走路,正趴在他肩上,头朝下,脸被头发挡住了,看不清面部表情。陈三儿看上去有些吃力,勉强挤出一个笑:“叔儿,晚上好啊,段哥他、他喝醉了。” 段筝面无表情:“你们这群未成年人居然又喝酒了?” 他讨厌醉汉,有一瞬间,他想把门直接合上。 陈三儿打了个踉跄,赶紧心虚地赔笑:“叔我没喝,今天好像是段哥那个挺坏的爹找上门来了,段哥心情不好,才多喝了几罐啤酒。” 为什么心情不好,段筝心里登时亮如明镜。遇上个人渣,心情能好才怪。 他认命地接过人,小狼崽子挺沉。段筝本来想把他搬到床上,但对方趴在他身上,那分量实在不轻,没走到卧房段筝就已经气喘吁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人往沙发上一丢。 他力道不太轻,对方似乎磕到了哪,像一头小狼蜷缩起身体,喉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段筝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 他轻咳了两声,去卫生间拿了块毛巾,给醉得神志不清的少年擦脸。毛巾在水盆里浸透过,触感是温热的,才擦几下,少年脸上就泛起了酒意的酡红,他嘟囔了几句,配合地转过身。 在毛巾的擦拭下,少年那立体的五官、又长又密的睫毛充分显露出来,眉眼之间也没了平时那股阴郁戾气,反而显出几分孩子气。 感受到脸上熟悉的力道,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是段筝,眸里闪过动人的光彩。 他人还没彻底清醒,却下意识伸出两只手臂,轻轻一搂身边人的腰,如他所料的纤细,手感很好。 他情不自禁用脸蛋蹭了蹭对方的腰,对方衣衫上的味道是熟悉而清爽的,对这味道,他有些眷恋。 然后“啪”的一声就被打了。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直接把本来还沉浸在酒意里的人给打醒了。捂着火辣辣发疼的脸,少年睁开了眼,似乎没搞懂什么情况,怎么他就挨打了呢? 段筝也怔怔地收回手。 看着小狼崽子那茫然受惊的脸,右边脸慢慢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手掌印,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不知道为什么,拥抱也就算了,但刚刚他突然有一种这小子预备蹬鼻子上脸的警觉感,手下意识就挥出去了。 咳咳,希望不是误伤。 第51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1 “你打我做什么?”少年脸上满是哀怨,衬着那红通通的手指印,让段筝有一刹那的愧疚,但他是打死不会承认的:“刚刚你脸上有蚊子,我想帮你驱赶,没曾想打到你了,都怪这该死的蚊子,十月份了还这么嚣张。” 他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脸。 这理由太烂了,你打蚊子花那么大力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色狼呢。 段宜恩盯着他,似乎想把人盯出一个洞,但因为打他的是段筝,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段筝问他:“你今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一身酒气回来?” 段宜恩本来不太想说,但想起今天晚上那狗屁倒灶的事,还有他干坐在广场半天的营收,一种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驱使他开口了。 “一个晚上才挣十块钱……我是不是挺没用……”其实收入十块钱,但抵扣去那被砸坏的电风扇和小物件,一晚上所得纯属负数。 少年嘴上这么说,但段筝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如果敢说是,对方绝对分分钟和你翻脸,所以说青春期的小孩不好带。 原剧情小狼崽子也有摆摊这一回事,因为原主性子节俭,无法给他更多零花钱,他只好憋着气,跟一群兄弟去夜市广场给自己挣零花钱。搞贴膜的贴膜,摆套娃的套娃,一开始也是这么惨淡。 但他的事儿传到顾安然耳里,喜欢他的顾安然怎么可能舍得心上人在广场这种地方,为了一些小钱埋头干活,于是她就花钱雇佣了一些托儿当顾客,男女老少都有,变着法子给对方增加收入。 一开始段宜恩确实没发现,但他的敏锐力在线,很快就从这些人身上发现端倪,于是抓住了一个小伙子逼问。看他凶神恶煞,小伙子先是唯唯诺诺,后来不得已承认了有人雇佣他的事实。 顾安然就被攀扯了出来。 如果知道有一个深情多金的女孩儿一直以来对自己默默付出,换做寻常人早就感动不已,直接以身相许了,段宜恩不,他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践踏,把钱都还了回去,并威胁对方不要再多管闲事。他的与众不同,让恋爱中的少女更加倾心。 这对小两口的事,段筝反正是不想管了。 他眨了眨眼,用一种剧透般的神秘口气道:“万事开头难,你再坚持两天,也许会有收获呢。”冲吧少年,大小姐在前面等着你呢。 万万没有想到,原剧情里坚持的人,在段筝劝了之后,放弃得非常之快。“算了,我不继续了。” 段筝:“……” 他单知道这年纪的小孩都善变,但没想到如此善变。没办法,他只好照搬电视剧里家长哄小孩的台词道:“你想为这个家付出的心意,我收下了,但你还小,如果你肯好好学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哪怕只进步一点点,对这个家来说,就已经算付出了。” 言简意赅讲就是你好好学习,别整那些有的没的,我就高兴了。 依旧是老生常谈的话题,这一次少年却别别扭扭道:“……知道了。”他意识到了,他一晚上收入那么低,哪怕辛苦一年,连附中的学费都付不起。 “接下来我会好好学习的。” 这下子轮到段筝惊讶了,不过他并没有把对方的表态当真,毕竟少年人的话有时候多是一时冲动,也许当下的心情是想努力的,但想法很容易输给意志力和执行力,变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不了了之。 他揉了一把对方的脑袋:“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 但他没想到,段宜恩居然真的说到做到,上课开始努力了。 严举华是高二五班的班主任,他任课的科目是语文,他有两个习惯,一个就是很喜欢跟家长们沟通,另一个则是喜欢在非自己教课的上课过程中,巡视走廊,然后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班级的后门,透过玻璃窗查看里边的动向。 他的突然出现,经常能把坐在靠窗位置,上课开小差打盹的同学给吓得够呛。 今天,他一如既往地站在后门,借着淡紫色窗帘作为遮挡,一双如炬慧眼有技巧地观察班级每位学生的动向。 他目光从一张张青春熟悉的脸上扫过,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在认真听课,毕竟讲台上是严厉的化学老师,谁要是胆敢在他的课堂上搞小动作被逮到了,可能会被狮吼功喷上一整天。 严举华有自己的看人顺序,先看前排得意门生们的状态,看他们是否精力充沛,再看后排vip座位的那群人是否调皮捣蛋。 按照这个顺序,他看到头都没抬的顾安然,和认真托腮看黑板、眼都不眨的段宜恩。这男女对调的反差让他直起了身,忍不住看了看天空的太阳,这日头没打西边出来啊。 顾安然成绩好,在课上却魂不守舍,一双充满忧愁的美丽眼眸总是看向自己的左手边,然后垂下头,姿态安安静静的在本子上写字。那本子是粉色的,还印有卡通贴纸,看厚度,不太像是笔记本,倒像是日记本。 严举华对顾安然这个学生还是有所了解。 对方心思细腻,多愁伤感,富有少女的文艺心情,常年有书写日记的习惯,在文学课写下的文章常常能将人惊艳,但这份文艺心情的散发,有时候还得看场合,在干货满满的化学课上显然并不适合。 这个孩子最近的状态,真是令人忧心啊。至于段宜恩,倒是真让他惊讶了,对方似乎有改好的迹象。 让他忍不住留心了,甚至给段筝发了条微信,说段先生教导有方啊,孩子现在知道上进了。 “……?”和他有什么关系,段筝心中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严举华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少年想努力,但似乎找不到方法,他落下的课程太多,基础存在问题,导致他哪怕专心了上课依然听不懂的问题,心情很焦躁。严举华想了想,就给段筝推荐了一家补习班,说:“段先生,宜恩这孩子现在如果愿意努力,距离高考还有一年零八个月,这一切还有得救。” 既然是学校老师推荐的地方,那肯定靠谱。每个家长都会这么想。 为了不辜负班主任的美意,也为了不落人口舌,段筝就带着人去了。 那名老师据说是补课界的神话,执教经验丰富,能教授的课程囊括语数英物理化所有科目,性格毒舌霸气,但往往能一针见血指出学生的问题。据说他因材施教,为每一个学生定制专属课程。在他那里补课的学生,最后平均都提高了两百分,就挺夸张…… 小狼崽子去的时候一脸不情不愿,一直对段筝说:“你别被骗了。”他敌视这种宣传口号吹得天花乱坠、要家长额外交钱的地方。 更别说,这个补习地方就在小区楼里,连营业执照都没有,一看就不正规。而且段筝领着他上门,那个姓谢的老师啥也没说,也没问问他是什么水平,直接就甩出一套卷子,让他花一个上午的时间做,能做多少是多少。 哈? 那这一上午的时间就水过去了? 段宜恩很不爽,心里在骂,这什么垃圾地方,但段筝在看,他只好拿起笔,抄起试题开做。 完全用不着一个上午,他就合上笔帽。 那名吊儿郎当的谢老师一看,也放下手中的肉包子,把他写的卷子接了过来,然后就“唔”了一声,没下闻了。 段筝也在看,一些看起来很简单,只需要套公式的基础题,段宜恩都错了一大半,常识题也错了七七八八,背后的大题更是全部空白。连英语题,那作文词汇量也没达标。 谢海知道,能摸到这里补课的学生,基础一般都挺不好,但没想到他竟遇上一个这么不好的。 于是他用特直白的口气对段筝说:“您这孩子教起来挺有难度,他基础非常薄弱,脑子也几乎一片空白,得从初中的知识点开始补起。要我收下他可以,但您得多交一倍的价钱。” 一听这话,段宜恩从椅子上站起,刚要强烈反对,段筝转头就点头了。能找到一个地方把这小子一塞,他求之不得呢,大不了原先看中的小黑天鹅滚筒洗衣服下个月再买。 见家长那么爽快,谢海又道:“学习是一个持久战,家长最好也配合我们。” 他精明得很,看段宜恩的面相,就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看着还行,脑子是个聪明的,但脾气也许不太好。这种学生较难管教和约束,最好是有能镇压的家长配合。 他就和段筝交换了微信,说随时保持联系。说白了,这跟随时交流信息,跟打小报告没什么两样。 段宜恩很不满,但段筝却一口答应了,甚至说:“老师,如果孩子他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联系我!” 谢海道:“段先生很有觉悟,也肯为孩子付出,真是一名好家长。” “这没什么,为了孩子能学好,咱们这些做家长的,再多的苦也能吃,孩子如果能考上大学,我们砸锅卖铁都要让他去读,就是一切麻烦老师了。老师你才辛苦。”段筝也道。两个成年男人就这样商业互吹了一番。三人行中,唯有段宜恩当真了。 段筝走后,他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在补习班里待下了。 在摸过他的底子后,谢海大多数时间就开始了一对一专门辅导,他找人借了初中的课本,给段宜恩上课,把知识点揉碎了讲,然后就是老规矩,出题和做题。 差点没被本来耐心就不好的少年给逼疯,他暴躁地甩掉笔:“这傻逼水池管理员,我已经遇到他好几次了!为什么每张卷子上,他都要一边放水一边注水,这种题有什么意义啊!我不想做了!” 赵海还要求他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做出来。 “这种题都很简单很基础,小学生初中生都会做,你都高中了,如果还做不出来,那八成是智商有问题,我得和你家长沟通一下,看看是不是趁早放弃比较好。当然了,学费是不会退的。” 段宜恩才不会承认自己智商有问题,还被人捅到段筝那里去,只能含恨刷题。 他一边暗暗咒骂,一边在草稿纸上演算,他没注意到,在数学上,他之前没心没肺,但现在已经开始自备草稿纸了。 赵海也观察着他的动向,发现水池管理员这种题难不倒到对方后,又开始继续往下抛下一个知识点。 也许是知识点简单,少年学东西很快,能举一反三,但缺点也有,那就是耐心严重不足,完全不能持久,需要他那个温柔的家长有事没事进行安抚,所以赵海联系段筝,联系得很频繁。 段筝每天都来接对方回家。 这样持续了几天后,段宜恩也没啥小情绪了。然后有一天,他打开补习班的大门,发现里边坐着一个熟悉冷淡又讨人厌的面孔,他心里一惊,差点以为走错地了。 吃惊过后,他眼中燃起敌意,不悦道:“江寒英,你在这里干嘛?” 江寒英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细细的银色眼镜,在灯光映照下,微微泛出一层冷光,他一边慢条斯理地翻书,一边目不斜视地回答道:“我当然是来补课的。” “哈?你需要补课?”段宜恩不信。 赵海也是如此认为,按照老规矩他拿了一套题给江寒英,对方做完后,他本想拿红笔批改,却发现根本没有地方可落笔,答卷成绩几乎满分。 于是他道:“江同学,你的成绩很好,没必要在我这里补课。”这已经七百二了,难道想更进一步,冲击满分七百五,那他这里根本不适合对方。 江寒英看向小黑板上的知识点,那是黑板擦没有来得及擦去的部分,非常基础的知识点讲解,他似乎并不介意,而是道:“没关系的老师,我有时候也想巩固一下基础。” 这就有点冒犯人了。 段宜恩忍不住想对他来一个素质三连。 更让他不爽的事还在后边,自从江寒英也来到这补习班,优等生的风采自然鹤立鸡群的,对方的写意从容完全把段宜恩衬托成了一个惨烈的对照组。 赵海一下子教两个,也不吃力,同一个知识点,他讲一遍,很习惯地问一句:“都听懂了吗?” 江寒英面无表情,段宜恩满脸茫然,但碍于江寒英在,他不太肯承认自己没懂。 然后同一套题,江寒英的是大神提升版,他是小学鸡基础版,不管是从做题速度还是分数,对方都全方位的碾压他。 对方做完了就自己看书,把冷淡傲慢发挥得淋漓尽致,有时候却会突然假惺惺地对他说:“如果你有不会的题目,我可以辅导你。我们是同班同学,本该互帮互助。” 可拉倒吧你恶心吧啦的,刚刚你可不是这样的。段宜恩心道。 对方这完全就是无言挑衅,是笑里藏刀,是故作姿态。偏偏段筝每次都能瞧见,然后被对方的热心肠所感动,这让段宜恩心里不爽。 他很生气,于是更加卯足全力的学,两三个月下来,成绩也开始有了起色。 第52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2 去补习班的头两个月,段宜恩还不适应,但成绩出来后,他的心情却稍稍有些振奋。因为其他科虽然还半死不活,但数学这科,他却考了60分。 拿出试卷,他有些难掩得意地对段筝说:“我进步了,这一次数学我成绩翻倍!” 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翻倍了还不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拉低班级平均分的男人。况且家长群下达了通知,说这次试题普遍降低了难度,学生成绩通货膨胀也是正常的。 段筝对此心知肚明,但他是不会说出来打击人的,相反,他捧着那轻飘飘的试卷,不断地夸对方,一个劲儿的夸,眼神充满赞许:“真不错,虽然距离及格还有30分,但这30分的差距并不遥远,你努努力,也许下一次考试你就及格了。” “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小学时候经常考满分呢,只是上了高中后,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已。只要努努力,你看着这成绩不就起来了吗?” 少年被夸得面红耳赤。 60分其实并不高,段筝居然都这样夸他,难怪人人都想当学霸,原来被人夸的感觉那么爽,尤其这赞美出自段筝之口,他有点跟被人注射了兴奋剂一样,感觉特别畅快,瞬间觉得学习也不苦了,熬夜到十二点算什么,他身体好,可以继续熬! 他开始去补习班,去得心甘情愿。 成绩很好的人,偶尔进步一下,别人未必放在眼里。但一个成绩很差的人,突然成绩进步了,跟之前形成反差,周围的人往往能一眼就发现。 他的突然改变,把一干小弟给吓到了,认定他肯定吃错药了。以往对方的数学书都是拿来盖泡面、英语书都是拿来垫椅子的,现在居然会拿出来研究公式和背单词了,真是不可思议。 自从被段筝夸后,段宜恩有了些许学习动力,他开始努力,但奈何身边小弟却总是拖他后腿,一点风吹草动就叫他。 比如英语课上,疯狂拿手机戳他:“诶诶段哥你知道这个冷知识吗?在非洲,人类每呼吸60秒,就会减少一分钟的寿命,天呐好可怕!” “我知道,这哪里可怕了?”漏听一个知识点导致接下来完全听不懂的段宜恩咬牙切齿,并且太阳穴跳动。 见老大不想理自己,再看对方眼皮下的一小片青黑,陈三儿酸溜溜地道:“段哥,你最近挺努力的了。但你知道吗,华国人在睡觉的时候,大多数米国人都还在工作,而华国人睡醒时,大多数米国人还没睡,你争取这几分钟是没用的,说到底是我们还不够努力……” “你他妈时差没学过吗?再给我多哔哔,小心老子揍你。” 段宜恩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之前段筝老用那种目光看他了,还劝他没事多读书,跟这群人混在一起,他在旁人心目中的形象能不傻么。 撸起袖子把人揍了一顿,段宜恩才觉得神清气爽,继续开始看书。 现在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一个挺会打扮的时尚女人,留过学的传奇海归,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从她口里念出“ss begin”开始,全程就是纯英文授课。 她从不收敛自己说话方式,有时候讲快了,那语速堪比外国广播,令人云里雾里,对差生和英语偏科生极其不友好。 段宜恩一开始跟不上,但几个月头悬梁锥刺股下来,他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一部分了,听不懂的部分,根据前后语境也大致能猜出来。 而他的小弟们还继续处在“这说的什么鸟语”、“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迷茫阶段,俨然就是他先前的翻版。 这个对照组,让段宜恩的虚荣心大大满足。 “我草,我好牛逼,我果然很聪明。”他忍不住给自己点赞,学渣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他有点飘了,回到家忍不住就想给段筝分享这件事,想让对方看看这几个月,他有多长进,这个进步有多大! 餐桌上,段宜恩就说起了这件事,段筝也很认真地听了。 少年在分享炫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脸上的笑容说明了一切,他想得到来自家长的关注、鼓励甚至是赞美。他现在已经飘在了云端。 段筝很清楚,对方想要什么,其实这时候只需要如往常那般夸几句就好了,但现在对方有些飘了,他如果继续夸,反而会让人志得意满。 于是他不仅没有夸奖,反而泼了一盆冷水:“这一点小小的进步就让你满足了吗,人应该向前看,而不是往后看,你跟成绩比较差的三儿比,你自然算有进步,但你为什么不跟江寒英同学比比,看看距离金字塔上层的同学,我们还存在什么样的差距……” 他话还没说完,少年就炸毛了,口气充满些许愤怒和嫉妒:“你果然记着他!你还说我比较好,说到底还是拿我跟他比!”他本来尾巴高高翘起,一听到段筝提到江寒英,他瞬间就跟被人打了一个闷棍似的,尾巴直接坠地了,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段筝:“……” 事实是你们班上成绩好的同学,他就只记得两个。好吧他可能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段筝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 因为知道剧情,所以他把真少爷和假少爷拉在一起对比成习惯了。可小狼崽子现在并不知道自己身世,老从家长嘴里听到情敌的名字,对孩子来说,可能显得尤为刺耳。 对方像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暴跳如雷也是正常的。 段筝刚想安抚,对方却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说完,就冲进房间狠狠的咬笔杆子翻书,顺便定了个深夜闹钟。 他明显被刺激狠了,掀起床单,把床底下过生日那天,段筝送给他做礼物的几套试卷拿了出来,开始疯狂地刷题。 一套不够,就两套,两套不够就三套。 他成绩进步的速度像坐火箭,名次从白榜的倒数第一,到白榜上查无此人,再到年级的中流砥柱,只过了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再也没人说他拖班级后腿了。 连各科老师最近上课都对他的进步幅度之大,表示赞不绝口。 他的精神状态落入顾安然眼里,那便是这个本来是蒙尘明珠的少年,竟然越变越优秀,光芒也渐渐显露出来。同班不少女孩上课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开始瞧对方帅气又认真的眉眼,哪怕是她继续死缠烂打,也无法将对方的光芒遮挡。 顾安然不是没有心慌过,日记写了一篇又一篇,装了自己不少的心情,最后只能仗着同桌的身份,冷不丁地试探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段宜恩做题被打断,愣了一下,一听这问题,不太懂对方的脑回路,但还是皱眉道:“怎么可能。”早恋这种东西他家长很反对的,而且他现在心中只有学习。 听到他毫不犹豫地否认,顾安然勉强一笑:“那……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努力呢?” “就自己想努力啊,还能为什么。”段宜恩懒洋洋且心情不错地说,正如他家长说的,努力不都是为了自己好么,对方这话问的,简直莫名其妙。 “……”他在说谎!他一定心中装了人,有人代替她成为了对方的内心驱动力。 少女再也难保持笑容,她的脸上落满委屈,心中充满了被人捷足先登的酸涩。是她不够漂亮,不够优秀吗?她趴在桌子上泪如雨下,身体微微颤抖。 放学时间一到。 见段宜恩和江寒英不约而同前后脚出了门,她下意识跟了过去。 在路上,她眼眶红红地拦住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怯怯地叫了一声“寒英”。刚开口时语气有些生疏,但渐渐的就自然了,毕竟多年的感情基础摆在那里,多生疏也生疏不到哪里去。 “前几天,江叔叔说你好久没回家了,他应该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两家一起吃个饭吧,我爸爸最近也老提起你。” 对江寒英来说,那个奢华的大房子里充满了压抑的气息,名义上的父子,更像是一天交流不超过三句话的陌生人。那个无聊又有控制欲的男人与其是想他,也许是更想知道他最近的动向。 至于顾安然的父亲,一个和蔼的中年男人,他从小叫着对方伯父长大。前世在他身世暴露后,毫不犹豫地取消了他和女儿的婚约,站到了段宜恩身后,成为了对方的助力。从利益角度,他能理解,如果他成了一个女孩的父亲,他也不愿将心爱的女儿托付给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只是从情感角度来说,他的心渐渐冷硬成铁。 这两家会面,他并不想参与,但既然顾安然都主动邀请了,作为一个绅士,他也不会拒绝。 “我周末会回去。”他淡淡应下,正准备擦肩而过。 没想到,顾安然却突然抱住了他,少女身躯上柔软的馨香飘进他的鼻腔,温热的眼泪也打湿了他的制服,他瞬间浑身僵硬起来,像触了电似的下意识将人推开。 顾安然被推得踉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你不是该喜欢段同学吗?”他道。 “……”她咬了咬嘴唇,擦去眼泪。 她是一个情绪敏感的女孩,她知道,在对方冷淡又委婉的开口后,空气中有些本可以暧昧发芽的东西慢慢的死掉了。 — 段筝住在三楼,一个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楼层,坏处是夏夜蚊子会光顾,好处是房顶漏水什么的,一般跟他们家没关系,同时也是一个方便串门的楼层。 临近过年,物业夫妻来敲门,给每个住户都发了一副大红对联,段筝这户自然也没落下。 “叔叔阿姨新年好。”随着两杯热茶被端出来,一个沉稳的少年嗓音在耳旁响起,客套地寒暄了一句。 夫妻俩刚在沙发坐下,猛地看到压低了脖子走进门的少年,纷纷吓了一跳,“哟,宜恩都长那么高了啊?” 段筝眉眼含笑:“是啊,他天天打球呢。” “打球好啊,青春期的男孩子就是要运动才会长个。” 少年像是没听到大人在讨论自己,他冲段筝一本正经道:“后天就要考试了,我回房间继续看书了,争取下一次考年级前三百名。” 他姿态端得很稳重,态度也很自然地退出去。在外人面前,他从来挺给段筝面子,什么大事小事的吵吵那都是关上门才进行的。 段筝对他这副装模作样很受用,哪怕前三百这根本是没影的事,物业夫妻却对此表示很羡慕,“孩子现在懂事了,会读书了,附中前三百本科肯定没问题,筝啊,你有福了。” 段宜恩回到房间,表面在认认真真地看书,实则耳朵竖起,在听门外的动静。他已经不是啥也不懂没心没肺的岁数了,这种走亲访友说白了都是交际,但物业夫妻这种半年都未必上门一次的,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 而且他们到了别人家都是送了礼就走,怎么到了段筝这里,自然而然就坐下了呢?段宜恩想知道,他们要跟段筝聊什么。段筝都不办画班带小孩了,邻里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 等少年走后,物业两夫妻再寒暄了几句,就开门见山了:“筝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还单着呢?” 段筝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孩子都大了,你也该找个伴了,以后孩子去上大学,你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好歹身边也有个嘘寒问暖的人,你也不至于寂寞。” 这一番话已经彻底表明了来意,门内的少年皱紧了眉,手中的圆珠笔从指尖掉了下去,在地板上滚了两圈。他刚想捡起来,却不想腿太长,又踹了一脚椅子。 房间隔音挺差,他这动静不小,段筝不易察觉地睨去一眼,又淡淡地收回。 物业夫妻也听到了,他们心领神会:“你这是怕孩子接受不了?” “不是。” “那就好,孩子也大了,迟早能理解的。筝啊你这些年过得太苦了,孩子上大学后,你就对自己好一点,别吊死在孩子这棵树上。”物业夫妻苦口婆心地劝道,“姨这里有几个合适的姑娘,个个温柔贤惠,我给她们看了你的照片,她们都想跟你见一面呢。” 别的不说,哪怕段筝履历如白纸一张,但这张脸在相亲市场上确实还挺有优势。 “她们不介意你没房没车工资不高,就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看看人家小姑娘的照片,虽然她们学历没你高,也没那么漂亮,但性格一定同你合得来。”物业夫妻从衣领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翻相册。 段筝道:“不用了姨,我暂时没那个想法,不耽误人家姑娘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忽悠劝说,都被段筝给委婉拒绝了,物业夫妻的神色渐渐不悦起来,他们板起脸道:“筝啊你多考虑考虑,叔和姨也是为你好啊,你要是三十好几了还不结婚,会被人笑话的!说你身体不行,说你喜欢男的。” 这一句句话听得段宜恩心肌梗塞。 段筝他身体和性取向都没问题!就是太爱我妈,别的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而已!偷听的他表示咬牙切齿,为被误解的段筝打抱不平,这些茶余饭后议论别人家长里短的街坊邻居真是有够烦的。 人家单不单身,结不结婚管你们什么事啊。就拉皮条做媒那么积极,平时灯泡坏了马桶堵了,打你们电话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少年按捺不住火气。 段筝的声音一向很轻,在夫妻俩的掩盖下,几乎听不清楚,这让段宜恩有些紧张。隔着一扇门,他无法通过段筝的表情判断对方的行为,到底是敷衍为难,还是妥协答应。 门一合,串门的夫妻俩终于走人了。 段宜恩也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他没有掩饰自己听到谈话的事实,那略带不驯的眉眼微微拧着,眼珠子紧盯着正在贴对联的段筝,口气隐含着在意道:“他们说的相亲,你要去吗?” 果然是年轻人,毫不掩饰的直白,说话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知道这小狼崽子想听什么,段筝摇头道:“你还没考上大学呢,这种事以后再说。” 看到他摇头,少年满意地勾起唇角,可下一秒却听到“以后再说”这种模棱两可的字眼,他才勾起的唇角立马又下去了。 他忍不住道:“都说相亲市场上有很多奇葩和骗子,人不能光看照片,不然很可能会被骗,我劝你最好不要去,以后也不要去。” “你如果怕以后没人照顾,这不有我吗,我就考本地离家近的大学,你但凡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我来嘘寒问暖,我来照顾你,这样你也不会寂寞,完全不需要什么伴儿。” “你说好不好?” 段筝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认真回答道:“不好。” 他更想过拿着五百万快乐潇洒的有钱人生活,而且臭小子,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第53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3 期末考试前夕,这是对附中学子尤为重要的一次考试,它的成绩单决定了每一个人能否痛快地过一次年。 段筝被公司委派出差了两天,要等到考完试才能回来。哪怕对方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再三保证,一考完试他人就回来,段宜恩依然觉得很无聊,只好待在房间里刷题,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笔。 他既然放出豪言说要考前三百名,当然不能光动嘴皮子,附中前三百可都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彼此之间的竞争很是胶着。 他刷完两套谢海布置的题,一个抬头发现,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手机被他放在床头,拦截了两个来电,五条短信还有若干语音消息。 这鬼天气很冷,这种老旧的居民楼里自然是没暖气的,但很邪门的是,他沉浸题海时,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了。段宜恩思忖着,这几个月,他好像真的长进了,现在看书挺有自律性,除了段筝基本不会分神,学习效率也越来越高。 不过他基础也是真不好,总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丢分。赵海说他这方面还得继续补,短期内他能够靠技巧应付一些小考试,但如果这漏洞不补上来,人就像一堆沙子做的城堡。真正的海浪一过来,例如全市统考这种高规格的考试,很容易就会全军覆没。 段宜恩深以为然。 读书这一玩意儿,真是他越学,越发现自己像个智障,怎么啥也不懂,怎么啥单词都不认识。短短几个月,英语词典都要被他翻烂了。 做好复习准备,他就去了学校。 班级里同学正在挪桌椅,布置考场,每张桌子都拉得很远,他前脚刚踏入教室,后脚就被班主任拉了壮丁,让他把多余的桌椅搬到走廊去。 他认命地上前。 在他搬桌椅的时候,他发现江寒英也在把他那张桌子往外搬,硬生生卡住了大门。 “你干嘛呢?”他不爽地问,没看本大爷在忙么,这里都没人能站的地方了,还特地多挪了一张桌子过来,这家伙摆明了添堵。 “我不喜欢别人用我的东西。”江寒英淡淡解释了一声。 想到考试全部打乱,坐在他位子上考试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就十分不快。这份洁癖他上辈子也有,直到被段筝带回家才慢慢痊愈,只是这辈子无端端又复发且延续,他希望等回到段筝家,对方能再次将他治愈。 段宜恩低声骂了一句:“大少爷毛病。” 江寒英认真地看他,意味深长道:“我不是大少爷,你才是。”他不过是一个上辈子窃取别人命运,这辈子渴望重回正轨的人。 段宜恩不知自己身世,一听这句话只觉得对方在消遣他,毕竟整个班里谁不知道他家穷,小康不足,赤贫有余,江寒英还这样说,顿时他那按捺几个月没发挥机会的拳头又痒了。 教室里不开窗,空气不流通,显得有些闷。 两个大男孩站在走廊上唠嗑,很有透气偷懒的嫌疑。但班主任严举华见了,却罕见的没有阻止,好似默认了这场篮球场见血,事后“握手言和”的友谊。 倒是班里的其他同学注意到这两人,面容浮现了好奇和讶异,纷纷窃窃私语道:“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之前不是才为了顾安然打架吗?” “害,你这都多久不吃瓜了。匿名论坛早扒了,两大校草关系早缓和了,没有顾安然做竞争,两人关系自然井水不犯河水。可怜顾安然自以为能脚踏两条船,结果每条都翻车了。” “我也可以证明!我跟他们一个补习班的,天天看他们吵吵吵就差没掀桌子,但是补习一散课了,该一起走还是一起走,江寒英还管段宜恩他家长叫段叔叔,这关系能不好吗?” “补习班?难怪段宜恩最近学习上去了……”这位同学发出后知后觉的喟叹,在他还偷摸着在寝室里打游戏的时候,一眨眼排名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反超了,就一个词离谱。 也有人关注点歪了一下,震惊道:“江寒英和段宜恩都在?这啥补习班啊这么兼容并包。”他原先就奇怪,为什么两人放学了老一块走,天真的他还以为两人为了顾安然约架去了,谁知道,人家暗地里都在认真学习!古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居然还用旧眼光看人,难怪被人超车,他为自己这几个月的无知和轻敌付出了代价。 “我想问一句,那地方还收人吗?” “我、我也想问。”一个女孩插话道,脸上泛起诡异的红晕。什么跟两大校草同一个补习班,同一个屋檐下,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都不重要,她就是想找个地方认真学习!真的! “你们放弃吧,自从收了段同学那高难度的,赵老师就说年后班里暂时不收人了。”此话一出,其他同学都叹了口气,深感遗憾惋惜。 也有人厉声道:“你们快别说了,再说下去安然要哭了!” 喧嚣声中,顾安然在安安静静看书。 附中秋冬制服依然是纯白款的,看着很厚,但一般抵御不了冷空气,于是她在外面又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她围巾是白的,漂亮脸蛋上那气色也是白的,衬着一双红通通好似哭过的眼睛,像极了一只柔软无害的小白兔,挺惹人怜惜。 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说了。 她在看书,半小时过后,手中的书本却没翻过去一页。 时间一到,同学们都收拾东西,各自散开进了考场。这次段宜恩带了铅笔橡皮擦和几大张草稿纸,然后就倍自信地进去了。 每门考试时间长达两个小时,他拿到卷子,没有急着做,而是先浏览了一遍,然后才动笔。数学他做得很快,简单的题难不住他,困难的题他怎么磨也磨不出来,只能放弃,但该争取的分都争取了。语文试卷,很多晦涩的题目他读了几遍依然读不懂,但是他也不会空着,编也要编一个舌灿莲花出来。 一门门科目考下来,他心里也有数了,不出意外的话,三百名应该稳了。 事实也是如此,很快就到了发考卷的时候。 每一名任课老师都神色严肃地走进教室,在众位同学提心吊胆的眼神中,故意拖长音道:“本学期最后一次考试已经结束,成绩也出来了,老师们很失望。有的同学进步很大,有的同学还在原地踏步,更甚者,有的同学居然还退步了,在这里我就不指名道姓了,希望各位同学自己清楚,心里有数……” 唠唠叨叨了足足五六分钟,老师们才拿出一叠卷子,从低到高开始报分数,这一环节堪称公开处刑。以前都是让课代表发卷子的,这次直接就不做人了,让本来还无所谓的同学瞬间直起了身子。 “陈君皓,43分,比上次还少了10分。” 话音刚落,陈三儿垂头丧气地上去拿自己的试卷。以前段哥都是倒数第一,他倒数第二的,现在段哥出息了,就轮到他垫底了,真是令人伤心。 就这样一路念下去,老师手中的试卷越来越少,语速也越来越慢,班内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似乎无形之中,有了颁发奖项的味道。 接下来每一个上台的同学都像是备受瞩目的奖项接收者。 “顾安然,124分。”老师没有给出什么评价,但各位同学都心知肚明,少女应该就是老师口中的原地踏步型。 “王洋是课代表,140分,一如既往的稳定,值得表扬……江寒英,148分,全年级最高分,你们都考得很不错,老师很高兴。”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两位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都上去拿了自己的卷子。 按理来说,念完最高分就没试卷了,但奇怪的是,老师手里还有一张。有人注意到后排vip座位的段宜恩还空着手,瞬间眼睛瞪大如铜铃,心中似有所感。 果然,他们才收回目光,下一秒就听到老师念道:“我手里还有一张,不是最高分,也不是最低分。段宜恩同学,113分,比上次进步了23分。他不是单科进步最大,但却是这一学期总成绩进步最大的,大家要向他好好学习。” 全班哗然,像煮沸了的水。真实版的学渣翻身记就这样上演了吗? “我的天呐!”有人没憋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开学初他还是倒数第一,进步这么快,是不是打小抄了?”也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碍于某人的余威,他只敢小声说话。但耳力好的,该听到的还是听到了。 酸溜溜的声音也不在少数:“听说他家长从不在群里冒泡,是不是私下给老师们送过礼了啊,不然怎么每科老师都这么夸他?哦,我忘记了他家穷,估计送不起礼。” 段宜恩很淡定地上台去领自己的卷子,他拿了卷子刚想走,就被老师拦住了,让他发表一下学习感言,或者分享一下学习进步的方法。 他就站住了,目光淡淡地扫了台下同学一眼,这一眼别具威慑力不减当年,台下悄无声息,甚至有人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然后慢慢的,少年眉眼压低,露出一个略显嚣张的帅气笑容:“没什么方法,就脑子挺重要。” 台下的同学:“???” 他语气挺真诚,状态也挺礼貌,听着挺像那么一回事,就是让人事后想打他。 “如果真要说方法,那就是努力,不断的努力。有一句话说得好,百分之九十九的脑子外加百分之一的汗水,也许一切还有救。” 台下同学:“……” 您还是闭嘴吧。 包括老师在内,都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语言,轻咳两声道:“……感谢段同学的分享,你下去吧。好成绩得来不易,一定要继续保持呀。” 少年颔首,风度翩翩地下去了。 只是他在下台的时候,一个冷冽眼神扫向了某一处,让那一处刚刚在议论的同学神色全变了,没想到对方耳力那么好,心里暗暗后悔,不该招惹这个煞神。对方这几个月修身养性,不代表就是被拔掉爪子的老虎。 其他人则避了避,生怕被这两人连累。校霸就算成绩变好了,也还是你校霸,谁惹谁倒霉。 处理了某些嘴碎的同学后,段宜恩赶到校门口。他也不嫌冷,天空下雪,就拿着一部触感冷冰冰的手机,倚着门等。 顾安然委婉地邀请他说,我司机就在附近,要不要送你一程,我们也正好在车上说说话。 他直接给拒绝了。 — 等段筝赶到的时候,就见到穿黑色羽绒服、戴黑色针织帽的少年,跟感受不到冷似的站在那里,双手插兜,姿势很酷很拽。那帽子上、那运动鞋都沾着细细碎碎的雪。 “……”这孩子傻的么? 段筝走了过去,“室内等不好吗,非要站大街上。”他手抬起,帮对方拍去肩上还有没完全融掉的雪花。 确实如物业夫妻所说,这半年过去,少年跟抽条似的长高了不少,本来段筝还跟他平视,渐渐的就略低了对方小半个头。段筝不得不感慨。 “我这不是怕你看不到么?”少年理所当然地开腔,然后关心道:“出差辛苦吗?” 段筝一边拍雪,一边回道:“还行吧,跟着领导去南方的厂子巡视了一圈。那地方很暖和,虽然没什么钱,但就当公费旅游了。” “你没戴手套,别帮我拍了。”少年摸了一下家长的手,感受到那指尖的冰凉,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不顾对方的挣扎,反客为主地握住了,口气微微霸道地说:“你的手好冰啊,你别动我给你搓热了……” 段筝的手很细很白,根根修长分明,段宜恩不知道,是画画人的手都那么漂亮,还是就他家这位比较特别。 “你咋不戴手套呢?”他忍不住数落道,这么不禁冻的手,万一长出冻疮就不好了,就该包得严严实实的。 “什么时候那种既能保暖又能无障碍刷手机的手套上市,我就什么时候戴。”段筝也道,不然的话,就算手机冻成一块冰砖,也阻止不了他刷手机的心。 少年被说服了。 他从来不知道,段筝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去逛了人山人海的超市,买了一堆年货,还看了一档评分不算低的贺岁片,难得奢侈地点了一份爆米花套餐。 除夕夜那天。 窗外放着五颜六色的烟花,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串挨着一串放,能把人从睡梦中一下子惊醒。一夜过后,雪地和阳台上到处都是一堆红色的碎纸屑,把人好不容易洗好的衣服给弄脏了。 少年骂骂咧咧地进行清理。 段筝也醒了,他揉着眼睛出来,身上披着一件浅色针织衫,人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但见到少年却笑了笑,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封颜色鲜艳的红纸。 既然是过年,那该有的仪式感也不能少,虽然里面的钱薄了点。 “宜恩,新年快乐。”龙飞凤舞的鎏金字体,红艳艳的封皮衬得段筝的手更加白皙素净,还有那弯弯的眉眼,落在段宜恩眼里,一切看上去都显得那么温柔。 但他还是拒绝了:“我很快就要满十八了,已经不是小孩了,你不用给我红包。”收长辈的压岁钱,那都是黏糊糊的小孩子才会干的事。 “欸,可是你这一次成绩考那么好,除了这个,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奖励你,不然再奖励你几套题吧?你要天利38套还是要五三?”段筝道。 “……那还是红包吧。”少年放下扫帚,口气别扭,实则心情相当愉悦地接过。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段筝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另一个红封,很自然地放在餐桌上。那红封的花样跟他手里很相似,似乎预备着给谁。 他心里登时感觉不对了:“你怎么又准备了一个?”说好的是他学业进步的专属奖励呢,他知道,段筝是孤儿院长大的,没什么亲戚,除了他,完全不需要送别的小孩红包。 那还要给谁,这就是一个很值得在意的问题了。 然后,随着几道门铃声响起,段宜恩凑到门边,从圆溜溜的猫眼里,他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浅蓝色羽绒服、戴银边眼镜的冷淡少年。 他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哪怕对方一手插兜,一手还拎着几个看着价格不菲的礼盒,也无法缓解他此刻恶劣的心情。 门铃声还没停。 他想装作自己不在家,不料对方跟长了透视似的,镜片后的目光直盯猫眼:“段同学,快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靠! 另一边气息压抑的江家。 “都过年了,寒英还是每天去那个男人家里?”听着管家呈上来的汇报,江擎宇似乎想到了什么,老板椅旋转了半圈,目光朝别墅外看了过去。落地窗外是美轮美奂的庭院,在白日的天际下像泛着一层光,好半天,男人才漫不经心的感慨道:“这雪还在下,但这庭院还是这么美。” 管家骄傲地挺起胸膛。 在这个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有钱人家的庭院却能永远四季如春,这背后离不开金钱的支持,还有一群能干的下属。 他等着先生夸他,不料先生话音一拐:“我想看雪了,出去走走吧。” 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跟不上先生的想法,只好一边叫女佣去拿先生的外套,一边通知司机来接人。 第54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4 时间很快平静如水的过去。 学生还能幸福的一觉睡到自然醒,拥有长达一个月以上的假期,社畜却只能起早贪黑去上班了。 天色还暗着,整个小区也没多少家开灯,段筝就已经穿起大衣,准备出门赶地铁去了。 听到客厅的声响,段宜恩打开了卧房的门,顶着一头蓬松凌乱的黑发,看到穿得跟模特似的段筝,他睡眼惺忪的眼眸亮了一瞬,然后他看了一眼毫无开伙迹象的厨房,道:“你要出门了吗,我给你煎个荷包蛋,你吃了再走吧。” 他嘴快地说,趿拉着拖鞋,走到冰箱前,手指放在那一排鲜鸡蛋上,想挑一个头最大的。 段筝却拒绝了:“不用了,我来不及。” 段宜恩清醒了一瞬,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简直离谱,这才六点。 他皱起眉,顾不上用审美的眼光挑鸡蛋了:“等我几分钟,很快的。”整个年假,段筝每天拿着那破电脑熬夜画图的辛苦他还记在眼里,转眼连早饭都顾不上,又要急匆匆出门。他不知道,究竟是大人的世界都那么辛苦,还是段筝所在的公司在压榨员工的价值。 “真不用了,时间还早,宝贝你继续睡吧。”段筝揉了他一把脑袋,换来少年人别扭的一躲。 “那明天我六点起给你做早饭,你一定要吃。”少年固执地说。他知道段筝承担着挣钱养家的重任,无法任性地辞职,但常常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在除了考试成绩之外,为对方做些什么。 “好啊。”段筝笑了一下,拿起钥匙圈出门去了。 整个地铁上人不少,多是萎靡不振、还没从过年舒适状态中调整出来,正靠窗打盹或者刷手机提神的上班族。 段筝眼睫微眨。 经过半年的努力,存款够了,有那么一瞬间,生性散漫的他想辞职了。辞职这件事自然要提上日程,但手头这个项目他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和努力,熬了好几个日日夜夜,他必须完成了再走。 朝公司走的这条路,他走了将近大半年没出什么事,这一次却差点出了意外,一辆黑色保时捷险些擦过他的腿,还好急刹车了。 驾驶座上的人脸色煞白,对方惶恐的眼神一边注视着段筝,一边不断朝后视镜瞟。 段筝倒是很冷静,完全没有被吓到,他拍了拍自己大腿上不存在的灰,扭头安抚对方道:“别怕,我没事。” 他说完转身就走,赶电梯去了。 电梯一如既往的人挤人,他正好搭上了,没超载。 门一合,有人神色促狭地闲聊:“瞧瞧这年过的,你这肚子大了不少啊,你皮带还系得上吗?” “别说了,我又打了两个孔,都怪这回家天天大鱼大肉吃的,人能不胖吗?” 也有人愁云惨淡:“你听说了吗,过年期间我们公司被江氏集团收购了,并入他们旗下的子公司,名字也改了,今天会来一批专业人员来清点公司内部资产,顺便接手公司的部分业务。” “这不是好事吗?背靠上市公司这棵大树好乘凉啊。”本有意跳槽的人闻言,神色十分意动。 本来他们公司就是一个小企业,薪资待遇不高,关系户还扎堆,能被江氏收购,并入人家的商业版图,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光是想想,就感觉前路一片坦荡光明。 “要裁员的啊!领导今天在群里已经下通知了。”江氏是大集团,也是一些职场人士挤破了头想进去的地方,收购了一家小公司,可能是出于商业方面的考量,但他们内部人才济济,手持无数的精英团队,一个利益至上的公司,怎么可能还工资照出,收留一些业绩和销量不佳的员工。 裁员这事,注定势不可挡。 刚过完年假,就迎来这不好的消息,使人十分郁闷。人人都关心起了自己的命运。 段筝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部门群,暂时没有人发言,但无形之中却透着一股很诡异的风平浪静。在部门内,他负责设计一些年轻人走俏的衣服,虽然备受压榨,但年前领导才带他巡视南方的服装厂,应该没那么快卸磨杀驴。 温柔的面具戴久了,不代表他本性是好惹的,如果对方敢裁了他,他立马就把加密文件中的所有图稿全部销毁。 好在事情没有往他最坏的想法发展,一些关系户被约谈,从办公室出来后,就满脸戾气地背着纸篓出去了。这场收购来得突然,很多人都来不及投简历。 段筝发现自己前后左右消失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心下顿时有数了。他打开电脑,正准备工作。 却突然被通知,去人事办公室一趟。 等他人到了,人事部经理便神色为难道:“小段啊,你来我们公司也有一段时间,感谢你这些日子的付出,你的策划书我们也看了,缺了些意思,还得好好磨一磨修一修,你是有才华的。我们公司从不亏待每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只是我们公司最近遇到了点困难,不得不……”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电话响起,人事部经理不耐烦地接起,嗯嗯啊啊几声后脸色就变了,一改先前的态度,对段筝道:“小段啊,罗总找你,有话跟你说。” 段筝微微皱了皱眉。 罗总是总经理,并非他的直属上司,等他去了办公室,就见到落总经理态度热情地:“小段啊,你过年做的项目书我看了,非常的好,就照这样的执行下去吧。” 没提任何会触及员工敏感神经的话题,甚至推翻了先前的所有说法,只是闲聊了几句后,经理话音一拐,介绍起身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语气透着些许恭敬:“小段啊,这是我们公司新招的员工,江宇,可能要在这里待几天,你作为前辈,在我们部门很有经验,这些天你做项目时就带带他……” 言下之意就是让段筝伺候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太子爷,项目的贡献搞不好还要分出去一半。此人看着保养得挺好,看上去才三十出头,但三十岁还在基层熬资历的富二代,现实也不是没有。 换做其他人,早就不服了,找理由推托了。 但看清那张脸后,段筝欲言又止了一瞬,觉得自己明早就可以提交辞呈走人了。 此时依然是寒冬,这经理办公室的暖气开得很大,吹着经理从国外购买的熏香,很容易熏得人头昏脑涨。 段筝没及时搭腔,经理有些尴尬:“咋回事啊小段,还不快应下来,让你提携一下后辈,多长经验的一件事啊。你们岁数差不多,正好能做个朋友。” 段筝只好答应下来。 他是个胆子肥的人,既然经理说是后辈,那他就当后辈来提携,不知者总是无所畏惧。 他领着对方到了隔壁的电脑桌,毫不客气地分给了对方一部分工作,对方也没拒绝,那笔挺西装下的气度挺深沉,比老板还老板。 段筝没吃早饭,到了九点多,肚子就有些难受了。他蹙了蹙眉,最后起身去茶水间倒了杯水。 那里站着几个正在唠嗑的年轻女同事,她们正在窃窃私语:“那是寰宇派来的,预备跟我们公司交接业务的代表,还是来我们部门巡视的太子爷?长得还挺英俊。” “他手指没有戴戒指,是还没结婚?还是离异了?”不管什么年龄层,钻石王老五都令人心动。 显然新来的人身份不一般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的同事,未来的老板,能否处好关系就看这未来几周了。如果能巴结上这个大腿,也没有被裁员的风险。 段筝很淡定地喝了口茶, 等他回去,那个叫江宇的男人看向他,问了一句:“茶水间的同事都在聊什么,是否与我有关?” 这家小公司管理之混乱,几乎肉眼可见,上班期间有段筝这样专注在电脑桌前挪都不挪的,却也有在茶水间一站便是浪费一上午时间的员工,这样的对比过于鲜明。 老板你何必明知故问呢。 不过段筝笑了笑,道:“她们没聊你,她们在聊江氏集团的总裁,我们公司不是正好被江氏收购了吗,大家都很关心这个话题呢。” 江宇内敛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哦?那她们都聊了些什么……” “唔,说他很自大,收购一些小企业跟玩似的根本不给人留活路,说他虽然是贵公子,但总跟女明星闹出点爱出现在报纸上的事,说他很有钱但性格貌似很怪癖,说他管不住儿子导致他天天往外跑……” 越说越多,段筝就见到眼前人脸色跟调色盘一般精彩,五彩斑斓相当好看,只是过了一会儿,对方本来冷峻的唇角,渐渐却弯起来:“有趣,你果然很有趣,难怪我儿子那么喜欢你。” 哎。 人家老父亲果然找上门来了,毕竟谁家小孩天天往一个陌生男人家里跑,能不上心?估计把他当做勾引未成年富家少爷的狐狸精了,更别说江寒英太急于拨乱反正了,一开始就没刻意掩饰过。 段筝想,早在一开始在公司外发现那熟悉的车,他就该想起来的。他这番话纯属胡诌,不过就算他们此刻不成仇,等两个小狼崽子身世爆出来后,还是一样会结仇,贫穷虽不是原罪,但无法给流落民间的真少爷提供更好的环境,把人教导得一塌糊涂就是原主和他的罪。 他提交了辞呈,干脆利落地走人了。 “你今天怎么提早下班了?”段宜恩没想到会在下午三点,就听到门把钥匙转动的声音,兴奋的同时也有一股迷茫涌上来。 然后他看着,段筝在玄关脱鞋,脚边放着一个黄色硬纸箱,里面放了不少办公类东西,还有一株段筝很喜欢的植物盆栽。 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电视剧里的失业。 “哎。” 段筝叹了口气,进入卧房,打开电脑删掉了所有的稿件设计图。 他在删的时候,段宜恩先是不懂,随后一惊:“你为什么要删掉它们,这些都是你过年辛辛苦苦画出来的啊。”他还指望这运动牌子真的有朝一日会出现段筝设计的款式。他本来没有所谓的色彩敏感度,在男人的耳濡目染之下,慢慢培养出来了。这运动牌子本来的颜色素来是死气沉沉的,但段筝的用色却是大胆活泼的,连他这种挑剔的,有时候都忍不住被吸引,幻想能穿上它。 现在却看到段筝一张一张的销毁,他当即眼眶就红了,想阻止却没成功,只能亲眼看着那电脑上的文件一点一点的清空。 “为什么要删?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少年固执地一直问,却没得到回答,直到他给段筝的同事小赵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无奈道:“宜恩啊,段哥是很有才华,但他今天得罪了江氏集团前来巡查的总裁,江氏已经收购了我们公司,段哥没办法,只能主动请辞了。他已经不是公司的人了,不能再接手公司的业务,那些稿件他当然也不能留啊,否则有被告的风险……” 江氏集团的总裁江擎宇? 年仅十七的少年,对这个名字感到非常陌生,但他第一次体会到豪门权势和金钱的可怕,可以随随便便收购一家小企业,操控一个人的职业,甚至埋葬掉对方的梦想。 哪怕他不知道段筝早有辞职的打算,但不妨碍,他对这个名字彻底恨了起来。 第55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5 段宜恩上网搜了资料,搜到了社交媒体处流传出来的那个男人的照片,很模糊,但不妨碍他看得一清二楚,他能看到男人那上了年纪的英俊冷峻面孔,那一双精光闪烁的狭长双眼,身上名贵的黑衬衣毫无皱褶,看人时一种独属上流阶层的睥睨之感,令他深感厌恶。 他没有产生一种“这个男人跟我长得有点像”的想法,或者有一丝血缘心灵感应般的微妙联系,少年人的爱恨就是直白,别说什么第一印象抱有好感了,谁让他家长失业,他就记恨谁,哪怕暂时这是一种跨阶层的、有些不自量力的恨。 他目光下移,看到对方独子的姓名。 当即脑子里跟放烟花似的,噼里啪啦,彻底炸了,想起刚刚段筝那落寞的脸庞,他一恨,便恨了两个人。 第二天补习班开课,他到地方时候,发现江寒英这个假正经已经开始坐在自己位子上看书了,他气得肺都疼了。 直接上前一把,拽起对方的领子,骂道:“都是你做的好事!你居然好好意思在这里若无其事地看书。” “段同学,你做什么?”发现段宜恩这暴躁少年二话不说开始掀桌子,江寒英皱起眉道,他性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他现在已经不需要通过卖惨来博取段筝的同情了,自然不可能站着挨打。 两人就这样互殴了起来,把其他来补课的学生给吓坏了,纷纷退步三舍。 补习班老师赵海也拉不住,隔空骂道:“你们要打给老子出去打,桌子都要被你们打烂了。” “你还敢还手,你害我舅都失业了。”段宜恩一拳招呼了过去,听到这话,江寒英怔了一下,没及时躲开。 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段筝所在的公司被收购了,段筝遇到了那个男人,段筝被迫下岗了,段筝无奈删去了所有设计稿,段筝现在闲赋在家很落寞还没收入……一笔笔事情累积下来,足以聪明的少年拼凑出前因后果。 江寒英默默无言,拳头捏得死死的,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愧疚吗,也许是有的。 对上段宜恩盛怒的面容,他压低嗓音道:“都是我的错,我会补偿你们的。” 段宜恩气得身子都在发抖,他吼道:“他工作丢了,稿子也删了,都是你爸的错,你拿什么来赔?” 今天早上五点半,天色还暗着,他打开灯,却发现段筝已经穿戴整齐在客厅坐着了,神色却像是在发呆,当时可差点没把他心疼坏了。 “我知道你们家还有一个卧房,让我住进你们家,我给你们房租。”江寒英道。 “你还想住进来,你想得倒是美!”段宜恩给了他一拳。 “房租一个月一万,我还可以给叔叔提供一份不亚于之前岗位的新工作,你可以考虑一下。”江寒英冷静地开口,反正他早就想补偿男人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段宜恩拳头刚抬起,突然就停在半空,脸色几度变幻,他的内心似乎在引狼入室和果断拒绝中犹豫了很久,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半天才咬牙道:“成交!” 江寒英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袖,他就知道,对方肯定会答应的。 “那是什么工作?”段宜恩问,出于保险,他得多问一句。 “总经理的专属秘书。月工资六千起,每天工作两小时,日常给总经理端端茶倒倒水就好了。”江寒英毫不犹豫就开口。 段宜恩觉得不对劲:“那谁是总经理?” “是我。”精明睿智的少年刚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比起大少爷居然有自己的公司,自己当总经理这种事,护短的少年更在意的是对方的狼子野心:“你居然让他给你端茶倒水!?” 因为自己还没彻底搬进去,江寒英相当识时务,立马改口道:“说错了,是我给叔叔端茶倒水。” “这还差不多。”段宜恩哼了口气,“我不是威胁你,你这是父债子偿知道吗?” 究竟是谁的父,还说不清楚呢。 “……”江寒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我会负责养叔叔的。” 这下段宜恩彻底心服口服了,跟对方约法三章后,连段筝都没通知,就去对方家里搬行李。 这场硝烟来得快,也散得快,因为怀抱着共同的秘密,互看不顺眼的两人再度握手言和,令赵海大开眼界。他不知道,能阻止纷争的,素来都是强大的钞能力。 段家是三室一厅,第三间严格来说不算卧房,只是一个堆满东西的杂物间。趁着段筝不在,段宜恩拿鸡毛掸子和扫帚拖把简单清理一下后,勉强可以住人了,只是能睡的床和新被褥这些统统都没有。 还没来得及去买,段宜恩就道:“虽然你交了钱,但是房客要有房客的规矩,这里是绝对的禁地。我能进,你不能进。” 他指了指段筝的卧房,把门合上,不给对方看任何一处风景,口气很严肃。 真是没道理,本来这三室一厅外加小阳台,差不多就70平,几步路就能走完的地方,居然还有四分之一不能去。江寒英道。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等他彻底搬进来,站稳脚跟后,最后发展怎么样,段宜恩可干涉不了。 “我现在出门给你买床单,你要什么颜色的,粉红色的要不要?”段宜恩急于把事情赶紧搞定,他折腾完这些后,还要给家长做饭呢。 但江寒英却拒绝了,“不急,我想先看看叔叔的电脑,看看能不能复原那些删掉的图纸。” 段宜恩吃了一惊:“你居然还会电脑?” “嗯,略通小技。”江寒英应答得很谦虚,他打开了电脑,用少年看不懂的技术,开始慢慢恢复电脑删除掉的数据。 他的游刃有余和沉着冷静,让段宜恩有些不是滋味,他突然发觉为什么段筝没事总夸对方,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能存在那么大的差距。 江寒英心里也叹,对不起,他本无意用两辈子所学碾压一个老对手。 随着图纸一张张回归,江寒英点开后,彻彻底底的愣住了,因为那版型和颜色设计非常的眼熟,眼熟得差点灼伤他的眼球。 他本来只想把段筝这些日子的稿纸复原,想全部买下来博对方一笑,尽量减少这笔心血损失,但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张张何其眼熟的存在,全都是上辈子穿在他身上的衣服的设计图纸。 “好看吧?”见他愣住了,段宜恩忍不住用耀武扬威的口吻卖弄道:“这是他以我为原型设计的。”瞧瞧这裤脚、这版型,这大胆的颜色,这模特的身材高度,没有一处不符合他这个潮流酷盖的审美,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不……是我……”江寒英怔怔道,其实到底以谁为原型除了段筝本人,估计谁也说不清楚。 他只是想起了上辈子男人死心塌地对他好的日子,这些设计出来的衣服,上辈子可没有穿在段宜恩身上,而是穿在他江寒英身上。不过当时的他,嫌弃这些休闲运动服漂亮是漂亮,却不够稳重,不适合黑白才是主流的职场,于是他穿了两次就故意扯破,将其丢到一旁,然后男人就很心疼,拿出针线为他缝补,留下了一道道蹩脚的蜘蛛纹。 他当时还嘲笑男人穷酸,心疼几件破掉衣服。现在他才知道,原来男人心疼的不是衣服,而是自己的作品,对方缝补的也不是破洞,而是一颗不被人珍惜、千疮百孔的心。 不知不觉中,少年冷淡面庞上早已泪流满面。 等段筝回来后,事情已成为定局。 他只惊讶了一下,漂亮如水的眼眸透出一股深深的迷惘:“江同学你要住进来吗?”滥好人人设的他当然不会拒绝的,他甚至装作不知道有天价房租这种事。 江寒英点头:“这一年就麻烦叔叔了,叔叔你喊我寒英吧。” 此时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已经是很庆幸。等一年后身世曝光后,谁也没有权利赶他走。 段筝是属于他的。 “寒英。”段筝试着叫了一声,然后浅浅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寒英之间有一种很特别的缘分呢。” 他似是无意的一句话,却让江寒英心口微微一跳,他低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轻声道:“也许真的有呢。” “有什么有。”段宜恩朝他横眉龇牙,他睥睨着优等生的乖巧做作,赶紧出言冲散了这股亲近的氛围。 江寒英就这样住了下来,钥匙也拿到了手。等到段宜恩发现他的狼子野心后,任由他气急败坏,这家伙已经赶也赶不走了。 三人相处还算融洽,对段筝来说,只是家里多了一个人吃饭,除了真假少爷总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之外,其余时间都像极了正常的一家三口。 段筝还养了一只小狗。 下雨天在路边捡到的,当时他撑着伞路过,小狗就蹲在潮湿的纸箱里,发出几道呜呜的声音。 段筝停下了脚步,摸了一下小狗的头,小狗讨好地吐舌头,拿脑门蹭他。 雨越下越大,段筝准备走了,似乎流连他掌心的温度,小狗继续呜呜的哭,在纸箱子里上蹿下跳,短短的小前掌也拼命扒拉着纸箱外壳,似乎在求段筝别走。 他平时应付两个小狼崽子已经很累了,没精力再养一只小家伙。 但段筝认真考虑了一下,一年后那两个小狼崽子肯定要回豪门去的,那时候他就闲下来了,养一条狗陪伴自己这孤家寡人也不错。 于是他连狗带纸箱,抱了回去。 似乎得逞骗到一个主人了,小狗到家后就懒洋洋地摇着小尾巴,开始耀武扬威。 看到放学回来的两个少年,还扯着小嫩嗓子汪汪直叫,仗着有段筝护着它,明明还没巴掌大,那狐假虎威的气势倒挺足。 “这狗叫什么?”段宜恩很不爽地眯起眼睛。 段筝还没想好,然后乖戾少年就捏着小狗的耳朵,赋予了他名字:“就叫他寒英吧,瞧瞧这脸上的丑褶子和这讨人嫌的气质,多像啊,简直像不同种族的亲兄弟。” 小狗听不懂指桑骂槐,只是无奈耳朵被大掌钳住,它无处可避,只好呜呜地发出几声求饶。 江寒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小奶狗道:“宜恩,爸爸带你去卫生间拉屎。从今以后你要做一条聪明懂事的狗,不要随便大小便知道吗?” 小奶狗被他的气势震慑住,连呜呜叫都不敢。 “寒英,明天爹带你去打针,你以后记得要孝顺爹知道吗,不然到了年纪送你去绝育,你就成一个太监啦。”段宜恩冷笑着,翻过小狗的身子,看那毛茸茸的小肚皮,语气充满威胁。 “宜恩,爸爸明天教你做数学题,教你背古诗,你一定不要辜负爸爸的期望,不能考狗狗界的倒数第一,知道了吗?” 小奶狗选择装死:我太难了。 他们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贫嘴,惹得段筝笑了出声。 段宜恩本来还挺不爽,见到他笑了,突然就不气了,甚至觉得这丑兮兮的小狗有了可取之处。养了一条狗,似乎让这个家看上去更完整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每天都能看到段筝的笑脸就好了。段宜恩心想。 等高考一结束,他就把江寒英赶出去。但万万没有想到,被赶出去的反而可能是他自己。 第56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6 又是一年圣诞节,雪花在天空中优雅地飞舞,各大繁荣的商业街门店都贴上了圣诞酬宾的海报,西餐厅更是打出了“情侣单减半”等牌子,视野所触及的地方,到处都是穿大红衣服的圣诞老人,在给过路的小孩发气球,或者和路人合影拍照。 热闹是热闹,就是人太多了。 到处都是情侣,单身狗都没见到几只,估计都窝在家里了。 段筝也单身,但他被拉出来逛街,他为这两只人缘绝迹的小狼崽子感到绝望:“今天不是圣诞节吗,正赶上学校双休日,怎么没有人邀请你们出去玩?”这么冷的天气,他真的只想待在家里玩手机,那小破楼好不容易才装了暖气,让他休息一天不好么。 两个都是年轻小伙子,怎么人缘那么差。这种西方节日,年轻孩子不都喜欢举办什么班级聚餐的吗? 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心说当然有啊,可是他们不想去。不仅有班级聚餐,今天还是顾安然的生日,顾安然长得就像一个美丽的天使,还出生在这个可爱又浪漫的节日,可把班里不少女生羡慕坏了。 不是没人邀请段宜恩和江寒英,再怎么说都是两大风云人物。 班级举办聚餐,大家伙儿不仅是为了玩个痛快,还为了给校花顾安然庆生,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去年也是如此,段宜恩没有多余的零花钱,他随手拿了家里的日历本,拿粉红色的纸简单包装一下就送出去了。 谁知道,发现他送东西后,顾安然脸红羞涩地当场拆了,好家伙,当时的尴尬弥漫了整个包间。从此“段宜恩你没有心”、“男人啊你的名字叫抠门”、“看来校霸对校花真的没意思”的流言蜚语响彻了班级里每一个小角落,让段宜恩很不爽,决定今年再也不去了,哪怕能免费蹭一顿高档会所的食水餐饮,他也不去。 而江寒英怎么想的,段宜恩就不清楚了。 原来如此。 段筝微微一笑,故作体贴地道:“如果有约会邀请,你们就去吧,大家都在,你们单独缺席也不好,要做一个合群的好孩子。今天是特殊日子,我允许你们饮酒。”至于他们醉酒回来后,在卫生间里瘫倒或者吐了,他会不会照顾,这就另外说了。 他的话一套一套的,可惜两个小伙子完全不听。他的手机被抽走关机,怀里的狗“呜汪”一声叫后也被抱走,整个人被搭着胳膊带起走。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除了有相识之人的偶遇,时不时还有豪华的跑车出没。一辆全球限量版的黑色保时捷经过时,不少懂车路人都为它的优雅奢华感到惊叹不已。 段宜恩他们走到一个大商场,正好遇到同班同学从内走了出来,他们正簇拥着打扮得格外精致漂亮的顾安然,两方人马见面,互相脸上的神色都很惊讶。 “段同学,你怎么会在街上?陈三儿不是说,你因为补习班的事走不开?”一位女同学语气迷惘地发问,他们还一开始还觉得啊段同学难怪成绩提升那么快,原来连节假日都不忘努力学习,结果转头就在繁华的闹市街头看到了少年酷帅的身影。这怎么说,大写的两个字尴尬。 “他是不想参加安然的生日会,才故意找的借口吗?”有人小小声道,好巧不巧顾安然听到了,少女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哽咽几声说:“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我一年一次的生日宴都千方百计找借口……” “江寒英同学也说自己没空,结果居然在这里逛街……他明明是大少爷,却宁愿陪段同学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压马路,也不愿意在顾安然温暖如夏的包间里享受美食,这难道就是……男孩子之间惺惺相惜的友谊吗?”说这话的同学,硬生生把爱情两个字咽了下去,生怕事后被脾气暴躁的校霸堵在巷子里收拾一顿。 也有人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你们看,他们身上的外套一黑一白,围巾和手套也好像私人订制的同款,我的天哪。”两个帅气精致的少年,穿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衣服,不知是否颜值过于出众,都发挥出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气质上也互相对抗、各有千秋。 段宜恩一听,别人把他和江寒英扯到一块,还影射这是情侣装,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气急败坏地说:“你们别瞎说啊,这是我家长给我量身定做的衣服,跟江寒英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是跟我家长出来的,江寒英他死皮赖脸阴魂不散地跟过来的,谁跟他压马路啊!?”包括这衣服,也是因为段筝滥好心,才两人都做了一套。 这衣服是段筝亲手做的,他本来穿得很高兴,现在却很不爽了。 他气得脸都涨红了,急于撇清,单手抱着家里的蠢狗,单手想拉一直没说话的段筝出来证明,结果却拉了个空。 他人傻了。 因为段筝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江寒英左右环视了一圈,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开始拨打,得到的回复却是冰冷冷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然后很快,他也皱起了眉,因为他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款熟悉的手机。段筝的手机在他兜里,那段筝人在哪里? —— 人太多了,一个眨眼间,段筝就跟两个少年走散了。 他手机虽然没在身上,但他记得两个少年任意一个的号码,正打算找个公共电话亭,就有人叫住了他,“段先生,我家先生有话跟你说,您能通融一点时间吗?” 豪车漂亮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了一张不苟言笑的冰冷面孔,看对方的身份应该是豪门家庭内雇佣的专属司机。 他虽是对着段筝征询,口气倒更像是命令,仿佛他家日理万机、日进斗金的先生,既然已经纡尊降贵邀请段筝这个小平民,无论是什么人,手头有什么事,都应该立马答应下来,与他家先生共进晚餐。 而豪门家主则坐在后排,姿态很舒适地靠着椅背,黑色的玻璃车窗和夜色这个保护,模糊了对方的脸,致使段筝看不清对方的面部表情。 “地点在哪里?”他没有明着拒绝,而是拐了个弯儿问。 司机颔首,略显骄矜地答道:“地点在新清湾高级大酒店顶楼,在那里您可以浏览灯火通明的全城夜景,还可以观赏到别出心裁的酒店雪地园林设计,酒店的餐饮也一向广受好评,绝对你如果愿意前去,想必会有所收获。” 这话说得轻巧,只说能欣赏到非常漂亮的风景,能享受到好吃的东西,关于重点的东西,半个都没说,关于酒店的规矩也半点没提。 原剧情内也有这么一回事,原主被邀请去大酒店顶楼用餐,但关于酒店的用餐规矩,比如入门店者必须着正装,以高档华服为主,休闲服一律不得入内,豪门家主却只字未提,口口声声原主是贵客,却被门童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等换了一身衣服赶来,约定的晚餐时间却早已经过了,其他几名宾客都在等候,菜品却迟迟无法摆上,导致酒店聘请来的高级厨师对原主的迟到表示很不满。 总之,一趟有钱人邀请的私人晚宴,人家很是闲适从容,原主却出尽了很大的洋相。 目前的时间线不对,但案件历史却再次重演,这一回段筝那里会鸟他呢。 因段筝没有及时回复,司机也很耐心。 在这热闹的街头,他们这一人一车的对峙可谓是备受瞩目,引来不少路人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 段筝答应了,他笑着说:“那烦请江先生先行,我稍后就到。” “回见。”得到满意的答复,司机缓缓合上了车窗,奢华的黑色豪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然后雪夜赏了许久,他们等了半天却都没等到该出现的人。很明显的,先生被人放鸽子了。 意识到这点后,江先生的脸色很难看,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般阴沉,令所有妄图想与之攀谈的人,都不禁望而却步。 更糟糕的情况还在后边,他们找到了对方随口留的私人联系方式,加上了以后,发现好像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对方一开口就是:“先生,办卡吗?” 江擎宇一开始还不知道真相,他眉峰紧锁,回了一句:“你为什么失约?你在卖什么卡?”他其实想说,我儿子花钱养你还不够吗?现在居然还想向他推销产品,这种光有漂亮脸蛋、内在却俗不可耐的没钱男人,他不懂儿子是怎么看上的。 对方似乎是没领悟前半截,于是只回复了后一半,长长的留言噼里啪啦覆盖住了整个屏幕:“办卡,自然是健身房的卡!先生,我看您的头像就知道您也是一杰出的成功人士,而成功人士除了自信的风度还需要什么,那自然是伟岸的身材——身材管理是成功人士的标杆,试问一个人如果管理不好自己失控的身材,那还怎么管理自己失控的人生,管理好自己失控的职场生涯。相信我,本店拥有齐全的健身器材和经验丰富的私人教练,只要您愿意办理半年卡,您就能体会到何为挥汗如雨的强烈快.感,只要办理一年及以上卡,您就是本店的专属至尊豪华尊贵的黄金会员,还等什么,快来加入啊!!” “不要犹豫!你的人生不等人!!” 含金汤勺长大的贵公子第一次被营销号给震慑住,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他手指下滑,不是很熟练地点入这个号码的朋友圈,发现里面全都是九宫格,不是黑黢黢的健身器材,就是衣衫单薄的肌肉男。 还有一张疑似本人的大头照。 这下子,贵公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他越看越气,直接把手机关了。继离职向他儿子卖惨、导致父子离心后,那个漂亮又狡猾的男人又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不过,这到底是个人情社会,段筝拒绝给他联系方式,只能短暂地戏弄他一下,他依然能通过各种途径和手段获取,比如职场,比如学校。 他甚至从那个家长群里,将真人给扒拉出来了。 他冷笑一声,点进去看。 很好,这个应该是本人无疑了。头像规规矩矩,是一盆头顶长着一朵粉色小花的植物盆栽,有几根白净的手指拎着小水壶误入镜,透出一股岁月静好悠闲的感觉。 对方的朋友圈没有什么“三天可见”、“半年可见”等的限制,很顺畅就能浏览完所有的信息,不是晒植物就是晒狗,还有晒自己制作的衣服,如他所料,对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性格无趣还没什么钱的男人,这种朋友圈遮不遮都一样。 但奇怪的是,他居然觉得这种平庸表象并不真实,仿佛只是一层温柔虚假的伪装。对方既然敢戏耍他,那其内心必然像岩浆一样火热丰富,心思应该玲珑多窍,否则也不会单靠一些小手段,就拢住了两个本该向往花花世界的年轻人。 — “蠢狗,养你何用,连迷路的主人都找不到。以后就叫你小废物了。”段宜恩捏着狗脖子,无视对方无辜的小眼神,恶狠狠地训斥道。 他手里拿着段筝的一些小东西,刚刚放到狗鼻子底下让它闻,蠢狗闻了几下,似乎是熟悉的味道刺激了它,它汪汪乱吠了几声,随后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跑进了人群。以为见到曙光,两个少年大喜过望,结果却看到那自家的蠢狗,在一只同样穿棉袄的贵宾犬面前搔首弄姿,还不忘打了个滚,吐舌头,他们当即大怒。 贵宾犬的主人是一个年轻女孩,似乎被小废物的热情给吓到了,半天不敢动,但看到两个俊俏的少年齐齐赶来后,女孩脸色当即就红了,她说:“原来这是你们的狗呀。哪怕它不咬人,可你们应该牵绳子的。” 段宜恩脸色难看,很不愿意承认这狗是自己养的,但碍于要找自家迷糊走丢的大人才是紧急的事,他只能抱起狗,不顾对方呜呜乱叫,强行栓上狗绳,然后拒绝了女孩委婉索要联系方式的事,继续寻找了起来。 这附近紧挨着广场,人潮实在太多了,外加此时大厦后放起了烟火,大厦内的人也都跑出来看烟火了,喧闹声中,人与人之间更是摩肩擦踵。 这街上的人同身高的男人很多,皮肤白皙又穿黑色大衣更是比比皆是。 在茫茫人海中,漫无目标地寻找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明明时间才流逝了五六分钟,但他们却觉得过去了很久,听到街角有人报案说,落单者遇到了抢劫,他们心惊肉跳,总担心那个男人会不会也出事了?而且这里离家还有一段时间,对方的钱包在他们身上,身上估计几几块钱零钱,连打车回去都做不到。 他就不该抽走对方的手机。江寒英苦笑了一下,他更怪自己为什么没把人看牢。 就在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却突然在电话亭附近听到了一个熟悉清越的声音:“怎么打不通呢,这可是我最后一枚硬币了。” 他愕然,猛然回身。 果然在那个狭小的密闭空间,看到那人长身玉立的影子,而他们先前无数次的从此处路过。电话亭内暖融融的灯光打在对方白净的脸庞,连长长的眼睫毛都像是镀上了一层暖意,与外面寒冷的雪夜似是两个世界。这就是所谓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么? 这时候,男人似乎也看到了他,那被岁月优待的温柔眉眼瞬间染上一层久等不见的委屈,哪怕明明是他自己走丢了,而他们担心地四处找,男人自己却感到委屈。江寒英心中本有千言万语,一看到对方那表情,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有一种还好这个人平安无事的感慨,整个人也彻底放松下来。他有些无法想象,如果男人真的走丢了,出事了,他会遭遇什么样的打击。 “下次别到处乱跑了,答应我好吗?” 仗着身高优势,他上前一步,将人一把抱住。 他还没来得及得到承诺,一个裹挟着火气的大嗓门就响起,还有嚓嚓嚓的猜雪而来的脚步声和几声狗吠:“你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语气震天响,活像是捉奸。 江寒英赶紧将人给放开了,礼貌又懂事地退开一个安全距离。 第57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7 附中每年高考体检都组织在三月尾或者四月初,乌泱泱的准考生们齐聚市医院,从身高体重到视力血压口腔一个不落。 体检能暴露许多问题,同学们互相惊叹道:“你的视力居然有5.1,那你报考军校肯定没问题了。” “诶你们知道吗,王洋被检查出来色弱。同窗要三年了,我都不知道,原来他颜色视觉存在缺陷,那他怎么能做到天天夸顾安然裙子好看的。” “这是重点吗!色弱要限制他报考很多专业么,太可惜了他成绩那么好。”众人感叹道。 “还有一件事,段宜恩和江寒英,他们两个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这也太特么巧了。” …… “段哥,江寒英跟你同一天生日呢。”陈三儿道,他们这支队伍正懒懒散散地准备排队检查身高。 “知道了,同一天就同一天,有什么可稀奇的。”少年没好气道。 他口气挺不爽的,这可以理解,毕竟他性格使然,被段筝夸多了,他总认为自己是世界宇宙级别的独一无二,这下得知看不顺眼的家伙跟自己同一天生日,他并不感到什么狗屁缘分,只觉得自己的独一无二性被瓜分走了一半,能爽才有鬼了。 江寒英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人群中只有少女顾安然听着这个信息,娇美的面容上出现若有所思的神色,刚刚她心尖上那越长越帅气的少年,有一瞬间眉眼耷拉,给了她一股熟悉的感觉,接下来的过程中,她开始变得魂不守舍。 当然了,她就算想法再多,也不会光凭一个有缘分的生日,就平白无故往那方面想。 最后揭露事实的江家保姆。那是一个美艳又憔悴的妇人,她的发言让所有人震惊,因为她揭开了一个隐瞒十八年的秘密,出于情.爱报复,她当年买通了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帮她做了手脚,混淆了豪门的血缘。 两个同样是ab型的男孩,和同样遭遇难产极度虚弱的女人,就这样被她偷梁换柱成功。 看到这辈子最爱又最恨的男人,英俊脸色充满铁青,她畅快地高声大笑,但同时也心情复杂。 她自以为能左右一段别人的命运,最后却不如她意。 当年她抱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小野种,直接就抱了出去,她要让这个孩子流落出去,不配享受江家的富贵,她恶毒地诅咒着,这个孩子最好是流落贫民窟,为生存而乞讨,为疾病而消瘦,甚至活不到长大。 她要让那个男人体会到深深的痛苦。 结果那讨人厌的孩子确实流落进了贫民窟,却也拥有了一个贫穷却温暖的家庭。一个高高瘦瘦、眉目清俊的美术学院青年,收养了对方,还取了个很可爱的名字。她好几次暗地里跟踪,都能发现那个青年,大手牵着孩子的小手,两人一起走路,氛围十分融洽。 这根本不符合她的预期。 她曾怀恨在心,升起一股强烈的恨意,在游乐场抱走了那个孩子,丢到无人的地方。青年心焦如焚,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在垃圾场找到了正在报纸上睡着的孩子,最后平安无事。 大人和孩子的感情反而更加好。 青年明明自己都没女朋友,却因为恋慕一个女人,把那个孩子当做亲生的对待,这种掏心掏肺的付出,让那孩子像极了贫民窟的小皇子,也让她万分不甘。 好在她发现,这个男人脾气性格好,但有些死脑筋,毕业后依旧死磕自己那清贫的艺术生涯。在这个年代,穷人出生的人学美术出头者十万人中能有多少个?看到那孩子越长越大,脾气越来越叛逆,打架斗殴逃学无恶不作,与家庭矛盾越来越尖锐,她安心了。 结果在高一那年,真假少爷阴差阳错成为了同窗,事情迎来了变化。 千金大小姐顾安然,跟读了剧本似的,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自己的未婚夫,喜欢上了那个落拓不羁的少年。而那人生本该堕落下去、连专科都无缘的真少爷,似乎那个姓段的开导之下,突然崛起了,奋发图强地努力学习。真假少爷甚至不打不相识,摒弃前嫌成为了朋友。 她苦笑,五官因期望落空而扭曲,心想老天爷难道是真的长了眼睛吗。 她本想打落牙齿和血吞,如一名阴森的璧人,继续守在江家宅子里,近距离地守护那个辜负她感情的男人。但最近却看到别墅里多出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女佣面孔,男人有关“青春风暴”的裁员计划,不止造成了职场动荡,连宅院安宁也受影响,上了年纪的老员工,他都恩准对方回去带薪养老了。 而她,赫然就在其中之列。 她要疯了,再也无法将这个秘密彻底隐瞒下去,她要报复那个冷心冷肺的男人,告诉他付出金钱心力养了十八年的是别人的种。 江擎宇也确实被她气到了。 接下来的发展对附中学生们来说,像极了超现实电视剧。 一辆辆高级轿车依次停在校门口,手下们纷纷下车,恭敬地为最领头的黑车开门。紧接着为首的车上走下来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拥有极为英俊的面容,气质威严世故,表情颇为平静,眼底却泛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目光一扫,路人都不敢多看。 在这个时候,他们眼中的穷小子校霸,丝毫不受影响,他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大大咧咧地走过,然后就被一车的黑西装给叫住了。众人为他捏了把冷汗。 江擎宇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看段宜恩:少年一如他想象中的年轻,打扮得很清爽,半点也不廉价,反透出利落的少年气。因为额头绑着带子,头发是凌乱而帅气的,刘海下那双星辰般闪亮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他,面露疑惑和警惕,眼神如一匹正在成长的小狼。 对方校服兜里貌似还插了一本小书,露出英语的字样。 看来这个孩子已经在能拥有的家庭里,拥有到了极致。 莫名其妙被人拦下来,此人还是江寒英的父亲,曾害段筝失业,段宜恩双眉紧锁,搞不清楚对方有什么目的。 只好道:“江寒英今儿没和我一起走。” 他们之间现实得很,段筝如果不起床,他们一般都是各走各的。 “我不找他,我找你。”男人道,令段宜恩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眼中的警惕几乎要凝为实质。 对他这种眼神很满意。 江擎宇眯起深邃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段同学,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他已经纡尊降贵,用尽量平易近人的口吻说话,只是精光四射的眼眸依然遮不住一股审视。 令少年感到不舒服。 然后就接收到了这一极具冲击力的事实。 他人傻了。 高三五班的同学们也傻了,完全无法消化这一事实:“段宜恩居然才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江寒英则是被抱错了,是家里没钱的穷小子?难怪两人是同一天生日,那两家是不是要换回来了?” 那还回来后,他们眼中贵公子江寒英一下子从少爷跌落泥地,变成普通人家,他能接受自己的身份吗? 所有人都冒出了同情的目光。 江寒英的位置坐在最前排,今天缺席了,上面搭着一件制服,人没有踪影;段宜恩的位置在最后排,以往都是被他的小弟们众星捧月,今天也缺席了,留下陈三儿备受众同学的打量,感觉如坐针毡,恨不得自己也请假走人算了;顾安然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未婚妻,她的缺席虽情有可原,但也很令人惊叹。 “你们说,江同学如果不是江氏集团的少爷,那他和安然的婚约还作数吗?” “这很难说。”毕竟报纸上都说过,这是一场豪门联姻。 “难道这下要换人了?” — 两家人就这样,在一家高档酒楼里吃了顿饭,气氛很沉重。 在路上,段筝已经想好了。 段宜恩是江家的亲生骨肉,不管对方是否被养废,豪门是都不会放弃的。江寒英则是他们含辛茹苦以少爷身份培养的继承人,对方身上每一滴血都流着“精英”两个字,是最适合的接班人,他们也不会放弃。 一个是亲生子,一个是养子。 最好的情况是两个少爷如果感情好,能和睦相处,那就一起掌舵豪门。如果无法做到和睦融洽的相处,毕竟集团接班人只有一个,两人注定要一场无情的厮杀,他们也会作壁上观,选择最优秀的那个。 但这一切都跟段筝没关系了。 一张几百万的支票,就足以割裂这场情分,不过还得看段筝本人愿不愿意。 段筝当然是愿意的,他已经琢磨好了,到时候该如何清纯而不做作地答应江家的提议。 不管是江寒英,还是段宜恩,哪个他都能打包称斤卖,买一送一的卖。他不会如原剧情的原主那般死缠烂打,珍惜这场十八年的舅甥情。只要支票到位,他放手滚蛋的姿势绝对比谁都好看。 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但一路上,坐在豪华轿车里,似有预感自己将要被放弃,小狼崽子心里有疙瘩,死死握着他的手道:“段筝,你在想什么?你放心,你养了我十八年,在我心目中,你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我不会放弃你的。” 段筝:“……” 你上辈子才把人毫不留情地告上法庭。这辈子求求你放弃,谢谢。 第58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8 段筝一直没说话,少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要吓我。” 小傻瓜,我还真没吓你。段筝心道。 原剧情里的事就像一件件本该华美的纱衣,最后却落满了被虱子咬破的小洞,只剩下斑驳。这辈子像是蝴蝶效应,那保姆本不该这么快歇斯底里地爆出来,现在距离高考满打满算,两个月不到,这时候爆出来简直百害而无一利,究竟是想报复那个无情的男人,还是妄想继续毁掉两个少爷的人生,还真是不好说。 而原剧情里不爆出来,那保姆隐瞒得死死的,这锅就全让段筝背了。 小狼崽子回到豪门,在江擎宇的纵容态度之下,火速地联系了律师团队,“我不是翻脸不认人,段筝他是养了我十八年没错,但一直苛待我,被他抚养期间我一直承受没父没母的流言蜚语,对我造成了精神损害,成为了一个糟糕的人,我怀疑十八年前的抱错和他有所牵连,不然他怎么会站在江寒英那边?还把人接回去,成心和我作对!” “这场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我并不想要。” “没有证据也没关系,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我不是要让他身败名裂,我只是要他拿那笔抚养金都拿的心不安理不得。” “我相信你们律师所的金字招牌,你是我父亲推荐给我的,不要让我失望。”刚回到豪门,对一切过去充满偏激和仇恨的大少爷如是说。 律师叹息了一声,别无办法,只好向那个老实巴交、身材瘦削的男人发了电子函件,并将其告上了法庭。 在法庭这个严肃的舞台上,每天都有奇奇怪怪的案件要调解审判,有男女离婚争夺抚养权、有老人告儿女不养老等等,却甚少有子告养父,在金钱和权势的的威压下,对方捉襟见肘,只能临时聘请了一个三流的小律师,自然比不过人家一个金牌团的分量,最后败诉如山倒。 平头老百姓就不该参与进这场豪门博弈,输得一塌糊涂。 然后等原主再遇到江寒英,他对这个外甥无私奉献,却遭遇到了第二份打击,最后是在养老院里孤独逝去。他本就是一个以德报怨、宽厚善良的好人,人生却活得像是一出悲喜剧。 有时候段筝做梦,都能梦到原主重病在床,却没人愿意去医院探望的场景。等到了出院却是一个牢笼,那看似一个安心舒适的温床,风景四季如春,设施完美齐全,那为何建筑的围墙却如此之高,似是无法逾越,充满了孤独,能让每一朵无法自由的花缓慢凋零枯萎。 那样的绝望,至今都能让人心有余悸。 段筝在想事情,他的另一只手被江寒英抓住了,对方坐在他的右侧,垂眸看他,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脸色好白,手也好凉。” “在想你。”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前尘往事。 这种话放在平时,可能会挺温馨,放在这个时刻,江寒英却只想解释:“你以为这一年多,我是有意接近你的吗?” 他眼神复杂无比,他知道,这个冲击对段筝来说,应该是巨大的,他只能努力安抚,找一个借口圆上这一年他的诡异行径,希望不要给对方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到了两家吃饭的地方,那是一个带戏台的高档酒楼,戏台上好巧不巧在演一出改编的剧,剧情类古代宫廷的狸猫换太子:一身肌肉的农家汉子,穿得破破烂烂的粗布短打,指着一个气质金贵文弱的华服少爷,红着眼对自家两个老父母控诉:原来我父是五品大官,母是闺阁小姐,你俩是否用心险恶换了我俩,当你儿子占我多年富贵,让我为你家做牛做马、洗衣耕田,至今大字不识几个,与金榜题名、迎娶娇娘更是无缘,我要去寻我亲父—— 无视那面容丑恶的农家老父亲怎么苦苦挽留,汉子最终去意已决,两个孩子一个都没留住。 咳,这一出戏的安排,不可谓不用心良苦,一看就是某人的手笔。 段筝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完全没把这戏真情实感地往自己身上套,倒是两个少年眼神冷淡,隐含愤怒,看得管家背后直冒冷汗。 这一真一假如果同仇敌忾,不管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没等戏演完,漂亮的戏台主持就来打圆场了:“各位尊敬的客人十分抱歉,刚刚的戏演员突然身体不适,只能提前谢幕,请各位客人不要遗憾,稍后本店将会演绎头牌剧目《鱼跃龙门》,祝在场各位客人家中考生在两月后的考试中都能鲤鱼跃龙门,金榜题名!” 这个寓意好,全场不管家里有孩子没孩子的,都在纷纷鼓掌热烈叫好。 “久等了吧,开始点单吧,两个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江擎宇笑了笑,一个手势,身材曼妙的服务员就递上了两份菜单。 因为征询的是他们的意见,两个小狼崽子接过了,拿起一支笔,刷啦啦地勾选了好几个。 江擎宇接过,稍稍扫了一眼,他本想了解这两个孩子各自的喜好,结果却看到了如出一辙的选项,他心下有些讶异,只是按兵不动。 等到菜品一一上桌后,看到两个少年小心翼翼给某人夹菜的动作后,他就知道了。敢情这菜单上是某人的偏好,两个少年对他的喜好倒是如数家珍。 吃完了饭,自然就是聊两位孩子的学业,这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话题之一。 “寒英的学业我是放心的,宜恩的成绩也还过得去……” 何止过得去,比他想象中好太多了,他从助理那里要到了少年高中入学以来的成绩单,很明显的呈现了一个曲线。 入学即巅峰,随后就激流勇退,长达一年都是白榜赫赫有名的倒数第一,看着这一份答卷江擎宇先是皱眉,随后看到高二以来的成绩,紧皱的眉头慢慢放松了。 距离最近一次考试是三月份,a市高考前一般有三次含金量极高的模拟考试,俗称一模二模三模。第三次模拟考往往最接近高考,段宜恩都考了年级前三十五,总分只比他精心培育的儿子江寒英少了六十分。 冲着这一点,他几乎没有什么理由攻讦段筝,尤其是后面还有一份流水账单,是对方长达两年付出的补习班高额账单。不管放在什么家庭,能把月工资的接近二分之一用于孩子的教育,都能让人动容。 “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宜恩想考什么大学?”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牵动了,好奇地看向少年。在大学志愿上,段筝也不是没问过,但段宜恩从没说过自己的想法。 这一次就剩两月了,就算少年人心中有什么小九九,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果不其然,段宜恩这一回开口了,他说:“我要考a大,因为……”“a大是好学校。”江擎宇眼带赞许,“寒英他的志愿也是a大的金融系,到时候你们可以相互扶持,因为什么?”可能是段宜恩的性格比江寒英坦诚,让他对少年吞吞吐吐没说完的半截话,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因为我想距离我舅近一点,未来方便照顾他。”少年看了一眼段筝,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段筝:“……” 孩子有孝心,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微笑点头,表示很感动。 江擎宇没有什么不满,但两个孩子,对那男人都非比寻常的热络,让他心里有些微妙。在商场混久了,他自有自己的识人之术,他能看得出,段筝在这场争夺孩子的战争中,许是产生了抢不过的自知之明,这段饭过程中,情绪一直兴致缺缺。 段筝并不愿意争抢,这再好不过了。 他眯了眯眼睛,悄无声息地递过一张支票,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写的金额是许多普通人花一生去奋斗都未必能努力奋斗出来的数字。 他知道亲儿子段宜恩,对他先前的行为还有所芥蒂。 他道:“段先生,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别误会,我不是想拿支票切断你和宜恩的联系。我只是想感谢你教导宜恩那么多年,还把他教导成一个既出色又孝顺的人……” 其实就是,成年人都懂的暗语。 既然孩子找回了亲生父亲,那收养那边的人,要么收了钱识趣地放手,要么就选择别打扰,默默地成全。 段筝怔了一下,因为支票上的数字比原剧情里多了。看来豪门家庭也是有眼色的,有感情基础的那一份自然得另外对待。 看他怔住了,大家都以为他不愿意。 江寒英坐在他右手边,缓声劝道:“舅舅,你就收下吧。你收下了,段同学才能毫无负担地回到亲生父亲身边。” 这下子,段宜恩也懂了,他猛然回头瞪着江寒英,再瞪向似乎有些忧伤的段筝,呼吸急促了两下,脸上有急切、愤怒、心痛和几分哀求,似乎生怕段筝答应下来。 在他紧盯着的视野中,段筝的手最后还是收下了,动作非常的缓慢,对方那双如水般的黑色眼眸,好似欲言又止,又似乎盛满了心事。 段宜恩并不心痛那笔钱,段筝养了他十八年,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他只在意,段筝是不是想他回去,想切断这场联系。那一瞬间心口绞痛的感觉,比失恋还令人痛彻心扉。 这顿气氛凝重的饭散场,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在洗手间的角落,段宜恩将人堵住,目光狠狠剐在对方身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少年一步步走近,那眼中有隐隐的泪光,目光更是满怀幽怨,夹杂更多的却是那种疯狂的在意。 段筝叹了口气。 好在他深谙哄年轻人的技巧,他道:“我自然舍不得你,但江先生是你的亲生父亲。虽然命运就是如此阴差阳错,但我养了你十八年是一场缘分,我们的联系是切不断的……我怎么可能抛弃你呢,小傻瓜。” “我只是不忍心一个男人,失去一个儿子罢了。” “我们都在a城,又不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想看还不容易吗?” 少年被哄住了,眼神也没那么凶了,他眼眶泛红,别扭道:“那你要常上门来看我,那支票既然给你了,你也别抠了,对自己好点。” “好。”段筝答应了。 然后段宜恩就殷殷切切地等着,几乎要望眼欲穿,结果对方一次都没上门,他要疯了。 相似的场景也发生在江寒英身上,他回了一趟家,把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衣服也都收纳好了,全部放在一个行李箱里,他预备着跟段筝走。到时候他名下已经有一家小公司,可以尽情地让段筝施展才华。哪怕没有这个资产,只要跟对方在一起,再苦也是甜的。 段筝却说:“江先生养了你十八年,养恩大于生恩,我怎么忍心让他失去一个精心培育的孩子呢。” 把他给拒绝了,这话说的也没毛病。 江寒英都懵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世主动接近,但段筝也有可能不要他。 第59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19 段宜恩小朋友童年时候看狗血电视剧,常常会指着电视机上的画面,一边站在板凳上拿着小碗吃饭,一边很严肃地对段筝道:“我们家里不可能那么穷,等我长大了,会不会有人找到我,说王子大人这些年你受苦了。说我其实是阿拉伯的王子,家里有漂亮的城堡,有很多汽车玩具,城堡里有几百名佣人……” 当时段筝也没打击他的幻想,抬手擦去他脸颊的米粒,然后轻声道:“舅舅我也在等啊……”等什么,很多孤儿总是有幻想的,幻想自己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或者自己有一朝一日找到自己亲生父母,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了,现实总是残酷的。 这种幻想段筝一直是没有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里长大。 段筝当时的幻想很实际,很接地气,那就是等着这破楼拆迁暴富。可惜等了十多年都没等到。 当时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天天乐呵呵做白日梦,谁也没打击彼此。 只是万万没想到,段宜恩实现了,他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但他回到江家的日子并不痛快,首先是真相,他妈是胁子上位的豪门小娇妻,倒霉催的遭遇难产,非常可怜;而那美艳的保姆是父亲先前的情妇,于是把他抱了出去。有钱人家也是一堆乱糟糟的丑.闻。 得知那个保姆被处理了,段宜恩满脸冷漠。 他早已到了能明辨是非的年龄,如果江擎宇但凡感情上稍微忠贞点,婚后不乱搞男女关系,哪有后面那一堆破事。 其次是,他被严重干涉了人身自由。 江擎宇是一个无聊到极有掌控欲的男人,接回段宜恩后,他开始安排和规划对方的道路。并不像酒楼吃饭时的和蔼,大到未来的职业安排、婚约联姻,小到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简直令人压抑。 比如此刻,江擎宇就在书房里倚着沙发,手指敲了敲深红色长桌,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问:“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我布置给你的东西你完成了吗?” 淡淡的质问口气,让段宜恩很不爽,他总算知道江寒英为什么一天到晚的死人脸了。 他回了一趟居民楼,故意扣扣搜搜地收拾行李到半夜,什么棉被枕头都没落下,就为了跟段筝多说几句话。毕竟段筝久久不来,山不就他他只能去就山,对方摆明了明知故问。 “记住,你是我江擎宇的儿子。”男人眸光犀利地告诉他,随后问:“你为什么拒绝跟安然的婚约,我看她很喜欢你,比对寒英还喜欢。” 在江擎宇看来,一个男人有魅力,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能招惹一个大小姐芳心暗许,那就是明目张胆的本事。 现在真相爆出来了,江寒英不是江家亲生子,事后也未必能继承江家,顾家的人自然想取消婚约,这一点虽然不道德引人诟病,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最好的办法就是,段宜恩娶了顾安然,江擎宇再给江寒英安排一门小一点的亲事。 但两个孩子显然都不配合。 这就让江擎宇很不痛快了,养子江寒英不听话也就罢了,他大可以放逐出去,亲生子的段宜恩也不听话,不仅拒绝改名,拒绝联姻,还三番五次去探望那个男人,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 “她喜欢我,关我什么事,她难道要逼婚不成?” 少年人反应直白,更甚者他感到恶心,他接手了江寒英的一切,居然还要接手对方的未婚妻,哪有这种道理。他冷冷控诉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包办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 现在电视剧都不流行了,他亲爸居然还这么死板。 江擎宇:“……” 他该怎么给这人解释,联姻是两个家庭的强强联手,让资源优势整合最大化,不然段宜恩一个半路认领回来的少爷,不通过联姻拥有一个强有力的亲家,怎么使人服众,让那些挑剔质疑的声音彻底消失。 “安然出身名门,与你同龄还同窗,长得那么漂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江擎宇都想不通,如果不是对方年龄太小,够不上女神这个称谓,上流社会有多少青年才俊该趋之若鹜啊。这是未来几年后,一个很拿得出手的妻子配置。 “她漂不漂亮,有不有钱,那也是人家爸妈的事,关我什么事。谁爱娶,谁娶吧。”而且他还没满十八,就要被面临这种事,让你个人未来毫无选择,真的压抑到令人窒息。 “你必须娶。”江擎宇比他还强硬,“到时候你的高考志愿我来填,你基础太差了,最好和寒英一样报考金融或者管理,分数不够我来想办法。” “我对这两个都没兴趣。” 真假少爷没斗起来,真少爷和他爹都要撕逼了。 江擎宇掌控欲越强,段宜恩就越想念段筝的好,给再多的钱也没用。 距离高考还一个月,段宜恩满腹牢骚,在书房谈完话,他回到自己房间里,发现自己抱回来的东西,女佣正在清理,她拿起一个小小的、颜色发旧的木架子,那架子在她手心里时都摇摇晃晃的,她正准备丢进垃圾桶。 “你干什么?” 段宜恩愤怒至极地张口。 女佣吓到了,一个下意识的松手,木架子瞬间摔在了地上,一下子变得四分五裂不成形状,用来拼接的木片摔得到处都是,最上边的小人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谁允许你动我东西的?你把东西给我摔烂了,你要怎么赔我?”段宜恩直接失控了,大踏步上前,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手腕抓住,如同抓窃贼一般。 他还在左顾右盼,“我的其他东西呢?”什么床单枕头抱枕、仙人掌盆栽的全都没了。 “对不起,先生授意我为你每日打扫房间。我以为是不要的东西,已经清出去了。”女佣被吓哭了,一边抽噎着,一边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 “你给我滚出去。”段宜恩不想理她了,他气得失语,烦躁地弯下腰捡东西。 她是一个年轻女孩,她被江擎宇分配去照顾段宜恩。段宜恩前些日子刚回来的时候,因为岁数差不多,两人还有过一段亲切的交谈,她对平易近人、长相又帅气的段少爷心怀好感,觉得对方比冷冷淡淡、总是沉默寡言的江少爷好伺候,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做事的时候难免积极了点。 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段少爷脾气火爆,眼神如刀起来,丝毫不比江少爷逊色。还为了一些老旧的东西,把她赶出去,她的少女心当即“啪”的碎成一片片。 “今天大少爷,跟一名犯了错的女佣发生了肢体冲突,还说要解雇对方。”无需过多的指使,管家每日必定会给江擎宇汇报两位少爷的行踪。 唯一可惜的是,那名女佣是这一批佣人里颜值最高的,脸蛋与娱乐圈的明星、社交名利场上的那些名媛相比,都不在话下,是管家本来看好的助手。 可惜这姑娘命不好,先前伺候江少爷饮食起居,结果江少爷不为所动,甚至搬出去了。现在照顾段少爷,又差点被解雇。不过再怎么说,对一个女性不应该动手,该有绅士风度。 那个姓段的男人果然是小门小户,除了能让段少爷温饱之外,并没有交给对方礼仪涵养,这一点令人诟病。 江擎宇也对那漂亮的小女佣有印象,他手挥了挥,依然站在了儿子这边:“宜恩他只是还没到年纪,不会疼人。那丫头不用解雇了,让她去做别的吧。” 段宜恩拼东西拼了一晚,都没成功,渐渐的神色从极端愤怒到沮丧失落。 这碎的小东西,都是段筝小时候送的礼物,本来就摆在他先前的床头柜上,都是他看习惯的东西。这些日子他回到江家有些睡不着,他就去挪动了,小心翼翼走了万里的路,结果呢,到家了就被人当垃圾清出去了。 捡起来后也拼不好,而这些零部件,当年生产的厂家估计早就淘汰了。 他非常懊悔,脸埋在被子里。 睡前刷到段筝的一条朋友圈,他说:“牵着狗出去溜达,认识了一个新朋友。”照片里,段筝牵着狗绳儿,小废物迈着四条短腿儿,在前面哒哒哒的走,似乎是遇到了另一只狗,那只狗身上也有狗绳。 看到熟悉的人和狗,尤其是小废物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段筝做的。他当即就睡不着了,他突然疯狂地想给段筝打电话,他想回去。 大房子里空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人声,他怀念之前的生活,似乎每天傍晚,跟段筝去小公园遛狗、给小废物铲屎的日子也格外有趣。 第二天,江擎宇一如既往地问他,“你要去哪里?我今天给你安排了很多任务。” 他的眉眼锐利,嗓音低沉又沙哑,却激起了少年人的叛逆:“我爱去哪里去哪里。” 男人慢条斯理地抽了一根雪茄,他深吸了一口才道:“你如果要去找那个人呢,他收了钱,早就走了。”非常的识趣,识趣到如果他们在不同的场景下相遇,他也许会和对方成为朋友。 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段筝的根就在那里,对方能去哪里? 段宜恩冷冷地皱眉,可等他回到那熟悉的小居民楼,却发现段筝根本不在,怎么敲门甚至开锁进去,都没有人回应。 好似这一切人去楼空,徒留一些熟悉的旧物,主人再也不会回来。 第60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20 在很多电影里,主角在看到熟悉的旧物时,常常会下意识地回首往事,脑海里掠过种种画面,有快乐的、酸涩的、痛苦彷徨的……最后化为点点滴滴关于人或事的影子。 段宜恩曾经天真的以为,对方会一直站在原地,温柔地注视着他,无论他怎么扬帆远航,怎么扎根在一个新的家庭内,对方都不会离开。结果对方却突然消失了,从他的生命中潇洒退场,再也找寻不到。 狠狠地刺激了段宜恩一把。 直到段筝离开后的第五年,他那被人调侃过的名字彻底成为了禁忌。 “我找一个叫‘段筝’的男人。” “段筝,怎么写?” “大理段氏的段,风筝的筝。” “啧啧,姓段的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如果说人如其名,那他应该如风筝一般飞远了。” “……你他妈再说一句?” 教训完那个口无遮拦的人,段宜恩苦笑着闭上眼睛。 这些年他正式继承了江家,带领集团更上了一层楼,但是心却越发空虚,尤其是随着那老房子即将拆迁的消息传来,那一天他开始酗酒,喝得烂醉如泥。 如果段筝不走,他还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变质的感情,他会肆无忌惮地反抗江擎宇,反抗对方给他规划的路线,当然了,在他发泄完青春的冲动后,他也有可能是妥协。毕竟他已经拥有了正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家业财富,他也许会走一条正常的路,最终为了家业选择联姻,生子,培养下一代,一个不算轰轰烈烈但是又圆满的人生。 但段筝一走,他脑海里的弦断了,心里的山也倒了,陷入无穷无尽的懊悔。 他讨厌江寒英,因为对方带来的真相,扰乱了平静的湖水。但他更加怨恨江擎宇,因为他怀疑,段筝的突然出走,跟对方有关,其中可能有对方动的手脚,那一天江擎宇别有深意的口吻透露着别样的端倪。 豪门父子之争,从此拉开了帷幕。 另一边假少爷江寒英被人安排了相亲。 对方陈小姐是房地产巨头的女儿,还是他大学同窗了四年的同学,郎才女貌,大家对他们的结合相当看好。 在饭桌上,为了害怕冷场,他们以曾经大学的生活为话题,聊了一些大学的轻松八卦,聊了曾经的同学和导师。 陈小姐显然深谙聊天的技巧,本来彼此气氛还有些生疏,渐渐的就缓和了,只是她在提到“风云人物段宜恩”、“两个校草势同水火,却又同时选修了一门服装设计课程,天天上课画图织毛衣”时,江寒英就魂不守舍了。 当她说到,自己业余爱好是美术,最喜欢拿起画笔,为身边人或物画素描时,对方突然绅士地会心一笑,只是慢慢的,眼神又飘忽了。 她着迷地看着男人的脸庞,很想唤回对方的心神,只能努力开启话匣子,但她努力提及的话题,却让男人更加游神,彻底沉浸进自己的世界里,脸上闪过微笑、痛楚和哀求。 渐渐的,她的心也凉了。 知道长辈费尽心思安排的会面,彻底没戏了,男人对她的美貌和身家不感兴趣,甚至对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在一个男人年少时就捷足先登,又悄然离开的人,不管是否是最完美、最有魅力的,但离开时的姿态一定足够潇洒,才会在一个男人心底变成一道影子。 陈小姐遗憾地心想。 默默哀悼自己这场大学四年没有缘分,毕业了也无法产生联系的爱情。 — 毕业后,附中举办了高中同学聚会,老同学见老同学,感情深的自然两眼泪汪汪,大家毕业后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回忆曾经都感喟不已。 有人考上了名牌大学,留在了竞争激烈快节奏的城市努力往上爬;有的人家里有矿,混日子了一段时间后,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中回去继承了家业;有的人二十七八了还愿意继续攻读硕士博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当然了段宜恩豪门少爷的成名经历,报纸上都扒遍了,没什么新意就不提了。 关于感情经历,大家也各自精彩。 陈三儿爱上了一个离异的女人,对方大了他七八岁,他说:“你们不要对姐姐抱有偏见,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只是年轻时候遇到了一个人渣。” “可她都有孩子了。” “帮她养小孩我也愿意啊。小孩子很可爱,会叫我叔叔呢。”陈三儿钱包里有照片,迫不及待地翻开给大家伙儿看。 “哇,是好可爱。” 段宜恩算半个知情人士,他松了松束缚自己喉结的领带,有些厌恶道:“你倒是忠心耿耿,可她什么时候正眼看过你一眼?”追在一个女人背后跑几年了,对方一直不给回复,今年才终于点头,陈三儿还乐在其中。 一听这话,陈三儿不高兴了:“段哥你不懂,如果不是真的爱她,谁愿意这样付出呢。你还不是被段叔叔这样养大的,如果段叔叔不爱阿姨,也没你现在了。” 没想到会被小弟回怼,段宜恩神色愣了一下,听清内容后,他嘴唇微微开阖,心也不规则地跳动起来,他低头喝了杯闷酒。是啊,他想起了段筝,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了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帮人养孩子的,充分演绎了何为一爱就是一辈子。 年少时期的他,抱错的事还没被披露,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只觉得很羡慕他妈被人这样认真地放在心底喜欢,也很喜欢喊段筝的名字,一开口心就扑通扑通地跳,哪怕被段筝温柔训斥没大没小,他也只顾着嬉皮笑脸,觉得日子有滋有味。 经过岁月的沉淀,他才知道这是一段什么样的感情。 想到这里,段宜恩心里有些微微的酸涩和嫉妒,习惯了高档的香槟红酒,突然喝这种廉价的小酒,只觉得苦酒辣喉,眼眶发疼。 “对不起哥。”看到他恍惚的脸,陈三儿惊觉自己口误,赶紧道歉。 “那你们下一步要去哪啊?你这才大学刚毕业呢。” “姐姐说a市节奏太快了,她要回老家,我要跟着去,在那里发展。”陈三儿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引起酒桌上小伙伴的惊呼。 “她老家不是那穷乡僻壤的b市吗,你是不是傻啊,在a市有车有房的,居然还要跟着去。”他们破口大骂。 “我爱她啊,那是她土生土长的城市,我当然愿意去。”陈三儿乐呵呵一笑,“你们别说了,我有分寸,b市离a市不远,到时候我和姐姐结婚,会给你们发请帖的。” 劝阻无能,兄弟几个只能答应下来,拼命灌他酒:“去去去,你在b市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哥几个一定会去,给你这个新郎官撑场面。” 寸头摇头道:“你真是爱屋及乌,喜欢一个女人,帮她养前任的孩子也就算了,居然还愿意在她所在的城市待到养老。我只能祝你们天长地久了。”b市虽然经济不发达,但是风景很美,是著名的旅游养老城市,也不怪大家这样说。 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段宜恩本来正喝闷酒的头颅慢慢抬起,沉郁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一道亮光戳破了天窗,瞬间豁然敞亮,发热的眼眶慢慢抖下两滴泪。 他知道那人可能在哪里了。 哪怕找不到,他也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 第61章 难以驯服的遗产21 段筝的日子很滋润,收了支票的他,瞬间成为了千万富翁。这意味着什么,只要他没有想不开,去市中心买一套房,这一辈子基本衣食无忧了,他可以去干任何想做的事情。 原主一直以来的生活除了吃饭、喝水之外,就是围绕着两只小狼崽子转,基本没有任何交际和娱乐活动。对方的人生除了中途夭折的梦想之外,基本都奉献给了两个少年,还没有得到回报。 他拿了这笔钱,先买了一辆车,然后抱着狗自驾旅游去了,走到哪里就玩一段时间,边走边画,非常的散漫惬意,还结交了不少天南海北的朋友。 在旅行过程中,他用原主的眼睛,见识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他看到过波涛汹涌、危可覆舟的海浪,也曾裹着大棉袄踏足北境,感受过千里飘雪,更在一望无垠的草原畅快地策马扬鞭,视野的扩展更促进了身体画技的飞速进步。 他现在一提笔,满满的都是精神享受,仿佛自己与世间万物融为一体。 等玩够了,他就用一部分钱,在a市买了一个定期向路人开放的画室,专门用来摆放原主的画,从刚毕业时的青涩到现在的成熟,一幅画都没落下过。他很好奇,当整个画室都摆满了画作,垂垂老矣时来看,会是如何的震撼。 这才是原主的梦想,用浪漫的目光对待世界,下笔皆是细腻的笔触,永远的诗意盎然,在精神里不为物质牵绊,可以永远的不食人间烟火,永远的善良天真。 等段筝心满意足地收心回来了,世界时间线转眼大半年。 高考早已落下帷幕,讨论度渐渐褪去,不少大学已经开学了。 依然是那个熟悉的楼道,段筝哼着小曲儿,牵着哼哼唧唧的小废物,熟门熟路地掏出钥匙上楼。 门口台阶上蹲着一个年轻得过分的身影,这次对方脸上没有鲜血和伤痕,周身的气压却依然低沉,似乎被整个世界所隔绝。听到脚步声,对方慢慢抬起了头,那死寂的双眸,骤然爆发出一股炽热的光。 那瞬间的目光难以形容——有等待许久的疲倦、还蕴含着深沉的想念,就像是一头无家可归的小狼,在漫长的等待中,终于等回了自己想见的影子。 段筝怔了一下。小废物见到昔日的饲主,也汪汪叫了几声。 “你终于你回来了。”少年低声道,眼中的光彩胜似人间。 “你在这里坐了多久?”段筝抱起狗问,话音刚落就被人一把抱住,对方说:“我每天都来,你都不在……你是不是打算一走了之?” 被你料到了。段筝心说。 两人紧紧拥抱,少年的力气很大,比敌人还来势汹汹,小废物扯着他的嗓子“汪汪”叫了几声,急得上蹿下跳,还用牙齿也啃咬少年的鞋带和腿,似乎在说,你给我放开。 小废物的咬劲很重,少年皱了一下眉后,道:“小废物长大了。” 段筝道:“是啊。” 小废物的威武雄壮,在旅行途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段筝没丢过行李、房间没被人入侵过,都有赖于一条狗的敏锐。 段筝伸出手掌拍了拍对方的头顶:“你放开我,你抱得我很疼。” 一听男人说疼,少年慢慢地放开了他:“那你别走了好吗?”见他放手,狗子也慢慢松开了咬,在段筝腿边蹲下。 “为什么?”段筝问,想去哪里是他的人身自由吧,两个孩子都已经成年了,他什么责任都没有了。 少年低下头,看着段筝脚边的狗,意有所指道:“因为你一走大半年,我想小废物了,我一刻不在想念他。我知道在很遥远的曾经,我曾对他不好,但现在我不想他离开,我想看他从幼犬慢慢变老,我想一直照顾他……你肯给我这个机会吗?”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俨然像极了一种了不得的剖心表白。 段筝默不作声。 他发现自己有些无法回应来自少年人的这种目光。 但最终他还是默许了,毕竟这是原主最爱女人的孩子。早在曾经的那一句承诺中,原主就已许下了一生。 听说男人回来了,段宜恩头脑先是闪过对他不辞而别的幽怨,紧接着就是发疯的想念和喜悦,为此他抛下满桌子的文件,狂奔出去,还不惜跟江擎宇大吵了一家。 那个危险的男人冷冷地眯着眼:“我虽然没养过你,但你的头发眼珠子和血缘基因都遗传于我,你现在出门有司机助理和保姆、银行卡没有上限,你的财富和继承人身份也来自于我,那个男人可以给你什么?你要懂得珍惜,你如果真的要去找段筝,这些东西我将会收回。” 反正他还年轻,一个继承人不听话,再培养一个就是了。 收回? 那岂不是说,他又变得一无所有,成了一个穷人了?段宜恩愣住了,胸腔内掀起了巨大的错愕,随后是巨大的狂喜,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找段筝了?顺便还能卖一波惨,他没管亲爹又说了什么,直接冲进房间里,换掉了身上束缚人的西服,换上了那套被洗得发白的休闲服,换上了廉价的鞋袜。 他很倔强,不纯粹是为了赌气,当初他怎么样来到江家的,他就以什么样的打扮回去。只要有段筝在,他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反抗一切的脾气。 他提着一个拉杆箱,拒绝了司机的搭载,从豪华别墅出去,憋着一口气走了几个小时的路,直到要天黑了,背也快挺不直了,才到地方。 一见到那熟悉的楼层灯光,他仿佛能见到十几年前,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的影子。随着一个眨眼,他眼中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掉了出来。 行李箱很沉,他拉着,一步步往上走。 他在想自己要说什么才能打动段筝,是楚楚可怜地卖惨说他被赶出去了,现在无家可归了。还是委屈巴巴地说,自己做了个梦,梦到男人其实不是去旅游半年,而是直接远走高飞,把他丢回江家彻底不管了。还是愤恨地说,他梦到自己在和段筝打官司,在那样庄严肃穆的场合,梦中的自己三言两语就让梦中的段筝绝望,梦中的段筝很单薄瘦削,生活压不塌的脊梁,在法庭上彻底弯了下去,然后他出奇的愤怒,直接冲进梦里,把那个忘恩负义的自己给揍了一顿,梦醒后枕头湿了一大片,仿佛他真的这样做过类似的事情。 还是淡淡地说,没有辜负你的期待,我考上a大了,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啊。 对方一走半年,他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想到心口疼痛颤抖,只希望这样的不告而别,不要再来一次。 — 五年后 a市的发展非常迅速,城市内的贫富差距在不断缩小,新城区的高楼也逐渐盖起,老旧居民楼未来三年内要拆迁的消息传过来,在此基础上不仅会修建新的高档小区,人人有份,还能得到一笔来自政府不菲的补偿。 这天上掉馅饼的消息让所有住户都欢呼了一声,原主的梦想又实现了一个。 这五年内,江寒英和段宜恩这两位曾经轰动过a市的男人,再已褪去年少时的青涩,各自在领域内混得风生水起,他们算白手起家,其成就比江擎宇来说,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两人的关系也至今让媒体报纸津津乐道,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说他们是兄弟不太像,说他们是朋友也违和。在公司层面上,两家之间互有恩怨和竞争,恨不得捅对方刀子,但大多数时候的合作还是很友好,仿佛暗地里有一只无形的手,牵绊着这两人的关系,不至于过分恶化。 公司的联合年会顺利举办,因为段宜恩比江寒英率直,下属们敢疯狂敬他酒,也不太敢对江寒英下手。 江寒英也不在乎,他挽起袖口,看了一眼手表说:“我该走了。” 友人惊讶,嘟囔了一句:“这才不到十点呢,你家里有人查岗吗?”江寒英过于年轻,但他们从没听说过这a市钻石王老五身边有什么桃花出现,或者是金屋藏娇的流言。 “是有人,但不查岗。”江寒英笑了一下,友人更惊讶了,半天合不上嘴。没别的,全因他们认识对方几年了,知道江寒英是一个冷淡无私、又爱公事公办的人,很少能在对方脸上见到这种笑,绷紧的嘴角也柔和了。 更巧的是,另一边段宜恩被人灌得酩酊大醉,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来,他突然有了意识,爬起来揉了一把头发说:“找个代驾,送我回去。” 他知道司机也喝酒了,还是找个代驾保险。 “这才九点半,江总更走,段总也要撤了?”大家又惊讶了,年会上两个重要人物前后脚都走了,这庆祝年会少了一半的趣味呀。 就是因为对方撤了,他才要回去啊。段宜恩腹诽道,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后,酒意清醒了大半,嘴上不停:“别磨蹭了,速度快点。” “江总说家里有人但不查岗,八成是用身体力行,赶着回去向佳人献殷勤,段总急着是为什么?听说段总现在还跟当年养舅一起住,难道是急着回去尽孝?” 段宜恩翻了个白眼,敷衍道:“是啊是啊尽孝。” 这些年,他后知后觉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随即泛起的就是一种爱而不得的苦闷:段筝是直的,段筝非常深情只喜欢江寒英他妈,他的情敌是一个死去的女人。如果他胆敢说一句坏话,段筝脸如寒冰,还有可能跟他断绝关系……这份隐秘的心情,他完全不敢宣之于口,打算一辈子也不说出来了,反正他无法拥有的东西,江寒英也别想得到。 等他摇摇晃晃地被代驾扶走后,有人说了一句:“你们刚刚瞎说什么啊,段总和江总他们从创业初期就住一块的,哪里来的佳人,你们少听公司里乱传八卦。” “嗯??” 此话一出,众人不知胡思乱想了什么,脸色登时变来变去,在年会彩灯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精彩纷呈。 第62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1 随着身体在两只小狼崽子精心照料下,正常地步入寿终正寝,某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受到灵魂真的脱离了躯壳,然后就感受不到自己存在了。 他仿佛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小黑屋,这个地方密不透风又很安全,像极了婴儿在母胎内蜷缩时的温暖舒适。 再一眨眼,就回到现世,眼前还是卧房,这一次日历页翻过去了一页,倪筝懵了一瞬,睁开眼看了看四周。 他本以为自己会不适应,结果长年生活脑海里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他很自然地去阳台收了衣服,给心爱的植物盆栽浇了浇水,在电脑群里回复了消息,机械做完一系列事后,心下到底还是有一丝怅然:到底活了半辈子,体验了一把生老病死和家庭感悟的人生。他更是充当了一把中华式家长,培养了一次叛逆孩子,还成功将人教导上了名牌大学,值得回忆的东西挺多。 对创作者来说,共情能力强是一件好事。 在漫画领域浸淫得越久,倪筝早已失去这个能力很久,所以画出来的东西技巧上是提升了,本质却索然无味,缺乏了灵魂。漫画中角色的喜怒哀乐都跟他没关系,他面无表情在提笔作画,有时候一不小心把某个人气配角写死了,读者痛哭流涕、编辑破口大骂都无法激发他的情绪,因为他把那个角色画死时,他心里是毫无波澜的。 但现在,倪筝却觉得自己的共情能力慢慢回来了。 还有一点值得庆祝,在世界法则崩溃的情况下,他成功把原作结局扭回来:两个真假少爷褪去了骨子里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一面,他们并没有因为女人和争斗而翻脸,而是选择握手言和,后半生都是惺惺相惜的好兄弟,还共同打下一个商业帝国,这跟原作的结局几乎相差无几了。 因为心情好,倪筝捡起床上的漫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他床底下有一摞不健康的小漫画,画风都很唯美。曾经大学寝室的哥们问他,你为什么不看动作片,倪筝当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永远爱纸片人。 “我脑海里所有的恣意狂想,在漫画里皆能实现。” 况且,真人的美型程度怎么比得过纸片人呢,又不是人人都是学弟。 倪筝精挑细选了一本,才刚翻开一页,天光失色,整个视野瞬间被黑暗所席卷。 “……”不是吧,他才刚回来。倪筝腹诽着,有些不情愿地翻开书架上的一本漫画单行本,这一次是豪放的古风,这不意外,因为市场上曾经流行过什么,什么题材好挣钱,倪筝便跟风画过什么。 封面一如既往的涩情,一个内衫半褪的少年卧躺在碧色纱帐内,秀气的眉眼似蹙非蹙,似乎感到委屈和些许疼痛,白净的脖颈处印有红梅点点,正被一个看不清脸、气质清绝的男人搂抱在怀里。 倪筝对封皮不感兴趣,他快速翻了一遍,没找到自己的戏份,他愣了一下不信邪,这一次放慢速度找,终于找到了。 然后他眉头紧皱,陷入一股沉思。 这个角色叫盛宝筝,盛国公唯一的嫡子,京中有名的纨绔世子。头顶爵位成天混吃等死,招猫逗狗不学无术,但他也有优点,那就是从不作奸犯科,就在自己的小地盘雄霸一方,生活逍遥乐无边。 他骄傲地活到了十五岁,还差一年就能娶媳妇,他活到了开篇出场,然后就没活过第三话……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边,他不幸死后,有人拿到他生前的遗物告上了朝廷,因为“证据确凿”,整个国公府被人诬陷叛国通敌、家破人亡,阖府上下老弱妇孺等都被收监,拖到断头台凄惨而死。 倪筝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继续看了下去,明白了主角为什么而死,因为他的存在,挡了某位皇子的晋升之路,挡了某位皇子侧妃的锦绣前程。 …… ………… 当盛宝筝再次醒来,皮囊还是那副皮囊,芯子底下已经换人了,他正虚弱地躺在柔软的床褥内,头顶的床帐极为富贵。 他晃着发疼的脑袋,半直起身。 一见到他醒来,床边响起了惊喜的声音,小厮克制不住地吼了一声:“快来人,小世子醒了。”话还没说完,有条不紊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榻前围了满满一圈人。 大丫鬟们忙前忙后,端来一碗熬好的药。 “吾儿终于醒了。”看到心爱的小儿子醒来,疲倦之余,盛国公露出欣慰的笑容,容色关切地询问太医:“劳烦院士,继续为我儿诊断,看是否染上风寒。” 来的人是宫内太医院的首席,称呼一句院士已极为礼重。太医也懂盛国公爱儿心切,细细地又诊了一遍脉:“世子脉象平稳,想来已无大碍,只尚有些许发热,世子体质不佳,还需调理一段时间。” 语毕,他又提笔,开了几服药,盛国公令下人妥当收好。 “世子,啊,该吃药了。”一个漂亮的丫鬟扭腰来到盛宝筝面前,语气温软怜惜地呼唤,活似床上人是三岁孩童。她是已故夫人放在世子房内的,本就是做通房准备的,较其他婢子要亲近,喂药这种事大家都默许由她来。 可没等床上的小世子张口,她的药就被人拿走了。 盛国公直接端过那碗药,精细地舀了舀,过了一遍热,才递到脸色苍白的小儿子嘴边。权倾朝野的国公爷亲自为小儿子服侍汤药,这种殊荣疼爱,国公府的下人早已见惯不怪了。 盛宝筝还迷糊着呢,一闻到这熏天的药气,当即雪白的小脸皱起,差点没呕出来,凭着身体的本能撒泼道:“爹,这什么药啊,拿走,我不喝!” “别吐,别吐,这都是宫内御赐的药物,小祖宗你可一滴都不能浪费了。乖,吃了你就不难受了。”盛国公嘴上哄道,仗着常年学武,他一手钳住儿子的下巴,趁对方刚醒毫无反抗能力,赶紧一口接一口地喂了下去。 盛宝筝差点没晕过去,因为满嘴苦味,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盛国公心里也不好受,只能拍着他的肩膀,给他掖被子,不断柔声安慰,好半天才把这平时闹腾的小祖宗安抚下来。 等众人退去后,盛宝筝摸了摸自己额头,果然是天材地宝熬制的汤药,短短时间,他已经退烧了。 这个身体他适应得还算良好,人散了,他也总算有精力捋一下剧情。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心白净柔软,透着少年人的稚嫩感。 这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原主果然是权贵人家的宝贝凤凰蛋,连一双手都娇生惯养,指腹和虎口没有一点茧子,这代表原主一出生就被人伺候,没干过活儿,也符合人物身份,手心一点努力的痕迹都没有,所以文不成武不就。 在学院里不听讲,夫子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那戒尺高高举起,也老半天不敢落下。原主就是这样顺风顺水过来的,国公府都乐意宠着,唯一的厄运可能便是这一次,他被庶弟推下池塘,导致差点落水溺死。 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否这个身体大病初愈,透过掌心纹路,似是被赋予了神通,盛宝筝凝神看到了更多…… 这个掌心的主人出身富贵,学业不成,官运不亨通,但会继承父辈打下来的爵位家产;旁人经营副业都会经历波折失败,他却会大吉大利;他无论干什么事都会得到来自兄弟友人的帮助;有美满婚姻,且配偶品貌端正,心性高尚,是为良配…… 是顶好的命格。 不应该是原剧情那种早死的命,他想知道原主为什么会死得那么早,一些人千方百计想弄死一个人,总得有原因吧。初来乍到,他得先弄清楚情况。 经过一番摸索,盛宝筝发现了很多疑点。 首先是他喝的一碗药,药性绝佳,药材都来自是皇宫内库,这貌似只有皇族宗亲能享受到的待遇;其次是他房间的摆设,金碧辉煌,譬如墙上的一副千里江山画,床边竖立着的美人屏风,还有床褥的碧玉枕头,很多都是御赐之物,这代表原主很得帝王宠爱,这也许是他被针对的原因? 可一个纨绔世子就算再得圣心,他无法为官,得到的圣宠注定有限,怎么会被人如此怀恨在心的嫉恨呢?这毫无道理啊。 当盛宝筝走到铜镜前,看清镜子里的脸后,他想,他找到了真相。镜中人年约十四五,有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气色微白,略带婴儿肥,看着极讨人喜欢,但他的面相却显示出了极大的特殊。 面相显示,此人有泼天的富贵加身,此乃几世修炼来的福分。不是皇子身,却有皇子命,最后还大概率能荣登大宝。 这是何等可怕的富贵命,如果这个命格被人发现了…… 他可算找到原主的死因了,难怪剧情里原主死得不明不白,敢情是卷入夺嫡之争,成为炮灰了。 盛宝筝捂住自己噗通的小心脏,哀叹自己的命,他只想当一个富贵闲人而已。他得想想怎么避开这种皇位斗争,保全自我,顺便挽救阖府老少的命运。 正发呆着,突然听到门口好大一片动静。 他掀开屋子去,发现那个把他推下去的姨娘庶子盛宝义,正在他院外跪着,见了他出来,战战兢兢叫了一声“弟弟”。 盛宝义额头一块连绵的青紫,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咚咚咚又磕了十多个响头,然后他身边站着两个体型威武雄壮的下人,正持着一个粗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打。 隔着一层内衫,棍棒打在肉上的声音极为清晰。 盛宝筝皱眉,去拦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两个下人不停手:“世子,这是老爷的吩咐,让宝义少爷给您跪地磕头道歉,庶兄居然敢把嫡弟推下水,一乃胆大包天无所顾忌,二则乱了嫡庶之道,无兄弟恭顺情谊,打完后老爷还说要把宝义少爷发配到庄上去,好好反省……” “没事的,弟弟。”盛宝义虚弱地笑了一下。 他确实一不小心把世子推下了池塘,在当朝礼法看来,这是多么胆大妄为的一件事,消息如若传出去,他读书人的身份还有可能被取缔,仕途很可能被直接腰斩,他当时人也傻了,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鞭笞惩罚。跪祠堂饿肚子还不算,那么粗的木棍,打在身上,第一次疼,打多了就不疼了,躯体上他已然麻木,精神上却不敢懈怠,心中万分恐惧:得罪了睚眦必报的嫡弟,他只担心自己和姨娘往后在府上的命运,是否更加煎熬。 “别打了,兄长不是故意的。”盛宝筝阻止道。他人还不舒服,但却扭着身子,在丫鬟们的惊呼声中,脱下自己的外衣,将那身体虚弱、脸庞发紫的少年拥入怀里。 包裹他躯体的大氅价值连城,弟弟身体尊贵,却还用纤细的身体抱住他,盛宝义受宠若惊,一时间完全忘记了语言。 俩病秧子就这样紧紧相拥。 盛宝筝读过剧情,他知道,这盛宝义纯属代人受过。 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七皇子府呢,盛府嫁出去的庶女,盛宝琴,七皇子的侧妃。她在盛府长大,却对父母兄弟感情非常凉薄,毫无手足情谊,因为她拥有一个巨大的金手指名为重生,并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口灵泉。 此灵泉水源源不绝,可滋润五脏六腑包治百病,让普通粗糙的食水迸发出美味的妙用,女子时常饮用,亦可养颜美容。 七皇子府内 一名女子正在梳理自己的青丝,从心腹婢女口中,得知某人平安无事的消息,她遗憾地长叹了一声,微微蹙眉。 遗憾池子太浅,居然没淹死人,蹙眉则是因为那满腹经纶未来注定金榜题名成为新君股肱大臣的盛宝义,都把国公爷的心头肉推下去了,居然没被发配,她的小算盘落空了。 不过没关系,她已然重生了,能够预知未来的走向,这一次绝对会把握七皇子的宠爱,替他铲除所有拦路之人,助他荣登大宝,而她则会除掉正妃,风风光光的母仪天下。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阻挡她的锦绣前程。 第63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2 另一头盛宝筝救下自己的兄长后,令人请大夫养伤治病,并吩咐不准把消息传出去后,才慢悠悠地在府上经营起了一个小摊,试验自己的能力。 客户的目标群体就定为府上的丫鬟仆子,纯属免费看面相手相,无需给卦钱,给个反馈看准不准就行了。 因为自家世子从来都不着调,招猫逗狗的事没少干过,还俱是心血来潮为了寻乐子的事,府上的人也没怀疑过。闲杂人等干完活,就去找世子摊前坐下。 “你有一儿一女,儿子已成亲……” 盛宝筝仔细端详,还没说完,这位仆子就囔囔道:“准了,准了,小人确实有一儿一女。”虽然仆子心里腹诽,这不是府上都知道的事么,他有一儿给国公爷当马夫,一女在世子爷院子内当二等丫头。 盛宝筝可不知内情,听到“准了”二字,他当即笑得眉眼弯弯,心情相当愉悦。他可不是胡诌乱蒙的,他是看这仆子虽年老体衰,但他的子女宫的位置却泛出隐隐红光,表示儿女双全且有出息。 第一卦就准,让他信心倍增,小手一挥道:“下一位!” 他话音刚落,一个不知道哪房来的机灵小厮立马凑上前,点头哈腰道:“世子,您帮小人看看,小人半年前借给一远方老表的钱,还要得回来吗?那笔钱数额不小,可小人还等着讨媳妇呢,老表却百般推辞说自己困难,等自己营生起来了就立马还钱,可都过去半年了,也不知他营生如何……” 这个卦有意思,盛宝筝也给看了看,半天才摇头:“恐怕是要不回来了。”看面相,他借给钱的那位个性固执,不仅擅长欺骗,还不会营生理财,这钱怕是早就打水漂了。 “欸?” 那这算准还是不准啊,小厮愁眉苦脸,钱没了他正伤心了,下一秒听到世子说:“我看你心性良善,这玉佩给你,能值五十两,你把他典当了,祝你早日娶上媳妇,你若不嫌弃,还可以来我房内做一个磨墨的。” 这柳暗花明的发展,令那名小厮喜笑颜开,立马道:“谢世子,准的,准的。” 他的际遇让后边排队的人好生羡慕,一窝蜂地拼命往前挤,不管盛宝筝说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哪怕世子一脸肃然地说:“你快回你卧房看看,你媳妇爬墙了。”都得一边哭一边说准的、准的,世子您英明神武、料事如神云云。 府上给的反馈基本都是准,一整天下来,盛宝筝心满意足地收摊,正笑眯眯的心情飞扬呢,结果拐个弯儿就听到另一个院子,他爹身边的管事高声道:“下午去给世子看相说准的,都来这里领双倍赏钱了啊。” 那队伍乌泱泱的,全都是前脚刚在他摊前算完的人。 他差点绝倒,敢情他认认真真摆摊,却被人哄着玩呢。 因为心情郁闷,盛宝筝决定第二天不在府内摆了,他脱了绫罗绸缎,换了一身宽松衣服,到街市上去。 他不出门,完全被蒙在鼓里,外面和国公府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外界的流言蜚语早已甚嚣尘上,却半点传不到国公府内。 “嘿你知道吗,当年帝君微服私访,去了国公府,酒醉后幸了一个婢子,那婢子后来被扶正,生下了……你瞧小世子的眉眼就知道了!”此人一本正经,口气说得那叫一个言之凿凿煞有其事,一旁听着的盛宝筝都想站出来,说你难道见过我啊? 听的人也当真了:“原来如此,那盛府素来秽乱,那庶女婚前就和皇子无媒苟合,庶子还以下犯上推嫡子入水,现在连嫡子都……难怪盛国公这些年晋升得如此之快,羡煞满朝文武,原来是……我看偌大一个盛府,除了门前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刚从盛府里大摇大摆走出来的盛宝筝表示:“???” “世子,这些都是不知道打哪来的坊间流言,纯属子虚乌有,您别当真了。”他身边的小厮战战兢兢,不太敢去扯自家世子的衣袖,府内上下全叮咛万嘱咐的事,一下子就被盛宝筝听到了,他怕小世子一个没克制住,大发脾气。 岂料世子却淡定得很,道:“走吧。”扭头就走,跟自己没听到似的。 盛宝筝才不会生气。 这个身体的主人是国公府嫡子,论资格参加过很多次国宴,见过帝君不止一次两次。帝君名讳殷凤渊,正值盛年,是一名性情暴戾、富有手腕的帝王,朝臣恐惧拜服,大多时候不敢窥觊圣颜,但原主胆大包天,偷偷看过好几次。 所以盛宝筝脑海里能浮现对方的面容,那是一种只能仰视的天人之姿,墨发似鸦羽,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身穿一袭彰显威仪的纯黑龙袍,清冷的眉宇间有一股肃杀气。但眼角偏又有一颗红痣,削弱了那股锋锐狂放,让帝君整个人俊美得惊人。 而原主……盛宝筝客观实事地说,原主眉眼秀丽,犹带稚气,无论是气质或者颜色,跟人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更别说,一个是狭长的凤眼,一个是圆溜溜的猫儿眼,连脸型都不像,这传流言的人眼睛怕是真瞎啊。 再者,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证明,那就是面相。 外界现在关于盛宝筝是帝君民间私生子的流言很多,但他观镜自揽,可以看出,原主和帝君殷凤渊两人毫无血缘关系。唯独奇怪的是,他也没看出原主和盛国公面相上的血缘关系,所以原主到底是谁的儿子?总不能是石头蹦出来的吧,原主在剧情中死得早,这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技艺不行,纯属看错了。 算了,既然来都来了,暂时想不通就先凑合过吧。 他来到了东雀门的闹市区,白日正好是节日,城中人潮如水,一派热闹的氛围,寺庙内城民们虔诚地焚纸烧香,导致空气中香火弥漫。跨越两边的长街有花灯戏曲,还有卖糕点饼子、香烛黄纸的,卜卦算命的。 小少年病后重新上街,身后只伴着一个小厮,不远处有护卫若干。他穿着一件烟青色长衫,那步伐慵懒优雅,衣带当风,很是潇洒随性。 街边的摊贩在看他,路边的小娘们也在看他,各皇子府的探子也在看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结果就见到对方命小厮找了个风水宝地,支楞起一个干净的摊子,自己施施然地坐下。上面似模似样地摆放着一个龟壳、一把铜钱、一个满满当当的签筒,甚至还支着一个白色长布条,左边写着“相面,解梦,卜卦,看风水,测八字,铁口直断,为您排忧解难”,右边写着“一测看前世今生,二转看过去未来,三定看当下命运,不准不要钱。” 一句比一句浮夸,还是瞅着隔壁竞争者布条上写的什么,自己才提笔当场写的,令人好生无语。 他们都知道,盛国公对幼子素来纵容溺爱,这种行为一向挺惹人诟病。但这次也未免过了,在府内瞎闹也就算了,这一次居然把人放出来招摇撞骗,真是不靠谱。 这路上行人多,车马多,人流量不少,很多摊前都围拢了许多人。 盛宝筝本来还气定神闲,觉得自己已经够仙风道骨,结果发现自己周围一群白胡子老头,比自己还会装模作样,姑娘问如意郎君,便一手抓着人家姑娘的手看相,一边捋着长须故作深沉,老半天后才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但姑娘听了,却如获至宝,频频感谢。 要说姜啊还是老得辣,难怪他门前冷落,别人家生意兴隆。 街市上摆摊才真实,在府内人人都捧着他,完全看不出何为真实水平。 盛宝筝学过演技,他瞅了几遍后,自己就会学了,装起高人来驾轻就熟,虽然那些求姻缘的小姑娘不上门,但他拿腔作势地整饬一番后,很快也有贵客上门来了。 那是一名相貌普通的公子,身上穿着宝衣华服,腰间挂着一个玉坠,碧绿通透,价格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它所象征的意义。而公子哥旁边站着一个魁梧壮硕的仆从,穿着粗布短打,下盘稳健,神色恭敬,有这种高手在身边,一看就知他主人身份非富即贵。 在这里摆摊算命的都知道,这种人可难缠了,平头小百姓算错了,最多臭骂你几句,但如果胡说八道惹了权贵,那下场就不好说了。 可他是谁啊,京城第一纨绔,背靠骁勇善战的国公府,怎么可能会怕这些。 盛宝筝脑子转得飞快,面上不显,很有仙人范儿地拱手道:“敢问这位公子想测些什么?” “你会测些什么?”公子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在下什么都会。”盛宝筝也很淡定地说,手比了比自己那写了一长串的白布条,“业务都在这,公子可以慢慢斟酌。” 公子随意瞄了一眼,阔气地拿出一小锭黄金,“铿锵”一声放在桌上:“那就测面吧。事先说好,如果你这小卦师观本公子面相,看不出什么好歹,本公子可以把你定罪成坑蒙拐骗,可是要掀了你的摊子。” 那一锭金子令周围的卦师们眼都亮了,垂涎不已,一听不准要掀摊子又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盛宝筝却很淡定,低头摆弄自己的龟壳,朗声道:“那敢情公子先褪去蒙面,让在下看得更清楚些。” 你披着个□□还让人看相,说测不准就掀摊子,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名恶客是否别有目的。 此话一出,那名公子脸色就是一变,哼了口气:“你倒是有几分眼色。”但还是没揭去蒙面,显然这蒙面揭开了,他就不敢下手了。 对方改口道:“不测面了,改为解梦,本公子昨儿正好做了一个梦。” 盛宝筝:“愿闻其详。” 公子道:“本公子昨夜亥时睡下,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梦中本公子容貌依然俊朗无双……”他没注意到盛宝筝眼神透着一分古怪,很理顺当然地继续说了下去,“但是那牙却垂垂老朽,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 提起这个梦,公子似乎心还有余悸,打了个寒颤。 盛宝筝多问了一句:“敢问公子掉的是内牙还是外牙?” “外牙。” “在下已经明白了,望公子节哀。”盛宝筝捻了捻脸上两撇贴上去的小胡子,怪模怪样地喟叹了一声。 他此话一出,那公子瞬间翻了脸,瞪着盛宝筝道:“你这臭小子什么意思?”身旁那魁梧的仆从也站了起来,似乎有掀摊子的架势。 “公子息怒,在下学艺不精,但这古书有云,掉牙乃噩运丧事。无论是唇寒齿亡、唇齿相依等古语,无一都说明了,牙乃人体的器官,梦见掉牙有骨肉分离之意……”为了增强说服力,盛宝筝一边侃侃而谈,一边把一本封装都有些破烂的古书翻得猎猎作响,“您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可能公子府上有人身体不适,要尽快送去救治,再不挽救恐有丧事。但公子也不必过于悲伤,因为掉的是外牙不是内牙,应该是母族或者妻族外家的人……” 大致意思,反正真要办丧事,死的不是你亲兄弟或者你爹。 盛宝筝还没完完整整地说完,摊前已经没影了。哎年轻人就是冲动,盛宝筝慢条斯理地把桌上的那锭金子揣到袖子里。 他的摊前早已围了好多个人,都是凑过来看热闹的。 旁边杵着的小厮人都傻了,对盛宝筝道:“世、世子,那很可能是六皇子……您这样不怕得罪他么?” “除非他敢承认自己是殷怀,不然哪好意思找本世子的晦气。”盛宝筝不以为意地摆手,连用真面目示人都不敢,代表对方虽然因为流言的事情,对原主很是嫉妒在心,但到底有所顾忌,不敢正面刚上。 真正的大人物,都是指使这些小喽啰冲锋陷阵的。 “快午时了,世子您饿了吧,要不咱就散了吧,去醉香楼听点小曲儿,吃点东西。”小厮殷勤地伺候。 盛宝筝头也不抬,径直挥了挥手:“我不去,要去你去吧,记得给我打包一份醉香鸭回来。” “您还继续坐着啊。”这游戏还玩啊,小厮耷拉着一张脸,他还真怕自家世子坑蒙拐骗上了瘾。 接下来的几摊生意,好巧不巧都是解梦,还全是一群乔装打扮后的贵客,个个看不清人脸。 “先生,我梦到在佛前烧纸,已经连续烧了好几天了,敢问此梦何意。” “卦师,我梦见一条鱼在浅滩中挣扎,我没有救,最后鱼死了,翻了白肚。结果鱼中泄出一些鱼卵,睡醒后我的眼皮就一直跳,一整日心神不宁……” 盛宝筝一边古书翻得噼里啪啦作响,一边认认真真地解道:“梦境里蕴含玄机,佛前烧纸意味着你犯了错误要收到惩罚,再不修改亡羊补牢,恐悔之晚矣。” “鱼搁浅,代表你工作不顺,有被牵连降职的风险。比较糟糕的是,鱼死后翻白肚,意味着你被牵连的同时还容易有生命之忧患。而鱼腹中的卵就是儿女子孙,他们会因你的事,被你牵连。” 一解完,摊前的人全跑了。 几日后,六皇子府上发落了一个本来还爱重的美貌侧妃,据说是那名侧妃,未出嫁前跟家里人有嫌隙,而后父母重病几次上门都被她有意拒之门外,本来该瞒得死死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六皇子知道了,说她不孝不悌不贤,直接给发配了。因为六皇子没有娶正妃,三个侧妃中又唯独她最受宠,本来最有机会被扶正的,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而后,官场也接二连三发生了几起案件,首先是户部侍郎多年贪污腐败被查出来后落马,这笔数字堪称天文,一时半会儿补足不了就爆发出来;其次是堂堂三品大官因结党营私,连累全族,被阖府查抄。 种种举措,大家都能窥探出帝君的雷霆之怒。 某位只摆摊过一次的小卦师,他解的梦都一一应验后,事后知情人都暗自震惊,不太敢确定到底是真的,还是恰巧胡说八道都中了,毕竟对方就是一个常年不着调的纨绔子弟啊。 第64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3 其实盛宝筝不只摆了一天,翌日大早,他还是来到老地方,支楞起一个卦摊,白布刚高高挂起。 精贵的马车慢悠悠地在他摊前停下,下来了一个蒙着面纱都能依稀看出美貌的小娘,小娘求算了一卦姻缘,然后盛宝筝的摊子差点就被砸了。 “世子,您没事吧?那是哪家的小姐,脾气也忒火爆了。”小厮抱怨,把自家灰头土脸的世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盛宝筝淡定地说了一声:“没事,这年头的人只喜欢听好话。” 掏出龟壳、签筒和几本破书,他又开始忙活自己的卦摊了。 等魏紫延急吼吼赶到时,就见到这样的一幕,模样生得俊俏的小少年,施施然坐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中,明明衣着平常,却因那有意效仿的举手投足,平添了几分出尘气,宛若从画卷走出来的小郎君。 如果忽略那脸上,强行贴着的两撇小胡子,这画面也许会更加好看,而不是令人忍俊不禁。盛宝筝可没觉得自己滑稽,他觉得自己可稳重哩,然后就被瞪了。 来人是原主最好的死党魏紫延,长得挺俊,乃魏老侯爷的嫡幼子,有一个长公主的姨母,当朝太后是他外祖母,他又管凤帝叫舅舅,这典型的混世魔王配置,于是他从小在京城就横着走,霸道程度同原主不相上下,两人都是京城顶流纨绔群体的老大。 魏紫延跟原主关系很好,两人差不多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交情,兴趣爱好出奇的一致不说,偷鸡摸狗的混账事情也常常一起做。 “你怎么跑的一身汗,快擦擦吧。”盛宝筝好心地递过去一条熏得香喷喷的帕子,然后笑眯眯道:“这位客人,敢问要测面解梦还是测八字啊?看在是小侯爷的面子上,在下可以打八折。” 魏紫延身边的小厮机灵,接过柔软的白帕,直接给自家少爷擦上了。 魏紫延一边喘气一边无奈道:“算什么算,我的小祖宗哦,你还有闲心玩这个?你那书坊都要倒闭了,秦骁那厮打上门来,他早就看你不顺眼很久,一逮到机会,立马查封了你的书坊。” “嗯???”盛宝筝不淡定了。 书坊那可是原主私人零花钱的来源之一,基本京城每个纨绔子弟下边都有几个铺面和私人产业,供他们玩闹取乐。如果没有铺面赠予,那八成是该纨绔在家里地位不怎么样,或者家里兄弟姊妹太多了,家中产业不够分。 原主名下的铺面和产业就有好几,多达数十家,全都开在东雀门最繁华热闹的地带,营业利润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不然也撑不起原主长年累月的日常挥霍。那个名为“芳华坊”的书坊就是产业之一,毕竟这年头什么钱最好挣,当然是读书人的钱。 好端端的,他那书局怎么就被人封了,这完全是断人财路啊,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快,我马车在这儿,你快把你那破摊子收一收,我们路上说话。”魏紫延拉他,一个使劲儿,就把人拉了上去。 “秦骁查封我的书坊作甚?”盛宝筝纳闷。 他搜了一遍记忆,秦骁此人大家都叫他“秦小将军”,秦家代代都是将门英烈,绝佳武艺也是代代相传,到了这一代,秦骁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也有上场杀敌、山原剿匪的经历,大家都喜欢叫他秦小将军。 大家都是名门世家出身,但秦骁同原主这群根子就被养歪了、混日子的纨绔子弟不同,人家明显根正苗红脾气正直。在书院里,彼此阵营都互看不顺眼,但都是各走各的阳关道,井水不犯河水。 对方怎么会无缘无故针对他,这其中搞不好有猫腻。 “你怎么还替他说好话,他讨厌你都不是一天两天了。”魏紫延翻了个白眼,“他可是带着罪状来的,说你那书坊违制,查出一些污秽的画本和春宫,说乱人心智不堪入目,妈的他知道那玩意儿是东雀门多少人孤枕难眠时的精神食粮吗,随随便便想封就封,等赶明儿我去一趟宫里,一定要告他一状!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骂了半天,他又继续道:“秦骁那厮也忒险恶,不知道打哪找来一群读书人,骂你盗印书,书面还缺字漏字……” “等等,我想我知道书坊被查封的原因了。”盛宝筝突然警醒,“一定是投诉的书生太多了,秦骁他担着官儿,不得已,只能秉公处理。”那什么淫.秽画本春宫只是挽尊的障眼法,不然全京城上百家书坊,哪家没卖这些画本给学子们做消遣? 不然大家都是一个学院长大的,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秦骁也不是榆木脑袋,这京城顶流子弟才多少人,两个巴掌就数完的事,何苦得罪人呢。 “我真的没买版权,盗印别人的书了,还缺字漏字?”盛宝筝问身边伺候的小厮福林。 原主就是个负责花钱的,店里的生意他哪里上过心,翻账本也看不懂,只会看盈利。可福林也是一脸茫然,表示他也不知道,他常年在主子身边伺候,铺面产业这种东西,不归他管啊。 一个个手下追问下去,居然一问三不知。盛宝筝当即知道了,哦豁,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事情就大条了。 读书人的钱好赚,卖书卖字画卖文房四宝这些全是一条龙,其中油水多,但读书人这个群体可不好惹。他们生活清贫,缩衣节食,有时候就为了几百铜板买一本书,结果买回去跟身边同样买书的一对比,发现自己这本居然是盗印书,字迹不清,还缺字漏印,那怒火完全可以想象。 他们义愤填膺起来,一人写好几张笔墨横行、龙飞凤舞的诉讼,根本不在话下。 芳华坊这下倒霉了。他也倒霉了。 盛宝筝蹙起眉头,马不停蹄地赶往现场。 果不其然,看到一群身穿长袍、头戴方巾的读书人,一个个平日彬彬有礼、涵养极好的君子,今时今日都在门口破口大骂,叫嚣的字眼无外乎“黑心商家退钱、欺骗人感情”、“别人家的书中有黄金屋,你家书中全是肮脏的铜钱,连那墨汁都是臭的,令人不齿”云云。 “哈,一群考都考不上的穷酸秀才,为几个铜板的事愤怒成这样,忒跌份。仗着秦骁在,一个个狐假虎威。” 魏紫延口气中充斥着瞧不起,反正他无论是非曲直,都坚决站在好兄弟盛宝筝这边的。就算这书坊被查封了,大不了他去向外祖母说几声好话,重开这种事还不是分分钟。 读书人的怒火滔天,几个京城里巡逻维持秩序的小侍卫根本拦不住,当然了,他们也就假意拦一拦。 秦小将军站在人群中间,少年俊气的脸庞上一派肃然,他的阵势非常骇人,头发丝儿都透出一股铁面无私的味道。如果说魏紫延为首的纨绔站在盛宝筝这里,那秦小将军肯定是要站在人民群众的呼声那里。 有他加入,官兵们再也不畏权贵,瞬间冲进书坊,搬书的负责搬书,贴封条负责贴封条,行动非常迅速。 书坊老板吓得瘫软在地,两腿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后来发现半间屋子直接被清空后,他直接晕了过去,徒留满屋子的混乱。 “世子来了。” 随着这一声,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乱成一锅粥。 “谁给我解释解释,为何本世子书坊前如此喧哗?”少年他背着手出现了,人群安静了几秒,很多人几乎只消一眼就能确认他的身份,然后词穷。 含金汤勺的皇亲权贵之子,跟生于市井的老百姓自然是不一样的,原主盛宝筝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无论是姿容还是气度,都与市井格格不入。皮肤也细皮嫩肉,哪怕身着褐衣,一脸怒目圆睁,那气质也是如明珠生辉,芳英琼树,寻常布衣根本无法遮其华。 简单地说,就是一看就漂亮金贵,一看就惹不起。 秦小将军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平日上学都穿得花枝招展,如一头骄傲小孔雀的同窗,今日衣着竟会如此的朴素。 一个小兵没眼色,那白底黑字的封条蘸了胶水,完全贴上瘾了,没意识到盛宝筝来了,差点没停住,往人头上贴了。 发现自己贴了个什么东西后,他当即脸色一变,吓得双腿发软。小小的少年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疑似凤帝的私生子,人家身后还站着偌大一个国公府。 盛宝筝撕下自己头上那封条,眉眼微微一挑,“他们不敢说话,不如秦小将军你来解释一下?” 对上那双乌黑清澈满是质问的猫儿眼,秦骁面色无喜无怒,只是上前一步,如一樽凛然雄伟的高塔,将那群闹事的书生挡在身后。 他剑眉微微一皱,沉声道:“盛世子,书坊违制的公文已出,吾等皆是秉公处理,请你不要阻碍办事。” 他声调挺冷,那不近人情的冷面派头,直接把魏小侯爷的暴脾气给激怒了,他跳脚叱骂道:“好你个秦骁,书坊违制这种事可大可小,你怎么不早几天说,玩先斩后奏这一套是吧?谁下的公文,把名号爆出来,我非参他一本不可!” “胡闹!”秦骁也喝道,那声音洪亮。眼神锐利无比,仿佛能刺破人心,平日多少不着调的纨绔子弟,都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打了个寒噤。 魏紫延也不例外,他有些怂了。 谁让秦骁是带兵打过仗,真枪实战见过血的,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公子哥们不一样。 盛宝筝也摇头,大庭广众之下玩仗势欺人这一套,秦小将军吃不吃这套另外说,读书人心里肯定憋着火,暗地里会把声响闹大。 今儿这惊天动地的事闹出来,书坊被查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盛宝筝作为幕后主人,被人平白砍断一只油水厚的胳膊,还被扣上偷工减料黑心奸商的名号,不可能任打任挨。 他再混不吝,但在读书人群体中,那清清白白的名声,他还是要的。 “封吧封吧。”盛宝筝道。 他一声令下,在场所有人都诧异地瞪大了眼,都等着他撒泼绝不妥协呢,结果没想到人家竟如此顺从配合,跟封的不是自家书坊似的。 果不其然,少年话音一拐,小小声道:“大不了我重开就是了。” “不行啊阿筝,你糊涂啊,你芳华坊关停十天半个月,你得损失多少银子啊。这一段时间,京城怪邪门的,好多新兴书坊都开了起来,光东雀门就二三十家,都在遍地开花、互相打擂台呢。你要是停业了,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多好的超过你的机会啊。十天半个月后,哪里还有客人记得住你。”魏紫延比他还痛心疾首,赶紧拉着袖子劝道。 “放心吧,我有办法。” 他总得先抓住内鬼,再整顿营业,不然新开了一次书坊,不知道哪位的手笔,又故技重施一次,那才真的凉凉。 他们这里嘀嘀咕咕,其他人可不管了,一看到书坊彻底被关了,没热闹可看了,纷纷都想散了。 秦小将军颔首,也正准备走了,却被盛宝筝拦住了,他拧眉:“世子,还有何事?”按照盛世子平时一贯的作风,再怎么对他口吐芬芳睚眦必报,或者私底下蓄意报复,他都不例外。 没想到盛宝筝却道:“劳烦小将军慢点走,请助我抓住内贼,书坊内盗印别人书籍,甚至敷衍缺字漏印非我所为,应是书坊内有人为了谋利阳奉阴违,此等陷害书坊于不义的人,你们抓了后定要严加惩处、好好拷问。” 当然了,更有可能是这个内鬼不知道是谁安插的,不是为了抠油水,纯属是为了让书店倒闭,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他这里刚停业,隔壁就开了四五家。 秦骁一听这话,本来不是很想理,毕竟盛宝筝这种纨绔子弟,一向都是有错全往奴仆上推,有人顶包,罪责就落不到他们头上。 但碍于表面交情,他还是帮忙彻查了。 盘问了一圈后,书坊内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管事倒是很可疑,直接给拷走了。经过先前的混乱,书坊主还在地上晕着呢,听小厮说,此人就是这样,禁不得刺激,一晕能晕好久,必须得先看过大夫才行。 见状盛宝筝眼睛微微弯起,似亮了一瞬。 他也不嫌地上脏,手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发现没死呢,立马踹了一脚。 别看盛宝筝没花多大的力气,但那一脚可是朝着要害去的。那装死半天的书坊主,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当即痛得脸色煞白,哀嚎不已。 再也装不下去了。 秦骁看了,很快领会发生了什么事,令人把书坊主连同管事一并拷走,盛宝筝唇角才翘了一翘。 见他面上淡淡,连客套都懒得客套,一句再会也不说,盛宝筝便朗声道:“秦小将军,既然已知道书坊非我所为,为何还那般冷淡,是否还迁怒于我,我们可是多年同窗,不该为这等小事伤了交情。” 虽然是虚假同窗情,但怎么说也得维持下去,秦骁未来可是威震四方、令蛮夷都拜服的边境守护神,能处好关系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秦骁继续冷淡,口气硬邦邦道:“我确实迁怒于你,但并非此事,你今早胡说八道,惹了我阿姊,我不想再同你往来。” “原来那个今年嫁不出去的小娘是你姐啊。”盛宝筝恍然大悟。 难怪说掀摊子就掀摊子呢,敢情是秦府的大小姐。秦府的少爷们一个个英勇善战,女子当然也红妆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了。 “你休再胡言乱语,家姐今年三月早已订亲,年底便会出嫁,怎么会嫁不出去。”秦小将军气得发抖,如果他手里有一把红缨枪,他估计当场会给盛宝筝的小细脖子来上一枪。 “可我看她面相就是如此呀,那人非她良配。”盛宝筝委屈道,“而且你阿姊掀了我的摊子,没赔钱也就算了,连卦钱都没结。” 魏紫延一听,居然有这么一回事,他其实不相信盛宝筝真的会算卦,但还是二话不说地站在了他这头,冲秦骁骂道:“居然连卦钱都不给,秦府真是有够抠门!” “他胡言乱语,摆明了不准的事,我家阿姊为何要给钱。”秦骁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魏紫延嘴皮子功夫可不错:“这可就不对了,准不准这种东西另外算,但如若阿筝算出来是准的,那就等于救了你家阿姊一命。谁知道那人婚后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举啊还是通房妾侍一堆啊,搞不好庶子都有了,你家阿姊嫁过去直接当后娘。阿筝都提前泄露天机了,万一准了呢?你怎么还吝啬区区一吊卦钱。” 这年头,女子要是嫁得不好,等同于半只脚踏入了坟墓,如果真的准,相当于救人一命,这言不假。虽然这段话诅咒意味太浓了。 秦小将军被气得要死,恨不得一人给上一枪,戳出两个血窟窿。 但论口才,他一个诸葛亮,顶不过两个臭皮匠,只能丢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过去,然后气势汹汹地走了。 “好爽啊,我居然把他气走了,有史以来第一次。”魏紫延瞬间忘记了秦骁刚刚给他的不痛快,只记得自己的高光时刻。 盛宝筝也是,掂着钱袋,突然想起自己本来是要跟人家交个朋友的,怎么把人给气走了呢。 七皇子府 盛宝琴端起一份精心烹制的糕点,听到丫鬟难掩喜色地说主子有福了,皇子今夜会留宿。 一副兴高采烈、与有荣焉的样子,盛宝琴心下暗自得意,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等丫鬟走了,她才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一滴灵泉水,浇在漂亮的糕点花瓣上。 那本来还算甜糯可口的糕点,瞬间泛出馥郁的芳香,仿佛人间圣果,令人光闻气味便有胃口大开的冲动。 她是侧妃,一个月给皇子服侍的日子本就不多,这为数不多的日子她更要好好把握才是。 当夜七皇子果然来了,对她的糕点赞不绝口,她心下愉悦,面上却温婉如水,柔声道:“夫君喜欢就好,妾明儿还给您做。”这就是委婉地索要第二天侍寝权了。等吃她的糕点吃习惯了,她以后便不用再拐弯抹角了,一小盘点心算什么,等到时候用晚膳,喝汤斟酒都在她屋里,这才令人期待。 七皇子却没直接应下,而是话音一拐道:“听说你嫡弟的书坊被查封了?” “是啊,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盛宝琴不露半点端倪,像极了一个外嫁出去却还担心娘家的好姐姐。哪怕就是她收买了人手,安插进去,捣毁了整家书坊,现在人也被收押了。 但她半点也不在乎,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断掉盛宝筝的经济来源,不给他未来腾飞的资本,最大头的书坊先斩掉,慢慢剩下的都是不能动弹的小头,无需吹灰之力就能解决。而芳华坊倒闭后,那东雀门四处开花的新书坊,自然也是她的手笔。 她倒卖了一笔笔嫁妆,经营起来了,目前来看,收益颇丰。芳华坊就算十天半个月后再起来,但那经营模式早就被她复刻,客人也被抢光了,完全不足为惧,别想重现昔时日进斗金的盛况。 另一边。 魏紫延也在替他发愁:“筝啊,你书坊都倒闭了,你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名声也没有了,新开起来估计也没多少生意了。”完全没人捧场,哪里还有营业利润。 “我知道啊。”盛宝筝满不在乎地答道,“我在做一份关于芳华坊未来发展的商业计划书呢,目的是为了重振书坊、重新挽回读书人的心,你要不要看一下?” “我看看……等等,这五年科举卅年模拟是什么意思?” “哦那是一种辅助科举考试的教辅材料。” 第65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4 自先帝登基以来,鼓励民间识文断字,于是大凤朝的文化政策一直很开明,印刷业十分兴旺,出版物每年数以万计,还扣除了书籍税,大大刺激了书坊的运作。 芳华坊就是被这些手头阔绰的读书人和爱看闲书的小市民们给撑起来的。 原主财大气粗,他的芳华坊所在位置地段非常优越,生意才能那么红火,他书坊的布局摆设也起了一定的作用。架子满满当当琳琅满目,全都是新装制订的书籍,还按分门别类做了划分。 比如妙趣横生的画本在一类、四书五经等科考圣贤书在一类,章回体小说在一类,小说又按照历史演义、英雄传奇、婚恋家庭、神怪奇幻等分类,方便不同群体的人选购,很有后世那种书店雏形了。 但是这样的模式太容易被复刻了。 就拿新开在隔壁的“书香坊”举例,他们开业门口挂了好几串红灯笼,还搞了个古代版的剪彩仪式,剪的是红色的绣球绸缎,还花高价和人情,请到了国子监的学正负责剪彩。 国子监学正,就是在国子监授课的,教诲约束学生及传授经义文字的官员。官阶不大,但受读书人器重。简单点说,书生们都很买账。 哇塞,明星效应。 了不得,连这点也复刻了。 “不错。”盛宝筝背着手,挺领导范儿地评价了一句,魏紫延闻言一脸古怪幽怨:“你还夸别人,你先前开书坊的法子都被人搬去了。”有国子监学正做代言,这书坊他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一定客似云来。 “别急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进去瞧瞧。”盛宝筝晃悠着一把扇子,施施然地走了进去,他模样贵气,一身的绫罗绸缎,浑身都写满了“爷很有钱快来宰我”的气息。 书店们的伙计都是识眼色的,立马抛下那些生活拮据、囊中羞涩的书生,一窝蜂挤了过来。毕竟这些书生爱书成狂,但到底兜里没钱,还是招待盛宝筝这种贵客小肥羊有赚头。 “公子,你要不要看我们这里新售卖的一本演义小说,梦华先生的手笔,最近可走俏哩。” “公子您一看就气度不凡,一定是喜好藏书之人,我们这里有藏书精装本,比普通本多三百铜钱,别看价格高,但精装本在收藏上更具价值。你拿去走亲访友,送人也有面子。” 他们争先恐后地推销了起来,一个比一个热情如火,一个比一个舌灿莲花。 魏紫延只觉自己宛若置身菜市场,身边每个伙计都堪比五百只鸭子,聒噪得很,一点也没有书局的清净。但玄乎的是,这些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使出浑身解数地推销,图书销售确实很红火,架上的书本肉眼可见在减少。 他不知玄机,但盛宝筝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书架的摆设几乎一模一样不说,连推销员的业绩与分成挂钩都加上了,这图书销量能不好么。难怪原剧情内,原主被打得稀里哗啦,因为他的营销模式全部原封不动地被人复刻走了。 原先的优势荡然无存,只能重新培养,不然十天半个月后,书坊新开也会面临一个市场被瓜分殆尽的死局。 魏紫延是不懂,但盛宝筝给他解释过后,他恍然大悟,气得浑身发抖:“那你完蛋了呀,这芳华坊重新开业后,也没多少挣头。”更别提,他和盛宝筝拢共就逛了那几家新开的书坊,一个个都搞了促销,比如买五送一,买五本书送一小件小文房四宝。送的东西并不值钱,但暗合了读书人的脾性。 这些书坊无所不用其极,于是生意都很不错,往来交流购书的读书人很多,谁还能回忆得起那被查封的芳华坊,就算想起来,估计也是恨不得臭骂一顿。 在魏紫延看来,这芳华坊是彻底完了,不如干脆关了,开成一家专门唱曲的小红楼。花个几年培养一些小娘子,待这些小娘子学艺精湛了,也就开始有赚头了,还是能掏光达官贵人的荷包,甚至不违法。就是这周期有点长,变数有点大。 见他如此悲观,盛宝筝道:“我昨天给你的商业计划书看了吗?” “我看了,但没看懂。”魏小侯爷俊脸上出现了一丝羞窘,他实在不是这块料,昨天盛宝筝给他的商业计划书,他只能看懂一部分。就跟小孩吃面饼不消化,除非有人把面饼揉碎了,一字一句告诉他,他才能懂其中的奥妙。 “没事,我稍后给你解释。”盛宝筝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以为意,商业头脑他有啊,合伙人只需要有钱和忠诚就够了。 “噢。”很没自信的一个回答。 “紫延,你别这样。”盛宝筝放柔了声音,开始引导他:“你知道吗,成大事者要有善于破局的心态和能力。你仔细想想,比起其他书坊主,我们有什么优势?” 魏小侯爷神色认真,凝眉细想,半天想不出来。 盛宝筝叹了口气,决定放弃,直接把任务甩给他:“你人脉比我广,进宫跟逛园子似的,认识的满朝文武比我多,明□□会散了后,你就……” 他在魏紫延耳边叽叽咕咕,魏小侯爷很严肃地听了,半晌后似懂非懂,有所开窍地问了一句:“那如果他们不肯写呢?” 盛宝筝满不在乎:“那就我们来写,你逼他们承认,这是他们时常挂在书房内的座右铭就可以了。”有你这个混世魔王在,一品以下的大官哪个敢不给你面子? “那就这样办!”小侯爷兴奋地搓手手。 第二天早上,大朝会散场,候在殿门外的太监宫女们都伸长了脖子在张望,很快一群头戴乌纱帽、身穿袍服的朝臣们就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没等宫人们凑上前去伺候,一个耀武扬威的紫袍少年比他们还快,像风一样冲了过去。 “老李啊,老王啊,老孔啊,好久没见你们了,你们又升官啦?有没有空啊,我们唠几句?” 朝臣们:“……” 另一头,盛宝筝让身边的手下立马赶制一批精美的书签,只等着魏紫延归来,就在上边刻字。刻什么呢,就刻一些勉励人读书的名言警句,譬如“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之类的。 魏紫延脸皮厚,让他去找满朝文武要一句警世格言或者勉励人的话,还是没问题的。如果有原创佳句那更好了,到时候他们就在这些格言后,引上人名,表示当朝阁老也赞同,还印上芳华坊的名号。冲著名人效应和偶像力量,那些以仕途为目标的读书人岂不趋之若鹜? 等第一批书签赶制出来,摸着那精美的纹路,魏紫延目瞪口呆,第一次感受到了好友的脑子多么伶俐。 他激动得满面红光:“好家伙,阿筝你这商业头脑简直绝了。一个书签不值什么钱,连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把这些书签插在书本里,都感受到了洗礼,那些穷酸秀才们,又如何能免俗呢?这难道就是你说的,比起其他书坊主来说,我们的优势,既有钱还有人脉?” “没错,这就是你的优势,时时刻刻不要抛弃了。”盛宝筝朝他竖起了个大拇指,不吝惜语言地勉励他,毕竟纨绔也有自己的厉害之处。 那些书坊主都是平头百姓,哪里能够认识到那么多的文武百官,还能一个个骚扰一遍不被挨打。 被哄得很开心,但魏紫延还是拨弄着那小小薄薄的纸片,哼了一声:“我到时候要看看谁的书签卖得最好。”那代表那名官员在民间肯定最受人仰望爱戴,人格魅力绝对非凡。 一个小小的书签,只能说是买书附赠的添头,能赢得读书人短暂的好感,但不能持久。 教辅材料的编写还是得提上日程。 盛宝筝自己是不学无术的,但盛国公好歹是一代权臣,他派系的官员多如过江之鲫,请翰林院的学士,上几届的状元、榜样、探花或者曾经的进士们,分享一下他们的考试经验,合力编写几本科考教辅材料还是不在话下。 就算有不愿意的,在盛宝筝郑重承诺,书籍的扉页会印上每位编写者的大名,每一本书籍销售后的利润分红,也会按贡献回报给每位负责编写的翰林学士,不会贪墨一分钱后,他们就放下了所有身段。 这份编写教材的肥差,翰林院都抢疯了,他们为官多年,一个清水衙门俸禄本来就不高,现在一个出书成名还能挣钱的机会就摆在他们面前,哪个傻子还会拒绝。 科举考试就是一个独木桥,每三年都会诞生一届新的状元榜眼探花,进士更是数不胜数,从童生试、乡试、会试再到殿试,他们可是大浪淘沙被筛选过来的,考试经验别提多丰富了。 古代版的五年科举卅年模拟就这样应运而生了,而其他的科举密卷38套、科考经义内容全解读、科考题库模拟汇编卷、科考题目分层训练等等,也在紧锣密鼓悄悄安排上了。 等到芳华坊重新开业那一天,盛宝筝没有搞什么张灯结彩的仪式,他生怕被那些横眉冷对的书生砸臭鸡蛋,很低调地打开了书坊的门,似乎就这样告诉大家:嗨,我又重新营业啦。 东雀门所有百姓、书坊主、各路探子都在冷眼旁观,如他们所料的,新开业的芳华坊招牌都不带换一个的,门前自然冷落鞍马稀。 它之前盗印书、缺字漏印,已然欺骗了广大爱书之人的感情,不会有人再去买账了。就算真的进店了,八成也是为了看个笑话。 一个上午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他们盯得累了,各自散去了。 等回来后,却发现芳华坊里人头攒动,乌泱泱的全是人,而他们的书坊里客流量莫名其妙少了一些,这可把他们吓坏了,到底怎么回事? “芳华坊的口碑不是都给那混账世子给败没了么,怎么还那么多人?” “那些人难道都是花钱请来的托儿吗?这也太卑鄙了吧。” “芳华坊是搞免费送书吗,怎么出来的人都抱着一大本,还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众人议论纷纷。 再怎么说芳华坊背后都是权贵把持,权贵们营业总有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部分书坊主坐不住了,令身边的伙计乔装打扮:“你去探探虚实,回来给我汇报情况。” 伙计肩负重任去了,很快却哭丧着脸回来:“掌柜的,我根本挤不进去,那人实在太多了。里面的书生都一脸癫狂,抱着好多书,好多进去的,无论怎么催,都不舍得出来。” 那芳华坊重新开业,也没扩充门面,地盘就那么小,容量极为有限,里面的人都不舍得出来,那他怎么挤得进去?更别提打探情况了。 “我不管,你就算被踩死了,也得给我挤进去!”书坊主发出怒吼,桌子拍得震天响,满盏的茶杯都在颤抖。 随着时间推移,人都有从众心理,芳华坊的热闹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导致东雀门新开业的书坊人越来越少。 书香坊内本来还有几名熟客在购书,但听着街市外吵吵闹闹的动静,他们本来还能静心看书的,瞬间也感到索然无味,很快就放下书走了。 毕竟做生意的讲究一个人气,同一条街的同一类型的门店,如果一家冷冷清清无人光顾,一家乌泱泱的全是人,大家都会产生好奇心,想挤进去看看情况。 等那乔装打扮的伙计好不容易挤进去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无他,整个书架都空了,芳华坊的下人搬书的速度比不上被人抢购的速度,他们笨手笨脚地重新从库房搬来了一批书,还没来得及摆上架子,就被一群急切的书生给抢走了。 那伙计眼疾手快地也抢到了一本,飞快地翻阅了起来,他略通几个大字,想看看这是什么绝世佳作,竟然能让这些穷酸书生如此阔绰,如饥似渴? 盛宝筝有一手,跟教辅材料的编写者们都一一签了保密协议,书籍内容在正式印刷前绝对不能泄露。他们是有版权的,违约的话要追责。 没等他研究出个所以然,他身边的一个青衫方巾书生突然跪下,痛哭流涕引来众人的叱骂,伙计吓了一大跳,看清了那封面才知道对方痴狂的原因。 五年科举卅年模拟。 “此书针对科考基础问题进行全面讲解,各位名师分享科举考试途中的点滴经验,附带历年的科考真题,还完整收录了状元、榜眼和探花的满分答卷。芳华坊出品,每位考生必备的科考宝典——无数翰林学士呕心沥血编撰而成,你想探寻他们寒窗苦读多年、最后坚持下来、并获得成功的秘诀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你想知道他们为官多年宦海沉浮的心路历程吗?” 这些字句真的非常大胆,也非常引人眼球,几乎每一个书生拿起后,都舍不得放下,翻了几页看到编写者的姓名后,更是激动得眼眶通红、目眦欲裂。 在此之前,书面上虽然有针对科举考试的教材出现,但大多都很粗糙,而且并不规范。编写者全是各府各州的落榜进士或者秀才,他们往上能爬的地方有限,眼界都不一样,编写出来的教材内容质量自然也参差不齐,完全不能对大部分考生们起到行之有效的帮助。 但芳华坊这套教辅材料就不一样了,编写者全是翰林学士,还有国子监的一些学正参与校对参阅,所以翻起来,浅读几句话后,就会发现里面的内容字字珠玑。 这位跪下来的书生姓钱,他为何痛哭流涕,那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抗拒这些教辅书,“我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我需要这本书。” 但他身上又没钱,他在后悔自己之前在书香坊,被巧舌如簧的书店伙计吹几句秀才老爷就心动了,掏光了所有铜钱购书。现在遇到了心动的科考教辅书,却无钱购买,后边的人不仅有钱,还抢着要。 于是他只能抱著书哇哇大哭,在地上摸爬打滚,不让后边的人买。 无论是五卅还是题库,所有书架上的教辅书都被抢购一空,其他种类的书也不例外。书依然是原价不打折,只是没有再缺字漏印了,这本来不会引起书生们的情绪。 但当有人发现买书会赠送书签时,一个个都心动疯了,“这是王阁老的赠言,天哪他说,他也会吾日三省吾身,饭否?学习否?做人否?” “阁老劝学,吾辈读书学子皆得到了振奋!” “这儿还有李大人的警世格言,他可是三公三孤,天子辅臣,我入书海以来的启明灯,他早已位极人臣,居然还会说出‘吾资质愚钝,唯勤而已’,真是太谦虚了,我感受到了鼓舞。我要把这信笺放在我的床头,我每日睡醒都能看到,激励我勤奋向上,更好的寒窗苦读!” 一天下来,芳华坊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无数人争先恐后地买买买,买书签买,教辅书,买文房四宝,芳华坊的日营业额瞬间飙升到了极为恐怖的数字,赚得盆满钵满。 没买到的人自然抱怨声连连,但芳华坊的新坊主,承诺会很快有新的书签和新教材运来后,总算平息了那份饥渴的买书之心。 肉眼可见的,芳华坊抓住了核心,它不仅没倒,反而生意比之前还要红火。倒是其他新开的书坊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芳华坊被查封半个月内,他们才盈利了半个月,本都还没回多少,立马就迎来了最大的危机。 七皇子府内 刚得知皇子今夜不来后,一名女子本就脸色黑得难看,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不敢置信,直接摔掉了手中的茶盏:“你说什么,芳华坊重新振作了?购书的人比之前还要多,这怎么可能呢?他们是不是请了唱小曲的人,在书坊前搔首弄姿,搞红袖添香、噱人眼球那一套,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人光顾呢?” 在吃喝玩乐上头,她从来不会漏掉这个嫡弟是有多么精通。 “主子,这都是真的。没有唱小曲的人,世子的书坊前停了好多马车,用门庭若市去形容,半点也不夸张。” “那‘书香坊’呢?”她可是直接把盛宝筝店内的模式照搬过来了,没道理盛宝筝那里挣钱,书香坊就赔钱。 “在芳华坊重新开业之前,书香坊是街坊中生意最兴隆,但芳华坊开了后就……”对上女子阴沉的脸,心腹婢女瞬间欲言又止,怕触了霉头。 盛宝琴气得心口绞痛,那可是她的嫁妆啊,她一笔笔变卖出嫁时的嫁妆,瞒着七皇子府的人,私下补贴开的书坊,就为了趁查封期间彻底把芳华坊击垮,不给盛宝筝未来崭露头角的机会,可这不仅没让芳华坊倒闭,还轮到她开的书坊赔钱了。 第66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5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遭遇到的重大挫折,赔了夫人又折兵,盛宝琴不得不重新审视一遍自己的人生,想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是庶女没错,她生母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姨娘,命不好还早逝,身为国公府的庶小姐,她在高门府第中成长,却没有得到多少宠爱,相反还受尽那些看碟下菜的仆人们的冷眼讥讽。 生父偏心成性,嫡弟嚣张跋扈,庶弟才华横溢,其他庶姐妹蛇蝎心肠但嘴甜似蜜,一个个都精于算计,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完全没有给她足够的生存空间。盛宝筝作为嫡子,天天都能和自己父亲见面,而她,一年能见到盛国公的次数一巴掌都数得过来。 盛国公的偏疼嫡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给了盛宝筝最好的铺面,只是作为零花钱。而她要出嫁,这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风光的日子,盛国公却一脸冷淡地甩给她一千亩田地的地契和几家胭脂水粉铺,这些铺子加起来的地段都比不上一个芳华坊。 上辈子她为了能出人头地,不惜以祈福为由去皇鸣寺上香,遇到正被刺客围攻的七皇子。两人一不小心跌落山崖,孤男寡女共处了一夜,互生情愫。 因为是无媒苟合,兼身份不够,她只能以一台小轿的身份嫁入了七皇子府,成为侧妃之一。当朝大皇子资质愚钝,且贪恋美色,六皇子性格偏激有勇无谋,导致七皇子是最热门的储君候选人,未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上辈子的她眼睁睁看着其他皇子相继落马,凤帝只剩下七皇子这个独苗,七皇子距离那个宝座就一步之遥,她距离皇贵妃也就一步之遥,这时候盛宝筝杀出来了。 原来他是凤帝流落在外的血脉,他背后站着国公府这个政治筹码,还有一群白云学院的同窗人脉。其他皇子在自相残杀、互断羽翼的时候,他就在岸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看这蚌鹤相争的一幕,等所有人有气无力后,他这个渔翁最后才站了出来。 从小这个嫡弟就压榨她的生活空间,年纪大了还硬生生斩断了她的荣宠之路,心心念念想当皇贵妃却擦肩而过,甚至还被阖府下狱的她直接就疯了。在临终前,她对最后继承大统的盛宝筝充满怨恨,也对成为新君股肱大臣的盛宝义充满嫉妒,国公府有从龙之功,人人都过得很好,就她这个嫁出去的庶女,被夺嫡失败的七皇子牵连,以至于后半生被幽闭,疯疯癫癫凄惨而死。 然后她就重生了。 回到自己正值豆蔻年华的时候,她意外拥有了一口能滋润万物的灵泉,她把它当做上天不公,给予她这个弱女子的一个补偿。 看着一整天还在斗鸡玩乐、天真无邪的嫡弟,她扬唇勾起一个冷笑,决定这辈子她要好好的活,为自己而活。这一次,不管是国公府还是盛宝筝,再也没有人能阻挡她的锦绣前程。 她能预知未来的发展走向,于是她提早下手,趁盛宝筝还花里胡哨、没心没肺的年龄,提前把他乃凤帝私生子的身份泄露出去,引起各家夺嫡势力的警惕。然后她在暗地里慢慢折腾掉对方的经济来源,这样无需经由她手,羽翼尚未丰满的盛宝筝自己都活不过明枪暗箭。不可能再像上辈子那般,别人斗得你死我活时候,他才站出来。 她筹划的本来很完美,但实际进行中却出了一个意外,这让她不禁蹙起了眉头,心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怀疑有可能凤帝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或者国公府在内斡旋襄助了。 不然盛宝筝就算再怎么天资聪颖,也不可能光凭个人能力,在半个月内就让一个书局起死回生啊,还让她荷包大出血。有些人就是投胎投的好,想到那流失掉的银子,盛宝琴就心里绞痛,本来计划成功的话,她就能在短短两三年内积蓄起一笔财富,甚至能让她在七皇子府上下打点,让自己的生活更加滋润,可现在一切美好愿景还没开始,通通都夭折了。 她不得不暗恨于心。 盛宝琴不知道,这辈子盛宝筝确实没有当皇帝的打算,当一个天天睡到自然醒、有吃有玩有钱花的纨绔不香吗,何苦去当那三更歇息五更醒、天天批阅奏章到深夜还很可能过劳死的天子? 野心这种东西,盛宝筝是没有的。 他现在只想躺着数钱,教辅材料的出台,让芳华坊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对读书人来说,这些教辅书就是科举路上的指明灯,可以让他们对科举有更加全面的了解,少走一些弯路。 只要想参加科举考试的,无论年龄,管他是落榜好几次垂垂老朽还要继续考的老生,还是第一次参加科举跃跃欲试的新生,几乎每位手有闲钱的读书人都会买来阅读。 不买不行啊。 别的同窗都买了,你不买,你不做题,你会不会输人一大截?万一你没买,人家考上秀才了,你没考上那还得多花三年。抱着这样的心态,教辅书籍自然畅销,客流量的增多,连带著书签、其他本来滞销的小说画本也被抢购一空。 在教辅材料的编写上,盛宝筝完全没打算只做一次性的。等京城的读书人们好不容易适应了《五年科举卅年模拟》,他立马编出了新的,参考后世的五三ab卷,新鲜出炉了“壹卷”、“贰卷”。 两卷内容截然不同。 壹卷比较基础,以知识点讲解为主,针对科举考试的范围进行系统而全方位的解答,附带历年的真题,对阅卷考官的评分标准进行分析。适合第一次参加考试还懵里懵懂的人。 贰卷则比较有难度,主要就是练习题,是各位翰林凭借着经验,布置的优中选优的题目,落榜过的书生们想巩固自己,更上一层楼,那就绝对不能错过贰卷。 两卷都有自己的受众,更加细分了,能起到的帮助更大了,买书的学子们无不心悦诚服。 其他书坊主眼看没招啊,他们也硬着头皮,花高价请人编写教材,可编写者的水平摆在那里,再高也高不过人才济济、满腹经纶的翰林学士们。 盛宝筝在扉页上会挂编写者的资历还有人头像,比如周荣恩,生于某某年,职位翰林学士,平日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曾担任过某某年和某某年的科举考官等等一堆介绍,表示这套题是有水平的。 所以学子们看完书后,常常爱不释手,忍不住感慨道:“周荣恩老先生编的书就是好,通篇看完无一字赘余,令吾辈受益匪浅。” 写书的人获得了美名,看书的人得到了收获,卖书的人挣了钱,这简直是一箭三雕。 正因为盛宝筝这样的做法在前,俨然有官方指定书的牌面,导致其他书坊根本不敢随便出书,不然一个资历不行的人挂在上边,学子们哪里会买账。 于是他们只能忍气吞声,看芳华坊独占鳌头了。 而且盛宝筝无愧于是芳华坊的营销鬼才,壹卷和贰卷几个月卖完了后,紧随其后的是分级版本,“童生版本”、“秀才版本”、“贡生版本”、“冲击进士版本”,完全打算把科举各个阶段的需求全都一网打尽,完全不给人留活路。 也让其他书坊主再也没有折腾、妄想分一份羹的力气。 芳华坊日营业额节节攀升,在其他书坊“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依然冲出了重围,收入比被查封之前还要好。 甚至口碑直接好到爆表,被人交头称赞,一洗之前的黑心卖家挣铜臭钱的名声,变成了为广大读书人服务的良心书商。 读书人的心还是很好满足的,全天下的读书人大多都有同一个梦想:寒窗苦读十数年,一举成名天下知。科举考试就是他们平步青云的阶梯,满足了他们的需求,就能长长久久得到他们的喜爱。 书坊就永远不会倒闭,不愁没有钱赚。 芳华坊起死回生的事迹在全京城都传遍了,盛宝筝这个纨绔世子瞬间一举成名,不止因他卖科举书。 还因为他很不要脸地在挂编写者资料的地方,也挂上自己的自画像,表示自己是书商老板,这套有水平的题是老师们编的没错,但他这个组织者的贡献也很大! 成果好不好先不提,但起码广大市民都记住了他。 芳华坊在醉香楼举办了所谓的庆功宴,满桌子都是精美佳肴、大鱼大肉。 盛宝筝坐上座,魏紫延作为二老板,坐他左手边,毕竟大凤朝以左为尊,而他聘请来的书坊主则坐右手边,书坊的伙计下人们都坐下边。 盛宝筝喝红了一张脸,见人就发奖励红包。 芳华坊上上下下都欢天喜的,活似要过年,本来书坊盈利高,他们的工钱就涨了,现在东家还给小红封,人人热情高涨,都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干劲十足。 魏紫延也很兴奋,他一边拿着精美的酒樽畅饮,一边兴高采烈地提议道:“这些日子高兴,赶明儿不如去围猎,卫小王爷听说你挣了大钱,可羡慕你哩,想邀请明早去郊外打猎,你去不去?” 什么打猎,说白了就是想跟魏紫延一样,投资入股他的书坊。答不答应另外说,这种同龄人吃喝玩乐的聚会,盛宝筝秉承着人设,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去!怎么不去!”盛宝筝粉扑扑的小脸微醺,俨然有了醉意,他一脚霸气地踩在桌上,挽起一个不伦不类的拉大弓姿势就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明儿看我弯弓射大雕!” “哎就知道你厉害,你要是去了,哪还有秦骁那厮耀武扬威的地方!”魏紫延半真半假地喟叹道。 他们彼此来了个商业互吹,正吹着牛逼,隔壁那桌就走过一个身穿劲装、满面英气的少年,那气势宛若山岳,只消冷冷一眼,立马把两人从不着边际的幻想中拉□□。 “秦骁,你怎么在这里?你、你听到了多少?”魏紫延倒抽了一口气,眼神游移,语气颇有几分背后说人被逮的心虚。 盛宝筝也当即酒醒一大半。 他心说,怎么每次都是如此糟糕的情况下会面,他可是要交好秦骁的,希望对方可别把他们这些门外汉酒桌上吹的牛逼、逞逞嘴瘾当真,然后又给气走了。 他本以为秦骁也会瞪他,结果没想到秦骁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神色虽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奇怪的是却再没有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对方淡淡道:“多谢你上次对家姐的告诫,我私下调查过后发现,那人果然不是良配……” 接下来的话似乎颇难以启齿,也就消失殆尽于少年紧抿的薄唇中了。但在场的都不蠢,立刻就懂了,当即啧啧称奇。 魏紫延还想逞能几句,秦骁道完谢,却早已扭头就走。 “阿筝你那啥捞子的算卦居然准了,太不可思议了,难得看秦骁这厮专门来找你道谢,这滋味真是有够爽的。”魏紫延哈哈大笑,但他也有分寸,知道这种事女子的名声不能张扬,便点到为止。 秦骁不讨厌他就好。盛宝筝嘿嘿一笑后眉眼弯弯,他道:“我也觉得我好厉害啊!” 这能看面相卜卦的能力,一定是世界法则给他的金手指,如果真摊上大事,收割别人的好感值,岂不是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轻松。 月上柳梢头,这场庆功宴才散了。 盛宝筝回了国公府,在自己的院门内看到拖着病躯前来的盛宝义。 盛宝义,义自然取自“仁义礼智信”中的义,他今年十六岁了,还未娶亲,熟读四书五经,从小礼数周全,气质俊雅如同修竹。哪怕身体孱弱,却不减风姿。 比起盛宝筝这个长相偏秀气,满脸稚嫩的嫡弟,从长相来说,盛宝义与盛国公更像,虽然他并不得这个父亲喜欢。他知道自己是庶子,母亲也是一个婢女出身扶起来的姨娘,从小对弟弟的得宠、父亲的偏心他不是没有失落过,但自从读了圣贤书,明白了何为“嫡庶有别,尊卑有序”后,他便再也没有嫉妒过了。 嫡子尊贵,注定是要继承位子的。 这是礼法教育,他以后如果有了嫡子,也会像父亲宠爱弟弟一样,宠爱这个嫡子,这样家庭才会稳固和谐。一碗水端平才会导致兄弟阋墙,因为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 见到他,朦胧的月色下,盛宝筝惊讶道:“兄长你怎么来了?” 盛宝义微微一笑,刚刚凉风一吹,让他咳嗽了两声,他缓了缓才道:“谢谢弟弟上次大庭广众之下,为我解围。” 他已经听到护卫们说的话了,他胆大包天把世子推下池塘,如果传出去,他身上所拥有的功名会被革除,父亲还要把他发配到庄子去静修。连府上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庄子环境疾苦,远离京城,一个病弱的娇少爷去了那里,已经基本属于被流放了。 但盛宝筝却站出来,为他说好话,免除了他被流放冷藏的命运,还让府上封口消息不准外传,他能继续以举人的身份,参加来年的春闱,还请了大夫,开了上好的伤药为他治疗,这份情谊让他落泪。 而且,亲眼见过他们紧紧相拥的场面,这些日子他在府上的处境好了许多,行走坐卧都有丫鬟仆子好生伺候,一日三餐也无比精细,姨娘那里的生活也很舒适,府上没人再敢用“国公府的庶少爷”称呼他,而是用“小世子的兄长”、“宝义少爷”来尊称他。 这些待遇的改变都来源于谁,盛宝义心知肚明。 所以得知芳华坊重振,他就算还病着,也要来说一句恭喜。 “兄长不必放在心上,本来就不是兄长你推的我,兄长你平日里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伤春悲秋,燕雀死了都会为他做坟冢,你是这般的纯善正直,怎么可能因嫉妒推我下水呢。”盛宝筝一本正经地夸彩虹屁,把俊雅温柔的少年夸得羞赧。 “我虽然年纪小,但我分得清黑白善恶,你在替某人掩饰。”夸完之后,盛宝筝又将人说得脸色煞白,“你为什么要替她掩饰呢?” 知道瞒不下去,盛宝义口气艰涩地开口:“宝琴姐她也是失手推的你,她推完后就后悔了,她苦苦哀求我,她说自己有孕,腹中已经怀了七皇子的骨肉,她说自己不能受到家法,她说自己如果没有子嗣傍身,她在七皇子府上会有多么艰难……为母则刚,我无法拒绝她。” 更甚者,在对方为了护住腹中的子嗣,跪下来哀求他时,他当时心里确确实实受到了震撼,对方那满是泪痕的娇弱面容,让他下意识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时间,让他对这个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庶姐,心中充满了淡淡的敬意和欣赏。 心肠软的人就是这么好骗。盛宝筝心道。 此时的端方少年,果然还不是未来那运筹帷幄、心思莫测的内阁首辅。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有如何的际遇,会爬得多高,不然怎么为一个女人几滴眼泪的哀求,就不惜顶包自毁前程。 甚至他都跪了祠堂一天一夜,棍棒加身数次,言语间都还透着一股希望嫡弟不要追究的意味。 盛宝筝多聪慧,他当然读出来了这个讯息,他也没赞同和反对,他只道:“你说她怀孕了,可我明明路过七皇子府的时候,还听到她身边的丫头要去大肆购冰,说为了侧妃在寝居里通风凉快,能睡一个好眠,还说侧妃要品尝什么凉丝丝的冰奶……” 盛宝义渐渐瞪大了一双黑色的眼睛,随着盛宝筝越说越多,血液跟凝固了似的,心跳也越来越缓慢。 “人家到底是皇子侧妃,她的待遇可比兄长你好多了哩,还能大肆吃冰,她真的有怀了吗?” “她嫁到七皇子府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不到吧。” 透露信息点到为止,盛宝筝这才扁着嘴下了结论:“总而言之,兄长你一定被骗了。” 少年心乱如麻,嗯了一声,似乎有些明白,似乎又不明白,他在想她的目的,到底是嫉妒弟弟,所以故意推对方落水,还是想陷害他这个庶弟,所以谎称自己怀孕了。 他是绝对想不到,对方目的是奔着一箭双雕去的。 “别愁了。”不舍得看小美男子皱眉,盛宝筝踮起脚,替对方抹去眉间的皱起,故意用孩子气的口吻道:“兄长你以后离宝琴姐远点吧,她嫁出去人都变了好多,心思也古怪,你别给她缠上了。就算她在七皇子府内过得不好,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当时我们劝了,是她自己非要嫁,还说已经与七皇子私相授受了,导致宝笙、宝萧妹妹们都难做。” 当时的事算是轰动阖府,名声也不好听。 现在储君未定,大皇子、六皇子、七皇子都是热门候选人,为了家族利益提前进行政治投资,争取一份从龙之功固然美,但凤帝正值盛年,别人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营的事,对国公府来说就是一份灾难。 国公府根本不想贸贸然站队,好几次选皇子伴读,都有意让家族子弟落选,可见有多唯恐避之不及。 但盛宝琴却自作主张,跟人私定终身,七皇子一直想拉拢国公府却不成,面对送上门要结姻亲的盛宝琴,自然很是乐意,立马许以侧妃的名号。 她的一意孤行,导致国公府被迫半只脚站在了七皇子势力这里,她也只为自己着想,完全没有考虑过她无媒苟合、上赶着嫁给皇子的事迹传遍大街小巷后,有多连累国公府内其他还未出嫁、清清白白的姐妹名声。 她们背地里都不知道,扎盛宝琴多少次小人了。 “是这个理。”少年被说服了。 盛宝筝又道:“兄长你堂堂男子汉,别为这些女儿家的琐事分忧了,春闱在即,你应该把全部心思放在科考上才是。” 盛宝义忍不住惊讶了,赞美道:“筝弟你最近变得成熟,心思格外通透。” “真的吗?”盛宝筝唇角翘了翘,一双猫儿眼弯起,无端端透出几分可爱,“那应该芳华坊被人查封又重开的事,稍微磨炼了我吧。经过这次遭遇,我发现人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一蹶不振,不努力一下,怎知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呢?” 他嘴皮子一如既往厉害得很,风华绝代的少年听着听着,眼神下意识流露出对嫡弟的喜爱与欣赏,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更令少年感动的是,临走时,盛宝筝还送了他一整套的科举辅导书,还有试题卷若干,现如今市面上都买不到了,还有他崇拜的王阁老格言书签,勉励他在明年的春闱中争取夺得好的名次。 把少年感动得眼泪汪汪。 为了不辜负这份心意,他废寝忘食地埋头学习,彻底把什么庶姐求助的琐事抛到脑后去了。 — 昭和殿是帝君日常批阅奏章、处理政务的地方,布置得奢华舒适,能给人享受,但又不过分张扬,暗合了帝王的习性。 凤帝此时身穿黑色常服,头戴珠冠,只露出一张高鼻深眼的侧脸,容貌极其俊美雍容。 此时他的案桌上正摆着一张精美的信笺,上面用隽秀的刻印字写道:“吾日三省吾身,饭否?学习否?做人否?” 底下的王阁老面上沉静,私底下把魏紫延骂得半死。他当时被这个小魔头缠住,对方请他说一些勉励人的话,他很不耐烦便随口说了一句,对方就屁颠屁颠跑了,然后大街小巷就传遍了,说他平易近人,说他讲话不文雅,现在连陛下都知道了。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什么李阁老的“吾资质愚钝,唯勤而已”,传出去收获诸多美名,大家都夸对方位高权重、名望过人,年老了还有一颗谦逊善学之心云云,就他什么都没捞着。 如果魏紫延那混账小子早说是要印在信笺上的,他肯定好好发言了! 殷凤渊把芳华坊的科举书翻开,发现里面的印刷术已是顶尖,扉页上的人头像一个比一个端庄,他都不知道自家臣子私底下还有这样的一面。一群美髯公中间插了一个笑得眉开眼笑的青葱少年,居然也不突兀。 书页处还有小地方的留白,很多学子都好奇那留白处是干什么的,有的人说是为了方便他们做标注总结才留的白,这便是典型的举子思维。 芳华坊可是一个书坊,他背后的主人再如何年幼,那身份也是一个商人,懂的人都懂。 殷凤渊笑了一下,把书重新合上,发现凤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比他想象中还有意思。 第67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6 天子寝宫 月上枝头,正值夜凉如水,昏惑的烛火寂静燃烧,影影绰绰盘踞在高耸屋檐,有鬼影幢幢恶虎狰狞之感,宫殿角落点着沁人心脾的龙涎香。明黄色的纱帐内,尊贵的天子已然阖上双目,随伺之人恭敬退下,皆安分守在殿外不敢惊扰。 谁料随着天边一道惊雷乍现,雷雨声阵阵难平,本安然熟睡的天子,竟遇上了一缕神魂出窍,再次无端端化为了原形,出现在了荒郊野外。 没了灵泉滋养,离开灵泉愈久,他的灵力越虚弱。外面瓢泼大雨,它冷冷地躲在洞穴内,就这样睡了一夜。直到有人的脚步声,踩着咔嚓作响的枝叶,出现在洞穴外。 “找到了,一只纯种白狐,毛发胜雪三分白。” “剥了它的皮,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洞外兴奋贪婪的讨论声,令他眼神渐渐变了。 翌日大早,雨过天晴,空气中微微湿润,正好适合一大伙人出郊踏青围猎。包括魏小侯爷和盛小世子在内,全京城有名有姓的贵权贵子弟都来了,骑马拉弓有说有笑,引来路边无数小娘子的目光。 “秦骁怎么来了?”魏小侯爷压低了声音,从喉中发出不满的怒吼。 “我邀请的他,他就答应了。”卫小王爷有些尴尬,纨绔派不学无术,名门子弟派作风清正,两方人马都有些互看不顺眼,他这个人比较尴尬,介于两派之间,常常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们昨天还吹了牛逼,说自己可以射箭百步穿杨呢,说等回来自己身上要挂一群大雁、兔子和鹿,炫耀自己丰硕的战果。现在遇到真的神箭手,怕是得丢脸了。 “唉……”盛宝筝长长地叹了口气,学院的武术课上,无论是射箭还是骑术,原主基本都翘课去了。导致他现如今骑着一匹性格温顺的小母马,拿着一个华而不实的金弓,想到昨天吹的牛逼,一时间颇有些骑虎难下。 不过他还是很淡定,面子工程谁不会啊,他小手挥挥,招来了自己那武艺高强的随身侍卫,嘴巴凑了过去,叽叽咕咕交代了几句。 大意是如此,到时候看见猎物了,为了该死的胜负欲,大家都会奋起直追,你就趁机浑水摸鱼,打晕一只兔子,往上边插上我的箭。我在这里拉弓引弦,假装是我射中的。 总而言之就是要作弊。 那侍卫是跟随盛国公浴血奋战、上阵杀敌退下来的,曾经也是个汉子,现如今陪在盛宝筝身边,就只能做这些小打小闹的事了,真令人唏嘘。 好在他帮助原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听这话,高冷的侍卫眼角眉梢都毫无波澜,拱手抱拳一番,拿了盛宝筝箭筒里几根金灿灿的箭矢,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潜伏于树梢之上。 他的动静没有惊扰任何人,但是秦骁骑着白马,跨着银鞍,敏锐地感受到了风变了。 好在很快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是小动物的声音,还是猎猎作响的风声,一个富家子弟指着丛林高声道:“那里有动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大家立马策马狂奔。 盛宝筝慢吞吞地扯起缰绳,拿着小金弓,缀在最后边。 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是一只稀有的白狐!”眺望之后,众人惊喜地发现,“跑得还挺快。” “太好了,我只好缺了件暖和的围脖,这只白狐我势在必行,谁也别和我抢啊!” “李长乡,你口气挺大啊,凭什么让你啊,秦小将军还没出手呢,你技不如人就乖乖认输。”秦骁的追随者一听就不爽了,表示你算个鸟啊。 秦骁果然从背后掏出一只箭,他的气质凌然,无形之中透出对这只猎物的占有之心。瞄准目标后,他射出了一箭。 盛宝筝也假模假样地射了一箭,两支箭同样没入了树丛中。卫小王爷一个点头,自有下人们去刨丛林。 有人高声道:“恭喜盛世子猎得白狐一只。”那下人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狐走了过来,白狐身上的毛发沾着泥,早已动弹不得,但他身上的金箭确实代表是盛宝筝的手笔。 众人哗然,一时间很是羡慕,唏嘘不已: “盛世子真厉害,不仅卖书强,连狩猎都有一手。” 没想到自己失手了,秦小将军眉头皱得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不服输,非要倔强地进去查看情况。他身下的马蹄在泥土上来回踩了几下,马驹如此,似乎显示出了主人的焦躁。 盛宝筝也受宠若惊,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眼神瞥向自家侍卫,却得到了一个摇头,意思不是他的手笔,是盛宝筝真的走狗屎运,射箭射中了。 少年的眼睛登时像月亮一样弯了起来,忍不住道:“哇它好可爱,快点抱过来,让本世子瞧瞧。呀,它的伤口还在流血……” 魏紫延劝他:“阿筝你别抱,那狐狸好脏的,真想抱着玩,等下人洗干净你再抱。” “没事,我不嫌脏。”盛宝筝不以为意地道,从仆子手中接过了那只瘦弱的小狐狸,看它毛发纯净,心中更加喜爱不胜。 经过一夜的潜逃,他失血过多,不再剩余多少奔跑的力气。在奋力躲过致命一箭后,他早已精疲力尽,没想到随后赶来还有一支金箭,那金箭来势柔软,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他无力躲避了。 在意识还没彻底昏迷之前,他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小少年怀抱。 那是一张精致可爱、极为讨喜的眉眼,一笑起来脸颊两边还有一对生动的酒窝,昨日他才在画像上看过。 小狐狸慢慢地闭上了眼。 因为旗开得胜,盛宝筝心满意足了,他拱手道:“这次猎中白狐纯属侥幸,感谢各位同窗承让。” 秦骁淡淡瞥了一眼,目中满是不服输的冷色。他已经勘察过现场了,确实是盛宝筝那软趴趴的一箭射中了,他那箭气势很凌厉,却偏移了一小寸,射进了树干中。 这对秦骁来说,已经算是巨大失误了。 盛宝筝却道:“秦小将军莫要挂怀,论箭术超群和气拔山兮我不如你,诸位且看这箭矢,秦小将军的箭杆入树三分,唯有箭羽在外,诸位可曾想到了什么?古有李广射石,箭没入石棱中的典故,今有秦小将军箭法超人、入树三分的神话,小将军的神勇无敌,不逊昔日李广啊!” 大家凑过去一看,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秦骁的箭深深地陷入了树干之中,唯有漂亮的羽镞露在外边,有人试着去拔哪根箭,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无法拔出,足以证明秦骁这一箭力气有多大。如果这一箭射中的是人,而不是树干,那岂不是身体直接给贯穿了。 众人当即佩服不已。 就算没射中,但秦小将军也证明了自己是多么的强悍。 盛宝筝的赞美,让名门阵营的子弟都与有荣焉,纨绔派则下意识缩了缩脑袋,没想到秦骁这厮约莫十六七,竟有这样的神威,顿时不敢再惹这煞神,万一把对方惹恼了,给他们脑门来上一箭怎么办。 那贯穿头颅时,岂不是如切瓜迸肉一般干脆利落。 唯有秦骁知道。 昔日李广射出那一箭,没入石棱中的事迹,属于人体潜能的超常发挥,唯有那么一次。其后无数次李广故技重施,却再也难以复制当时的奇迹。 李广如此,他也是如此。 但听到小少年对他的吹捧真心实意,他本还冷若冰霜的面孔,神色渐渐缓和,最后被吹得没法,面上竟有些脸红羞恼了。 第68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7 郊外狩猎结束,天色不早了,纨绔子弟们各有收获,纷纷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盛宝筝抱着漂亮的小狐狸,高高兴兴地跑回府,他花高价找来京城医术最好的兽医给狐狸治伤,大夫经验丰富,拔了狐狸尾椎上的金箭后,便给伤口上药。 一切动作都完成后,狐狸也清醒了,伤药的味道刺激了他灵敏的嗅觉。面对盛宝筝伸来想抚摸的手,他警惕地竖起了瞳孔,毫不客气地咬上一口。 他可没忘记是谁,胆大包天射伤了他。当时围猎场内的青年才俊们,一个个都把他当做猎物在追逐,玩弄于股掌之中,皆做了以下犯上的罪名,若让他逮到机会,一定会大加惩处。自从失去灵泉,他化为原形也不是一次两次,却从未像这次那么狼狈,有无数个瞬间生命濒临垂危。 狐狸一个动作,让身边的丫鬟仆子们都倒吸了口凉气,每个人都围绕在盛宝筝身边,面带关切:“世子没事吧?流血了吗?要不要给大夫瞧瞧?” 也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府上谁不知小世子是国公爷的宝贝心头肉,但凡磕了碰了都要追究下人们的责任,这样的情况下,谁还敢懈怠? 盛宝筝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咬,他愣了一下,可能是这只狐狸实在累极了,没有多少气力,咬他的力道其实并不重,手指也没有出血。 但对于身娇体嫩的小少年来说,这样的咬已经足够疼了。 看小狐狸满脸凌然傲气,盛宝筝嘟囔道:“脾气还挺野,难怪遍体鳞伤。你可要搞清楚,如果不是本世子善良正直,爱护动物,你早就被其他人扒皮做狐毛围脖了。” 正因为是他猎中的,李长乡等人就算再垂涎,也不敢放肆。后面只敢满山遍野地搜刮,看看有无第二只漏网之鱼的白狐。 盛宝筝本人想养一只小宠物,毕竟他从没见过白狐这种漂亮的小东西,但是这只狐狸貌似凶性十足,眼神还瞄着他的细白脖子,前脚根蹬着,嗓子嘶哑,似乎大有你敢靠近我,我就咬断你脖子的意味。 让盛宝筝瞬间感到脖颈微凉。 侍卫也劝道:“世子,这野外的畜生都有危险,若想强行驯服的话比较困难,世子不如交给我等,待我等管教好了,它性子足够温顺了,再交给世子。” 他们知道世子年纪小,玩心又重,对这等阿猫阿狗没什么抵抗力,可这山林长大的畜生素来野性难驯,可不是寻常人家精细教养过的,这动不动一口咬下来,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万一世子受伤流血了,国公爷大发雷霆,他们可担不了这个责任。 他们想去抓,但是那狐狸跟通晓人性似的,直接灵巧地避开了。 盛宝筝摇头:“不用了。等把它治好了,就放它走吧。”这只小狐狸可能就属于自由自在的大森林,他刚刚看了一下,这是一只公狐狸,搞不好丛林之中有它的相好母狐狸等着它呢。生而为人,他哪里好强人所难。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盛宝筝对小狐狸进行言语安抚,都说情绪是会传递的,他摊开自己柔软的手心,以示自己没有危害生灵的想法。 可惜小狐狸高冷得很,眼中的警惕虽散去,但依然低头舔舐自己的毛发,对他不理不睬。 到了晚膳时间,盛宝筝被盛国公叫去吃饭,原来他才回来半个时辰,府上早已传遍了他今日狩猎白狐的事。再加上随行的小厮添油加醋,说他比秦小将军还早猎到东西,以致府上人人都夸他英勇无敌,有男子气概。 盛宝筝差点就信了。 他回房后,房内的丫鬟为他更衣,娇嗔道:“世子,那只狐狸还在您屋里呢,您打算怎么处置?”她发现这狐狸难搞得很,包扎不配合,喂东西也不吃,偏小世子喜欢,吩咐她必须小心伺候,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狐狸当第二个小主子对待。 “还能怎么处置,你们捡些叶子树枝,在院子里给它安个窝,先住着呗。”盛宝筝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等进了里屋,才知道丫鬟为什么这么问,他的两米豪华雕花大床上,正中间躺着一只雪白的狐狸。 对方窝在柔软的被褥上,慵懒地眯着眼睛,毛茸茸的尾巴柔顺地贴服在身体一侧。 “狐狸居然会睡床。”盛宝筝吃了一惊,但他就算再喜欢宠物,也不会和宠物一起睡觉的。 “去去去,下去。”他嘴噘起,做了个驱赶的口哨声响,本以为尖锐的声音,会将小家伙驱走,没想到却吹了个寂寞。 狐狸翻了个身,一双黑亮的小眼睛冷冷地看他,那尖尖的耳朵倒是动了一下,是不耐烦的动静,似乎在嫌他聒噪。 盛宝筝:“……” 他其实可以把这小家伙掀下床的,但看到这巴掌大的狐狸毛发上渗血的伤口,他莫名就心软了。在对视上那墨石般的眼睛后,似乎生灵的威严所摄,他更是无法拒绝。 “你少掉点毛啊,我有鼻炎的。”他没什么威慑力地道,掀开床睡了上去。 一人一狐融洽同床共枕,渡过了一个夜晚。 盛宝筝的作息是睡到自然醒,他伸了个懒腰后,睡醒了才发现,那只捡回来的狐狸居然踩在帝王御赐的碧玉枕头上,当即脸色大变,顾不得狐狸会咬人,直接将它掀翻下床。 狐狸果然被惹恼了,反射性跳了起来,尾巴跟炸毛似的竖了起来,似乎想抽盛宝筝一顿来解恨。 盛宝筝抱着那个枕头,严厉批评它:“这可是陛下御赐之物,我平日都不敢轻易使用,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用呢?”居然还拿爪子扯枕头上的金丝线,实属胆大包天! 抱着器物的少年约莫十四五,身量纤细,五官秀气,鼻子又挺又翘,发起火来,那双猫儿眼瞪得又大又圆,竟比宫闱内许多美人都要精致可爱。 狐狸冷冷瞧着,看盛宝筝爱惜地摸了摸,把碧玉枕头叫人小心收了起来。见狐狸看向了屏风,他又大惊失色,“这石榴美人屏风也是陛下赐下的,你可不能弄坏了。来人,快拿走。” 小动物懂什么呢,万一没大没小的在寝居内横冲乱撞,一不小心把屏风捅破了,消息传出去,盛国公可是会被常常闲着没事干的御史参上一本的。 随着盛宝筝紧张兮兮的举动,狐狸眼风一扫,看向了屋内的其他摆设。 果然都极为眼熟,确确实实都是他先前信手赐下的玩物,毕竟盛国公位高权重、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他以殷凤渊的身份,逢年佳节赏赐对方一些东西也不奇怪。 这些东西都宝贝似的,堆在盛宝筝的屋内,足可见这位国公府世子是多么的受宠。盛宝筝代表的是国公府,对方如此小心翼翼地呵护御赐之物,变相的也算对帝王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 发现这个细节后,小狐狸心头莫名舒坦了一分,这两日神魂出窍的暴躁有所缓解。 连带着,他看盛宝筝的目光都顺眼了不少。 盛宝筝醒了后,管事一声令下,流水般的丫鬟们一个个立刻端着净巾、水盆、衣袍入内,轮流伺候他穿衣系带、准备膳食,这阵势完全不输给皇亲国戚,盛宝筝不紧不慢地擦手,不慌不忙地执起锃亮的银器,用起了精美的早膳。 什么蟹黄汤包、黄金鱼翅糕,酒酿糯米团子……南北咸甜皆有,连早膳都捡着他爱吃的,唉富贵人家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而枯燥,难怪原主长那么大,连自己穿衣服束发都不会。 盛宝筝不知道,自己的锦衣玉食、骄奢淫逸,通通都落在一双审视的眼睛里。 等他慢腾腾吃完,小厮才前来禀报:“世子,魏小侯爷今日带了几个商贾在厅堂坐着等您呢。他还说,想看看昨夜您抱回来的狐狸。” “紫延来啦?”盛宝筝立刻就起身,听到后一句,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去抱狐狸。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小狐狸居然挺温顺,不仅没咬他,任由他抱,还自发地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与昨夜的野性判若两人。 盛宝筝受宠若惊,摸了摸那柔软的毛皮,啧啧称奇道:“果然好可爱。”白狐不少见,但如此漂亮的,实属稀有。 “阿筝,这就是你昨日猎的狐狸?”看清盛宝筝怀里那一团雪白后,魏紫延晃了一下神后,坐不住了,羡慕地叫出了声。 昨天在狩猎场,他们都见着了,这狐狸白是白,但身上沾着很多泥土和血,看上去非常脏,远却没有今日这般洗尽铅华后的出众。那身段比雪还白,似被精心梳理过,那毛发柔顺而服帖,一看就触感极好。 更甚者,它的漂亮是那种贵不可言的稀有,很适合权贵人家豢养,宫廷内的人士都未必能拥有。平时若抱着它外出交际,那面上贼有光。 跟盛宝筝的狐狸一比,他们昨天抓的兔子、大雕瞬间就不够看了。 “啧啧,如果李长乡昨儿见到这狐狸洗干净后竟是这样的标致,估计要酸得眼都红了。”魏紫延摇头,“他知道郑贵妃喜欢宠物,又一直想讨好七皇子,找不着机会牵桥搭线,这狐狸这么漂亮,正好适合献上去。” 盛宝筝挑眉:“你可拉倒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郑贵妃私底下有虐待猫狗、拿它们发泄的癖好,小白狐送过去,焉能活命。” 还不如被他养,伤养好了放生,还算是日行一善。 “还有啊,这狐狸我养好了可是要送走的,还是昨日围猎的老地方,你可别说漏嘴了,万一我前脚刚走,李长乡那厮后脚就来。他真要送,哪怕是想讨要好处,以七皇子恋母成狂的性格,肯定也不会拒绝,那这狐狸我岂不是白送了?” 魏紫延扁嘴:“知道了,我肯定守口如瓶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小狐狸耳朵悄悄竖起,眼神流露出一丝严肃,留意起两个纨绔少年的对话。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盛宝筝和魏紫延两个纨绔少年,只要他们不为非作歹、作奸犯科,上流顶层人士从来不会把这两个没出息的放在眼里,帝王也是如此。可谁知道,就这两个并不起眼的小子,绣口一吐就是好几个宫廷辛密。 郑贵妃有虐猫狗泄愤的癖好、他身为帝王都不知情,而她所生的七皇子有恋母情结,他也同样不知情,参知政事之子李长乡为了讨好七皇子上蹿下跳、不择手段,他更是被瞒在鼓里……殷凤渊眉宇微微皱起,眼中闪过那女人每次见到凤帝时娇柔温婉的笑脸、七皇子那高大俊挺、风度翩翩的模样,和参知政事之子李长乡那恭敬正直的面容,突然有一种三观被重塑的冲击。 两人还在闲聊,感受到怀里小狐狸突然变僵硬的身体,盛宝筝不明所以,揉了一把毛发,待怀中狐狸又软下去,他才问道:“你今日带人来找我,所为何事?” 魏紫延:“肯定不是没事找事,我这儿有几个商贾,他们想和你谈一笔生意,正在厅堂守着呢。你家下人估计都给他们斟第三盏茶了。” “那我现在过去。”哪好意思让客人久等呢。 “哎不急,他们是末流的商贾,油嘴滑舌得很,你是身份尊贵的世子,他们有求于你,你架势得摆高了。”魏紫延替他理了理衣衫,姿态很是不紧不慢,两位小奸商就这样交流了起来。 所有谈话内容,某只狐狸全都尽收耳内。 半个时辰后,盛宝筝姗姗来迟,那几位商贾立马围了过来,脸上只有激动,并无久等的不满。 “世子,小人是来与你谈笔合作的。” “什么合作?”盛宝筝坐在上位,眨巴着眼睛,装作自己毫不知情。 几人也算诚恳,立马就将来意和盘托出。原来是科举书的畅销,引起了各家的垂涎。“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普天之下众多读书人们的梦想,科举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可是芳华坊的科举书只在京城售卖,就京城的读书人有梦想,其他府州的读书人就没有梦想了吗? 可他们买不到书啊,只能写信给京城的亲朋好友,托人千里迢迢去购买。 这交通不便、山重水复的,等鸿雁传书一来一回,书本到手了,那三年一次的春秋闱估计早就过去了。 连京城内的私塾书院,现如今去芳华坊买书都是一摞摞的买,需要提前预定,更何况其他府州的学子们?这其中就蕴含了一个巨大的商机,他们是不敢在京城脚下跟盛世子分一份羹的,但其他盛世子眼手伸不到的城市,还是可以争取一下。 所以他们上门来,是想和盛宝筝谈合作,搞跨城售卖,将芳华坊的科举书卖到京城之外的其他城市。因为市场供不应求,哪怕书本跨城售卖价格翻两倍,都有书生心甘情愿掏荷包购买。 这摆明了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们本以为盛宝筝会答应,谁知道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少年就生气地打断:“这是谁传的!什么叫翻倍售卖,本世子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吗?” 他义愤填膺地拍了拍桌子,把桌上的名贵茶盏拍得噼里啪啦响,这不按套路的一招,把商贾们都吓傻了,“世子,这……” 盛宝筝一脸真诚:“你们都误会我了,本世子开书局,不是为了挣钱,起初只是不忍芳华坊被人陷害,名声扫地,后来就是纯粹想为广大读书人服务,才出了这全套的科举书。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赚取白银,也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只是想跟广大读书人们交个朋友。” 商贾们:我信你个鬼哦。 那你把自画像贴上面做什么,书页留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招商引资、愿者上钩么? 但人家打定主意这么说,科举书的版权全部捏在人家手里,现在摆明了要抬高身价,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甚至还得哄着:“世子说的没错,是小人眼界浅薄,唯利是图。世子想将书售往别府,是为了造福更多学子,不是为了盈利。” 盛宝筝被夸得面不改色:“你们没误解本世子就好,我信各位大人都是诚信之人,也相信各位这番合作的意愿,更进一步的合作请入内详谈。放在书页内的广告,我会择一二进行筛选,主要以高质量的文房四宝为主。但请不要忘了,我们卖书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启迪民智,而不是让铜臭腐蚀了我们的灵魂!” 这顶高帽子扣下来,商贾们也只能唯唯称是,不停夸世子深明大义。 小狐狸就那样冷眼看着小少年装模作样,本来还豆大的好感度,啪的一下又如泡沫一般碎了。 如果不是他早在内堂亲耳听到对方的嘀嘀咕咕,亲眼看到对方笑得跟土财主镶金牙似的,他差点也要被这小财迷,此刻的一本正经给糊弄过去。 第69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8 双方谈完了合作,商贾走了,临走前识趣地留下了一个匣子,说是献给世子爷的见面礼。 匣子呈上来,盛宝筝一打开,那里头的光彩熠熠、乍然如明镜,令厅堂内的人都目瞪口呆,无疑,这是一匣子的金银珠宝。里头的白玉珍珠,竟比婴儿的拳头还要大。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群商贾出手竟如此大方,在他们以为世子爷占了大便宜的时候,对方反手就来了一招,告诉他们这次合作于他们这群真正的富户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诚意是有的,炫富也是真的。 连小狐狸都被惊动了。 大凤亲王头戴的冕冠是九旒冕,帝王则为十二旒冕冠,上面串联的珠子论色泽和珍稀,都不如盛宝筝此刻手里的一枚商贾献上的白玉珍珠。皇亲国戚不如一名世子所得,这意味着什么。 魏紫延也坐不住了:“竟然还宰他们宰少了!”他的语气不乏遗憾和羡慕,觉得这些商贾格外有诚意,竟然献上如此多的珍宝。 小狐狸却看到盛宝筝把玩那拳头大小的珍珠,那双黑色眼睛眸色依然清亮,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市侩贪婪。 盛宝筝用悠哉的口气问道:“你们喜欢吗?” “喜欢的。”仆从们忙不迭的点头,似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这种珍稀东西,谁能抵挡得住呢。 “你们觉得这东西值钱吗?”盛宝筝又问道,他小手拿着一枚琉璃般的粉色珠子,满意地看到全屋子的丫鬟都面露痴迷。 “值钱。”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他们觉得用值钱来形容都差了,应该用价值连城的来形容。 他们本以为小世子会满意他们的答复,没料到小世子却道:“你们真是没见识,那些商人想看到的就是你们这副模样。”这一番话,说得他们都蒙了。 盛宝筝:“我不信府上没有一个聪明人,这样好了,我拿一个金珠做彩头,谁能说出让我满意的答案,我就把这颗金珠子给谁。时间限制为日落之前,阖府上下,只要是手头有闲的,谁都可以参加,来书房给我汇报情况。” 他高高举起一枚鹌鹑大小的金珠子,在阳光下,那金珠子闪烁出的光彩分为耀眼,所有人倒抽了口气,争先恐后地答题和叫人。 一个下午的时间,小狐狸就冷眼看着,小少年拿着几颗漂亮的琉璃珠子在玩,而答题者无数,却都被一一驳回了。很多仆从聪明地知晓了小世子的心思,于是都答不值钱,可在盛宝筝又问,为何不值钱的时候,他们又噎住了,答不上来。盛宝筝叹气,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到了最后,连殷凤渊都猜不透,这才十五岁的少年,在玩什么把戏。 眼看着日头要落下了,阖府上下都心思难耐,魏紫延也眼巴巴地道:“阿筝,好阿筝,你就给个提示吧,为什么那么大一颗珍珠竟然不值钱?” 这太匪夷所思了,虽说不是举世罕见,但也算价值连城的珠宝,到了盛宝筝嘴里,竟然成了不值钱的东西。 但他能敏锐地察觉到,盛宝筝不是在开玩笑,于是这才摸不着头脑,越发抓耳挠腮想知道答案,天知道白云学院那些夫子出策论,都从没令他如此那么有探知欲过。 眼看着答题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截止了,盛宝筝也不再卖关子,决定降低难度:“我给大家伙儿几个提示,千万要仔细听好了,一是它的值钱不值钱,必须用地域来衡量,二是你们注意回忆那几位商贾的口音,如果有答案了,来书房找我。” 这题其实不难,难的是搬迁不易,很多人世世代代都被困在京城这片土地上,没有什么机会走出去开拓眼界,这点束缚了他们。 直到日落时分,所有人都等着盛宝筝解开谜题时,才有两个人献上了答案,一个是盛宝义,府上众所周知的博才多学、学富五车,另一个居然是盛国公身边伺候的账房先生。 盛宝义落落大方地说:“我非垂涎金珠,但我对弟弟这一问格外有兴趣,故来作答。我曾读过宋先生的游记,游记中曾记载南海有无数个与世隔绝的岛,岛上居民皆是朝代更迭中原战乱迁移过去的,保留了百年前的古朴。中原人吃山靠水,他们则靠海吃海,那里交通不便环境恶劣,时刻饱受海浪恶风的洗礼。但岛上居民极为富有,因为那里盛产珍珠,颗颗大如拳石,但他们又极度贫困,珊瑚珍珠在那里最不值钱,因为随处可见,所以堪比海上砂砾……但他们眼中不值钱的东西,几经辗转来到中原,却能摇身一变成为世家大族追捧喜爱的物什。” 答案这才水落石出,盛宝义也足不出户,但他通过自己的博闻强识,答出了这个令人困扰的问题。他的优秀,令府上无数人倾慕。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某只狐狸也流露出了欣赏。 出乎他的意料,国公府的庶子竟有此等的才华。 另一个账房先生杨云的答案也大致不离,他笑了笑,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宝义少爷的回答珠玉在前,杨某自愧不如。杨某只是在小世子的点拨之下,忆起那几位商贾的口音来自南海,故才恍然大悟。” 两人的回答都很好,盛宝筝一人奖励了一颗金珠。 无论两人是如何推拒、表示受之有愧,他都给了,满是真心实意,并无吝啬。他甚至看出这位杨云杨先生有才,将对方挖到了自己身边,硬生生给对方升了职。 “原来这就是阿筝你说的不值钱,那些商人出身南海,他们只是拿了自己那边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就想换我们的感恩戴德,你是这个意思对吧?”魏紫延暗骂了一声商贾狡猾,你以为自己占大便宜了,其实他们根本永赚不赔。 “没错。”盛宝筝点头,“这匣子的珍珠并不值钱,朝廷限制海运,导致海外漂泊了无数的岛屿,朝廷势力根本管束不到,你只要拿一船的米粮,去跟岛上的渔民以物易物,就能换来这一匣子的珠宝。” 魏紫延嘴巴张的很大,大得可以塞下一颗蛋:“粮食在这里也最不值钱,在那里居然价格堪比黄金?” 盛宝筝唉声叹气地一摊手,“谁让海岛土壤贫瘠,根本种不了米粮呢,米粮才价贵,海岛渔民只能每天靠出海打渔,远去扶桑等国,高价以珍珠海物换取米粮,这些真金白银可都流失出去了。” 他的言论,引起了某只狐狸的皱眉,不为什么,只为朝廷不重视,导致这些财富流失而突然升腾起的占有欲。一个远在京城的纨绔少年,都明白的道理,一群满腹经纶的中央朝臣为什么不知道? “那几位商贾正是钻了朝廷海运的漏洞,靠海商积累起了这些财富,你还记得他们的肤色和手吗,那都是海上风吹日晒的痕迹。”在魏紫延这个愣头青面前,盛宝筝的口气总是略带提点。 别问盛宝筝怎么注意到的,剧情内,某位皇子就是靠这个发家,派遣幕僚前去海岛驻扎,长年累月的赚取财富,积累下了金山银山,而这些金山银山都是对方日后起势的资本,手眼通天地瞒过了所有人。 听到盛宝筝的解释,魏小侯爷双眸之中骤然爆发出格外炽热的光,他说:“原来如此,那我要多聘几艘民船,以出海打渔的名义,拿粮食去换珍珠。” 谁钻漏洞不是钻呢,他也要钻!他已经可以想象自己被无数财富包围的画面了。 “加我一个吧。”盛宝筝从自己的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匣子,里边是十多张银票,全都是原主这些年一边挥霍,一边攒下的私房钱小金库。他郑重其事地把小钱匣递过魏紫延,“这都是我攒了几年的私房钱,我爹都不知道呢,紫延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啊。”其实盛国公可能知道,府上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但对这样小孩子藏钱的行为,多半是当做不知情地纵容了。 “好嘞。”魏紫延收下了,然后没等他兴冲冲地回到侯府,没等他组织起人手,没等他打造和购买起海船,朝廷突然出手改革海运了,说决定不限制海运了,由朝廷出手,派遣官方船只出海做交易,与海外互通有无。 凤帝这个巨浪一来,他们的小船还没正式出海呢,就被彻底掀翻了,所有银票都打水漂了。 魏紫延人都傻了,盛宝筝直接哭了,盛国公和盛宝义轮番上阵安抚也没用,他锤着自己的膝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像死了爹娘,哭得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阿筝你别哭了,当天屋内就我和你,我们之中肯定有谁出了内鬼。”魏紫延拍了拍他的肩膀,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床上的狐狸好整以暇地翻了个身。 盛宝筝不哭了,眼泪花儿凝固在眼角,冷冷道:“你直说吧,你怀疑谁,是不是怀疑我呢?”大有你敢点头,我分分钟跟你掰头的意味。 “我没这么说,你当然是可信的。”魏紫延急得满头大汗,“好吧,也有可能是我打瞌睡,嘴上没门给谁听到了,走漏了风声,不怪你怪我。” 盛宝筝这才气消了。 不过接下来几天少年还是蔫蔫的,没什么精神气,行走坐卧都忍不住心痛道:“我的钱,我攒了几年的私房钱。”他的精神状态被某只狐狸尽收眼底,虽然面上还是冷淡,但却不易察觉地眯了眯眼睛。 第二天,凤帝突然毫无缘由地往国公府赐下了一些东西,引起了朝野内外的哗然。 陛下赐给有功的臣子一些东西本来没什么,但这次赏赐的东西却大有意味。正值各地方向朝廷进贡,比如苏杭每年都会进贡的云锦,以多彩绚烂变幻如云霞出名,每一个纬度都缠着多种不同色泽的丝线,必须要绣娘以超高的技艺水准来完成一年产量都没有多少,却一口气赐了国公府三匹。 这怎么能让人不羡慕嫉妒恨。 盛国公也是满头雾水,因为这些布料都过于鲜亮,不像是给稳重之人穿的,倒像是专门赐给府上少年的。 可这又没道理,因为陛下性情诡谲、喜怒无常,平日最看不顺眼的基本都是盛宝筝这类的纨绔子弟,怎么还会赏赐东西呢,他左想右想也只能联想到,儿子前些日子出的科举书,这虽是商贾行为,但一定程度上可能暗合了圣意。 盛宝筝因此就这样得到了三匹价值连城的不料,一匹赛一匹的精美,令人爱不释手。他虽然也托着小下巴,如盛国公一般琢磨起凤君的心思,但最后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送给了盛宝义一匹。 那是一匹青竹纹的,很适合少年人穿,穿在身上显得格外清俊雅致。 盛宝义连忙来道谢。 他知道陛下赐了三匹布,通通都归盛宝筝所有,他完全不知道衣服剪裁出来后,竟还有自己的份,还是按照他的尺寸量体裁衣。这可是贡品布,他一个卑微的庶子何等何能呢,自然诚惶诚恐地前来道谢。 小狐狸依然睡在床上,他懒洋洋地眯了迷眼,看似在打盹,实则将这一出兄友弟恭的画面尽收眼底。 近距离在国公府安置了几天后,他发现外界的流言多有失真,什么盛宝筝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平日在府上苛待庶兄,喜好招猫逗狗烂泥扶不上墙。他亲眼所见后才发现,不学无术也许是真的,但其他谣言纯属不实。凤帝流落在民间的这颗沧海遗珠,虽然贪玩爱财,可那份天资聪颖、宽厚爱人倒是远胜同龄人。 殷凤渊放任一缕神魂出窍,回到了御书房内,他素来很勤政,继突如其来的海运政策后,他隔三差五就会叫上几名臣子商讨政事。 越是被他器重的臣子,留在御书房内的时间越长。 有一日,七皇子被叫进去,他心情本来是忐忑的,宫中无人不知凤帝的性情,若是被父皇厌弃,明日便是枯守皇陵的命,若是被父皇看中,那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好在父皇就问了他几句,譬如你此前在太后寿辰献上的白玉珍珠产地来自哪片海域,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语气并不严厉,似乎只是闲聊家常,让他略略松了口气,说是东海。 他并不想被父皇发现,在海运这个限制的大前提下,他派遣手下去挖金的事。从海外捞的钱财,那都是他未来腾飞的宝库。许是他回答得很稳妥,凤帝接连好几天让他到御书房。 没给他什么事,就让他在御书房里待着,还问他,是否常去见母妃。 七皇子很茫然,但还是认真回答道:“儿臣自然常去母妃那里尽孝。母妃虽身处宫闱,见识却不似寻常人家的妇人那般短浅无知,常能给予儿臣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他俊朗的面庞浮现出一丝绯红,似孺慕崇拜,又似依恋,他遵从本性地夸着自己的母妃,完全没抬头注意到,殷凤渊此刻是什么样深沉的眼神。 待他从御书房出来,半日就这样过去了。 七皇子不明所以,但还是尽心尽责,回府后,他的心腹为他捏肩捶背,“殿下去宫内一整天了,可是累了?” “不累,能为父皇分忧,哪有什么累的。”七皇子笑,他不会说自己被凤帝叫去,就是在御书房里当一个屏风的,他话音一拐道:“最近我早出晚归,府上可还安宁?” “自然安宁,但是自从殿下连着去御书房几日后,府外倒是有不少闲言碎语。”心腹道。 “大哥和六哥府上的?”七皇子何其聪慧,自然心领神悟,看来父皇这些天每日的召见,让大皇子和六皇子产生了危机感。 “是的,不过殿下受宠,没必要把这些闲杂人等嚼舌根的话语放在心上,只需全心全意为陛下分忧即可。” 七皇子笑,“这是自然。” 正巧婢女送了一碗冰凉的羊奶羹,说是侧妃亲手熬制的,他心情好就舀了两口来吃,也不知道这小小一碗羊奶羹里放了什么,明明模样很普通,但味道却很鲜美可口。 更甚者,吃完后,有一股舒适的气流在丹田处游走,缓缓浸入了五脏六腑,仿佛春风拂面,整个人眉眼都舒朗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有些没吃够,肚子如打雷一般,七皇子道:“今日去侧妃那里。”经过母妃的指点,他其实不喜欢这种后院浅陋的媚宠手段,但无奈,盛宝琴的手就像是神仙赋予一般,做出来的食物竟如此的美味,牢牢抓住了他的胃。 听到下人通报的声音,盛宝琴笑如一丝弯月,又往面前的糕点滴了几点灵泉水。 可没等七皇子留宿,突然七皇子的心腹幕僚就如屁股着火一般跑来了,七皇子的脸色也当即变得煞白,不等盛宝琴出声挽留,他半点不流连地转头就走。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能比她侍寝还重要?做了半天准备却没得到预期结果的盛宝琴,脸上浮现怨毒之色。 然后随着宫内太监上门宣旨,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七皇子被凤帝下旨关半年的禁闭了。 七皇子浑浑噩噩地接过圣旨,发现上边确实是殷凤渊亲手盖下的印。 他从旁人嘴里得知海运政策改的事情,这才明白这几天为什么凤帝一连好几天把他叫过去,原来不是为了近距离观赏他这个已经长大的儿子,而是早就知道了真相,特地给了他期限,等着他主动交代事实,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而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了,竟天真的以为自己被父皇看中了,甚至为了该死的虚荣心,没把这些天他其实在御书房里是当一个屏风的事告诉给幕僚,不然他们绝对会警醒,提早为自己出谋划策,而不是落到今日的被动。 七皇子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全都是凤帝冷酷无情、饱含失望的面容,他想向那宣旨的太监求情,让他入宫觐见父皇一趟,这一次,他肯定老实交代自己的过错。 可等他回神后,眼前哪里还有宫人的影子呢。 第70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9 因政策变动,朝廷内部还对出海利弊众说纷纭,对出海人选究竟花落谁而争论不休,天子果决坚毅,直接定下了人选,把那人激动的心跳乱撞,觉得自己要名流史册了。 不过储君候选人七皇子毫无缘由被关紧闭,凤帝的手笔,让京城的风气无形之中沉重了几分。 国公府自然不受影响,某只狐狸神魂刚睁开眼,就发现盛宝筝正趴在地上跟人斗鸡。斗鸡这种东西,实属古代纨绔子弟闲暇无聊时的一种娱乐。 盛宝筝的狐朋狗友多,他每天开宴会,让各家纨绔每日都带一只鸡过来进行比赛,输的那只就必须接受惩罚。 “我这只鸡处于发情期,格外好斗,你们如果碰它,直接会被他啄掉一层皮!我家府邸看门人养的狗都怂它!” “我这只鸡是开封鸡,血统比较纯,你们看它的羽毛多黑亮,翅膀拍起来多有力,拧人脖子完全不在话下。” “别管什么发情期和血统纯不纯,战斗经验最重要。我这只鸡是找人花高价买的,上届斗鸡赛的魁首,鸡中的霸王,怎么样怕了吗?” 随着主人的叫嚣声,无数只体型魁梧、肌肉发达的鸡就这样被放入了场地。一只只昂着红色的头冠,弯着尖锐的爪子,伸长灵活的脖子,还没开始就斗了起来,场面一度鸡飞狗跳。 斗得旗鼓相当。 “啊我怎么又输了?”一名纨绔气得跳脚,不得不被人一哄而上接受惩罚,他们不罚钱不赌博,就是必须献祭了那只战败的鸡,供诸位兄弟把玩蹂.躏甚至是享用。 没想到这群纨绔子弟平日里都那么闲,小狐狸冷冷注视着,心下滋生些许不悦,本想眼不见心不烦,但面前却突然多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大鸡腿。 一个华服小少年正满脸堆笑地在讨好他:“小白,你要不要吃鸡?这斗鸡的肉可是非常有嚼劲哦。” 看着他脸上的笑脸,狐狸态度虽还是不为所动,却也没那么抵触。 “奇怪,狐狸不都是食肉动物么,那为什么小白狐不吃鸡?我一直都觉得狐狸吃米饭很奇怪了。”小少年眨巴眨巴眼睛,他的睫毛又黑又长又浓,透出了些许疑惑,毕竟后世狐狸和鸡的故事广为流传,不怪他如此认为。 小狐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郁闷。 好在盛宝筝没有多想,看它不吃就丢到一边去了,和其他人踢起了蹴鞠对抗赛。 在大凤朝,蹴鞠这项运动非常盛行,但大多数都是贵族们在玩乐,尤其擅长此道。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踢蹴鞠的也有,但数量并不多。他们并非不热衷,纯属场地限制。 盛宝筝充当裁判,他背着手走在场地周围,精致的小脸上公正凛然,就差没拿一个口哨,滴滴地吹了。 在一个纨绔有意绊倒魏紫延,被盛宝筝黄牌警告了一次,那名纨绔一脸懵逼,但因为判罚的是盛宝筝,他不好说什么。然后第二次铲球,蹴鞠升空,他下意识用手去触碰,这下子黄牌直接变红牌,他被罚出场。 “世子,你这是什么规则啊?怎么能把人罚下场呢,某先前闻所未闻。”他心有不服,觉得盛宝筝跟魏紫延关系好,三番两次在偏袒魏紫延。本来蹴鞠比赛也没有裁判什么事,是盛宝筝自行加了这个角色,他们一时感到新鲜,就答应了。 盛宝筝愣了一下,面露沉吟之色,他道:“就是正规的蹴鞠比赛规则,你们刚刚的那不叫蹴鞠,那叫近身肉搏。”什么你绊我的脚,我拽他的衣服,甚至还拿手去碰球,太没有体育竞技精神了,放后世妥妥的违规。 “蹴鞠比赛还有规则?”几个纨绔互相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皆是一脸茫然之色,接下来就是盛宝筝的个人科普时间。 “当然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蹴鞠是一项竞技运动,既然上场踢球的肯定也有规则,不然就是瞎踢,踢白打呢。” 接下来的时间,从红黄牌科普、上下半场赛制、球员职位、球员违规动作等,盛宝筝进行了一系列的讲解。看到一群纨绔从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满脸深思,再到最后的两眼发直。 确认他们哪怕最混不吝的都听进去了,盛宝筝才让他们重新上场。 在树立了规则之后,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场上的一群纨绔,一开始觉得束手束脚,但是踢了几次后,发现赛局开始变得如鱼得水。有人负责守门,有人负责进攻,有人负责防守,职责划分得清清楚楚,球员们知道配合,开始商讨战术。包括阵型的排列,一切井然有序,不再像之前一样,所有人一窝蜂全往球那里扎堆,导致球门无人看守。 胜负欲还是有的,但场面变得分外赏心悦目,有了表演赛的看头。 然后因为盛宝筝立在那里的规则,如果有人恶意犯规,会颁发黄红牌的处罚,一切都有公平的例子可遵循,不以世俗人情为转移,渐渐的,每个人也开始心服口服。 这样踢了几场下来,纨绔们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厮们都跑过来围观了,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小侯爷加油!蓝队加油!” “红队进球了!梅开二度!” “小侯爷好俊啊!”国公府居然还有了魏紫延的粉,就站在盛宝筝身后大呼小叫,娇美的面容藏不住少女怀春之心。果然不管古今中外,时空如何变换,激烈的竞技赛事总能引起围观。 盛宝筝笑了笑,一边做裁判,一边很没有少爷架子地问她们:“这蹴鞠好看吗?” 丫鬟们忙不迭地点头:“好看。” “是人好看还是踢球好看?”盛宝筝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丫鬟们就脸红不说话了,这倒也是,对于很多姑娘们来说,蹴鞠比赛眼花缭乱,根本看都看不懂,但场上的少年够酷够帅就完事了。 阖府都沉迷在这场蹴鞠比赛中,连盛宝义这个宅男都被吸引,竟放下晦涩的科举书,从书坊里走出来,小小声地为球员加油。此情此景,让盛宝筝这个裁判忍不住走神了,一个新的商业计划悄然在他脑海里滋生。芳华坊早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需要寻找新的刺激。 回到书房后,他便开始奋笔疾书。 小狐狸灵敏地跳上书桌,表示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凌乱的桌子,他都完全找不到地方落脚。笔墨纸砚到处乱放,比较显眼的是一幅京城的地形图,还有无数的废纸,其中一张正摁在少年胳膊下边,上面写着“关于四年一度京城蹴鞠杯的商业计划书”。少年拿一根狼毫笔在涂涂写写,因为过于专注,有几滴墨痕沾到脸颊都没发现,这份商业计划书从地方小组赛到十六强、从十六强到八强,八强到四强,再晋级总决赛的赛程,他一一列得清清楚楚。 从几强开始门票收费,列得更清楚。 小狐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一边为少年只知道吃喝玩乐和挣钱感到皱眉,一边又为对方的聪明伶俐而惊叹。 接下来的内容被盛宝筝的胳膊挡住了,它下意识往前走了走,完全没注意到脚下一空,它跌到砚台里,沾了满脸的墨水。爪子踩在宣纸上,烙下几朵梅花印。 盛宝筝赶紧站了下来,把狐狸的脸托起,拿起帕子仔细擦拭,眼周附近的墨渍是擦掉了,但雪白的皮毛是彻底脏了,得去清洗。 “怎么会突然跳上来呢,我带你去洗澡。”盛宝筝也不嫌脏,抱起狐狸一个百米冲刺,直奔热水房。丫鬟小厮们几次想要代劳,都被他给拒绝了, 继破例跟宠物一起睡后,他还很温柔地帮宠物洗了个澡,少年玩心还挺重,不顾狐狸的挣扎反抗,把它按在木头浴盆里,从头到尾洗了一遍,从脖子洗到腿根,还好奇地嗅了嗅:“话本上都说狐狸身上是有狐骚味的,我怎么没闻到呢。” 气得某只狐狸浑身僵硬,不断拿尾巴抽他。 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惹恼了对方,盛宝筝只以为,但凡是只动物,都不喜欢毛发被打湿的感觉。他之前养过狗,每次给小废物洗澡的时候,人狗之间都跟打战差不多。对比之下,这只抱养回来的狐狸已经足够温顺了,温顺得惹他怜爱。 就在他给狐狸擦干的时候,魏紫延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挥舞着那一份半成品的商业计划书:“阿筝,你要办这个蹴鞠比赛吗?加我一个啊!”这一次盛宝筝写得通俗易懂,连他这种半文盲都看懂了,并狠狠一拍大腿根,深觉可行。 他从不怀疑好友的商业头脑,芳华坊这个成功案例已经摆在眼前,早点上车有肉吃,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家店了。 盛宝筝:“那是自然,你是我的好兄弟,我做什么都不会缺了你。” 全京城的人士都知道,国公府世子和魏小侯爷两人都是不学无术、臭味相投的混账,那要好的性子,比寻常人家同父同母生下来的更像亲兄弟。 他们又凑一起,准备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自然引人注目。正值秋闱落幕,几家欢喜几家愁,京城脚下除了赏月诗会、香山郊游再没什么热闹可看,在这样无聊的季节,京城蹴鞠杯就这样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序幕。 第71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10 既然是要干大事,那前期的准备工作半点少,态度也不能马虎,千里之堤尚且容易毁于蚁穴,如果敷衍了事,事后恐怕难以维持。 首先是选址,虽都是天子脚下,但京城的分布却呈现“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态势,东雀门附近都是繁华热闹的街市,著名的商业区,富豪巨贾云集;而西雀门更靠近皇宫,为了方便帝王召见,各种权贵王府、官员府邸基本都设在西边。以原主盛宝筝为例,他的铺面产业地段都很好,基本都在东雀门,而他所歇息的国公府则在西雀门,谁家的府邸离皇宫越近,那越贵不可言。 而因北雀门和南雀门,则是一般老百姓住的地方,较西雀门热闹。户籍显示,这两个城区的人,占据京城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七十多。西雀门的人口只占据了京城的百分之一。 所以他们的选址,一定得远离权贵,更靠近南北门,又不能离繁华东门太远。指望那些注重颜面风度的士族权贵们,来看这种摸爬打滚的运动,并融入热闹的赛事振臂高挥,完全不现实。 对着京城的地图,挑地方并花钱盘下,盛宝筝他们费了些时日。 好在这种磨人的功夫一般不需要他们这些做少爷的出面,只需要动动嘴皮子,手底下的人自然会把事情办圆。 选了地址后,买下地皮后,盛宝筝开始安排人手,将场地按照他想要的进行布置。仿照后世的大型体育馆,中间是赛场,四周修建有高低差的围观看台。看台和看台之间也要修建散场通道,避免造成踩踏和拥堵。 考虑到社会风俗,盛宝筝还纳了女子看台,大凤女子虽然能够抛头露面,但这群体数量还是太少了,大家闺秀们都有自己的处世之道,所以在这女子看台的安排上,盛宝筝调低了比例,与大众看台也稍稍隔开。 然后就是一道数学题,他出来考魏小侯爷。 问:“假设看台有四千个座位,每张座位门票卖200铜板,一场比赛下来,门票费能挣多少银子?” 三岁孩童都知道一千铜钱等于一银,很容易得出结论,一场比赛下来能挣800银子,但盛宝筝却悠悠然地摇头道:“不止这个数,确切地说,应该是两千白银一场。” “怎么可能呢,怎么得出这个数的?完全翻了两倍多。”魏紫延从自家算账的手里抢过一个算盘,一边不敢置信地拨动珠子,一边咬着毛笔的头,绞尽脑汁地拧眉苦思,完全没想通为什么会是这个数。 盛宝筝笑而不答,一边抱着狐狸,一边意味深长地指了指体育场地的座位分布图,示意他再想想。 他的疑惑完全是正常人的反应,连旁听的盛宝义也是一脸茫然,只能说文人的笔墨芳香、心思单纯,是无法想象商人们有多铜臭的,连被盛宝筝从盛国公身边撬墙角挖过来的杨云,都不得不感叹,在挣钱这件事上,小世子简直天赋超绝。 继海运夭折之后,这么快就想出了一个新点子。 因为魏紫延实在没想出来,盛宝筝顿时也没什么为人师表的快乐,只好公布答案:“200铜板一张的是普通票,如果按普通票来算,一场下来最多就入账800银子。你的答案没错。” 但是经商可不能那么老实。 “我定了,前几排好位置的观看票,票价为一银,中间的票为500铜板,中后排距离场地较远的票则就是普通票,定价是200铜板,所以这样算下来,一场比赛少说也有两千银子的收入。” 更别说还有50铜板一张的站票,还有给顶级权贵富豪设立的包厢,零零总总算下来,两千银子也只是一个纯保底。 一句句听下来,魏小侯爷的嘴越张越大,最后激动地甩了珠玉算盘道:“绝,绝了!” 而且他这样还有效维护了纨绔贵族子弟们的颜面,他们自认为身份高贵,真想来看球的,怎么能跟这些平民坐一起呢,那不坐一起,就掏钱买贵票吧,反正一张vip票,于有钱人家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确定每场比赛的保底收入后,盛宝筝他们就开始撸起袖子大干特干,宣传方面自然有人去做,无论是走街串巷地说、在公告栏张贴,还是通过说书人的嘴、勾栏清倌儿的笑容宣扬出去,总之铺天盖地的宣传必不可少。古代人的日常娱乐不多,一有什么新鲜事,无需大规模宣传,他们平日里寒暄都会口口相传。 更别说蹴鞠这种运动,在民间就很有基础,一听有比赛可以看,那态度完全就迫不及待,纷纷问:“哪年哪月什么时辰开始啊?赛几场啊” 大规模宣传之后,盛宝筝就开始海选报名,他是国公府的世子,在府衙周围张贴一些告例也没人拦他。他表示这场蹴鞠赛事是全民性质的,人人都可以组队参加,年龄上没有过多的限制,只要是年满十四周岁,三十周岁以下,身强力壮且无重大疾病史的男性都可以报名参加。 报名费只需100铜板,这个相当于一笔防止球员跑路的押金,只要签字画押后,他盛宝筝用国公府的信誉担保,赛事结束后一定会全额退款,不占报名者一分一毫。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列在布告栏上的赛事奖金,第一名的队伍能赢三千两银子,第二名则是两千银子,第三名一千银子,第四名再减半,但也有五百银子的分成。 这部分内容张贴出来,民间围观群众若油锅里倒进了一片水,完全沸腾起来,拖家带口的报名者络绎不绝。装报名费铜板的聚宝盆,不到半个时辰就满了,盛宝筝安排的工作人员,不得不赶紧再搬几个过来。 —— 张狗蛋家住南雀门,是四老胡同附近猪肉铺老板张达的儿子,年逾十五了都要娶媳妇了,还成天游手好闲,全靠父亲卖猪肉和收取小孩保护费过活,那不成器的模样,让街坊邻居一看就摇头叹气。 “狗蛋啊你争气点吧,你爹一大把年纪了卖猪肉容易吗,他那杀猪刀,渐渐都快拎不动了。” “你懂事点,还不快回去继承你父亲的店,用那读书人的话讲,这叫‘子承父业’,你看那天桥下的‘豆腐西施’开的豆腐铺,一门高超的点豆腐手艺代代相传,婆传给娘,娘再传给女,造福了多少四老胡同的人哪,你小时候就是吃人家豆腐长大的,跟你爹的猪肉一样,没了传承可不好。” 每次听到这种老生常谈的话,张狗蛋都一脸委屈:我爹他杀了一辈子的猪,不代表我也想杀一辈子的猪。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 可能他身上是真的有天赋吧,他身体特别好,眼神也很敏锐,能一眼看出每一只被拖过来、叫得凄厉的猪身上的肌理纹路,能一脚、几刀下去,就让那只猪得到解脱。 因为这个独特的本事,他想去从军,但却被守城军官拦了下来,说是看了他的户籍,他家中只有一位老父,无其他兄弟姊妹,不符合入伍参军的条件,把他给拒了。 他的梦想就这样夭折了,可他又不识字,嘴巴也笨拙,不能去什么酒楼当一个算账跑腿的管事。 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又过了一年,直到他看到了京城蹴鞠杯的报名表,他欣喜得如获至宝,疯疯癫癫地跑回了猪肉铺,连自己的草鞋跑丢了都不在意。 然后他忘记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好几天没回来,于是被盛怒的老父亲一巴掌掀翻在地,“这几天你跑哪里野了?我听隔壁王娘说,你抢了她儿子的冰糖葫芦,一句话没说就跑没影了,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连五岁小孩都欺负,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混账东西,让你去当学徒你不去,让你卖猪肉你也不做,你想干什么?” 这一巴掌雄浑有力,扇得他满眼冒金星,一边吐一边说:“我要去踢蹴鞠……” 没曾想,张老爹一听更加恼怒,第二巴掌又下来了,粗声粗气地呵斥:“你去踢什么蹴鞠,成天玩闹,有什么出息?”他气得满屋内找趁手的东西,打算今日就扒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狠狠收拾一顿。 “第一名有三千两银票!”挨了第二巴掌的张狗蛋,看到自家爹举起的东西,立马醒过神,嘴快地补充了一句,他还忙不迭地从自己胸口掏出那张白纸黑字的报名表。 一听这话,张老爹表情惊疑不定,“怎么可能呢三千两,去钱庄抢钱都没那么多,你小子糊弄人的本事可越来越高了!”三千两,这是什么数字,他得杀几辈子的猪才能挣到这个钱啊! 可儿子顶着一张鼻青肿胀的脸,看上去也不像是说浑话,于是张老爹将信将疑。跟儿子一样,杀了一辈子猪的他也不识字,但他不识字没关系,街坊邻居住着几名秀才,割几两猪肉找他们帮忙念念这上边写了啥,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也知道了全部过程,知道了这些日子来买猪肉的客户,嘴里聊的京城最近热闹事蹴鞠杯就与这有关。捏着那他一个字都看不懂的报名表,张达本来还凶神恶煞的脸,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张狗蛋就这样胆战心惊地看到自家老爹一反常态,高高举起的扫帚慢慢放下,关心地道:“乖大郎啊,刚刚阿爹打疼你没有啊?” 他吓得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那就好,阿爹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有踢蹴鞠的天赋,你力气大跑得快,每次抢小孩的东西之后你跑路,身后都跟狗撵似的,一下子跑得没影,南雀门这片地儿,没人能跑得过你。你可以去场上试试,万一呢。” 类似张狗蛋这样的事情还发生在许许多多的人家,连白云学院这种每次科举考试都为朝廷输送能臣将相、被外界称为育苗基地的高等学府,都派遣了一支强队,兴致勃勃地参加小组赛的报名,领头人赫然是威风凛凛的秦小将军。 虽然在只是第一届试水,但这蹴鞠赛场上,好似依然高手如云。 看着各地方呈上来,小山一样高的报名表,盛宝筝陷入了深思,一时都分不清究竟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是踢球这种事无论古今中外都能点燃众人趋之若鹜的热情。 第72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11 在万众期待下,京城蹴鞠杯小组赛第一场的开始,就备受关注,球场内都坐满了人。盛宝筝提早命人把要进行对抗的两支队伍写在公告栏上,各自队伍的球衣以颜色做了区分,比如红色对绿色,红色对蓝色,蓝色对绿色,颜色越鲜艳越好,省得场内的球员和围观群众抓瞎。 在此之前京城没有这样热闹好玩的事,于是提前几天,外边的茶馆酒楼都传遍了,是那两支队伍的名称和出处,称得上人人街谈巷议,敏感人都能察觉到,这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因为是正规比赛。 经过层层筛选,盛宝筝把一些三申五令后连最基础规则还是弄不清的队伍淘汰,毕竟最初是小组赛,大家还在不成熟中摸索,整体实力都没有那么突出,但也不能让一些歪瓜裂枣降低观赏体验。 白云学院的队伍赫然就在第一个出场 作为白云学院的一名学生,撇开私心说,盛宝筝他对这个备具冠军气质的队伍还是挺看好,包括秦小将军在内,一个队伍内的球员一水儿都是京城内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一群帅哥身穿劲装,站在赛场上还没开始比赛,光抬胳膊压压腿,那场面已经足够好看。 果不其然,见到球员接二连三的上场,场内外立刻响起了惊呼声,数以千计的群众发出兴奋的声音。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抱着狐狸盛宝筝面露微笑。 比赛热身阶段,球员们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好戏开锣,围绕着那颗能左右人命运的小球,两队的汉子都开始大展身手。 或脚法敏捷、健步如飞,或身如巨象、无法撼动,或各种惊险的球门扑救和阴差阳错的转折,令人上一秒还在鼓掌,下一秒就揪紧了心脏无法呼吸。无论是支持红队的,还是支持蓝队的,都不舍得移开眼睛。 直到结束后才松了口气,“我滴娘欸,这蹴鞠太刺激太好看了!” 一场比赛算上中场休息时间,长达一个时辰,也就是现代意义上的两个小时,很多人膀胱憋得慌也不舍得去茅房。除了怕错过精彩的画面,理由非常理直气壮:“我要是走了,回来这位子被人抢了怎么办!” 小组赛的门票都是不收费的。 不是掏钱买的票,就是这样提心吊胆的,完全不敢离开,你前脚刚走,后脚立马就有人抢了。 当然也不是场场都那么精彩刺激,但话题度肯定都有了,蹴鞠杯第一场就如此精彩,彻底让这个赛事一炮而红,接下来的比赛空前的火爆,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聊的话题都是今日要比赛的队伍,或者是昨天的比赛有多精彩,你没去看有多遗憾,简直是不枉此生。 本来不感兴趣的路人,听得多了,也忍不住要去看几眼。 还有人因为支持的队伍不同而吵架,争得面红耳赤,为喜欢的队伍输了而痛哭流涕。甚至还有京城内小有名气的文人,写下“蹴踘屡过雀台上,平生把臂广庭震”的诗句。 雀台就是那球场的名字。 如同后世的□□公司一般,热闹的东西引人追逐,赌场啊茶馆这种东西也开始了遍地开花。 在三十二支队伍进十六强的赛程,再刚过一半,各地方的赌庄已经安排上了,“来来来,买定离手了啊,下一场白云学院队和兰州府队,强强对决,买胜的这里,买负的这里,平要加赛的在这里,三种结果三种赔率啊!一夜暴富在这里,走过路过莫错过!” “压总决赛冠军的走这边!” 激烈的赛事引人关注,球队的名字自然没有被人遗忘。白云学院队的人气不出意外遥遥领先,而其他的强队也崭露头角、榜上有名,走到哪里都引人围观。球员们从一开始被人簇拥的恐惧,到最后吃饭都被人讨论围观,渐渐变成了淡定。 当蹴鞠成为全民狂欢后,这下子,再也没有人说盛宝筝在胡搞瞎搞了。因为球场周围成人群聚集点后,那附近开始卖煎饼、糖糕、烧饼的啥都有,很多人看球忍不住就想吃东西,让摊贩们都赚了个盆满钵满,何况是赛事主办方的国公府和魏侯府呢。 饶是再迟钝,不少商人也嗅到了商机,在盛宝筝有意无意暗示了几句说,“球员们的球衣该换新的了,胸前空荡荡的,球场周围也空荡荡的”后,聪明人都纷纷上赶着到国公府来求合作了。 于是接下来的比赛,球场围观群众就看到球场周围贴了一些广告,什么方氏水墨铺啊、高家钱庄啊、罗家酒楼啊等字眼出现了在球场中间,全都是京城脚下小有名气、财大气粗的商铺。据说跟皇亲国戚有关系的王家绸缎庄和白氏布鞋店更是大手笔,直接赞助了球员们的球衣和鞋子,全方面展示了他们的衣服料子是多么鲜亮、多么结实。 这种简单粗暴的打广告方式,给单纯的老百姓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得到的效果回馈也是非常粗暴,以上出现的所有店铺名字,这个月的营业额全部都翻番了。 在接广告的途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有两人曾接见了盛宝筝,为首的那位身穿紫金色长袍,腰带镶玉,冠是白玉冠,手指戴了两三枚一看就是上等货的翡翠扳指。后面的那人没穿华服锦衣,只一件不起眼的流青色马褂,但仔细一看,也是值钱的料子。 此两人一看就非富即贵啊。 盛宝筝脑子转得飞快,于是摆出和善的微笑。 想着伸手不打笑面人,殊不知看到他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出来,身上是一件质地柔软的华丽锦袍,头戴一条镶嵌宝石的抹额,脚上的小靴子做工精细,不仅图案巧夺天工,还绣有低调的金线。 那步履悠闲,如玉般的精致脸庞,如同牡丹花丛中的那一滴朝露,模样气度半点不输给宫中的皇子。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小郎君,让人一见难忘。 两人一下子就心思各异了。 “两位这边请。”下人把人请到厅堂奉茶,国公府用来招待客人的厅堂自然也是富丽堂皇,各种碧玉茶盏、古董花瓶、字画真迹、红珊瑚盆栽等家居摆件样样不缺,绝对不会让人感到简陋或者被怠慢。 端起茶水,轻轻抿一口,就可尝出这是云雾山极品的雪芽茶,宫内能得到的份额都有限,国公府却拿来招待客人,不可谓不奢侈。客人都能饮如此好茶,主人更不必说,而且两人所到之处,所见到的国公府的下人皆恭恭敬敬,主人的命令完全说一不二。 只能说,盛宝筝这个国公府世子,不是皇子身,却过着比皇子还要舒坦的命。更别说,最近对方如同善财童子转世一般,将不少真金白银收入囊中,分外令人眼红。 为首的那个年龄较大,自称是姓裴,而众所周知,当朝大皇子的母族就姓裴。 他还没说明来意,就见到盛宝筝盯着自己的同伴看,他不禁讶异道:“世子,怎么了?我这位兄弟可有不妥之处?” “并未,只是我观这位兄台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万中无一的好面相啊,兄台一定出身富贵。”盛宝筝笑呵呵地说,这次倒是不戴□□,以真面目示人了。 这两人还“大哥”、“六弟”的称呼来称呼去,殊不知他们的身份,一上来盛宝筝就通过面相看出来了,便主动放低了姿态,还小小地拍了个马屁。 听到熟悉的面相论,六皇子殷怀冷笑两声:“国公府好歹出身名门,子弟皆读圣贤书香,盛世子何必老把这种话挂在嘴边,毕竟这都是那些江湖骗子妄图攀附权贵,招摇撞骗的的把戏,盛世子与那类人为伍,真是自堕身价,令人不齿。” 上次的事,六皇子回去后想了想,觉得是巧合,盛宝筝也许提前知道了些辛密,所以当众搞了一出解梦的把戏,故意打了他的脸,让他下不来台。这一次更是可笑,他一身的行头明摆着非富即贵,更甚者,门口的马车还低调地挂了名号,有心查探的都能知道他们的身份,还需要盛宝筝来强调和卖好? 他一脸的讥诮,尖酸刻薄的言论,有些让那俊朗的皮囊大打折扣,六皇子不到自己这幅模样,正落到一双黑黢黢的狐狸眼中。 盛宝筝无辜地道:“这位兄台何苦如此偏激,这类方术灵不灵是其次,纯属个人爱好,比如盛某观兄台面相,印堂微微发黑,隐隐看出兄台接下来可能会受到口舌非议。虽不碍事,但来势汹汹,可能会对兄台的生活造成些许困扰。兄台若信,可提前预防。” “你在咒我?盛世子可知道诅咒皇亲国戚是什么下场?”这一句摆明了他的不信,更掺杂着浓浓的厌恶。 他对少年的颐指气使,更像是对流落在外、血缘不明小野种兄弟的一种尖酸针对,哪怕他的母亲也并非皇后。 盛宝筝就不说话了,轻轻叹了口气。 皇子自然身份与众不同,就算脾气大点,那身份也不是普通权贵可以比拟的。 “六弟,你怎么能和盛世子这样说话呢。我们是过来和世子谈合作的。”大皇子如此道,他也不阻止,只假情假意地拉了两句,面上一腔和气,并不咄咄逼人,但是眸中闪烁的精光,令人不喜。 所谓的合作,也不过是一场狮子大开口,他们眼红蹴鞠杯的利润,想以皇子的身份来分一份羹,一分钱都不投入就做可以得到分红的股东。说盛宝筝可以对外打招牌,说皇子加盟。 可蹴鞠杯目前是京城民间最火热的话题,风头盖过了西藏使臣入京这一条,不少宗室权贵子弟甚至都频频出现在球场看台,亲民得很,很多老百姓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最后的淡定。这时候再站出来说皇子也看蹴鞠,于盛宝筝而言,能得到什么切身收益? 反而是皇子可能蹭了一波蹴鞠杯的热度。 盛宝筝也不是傻子,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但两位皇子非常有自信,认为盛宝筝答应不过是时间问题。自从七皇子被关禁闭,他们两位就是最热门的太子候选者,未来的储君,谁敢得罪? 三人没注意,他们交谈的这一幕落在了某只狐狸眼中,让殷凤渊对凤帝的这两个儿子产生了不喜。 并非这几日他的狐身寄人篱下,让他偏袒盛宝筝一人,而是因为这大皇子和六皇子,在他面前表现素来谦逊和善、端方得体,连宫人犯错都很体恤,甚少发脾气。 以至于殷凤渊第一次见到这两人私底下的面孔,大皇子假仁假义、眼露贪婪,并不如传闻中那般淡泊名利,而六皇子则脾气暴戾、咄咄逼人,以权压人的手段看上去颇为熟练。两人都令他大开了眼界。 同是凤帝之子,盛宝筝行商贾之事,令他皱眉,难道到了皇子这里,殷凤渊就会喜欢了吗?此事绝无可能。 而且好歹少年性格坦坦荡荡,也不虚伪,无论是一开始的卖书或者办赛事目的,或者是接广告,都光明正大地说:“你情我愿,绝不勉强。”哪里像两位皇子,一分钱也不出,就妄想分成入股,与民争利的嘴脸实在难看。 未等到凤帝出手整治。 盛宝筝也没有坐以待毙,他是个懂小聪明的,稍微透了点口风,一些言论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例如“蹴鞠杯被大皇子和六皇子看上啦,想要插手”、“十六强才开始收门票,但两位皇子想提前收门票”、“皇家的东西一般都圈起来,要包场的,不让百姓白丁看”的言论,一下子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民众们都愤怒了。 管你是不是什么皇位热门候选人,本来才培养起这么一点热闹的爱好,居然还要被插手、被剥夺,谁能忍? 连朝廷的人都有所耳闻,瞬间弹劾两位皇子搜刮民脂民膏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上了御前,皇家做生意不稀奇,但是动作如此高调、被老百姓知道底裤都扒干净的倒是少见。 两位皇子被清流言官喷得完全不敢回嘴。 他们不是认错,而是有东西制约着他们,就怕这些言官御史的动不动去触柱子,撞得一脸鲜血,清白直谏的名声是有了,可他们就别想做人了。 无形之中,盛宝筝所说的,六皇子会遭受到口舌非议,竟歪打正着地又再次应证了。 没了捣乱者后,京城蹴鞠杯顺顺利利进入了十六强,更加蒸蒸日上,它的火热,如同鸡犬升天一般,不仅带动周边的蓬勃发展,连远在七皇子府、已为人妇的盛宝琴暗地里都占到了不少便宜。 第73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12 七皇子被下旨关紧闭,半年内不得出门,居家反思。 按理来说,七皇子被关起来了,他哪也不能去,无需往前那般早出晚归,盛宝琴能见到他的次数应该多了起来。其实并不然,府上无数莺莺燕燕,分配给她的时间依然很少。 她不是没有主动争取过,在她把那些不堪一击的美人斗倒后,只剩下一个正妃。 正妃出身不高,但赢在有一张妖艳的脸庞,比盛宝琴美丽一百倍。哪怕盛宝琴拴住了七皇子的胃,但她管不住七皇子的脚,七皇子就爱去她那里,让盛宝琴嫉妒得不行。有些人天生丽质难自弃,是她喝灵泉水,变美也无法赶上的。 她果断调转了路线。 她是没有过人的美貌,但她拥有灵泉,这是她这辈子安身立命的资本,是最大的仪仗,有无数的妙用,可以养颜美容,可以治愈伤口,可以增长食欲。 她知道七皇子被关在家里难受,正妃就是个祸水脸蛋的花瓶,那她就走贤内助的路线。 她斗志昂扬,决定掏自己的私房钱开一家客栈,就开在雀台附近,不仅给客人提供一日三餐,还提供休息的住所,而那食水都是掺了经过百倍稀释过后的灵泉水,入口后似春泥抚慰冻土,不仅滋润心肺,还令人胃口大开。 因为蹴鞠带来了很多人流量,于是这间客栈很快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香饽饽。坐在大堂内,还有西域远道而来的番邦人,他们用奇怪的口音,说蹴鞠比赛非常精彩,这里的食水非常可口。 就这样,盛宝琴实现了发家致富。 她没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七皇子被关禁闭,处于冷藏状态,导致大皇子和六皇子最近非常高调,她怕老百姓忘记了七皇子,于是把开客栈挣来的钱,全部用于免费给穷人施粥。 地点就设立在城外门口,开设了免费发粥的棚子,而且不是简单稀薄的清水粥,而是有一点肉沫很粘稠的小米粥,筷子插在上边,都能不倾倒。 只要是清贫人士,每个人都能领一份,并强调这是七皇子仁善、关爱贫苦人士,所以特地免费发粥。 这笼络人心的手段非常简单粗暴且深入人心,闻着那诱人的米粥,虽然免费蹭粥的人多,但果然进城的人人都念着七皇子的好。 让被言官弹劾到自闭的大皇子和六皇子气得牙痒痒,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被关禁闭的人居然还能有如此不老实的手段。他们前脚刚失了民心,对方后脚就暗戳戳的收拢民心,这不摆明了把他们往泥里踩么? 现在储位未定,三位皇子才学和年龄都相差无几,凤帝的心思也难以揣摩,看不出对哪位皇子有所偏好,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事关家族利益,各大家族在站队上都很犹豫,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政治投资这种事情,能得到巨大的回报,但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一站错队,未来可是要阖府掉脑袋的。 他们不敢轻易站队,但暗地里观察一番还是有的。 每位皇子的所作所为,都将成为那些老奸巨猾之人私底下考量的标准,深谋远虑之后,才决定到底支持谁。 正是知道这个道理,大皇子和六皇子才生气,自己被阴了一招。 殷凤渊也清楚,这些臣子算盘下的小九九,不过一直冷眼旁观罢了。他的心思当然难揣摩,因为他遵循凤帝的夙愿,替对方而活,可连原凤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属意的是谁,倒是对流落在外没见过几次面的盛宝筝有几分关注,殷凤渊又怎么能做出决定。 一个选择困难症的人,临死前又把选择困难症留给了他,满朝文武又怎么可能猜得中他的心思。 索性,凤帝的血脉们都还年轻,可以再观察几年。 — 蹴鞠杯进入十六强后,脱颖而出的队伍都非常强悍,比赛变得更激烈,场面也更加刺激,让很多准备来年科举的学子们都无心学习。门票进行收费,完全没有阻碍群众的热情,盛宝筝规定了每个人只能限购两张票,以免出现富人包场或者是黄牛倒买倒卖哄抬票价的情况。 盛宝筝不知道,他这一个小小的规定,让万人叫好,也让有些人想趁机浑水摸鱼的心打了水漂。盛宝琴本来都让心腹丫鬟去了,一口气买个百来张,然后再高价倒卖出去,赚取差价,也存了让盛宝筝这个官方挣的还没有黄牛多的心思,结果限购令一出,她的小算盘又落空了。 盛宝筝还高价聘请了高手来解说,这些高手内力雄厚,嗓音洪亮,视力一绝,能对球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进行解读,帮助后排视力不太好、看不太清楚的观众认清局势。 比如“白云学院队身穿蓝色,他们脚法以轻盈敏捷为主,而江湘队则是红衣,以进攻突围为主,常常硬碰硬。啊他们在交头接耳,可能是在商讨战术,他们摆出了一种阵型,将蓝队的三号左右包抄,这是军中常见的一种阵法。蹴鞠在军中很盛行,士兵们常常用来强身健体,哦——蓝队攻其不备,进球了!!!” 场内立刻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激情洋溢的解说搭配激烈的场面,增添了不少热闹的气氛。 有时候场面不温不火怎么办,让人看着想打瞌睡。 盛宝筝就会加一个解说,两个解说最好各站一方,比如“白云学院队踢的是什么玩意儿,他们昨夜是没睡好么,这蹴鞠踢的软绵绵,他们以为自己是君子,对面是跟他们举案齐眉的婆娘么!” 另一方则道:“白云学院队起码是君子,瞧瞧江湘队在踢什么,这脚法臭的,我都看不下去了,多少次必中球都丢了!他们眼珠子怕是长在脑后边吧!” 双方各执一词,用语粗俗,很容易把场面拱起火,没有人想打瞌睡了,一时口水横飞,骂解说的有,骂球员的也有。 魏紫延和盛宝筝坐在视野最好的包厢内,都不禁感叹道:“还没到决赛就这样刺激了,总决赛得有多刺激啊。你瞧王老头都来了,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跟儿孙一辈的来看球,真是人不可貌相。”好友不愧深谋远虑,一些包厢里果然坐了不少皇室宗亲和朝臣,他们都无法抗拒蹴鞠带来的热闹气氛。 连这些老古董都无法抵御,更别提普通民众了,可惜这样精彩纷呈的赛事,好友居然要四年才举办一次,说次数多了就不值钱了,还会引起不良的社会风气。 “是啊,不少文武官员都来了,外边也是人山人海,如果总决赛的时候,陛下也能亲临就好了,这样就能真正的与民同乐、蓬荜生辉。”盛宝筝也感叹道,他没注意到,他怀中狐狸蓦地僵了一瞬,神色充满怪异。 “为什么?”魏紫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你可别开玩笑了,虽然这比赛很精彩,但陛下乃万金之躯,这球场这么乱,万一混入了刺客,危害天子怎么办?这责任可不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依他所见,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凤帝还是好好在宫内当大佛吧。 盛宝筝:“我就想让陛下看看,这天下是多么的海晏河清、风调雨顺,正是因为京城脚下人人安居乐业不愁吃穿,我们才能有机会举办赛事嘛!”如果换做是先帝在位时的饥荒年,黄河倒灌、天灾频发,人人囊中羞涩捉襟见肘,这蹴鞠赛事还怎么办得起来。 “陛下如此英明,我们虽学术不佳,但能得到陛下的宠幸,不正是你我的目标和理想吗?” 盛宝筝搞不清楚原主究竟是否为凤帝的血脉,有没有做储君的野心,但凤帝正值盛年,其他皇子反正也还没有上位,他要好好抱住这个金大腿。 他记得史书上对凤帝政绩的一堆描述,堪称是词藻华美,而他早已倒背如流。如果凤帝能亲至,他一定小跑着上前吹彩虹屁,说看陛下,这是草民送您的一场狂欢啊陛下! “是这个理儿。”魏紫延摸了摸下巴,以往凤帝眼中从没有他这个便宜外甥,如果蹴鞠杯举办决赛的现场,凤帝能亲至,看到他们两个半大少年,居然能把一个正经的比赛搞得那么好,搞不好一个龙心大悦,就赏赐他们俩流水般的宝贝了。 两人美美的畅想一番后,魏紫延才回到现实,泼了盆冷水:“不过陛下出宫还是太危险了,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盛宝筝点头,其实他也就想想。 他没注意到怀里的小狐狸,眸光不易察觉地闪烁了几下,似乎在认真考虑。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小半个月,进行到了总决赛。正值秋风肃杀,但球场上一如既往的火爆,乌泱泱的全是人头,一眼望过去居然男女老少皆有。 没办法,经过一个月的疯狂角逐,强者如林中,只有两支实力最强的队伍胜出了。 这玩意儿街头巷议,前面的比赛错过也就错过了,但总决赛怎么能不看,万一错过了,岂非人生憾事!哪怕盛宝筝规定了人人只能限购两张,但那票也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抢光了,黄牛手中的票价格也高到离谱,用“一票千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少世家大族的闺阁女子都主动迈出了家门,蒙着面纱进了女子座。盛宝琴也乔装打扮,以一身飒爽的男装来到了现场。 比赛分明还没开始,但秋风裹着热切的呼喊,还有不少女子羞涩的尖叫声,刮到盛宝琴耳朵里,她抬眼望去,原来是秦小将军秦骁登场了。 秦骁是这个京城出众的年轻才俊之一,不仅样貌英俊、出身名门,而且骁勇善战,未来的军衔还会节节攀升。如此优秀的少年,心中怀春有所幻想的世家贵女们,怎么会不注意呢? 盛宝琴也是。 秦骁的样貌是万里挑一的俊朗,曾经的她也心动过,但后来就果断放弃了,因为秦骁是臣,为人臣子的一辈子都只能做臣,她嫁过去就算混得再好,最多也只能被朝廷赐为一品夫人。 一品夫人这种头衔,怎么比得上皇贵妃甚至是皇后呢。 况且她知晓上一世发生的事,上一辈子秦骁娶了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但小两口婚后的日子并不幸福。因为凤帝驾崩后,边境的野心起来了,频频发生战乱,秦骁不得不常年在外征战,与家里聚少离多,一年都未必能停留一个月,哪怕是为了保家卫国。可对于独守家中的女子来说,嫁给这样的男人,日子岂不是如同守活寡一般枯燥无味吗? 盛宝琴当时就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哪怕她上辈子落得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她坚信,这辈子有她辅助七皇子,七皇子一定能混得与前世截然不同。 因为上一辈子,如果没有盛宝筝的横空出世,七皇子距离皇位本来就一步之遥,她也距离皇贵妃就一步之遥。曾经那么近,几乎唾手可得,让她怎么能甘心呢。 — 因是总决赛,门票收得贵,效果自然也得不同凡响。 盛宝筝不仅搞了个盛大的开幕式,请了京城脚下最受人追捧的清倌儿献曲,还有精彩绝伦的歌舞表演,还放了好几个礼炮,非常令人震撼。 还精心安排球员采访的环节,每个人都会对场内的观众说几句话,聊聊自己怎么看待这个赛事的,有没有信心赢得比赛,如果拿到魁首的三千银两,队伍打算怎么分呢,你家中是否娶妻了云云,一个个都是民众甚为关心的问题,权当是勾起群众热情的前戏,果然吊足了胃口。 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大凤阶级意识颇为浓厚,但此时此刻在球场上,人人欢呼起来的声音,你都完全分不清哪些属于庶民,哪些属于士族。 白云学院队,在秦骁的带领下,一如既往的发挥勇猛,不仅俘获了京城万千少女的芳心,还强势踢进了奠定胜局的一颗球。 全场的欢呼刹那达到了顶峰,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都在喊秦骁的名字。 秦骁慢慢伸回脚,一个时辰的奔跑,让他脸色潮红,鼻尖上泛起细细密密的汗珠,外加身材矫健,浓密的眉毛却微微舒展,那股独属男儿的阳刚气,帅得人不要不要的。 本来京城盛行花美男,士族之间有鼓励服用寒食散的迹象,因为服用了寒食散,俊美的男子肌肤会出一身晶莹的汗,显得皮肤水灵。若披头散发,身穿宽袍大袖,那身姿飘逸如仙,男女老少甚爱之。 这寒食散毒性非常,会慢慢掏空人的躯体,长期服用会减寿,患上各种病痛,但他的好处也显而易见,那就是变得美。 于是连公主驸马都无法抵御寒食散的诱惑,这风气本该愈演愈烈,逐渐渗入世家大族,最后慢慢上行下效,影响民众审美,却被盛宝筝突如其来举办的蹴鞠杯给打乱了。 那些飘逸美男子踢球美,实力却不行,第一轮海选就被淘汰掉了,完全没有机会出场。留下的都是阳刚美男子,比赛一连两个月,看习惯了秦骁这等少年风姿,民众审美又硬生生被掰回来了。 拿着三千两银票,盛宝筝笑得灿烂,张开手臂迎向冠军队伍,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道圣旨给打乱了。 他和魏紫延都懵了。 不知道是两人中又出了内鬼,有人将他们的胡话上达天听了,还是凤帝本来就有此意。 如他所愿,凤帝真的亲至了,虽然是微服私访,所以不便现身,但他也托了口谕,命人给予赛事魁首和举办方盛宝筝等人奖赏。这相当于民间得到了官方最高权力的肯定,所有人都受宠若惊,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王的莅临意义非凡,不仅给第一届京城蹴鞠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让这个赛事彻底载入史册。 落幕好几个月,民众聊起来都依然意犹未尽。 大家都在说,这蹴鞠杯如此好玩,盛世子为何只举办一届,还是四年一届,习惯了如此热闹的东西,乍然回归平淡如水的生活,民众们怎么受得了呢。其他人也在说,这么挣钱的东西,还有了帝王的首肯,堪称一个躺着都来钱的聚宝盆,现在全京城乃至周边地区的人没事都在踢蹴鞠了,盛世子只捞一笔,几年举办一次还有什么搞头。 盛宝琴也这样想。 她万万没有想到,盛宝筝这厮说的“四年一届”居然没有说胡话,蹴鞠这玩意儿那么挣钱,正常人不应该想着长长久久的举办下去么?盛宝筝却是来真的,四年才举办一届,比科举考试还多出一年。 物以稀为贵,那从此以后每一次诞生的蹴鞠魁首,名气岂不是等同于状元榜眼和探花?她这个嫡弟捧人的手段果然与众不同,难怪上辈子秦骁会同他交好,还担心自己手持兵权会功高震主,心甘情愿驻守边疆。 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如今盛宝筝的言出必行,却打乱了她的计划,因为她在雀台附近盘下了一座客栈,随着热闹的赛事结束,原本雀台周边暴增的人流量全退去了,回归成了原本宽敞僻静的普通地方。 因为雀台场地修建非常合理,时常被朝廷或者其他商贾租赁,用来练兵或者举办一些文娱活动,所以哪怕四年不开张,盛宝筝也不会亏本,甚至还有人上赶着替他保养场地。 可她就不一样了,她的客栈就指望着人流量。 如果人流量变少,那还有什么盈利的空间,所以蹴鞠杯的落幕,带给她的改变最大,她的客栈前从门庭若市渐渐变成了门可罗雀。哪怕她再大方加入灵泉水,但能带来的回头客依然很有限。因为不搞蹴鞠了,这个地方没什么热闹可看,平民百姓为何还要没事千里迢迢赶到这里。 她的客栈盈利变少了,最直接的连锁反应就是她无法继续供应在城门口施粥的投入。可是施粥行为才进展没多久,人人都念着七皇子的好,一旦突然停止,那些习惯了每日去领粥的城外贫民就会抗议,很容易就会有“七皇子假仁假义”、“骗取好名声”的坊间流言出现,所以为了七皇子和她的未来着想,盛宝琴硬着头皮也要维持下去。 可实在没有银两,城门口的粥,渐渐从浓稠、掺肉沫的小米粥,到寡淡稀释的清水粥,再到难以咀嚼下咽的黍米粥,最后去粥桶里搅拌,居然只舀出了米汤,几颗粥粒都见不到。 如果没有经历过落差,贫民们还没那么失落。 正因为经过落差,他们才更生气,更别提盛宝琴之前施粥不加筛选,一些懒汉为了能喝粥,天天扮贫民。这些人,一旦受了委屈,也是群体中最为理直气壮的存在。 一时间各种流言都冒了出来,七皇子的名声好了一个月,再度被打回从前,甚至更加难听。盛宝琴纯属一片好心,却无意之中好心办了坏事。 看着七皇子对她的态度从敬重到冷漠,她慌了神,赶紧站出来对民众说,这施粥都是她一个人的主意。七皇子被陛下关禁闭,好好地在皇子府内静思休养,是她这个妇道人家自作主张,张罗了这件事。 结果说七皇子靠侧妃嫁妆赚取名声,靠一个女人养活的流言反而更甚嚣尘上了,名声更加不堪。 这其中不乏有两位皇子的手笔,但七皇子依然气得冷落了她,很大程度上有迁怒的成分。无论她后来怎么样在食物和酿制的酒水里掺灵泉水,七皇子照吃不误,却再也不踏入她的房中,她再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至于产生无限懊悔的情绪。 当然这都是后事了,回到决赛那一日。 待将赛事的尾声一切理完,不知不觉间,国公府又到了万籁俱寂的深夜时分。 盛宝筝泡完脚就上了床,小狐狸已经自发的躺在被褥之上,蜷缩起一个角落,这一个多月,它就没有在庭院里睡过。 盛宝筝把小狐狸抱在膝盖上,不顾对方的挣扎,仔细查看对方的伤口,满意道:“真好,你的伤口已经好了。” 也许是夜晚,月光柔柔的洒进来,少年星眸生动,声音也格外温柔,一笑起来颊边就出现一对小酒窝。小狐狸也没再反抗,就这样被搂在怀里。 距离少年的脸庞只有一寸,他能清楚的看清对方脸上的粉色绒毛。作为凤帝之子,少年姿容无疑是出色的,用清秀可爱形容半点不为过,此刻因为准备歇息,只穿了单薄的衣衫,颇有些引人遐想。 几百年来,他从未和人如此近距离相处过。 它浑身僵硬,无法维持日常的冷漠,但又怕被机敏的少年看出端倪——它不太清楚正常的宠物被抱起来该是什么样的,只好软软的趴着,脑袋搁在对方的脖颈处。 此刻非常安静,透过光洁的皮肤,都能感受到对方颈侧下血液流动的声音。然后不出三秒钟,小少年一边霸道地压着他,一边小小的鼾声如雷贯耳。 殷凤渊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他化为了原形,月色下的男人容颜宛若玉石雕刻而成,极尽华美,他剑眉入鬓,凤眸微敛,掩住长睫下的一丝湛然,眼角的红痣添了几分勾魂。 他神色淡淡,眸如冰雪,却反客为主,将睡得死沉死沉的少年捞入怀里。 第74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13 这些时日,芳华坊起死回生和成功举办蹴鞠杯的事,让盛宝筝大出了风头,一扭先前的纨绔草包形象。再加上他是盛国公独苗,未来会不降级袭爵,俨然成为了京中极好的佳婿人选,上门求亲的媒人快要把国公府的门槛给踏破了,且花册上全是名门贵女、郡主级别之流,最次的也是书香门第。 连带着盛宝义虽还没考上进士,但那身价也水涨船高起来。 翌日一大早,魏紫延兴冲冲地赶到国公府,他跟府上主子关系好,无需通报下人们都直接让他进去了。 他踏入好友卧房,却发现盛宝筝还在睡,他撇了撇嘴,一个晃眼却发现纱帐内好像有人,一个绝顶出众的身影,再定睛一看发现不见了。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心想难道是自己眼花,赶紧冲过去,掀开那绣有花鸟等图案的罗衾锦褥左右查看,震惊道:“阿筝,你房内藏人了?” 我滴乖乖,都会金屋藏娇了。 盛宝筝还在酣眠,魏紫延的大嗓门没把他吵醒,但他身上被子就被人呼地一声全部刮走,身上仅穿一件寝衣,秋风已经挺冷,冷风倒灌进他的脖子,他缩了几下脖子,给冷醒了。 他有些生气,赶紧手一伸,把被子抢回来,口不择言道:“除了我,这屋内哪里来的人,你大早上的发梦吧?” “阿筝你别想瞒我,我分明看到了。”魏紫延还不依不饶,一口咬定屋内有人,四处搜寻佳人的身影,可好友这卧房虽极尽富贵,但搜罗一圈后,一眼就能看到底。屏风是孔雀,墙上挂着海棠春睡图,脚下是青锦地衣红绣毯,并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床底下是实心的,无法藏人,他都不知道怎么看出有人影的。 床上枕头也就一个镶嵌珠宝的翡翠枕,搁在盛宝筝脖子底下,那确确实实没有人在。 不然他兄弟再怎么不解风情,总不能让美人没有枕头睡吧。 他遗憾地收回手,把盛宝筝无语得不行,“找够了吧?” 没曾想,魏紫延又在床上搜罗出一个证据,一根长长的黑色发丝,他信誓旦旦道:“你还否认,这就是证据!” 魏紫延经验老道,根据一根头发丝的蛛丝马迹可以推测出,先前在好友房内的人芳龄几何,是否貌美。这根头发丝,看上去是自然落发,不属于断发,看上去很柔软,但从发根到发梢,又透着一股强韧漂亮。 他决心劈开了研究。 盛宝筝懒得理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屋内被折腾得够乱,他干脆也不喊人来伺候了,直接自己在凌乱的大床上找到衣服,慢吞吞地穿了。 在摸到小裤衩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些分量,拿起来抖一抖,抖出一只白色小狐狸,那毛发胜雪一般的柔顺漂亮,吸引了魏紫延的注意力,他惊奇道:“它还跟你睡呢。它现在伤好了,你还决定放生吗?” 他目光看向盛宝筝,没注意到狐狸冷冷地朝他瞥去一眼,似乎在嫌弃他一大早便如此聒噪。 “放。”盛宝筝道,末了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来做什么?” 这天气开始转凉,幸好国公府是富贵人家,夏日用冰,冬日用炭,温暖的小火炉点起,哪怕寒冬将至,这日子也不难捱。丫鬟们听到动静,性子机灵的没有进来,但却默默为他备好了膳食。 几个月下来,盛宝筝早已习惯了。 被他这么一问,魏紫延放弃了研究,他也不拘束,跟着在席上坐下,一边递筷子,一边解释来意:“你长得好,还能干,我好多姐姐妹妹都心悦于你,但她们到底是女儿家,不好直接上门跟你对话,只好拐弯抹角托我来问一问,打听你的喜好。” 说白了就是询问盛宝筝喜欢什么类型的,是否有心跟魏侯府结亲。 魏侯府啥都可能没有,就是不缺漂亮的姐姐妹妹,环肥燕瘦样样都有,就是因为阴盛阳衰,在温柔女儿乡里长大的魏小侯爷从小就很寂寞,世俗之礼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他长大了就不能和姐姐妹妹们相处太近。 于是每天撒着蹄子在外面野,跟盛宝筝处得欢,大家伙儿也都能理解。 敢情魏紫延早上那一通乱找,是姐妹还没嫁过门,就先操起大舅哥的心。盛宝筝接过递来的筷子,头也没抬道:“让你那些姐姐妹妹都省了吧。” “为什么啊?”魏紫延不满道,他跟盛宝筝是好兄弟,国公府和侯府也是门当户对,如果能亲上加亲,在世俗人眼中,自然是极好的姻亲良缘,平添一桩佳话。 盛宝筝微微挑眉,理直气壮道:“你都说了,我这般优秀过人,那我要的人,一定要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寻常人家喜好的门当户对和知书达理之流,我不一定追求,反正我也不懂诗词歌赋,他最好不要跟我谈这些;至于脾气性格,我也不强求,只要不是过于木讷呆板和冷若冰霜,能愉悦相处即可,他只要顶着一张脸,让我偶尔被管教几句,我也是乐意的。” 听着听着,魏紫延竟笑了:“你这样怕是要天上的仙女才能满足你了。”后面的都不需要再提,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前提是要绝世大美人。 他也明白,好友这算是在不伤感情之下委婉拒绝了,就如同很多拒绝家里安排亲事的文人墨客,会说除非要娶的是洛水女神、湘江神女,否则宁愿一辈子孤寡,这都是推辞。 盛宝筝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他还没说完呢,最后一项,性别必须是男的。 吃完饭左右无事,两人又出城去踏青,盛宝筝抱着狐狸来到了当时围猎的场所,选了个清净的风水宝地,决定放生。 小狐狸感觉自己被人抱起,对方下了马,把它放入了草丛,用一种不舍的口气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去吧。” 回归你的山野大自然吧,你自由了。盛宝筝中二兮兮地想,这些日子帮狐狸养伤,也算是弥补了当初那一箭之仇。想当初他才把这只狐狸抱回来时,对方还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模样,这些时日在国公府休养得极好,毛发一片如云似雪的白,在艳阳底下泛着柔亮的光泽,这都是他的功劳。 养了些时日放出去,还真有点老父亲放闺女嫁人的伤感。 看着依依惜别的盛宝筝,小狐狸眼中似乎有些惊讶,它脱离少年那双温暖的手,被人放在干净的草地上后,并没有马上离开。 “快走吧。”盛宝筝催促道,“小心猎户的陷阱,也祈祷你别再遇到我们这群没事就喜欢打猎的公子哥,这天气挺潮湿,你快回森林里找你的相好,生一窝小狐狸崽,你眼光高一点,挑的对象不要选毛发不纯的,不然生下来的崽颜色会很奇怪。” 他叨叨絮絮了很多,狐狸都一直坐在地上,无语地看着他。哪怕小少年催促了好几声“你快走呀。” 都待在原地没有动。 魏紫延正面看着这一幕,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它是不是跟你处出感情了,舍不得你啊?” “会吗?”盛宝筝低头,试探性地伸出手:“小白,如果你舍不得我,你就把你的爪子放在我的手心里。” 小狐狸看了一眼魏紫延,又看了盛宝筝一眼,神情有些冷淡,不仅没有搭爪子上去,面对他伸来的手,还毫不客气拿尾巴甩了一下,然后端的是高冷逼人,不动如山。 “……”盛宝筝缓了好一会儿:“你确定它这是舍不得我吗?” 可他起身,走了两步,预备着踩着马鞍跨上马,那小狐狸又优雅地踩着步子,跟了上来。 魏紫延很有自信:“它这样肯定是舍不得你,当然也保不准是舍不得国公府。” 盛宝筝用天真又疑惑的目光看他,“这是何意?” 魏紫延立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你还不懂么,若我是一只小狐狸,一开始野性难驯,本来在山林里清清静静还行,但被你养了十天半个月,发现外边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天天不用担惊受怕屠户的黑手,还被你养得娇里娇气。那你突然让我回到山林里,从餐餐吃美味的大鱼大肉,到继续回去吃那野兔昆虫植物的,你让我怎么可能习惯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既破坏了它曾经的简朴清静,让它享了这荣华富贵,它都无法适应了,你怎么还能送回去,你得对人家负责。” “紫延,你说的好有道理,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盛宝筝赞了他一句,然后感叹地把小狐狸重新抱起,唏嘘道:“哎想不到这年头,连山野小动物都流连这人间的荣华富贵。那我们回去吧。” 你才流连这人间富贵,谁同你们两个纨绔小子这般不思进取。小狐狸冷眼看他,想咬这俩自说自话的家伙一口。 但你要说他为何不走,殷凤渊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只能归结于一个地方睡习惯了,他懒得挪窝。 且盛宝筝是凤帝的血脉,他也算从品行道德和为政潜力等方面就近观察皇子,加之灵泉还不知遗失在何处,被何人所持有,为了能够更好的修炼,他还得找到为止,那待在性格外向、总爱外出厮混的盛宝筝身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头脑很理智,想得很周到。 只是回府的路上,少年似乎还是有些许在意,于是扒拉着怀中的小狐狸,唇角翘了翘,有一丝顽皮笑意:“你难道就没有几分舍不得我?” 这问题实在有几分孩子气。 殷凤渊凝视着这比自己胸口高的小少年,明明秋风瑟瑟却刮不走对方脸上暖阳的笑,瞧着分外可爱。 他懒得理会,只慢慢地往对方手心搭了一下爪子。 第75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14 自十月的节气以后,国公府的日子平静又安乐,盛宝筝举办蹴鞠和卖科考书的热度还在,他名声变好,连带着国公府也一洗之前府上小姐无媒苟合嫁皇子的丑事。 府上不少庶出小姐就这样趁此机会出嫁了,虽不是嫡亲,但有国公爷筹划,一个个都嫁得很体面。国公府处处都是结彩的红绸,嫁妆也不需要盛宝筝操劳,作为新娘的兄弟,他只负责轿子来了,按照习俗把姐姐们背出去,送上花轿就完事了。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管对感动得哭泣的新娘,还是对受宠若惊的新郎一家,都是极大的体面。 一个月嫁三四个庶姐,盛宝筝再次承包了京城坊间的热搜,很多人都关心,府上的两位小公子可有定亲。询问的人多了,盛宝筝一开始避而不答,后来干脆敷衍道:“你家有什么俊俏的哥哥弟弟,再跟我说吧!” 一堆人抢着骂他是个混不吝的混账,都当他在开玩笑话。 自古逢秋悲寂寥,再赶上离别,这寂寥的感受就双倍。盛宝义心思柔软,对姐妹出嫁之事充满伤感,盛宝筝说了几句:“自古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拦也拦不住。况且姐姐妹妹都在京城脚下,又不是天南地北,过几日回门你就能见到她们的精神样貌了,是喜是忧,届时再做分晓。好歹是国公府嫁出去的女儿,总不能让人欺负了。” 盛宝义眼眸很亮,笑道:“这倒也是。”又开始捧起一卷科举书研读起来,几个月后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他可不能懈怠。 盛国公的眼光自然好,女儿嫁出去的未必是高门,但一定能享福。只是不知是否盛宝筝多想了,这盛国公嫁女儿,男方家里都跟朝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品级不大,但是决事权大,七品管四品也是常有的事。简而言之便是,盛宝筝多了一堆没什么名气但又有能耐的大舅哥,掌跨监察、司法和军事。 但对于盛宝琴来说,极不友好,因为国公府嫁出去的女儿越多,意味着原先嫁出去的就不值钱了,之前只有单独一个盛宝琴嫁出去时,人人都认为这是国公府站在七皇子那里的政治筹码。 现在嫁出去的女儿多了,就没人这样想了,众人早将她遗忘在脑后,毕竟谁没事会记得一个被幽闭皇子的侧妃。 她前日子回门一趟,想请求盛国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缩短七皇子关禁闭的时间,却吃了个闭门羹。 日子平静如水,盛宝筝却慢慢发现不对劲。 他上午刚收到一个丫鬟给他绣的荷包,因为上面绣的不是什么露水小鸳鸯,也不是什么吉祥并蒂莲,只是普普通通的样式,针线也不是那么出众,盛宝筝就收下了。 作为主子,收到来自丫鬟们的小礼物是常有的事。 然后一个转眼,那个荷包就没了,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这种将别人的心意丢失的事情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盛宝筝渐渐的就寻思上了。 魏紫延曾说,头发为证,你屋内有人! 月凉如水,世子房内的地板铺了厚厚的毛毯,屋内点了小火炉,莫名还是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心升起。 盛宝筝感到毛骨悚然,一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准备上床,才掀开被子,猝不及防看到被子里有一个男人,吓得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尖叫。门外很快响起了脚步声,丫鬟们提着灯赶来,焦急地询问道:“世子怎么了?发生什么情况了?” 说罢,关心的丫鬟们便想推门而入,被盛宝筝拒绝了。 他捂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说:“没事,你们都退下吧,我刚刚看到一只虫子,被吓到了而已。” 听他气息平和,丫鬟们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待步履窈窕地走出回转长廊,被这米粒般的小雪和呼啸的冷风一吹,才似懂非懂地醒神,这都十月底了,世子房内怎么还有虫呢? 床上的男人,仅着一身单薄的白衣,鸦羽似的墨发随意的垂在肩侧,面庞上浓眉如剑般扬起,偏又肤色苍白如纸,一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一言不发时薄唇微抿,衬着眼角那一颗红痣,俊美得惊心动魄。 对方只是静静的,对他并没有敌意。这是一张极眼熟又陌生的脸,与段霜有五分像,又以那人为原型画出来的人物,竟活生生从画本中走出来了。 不知道是否移情心理作祟,盛宝筝心跳如鼓,他注意到男人手上的一串红绳,试探叫了一声,“小白?” “你不是早有所怀疑了吗?”男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狭长的凤眸,与狐狸模样时如出一辙。 盛宝筝顿时一笑,眼睛也微微弯起,“白狐居然真的变成人了,好神奇。”他那双猫儿眼,很实诚地无法从对方脸上挪开。 甚至还有点想上手,“你叫什么名字?究竟是人是鬼,是狐妖还是仙君?” 殷凤渊见他这一副小色皮的样子,饶是他和这个小少年同床共枕几个月,早已知晓对方心思坦荡又荤素不忌得很,当下表情很是复杂,“你倒是不怕我。” 心真大。 他顶着真身皮囊出现,还是第一次遇到凡人如此热情的目光。 “我当然不怕,你若是想害我,我跟你相处这段时间,你早有千百次机会下手了。”盛宝筝理所当然地道,末了眼珠子转了一圈,美滋滋地说:“而且你是白狐,山间稀有的精灵,如果能化形,一般都是转世后要找人报恩的。我是不是前世对你做了什么好事?” “少看那些画本,狐狸报恩纯属书生夜半意.淫的产物。”殷凤渊冷冷道。 盛宝筝很听话,“那我不看了!明儿我全烧了。” 殷凤渊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到先前少年对魏紫延说的择偶宣言,“若他有一张脸,让我偶尔被管教几句,我也是乐意的”,心下不知为何滋生些许微妙,登时明白了,盛宝筝为何遇到这种灵异事情没有惊恐,纯属鬼迷心窍罢了。 盛宝筝悄然抬头,又看了他一眼,房内虽暖气袭人,但到底还是冷,他赶紧爬了上去。如此天人之姿,他确实拒绝不了。 更别提,殷凤渊长得和他心中那个人相似度高达了五六成,盛宝筝觉得这一切定是缘分。 盛世子真的金屋藏娇了。 府上传出些许流言,连盛国公都惊动了,因盛宝筝说是寄居的友人,才没有阻止和打探。 这时外边风雪越来越大,压抑的风声中裹挟着梅花大的雪片,今年本该是瑞雪兆丰年的迹象,却毫无征兆地变了脸,雪越下越大,压垮了树顶,压塌了不少人的房梁,城外雪地里时不时能发现有人冻死的寒骨,京畿内外乱成一团糟。 天地苍茫一色,殷凤渊身披一件黑色大氅,站立在庭院中,他面容玉白,墨发沾了不少雪粒,被光亮的雪衬得越发清冷从容。 “这雪好看吗?”盛宝筝踮起脚,为他撑伞,如一名亲近的友人。 殷凤渊淡道:“能压死人的雪,好看有何用。” “这也没办法,国公府已经努力赈灾了,可惜效果微薄。”盛宝筝也叹气,他不赈灾不行啊,这半年内挣那么多钱,除了去给菩萨烧香供奉,还得全力投入赈灾,不然阖府都要被骂上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外面皆传你是凤帝之子,你是否想做皇帝?”殷凤渊道,他想知道少年的真实想法。几个月过去,外面的流言如风波一般又起了,可以看出背后有人推动的手笔,他暂时查不出是谁。但如果是一个懵懂的少年,知道自己有可能真是帝王血脉,他的想法如何,会不会产生哪怕是一丁点的野心? “不想。”毫不犹豫,盛宝筝立刻就给出了答案,“为什么要做皇帝啊,陛下如此勤政,天不亮就要起,而我却可以想睡到何时就何时,陛下一年到头都无法出宫,而我却可以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据说陛下想吃什么菜都得考虑喜好和兼顾,我却可以想吃就吃,这小日子难道不舒坦吗?”简直赛过小神仙。 这一番小懒汉的话,听得殷凤渊只皱眉,看了他一眼,评价道:“没志气。” 偏他目光所及,少年清亮的眼中确实没有对地位权势的渴望。同食同住几个月,除了胸无大志、混吃等死、不爱读书、爱与商贾之事厮混等,他对盛宝筝的考校基本还算满意。 他心悦于少年,但不希望某些因素左右了他的判断。 这日,肆虐的风雪终于停了,不少百姓的房屋都被雪淹没,正处在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的状态。凤帝爱民,但又是出了名的性情阴晴不定,文武百官们上朝,都能明显感受到殿阶之上,帝王周身泛起的低气压。 朝臣们纷纷上疏,奏报最新的灾情,还言道赈灾之事极为棘手,请求陛下加派人手,并派遣一二皇子奔赴赈灾前线,安抚民心。目前七皇子被幽闭,朝野上只剩下两位皇子,朝臣们暗示得已非常明显。 凤帝思量许久后,还是应了下来,钦点了大皇子和六皇子前去,另附一串长名单,名单上的人都要去。 盛宝筝赫然在名单的第一位。 而后跟随的则是白云学院内课业与名声极好的家族子弟,皆要作为副手,跟从盛宝筝。 收到圣旨的那一刻,不少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再愚钝的人都能回过味,陛下这是在为某人铺设锦绣前程啊! 第76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15 其余人收到圣旨,有的人一股保家卫国的热血涌上脑门,有的人则心中一寒,为这种皇子间的斗争感到惶惶不安。但赈灾队伍还是井然有序进行着。 外界的忙碌更衬七皇子府的冷清。 七皇子一如既往被人遗忘,乍闻盛宝筝加入队伍后,他猛然拂袖扫落桌上所有侧妃献上来的吃食,精美的器具跌在地上,发出骇人的碎裂声,令伺候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跪地。 七皇子满面森然。 这小半年来他被幽闭,府邸内行走都没有人烟气,连鸟儿都跟长了势利眼一般,不在他府内的树枝叫了。如果不是皇子府依旧华贵,应有的体面半点不少,他都要讥笑自己怕不是被父皇和宗人府给除名了。 他脑子里浮现盛宝筝那张笑脸,外面皆传盛宝筝是凤帝临幸民间美人的遗子,盛国公头上戴了一顶可怜的绿帽,这传言也不知是真是假,他原先并不当回事。野种只要一开始舞台就在民间,就有血缘混淆的可能性,就等同于失去一半的继承权。只要朝野内外没人把野种当一回事,一个野种就算再有野心,背靠国公府也唱不起戏来。 但凤帝当回事了! 并以皇子的规格,派遣对方前去赈灾,这其中的意义就大不一样了!代表如果盛宝筝只要不把事情办砸,哪怕是浑水摸鱼,回来之后都是默认的半个皇子,有竞争皇位的资格。 七皇子本来就非嫡也非长,他原以为,他最大的敌人就是两位资质蠢笨的皇兄,没想到,中途还能再蹦出一个。 想到这里,他的心绪如波涛般翻滚,久久不能平静。 幕僚都劝他冷静,赈灾之事非同小可,历史上接受了皇命差遣前去赈灾,但身体不好、死在途中的皇子也不是一个两个。在这天寒地冻的情况下,七皇子也并非真的身强力壮,不如继续在府上静养,某种程度也算明哲保身。 这些话是有道理的。 但七皇子如今听不进去了,他被幽闭半年,早已无人问津。如果等赈灾回来后,民间都口口传着那三人的大名,那他还有什么竞争皇位的资格? 他闭了闭眼,打定主意,摒弃幕僚们的建议。 让膳房把热食通通变成冷食,哪怕一开始是热汤热饭,也要放在冰天雪地中放置到冷,再端上案桌。他褪大氅,吃冷饭,还吩咐婢女用冷水为他擦身,如愿以偿的让自己病了。 他有分寸,不至于让自己丧命,但看上去很严重。 然后他故意将自己重病垂危的消息传到宫中,想让凤帝猛然想起自己在宫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想勾起对方的一丝垂怜。毕竟人之将死,哪怕他曾经做过错事,终归也会一个心软,放下所有的成见。 哪怕是把他接入宫中休养,亦或者微服私访前来,都是极好的。 不得不说七皇子这个计谋很好,算尽了人心,算到了帝王铁血面容下的柔情,虽自损八百,但却能得到一千。 只可惜他运气不好,他的折子,赶上朝臣献灾情折子,被压在灾情折子之下。在大凤,救灾是一个繁琐的过程,一旦发生天灾人祸,以地方到中央,会层层向上递折子,堪称快马加鞭。 可这场暴风雪来得太汹涌,大雪三尺深平,飞禽走兽多死。不仅山林间的动物被冻死,老百姓家养的家畜被冻死,连驿站的鸽子马匹们也都被冻死,加上大雪封路,这消息传递的速度就打了折扣。 待消息传到京中,呈上帝王的御前,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自然什么事都要往后放一放了。 更别提,这灾情折子提到了灾情目前的状况,受灾范围有多严重,受灾人口有多少,赈灾的进度如何等等,其中涉及的人数以万计,那么多条人命都危在旦夕,这时候帝王看了心情都不好,哪还顾得上一个生病的皇子。 在某些臣子的建议下,宫中大部分的御医已经和民间医疗队达成合作,携带部分珍贵药品奔赴灾区。太医院内留下的都是几个年纪老迈、腿脚不便的,实在没得挑了,帝王只好遣了几个去皇子府,令他们全力为七皇子治病。 七皇子被幽闭过久,消息闭塞,不知内情,他故意让自己生病想试探父爱,结果看到父皇只派了几个老弱病残给他治病,连他生病想吃稀世药材都得向上请示,心态瞬间就崩了。 本来他的病情并非那么严重,但他思虑过重,被沉重的悲哀颓然所淹没,反馈在了病体,导致真变成了缠绵病榻、重病难治。 他躺在榻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这一变故,把盛宝琴吓坏了,她一开始知道七皇子是有意的,但不知为何竟弄巧成拙。她未来想当皇贵妃,这希望可都寄托在七皇子上,七皇子绝对不能有事,她心乱如麻,当即不顾府上人拦截,在七皇子的汤药内下了些灵泉水。 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夜,加了两三次未经稀释的灵泉水,总算把七皇子那口气给唤回来了。 — 赈灾前线是浩浩汤汤的队伍,来自京城的人哪怕身穿大氅棉袄,将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密不透风,也挡不住寒意在身躯上乱窜,轻轻一呼,散出来都是夸张的白雾。 在雪地里还没走几步,这两腿就生疼僵麻,到最后全然没了知觉。 这队伍里鱼龙混杂,连同皇子、盛宝筝和白云学院的学生们在内,大部分是养尊处优的主。京畿卫首领原以为这些主儿就是来混混资历,年纪轻轻,读书踢蹴鞠也许有些许能耐,办实事那就不太行。他们有过太多的经验,一看这天气这般冷,那些娇气的权贵子弟,一定都躲在屋内装病不出。 他也便索性不给这群学生们摊派事情,转头只与带侍卫军队前来的两位皇子联系。 没办法,不是白云学院的学生们不够优秀,而是世人对“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成见太深。 结果没想到,一大早起来,就发现白云学院的一群学生已经站在屋外,部分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似乎在对着图纸建造什么东西,另一部分人则在雪地里摔跤,口里还发出类似“秦骁我早看你不顺眼很久了”的怒吼,伴随而来的是无数雪球。 一看精力就旺盛得不行。 他们也知道白云学院的学生一向有两个阵营,学好的和不学好的,内部极不团结,偏雪球砸下去,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他的上级就曾劝道,如果两方较量起来,实在拉不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京畿卫首领便打算如此这般行事,只要事态不升级,他就当没看到。结果没想到事情却并不如他想的那般。 为首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正被人簇拥着,他一声令下,“你们别吵了。”两方人马立即就停止了互斗,围了过来,堪称惊人的默契。 “阿筝,你说秦骁这厮是不是有病!?膳房煮的粥点,我才端了一碗,一转眼整个桶都没了,秦骁这厮居然全端出去给外边贫民了,连半个馒头都没给我留下!我特么还没吃饱呢,你说这气不气人?他慷他人之慨呢!” 魏紫延身穿红色大袄,外披一件黑色披风,像旋风一般冲了过来,对好友抱怨,指着一身铁灰貂皮的秦骁就是一顿破口大骂。秦骁冷道:“我并非有意为之,我端吃食出去前,有问过在座各位,是否还需要继续用膳,没人应答我才端出去的。” “那你怎么没问过我啊?我在你眼中就不是人吗?”魏紫延又骂道。 “那时你根本不在,我非你肚中蛔虫,怎知不在场的你还没吃饱?”秦骁口舌也颇有进步,说得挺有道理。 一大早就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白云学院的学生早已见惯不怪了,继续做自己的事。 倒是一个披着雪白缎子袄,头戴白色皮暖帽的少年站了出来,也便是刚刚出声喝止的人,他眉目精致如画,一双乌黑的猫儿眼正鄙夷地看着同窗争执,似乎颇为嫌弃。 好一个漂亮富贵的小公子。 京畿卫首领感叹,他眼珠子一转,就大致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应是盛世子无疑了。 少年开口,声音似雪般清越:“你们两个都有错,秦骁你自作主张在先,同窗心有埋怨也是自然,紫延你也得理不饶人,为几个馒头的事争吵打架,你们也不嫌给魏侯府和秦将军府跌份。” 他先是一根棒子训斥,其后才是给几颗甜枣的安抚:“好了,别气了。馒头和粥都端出去了,我们也不可能再端回来,再吵也于事无补,白费力气。真饿了我房内还有几块糕点,你去取吧。” 给脾气不好的魏紫延顺完毛,再跟秦骁沟通就容易多了。 “秦骁你来搭把手,我们这工具还差最后一步,你力气大,就交给你了。” 少年理所当然地指使道,秦骁也淡淡应了,两人搭配着,把那弯曲的铁板装到有轮子的推车上,京畿卫端详了一会儿,才走过来问:“盛世子,这是何物?” 盛宝筝道:“这是简易版的铲雪推车,这个玩意儿可以把雪清走,你们可以多造几个。外面积雪太深,当务之急是派人铲雪,把道路清出来,利于人行走。”先铲出一条便于人行走的路,赈灾才能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一个简陋的工具能起什么作用?这盛世子可不要戏弄他们。 京畿卫首领腹诽着,但还是认命地把东西拿出去,派遣侍卫做了一下实验,结果发现居然真能铲出一大片干净的地方。底下的轮子还节省了力气,虽然有些地儿已经结冰,这铲雪车无法推动,但如果不再下雪,大部分地区还是能利用这个工具,把雪初步铲除。 这效果挺出众,所有人都惊了。 京畿卫一千多人,立即在盛宝筝连同白云学院学生们的指导下,每个人都制造出一辆铲雪车,甚至还有雪橇,雪地滑靴,这样在冰上都能滑着走。 大皇子和六皇子还在各自和幕僚商议,如今灾情这么严重,他们该如何表现才能脱颖而出,才能写进随行官员的折子里,好上达天听。简言之,怎么样才能获取民心。 究竟是先施粥发衣,还是先发放赈灾银,这赈灾银数额有限,这雪地里死了人,家属来认领尸首时定然痛哭流涕,要不要发一笔丧葬费进行安抚呢等等都得仔细思量。 他们还没商讨出一二三四,另一边,盛宝筝已经带领京畿卫和若干同窗,坐上雪橇出城奔赴前线。 第77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16 前线自然不是好待的,大雪压路,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被围困在未被压塌房梁寺庙、石桥、洞穴等勉强能容人的地方,饿殍遍野,不少皆衣不蔽体,这群人甚至啃树皮吃冰雪,早已饿得两眼发昏。 这时候去前线,一个个衣着富贵、身娇体弱的公子哥们,极容易被没有理智的百姓蜂拥而上撕成碎片。 听到盛宝筝带人去了,两位皇子先是一惊,嘴上喝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盛世子此举未免过于鲁莽!”明显做事之前没有想过后果,他们抱怨完后,潜意识里倒是蔓延起一股欢欣。 盛宝筝年轻气盛,这迫不及待冲前线的行为既鲁莽又愚蠢,但正好能先帮他们探探路。等盛宝筝和白云学院那群学生招架不住时,他们再施施然赶到现场,朝那些心高气傲、饱受挫折的学生施以援手,岂不是能拉拢一二人脉。 两位皇子如此打定主意,便也不急着去前线。打算待两三日后再赶到,时机正好合适。 他们夙夜不懈地与智囊团讨论如何赈灾,有时连温热可口的膳食放置在一旁,都被他们抛在脑后,堪称废寝忘食。房内的烛火彻夜通明,倒映在窗棱上的是他们还在研究的影子。 他们自以为表现拔类超群,一定能落入那考校人的眼中。 到那时写入折子,呈到案前,文武百官和凤帝都定会为他们俯案劳形的行为感到十分欣慰。可惜他们不知,负责记载赈灾事情的随行官员,和那所谓的考校人,早在盛宝筝奔赴前线时,就包袱款款跟着去了。 他们相当于做了好几日的白工,抛了好几天的媚眼给瞎子看。 — 盛宝筝并非秦骁那种习武之人,有一身罡正之气护体,他很畏冷,所以穿得很厚。 他里面穿了三件棉衣两件棉裤,保暖的大袄自然少不了,外面又罩着殷凤渊给他披的貂皮裘,用来挡风御寒,脑袋上戴着貂皮帽,手上则是厚厚的手套,漂亮的脸颊两侧捂着两兔绒的耳扣,怀里再揣一个烤火的精制手炉。在雪地里笨重走过来时,有点像一颗会走路的雪球,好在他身份高,没人敢直接笑话他。 都自觉地上去搭了把手,“世子小心,这雪深地滑,容易栽倒。” 往往刚说完,盛宝筝就摔了个狼狈的狗啃泥。 京畿卫纷纷噤言,但盛宝筝总会出乎他们的意料,连同行的魏小侯爷有时脾气上来了,都会叫嚣两句,“都没长眼睛吗,本侯爷都摔了还不赶紧来扶,万一受凉了有你们挂落好吃!” 而盛世子同为钟鸣鼎食之家的少爷,但却半点架子也没有,总是笑呵呵的,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也没有迁怒人的习惯。 不需要人扶,自己就爬起来了,然后拍了拍身上的雪,又继续往前走,实属平易近人得很。 亲眼所见前线灾区的惨烈,盛宝筝心有戚戚然,一边想着明明都传递消息了,两位皇子怎么还不来,一边只好带着京畿卫上前指挥赈灾。 疏通和拯救灾民于冰雪之中,是眼下的当务之急,京畿卫分成若干队伍,四散开来,能救多少是多少。 其次是通过发放衣物和施粥来安抚民心,棉衣保暖效果好,但数量有限,完全不够分。在来时的路上盛宝筝就花银子,在沿途的成衣店买了不少冬衣,甚至向掌柜买了鸡鸭鹅的羽毛,还有些许秋天采摘的芦花、破败的丝织物,拆一拆,填充进棉衣边角内,这样五千件的棉衣,能拆出六千件的效果,御寒效果也能维持。 然后盛宝筝吩咐煮粥,这些灾民都饿狠了,久不进食,胃的消化能力弱,体内水分缺失太多,最好先吃软烂的稀粥,还得控制进食的节奏,必须得缓慢,不能一下子狼吞虎咽。否则很快又会上吐下泻,让施救的效果大打折扣。 “这样不好吧世子,灾民们都饿好久了。”负责舀粥发粥的京畿卫一脸为难道,灾民们的惨状落入他们的眼中,让他们很是同情。 好不容易等来了救援,这时温香的粥食放在灾民们面前,不三两口扒完就不错了,居然还逼着他们慢慢吃,这太残酷了,还容易被说成冷血无情。 果然,一开始盛宝筝这样的交代格外招惹非议。 后来灾民们发现特别饥饿吃狠的人,真的如盛世子所说,上吐下泻还排不上看病队伍时,都吓到了。冻死饿死的人那么多,能活到今天的,哪个不惜命?这时候哪怕再饿得痉挛痛苦,也会自发选择缓慢进食了。他们也不是心甘情愿这般听话,纯属盛宝筝“杀鸡儆猴”,故意这样演了一出,然后还徐徐地给了几波甜枣,譬如前两日吃粥,等胃养好了,就能粥里加青菜、放肉,再过两日能吃馄饨,能喝鱼汤。 就如同在驴子面前叼一根萝卜,想到几日后的伙食,所有灾民也只能捏着鼻子心甘情愿了。 赈灾队伍里有几大车粮食,当然也有负责做饭的人。 盛宝筝的话传出去,膳房的火头立即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明明是大冷天,对方却被逼得满头大汗,甚至顾不得身份尊卑,焦急道:“世子,您跟灾民们说的啥呀,这天气肉都少,您让小人能去哪里找鱼,更别说还煮鱼汤了!” 这不是胡扯吗,这白雪茫茫天寒地冻的,家畜都冻死不少,勉强可以做肉吃,但这鱼,难道要天上掉下来?偏盛世子跟灾民们这样许诺,顶着无数人殷切的目光,膳房内上到厨娘、下到小厮都感到头皮发麻。一群少爷们似乎也馋了,两眼放绿光,时不时向他们抛媚眼调侃道:真有你们的,有鱼还藏着掖着,不给我们孝敬孝敬,这理所当然的相信口气,让膳房的压力瞬间就大了,完全无法解释,他们压根没鱼。 盛宝筝安抚他道:“别急,我有办法。” 在本地人的带领下,盛宝筝带上一群力气大的侍卫,和跃跃欲试的魏紫延等人,戴上坚硬的工具,来到被冰冻的河边。 大家轮流在河上凿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凿出第一个洞。这冰层厚度超乎想象,如若不携带尖头锤子,寻常人根本无法凿开。等凿开后,落网和落网,放置鱼竿的放置鱼竿。 魏紫延就是一个富贵温柔乡中长大的,缺乏生活常识的公子哥,他傻傻地看着侍卫们凿洞,然后才等了一会儿,很快冰层下就有很多鱼跟傻子一样张着鱼嘴,纷纷冒头,完全是上赶着窜头。 看着这一幕,他目瞪口呆,嘴也张得很大,跟此刻的蠢鱼有得一拼,“阿筝,怎么会有鱼呢?”神了,这么冷的天,人都被冻得要死要活的,这鱼活在水里,怎么没被冻死呢,还蠢到上赶着给人送菜,简直匪夷所思。 盛宝筝懒得给他解释,水下和岸上的温差,和这些鱼其实是趋氧而来等道理,冬天家的鱼动作笨拙缓慢,他拿起一根鱼叉,随意一叉,就是好多条! 别的不说,今日份的鲜嫩鱼汤是有了。 虽然前线物资条件简陋,没有调味的小葱,也没有白嫩的豆腐,但纯鱼汤放点野菜,稍微放点盐,应该也够滋味了。当时他来时执意带十几箱盐,不少人都骂他铺张浪费,现在闻到鱼香,却竖起大拇指夸他深谋远虑。 盛宝筝煮完一锅鱼,率先端了一小碗不掺盐的给房内昏昏欲睡的小白狐。对对方舔了几口,说了句“难喝”,但还是全部喝完了,还细嚼慢咽地把那巴掌大的小鱼细细拆了。 后来的魏紫延,怎么捞都没在汤内捞到半点鱼肉,不禁感到分外郁闷。 鱼汤的味道飘到灾民们鼻中,明明没有入他们的口,但人人精神一振,口中很诚实地分泌出唾液,更加相信听盛世子的话,有肉吃。 这下子,年轻力壮者心甘情愿配合京畿卫赈灾,抚恤一些鳏寡孤独、老弱病幼;有病的则去医疗队内排队看病,太医院的人不吝啬药材,还会赐下一些掺驱寒姜片的汤药,如果身子捱得过,就等同于战胜了这场天灾。 古人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灾已无可挽回,后续却可事在人为,人人皆尽心全力。 这种精神气,是盛宝筝有意培养的,显然效果还不错。 白云学院的学生们也没闲着,在盛宝筝和秦骁的带领下,他们现在极为热衷于“捡尸”,不是在雪地里刨人的尸首,而是在山野丛林间捡那些冻死的飞禽走兽的尸首。 如果能捡到一只死不瞑目的兔子或者野狸,都能把他们激动半天。更别提,一些在洞穴里冬眠,把自己冻死的或者陷入沉睡的动物,遵循着大雪封山,但狡兔三窟的定律,一逮一个准。 这天气严寒,埋在雪地内飞禽走兽的尸首,相当于长时间被放置在大自然的冷藏柜内,肉质根本半点没坏。 有些猎物太重了,没有马匹,几个学生根本抬不动,盛宝筝让他们往猎物上堆雪,滚成一个球,这样滑下山去,再慢慢化开。 待温饱之事解决后,人的体力也基本恢复了,灾后重建也提上了议程。京中会加派人手和大批工匠过来,但这路途遥远,他们也不能干等着坐以待毙。 现在男女混居,短期还行,长期来说多有不便。 盛宝筝思忖良久,决心效仿着极地区的人,组织灾民搭建防风御寒的雪屋。方法很简单,只要找些树枝铺雪,简易的雪屋就能搭建而成,如果使用雪砖,甚至能搭得大一点,还能容人在里边烤火。只要人手够,家家户户都能堆一个结实的屋子。 暂且住着,浇上水,雪屋直接冻成冰屋。门口挂着门帘,冷风进不来,屋内贼暖和。很多灾民抄着手进去后,根本不想再出来了。 一开始盛宝筝说修建冰屋时,消息层层传递到京中,凤帝问众人作何感想,不少文武百官都觉得盛宝筝行事太不着调,“开什么玩笑,雪搭的房子怎么能住人呢,这可不是画本,纯属异想天开!” “吾赞同,这事过于荒谬,雪屋这种事闻所未闻,万一压死人怎么办!”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怎么能把灾民们的身家性命不当回事呢。 没等他们冷嘲热讽结束,待他们一个个奔赴现场后,看到雪地上一个个此起彼伏的雪包,一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神情非常恍惚。 他们颤颤巍巍道:“真能住人?” 他们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掀开一家的帘子往内查看,对上两三双不满的眼睛,好像是一家三口,他们道了声歉后,赶紧放下。 虽然只是一晃眼,但他们都看清楚了,内里的人有棉衣,有毯子,有锅炉,最基础的生活器具都有,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水深火热,时时有大雪压顶的风险。更甚者,因寒风被拒之屋外,内里的温度比屋外暖和多了。 京畿卫一边巡逻,一边吆喝道:“烤火取暖的,帘子都挑起来,要保持空气流通,小心一氧化碳中毒。”这是盛世子的吩咐,至于什么是一氧化碳,他们也不懂,只好照本宣科地发布命令下去。 灾民们也不懂,但听到是盛宝筝说的,就下意识服从了,挑帘子的挑帘子。 看到来京的官员皆是老面孔,魏紫延这才猛然想起,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居然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月了!虽然赈灾蛮苦,也没丫头伺候,条件也比不上他在京中的府邸,但许是生活还算有趣,期间他还真没想着要回去,真是奇了怪了。 他啧啧道:“老李啊老王啊,一路辛苦了啊,我爹他们在京中可好?你们快进我的绝顶冰屋坐坐,这有房有顶的可还漂亮?是我亲手搭建的呢!” 邀请宾客入内,他一脸的自豪,恨不得这冰屋永存。可惜阿筝说了,温度但凡升高点,这化雪期到了,这屋内就不能住人了。 官员们进了屋子后,满脸的啧啧称奇。 他们身负皇命负责灾后重建,盛宝筝便交代,如果施工队缺人手,可“以工代赈”,聘用这些雪地里的劳动力,付给他们工钱,让他们帮忙盖房子。官员们商议后,觉得此法可行。 能得到报酬,加上能快点把这地区的房子盖起来,果然有不少青壮年加入。 种种举措执行下来,这个前线受灾地区最严重的地方,无人不知盛世子的大名。两位皇子一开始原以为这小孩子家家不过做戏而已,哪想到对方真的实干聪颖,不仅安抚了民众,还确确实实提出了不少行之有效的方法,让死气沉沉的灾区渐渐恢复了生机。 无形之中,盛宝筝的聪明能干,越发衬得两位皇子平庸无能,他们不禁有些急了。 第78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17 都是玩政治的,两位皇子早习惯了勾心斗角,盛宝筝差事办得漂亮,他们不是没想过插手抢功劳,稀释盛宝筝的功绩,但是根本插不进手。 他们贵为皇子,白云学院的学生们心高气傲,却并不理会他们,反因为精力旺盛,啥事情都抢着干。京畿卫表面恭顺他们的命令,可背地里俨然有以盛世子马首是瞻的趋势。 他们不过迟来了两三天,这灾区恢复计划,就形同旁观者。 灾区民众又容易感动,盛宝筝日日带人前往前线查看情况进行慰问,在这寒冷的冬夜,挨家挨户地问候是否吃饱穿暖,时不时还进行一场炉火边的亲切谈话。京畿卫都时常为他的平易近人感到受宠若惊,老百姓难道能幸免? 在天灾面前,在权贵眼中,人命素来如草芥蝼蚁,哪怕这是一场作秀,但是若能日夜如此,人心也不是铁石心肠,安能不心服口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等生机恢复后,人群内总有作奸犯科和倚强凌弱之人。但盛世子慧眼如炬,带着京畿卫,一眼就能辨出谁是人群中老奸巨猾之人,像是识了相面之术一般,更为他的名声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本来对盛宝筝还颇有微词的朝廷官吏,亲眼见到盛宝筝如此表现,但偏赈灾效果卓越后,都忍不住噎下了礼教不合的话,渐渐的,变成了推崇备至、赞不绝口。 连远在京城的人,都能听到盛宝筝活跃的大名。 盛宝琴再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为正是她放出了盛宝筝是凤帝民间私生子的消息,本欲是想让三位皇子警醒,在对方羽翼未丰前,先下手为强。谁料无形之中却给对方铺了路。 她如若不传出这些消息,盛宝筝做得再好,也跟秦骁一样是臣。 一个臣子除非谋逆篡位,否则他的仕途顶天了也是一个臣,你收买再多的人心,增加再多的声望,于仕途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但盛宝筝是皇子就不一样,“爱民如子”、“聪明能干”这种好听的名声,和在民众间蒸蒸日上的声望,沾了“民心”两个字,对皇位竞争来说,可便是强有力的筹码。 没看同盛宝筝足迹一起流传开来的,还有一些流言,譬如“凤帝在宫内批阅灾情折子心忧百姓疾苦、夜不能寐,盛世子便为父分忧、亲身前往灾区……” 连来历都给美化了,这突出了什么,孝顺! 再比如盛世子带人凿冰河,鱼频频跃出水面,这事是真的,但流传的人多了,就有了活灵活现仿佛发生在眼前的另一个版本:“盛世子亲见百姓苦痛,想为民改善口粮,时天寒地冻,无法捕鱼,世子便解衣卧于冰上,忽然间坚冰化开,从裂缝内跃出无数的鱼。” 这又是什么,世子的拳拳爱民之心感动天地! 这亦真亦假的流言,搭配着“帝王流落民间的沧海遗珠”这一身世消息食用,简直绝了,盛宝筝一下子成了仁爱务实的最佳代言人,道德模范般的存在。 三位皇子都暗自嫉恨,而盛宝琴人都傻了,心中巨大的惊慌差点没把她淹没。明明重生是她最大的依仗,竟被她发挥成这样,懊悔、惶然等情绪让她几乎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毕竟这种程度已经难以用石头砸脚来形容了,简直是损失惨烈,自己亲手将对手往皇位推了一大步。如果她先前不传出身世之事,可能效果还没那么好,传出后,才成了弄巧成拙。 在众人启程回京时,民众夹道相送、依依惜别,身后那一望无垠的雪屋渐渐融化,汇成潺潺涓涓的细流,似临别时数万人的洒泪,足足送了五六里路才停。两位随行的皇子都成了背景板,气恼得无可复加。 更让他们生气的事情还在后边。 待他们回京,凤帝龙心大悦,不仅论功行赏,还专门设宴款待有功之臣。论功劳,盛宝筝是默认的大头,诸多赏赐流水般接连不断,那长长的赏赐礼单随着两个尖嗓子太监一唱一和,念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差点没让他们心肌梗塞。 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是雨露吗?这完全是瓢泼大雨啊! 这赏赐过于隆重,满朝老臣们一开始也眉头微夹,脸色古怪,对陛下的行径感到匪夷所思,只是碍于凤帝的威严,哪怕有异议,也无人敢喧哗置喙。 这下子,再看不出来陛下是在给某人造势,他们就白混官场这么多年了。 除了老臣,宴会上还有太多杰出的青年才俊,今年较往常不同,本该准备辞旧迎新的事,却被突如其来的大风雪吹散了,京城内外也蒙上一层愁云惨淡的面纱。 为了走出雪带给人的阴影,同时也不愿某人成为这场宴会当之无愧的主角,抢走所有的风头,大皇子决定以雪为诗,以诗会友,驱散这层愁云,也当娱乐助兴。 才俊中稍有文采的,脱口便咏道:“腊月天山雪,寒中亦有花。” “雪落宫檐上,静待一枝香。京城无所有,知己满芳华。”引得众人纷纷鼓掌,拍手叫好。 文采差一点的,也稍微硬着头皮说,“大雪纷纷无需惧,似盐撒在空中矣。”旁人也是给予鼓励的眼神。 到了盛宝筝这里,所有人悄然投来眼神,毕竟众所周知,盛世子出了名的没文化,大皇子玩这个环节,似极有用意。 谁料盛宝筝很淡定,放下杯盏,脱口道:“我不会做诗,但可以来一个对联。上联‘雪化水,花入泥,雪花入泥化水’,下联‘霜归汽,云来雨,霜云来雨归汽[1],横批‘万物循环’、‘自然规律’。” “哈?”有些人懵了,但这些人中,绝不包括曾跟随盛宝筝去前线的学生们。 他们早听盛宝筝叨叨絮絮过,何为凝华和液化过程,什么散热啊,也稍微知道了,云雨雾露雪霜等自然现象是如何形成的,初步培养了理科思维。再加上这些日子造屋造车的,慢慢的想法上也有了转变,不再拘泥于刻板的科举书,有了实干主义精神。 御赐的宴会自然少不了美酒佳肴,盛宝筝坐在席上,当然不会错过小酌一杯的机会。 这御赐的酒香醇,一滴即价值千金,酒樽也精致小巧,他不过抿了几口,就已喝得微醺,白净的脸泛起一层略带酒意的粉,还小小地打了个“嗝”,一双猫儿眼如水般波光粼粼。 距离他离开京城,到再度折返,这几月的历练,让少年本来还有几分婴儿肥的五官,长开了些许。 因为饮酒后导致的身体发热,他又打了个酒嗝,下意识扯了扯领口的衣襟,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脖子。 脑袋也耷拉着,似酒意上涌后的不堪重负,又似挨训后缩着脖子一言不发的稚童,小眼神朦胧如披水雾,看上去可怜又可爱。这酒量浅的,只比一杯倒强些,完全没有做酒池肉.林小昏君的可能性。 殷凤渊眸色幽深一片,帝王身边多年的宫人懂得察言观色,只需一个眼神,无需过多言语交代,就下去伺候盛世子了。宫女太监们呈醒酒汤的呈醒酒汤,扶人下去的扶人下去。 这宫内的人有多势力,朝臣们或多或少都曾领教。目睹这一幕,人人强行装作神色镇定。 没了一个盛世子,宴会照常继续,丝竹靡靡之音依然动听,只是众人的神思皆已飞扬。 走出大殿,被外边的冷风一吹,盛宝筝其实已经酒醒一半了,就是有些想睡觉。他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伺候他的宫人手脚很殷勤,态度也不谄媚,听到盛世子这么说,就按照帝王的交代,将对方扶到偏殿去歇息。 盛宝筝并不知道,这偏殿是凤帝经常午睡歇息的地方,只看内部摆设相当低调,便以为是普通地方。 懵里懵懂间,他被伺候着,洗了一个满是花瓣漂浮的热水澡,被捞上来时整个人都是香喷喷的。宫人们还为他擦拭为他梳发,给他全身按了一次舒缓经络的摩,还为他换了一身没有酒味的衣。盛宝筝睡在榻上,舒服得快要升天,几乎理智全无。最后只能一边托着腮帮子,一边从案上取了精美的吃食,眼睛眨巴着,惊叹:哇塞连这糕点吃食都是按他的喜好来的,甜而不腻,他一连吃了好几个,还吨吨吨的喝完了精心调制的醒酒汤,才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双眸,长长浓浓的睫毛似小扇子一般。 他发自真心地感觉这宫里待遇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舒适得让他沾枕即睡,小小的鼾声很快就响起了,连一双绣金色龙纹的黑色皂靴踏入房内的动静,都没能将他惊醒。 无需交代,宫人们俯首低眉地退下了。 自出宫建府后,哪怕夜深宫门下钥,皇子们也没有能留宿宫中的权力,更别提凤帝亲自来探望。盛世子的荣宠和例外落入每位宫人的眼中,他们眼观鼻,鼻观口,哪怕有人心思活泛,也完全不敢声张。 远远的走出殿宇后,一名老宫娥才意味深长地转身道:“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大家心里都得有分寸。若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或者泄露什么不该说的出去,丑话可说在前头了,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届时小心你们的脑袋。” 宫人们心头一凛,对盛世子的特殊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立即唯唯称是。 第79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18 因为醉酒,盛宝筝在宫内歇了一宿,第二天才被国公府的马车接回去。宫人们口风很紧实,他也不知道,凤帝昨夜曾探望过他。 国公府伺候的小厮年纪轻,如普通人一样,对皇宫有非比寻常的强烈好奇心,看到世子浑身清爽,忍不住问:“世子,宫内怎么样?” 盛宝筝想了想昨夜享受到一系列服务,果断给了五星好评。 时间辗转又过去了一月,来到了春天。因为赴京赶考的学子,整个京城热闹了许多,客栈酒楼里皆是举人老爷们的身影。 盛宝筝和好友出城游玩,也常常能看到各省的优秀学子,在组织踏青、以文会友,个个意气风华、才华横溢。甚至还有人玩起了曲水流觞,酒杯顺水而下,停在谁面前,谁就要饮酒作赋,这种旧时的雅事风俗,大家都有所耳闻,也心向往之,参加者络绎不绝。 据说很多有名有姓的学子都会去,这可是展露才华、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盛宝筝这种没文化的,被人邀请,连前去凑热闹的心思都没有,连着给拒绝了,他避之唯恐不及,让想看他出丑的人很是失望。 因为家中有个考生,盛宝筝本人在卖科举书,他对春闱考试和这些同窗的宴会有所关注。他见盛宝义一直埋头温书,一本书翻来覆去都要翻烂了,显然早已熟读于心,便鼓励对方多出去走动、放松心情,顺便结交一下朋友。 闭门造车者纵使满腹经纶,却不一定适合官场。 盛宝义推脱不过,只好放下书本去了。一开始还不情愿,到最后每次接到邀请都欣然赴约,回来时也笑容满面,转变得极快。 不过他对盛宝筝说,“我去了几场,认识了不少同窗,原来他们也读宋先生游记,感觉格外有缘分,是值得结交的友人。” “那就好。”盛宝筝很欣慰,有一种成功送古代宅男出门的成就感。他本来也是宅男的,但没有手机和网络的古代,足不出户太过于无聊,他只能被迫戒掉了宅。如果微信步数能显示的话,他一定每天都走了几千乃至上万步。 盛宝义还在聊自己结交的朋友,是多么多么有才华,盛宝筝也认真倾听,只是没想到对方聊着聊着,却突然话音一拐道:“筝弟,为兄发现同窗内有几个古怪的学子。” 盛宝筝不以为意:“米养百种人,都是书生,有几个脾气性情古怪至极的也很正常。”身为芳华坊的东家,迎来送往的大多都是学子,对此很有发言权。 读书人群体中,有人汲汲于功名,科举只是他实现阶级跨越的工具,或者说是跳板,他考试就是为了做官,做官就是为了升官发财;有的则个性清高,自诩饱读诗书,于是为人处世时,都端着与世间格格不入的架子。 盛宝义无奈,他想说并非这种奇怪,而是行事古怪。 比如有几个,据他在宴会上交流信息后了解的,明明家境贫寒、出身也极为低微,但却能够日日参加聚会宴饮,出手也极为阔绰。同窗之前也不是没有人疑惑过,他们却道,那几个学子被某某官员看中,愿意将女儿下嫁,他们现在挥霍的钱财其实都是岳家给予的,令其他同窗好生羡慕。 这点也很奇怪。 那几个学子虽说不是其貌不扬,但长相体态也并不出众,应考的排名也并不靠前,难有考中的可能性。在各省神童都云集赴考的京城,可以说是泯然众人矣。纵使千金要择婿、官员要嫁女,很多贡士乃至进士潜力股的还单着呢,怎么会选择这种前途较为黯淡的作为乘龙快婿呢? 但盛宝义想了想,又觉得许是自己多想了,可能是他读书还太少了,无法参悟这世事违和的人情。 在他不断温书和交友的忙碌中,日子很快就到了二月初九,会试第一场的举办时间。 会试一般分三场举行,三天一场,前两场都算前菜,最后一场策问是重头戏,参加的名额没有限制,各省举人及国子监的学生皆可应考。举人又包括,考了好几次落榜的老考生和第一次参加的应届生。 最后录取的名额也不一定,历届最少录取90人,最多录取400人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在盛宝筝看来,无所谓人数多寡,盛宝义被录取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于是在紧张的氛围中,他让国公府的马夫将人送到考场,递过一篮子的食物和水,鼓劲道:“好好加油。” 盛宝义点了点头,拿起那沉甸甸的一篮子,从容地跨入考场。 进考场前有例行搜身,他在外场巡视人员中看到熟悉的影子,秦小将军秦骁,他弟弟的好友。 对方身穿铠甲,英武的脸庞上目光如炬,正一丝不苟地执行检查。看到他后,显然也认出他是盛宝筝的庶兄,便隔着乌泱泱的学子,朝他冷淡的略微一颔首,权作是打了招呼。 经过漫长的检查,院门关闭,隔绝外界一切的声响。每个学子手里被发放了三根蜡烛,用以夜间答题时的照明。 盛宝义来到自己所在的案桌,说是案桌,其实有几个木板隔开,相当于一个小型单间,防止考生之间互相窥视。因为要考三天,后边还有简单的床褥,环境还算是干净。 读书人多数本就体弱,平日也不甚注重身体锻炼,因要连续考三天,很多学子头天还能扛住,到了第二天和第三天,因为身体孱弱,就容易出现呕吐、水土不服等症状。 盛宝义对环境适应力很好,全赖盛宝筝给他演示过,对方曾在国公府内模拟了一次封闭式的考场环境。 在黑不透光的环境中,唯有简陋的笔墨纸砚、床单被褥为伴,他得独自渡过三天。也不能说是独自,盛宝筝还派人扮演了巡逻的护卫,间或走来走去,扰乱他的思绪,间或站在旁边盯着他答题,目光有若实质,但偏又不和你说一句话。你有如厕的需求,还得向考官请示,扮演考官的人请示通过后,才能让他拿着一块允许如厕的牌子前去。 为何考试环境如何的艰苦,筝弟说,“那是因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帝王在你们为官做宰前给的一场下马威。连这点考验都熬不过的人,自然只能失去资格,熬过了就有机会飞黄腾达。” 盛宝义觉得很颇有道理,又忍不住瞥了弟弟一眼,感叹道筝弟能说出这种话,这视野已然身居高位。简单说,这是上位者角度、外加代入特定身份所说出来的回答,既有对政策的解答,又有对读书群体的人文关怀。 正因有过全套模拟,到了正式考试时,在其他考生还懵着时,盛宝义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很快就适应了。 拿到试卷,他先是全篇浏览了一遍,确定胸有成竹后,才开始研磨,在卷上提笔写下一句句精妙绝伦的回答。 待不少学子还在挑灯奋笔疾书时,他吃着食物,吹熄了蜡烛,安然躺下歇息。他的这份从容镇定,引来了几个考官的侧目,忍不住翻了翻对方的名册,“原来是国公府的少爷,盛世子的……” 考完三天,其他人已神色憔悴、发色凌乱、形如脱骨,盛宝义却依然俊逸,只是衣衫稍稍带着些令人尴尬的气味,回府梳洗过后,又是一翩翩佳公子。 前两场考试风平浪静,可到第三场考试策问,整个考场似乎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连盛宝义看到题目后,也愣了半晌,半盏茶后,才尝试着提笔作答。 待他写完答卷后,本来安静得落针可闻的考场,突然爆发出了喧哗,怎么会有人扰乱考场秩序?原来是有考生被翻出了“夹带”,这是挺常见的考场作弊方式之一。 但比较例外的是,历年夹带的都是类似《四书》《五经》《四书集注》等,今年夹带的却是芳华坊出品的科考书。袖珍大小,在巡查人员层层盘搜之下,也不知道对方是通过何种手段带进来的。 而且那几个作弊的学子,居然还是熟面孔。 盛宝义有些惊讶,一时晃了神,还好注意得及时,不然毛笔尖的墨渍差点沾到衣服上,甚至毁了答卷。 这些人他们的答卷自然是作废,他们本人也被满脸厌恶的考官赶出了考场。大凤对作弊的态度很严厉,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科举功名将会被革除,终身不得录用。对于真正的读书人来说,削去他们的功名,让他们终身不能考试,不能为官,等同于杀了他们。 但不知为何,看到那几个被扣押出去的考生,他们脸上没有沮丧、懊悔的神色,盛宝义微微皱眉,结合先前他在这几个人身上察觉到的古怪,他心中无端端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等到第三日,他走出考场,看到府中来接人的马车,车厢内却没有少年熟悉又慵懒的影子,往常伺候筝弟的小厮也哭丧着脸走过来时,盛宝义立刻明白了,家中肯定出事了。 盛宝筝也是倒霉。 他本来正津津有味在醉香楼吃饭,酒楼掌柜正站在他身边,伏低做小地给他介绍楼内最新的菜品。 他兴奋地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一群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官兵给带走了。酒楼掌柜本来还一脸谄媚,一看到官兵出现自动噤声,脸上的肥肉抖都不敢抖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盛宝筝被带走,连对方饭钱还没结这种事,都不敢说。 盛宝筝被关押起来了,地点是天牢。 跟他想象的还是蛮相似,环境又黑又冷,铁门栏杆比他的手腕儿还粗,完全无法撼动,墙上有一个可以看外面的小窗,内里没有什么脏兮兮的草垛,有一张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小床。小床旁边是一张案几,上面放置着一份温热的饭,碗碟还算精致,放着几个馒头和小菜。 筷子和勺子也给他准备好了。 看上去待遇还行,但问题是盛宝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抓过来,满肚子的气,怎么可能有吃饭的心情?再加上被抓来前,他人好好地坐在全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里,准备享用山珍海味。 有醉香楼的好菜佳肴珠玉在前,他怎么看得上这馒头白饭。 他扒着铁门,不开心地叫道:“快放本世子出去!快放本世子出去!就算不放,也告诉我做错了什么吧!” 完全没人鸟他,盛宝筝一个没忍住,露出凶巴巴的跋扈嘴脸:“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随随便便就关我?” 他有力气在那里叫嚣。 那份掺了东西的饭菜就这样被他搁置了,慢慢的失去了温度,更加不吸引人。盛宝筝本来有点饿,但看到冷掉的馒头小菜了,更加不想吃了,于是继续叫。这时候他已经放弃了说要出去的话,说“关我可以,把我的被褥床单、脸盆毛巾、画本玩具都送进来,哦还有我的丫鬟小厮也一起关进来吧,我不能没有他们。” 张口就想提高福利待遇,一点阶下囚的意识都没有。 对方的不配合,把暗地里观察的狱卒急得不行,只好一脸冷淡地站了出来,道:“喊什么喊,给我安静点。你现在犯了事,你以为你还是国公府的世子吗?你现在就是一个阶下囚。” 盛宝筝问:“我犯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 结合这些天,京城最热闹的事莫过于春闱,他在想,难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狱卒板着脸,完全避而不谈,而是道:“你还要继续被关几天,直到你的罪名被审讯清楚。外面的人,你谁也看不见,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识相点别浪费食物,不然到时候有了上顿没下顿,可有你跪下来求的了。” 卧槽?这赤.裸裸的威胁,特么谁能忍? 如果魏紫延在这里,按他的小暴脾气,肯定直接把小桌子上的饭菜给掀了,当场表示爷就浪费食物了怎么着。但盛宝筝不一样,他不会掀桌子,但会冷落它,毕竟这是自尊心的问题。 到了最后,哪怕端上来的饭菜又升级了,不再是馒头小菜,而是两菜一汤。盛宝筝饿得两眼发晕,饥渴难忍,小肚子干瘪得不行,但他还是倔着不吃一口。 没想到竟弄巧成拙,狱卒比他还急,被迫将饭菜精美程度一次次升级,就是要诱逼得盛宝筝吃一口。这下子,再看不出来的就是傻子了。更何况少年本来就挺心思聪颖,无需拿路过的蚂蚁走兽做实验,他从狱卒的态度就可见端倪。 于是这下子,不吃才等同于自救。 他怎么可能会吃呢。 就这样被关了一天一夜,盛宝筝感觉自个已经要神魂出窍、螺旋升天了,连小狐狸出现在牢房内都迟钝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人搂在怀里了。 殷凤渊一进牢房,就见到盛宝筝小脸发白,嘴唇干燥起皮,因为不会束发,一头乌黑的发只能披散在肩头,似乎还失去了光泽,精神状态无比之差,而案桌上的东西原样不动,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事。 再看那食物,诡异地泛着光泽,他不是肉眼凡胎,一眼就能看出食水内被下了东西, 那一瞬间,他心头震怒,他是让盛宝筝暂且待在牢房内不假,但这食水可就出乎他的意料,在他下令后,有人阳奉阴违。好在少年意识到了什么,一口未吃,否则他来迟一步,看到的可能就是一具冷透的少年尸体了。 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殷凤渊暗自后怕,往手上一划,滴了一血,进少年的嘴里。少年糟糕的神色渐渐恢复自然。 偏盛宝筝还没意识到什么,他咳嗽几声,虚弱地道:“小白……我想我是不中用了,我要去了……我知道你不是凡人,但我还是希望我走后,你能帮我照料一下国公府的人……我挺喜欢你的,我的私房钱它藏在……” 难为他苦情了一把,却被人揪起来,强行喂了一滴血,对方还道:“你不用说了,你私房钱都藏在那,我都知道。藏在你那双从来不穿的金色软靴里。” 盛宝筝惊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虚弱道:“还有……我书房内有个地砖,地砖下面有……” 这地方殷凤渊就不知道了,他眯着眼睛,意味不明道:“你还真是有这么多地方藏钱。”简直像爱往洞穴内藏东西的小动物一般。 他不太明白,盛宝筝是国公府世子,哪怕未来不要皇位,偌大一个国公府是他的,未来的爵位家产也统统都是。少年也未娶亲,没有一个把控家中财政死死的老婆,少年也不是妻管严,怎么会有这种藏钱癖好呢。 “因为我早料到未来可能有这么一天,我并非凤帝亲子,但又容易遭人妒忌……”盛宝筝又咳嗽了几声,才叹道,原剧情可是家破人亡呢,某位皇子上位后,国公府可是阖府被抄家,财务被清点,连一片叶子一块碎瓦都没落下,这让人心思惶惶,藏钱才有安全感。 万一以后逃了,还有东升再起的可能性。 殷凤渊眯起眼:“你为何如此笃定你非皇子?” 盛宝筝小声:“我会面相呀,我看出我和凤帝并无父子联系。” 因为你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傀儡躯壳,真正的凤帝早在多年前驾鹤西去了。殷凤渊眼中有光一闪而过,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敛眉道:“你的相术不准罢了,能测血缘的方法有很多,区区一个相面之术,怎么能当真。” 盛宝筝不满:“怎么能这样说。”他可一向以这个神通为傲,他还没来得及争辩,就被人拦腰亲了,等醒过神,他的手脚有些发软,气息有些喘,却不像之前那般因为饥饿而使不上力气。 这是对方第一次吻他,手也抚摸着他那一头散发,眼中有怜爱之意。 没等那张俊美的面容再次靠近,盛宝筝就躲开了,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老实交代。反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小白……对不起,其实我只是垂涎你的美色。”少年偷偷觊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断他是否生气。 殷凤渊手一顿,似乎有些许疑惑:“……” “你跟我心中那个朋友长得太像了。” 殷凤渊:“……” 心中默念了一遍,再看对方那有些歉疚的小脸,心下不知为何滋生起了些许不悦,当然了,这种情绪也可能叫做嫉妒。 他没注意到,在地牢昏暗的光线中,他那双本来冷冽的凤眸,似突然被文人的笔墨描摹了一番,有了浓墨重彩的色泽;五官清淡的棱角更趋于柔和,那微抿的薄唇也似突然间上了层色,变得殷红的痕迹,整个人更具烟火气。 他只问:“那如果我是那个人,你现在还会在我怀里吗?”他掐指微微一算,少年心中那个人并不在此间,换言之,那可能是一个死人。 而他还活着,有千百年的时间,能无数次陪少年轮回转世,怎么可能竞争不过一个死人。 听到文华,盛宝筝下意识地松了手,有些羞赧,很诚实地道:“当然不会。”他还是能分清楚的,在画里,他能趁机剖白心意,但如果放在现实中,他连说一句话都会思量半天,发一条短信都要删删减减,斟酌半天。正如网络上能肆意飞扬、左拥右抱的海王,有时在现实中连索要一句喜欢都费劲。 “那你就继续待在我怀里。”殷凤渊理所当然,表示全然不介意的口气,让盛宝筝愣住了。因为这反应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不应该是你这小小凡人,竟敢玩弄本仙君的感情,我分分钟弄死你这种爱憎分明的吗。 偏偏近距离看那张脸,不知道是否他的错觉,两人的长相更像了,让他有些色令智昏,糊里糊涂地又配合了一个唇齿间的攻城略地。 “你先躺下休息,待天亮了,你就能出去了。” 临走前,殷凤渊道,还不忘给他掖了掖被角。 盛宝筝就真的睡了一觉,小窗户外的天色蒙蒙亮,那一滴血极为强大,他不仅不渴不饿,一觉睡起来还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又有力气继续扒着铁门骚扰:“我无罪,快点放我出去。” 狱卒被他烦得没法,完全摸不准对方嗓门这么中气十足,到底吃没吃东西。想到那位的交代,他心里升起一个阴毒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实施,陛下的旨意就来了,被关了一天一夜的盛世子放了出去,而他们这些看守的狱卒集体下狱。 而盛宝筝出去才知道,他这次下狱果然跟春闱有关,但不仅是因为有几个道德败坏的学生揣了袖珍版的科举书进去,败坏了芳华坊的名声,还因为本次春闱的策问一题,曾经出现在芳华坊出品的科举书上。 换言之,芳华坊出品的科举书,好巧不巧把考题给押中了。 看过书的考生们自然心中狂喜,没看过书的,则非常不忿。那几个因夹带而被革除功名的学子,揣袖珍书进去作弊,提前离开考场后还有后续操作,那就是转手把芳华坊举报了,说是考题泄露、存在科考舞弊现象。 消息一出,京城舆论一片哗然。 盛宝筝就这样被扣押了,对比有些鲜明的是,他这个书坊主被带走,芳华坊自然也要接受调查,但在查封的官兵到来前,率先冲进去的却是广大学子。 芳华坊的门不是铜墙铁壁,挡不住疯狂的民众,哪怕书坊小厮和护卫负隅顽抗,书架上的科考书依然被人抢购一空,等官兵到来,就查封了个寂寞。 第80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19 普天之下,读书人哪个没有做过这样的愿景:一举成名天下知,骑着高头大马、在满城纷飞的鲜花中跨马游街;殿试被帝王一眼相中,从此开启达官显宦的青云之路,然后迎娶美娇娘,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 科举就是他们的青云阶。 科考舞弊的言论甚嚣尘上,不少读书人摇头哀叹:“某一心苦读圣贤书,只为了考取功名好光耀门楣,谁知世风竟如此不堪,竟有人泄露考题,天道不公啊……” 编书组的翰林学士躺着也中枪,他们帮盛宝筝写书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而春闱的试题确认则是前些日子,出题则是由身兼宰相职能的阁老们商议出来的,范围也在大家耳熟能详的那几本书里,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春闱时,他们也只负责考试时的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等手续,出书时他们只是简单提了一下自己的预测,根本没想到居然押中了。 这只能说是巧合,但说是科考舞弊未免过于严重。 在京城的官员,很多都有自己的门生,他们私下也会对即将应考的门生提出自己的预测,准了自然好,不准那也就一笑而过,没人当回事。 就如同后世高考有人押中作文题一样,这最多是信息交流不对称,出题人没有涉猎群书导致的。而且科举考试本来书本范围就集中在四书五经内,几百年来翻来覆去的考,早已缺乏新意,偶尔押中一两个也不例外。 纵使押了考题,那些事先买了芳华坊科举书的学子们,也未必当真了,也未必会去准备,大家依然一个起跑线。 事实也是如此,考场内的人不少都看过芳华坊的科举书,然而并没有人当回事,出考场后一个个懊悔得捶胸顿足。 倒是那几本揣书进去、事后举报的考生很可疑,现已被扣押检查。作弊还在能理解的范畴内,正常考生发现考题被提前几个月押中后,一般的心情是后悔没看书,而不是怀疑考题泄露,怪押中题的人,这种思维模式似乎很迫不及待将事情往科考舞弊方向上扣,甚至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于是才露了马脚。 那几个考生之前的行径很高调,似乎早有攀扯芳华坊、以身污名的打算。 盛宝义也因此向盛国公提了他观察到的古怪地方,就是官员下嫁女儿,提供不菲的钱财,再加上狱卒企图下毒,硬生生给调查指名了一个方向。 通过蛛丝马迹调查后发现,那些感慨解囊的官员背后都有大皇子母族裴家的影子,那迫不及待就想栽赃盛宝筝一个污名、并且在狱中急着下手的大皇子就这样被揪了出来。扰乱科考,谋害兄弟的罪名可大可小,全看帝王如何判决,裴家被处置,大皇子最终被判了一个终身幽禁。 舆论风波这才落下帷幕。 不管看过与否,本次考试却不妨碍一篇篇妙笔生花的文章诞生,不少答卷龙章凤姿,都得到了考官的青睐和赞赏。而辅助性科考书的价值也体现了,不少老生的成绩进步显著,在本次春闱中皆被拔擢,让芳华坊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名气愈大,在史书上都流下了事迹。 在若干年后,新君登基。 基于年轻时的经历,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从一个小小的科举开始,他彻底杜绝了所有作弊方式,让所有考生进了考场后,什么东西都不用带,朝廷会统一发放笔墨纸砚、食物和水,甚至连衣服都贴心地帮你准备了。 你只要空着手、赤着身进去,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在考前还需要沐浴,繁琐是繁琐了一些,但却让历朝历代在食物内、身体上夹带私货的现象直接消失无踪。 最后还有准考证这种防伪东西的出台。 在现代,尚且都有冒名顶替的事情出现,更别提山重水复、交通交流不便的古代了。陈家村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弟弟落榜,哥哥上京赶考,一去多年才考出了功名,他临行前将嫂子托付给弟弟照顾。 那嫂子和弟弟却一来二去好上了,这时哥哥已带了举人的功名回来,按律法,举人可以为地方官。两人不愿分开,但又贪图官职,于是找了机会合谋杀了哥哥,弟弟则摇身一变,成了哥哥。 光明正大地占有了嫂子和功名。 他们是兄弟,本来长相、神态和举止就相似,弟弟的伪装又很高明,前去赶考的同窗都没能发现区别,在这个没能验证指纹的年代,很容易一辈子就这样糊弄过去。但却在他前去赴任的第一天,就露了马脚。 因为他知道一些身份信息,却背不出准考证号!那一串记录在官府档案中,唯有考生本人和档案才知道的那串数字,哪怕对方说忘了,却连准考证号是几位数都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被精明的官员看出可疑之处。 他们带人去了陈家村,在门口那颗枣树下挖掘出了一具骸骨,这才真相大白。先前不是没有人腹诽过,新君真是小题大做,一个科考都搞出那么多新的规章制度。 等这杀人顶替案出来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想象着如果是自己,寒窗苦读十余载,辛辛苦苦考取了功名,却被人杀害还冒名顶替,瞬间杀人的心都有了。 更别说,新君为了提高学子对准考证的重要性,还针对这个出台了一些优惠,类似于手持准考证,去芳华坊买书有优惠促销。世人皆有商业头脑,很快就衍生出了,手持准考证的吃饭住店有优惠,去哪个地方旅游也有优惠,带动了考生经济,也硬生生逼考生们记下了数字。哪怕遗失了,也立即会去补办。 科举考试进一步得到完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后来的新君,现在才刚从牢房里出来,凤帝宣了太医院的首席前去看诊。知道盛世子被关押了两天,脾胃一定大有损害,怀着医者仁爱的一颗心,首席就立即提着药箱去了,然后看着在府上胡吃海喝的盛世子,再给对方诊了一下脉,那脉象生龙活虎的跳动令他沉默。 一时间竟不知还要不要开药。 继大皇子那头落马后,七皇子府也不得安宁。半年幽闭早已结束,七皇子本该走动了,大家也都观望着,结果没想到七皇子像是被关习惯了,依旧闭门不出,一反被关禁闭前的活跃,令人摸不着头脑。 七皇妃正慵懒地为自己扇风,她执小香扇的皓腕凝白,周身露出来的肌肤也白得晃眼,此刻歪歪斜斜躺倒在贵妃椅上的模样,堪称一幅妖娆的醉卧图。这时一名婢女上前来禀告,打破了她惬意的好心情:“主子,殿下要见你。” 闻言,她美艳的面容上闪过一股厌烦,放下扇子,在榻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心腹婢女道:“说我头痛歇下了,不方便见他。” 面对自己的夫君,她的语气透出一股不情愿。 婢女为难:“可是您昨儿才用了自己偏头痛的这个借口。” 七皇妃浑然忘记了,但她本人也不在意,哼了一口气:“那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宜伺候他,让他移驾去其他妹妹那里吧。” 婢女还是很为难,因为这摆明了一听就是敷衍了事的借口,但她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回话了。 七皇子一听,果然脸色极为阴沉,拂袖而走。任一个男人,居然被自己妻子一连数月都找各种借口拒之门外,那自尊心和涵养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任由他如何发脾气,七皇妃也根本不想理他,无他,七皇子从沉珂重病慢慢痊愈后,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这几个月改变越来越大。本来俊朗的五官越来越阴柔,皮肤从麦色慢慢变成了雪白,摸上去那质地简直比她这个女子还要细腻白润,让她从起鸡皮疙瘩,到现在打眼看到了,都心头一股涌上喉口的歪腻。对方还想宿在她房内,她可没有磨镜的癖好,自然找借口打发了。 她嫌弃的地方还不止对方这外在的改变,七皇子近来的走路姿势也越来越不英武,若不是冬春的袍子长,能遮挡一二,否则将会原形毕露。更糟糕的是,七皇子留宿后院,姐妹们梳妆打扮,为自己描眉点唇,七皇子居然也有掺一脚的想法。 看着他兴致勃勃地涂脂抹粉、着妇人美装,全后院的美人皆心思各异,心头闪过诡异的想法,却碍于身份,完全不敢说,只能默默咽入腹中。一时间,满是女子的后院相处竟极为和谐,少有争宠的事发生。 七皇子何其敏锐,哪里能不知道后院美人对他态度的转变,他也不是没长眼睛,美人一个个对他从殷勤崇拜,到恐惧后退,再蠢笨的人都能看出,自己被排斥了。 这让他大为火光、极为恼怒,但拿起鞭子后,又做不到拿这些他幽闭期间对他不离不弃、如花似玉的美人们泄愤。 只能把对象转为府上的下人小厮,导致整个七皇子府伺候的,人人身上都有伤口,私底下怨声载道,还把七皇子脾气暴戾、喜怒无常的名声给传了出去。一同传出去的,还有七皇子的转变。 朝堂上某位官员的人听说了后,皱眉说了一句,“七皇子之前顶顶好,怎么最近变成这样了?” 性情恣戾,苛待下人,毫无仁爱名声,更离谱的是,那一个个变态的嗜好,喜欢抹脂涂粉、着妇人衣、戴妇人簪,简直不像是一个正常男人能做出来的事。 等他们看到了真人后,吓得瞪大眼睛。 七皇子紧闭期间结束,他不可能一直拖着不上朝和觐见帝王,他只好身穿朝服就去了,在宫人的带领下,他自以为昂首挺胸、走路大步流星,却不知给文武百官多大的震撼。 因为领他前来的是司礼监太监,一个眉清目秀、常常翘着兰花指还不自知的小太监,他走在小太监身后,那容色和姿态竟跟这个群体相差无异,甚至更为阴柔。他走到队伍前列,自己熟悉的好位置站定后,那感觉就像一群大老爷们之间,混入了一个身穿官服的红颜,显得格格不入。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默契地移开了眼神,各自有了猜测。 唯一能知道的是,七皇子被关禁闭半年,失了一半的帝心,现在又变成这样,直接失去了的资格。 因为大凤,是不会让一个阉人继承皇位的。而剩下的就只有两位,到底该站谁的队,一群老狐狸一边斟酌考虑,一边脑子转得飞快。 七皇子还不知道众人如此想他,否则当场生吃人的心估计都有了,而他也没注意到,他身上的古怪,和散发出来的灵泉气息,引起高位帝王的关注,盯着他的眼神也别有深意。 七皇子在朝堂上备受注目,另一边盛宝琴的心情也不好受。 当初七皇子病重垂危,她救命心切,于是在汤药里掺灵泉水一股脑儿倒了进去,浑然忘记要经过稀释。灵泉水能包治百病,但也能养容美颜,于是七皇子病愈后,就成了这副半雄半雌的模样。 她脑子直接就懵了,随着事情愈演愈烈,七皇子身上的改变也越来越大,她心中的恐惧悉数涌现了出来。 没办法,是她害七皇子变成这样。如果七皇子做不成太子,那她就也无法成为皇贵妃或者皇后,这等同于她亲手断送了七皇子和自己的前路。 还好,她还有灵泉,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资本,是她小心掩藏的秘密武器。如果她和七皇子和离,离开了七皇子府后,靠着这一口源源不绝的灵泉,她可以经商挣钱赚取不菲的收入,也可以走悬壶济世的路线,可以专门给富人看病治病,总之灵泉在手万事不愁,日子也会过得很好。 她只能这样反复安慰自己,把自己的未来计划得好好,才能让自己夜晚歇下时,不会再做良心不安的噩梦。 然后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身上那口灵泉不见了,她重生后最大的依仗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切仿佛一场梦,她疯了般冲出去,边跑边喊,“灵泉,我的灵泉,谁偷了我的东西?” 她冲得太快,丫鬟小厮都拦不住,只能任由她在府上疯疯癫癫的乱跑,四处寻找她那所谓失窃的灵泉。 隔着一道墙,街上的路人听着七皇子府内有男人暴怒的呵斥声,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喊,不禁摇头感叹:这七皇子府真是一团乱麻! 第81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20 两位皇子资格既去,朝堂上剩下的唯有六皇子一人和那身世充满疑云的国公府世子,这两人角逐,孰优孰劣朝臣们并不缺乏眼色。 盛世子不学无术、喜好玩乐,这是最为明显的缺点,优点是他脑子灵活不死板,而且在这点上,六皇子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两人堪堪打成平手。 在性格上,盛世子虽然懒散好吃,但平易仁爱,赈灾时的一系列事迹包括他高调的经商行径,都能佐证;而六皇子性格莽撞冲动,如果没有一根绳子拴着,容易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 从出身看,六皇子的母妃不过一介宫女,母族势力并不强大,而盛世子背后却有一个权倾朝野、手握兵权的国公府。 在行事上,六皇子勇猛有余,但谋略成算较显不足,连一个赈灾他都要在房内与幕僚秉烛夜谈,商议个两天两夜这事他们也听说了。而盛世子却较为聪慧,执行力强,他是带领旁人做事,而不是被旁人左右他的想法,这一点锋芒已初具高位之相。 从人脉上看,六皇子喜好结交朝臣,在朝堂上能混得游刃有余,但盛世子也半点不差,他在白云学院结交同窗,俨然拥有一个人才宝库。这些年轻的学生皆出自名门显贵,是未来官场的中流砥柱。而六皇子结交的老臣迟早会退下,把位置留给年轻人,届时朝堂势必会刮起青春风暴。 种种条件对比下来,六皇子输人家不是一点半点,唯一的优势恐怕是他出生在宫闱内,比起在民间长大的盛世子,算得上是“正统”。但这点优势在凤帝有意无意的造势之下,也荡然无存。 血缘这点充满疑云,但也不是没法证明。 撇去纷杂的思绪后,朝臣们心中已有定论。有几位老臣散朝回府后,例行考校儿女的学业。见儿女们品学优异,老臣面上浮现出欣慰之色,摸着他们的脑袋,给出一个再接再厉的评价。然后在儿女孺慕的目光中,交代他们从今往后可以多和国公府的小姐少爷往来。 这一点暗示已极为明显。 儿女们愣了之后,纷纷朗声称是。 六皇子难道看不出朝堂风向的变动,对此他满腹怨气,他好不容易熬到大哥和七哥失去资格,留下他这根独苗,怎么容许还有人能蹦出来,分去他皇子的威风? 幕僚智囊团劝他不要心急,“殿下,此时是紧要关头,宫内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您,您绝对不能犯错。殿下距离皇位就一步之遥,您若想日后被选为太子,当有广阔的胸襟,能容人之所不能容,不过一些讨人厌的存在,暂且任其蹦跶吧,现在正是您表现兄长气度的时候。” “忍什么忍、容什么容?那些老不死的,私底下拿我当菜市猪肉一样挑挑拣拣,那我跟他作对比,说我一无是处。我还要去跟那个野种言笑晏晏和谐相处,做一对虚假兄弟不成!?”六皇子破口大骂,双眸满是阴翳。 他心中有气无处发泄,便拿起屋内珍贵的古董花瓶到处砸,陶瓷碎片散落一地。 智囊团也很无奈,殿下脾气一上来了就根本劝不动,他们也无能为力,只好努力挽回,绞尽脑汁为六皇子想办法。 那盛世子固然有种种长处不假,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也能六皇子造势,且把殿下名正言顺的这点优势发挥到最大。 于是乎,近段时间内全京城最热闹的消息,除了“殿试成绩出炉,今年进士较往年多。状元花落国公府,称自己能得到这个好成绩与芳华坊出品的科举书密不可分;状元身系红绸,跨马游街,俊秀面容赛探花”等等。还有好几个冒出来的流言引起老百姓讨论,那就是当年为六皇子接生的内廷女官,时隔多年站出来说,当年六皇子出生时,曾天降异象,而帝妃迷迷糊糊间,还做了一个梦。 什么天降异象?什么梦?老百姓的注意力完全被勾起了。 那就是接生时赤光绕室、天边出现五彩祥云,因此六皇子长大后才会容貌雄伟,器度豁如,这是上位者之兆。帝妃做的梦,则是一条金龙张牙舞爪地飞向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然后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六皇子就诞生了。 接生的女官描述得极为生动,仿佛对这发生二十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自古一出生就天降异象,那都是有大造化的人。 不管这流言是真是假,民众们对天降异象这种神奇存在素来都有敬畏,哪怕将信将疑,也会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一时间六皇子的名望也起来了。 没有人知道,国公府有一人,听到外面的流言后,执笔的手蓦地一顿,在雪白的宣纸上抖出几滴墨渍。六皇子出生是否天降异象,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传闻,让他联想到了十六年前那一幕。 那名女子在房内痛苦哀嚎时,确确实实出现了“赤光盈室”、“异香经宿不散”的景象,那香久久不散,似乎减轻了女子连夜生产的痛苦。那时天边是否有异,他虽在屋外等候,却根本无心关注,只记得一道剧烈的打雷声突兀地在天边响起,绽出铺天盖地的紫光,仿佛要择人而噬,他吓得转身大喘气。 然后屋内的稳婆就激动大喊道:孩子出生了! 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室内神异的香气充盈。 他立即推门冲了进去,查看孩子和孕妇,孕妇很疲惫,但容色看上去尚可,比他想象中好多了,他心神稍定,才去看孩子。 稳婆抱出了一个巴掌大、哇哇大哭的孩子,塞到他怀里,笑着道:“恭喜国公爷,是个少爷。” 他浑身僵硬地抱着孩子,尝试着掂了掂,这孩子不过几斤重,头顶有浅黑色的胎发,眼睛睁不开却在哭,这是他第一个嫡子。 与庶子的意义截然不同。 很快,孩子皱巴巴的五官就长开了,黑色的眼珠子灵动,喜欢在床上爬来爬去,一见人就拍手笑,半点不怕生,还喜欢吃自己的小脚,吃完左脚吃右脚,看上去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他其实早已从生产那日的奇异中醒神了,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与众不同的孩子,可能不是他的子嗣。但无奈的是,他已经爱极了这个孩子,便选择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到孩子渐渐长大,付出和喜爱已成习惯,他父爱自然愈浓,下意识会给对方最好的东西,但这份感情中是否掺杂了些许对未来权势的成算,也就他一个人心中清楚了。 换言之,六皇子出生时是否天降异象,他难辨真假。但那孩子一出生天降异象,他却是亲眼所见。 谁才是天命所归,似乎一目了然。 就在朝廷势力风云暗涌时,正值盛年的凤帝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连续一月缠绵病榻,身体消瘦了许多,似乎早年伏案积劳的病痛随着京城这场连绵的雨,一夜之间全都爆发出来了,很是来势汹汹,太医院的人皆束手无策。 有的臣子心生担忧,有的则冒死谏言,劝陛下早立储君。帝沉默不语,最后还是一边咳嗽,一边点了盛世子和六皇子前来侍疾。 接到宫内传来的消息,六皇子欣喜若狂,一边沐浴更衣,一边听智囊团出谋划策,彼此都能得出一个共识:帝重病,眼下正是一场对他们孝悌之心的考校。陛下是九五之君,富有四海,不需要儿子为他暖被驱蚊,为他手持汤药。但他若是去了,每日晨昏定省、陪床伺候,一定必不可少。 他和盛世子的最大不同在于,他自幼曾在凤帝膝下长大,与凤帝有着非比寻常的父子情缘,而盛世子在宫外长大,十六年间见凤帝的次数巴掌可数,情意淡薄。这是他好好把握能反超一把的优势。 旧史上也曾有不少帝君临终前,看到儿子孝顺的表现后,抛弃原本属意的继承人,改立太子的事迹。 六皇子暗暗谨记于心。 旨意一到,得知国公府还没有动作后,他立刻乘坐马车进宫,就希望能快人一步。盛宝筝虽然慢了一拍,但很快也包袱款款地赶到,他脸上的表情比起担忧,更多是茫然。 但他似乎知道自己要侍疾,于是捡了好几天的干净衣裳,还有自己惯用的器物,零零总总带下来,真是好大一包东西。他在龙床前跪坐下时,那目光澄澈得没有一点杂质。 看到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六皇子心下冷哼一句:土包子,宫内什么东西没有,还需要你费劲准备这些东西。 六皇子身边的幕僚心却是咯噔一声:完了,六皇子什么都没准备,这说得过去,完全可以用闻父病重、心忧如焚,飞快赶到来不及收拾的理由搪塞过去。 可盛世子这一表现,却半点也不差,对方带了好几天的衣裳,带了自己常用的东西过来,虽然显得天真娇憨,但从细节处就说明了,人家早就做好了长留宫中、为君侍疾的打算!这一点何尝不是淳朴孝心的体现? 六皇子急着赶来的优势,一下子就被这些衣裳给破坏掉了。 幕僚心里对盛宝筝暗暗赞赏,再看浑然没有意识到这点、还在为自己速度自鸣得意的六皇子,心下满是无奈和焦急,却只能告诉自己不能慌。 他们靠近了龙床,龙床边上有手持汤药的宫人、也有悬丝诊脉的诸位太医,差点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 六皇子毫不介意,他努力将自己那双平日凶神恶煞的眼放柔,挤出一丝关怀,他刚想说父皇您身体可好? 他高估自己了,他发现自己看着凤帝那苍白瘦弱的手腕,心情并不难过,儿时美好的父子相处回忆,对他来说并无感触,他才是那个心性凉薄的人。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不悲切,这可是拼演技的时候,于是准备隔着衣裳,掐自己大腿一把,逼自己哭出来。 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挤出第一滴泪,旁边的少年却早已泪流满面,还不忘发出小小声的哽咽。 他惊了!这人为何如此不要脸! 第82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21 盛世子这一哭,把所有人都愣住了。 殿宇富丽堂皇,一身穿浅色素服的少年跪在龙床前,顶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在无声流泪,几缕可怜的红丝还爬上了眼眶。其他人忙前忙后的伺候陛下,他挤不进去,只能在一旁悄悄掉眼泪,看上去有几分机伶几分傻憨。 宫人们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退下,给他让了个空位。 少年便膝坐着前行,凑近了帝王的床榻。 床上的帝王是一个富有手腕的人,虽性情喜怒无常,但他文可治国武可□□,在位期间北伐蛮夷、向南拓疆,朝野上也举贤任能、罢黜奸佞,给了天下一个政治清明、海晏河清,深得群臣之信服、百姓之爱戴。 可就是这样能干的帝王,他也有重病难愈的时候。 他仅着一身白色单衣,一双凤眸依然深沉锋锐,但皮肤苍白如纸,嘴唇泛起病态的青紫,这样一个曾经铁打强悍、意气风华的男人,终究不敌岁月的侵袭,变成了一张单薄随时会垮掉的纸,令人鼻头发酸。 盛宝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确实跟凤帝没有什么感情,但一看到对方睡在龙床上那瘦出形状、病入膏肓的模样,他眼泪下意识就流下来了,止也止不住。 仿佛他至亲至爱的人,此刻正躺在床上一般。少年懵然地擦眼泪,心中的悲伤难以抑制,但他怕哭出来会惊扰他人,只敢攥着自己的心口,小小声的抽噎。 在宫灯的照耀下,所有人都注意到,少年的眼睛居然都哭红了! 这泪似乎别有感染力,宫人们,尤其是一路伴随凤帝而来的老宫人都心有感触,别过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跟着凤帝做了那么多事,还活在陛下后头,如果不殉葬,未来新君继位,他们这群老人的处境下场还未知呢。 这是我父皇,他病了我都没哭,你这野种哭得那么伤心做什么,真是虚伪!六皇子心中要气死了,恨不得翻白眼儿。 刚刚盛宝筝那一哭,把他吓住了,错失了先机,对方流了一小缸的眼泪,还打湿了衣襟,现在他再哭,未免有马后炮的嫌疑,只好拂袖离开。 幕僚暗暗心急,走在他身后,对他道:“殿下,你怎么不哭呢?” 此情此景之下,眼泪可是展示仁孝的绝佳手段。身为儿子,在父亲床榻前垂泪痛哭那更是真性情的流露,会被人赞赏。六皇子可是凤帝的亲子,居然没哭可说不过去。 六皇子的心情其实也很焦躁,他一边心烦意乱地胡乱走来走去,一边压着嗓子对幕僚怒吼道:“我哭不出来啊!” 本来他心中还有一点悲伤,但盛宝筝那突然一哭,把他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悲伤给冲散了,他心头只剩下愤怒,哪里还能残存其他情绪。 “哪怕是临场做戏,殿下也要做上一做,万万不可说这种胡话。”幕僚无奈道,不就是一个哭吗,就算殿下跟凤帝实在没有父子情谊,但事关储君之位的争夺,这是好不容易能超越的机会,实在哭不出来也要哭啊! “殿下您就想象一下,过去让您伤心的事情,无论什么可大可小的事,只要能哭出来,我们便不会被盛世子比下去。”幕僚为他出主意。 “容我想想。”六皇子思忖道,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他一出生便是风光无限的皇子,从小就顺风顺水,还真没有令他求而不得伤心难过的事情。唯一感到糟心的,就只有大皇子、七皇子和盛宝筝这几个欲同他争抢的存在,但这些人最后基本都落马了,他只会拍手称快,对盛宝筝他也是新仇旧恨皆算上的愤怒,哪里会悲伤。 至于他母妃死的时候,他年龄还小,被伺候的宫人抱在怀里,对丧母难过这一词并无体会。 待到年纪大了,他对死去的母妃亦没有悲痛,恰恰相反,他有时候还会情不自禁责怪对方,怪她为什么出身只是一名宫女,而不像七皇子的母妃郑贵妃,是名门贵女出身,家族颇有权势地位,不然他争夺储君之事,何须如此困难。 所以左思右想,他人生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令他伤心欲绝的大事,小事就更别说了。 幕僚也没想到,自己效忠的皇子,居然心性真的如此凉薄,他心中涌现巨大的无奈,但奈何主家这条船他上了都上了,除了誓死效忠之外,也无其他退路可言。 六皇子不满道:“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准备一条龙袍,藏在国公府内,诬他们一个意图谋逆!” “国公府密不透风,此计恐难实现。”人家也不是傻的,等你放完龙袍喊人来抓,幕僚心说。 他跟在六皇子身后,回到殿内,便看到这样一幕。 少年似乎是哭累了,满面倦容,枕在帝王的床边上睡着了。他侧脸精致白净,因年龄尚未及冠,半长不短的黑发散在两侧,眼角还余有泪痕,几滴晶莹的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连做梦都是抽噎的动静。 而凤帝正在床上看书,一边咳嗽,一边翻过书页。 陛下病体沉重都不忘勤政。幕僚很是敬佩,但看到盛世子身上披的袍子,他眼皮狠狠一跳,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心中有震撼。 黑色绣有低调龙纹的袍子,是帝王的专属,普通人私穿龙袍可是意图谋逆的大罪,可此刻却披在盛世子身上,且是谁披上去的,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否在暗示什么呢?毕竟前脚六皇子就在商议要不要用此法,诬国公府内一个谋逆。 幕僚心里暗道不好,六皇子再不努力,那再无可能了。 六皇子显然还没发现衣服这一细节,他看到盛宝筝名义上是前来侍疾的,居然睡着了,半个脑袋和肩膀都睡到了龙床上,顿时怒不可遏,残忍地将对方摇醒,“给我起来,父皇病重,你居然还有闲心睡觉?” 他其实就是嫉妒,对方居然睡在了龙床之上,而父皇还没把对方推开,或者吩咐宫人把人抬去偏殿。他没注意到,龙床上的父皇朝他投来了一个冷淡睥睨的眼神。 “哦。”盛宝筝被摇醒了,嘴里发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揉了揉睡眼,似乎有些疲累,但还是麻溜地爬起来,去给凤帝端盆倒水。 他将水盆子端上后,看到凤帝宛若风中残烛、正在咳嗽的模样,突然微红的眼眶又漫上了泪水。 正赶两位侍疾后,朝臣们也轮番来探望,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们自然也将两位的表现尽收眼底。 “陛下近来状况如何?” 太医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此话一出,朝臣们还没来得及悲伤,就见到盛世子似乎悲痛欲绝,正咬着红红的嘴唇,大颗大颗的泪往下掉,呜呜的哭出了声,手里端着一个水盆,勉强支撑着身子。而那豆大的泪珠掉入盆中之水,混为了一体,教人分不出,到底盆是用来装他的泪水,还是他哭出了一盆子的水,衬着那一身素衣,看上去极为楚楚可怜。 宫人们都不忍看下去了,替他端走了盆子,然后那泪没有了载物,直接顺着脸颊,流进了脖颈,打湿了衣裳。 再看旁边怒目圆睁的六皇子,朝臣们面上缄默,只能转过头,好言安慰少年不要过于悲伤,哭坏了身子可不好。 看着嘤泣的少年,幕僚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想到了乱世的某位国主,明明是一个大老爷们,却靠哭,哭来了军师武将,哭来了江山,哭来了百姓拥戴。古语虽有云:“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何尝不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 幕僚暗地揪了一下六皇子的衣袖,六皇子也察觉出不对,连忙上前一步道:“他刚刚没哭的,你们来了他才哭的!此人纯属虚情假意,众卿家可别轻信一个做戏的小人!” 真的悲伤,那眼泪怎么会收放自如,想什么时候哭就什么时候哭,只在凤帝和朝臣面前流呢,还一副要哭得背过去的样子。这盛宝筝看着呆,其实心思贼伶俐,惯会骗取人心! ——就算此人是做戏,六皇子你连做戏也不会啊。一个行事皆由本心、连面子工程都无法做到的人如何做储君。朝臣们无奈地心说。在宫人的指引下,他们散去后,才纷纷交流看法。 “小世子虽年龄尚幼,然天人之姿,加之性格纯善聪颖,帝岂有不爱之?”他们这话说得委婉含蓄,半点没提六皇子,实则侧面就说了,除非凤帝同他们这些臣子一般老眼昏花了,不然一个愚笨暴烈,一个聪慧温和,傻子都知道要选谁。 此事已毫无悬念。 倒是有人听到这句“年龄尚幼”,下意识地算了算盛世子的年岁,和自家女儿的年岁是否匹配。只可惜若帝逝去,盛世子必然要守孝,这妙龄女子可不是谁都能经得起三年的等待和蹉跎,他们只得遗憾作罢。 这才是官场,悲痛固然悲痛,但永远会为未来的子孙后代考虑。 盛宝筝在宫内待了一个月,他感觉凤帝也许真的是他的亲人,否则他怎么会如此悲伤,时常一边饮食,一边哭泣。到了后来,他战战兢兢地害怕自己真的把眼睛哭坏了,偏偏又忍不住。 “你过来。”今日陛下又召他了。 他连忙小碎步走过去,才发现龙床周围簇拥着好多人,他不明所以地上前,然后他的手就被帝王抓住了,柔软的掌心被塞了一个硬硬四方、质地冰冷的东西。 “你天资聪颖,孤把位子授予你,孤很欢喜。望你百年之后,不要辜负孤的期待。”龙床上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再柔和。 原来少年手里这一四四方方的东西原来是一块玉玺,分量很重,重得要把他的手腕给压折了。 他心里是茫然的。 这时候四周的人突然都跪了下来,大声高喊:“恭喜陛下立下储君,保社稷之绵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盛宝筝这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古今中外那么多人都会为了一个位子抢得头破血流,原剧情内国公府为何会被阖府受累,因为当整个宫殿内的人,乃至全天下都在为他俯首称臣时,那滋味是独一无二的。 权势二字何其醉人。 盛宝筝没有什么野心,他只感觉到了惶恐,甚至回望龙床上那帝王更加衰败的面容,他眼泪下意识就流了下来。 赶紧也跪了下来,眼泪流成大海。 他不知道,这是某个人给的最后考验,他接住了。 六皇子也在宫内,包括盛宝筝在内,所有人都跪下了,他偏不,他不肯承认大势已去,哪怕幕僚如何拉他,他也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他拱手道:“父皇三思啊,盛世子未生在宫闱,而是长在民间,身上没有宗人府的卷宗记录,有盛国公意图谋反、混淆皇室血脉的可能,请父皇三思!” 此话一出,所有人哪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呢。 “既然如此,那便滴血验亲吧,是否皇室血脉,便一目了然了。”凤帝闭了闭眼,沉疴的身躯缩在床榻内,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在众目睽睽之下,既然六皇子都如此说了,少年就算继位,关于出身这一点,也可能饱受非议。 “盛国公也一同参与吧。”六皇子不依不饶道,人群内盛国公只好出列,稍一拱手。 宫人们听令,很快便端来了一个装满清水的金盆和一把匕首。 凤帝先在指腹上切了一个口子,在他划开手的时候,那口子并不大,但盛宝筝也不知为何,心微微一颤,似有心疼的情绪。 血滴很快掉入盆中,轮到了盛国公,盛国公是铁骨铮铮的将门出身,在马背上闯下的赫赫战功,一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疼不痒,他眼都不眨地就划了个口子。 两滴血在盆内,毫不意外的没有动静。 轮到盛宝筝切了,他不是一个怕痛的人,他摔倒了磕破皮都不会吭一声,但你让他对自己下手,他却莫名有些娇气了。 他也知道这所谓的滴血认亲缺乏科学依据,但无奈一直自乱世以来,一直被人奉为圭臬。小狐狸说他是凤帝亲子,可就算是亲父子,按照血型也未必能合血,如果众目睽睽之下,没有融成,那实在太冤枉了。 也不知道凤帝那口吻里的自信从何而来,盛宝筝脸庞泛起忧愁。 因为角度没找好,他那滴血最终掉落盆内时,一不小心跟两滴血都相隔甚远。 六皇子瞪大了双眼,等着看结果,他疯狂的祈祷,希望这野种最好谁的血都无法融起!可上天就像没有听到他的心声,随着时间流逝,少年的那滴血在水内慢慢的游走,凤帝那滴血也在慢慢的靠近,两滴血最终融在了一起。 他如遭雷劈,差点打翻了金盆,脚一软瘫在了地上。 周遭皆是宫人难以掩饰的惊呼声,和山呼海啸一般高呼万岁的声音,没有人再理会他。 这才是真正的大势已去。 第83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22 盛宝筝登基了。 他头戴金冠,身披罗袍,参加了礼部组织的继任大典。城墙之上到处都是手持兵器、肃然站立的士兵,他们尽忠职守,不允许这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日子出现任何闪失。 年轻的新君立在城池之上眺望,可将城下百姓尽收眼底,城外人山人海,乌泱泱的人头充斥着视野,每位前来观礼的百姓都如同黍米般大小,这样的风景是何等的令人震撼。 文武百官簇拥在新君身后,没有人能抢走新君的风头,事实上谁也抢不走,因为面对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新君抬起了手,脸上流露出动容之色,向百姓挥手高声道:“大家好啊!” “额滴娘诶,陛下是在朝我们打招呼吗?” 城下百姓纷纷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而文武百官脸都绿了,为新君的平易近人感到震惊,纷纷上前把还想多说几句的新君拉回来:您可是新君,可不是小世子了,怎么能如此没有帝王威仪,您就算爱民如子,也该端庄,也该威严。 在朝臣半哄半劝之下,本来还想来一个即兴演讲的盛宝筝,只好打消了念头。 继任大典就这样结束了,开始了论功行赏,新君大肆封赏,追加盛国公为亲王,封国公府的小姐为郡主,郡主们的丈夫则成了郡主驸马,国公府的庶子盛宝义则被扶正,可不降级袭国公爵,并入翰林深造,半只脚锁定了相阁,未来注定平步青云。白云学院曾经跟新君交情颇深的人,也一一有封赏,领了一个职位,注定要为新君效命。 除了早年嫁到七皇子府的盛宝琴,无一人有遗漏。 充分证明了何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听到这个消息,在七皇子府内疯疯癫癫的盛宝琴,突然醒了神,心情充满无限的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前泄露盛宝筝的身世,导致对方上位比上辈子还早了三年,七皇子还活着,也被封了一个亲王的虚衔,却身子不男不女,每天沐浴在世人怪异的目光中,比活着还糟糕。 她后悔自己为何要执着一个皇贵妃的位置,可能是因为上辈子实在太近了,近到让她产生不甘心的情绪,觉得这辈子有重生的她辅佐,这一世七皇子一定能成功。没想到结局竟还是重蹈覆辙,该继承大统的还是那个人,失败者还是那么一批,甚至因为她弄巧成拙的错误,把自己的丈夫折腾得上一辈子还糟糕,重生并没有带给她任何优势,也没改变结局。 她是盛宝筝的庶姐,其他姐妹跟他也没有什么交情,但因为安分守己,都被封了郡主,她本来也该是风风光光的郡主。只要她成了郡主,新君的庶姐,她什么东西得不到? “我是郡主,我也是郡主,大凤没有公主,郡主就等同于公主,我是新君最大的姐姐,我应该是长郡主。”她不再念叨自己失去的灵泉了,改为念叨自己是郡主了,见到了七皇子也不再卑躬屈膝,而是叉着腰说,“我是郡主,我要跟你和离,我要休了你。” “你去吧。”七皇子满脸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他也后悔当初贪图国公府的势力,而娶了这样一个疯女人为侧妃。更甚者,他隐隐察觉出自己身上的改变,跟这个女人有关,只是没有证据,一想到外面都因他面白无须相貌柔美,传他是个阉人,他就恨不能掐死这个女人。 但盛宝筝继位,他不能明目张胆的对这女人下手,只好维持这相看两厌的生活。盛宝琴想和他和离,他还求之不得呢。 他们感情破裂的事闹得轰轰烈烈,男女双方都撕破脸,最终却没有离成,这辈子都要继续相看两厌下去了。 — 新君登基三年,用事实证明了,他是真的平易近人。 当朝御史秦大人,以性格刚正不阿、敢于犯颜直谏而闻名,每日都要对小皇帝的言行举止从头到脚的挑错,他常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便是“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他要教陛下明辨是非,不至于昏庸糊涂。 如若换了一个脾气稍微不好的君主,天天被人从头到脚的挑刺,早就将人拖出去斩了。但小皇帝不会,他脾气很好,没有如历代国君那般动不动将人砍头、抄人九族的举动,面对劝诫,还经常四两拨千斤。 比如秦大人常常规劝盛宝筝,要立新人充斥后宫。 小皇帝便道:“什么新人旧人好生悲凉,孤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那岂非过于薄情。若孤将卿罢免,另立新人,卿这位旧人心中可好受?” 秦大人:“……”一听到陛下偷换概念,说要用新人来取代他,他脸色立即姹紫嫣红,十分好看。 “可那人性别为男,大陛下甚矣,还有碍子嗣。”秦大人不满地说。 小皇帝叹气:“孤本就喜好郎君,至于年龄大小,若是真情所致,又有何妨。至于子嗣,孤到了年岁,自会从宗人府过继资质优异、性情纯善的子嗣进行培养,以保大凤江山永固。” 如果是自己生的,资质愚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如果要选择过继,起码还能像菜市场挑猪肉一般挑挑拣拣,选择其中最优秀的继位。况且那些亲王想必会很愿意小皇帝这样干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大人还能怎么劝,只能愤愤地退下,暗骂一句蓝颜祸水,决定择日再战。 他这样的锲而不舍,如若换了一个人来,早就不耐烦了。但小皇帝知人善用,于是把这把难缠的刀,放在负责纠正百官言行和错误的御史台,让对方将纠正的对象别仅仅局限于自己,更要放在其他文武百官上,起到监督作用。 孤好歹是专情的,那个谁新娶了一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美貌小妾,有宠妾灭妻的嫌疑,你是不是该喷一喷、劝一劝;谁谁家铺张浪费,他家俸禄有那么多吗,你不如查一查,看看有无猫腻;孤经商是为了充盈国库,增加财政,不存在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那个谁背地里好像在倒买倒卖,与民争利,你不如去弹劾一下? 一时之间,朝野风气肃然清净,人人安常守分,哪怕他们内心要把秦御史给喷死了。但对方深得陛下信任,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 新君上位后,无论是改革科举,改良农具,四处修渠垦荒建设水库,还是比先帝进一步开放海运,无一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举措,对社稷有深远影响,令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无一饥馁冻寒,其才能贤德,从其中便可见一斑。 这一日,小皇帝下朝了,在自己的小书房内整理公务、批改奏折。 他从不避讳自己的爱人,有时候面对小山一般高的奏折,他累得睡着了,在那里呼呼大睡,时不时还翻了个身,露出一张睡得酣香酡红的脸。 把折子堂而皇之的交给对方。 为了不压榨两人夜间歇息的时间,殷凤渊只得认命地接过,他总觉得这聪明的孩子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不然上次怎么会突然问一句,“为什么这滴血认亲会成功呢?” 而后又自言自语道:“你是仙君,不需要被人间的病痛所折磨,真是太好了。我无需为你流那么多的眼泪。” 想到那近乎表白的话语,冷淡的仙君垂下眼睫,罕见地勾了勾唇角,才开始批阅起了奏章。 他为帝多年,经验本就丰富,处理起政务毫不费力,更别说少年天性懒散,为了减轻自己的工作量,提高自己的效率,吩咐朝臣上奏折子时按颜色分类,军机大事的折子用黑色密封,紧急折子则用红色,表示事情紧迫,可直接呈到御前。其余例行公事的折子、地方请安的折子,表示事情并不紧急,则用其他颜色,内阁可自行处理,无法斟酌裁定的才呈上来。 批阅折子的内阁人员,审批过折子后,则需要留下姓名和盖章,这就涉及到了责任追查制。一旦出了问题,直接可按本溯源,哪怕你卸任了,出了问题依然找你,因此人人不敢懈怠。 方法是不错的,大大减轻了工作量,一旦涉及留名,那群老狐狸们也不敢再认为皇帝年龄小,而随意糊弄。 人睡了,殷凤渊时常模仿着他的笔迹,帮他处理一些不费事的折子,留下评述的话发放回去,于是朝臣们就这样战战兢兢地看着,折子上的评语时而和风细雨,哪怕是批评也很温和洒脱,时而又狂风骤雨充满辛厉,将人训得劈头盖脸,颇有先帝遗风。 睡了一个多时辰后,盛宝筝蹬了一下脚后,睡醒了,他双眸神采奕奕,似乎做了个好梦,心情较为愉快。 看到案桌上的折子也整整齐齐,都批阅好了,他爬起来,一双黑眼珠子就那样盯着殷凤渊的脸不放,突然咧嘴一笑,唇角像月亮一样弯起来,周身洋溢着快活娇憨的气息。 殷凤渊冷哼一声:“你看我做什么?” 他之前是没想到的,选定了继承人后,还要继续操着这劳碌命。 “看你能干又好看。”盛宝筝凑了过去,左右看了一圈,他还是要面子的,见宫人们都低眉顺眼,才敢撅起嘴,啾的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记。 这个吻很轻,软绵绵的,像羽毛一般。 没有什么淫邪的念头,似乎就只是为了告诉你,他心悦于你。 殷凤渊睫毛微微颤动,安然受了,将对方揽进怀里。这千百年来,他也只为这人动心而已,若这人老死病去,他亦会生生世世追寻而去。 白狐报恩也许不只残存于画本。 自惠帝以后,在民风淳朴的大凤,雪山野泽间出没的白狐成了一种瑞兽,传说它代表着“仁德、智慧”的明君会来到人间,拯救倾颓衰微的家国局势。 渐渐的,流传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神话传说。 第84章 回到现世 在无数宫人啼哭声中,从俊俏小皇帝变成了中年美皇帝的盛宝筝,在爱人的怀里渐渐合上了双眼。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得轻盈,好似灵魂出窍,再也感受不到躯体的重量。 他穿着一身洁白无垢的单衣,站立在龙床边,他看得见那些人,那些人却低头哀伤,根本看不见他。 包括他那容颜依旧年轻俊美的爱人,盛宝筝恋恋不舍地回望了一眼,年纪大了却童心未泯,想要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却穿过了那五官轮廓,只能无奈放弃。 正欲升天之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他迷茫地转身,对上殷凤渊那双熠熠生辉的墨瞳,对方薄唇轻启,似许下了承诺:“你且去,无论如何轮回转世,我都会寻到你。” 听到这句话,盛宝筝有些感动,灵魂也像多了几分力量,他说“好”。 可等他再次睁眼,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他躺在柔软的床上,被单是蓝色的,视野之内是熟悉的天花板,好似被窗外耀眼的阳光刺亮了瞳孔,他的眼泪下意识就流了下来。 离开了那生活四十多年的地方,一生经历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他曾目送过许多臣子亲友离开,也曾经迎接过许多孩子降生,并以帝王的名义为其赐字。古人平均寿命五六十,他已是正常偏上的水准,虽弥留之际早有预感,但真正离开时,心口还是像空了一大块。 他更担心,小狐狸会去找他,天南海北的寻,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找,而他却早已改换了时空和门庭,哪里能寻得到呢? 想到这里,倪筝就泪流满面,忍不住将脸埋进枕头,藏住自己的哭泣声,唯有抽搐的肩膀,能察觉出他起伏不断的心绪。 他不想对方落到这样漫长等待的空虚结局,倪筝坐到了桌前,两眼含泪地埋头一直画。 昏天暗地的画。 他画转世不过十年,一个戴着斗笠的清冷男人,来到了一家干净的农户,农户的院内正坐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男人还没来得及叩门,以讨要一杯水的方式套近乎,男孩就蹦了上去,激动地抱住他的腰,语无伦次地说:“小白,你终于找到我啦,我等你好久了!” 男人微微一愣,旋即一笑,回拥住他:“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等画完这个结局,倪筝也伏在桌上,又哭了一次,哭红的双眼肿如核桃。 许是哭了太久,他没什么力气了,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听到门铃声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机械地起身,趿拉着一双拖鞋就去开门了。 他以为上门不是责编季敏,就是新来的小助理,无论门口是谁,他形象邋遢也没关系。万万没有想到,会是戚响。 见他双眼红肿,对方还关怀地问了一句:“学长,你怎么了?眼睛好红。” 穿着黑色卫衣的大男孩,个子很高,凑近着看人时,那张俊俏的脸在眼前放大,就像橱窗里摆放的精致艺术品,漂亮得容易诱发一个人的臆想。比如想劈开玻璃窗,将漂亮的艺术品占为己有。 面对这张刚刚才出现在他笔下、让他痛哭过一场的脸,倪筝脑子空白了好几个瞬间,强行止住扑上去的冲动,半晌才擦了擦眼泪,不太自然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刚刚在画画,画不出来就哭了。” 反正他的瓶颈期在圈内也不是什么秘密。 新粉不了解他的过去,老粉却总爱提及他当年,向人科普他当年是多么的令人惊艳,多么的灵气逼人,好似他现在已经老了。可他一旦说要转型,无论是新粉和老粉却都一致投来怀疑的目光。 年轻的大男孩似乎听不出这是他的借口,于是柔声安慰他:“不要哭,我觉得学长的新作很好看。” 倪筝吃惊:“你看了?” 他的心情有些尴尬,又有些高兴,戚响不愧是他忠实的读者,从过去到现在。 有这样一个忠实读者,是一件快乐甜蜜但又令人烦恼的事情。快乐是因为你的事业生涯,对方会一直陪着你,无论是你的低谷或者高峰,他都不离不弃;烦恼的是一旦他对你失望,选择转身离开,你要承受的压力将会巨大,有可能彻底陷入一蹶不振。 正是这样的畏惧心使然,让倪筝在戚响面前,一直以来都不太放得开。 戚响点头。 他礼貌询问:“好久没见到学长了,我可以进去坐坐吗?”他低头看倪筝,从倪筝的角度,男孩的眼珠子极为清透,用画笔难以描摹的干净,加之他眼皮薄薄的,眼眸如寒星一般闪亮,很好看。 倪筝差一点就要说可以,想起房间内有多乱后,答应的话立即在他嘴边拐了个弯。 本来见他点头,男孩还高高兴兴的扬起嘴角,听到拒绝后,立马耷下脸,微微皱起眉,如一名礼貌的乖小孩,一眨不眨地盯着倪筝:“我的提议让学长你很为难吗?” 倪筝哪里舍得拒绝他,只好改口道:“等我五分钟!” 说着门一关,他风风火火地转身进去收拾房间,什么画笔橡皮擦和尺子全部快速收拢进工具箱、地板上揉成一团的废稿也赶紧全丢进垃圾桶,勉勉强强书房算是能见人了。 他转身进了卧室,发现床上散落的一堆不健康r18的漫画书,眼皮子跳了一跳,来不及把它们搬走了,只好被子一掀,强行盖住,一切就似全然没有发生过。 然后他看手机,正正好五分钟。 他喘着气去看门,戚响了然地笑了一下,换了鞋子进了门。 下意识地观察了一圈,果然如他所料的,整个屋子内充满了万年单身汉的气息,他和倪筝同在一个屋檐下住过两年,他对倪筝的生活自理能力非常的了解,外卖盒一定放在厨房,而厨房没有开过火的迹象,阳台上刚收下来的衣服一定全部塞在衣柜里,衣柜一打开一定发生小山崩,至于被单下那奇怪的隆起,他也极想掀开,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就这样走了一圈。 倪筝跟在他身后,看对方的眼神在各种令人心虚的地方上扫过,一边故作淡定的紧张心跳,一边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生怕戚响真的去掀被子,毕竟一开口不就暴露了吗,只好跟着前前后后的瞎转悠,完全藏不住心思。 戚响心里暗暗觉得他可爱。 他道:“学长,你的热带鱼还没喂,我帮你喂了吧。”他很自然地从鱼缸旁边拿起一包饲料,给被主人忽略的鱼群喂食,顺便体贴地换了一缸活水。 “学长,要下雨了,你衣服还没收,我帮你收了吧。”倪筝根本来不及阻止,对方又帮他把挂在外面的衣服裤子还有内裤给收了,还格外贴心地一一叠好。 还有本来凌乱的书桌,经对方的巧手收拾过后,看上去都非常整洁,整洁到令主人羞愧。 既然书房客厅都打扫了,那卧室是不是也别放过? 倪筝刚想拒绝,就迎来了一张失落的脸,“难道我出国两年回来,学长就拿我当外人了吗?” “当然没有!”倪筝发现自己完全拒绝不了,他想起出国前,两人就在这间屋子小聚了一场,下意识脸有些红。那时候两人啤酒杯相碰,帅气的大男孩满脸酒意,亲了他侧脸一下,让他感到目眩神迷的同时,也导致他患得患失了两年。 这两年来,都没搞懂,对方是真醉了胡乱碰到的,还是装醉偷亲他。如果是前者,那他这两年装作无事发生的做法便是对的,若是后者,他也在踌躇犹豫。戚响是小财阀的少爷,而他只是一个前途未卜的漫画家,两人之间年龄差了足足三岁,他给不了对方想要的未来,不如装作一切没发生过。 就在他回忆往事的时候,戚响把食物都做好了,还笑一笑,拿美食诱惑他:“学长你快吃吧,不然面要软了。” 对方这么自来熟,好像两年内他从来没离开过,倪筝本来不想吃,但闻着那股香气,胃却有些不争气,浪费食物可耻,他只好接过筷子,一开始慢条斯理,后来进食的速度变快。怎么会有人把泡面都做的这么好吃。他不信邪地看了看面桶,确实是他熟悉的红烧牛肉味没错啊,没有卤蛋没有火腿肠,怎么会那么好吃,难道是他长达四十多年没吃泡面导致的? 倪筝有点怀疑人生。 在他吃东西的时候,戚响就单手支着下巴,盯着他看,那眼神很是专注,还露出一个体面漂亮的笑容。“学长,几日前a市上空有流星划过,你许愿了吗?很多人反馈那流星很灵,让自己的愿望心想事成了哟。” 倪筝想到自己穿了三本曾经烂尾掉的漫画,抽了抽嘴角:“好像是有点灵。”早知道他就许愿自己一夜暴富算了。 “你呢,你许了什么愿?” 他的反问,让戚响愣了一下,半天才轻声道:“我就许了一个,可貌似还没实现,那个人还是没有答应我的感情。” 这一番话,让倪筝似有预感,一颗心砰砰直跳。 戚响微微一笑,说了一句“我明天再来给学长做饭”,还提着厨房里的垃圾,就出门去了。 他走后,一想到明天这个许诺,倪筝心思也不在了,他呆呆地坐在书桌前,转着那只钢笔,钢笔是戚响三年前送的,他用到了现在。 他决定画画,这一次他依然有如神助,很快就画完了稿子。 季敏发来消息,对他最近的状态大为赞赏,还提到了一件事,说有一家公司看中了他手头正在连载的这本漫画,想要改编成动画,现在还在接触杂志并且洽谈中。 倪筝有点高兴,他一高兴,就旋转了一圈椅子,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漫画书起来看,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画风。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第85章 选秀男团里的万人迷导师1 这是一本励志的娱乐圈彩色漫画,讲述了一档本来前景不被看好的圈内选秀节目,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现象级流量偶像的故事,一群帅气的男孩在舞台上挥洒汗水、发散魅力,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娱乐圈内大放异彩。 封面也是如此,帅气的小鲜肉们在正前方扬着自信的笑容,后方却有一个男人嫉妒地注视着他们,眼神令人不舒服。 然后这个男人叫顾筝。 倪筝:“……” 他赶紧翻开剧情来看,原来顾筝是这档选秀节目的一名男导师,二线过气男明星,拥有实力派的演技,但一直没有大火的命。他本人出演过不少角色,很多路人都对他有印象,但往往话到嘴边,叫不出他的名字。 他曾是男团出身,后来这个团队内部因资源分配问题各自单飞,单飞后彼此的命运也截然不同。曾经的团员都火了,有的成了知名制片人,有的成了顶级导演,有的成了金马奖影帝,稍微次一点的也是混不出头无奈回去继承百亿家业,唯有原主高不成低不就,混圈多年没有掀起多少水花。 昔日伙伴的辉煌刻在他脑海里,让他深深的苦恼嫉妒,并且怨天尤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经纪人给他接了一档平平无奇的选秀节目,让他去当一名导师,负责教那些没出道的练习生学员唱跳rap和表情管理,这太简单了。 看在钱的面子上,他去了。 然后他看着一群光鲜亮丽、青春洋溢的少年们,背后都有公司不遗余力的捧着,节目还未播出就有粉丝嗷嗷叫着哥哥,公司通告和微博评论一水儿的夸奖和美誉,有些人小小年纪,唱歌跳舞却比他还厉害,这大大刺激了他的嫉妒心,更让他体会到这个圈子的残酷,他年纪不小了。 于是他仗糊行凶,在节目录制时,仗着这些年轻人还没彻底成名,就努力给他们穿小鞋,比如意图潜规则、故意评级给低分、让有潜力的好苗子落选等等。可他不知道,节目组采取的是24小时直播制,虽然直播镜头会分散,但往往偏爱一些热门选手,于是他这些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全部都暴露在无孔不入的镜头之下。 本来这档节目播出后,就出乎意料地火,频频上热搜,加上导师搞事,节目才更加火得一塌糊涂。 原主的算盘落空了,他身上被打上“小人”、“伪君子”的标签,被全网喊着滚出娱乐圈,再没有资源找他,昔日的粉丝也不再支持他,而他只是这个故事的一个恶毒配角,渐渐的在圈内销声匿迹,倪筝连结局都没翻到对方究竟去了哪里。而那些因他的嫉妒心、被他使过绊子的选手们,在这档节目后却彻底的红红火火,成了现象级偶像,各种资源接到手软,与原主的过气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剧情看得倪筝心思复杂,尤其他要成为这样一个人,可能即将要被喊滚出娱乐圈。 穿越倒计时已经响起3,2,1…… 想到戚响明天要来,可能会扑一个空,倪筝赶紧拿出手机,倒计时的时间在放大闪烁,似乎催促他这个老年人手速,赶紧发短信。 倪筝急得半死,想打下“你别来”,结果急着打错了,打成“你变了”,手机屏幕还显示出“已发送”,他一呆。 完全无法想象对方收到这条短信,是什么心情,会不会满头雾水。 屏幕的光渐渐弱了下去,视野也彻底黑暗,倪筝暗骂了一句后,再次穿了。 — 这是选秀101的舞台,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炫亮的水晶吊灯,一百名学员的座位从上到下,宛若金字塔一般分布,整个布景美得如梦似幻。学员们出场时嘴巴都张大了,这个节目组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资金匮乏。 导师们正在翻看每个学员的报名表,他们都是专业领域的前辈,正耐心等着这个舞台乌泱泱坐满了人。 这份练习生资料,包括选手的照片,姓名、年龄、身高、血型、擅长技能、总练习时长和在团队中的定位等等,应有尽有,让导师们在学员出场前就能有一个大致的印象。 学员们一个个出场,金字塔很快坐满了六七成,在摄影镜头里,一个个青春稚嫩的面孔都露着紧张和期待,还有人小小声和团队伙伴吐槽:“怎么办我心脏要跳出来了,为了这支舞我准备了两个月,希望导师不要太严格。” 导师们会心一笑。 这时候,大屏幕上闪出下一个即将出场的公司logo,引发场内的惊呼,本来一脸冷漠的顾筝也愣了一下。 简星娱乐,他的前东家,前身只是一个摇摇欲坠即将被人收购的小公司。 顾筝这个人也许没有大火的命,他们团队单飞后,各自被挖角,当顾筝跳槽到另一家公司后,简星娱乐就开始腾飞,这十年内已经发展成了圈内数一数二的娱乐经纪公司,他们旗下艺人众多,还尤其擅长造星,他们培养出来的练习生,无疑具备强大的竞争力。 留在老东家的邵影帝,他曾经的团员,如今也成了公司的二把手,混得风生水起。而他跳槽后,待遇却没有比之前好上多少。因为他这个类型的男明星,公司已经有三四个,于是面临资源分配不均,他并没有腾飞,反而随着年龄增长,一直在原地踏步,这怎么让他心绪平静。 顾筝开始看不进资料,手指尖泛白,翻着资料的神态也有几分焦躁。 另一个导师张泉知道他和老东家的爱恨情仇,观他脸色不对,跟其他人挤眉弄眼,示意他们看顾筝的脸色,眉眼之间有嘲笑的意味。 导师席的风云暗涌影响不到选手们,他们在提心吊胆:“这出场顺序太重要了,如果我们在简星后面出场表演,一定会成为惨烈的对照组……” 那未免太吃亏了。 祈祷他们别和简星撞上。 可惜他们祈祷没有用,简星娱乐的团队就是第一个出场表演。 他们从走廊一个个走出来,尤其是为首之人走出来时,他气质从容而沉稳,迷离的紫色灯光在他脸上变幻,勾勒出一个英气的轮廓,眉梢和眼角都出乎意料的俊俏,衬得一双眼睛黑而亮。 更别说那一双超级大长腿,似乎蕴含着强大的实力,令场内人感受到了警惕和威胁,偏又不舍得移开目光,只能深呼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跟旁人交流情报:“最帅的那个叫祝晚贤,是他们团队的队长。” 这群学员不知道,这就是台风。 有些人一站在舞台上就吸引人眼球,有些人明明也有一张帅气的脸蛋,却泯然众人,那是因为前者自带一种容易令人目不转睛的气场。 更别说这样的人,一来就是一个团,团内的成员一个赛一个的帅,平均身高一米八三,身材比模特还标准,他们的年龄还小,还有继续长的空间。 “我的天啊,他们看上去好强,好有气势。”有人悄悄嘀咕道。 “别紧张,我听小道消息说,他们是临时组合成团的,一起训练时间才不过一个月,那默契肯定不够。” “我们都练习两年了,他们每个人练习时间平均才几个月,我们未必会输给他们。”场内窃窃私语的声音很多,全部都被摄影镜头录入。 如他们所说,简星娱乐的练习生确实经验少,但也不是什么善茬子,每个导师都情不自禁地面露期待。 熟悉的音乐响起后,几个大男孩迅速进入状态,开始唱歌跳舞,他们似乎演练过上百遍,舞蹈旋律已经刻入记忆,他们的动作无比娴熟,完全用实力证明了,帅哥不是虚有其表,每个人表现都很亮眼,编曲也很优秀,大出了一场风头,镜头都看花眼了。 “第一个出场往往都会紧张,可他们没有,发挥非常出色。”导师们对他们的表现赞不绝口,这让其他选手感到压力,下一组则直接冷汗下来了。 “他们实力也太强了……” “这是a了吧,五个人,五个a?” “a班就十个名额,一下子没了一半??” 一曲结束,少年们喘息的脸在大屏幕放大,更是令人惊艳。他们鞠了一躬道:“谢谢各位的观看,期待导师们的点评。” 镜头切到导师席。 导师们纷纷微笑,他们握了握嘴边的麦,还没来得及说话,顾筝就冷冷一笑:“你们觉得自己表现很优秀吗,娱乐圈是一个竞争尤其残酷的地方,想要出道必须经历过大浪淘沙,舞台只属于真正有实力的人,我觉得你们的实力只有f。” 此话一出后,肉眼可见,全场落针可闻的安静,然后是一片热水沸腾般的哗然声,学员们都瞠目结舌:“f??怎么可能呢,这样的水平居然是f?” 他们明明觉得这一组很好,应该是a! 张泉坐在导师席,都忍不住侧目看了顾筝一眼,顾筝面色很平静,似乎只是实话实说,哪怕连摄影镜头都傻了。 他的手指停在祝晚贤的报名表上,“简星娱乐”、“18岁”、“练习时长四个月”,还有那清丽英俊得过火的面孔,兼具青涩和成熟两种气质,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孩子未来肯定能火。 听到这样的评价,为首的少年放下话筒,垂下眼眸。 倪筝穿过来时,正好赶上首轮等级评定的录制,他给了主角祝晚贤一个f的评分,还咬紧了那几个字“有实力的人”,就是这样一个尴尬的时间节点。 没有人知道,他太阳穴正突突直跳,血压也在飙升。怎么说,眼前的男孩长着一张他极为熟悉又令他喜欢的脸,他刚刚还想发短信告诉对方别来了,四目相对时,他的心脏都漏了一拍。 摄影机对着他拍摄,倪筝佯装镇定,他曾经沐浴在镁光灯下多年,表情管理上不会被人看出来。 当务之急是他的评分引人质疑,那个少年正不加掩饰地盯着他看,眼神有那么几分孩子气,似乎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呢,顾老师可以告诉我们理由吗……”少年道。他刚跳完一曲高难度的舞后,那还没平复的喘气声隐隐约约透了过来,细密的汗也分布在洁白的额头,微微抿着唇的样子好看得要命,一股年轻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领口挂着一串黑色项链,更衬脖颈白皙修长,那项链的坠子样式在倪筝面前晃了一眼,感到几分眼熟。 面对问话,倪筝有些头疼。 他总不能说,因为原主嫉妒你,才想把你发配到没有多少镜头的f班吧?而且少年的长相百分百符合原主的喜好,镜头稀少的f班才方便一个导师开展潜规则。 他在想要怎么样不动声色地改变现在的状况,原剧情顾筝就是这样把注定c位出道的主角发配到f班,然后步步作死,成了全网黑。现在轮到他成了顾筝,如果他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那很快也将步入原主的后尘。 而先前顾筝开口后,直播间的人也懵逼了,纷纷刷屏:【这种水平居然是f???我这种纯路人本来对选秀无感的,看了刚刚的表演都觉得惊艳,导师居然说f,这个导师是不是没长眼睛啊】 【这个导师叫顾筝,这谁啊你们认识吗?不会是瞎评吧】 【傻逼节目组给的下马威吗】 【什么叫舞台属于有实力的人,这几个哥哥还不够有实力吗,如果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就骂黑幕】 混在直播间很多都是年轻的女粉,不仅时间充裕喜欢抱团,战斗力还尤为惊人,为了自家爱豆可以不眠不休,跟人撕逼三天三夜,原剧情顾筝就完美触到她们的逆鳞,好几次被骂上热搜。 其实倪筝理解原主,有的人当了一辈子的配角,越是在这个圈子内混得久,越能认清楚天赋、运气和资本之间的差距。舞台的灯光有限,只能分配给主演,配角能得到何其有限,渐渐的配角当久了,一个人心态会失衡。 看到一颗崭新的熠熠星光在自己面前升起,注定要踩着他上位,他这昨日黄花又将再一次被抛到后面,他的心情自然复杂,从而产生破坏欲。 不过理解归理解,倪筝也不会做这种事。虽然说,现在做这种事的人,已经变成了他。他如果不改掉原主因为嫉妒变成丑陋的面孔,明天就轮到他滚出娱乐圈了。 全场都是想要解释的目光。 倪筝清咳了两声,才开口道:“你想要理由,那我就献丑了。” 此话一出,全场都吃了一惊,导师要跳舞?本该切换的镜头咻地凝固在半空中,慢慢的又挪到了顾筝身上,感觉这个人的气质突然之间就不一样了。 第86章 选秀男团里的万人迷导师2 导师要和学员battle? 全场都有些吃惊,导师席的脸色是凝重,学员们的反应是期待,节目组的人却很迷惑,问了倪筝一句:“顾老师,你确定吗?” 比起舞台下那些学员,圈内人都知道彼此几斤几两重,顾筝也许曾是男团最耀眼的一颗星,但岁月催人老,时过境迁,他隐退舞台多年,现如今他依然能用自己的眼光和水准指导人,但上场表演却未必能看。 他们怕的是顾筝输得太惨,输掉整个导师席的排面和水准,顾筝的表现和整个导师团在学员心目中的权威性挂钩。 “确定,虽然我好久没唱跳了。”倪筝微微一笑,眼眸显得很明亮。 他从座位上起身,一边朝舞台方向走,一边随手拨乱自己涂满发胶规规矩矩的头发,还脱掉他的正装领带和外套,像是脱掉了束缚灵魂的层层枷锁,整个人顷刻间就散发出一股野性魅力。 在行走过程中,他还不忘朝摄影镜头灿然一笑,抛了个飞吻。哪怕知道这个飞吻并不是送给他的,但摄影师都有一瞬间惊艳。 见他如此有自信,工作人员只好勉强控制住想要拦住他的冲动,对着麦吩咐后台做准备。如果顾筝真的表演惨烈,大不了后期剪辑稍微加把劲,歌声上疯狂修音,把整个表演修到八十分,省得节目播出后被人诟病。 舞台的灯光重新点亮,熟悉的前奏第二遍响起,可令人迷惑的是,顾筝一直没有动静,他似乎沉浸在歌声之中,迟迟没有动作。 学员们面面相觑,看清彼此脸上的困惑,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四周蔓延,而导师们则脸黑得可怕,避开镜头暗骂了一声。 就在他们刚想站起来阻止这场表演,顾筝动了,他漂亮地转过身,一个高速旋转接上了激昂的节奏旋律,就像一束绚烂的烟火绽放在舞台,大屏幕上也出现他那张放大的脸。 对于优秀的舞者来说,音乐和肢体之间是无法分裂的,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不是简单的诠释,复制别人的影子,而是抒发强烈的情感,融入个人的表演。他每一个舞蹈小节的衔接都干净利落,像火焰一般缤纷炸开,丝毫没有牵强僵硬之感。与此同时,他的歌声也没有停歇,音域之嘹亮,穿过所有人的耳膜,令人头脑清醒,忘记了所有的喧哗吵闹,只能傻愣愣的看着舞台,看着那个魅力四射的人。他们沉迷在这场表演中,宛若正置身在一场万人云集的明星演唱会,心生陶醉无法自拔。 有的学员还挥舞着自己的牌子,当做荧光棒一般摇头晃脑,激动得满面红光。本来被导师评价成f的团队男孩们,从一脸不屑,渐渐的脸色发白,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顾筝,沮丧地低下脑袋。 如果这种水平是a,那他们得一个f心服口服。 无需任何语言,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专业导师水准的区别,同样一支曲子和舞蹈,对方临时上场,没有事先排练过,服装发型也不如他们精心准备的闪亮,可是一表演,举手投足就有一种神奇的魔力,那渲染力宛若最剧烈的毒,完美吸引住了所有眼球,令观看者头晕目眩。 你哪怕捂住眼睛,故意不看他的表演,却依然有同样出色的歌喉,振动你的心,让你心跳狂乱。这就是专业的水准吗,仅凭一己之力,就点亮了整个五光十色的舞台,让人心神为其牵动。 酣畅淋漓的一曲结束,本来质疑声遍地开花的录制现场,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学员们还没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摸爬打滚过,对于他们来说,此刻的顾导师就是上天入地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直播间也炸了:【啊啊啊这真的是现场直播,没有全程修音吗】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我也,我刚刚跟上头了一样扭着身体,摇摆我的手原地蹦跳】 【顾导师太帅了,我粉了啊啊啊】 密密麻麻的弹幕充斥了直播间,所有人都很激动,再也没有人说导师瞎了,这时候她们再去回顾第一组的表演,如果说导师的表演是专业级别的,那几个男孩的表演虽然也很漂亮,但却缺了很多味道,举手投足就像是复制粘贴,他们的舞蹈没有灵魂,哪怕他们有五六个人,表演起来却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在对比如此惨烈的情况下,如果得到一个f,那也无话可说。 倪筝已经不止一次当过导师,他曾经的导师搭档裴炀每年都开三十多场演唱会,经常邀请他作为嘉宾前去献唱。和顶级的人合作,为了不被潮水般的谩骂淹没,一个四肢不协调的人也会被训练得肢体超群。更别提,原身顾筝过去也是男团出身,同一首曲子他曾经跳过无数遍,几乎要融入骨血,身体记忆的调动让倪筝不至于无法发挥。 更没有人知道,曾经的男团之星,他的身体早就被常年的烟酒和劳累掏空了,倪筝在舞台上用尽全力唱跳这支曲子,回去就得瘫三天。 但万幸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保住了颜面,瘫三天也就瘫三天吧,事业不要滑坡就好。 接下来他会当一名兢兢业业的导师,不搞事也不给出道苗子穿小鞋,他就不信还能重蹈覆辙。当不了主角,当一辈子的配角也挺好的,细水流长的积累,何尝不是一种稳稳的幸福呢,总比被喊滚出娱乐圈好吧。倪筝心想。 他喘着气回到导师席,把舞台重新交给年轻人,他下台时冲摄像机微笑了一下,全场差点沦陷在这张低调的笑颜之中。 “顾导师深藏不露啊。”见他回来,张泉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他也没想到,顾筝表现会这么好。本来他以为顾筝上去绝对会丢脸。据他了解,顾筝自单飞后,因为资源差,基本就没接触过唱跳方面的工作了,没想到临时上台,居然还能保持以前的水准。 顾筝没有理他,他忍住肌肉的酸痛,拿着麦克风道:“理由我给完了,你们还有异议吗?” 无人吭声。 简星娱乐的练习生们,除了祝晚贤,本来一个个还不服气,现在都灰心丧气,任由工作人员在他们的名牌上,贴上f评分的贴纸,乖乖回到座位去了。 少年离开时,看了顾筝一眼。 灯光下,他皮肤冷白,嘴唇微抿,那双清透的浅棕色眼眸似有话说,但顾筝却没有和他有一丁点眼神的交汇。因为某人怕自己多看几眼,会忍不住心软,于是最后少年还是转身去了f班的座位。 本该c位出道的主角,再次去了f班。 “啊这……”另一名女导师对顾筝欲言又止,可顾筝淡淡地说了句“继续”,她也没话说了,她在圈内的地位还不如顾筝呢。 顾筝横来一笔后,导师席俨然有以他的看法马首是瞻的迹象了,因他那场表演实在太令人惊艳,这个初等级评定录制的夜晚,除非有更爆炸的表演出现,否则无人能抢走他的风头。 在接下来的评级中,顾筝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就像一座严厉的雕像。在那些近乎灾难的表演中,他毫不留情地给了一堆还不如简星娱乐的人f,简星娱乐的几个少年心理登时平衡了许多。 当然了,他们私底下也吐槽:“顾导师太严厉了,按照他的标准,到时候该不会全员f吧?” 谁知一语成谶。 搞笑的事情来了,因为导师的标准过于严苛,导致f班的人爆满了,学员们三三两两挤在一张椅子上,或叠着坐、或半抱着坐。祝晚贤是大长腿,但坐在f班的正中间,似乎连腿都不敢挪动,感到逼仄。 而人数还在增多。 “筝哥,请你稍微降低一下标准,给孩子们一个晋升空间好吗,f班的人太多了,a班的还一个没有呢。”后台导演心情同样很无奈,但因为顾筝之前的表演太令人震撼,饶是见多识广的他都忍不住呼吸一窒,连线时便下意识放低了姿态,朝顾筝说了这么一句。 谁知道频道没调对,这句语音变成了公放,全场都听到了。 场内该死的寂静,直播间则要笑疯了。节目组导演居然都看不下去了,主动求导师不要那么严格,稍微放低标准。 她们不知道,顾筝等这句话很久了。 当然了,在镜头面前,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他只眨巴了一下眼睛,装作自己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件事的样子,给足了节目效果后,才从善如流进行了调整。 “简星娱乐祝晚贤、许仙英去a班,其他人去b班……”他把爆满的f班重新肢解,新鲜出炉了一批新等级人员。 简星娱乐的几个少年,才贴上f班的名牌,转眼又给撕掉了,迷迷糊糊被分去了a班和b班。比起原剧情,这些骄傲的年轻人这次倒没有不服气,反而有一种自己被“扶贫”的羞耻感。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不是导演求导师放低标准,他们可能连b的门槛都摸不到,于是一个个非常低调谦虚。 首期等级评定的录制,花了将近十个小时,直到凌晨才全部结束初次分班。 导师团的人哈气连天,学员们也困了,唯有顾筝还神采奕奕,完美得宛若天神下凡,他曾混过一世娱乐圈,他太懂这直播镜头的可怕了。你以为你就打个哈欠,你就偷懒几分钟没控制表情管理,殊不知就会被镜头捕捉到你最丢脸的一幕,网络上到处都是你的表情包。 他依然抄着严厉导师的人设,向全体练习生公布了主题曲表演的新任务:“初评级已经结束,但这不代表你们最终的成绩,作为导师,我依然会期待你们的表演。三天后,你们要学习和演绎主题曲,根据你们的表现,进行等级再评定,表现最好的那个人,将会成为c位。” “三天??”所有学员都惊了,心头漫起紧张,三天的时间也就是七十二个小时,刨去吃饭睡觉的时间根本剩下不了多少,却要用来学习一首从未接触过的新曲子,这难度可想而知。 光是听听,他们就感到头皮发麻。 顾筝才不管他们什么心情,虽然他早就读过剧情,知道最终的c位是谁,但在镜头前,他依然表现出一视同仁的态度。 他公布完就走,如一阵潇洒自如的风,然后他就上热搜了,虽然是凌晨三四点的热搜。 有人把简星娱乐出场表演和导师表演用视频噱头剪辑在了一起,并评价道:神仙打架。观看热搜的人一开始不明所以,点进去后,看到简星娱乐几个帅气的少年先出场,表演非常亮眼,网友们都忍不住惊叹,结果顾筝作为导师居然给了“f”,一个最差的评分。网友们如先前直播间的人一般,表示很疑惑,刚想在评论区对顾筝破口大骂时,就看到了顾筝的表演,然后彻底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难怪说是神仙打架!! 评论区都在说,原以为前面那几个小哥哥那么酷帅的表演已经够令人惊艳了,没想到导师才是深藏不漏,一出手就把学员们秒了。 这就是导师和学员的差距吗?爱了爱了。 凌晨三四点的网络依然很热闹,顾筝那本来如一潭死水的个人主页,一夜之间涨粉十多万,大多都是冲着他的颜值和表演而来。 新粉们吵吵嚷嚷,千言万语最后都汇成了一句问话。 顾筝,你长那么好看,实力还那么强,为什么不火呢?!!为什么我们现在才发现你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宝藏男孩? 第87章 选秀男团里的万人迷导师3 凌晨三四点的热搜还在发酵,似乎有人推波助澜,半天没下去。 顾筝出道十年,还是他第一次大名上热搜,就如同一个人低头走路,默默无闻走了十多年,突然被路边的灯光打中,他抬起头看风景,发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也能被人欣赏。 他的热搜也被推送到昔日团员面前。 邵复点开那条视频,熟练地拖动进度条到后半段,精准地在顾筝出场的第一秒降落,视频内俊美青年伸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轻松甩开了自己的外套,弯起嘴角,朝摄影镜头灿烂一笑,抛了个飞吻。 “哇啊啊啊啊啊这个飞吻杀我啊——!!!”评论区一群人鬼哭狼嚎,显然他们被这短短几秒的镜头秒杀了,下意识的面红耳赤,完全无法移开眼球。 然后下一秒,青年就凭借出色的功底,像一束夜晚的火花,点燃了整个舞台,让场内观众以及视频前的人都为他神魂颠倒。 邵复又看了一遍,合上了手机。 在他眼中,十年过去了,顾筝竟然一点也没变。当年的顾筝才十八岁,比谁都要青涩稚嫩,自然也比谁都要好看,好看到你完全找不到形容词,从那高挺的鼻梁到玫瑰花瓣般粉嫩的唇,再从那白皙的额头到如宝石般的清亮眼眸,眉梢和眼角透出的骄纵秀气,几乎叫人沦陷。 他和团员的合照,所有人第一眼都会注意到他。 十年过去了,视频里的人那充满少年气的漂亮褪去了,在这个圈内摸爬打滚,他变得沉寂、被磨去了棱角,他的肤色变得暗淡,他眼角有了岁月的痕迹,他的性格变得死板严厉,他变得不近人情。在他身上,谁也看不出当年男团之星的影子。正如他们这些所有单飞的成员,谁也不是当初的模样,人人都变得庸俗。 可顾筝的这个视频,却让一直以来冷眼旁观的他,突然想起了当初。 原来顾筝不是变了,他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拥有了另一种含蓄成熟的美,他依然拥有曾经潇洒的灵魂,只是被那死寂的生活束缚了,为了适应这个圈子而改变。当他站上舞台时,他依然魅力四射,气质如同少年。 那一举一动都让邵复想起了当初,当年团内包括顾筝在内,总共有五个人,对当年红玫瑰一般的顾筝,其余四人谁没有产生过懵懵懂懂、似有若无的情愫呢,心甘情愿陪着他鲜衣怒马、为他不惜与自己粉丝为敌、与公司作对。 当然了…… 那都是当初了,回不去的曾经,正是当初年轻才拥有那样孤注一掷的勇气,然后在对方为了一纸合同毫不犹豫跳槽后,才会感到痛彻心扉。 想到这里,邵复闭上眼睛,笑了笑,笑声有几分讥讽。通过十年的打拼,如今他在圈内已经混到影帝头衔,获得了大大小小诸多极具影响力的奖项,每日行程安排无比密集,之所以百忙之中还有功夫关注这档小节目,还是因为他那叛逆弟弟非要报名参加,说要去追寻自己心中的那颗星。 他只祈祷,对方的眼光不要同当初的他那般差,喜欢上一个没有心的人。 —— 顾筝上了热搜,原主列表里有很多人都发来了恭喜,还有几条阴阳怪气的短信,顾筝他都看了,但一个都没回,只给经纪人发了条稍安勿躁我先睡了的留言后,回到家便倒头就睡。 他这个身体已经不是熬夜一宿跟没事一般的年轻人了,必须要有足够的睡眠,才能保证体力的充沛。而且上热搜这种事,于曾经的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经历得多了,自然宠辱不惊,跟喝水一般淡定。 原主列表内的那些人,指望他因为这种小事就欣喜若狂、原形毕露什么的,对他来说,这难度系数太高了。 一夜过后,唱跳后遗症完全浮了上来,整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顾筝咬牙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让对方立刻叫一个按摩师上门。 他痛不欲生的抽气声,把经纪人给吓坏了。不到半小时,按摩师和经纪人双双上门。按摩师的技术很好,按了一个小时,顾筝觉得身上的酸痛消退了不少。见他活过来了,经纪人当即坐在他身边,跟他沟通近期的工作行程。 他家艺人,是比不上邵影帝那种忙得脚不沾地、资源半点不缺的圈内大咖,但也是很多通告的。 然后顾筝一句话,让他以为自己在幻听:“你说什么?你要把近期的工作都推了,可你好不容易上一次热搜,很多节目都想邀请你去做嘉宾,你先前去面试的《乌云堡》男三号,你的演技明明吊打男女主演,但陈导不是一直还在犹豫么,结果你上了一次热搜,他立马说这个角色给你了。” 顾筝笑了一下。 这圈内的人,真是不管任何时空,都如此现实。 但他还是重复了一遍:“男三号那个角色可以留着,其余的都推了吧。” 经纪人觉得可惜,还想继续劝说,但顾筝却很有主见:“那些综艺都是三流的小节目,想请我去做嘉宾,你有问过他们,是请我去做单期嘉宾还是常驻嘉宾,能保证我一期多少的镜头,预告片以我为主吗,如果摆明了就是蹭我这次的热度,那这种小节目不接也罢。” 这些问话,直接把经纪人噎死了,在他看来,只需要上去笑一笑,一期通告费扣去分成也有三四千,放弃了实在可惜。可惜顾筝脾气大,他根本劝不动,只能放弃。 在顾筝看来,原主走的路线很有问题,只要价格到位,为了能够露脸,他几乎什么都接。 正是这样的来者不拒,才把自己置于一个很尴尬的地步,有国民热度和逼格的节目,不屑于邀请他,而那些前途未卜的小节目,他去的次数多,对自己的消耗大,比如明明是花美男的脸,更应该珍惜自己的身体,却常去那种摸爬滚打、必须豁出去包袱的户外节目;不是那种智商part,却去那种烧脑解密的综艺,只能当一个与世无争的花瓶等等。而且这些小节目播出后,还不见得有什么小水花,哪怕有热门综艺邀请他,也是请他去给当红艺人做陪衬,导致自己的路线越走越窄。 顾筝无所谓红不红,但他也不可能再复刻原主的路线,从现在开始,他要慢慢筛选自己的资源。 而且他只要在《选秀101》内表现好了,这个节目自然会给他惊喜,毕竟一开始谁也想不到,这个节目竟然会火得一塌糊涂,连原主都没预料到。到时候,那些现象级偶像学员,自然会带着他这个过气导师躺赢。 他身体恢复后,下午就赶回了录制现场,做一名兢兢业业的导师。 见他请假半天就回归,两名负责指导学员跳舞的女导师还挺高兴,像见了亲人一般围了过来。 两人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虽然在一百个帅气小伙子包围下,她们感到心神摇曳,但理智也在告诉她们,图一时新鲜是可以,但如果真跟这些前途未卜的小年轻交往,绝对不可以。公司明令禁止她们谈恋爱,因为她们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一旦恋情被爆出,那她们单身女神的人设就会崩塌,一直以来靠广大男粉支撑的事业也将面临巨大打击。 所以她们才不会这样干。 而且除了这档选秀节目,她们的经纪公司也给她们安排了其他通告,她们一边要指导学员,一边要去其他城市接通告,两处都签订了合约,根本无暇分神。顾筝既会唱,又会跳,如果他来指导学员,那不正好解决她们的燃眉之急! 两个姑娘立即上前撒娇:“筝哥,拜托你教那几个班孩子跳主题曲了。” 她们也知道,这种要求有多为难人,a班学员的水平最高,很多时候一教就会,剩下依次便是bcdf班,这些学员的资质大多不如a班,舞蹈唱跳基础也较差,教起来格外吃力。别说给他们三天时间了,七天也许都不够他们完整的跳下来,她们有时候都要抓狂了,偏偏镜头在录制,她们温柔美丽女导师的人设不能崩,所以很多时候,她们只能故作僵硬地笑一笑,忍住要发火的冲动。 顾筝不喜欢女人,美人计对他无效,但他还是挑眉道:“我们本来就不是这个节目的重头戏,你们不指导那群孩子的话,可没多少镜头了。” “没镜头就没镜头吧。”两个姑娘蛮不在乎地说,这种小节目她们又不稀罕这点曝光,而且她们就只是五名导师之一,镜头本来就少,再少一点也无所谓。 “拜托筝哥了,琦姐她接了‘向太阳出发吧’节目的通告,今天晚上必须乘飞机赶去a城录制,这个机会对她而言很重要,错过了就算她违约。而我也接了红唇杂志的邀约,接下来两天必须出国拍摄一组广告……”另一个名叫徐天真的姑娘如此道,她的声音动听,很容易令人耳根子发红,几乎没有男性能抗拒她直播时念礼物的口吻,更别说她此刻施展浑身解数去哀求一个人。 顾筝只好答应了,再不答应下来,他八成要被两位姑娘怀疑性取向了。生怕他转头就反悔,两个姑娘欢呼了一声后,立即回身去收拾行李。 导师们在收拾行李,学员们也在搬行李。首期等级测评的录制结束,一百名男生中初步决定了abcdf班的人选,集体要开展基地生活,而歇息时的宿舍便也要按照等级来分。 a班和a班一起住,b班则和b班一起住,为了方便管理和保证秩序,不允许等级混住情况出现。 基地到处都有摄影镜头,采取直播制,后期再通过直播镜头进行3-4小时的剪辑,所以为了保证精彩,节目组的镜头更喜欢在a班的学员上逗留,毕竟a班是第一次表现中脱颖而出的人,他们实力更强,人也更有热度。 为了提高收视率,节目组还会特地把性情有些不合的人安排进同一个寝室,比如简星娱乐明明有两个人,祝晚贤和许仙英都进了a班,他们在原公司当练习生时就是队友,早对彼此的生活习惯有一种默契和熟稔,相处起来也很融洽,有心事可以沟通,互相之间可以陪伴,可节目组却偏偏把这两人打散,分入不同的宿舍。 同样都是心高气傲的男孩,性情也截然不同,即将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三个月,简直如同一场灾难。随着赛程逐渐白热化,发生摩擦和口角也在所难免。别以为就女团里有勾心斗角和撕逼站队了,男团选秀节目里同样不少。 而节目播出后,学员们也会积累起粉丝,粉丝们自然想看哥哥们私底下的样子,这时候这些镜头作为花絮播出,自然会激起讨论度和话题度。 这种套路,顾筝在上上上本漫画中都要玩烂了。 他也心知肚明,节目组希望他扮演什么,无需指引,他就上门去了。学员们的寝室门是关着的,房间里的动静拍不到,顾筝就带着摄影师,以生活导师的名义上门。 他礼貌地敲了一下门,没人应。 于是推门而入,里面的男孩们唰唰唰转过头,看到他和黑黢黢的摄影镜头,表情既害羞又惊恐,光着身子的立马把衣服穿上,在收拾行李的也立马把行李盖合上,一个个像极了班主任突然降临,做贼心虚的小学生。 摄影师还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稍微避开了镜头。 顾筝:呵。 狗比节目组就想拍这些,然后让导师做恶人,这套路他几百年前就不玩了,现在居然还得配合。 第88章 选秀男团里的万人迷导师4 男孩们很尴尬,神态不知所措,一个个如同被人误入闺阁的姑娘家,面红耳赤地看着顾筝道:“顾导师,你们怎么来了?”而走廊其他房间的人听到动静后,也悄悄探出脑袋,好奇地交头接耳:“怎么了?301的人犯了什么错吗?” 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顾筝面无表情,一副我就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孩子们,接下来三个月你们都要在基地里生活,老师来收缴你们的非生活必需品。” 他身后的工作人员配合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筐,颇有一副“快把你们值钱东西全部交出来”的土匪样。 “什么是非生活必需品?”学员们都吃了一惊。 顾筝拿出节目组的清单:“比如你们的电子产品,手机、ps4、篮球、零食饮料和玩具等等……”他也当过年轻人,哪里不知道年轻人私底下的行李有多杂乱。说着,他随手拿起301不知道哪张桌子上拆分的零食,随手抓了一颗糖吃了起来。 明明漂亮的脸上端着一本正经的严肃,嘴里却在吃糖,301的四个男孩打眼看了一下,都觉得此刻的顾导师有些可爱。 这本来是张泉的事,但他也知道这种没收东西的事会开罪人,他不想在镜头前表现出不近人情的面孔,但导师的身份又让他必须公正无私,于是他推脱自己忙,把事情全部交给了顾筝。他算盘打得不错,顾筝是导师团里严厉的黑脸,那他就当好说话的白脸,如果顾筝把学员骂哭了,他就负责安慰开解,总之得罪人的事儿半点不沾。 他此话一出,学员们顿时哀嚎遍地。 “可我觉得我的行李都是生活必需品……” “顾导师,我要和我家人打电话怎么办?” 顾筝:“按照节目组的规定,为了保证你们集训的专注度,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每周只有一次跟家里人通话的机会。趁我这颗糖还没吃完,你们可以赶紧给家里人打一通电话,再上交手机,本次通话记录不计入这周的次数。” 他话音刚落,四周全是打电话的声音。 然后顾筝就开始收缴起了学员的东西,很快便收缴起了一大筐。顾筝和几个工作人员外加一个摄影师,所到之处人人退避三舍,活像是敌军入村,疯狂收割战利品。可怜的301作为表率,第一个被他选中,后面几个寝室的,头脑机灵的早就开始藏东西了。 其实没收东西的过程,往往能暴露很多细节,直播间的观众一个个都是火眼金睛、列文虎克。 【你们看郑皓的手机壳,他一定有女朋友!他打电话的脸色那么温柔,肯定是给女朋友打电话!】 【脸色温柔就是给女朋友打电话了?家里人不可以吗,你们要不要那么敏感】 【不然他干嘛避开导师和工作人员,单独去卫生间打电话?摆明了不想给人听到,别给我扯什么通话内容是隐私,你们仔细看他的表情和其他人的表情就知道了,而且他手机挂着的爱心吊坠,那摆明是情侣款的,如果这都不是女朋友送的,那我把我家键盘吃了】 【破案了,我通过微博扒出他女朋友的号了,是他艺术学院的同学,两人在一起两年了】 【靠,郑皓他还在微博说他没有女朋友,说皓粉们才是他放在手心里的宝贝,结果又是一个地下恋情背地牵手的,本皓粉心碎了,表示被欺骗很难受】 而学员们还一无所知,节目组就是要让他们与外界失去联系,到时候节目播出后,网上舆论、排名变动等等都影响不了他们,让他们能够更专注的训练、展现自我,否则随随便便就被网上的舆论影响,轻而易举的丧失意志,自动弃权了,那这节目还怎么青春励志地进行下去? 一间间寝室的没收下去,期间顾筝也不是完全秉承人设,直播间里眼神好的都注意到了:【顾导师其实很温柔啊,明明看到了林言在被子底下藏零食了,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快便搜到了简星娱乐练习生祝晚贤,也就是主角的寝室。主角不愧是主角,虽然一脸酷酷的,态度却非常配合,倒是顾筝看着他那张脸有些不自在,毕竟这年轻男孩儿怎么说,眉眼数一数二的英挺俊俏,完全就是按照他心目中那张脸长的,连看人时半垂着眼的角度都不带变的。 帅气的少年还指了一下靠落地窗的床,言简意赅道:“顾导师,那张是我的床。” 顾筝眨巴了一下眼睛:“哦,好的。” 难不成你这孩子还要请我去坐一坐?这话说完,两人就没声了。 顾筝脸色平静,因为他不想被人从微表情看出端倪,所以继续公事公办。只是他一看少年那张脸就心跳加速,在检查东西时,连无意跟对方碰一下手,他都感觉自己的手在发烫。 只好意思意思,收了对方一顶头戴式耳机、一瓶香水和电子手表,好在祝晚贤身为主角,本身性格也很安静,没同其他人一般,带什么花里花哨的东西过来。其他的内衣鞋袜叠得好好的,作为礼貌,顾筝看都不看,一眼就掠过了。 而他对其他人又不脸红心跳,态度自然认真多了,没有那么敷衍。 这样的区别对待落在少年眼里,让他有些不高兴,他低着头,下意识抿了抿薄唇。 两人离得近,顾筝敏感地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他心跳轻轻快了一拍,因为虽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对方做起来都好看得要命。 他刚想问怎么了。 少年垂下眼睫,主动道:“顾导师,你再查一查我的吧……我好像还带了几本杂志。” 顾筝被他这种主动坦白的表现给震撼了,别的学员都在努力将自己的私人物品躲躲藏藏,跟导师玩斗智斗勇的小游戏,而主角却主动交代他带来了什么,让导师去没收,这就是真善美的主角吗!?? 真要命,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难怪原剧情里,原主千方百计也要毁了他,毁之前还顺便要潜规则一番,因为这种听话顺从的性格也太稀有了。 直播间也被震撼到了,久久无语,没有一条弹幕飘过。若干年后,等到某人的恋情上了热搜,她们回顾当年的节目,才发现曾经这些令人无语的对话,原来都是糖啊都是糖! 节目组没收东西只是一个小插曲,后期剪辑也是打算作为调剂的花絮用,正经事依然是主题曲的训练。 因为给每个学员的时间只有三天,而《选秀101》的主题曲难度不小,从开头到结尾,仔细扒下来都有八个小段,还有难度较高的舞蹈动作。满打满算不到七十二小时的时间,让他们背背歌词还行,居然还要边唱边跳,很多学员都感到了时间的仓促和体能上的力不从心。 屏幕上的舞蹈动作,他们已经看了不下百遍,但跳起来依然差强人意,不得不牺牲夜晚的睡眠,每天晚上只睡三个小时,其余时间几乎争分夺秒地记动作,努力让自己跳得更好,甚至还有人睡觉做梦时,都梦到自己在跳舞。 毕竟如果不努力,连现在这个等级都待不住。 渐渐的,直播间的网友们也被这群努力的男孩们触动到了,白天也自愿蹲守在练习室里陪学员们挥汗如雨,然后她们也看到—— 教导a班学员的是顾筝,教导b班的是顾筝,教导cdf班的还是顾筝,虽然也有其他舞蹈老师在帮学员纠正动作,但五名导师中,最常出现的就是顾筝的影子。 【顾导师真的既严格又负责呜呜呜,我好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虽然说我们天天见到筝哥那张脸很高兴,可节目组不是还有两名舞蹈导师吗,杨琦和徐天真呢,怎么我们一次都没见到人影,难道这俩女神是节目组挂牌的吗?】 【琦姐去参加‘向太阳出发吧’的录制,要跟国民男神合作,哪里有空指导学员,而天真妹妹接了红唇杂志的约,现在去巴黎拍广告去了,她们两个也不容易,这两个通告太重要了,根本无法推,偶尔缺席几次学员指导也无关大雅,大家理解一下吧】 【楼上的,听你的口气,阴阳怪气如我一时都分不清你到底是粉还是黑。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顾筝可真惨,搭档全跑路了,被迫一个人负责带五个班,而且五个班的进度还不一样】 【筝哥真惨+1】 其实顾筝也没有那么累,因为他当导师的经验实在太多了。 他还是林筝时,就当过导师,然后那节目出乎意料的火了,从此以后,好多选秀节目都很热衷邀请他去当嘉宾。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当导师这种事熟能生巧以后,现如今顾筝哪怕闭着眼,光听学员跳舞时的喘气声和落脚的节拍,都能一针见血地发现对方身上的问题,然后帮其纠正。 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最擅长给自己省事,不管是abcdf班,他在每个班都能挖掘出一个进步最大、实力最强的好苗子,他任命对方为班长,然后把带领班内其他学员共同进步这个光荣任务交过去。 他教会班长一个人,班长就会自发去教其他学员,美滋滋。 a班中实力最强的自然是主角,冰雪聪明如他,好像看出了顾筝的意图,往往顾筝正准备休息,一个清冷如泉水的嗓音就在背后响起:“顾导师,我有个动作忘记了,你能再教我一遍吗?” 顾筝:“……” 这孩子是真笨还是假笨,他都教第五遍了! 第89章 选秀男团里的万人迷导师5 少年穿着一身运动服,黑色头发微微凌乱,额头上覆盖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似乎训练了很久,那衣服都汗湿地贴在后背,漂亮的脖子和矫健的线条若隐若现,有几分性感。 顾筝的眼神,先是在那张脸上停了几秒,才礼貌地移开,镇定道:“祝同学,我都教你五遍了,你还没学会吗?” “还没学会……顾导师,不可以吗?”少年手里捏着一个还没喝完的矿泉水瓶子,正握在手里来回□□,似乎是很口渴,偏偏又仰着一张俊脸看着顾筝,并不喝,而是很礼貌地询问。 本来还有些疲累的顾筝:“……” 撒谎!你明明骨骼惊奇,头脑聪明,学什么舞蹈都没问题,怎么可能需要他反反复复地教! 话是这样说,但顾筝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有一瞬间被可爱到,真过分,顶着这张脸根本就是犯规,他完全无法抵御一个年轻男孩儿这样的眼神。 对方足足小了原主十岁,顾筝很难不受影响,他真是年纪大了,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四目相对时,明明知道对方这态度有问题,但他还是跟鬼迷心窍一般点头答应了:“那我再教你一遍。” 这里的练舞室,墙面装了许多面锃亮镜子,可以照去所有人心的污秽,更能让人脸上的瑕疵纤毫毕现,连顾筝都有些不敢正视,可少年却无所畏惧,镜子都照不出他身上的一点毛孔,反而洁白而紧绷,可见这孩子皮肤有多好。 让人凭空生出几分染指欲。 顾筝暗自盘算着,要如何在没有肢体接触的情况下进行指导,他刚这样想,少年突然毫无预兆就凑近了他:“顾导师,你为什么不看我?” 顾筝:“……” 他礼貌地退开了一步,他知道主角性格正直,这句问话应该没有任何□□的意味,瞧瞧那双眼睛里也满是干净的少年气,像清冷的白雪,似乎在问顾筝明明要指导他跳舞,为什么却不拿正眼看他。 这个问题真是孩子气。 顾筝只能被迫专注地陪着对方训练,他面上很严肃,实则一双眼珠子真的是不知道放哪里好,盯着主角那张有些泛红的脸他不自在,看对方那锁骨也不对。作为一个成年人,一直盯着对方那结实修长的腿,也有几分变态,这份工作还真有点辛苦。 站在练舞室内,顾筝如坐针毡,而且他就陪着练了一个小时,主角还在神采奕奕,他却感到体力流失严重。 “我不行了,你练吧。”顾筝喘着气放弃了,他已经尽到一名导师的责任了,他不管主角学会没有,反正他不教了。 他就运动这么一会儿,回去就得腰酸背痛躺半天,说不定还得贴膏药,那个按摩师又得重新安排上。 “老师,你很累吗?”看到顾筝捂的位置,少年聪明的领会了,他垂下眼睫,乖巧道:“如果老师很不舒服的话,让我来帮老师在腰间按一按好吗?我技术很好的。” 我当然累,我都二十八了,又不是你们这种天天熬夜还精神抖擞的小年轻。顾筝没好气地心说。至于后一句,却让他咯噔一声,看着对方那双手,下意识有些浮想联翩。 对方此时注视着他的目光有些机械,眼睫毛眨的速度很缓慢,更显得此刻的态度很认真,手里那瓶子再度被捏得啪嗒作响。 顾筝却皱眉,心下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主角……难道是想在他身上走捷径? 原剧情里,原主一眼就相中了注定要c位出道的主角,把对方发配到f班后,曾提出过类似于“你跟着我,未来在演艺圈道路会更轻松”这种无理又暧昧的要求,自然被主角严词拒绝了。 对方虽然才十八岁,但那清白正直的贞烈态度,足以让无数走过捷径的圈内男女羞愧,怎么换了现在,对方就上赶着希望被他潜了……?年纪轻轻的,想法这么多变的吗? 想到这里,顾筝心神有些恍惚,但他还是笑着拒绝了。 虽然他完全无法抗拒这张脸,但他可没有染指一个年轻人的心,都说三岁一个代沟,十岁都三个代沟了,喜欢的东西差了年代感。主角注定要在娱乐圈内大放异彩,而他只是一个圈内过气的明星艺人,道路也截然不同……他也不想如原剧情里那般,在恶毒配角这条路上走到黑。 顾筝打定主意,接下来离主角远一点。 他教完主题曲就撤了,他不知道,他当时的视频被某个少年保存了下来,那舞蹈部分被人反复观看,对方也确实聪慧,将他的踩点、旋转、高音与表情管理都揉碎了研究,很快就吃透了。 每每专注地看完后,都会下意识捏一下贴近胸口的那条黑色项链,仿佛在捧自己的心。 —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主题曲评选是按照视频录制的表现作为参考。一百名学员,每个人都在练舞室练,而工作人员则扛着摄像机在一旁拍摄。每个人的录制只有一次,如果表现惨烈,哪怕学员哭求着也不会给机会进行第二次,保证绝对的公平。 五名导师都在长桌前严阵以待,接私活的也回来了。节目组电脑里有一百个学员短视频,从第一个放到最后一个,他们都要逐一进行打分。 舞蹈练习的时候是一个班十多人、二十多人的教,彼此混杂在一起,个人表现并不显眼。 可当单独表演时,每个人包括自我介绍和感想的时间只有四五分钟,浓缩在一个短视频内,这时候彼此之间差距也就出来了,有的人表现糟糕,有的人则天生就适合舞台。 这水平参差不齐,差点把导师们看睡着了。 可当祝晚贤出现在镜头前时,所有导师都精神了,女导师杨琦弯了弯眼睛:“祝晚贤出场了,我想看看他表现如何。” 她翻着手里的资料,资料表上的履历说明了此人有多么优秀。 “他一定训练得很好吧,他是有潜力竞争c位的。”因为后台也有摄像头,他们也不敢直白地说:我觉得他就适合c位,只能委婉地说,对方有潜力竞争这个c位。 还没开始表演,每个导师都对祝晚贤赞不绝口,连当时房间内的摄影镜头似乎都对少年有所偏爱。 他明明只穿着简单的运动服,一张面孔却漂亮俊俏得逼人,面容也没有憔悴的迹象,完全让人看不出他为了这首曲子熬夜了整整三天,因为那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依然白得像在发光。 年轻真好。 顾筝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有些酸溜溜的感叹道。 原主喜欢抽烟喝酒,于是被烟酒摧毁了身子底,他穿过来,就算再喜欢,也只能被迫戒了。当时教完舞回去,那孩子跟没事人一样,倒是他这个导师在床上躺了半天,想到对方说要为他按摩,他眼神又有些飘了。 “他虽然还没出道,可以去接护肤品广告了。”徐天真也笑着说,毫不掩饰她对帅气弟弟的喜爱。 虽然祝晚贤那张脸确实放在俊男美女云集的娱乐圈,都是数一数二的,但导师团的态度如此热络,干脆叫颜控团算了。 只能说一个人没有莫名其妙的成功,从导师团的评价就可以看出,祝晚贤是注定c位出道的人,他一开始的表现就很精彩,于是自然会引人关注,包括对方未来成为现象级偶像,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事。而原主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忽视这些迹象,竟还一直给对方穿小鞋,确实很不理智。 导师团每个人假装在几个c位候选人中激烈讨论,然后不约而同地都选中了祝晚贤,唯有顾筝抿了一口水后一言不发。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他知道摄像头在拍,作为一名严格的导师,按照节目效果,他绝对不能选祝晚贤,尤其是他前几日还被摄影机拍到,他在练舞室专门指导祝晚贤。 一边给主角开小灶,一边又给主角投票,那他这个导师身上很容易被人打上“偏心”、“偏宠”的标签,也不利于他今后开展工作。他就算真的偏心,也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顾筝想了想,给许仙英投了一票,理由是“这孩子进步很快,他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我很看好他”,说白了就是鼓励票。 反正四票对一票,主题曲c位最终还是落在祝晚贤头上,他这一票的选择根本无关大雅。 话是这样说,可当后台每位导师的选择悄悄传出去后,许仙英本人脸红了,态度很是受宠若惊:“晚贤,顾导师眼里居然看得到我,我每天在练舞室里十多个小时的努力没有白费,他说,我进步很大,他看好我!”而祝晚贤依然在练舞,看似心无旁骛,但那双清透的棕色眼睛却似乎黯淡了一瞬。 第90章 选秀男团里的万人迷导师6 顾导师说仙英很努力,难道他不够努力吗?为什么顾导师不仅常常回避他的目光,眼中也装作没有看到他。 这个认知让祝晚贤心情黯然,少年人刚满十八岁,正介于青涩和成熟的年龄段,表达情绪的方式有点生涩,就是加倍努力,然后用倔强的目光盯着某人,期望对方能发现。 少年人本来就光芒四射,更别说那目光如影随形,透着一股幽怨的酸味。 顾筝不是木头,自然能发现,他有些懵,也有些怔愣,没想到他那无关大雅的一票会让主角如此执着。 他只好无奈地告诉对方:“你也很努力,嗯……继续加油吧,你未来一定会很优秀。”他干巴巴地鼓励道,台词相当匮乏,他的身份让他不能说太多,可什么都不说又显得很奇怪。 可年轻男孩那双清透的浅棕色眼睛却微微亮了起来。 主题曲c位已经选定,经过整合排练后,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竞争变得激烈,随着节目录制的前三期在网络上投放,一百名进六十名的初淘汰也很快到来。整个节目开始承包热搜,连顾筝都沾了光。 经纪人激动道:“当初你没有推掉这个通告,真是太走运了。”现在他手头艺人哪里还是那个几月前半死不活、不上不下的过气明星,随着这档选秀节目的热播,不少学员包括导师的名字频繁出现在各种网络平台。 人气的暴增,让顾筝的通告费水涨船高,不仅事业没有滑坡,找上门来的资源都比之前都要好。 这才投放出第三期而已,导师团内几名接私活太频繁,导致前期几乎没有镜头的导师对此后悔不迭,她们开始在摄影机面前积极地表现,可惜她们缺席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学员们早就习惯了“遇事不决找顾筝”,“唱歌跳舞不会找顾筝”,毕竟顾筝当导师的次数太多了,在指导方面格外有经验。而且在很多学员看来,顾导师虽然看上去冷淡,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但不知道为何,却让他们产生很想接近的奇妙心理,所以如果他们内心有什么心事小秘密,有什么现实压力和苦恼,都习惯了私底下找顾筝诉说,他们相信以顾导师冷淡正直的性子,一定会守口如瓶,而其他导师就不一定了。 顾筝承包了唱作导师、舞蹈导师和生活导师,自然也承包了绝大部分的导师镜头,导致其他导师很多时候,基本形同虚设。 而根据网络统计,百名学员之间的人气也见分层,无数资源找上导师的同时,自然也找上了学员。 a班的学员普遍人气最高,祝晚贤不愧是主角,原剧情内他屡被打压都能出道,现如今顾筝撒手没管后,他自然更加大放异彩,人气投票一骑绝尘,甩开第二名几千万票,人气选手之间都拥有极大的断层,发挥比原剧情内还要出色。 恰逢此时,国民级综艺《向太阳出发吧》向节目组发来邀请,希望顾筝能带a班的孩子去录制新一期的节目,消息一出,选秀101的学员们都在惊呼。 这些学员并不算正式出道,只是半只脚踏入娱乐圈,《向太阳出发吧》这档老少皆宜的综艺,在他们还是圈外人时,常常陪着家人在电视机前收看,能去参与录制的,最起码都是圈内二线及以上的艺人。他们不是顾筝那种身经百战的艺人,而是一群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练习生,所以在他们眼里,这种机会过于高不可攀,可竟然有朝一日能够落在他们头上,心情怎么可能不激动。 可惜名额只有a班那八个人,对此不少学员内心都充满了羡慕嫉妒,他们也知道祝晚贤、许仙英等a班学员不仅有实力还有人气,节目组为了收视率,不带他们去,难道还带f班的去玩吗,他们心知肚明,但心下还是倍感失落。 但他们没想到,顾筝为他们争取了一个机会。 原来顾导师想了想后,接受了邀请,但与太阳摄制组沟通协商,说既然要带这群孩子去,干脆凑个整数,把名额调到十个人,a班八个人,再加两个吧。 太阳摄制组答应了。 其实对他们而言,a班的那几位让网络人气直接断层的学员才是宝,其他的都是添头,就像去五星级大酒店吃正餐,免费赠送的甜品一般。只要那几名人气学员到位,他们也很乐于送这份人情,让顾筝愿意多带几个就带几个。 于是就这样多了两个名额。 顾导师承诺,这两个名额将会给予学员中表现最好、训练时最努力的人,这分配方式很公平,本来还萎靡不振的学员们瞬间跟打了鸡血一般,既感动又拼命,每天练舞室里都乌泱泱挤满了人,每人都夜以继日的挥汗如雨。那股精神气把摄影师都吓了一跳,心里暗暗佩服,还是顾筝调-教人有手段。 当然了,对于太阳节目组,导师这种东西也是类似甜品果汁的添头,可殊不知为了这个添头,原剧情内导师团里五名导师都要打破头了。杨琦虽然上次才去参与过节目录制,但并不是作为节目嘉宾,而是一个只有几秒镜头的剧情女npc,而为了这几秒镜头,她都不惜抛下选秀101的录制前去,足以可见,如果能作为嘉宾被邀请,这机会有多难得。 而原主因为不断作死,给人气学员穿小鞋,根本轮不到这个机会,当然现在不一样了。 a班学员都很信赖他们认真负责的顾导师,所以这个机会板上钉钉的,抢都不需要抢,只属于顾筝,过气导师只需要躺着,就被人气学员直接带飞了。 —— 录制当天眨眼即来,每个学员都神采奕奕,包括祝晚贤,他在后台化妆时,化妆师都忍不住为他的肤质赞叹不已,青春期分泌旺盛,其他同龄人脸上或多或少有些痕迹出现。 但年轻男孩那张清俊的脸,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一点瑕疵都没有,拥有这样一张脸和高人气,难怪后来那些大牌护肤品的代言争先恐后地找上他。 “你眉毛长得太漂亮,我连修整都不需要,嘴唇也天生是红唇,连唇膏都省了。”这年轻男孩的素颜就足够帅,让化妆师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只好在他的颧骨打打光,方便一会儿上镜。 “谢谢你的夸奖。”少年腼腆地笑了一笑。 隔着好几个座位,顾筝都能听到了他们的交流声,还有那化妆师毫不掩饰的大嗓门,他忍不住侧了侧头。这化妆师夸了十分钟没停的,他就想看看主角化妆后能有多帅。没想到,他才刚抬眼,好奇地望过去,突然与年轻男孩的目光对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可以发现经过化妆师巧手修饰后,年轻男孩的帅气程度确实被放大了,注视人时,那双黑且亮的眸子衬着机械的神态,像是会放电。 可顾筝还没什么反应,酷酷的少年却率先别开了头,脸似被抹了一层浅浅、不易察觉的红。 顾筝:“……”这是害羞了?真要命,这反应还挺可爱。 做好准备后,节目录制很快就开始了,主持人热了一下场,为台下观众介绍嘉宾。一群青春帅气的学员登场,台下女观众们激动的尖叫声差点要把房顶掀了,情绪非常高涨,底下挥舞的立牌颜色也缤纷各异,粉丝们叫谁名字的都有,很清楚便能听见祝晚贤的名字最大声,频率也最高。站在观众席走道的摄影师都吃不消地捂住耳朵,他觉得自己耳膜要被喊破了。 顾筝另外带的两名扶贫学员,一个来自b班,另一个来自c班,摄影机一开拍,他们的表现非常拘谨,在摄影镜头内,不仅走路同手同脚,那冒汗手心的还一直在衣服上抹动,看来是非常紧张。 他们来到热闹的录制现场,亲眼见到a班学员的人气,才更加鲜明地感受到他们与高人气之间的差距,不仅化妆师殷勤,连主持人、摄影师笑容都很热情。 这就是现实。 主持人妙语连珠地介绍完毕后,抬出一个签名板,让嘉宾们提笔签字。这是节目固定的流程,往期节目都有,节目组会把签名榜留作纪念,事后也会在微博晒图。 按照人气,女主持把笔先递给离她最近的祝晚贤,还不忘妩媚地眨了眨眼,夸道:“晚贤你人长得那么帅,字应该写得也不差吧。”毕竟很多明星艺人哪怕字写得烂,在签名上也会特意练一手,写得龙飞凤舞。 结果年轻男孩像是没接收到她的暗示,一个转头,将笔递向顾筝,说:“导师先。”顾筝愣了一下,这一瞬间有些尴尬。 女主持人:“……”顾筝的人气摆在那里,只是一个添头,一个衬托主角的配角,综艺节目里的男n号,并不是节目组的重头戏,她饶是经验丰富,一时间也忘记了原来他也在场,她也没想到祝晚贤那么尊师重道,于是赶紧打圆场,“对的对的,导师先。” 众目睽睽之下,因为年轻男孩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场内本来聚集在对方身上的目光瞬间围拢到顾筝身上。 顾筝:“……”男n号瞬间变男二。 他接过笔,提笔在签名榜写下自己的名字,顾字他书写略显生涩,但筝字才是他的本体,于是这一个字,他写得浑然天成,像极了博物馆里公开展览的书法字,引起场内诸多惊叹。没办法,某人上一辈子才在古代待了四十余年,一时间提笔写字有些拐不过来。 他勉强感谢少年的好意,写完后,没有盖上笔帽,直接把笔递回去。年轻男孩礼貌地点了点头,也提笔开始写字,很快就写好了。 只是那么大一块签名板,这孩子的签名非要紧紧挨在顾筝身旁,有些霸道的纠缠不放,活像其他地方没有空白让他落款似的。两种字迹,一种方正大气,一种清俊飘逸,签在一块儿,竟也不违和。 挨得那样近做什么,你们当在签结婚协议书吗?女主持人面上言笑晏晏,心下忍不住吐槽道。 第91章 选秀男团里的万人迷导师7 签名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在主持人的插科打诨之下,嘉宾们闲聊,走了走节目流程,很快就到了粉丝爱看的游戏环节。她们就想看哥哥们在节目组整蛊下,露出帅气潇洒面孔下狼狈无奈的一面。 无须主持人多说,场内迫不及待的尖叫声已经要冲破云霄。 顾筝年纪大了,体力也不是很好,素来对这种需要摸爬打滚、斗智斗勇的集体游戏环节表示敬谢不敏,他只想当一条作壁上观的咸鱼,坐在沙发上跟男主持人吃吃东西、唠唠嗑,且他带来了十个学员,两两一组,正好他就空出来了,可以忙里偷闲。 他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可事情终究不如他所愿,女主持人也要下场,十一个人多凑一个,正好组成六组。 “筝哥,我们都上了年纪,不如年轻人有活力,干脆我们一组……”女主持人笑意盎然地抛来橄榄枝。她自然是要邀请顾筝的,她到底是成熟的女性,跟年轻小伙子凑太近,小伙子的粉丝们可能会不高兴了,而顾筝是圈内混迹多年的老人,参加的综艺不知凡几,因为有经验,搭档起来她不会累。两人还可以调侃自己是“老年组”,制造出包袱和笑料,这是节目一开始设计好的台本。 不过她才刚起了个头,话还未尽,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老师,你体力不好,跟我一组吧,我来照顾你。”众目睽睽之下,祝晚贤抛了这样一句话,顾筝愣了愣。 尤其是年轻男孩的目光还在他曾经贴过狗皮膏药的腰腿部逡巡,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给了顾筝他真的年纪大了的错觉。 虽然是关心,但他真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但人气小王子都这样邀请了,所有观众都好奇盯着他们此刻的一举一动,顾筝也只好答应下来,虽然他还是不忘强调了一句,“谁说我体力不好的。” 自己承认和别人说你,这可是两码事,被一个男人说体力不好,这涉及到了自尊心问题。 他既然这样说了,少年也从善如流:“嗯是我说错了,老师其实体力很好,不好的是我。” 这小子…… 一个没忍住,顾筝瞪了他一眼,颇有些脸热。 台本有了些许变动,女主持人被迫和另一名男学员组合,还好对于整体流程来说,这些细节并不影响,录制依然非常顺利。 顾筝也庆幸,这个综艺前菜还挺温和,什么两人三足、踩气球都是小意思,虽然这群小兔崽子们,平时面上都格外乖巧喊导师好,踩起导师脚上栓的气球时那脚劲一个比一个狠,但好在主角争气,没让他落到什么惩罚组,被迫玩奶油泼脸。 更甚者,一个简简单单的“你画我猜”环节,还给了他足够发挥的空间。 在一群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涂鸦中,顾筝抄起各种颜色的水彩笔,在白色画板上画出了无数令人惊艳的图案,什么梦幻城堡、满汉全席,通通不在话下。 节目组本意是想刁难这一组,让小王子露出苦恼皱眉的表情。 万万没想到,却看到了绘画大触当场在白布上挥洒艺术,全场都在喊“顾导师666”,这样出类拔萃的作品出炉,一个脑子再笨的人都猜得出,更何况小王子本就聪慧过人,无数词卡一个没错过。 其他组的灵魂画手们,则跟淡定从容的顾导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画皮卡丘像一团黄色的球,画一条鱼像一根棒槌,比小学生涂鸦还不如,让负责猜的人都懵逼了,抓耳挠腮半天都没猜出来,令人啼笑皆非,完全被吊打,欢声笑语半天没下去。 连顾筝的经纪人,都没想到自家艺人如此多才多艺,既会画画,又会写漂亮的字,平时没找到机会展现,一找到就大放异彩,真令人不得不服,这男人真是该死的有魅力。早一点这样玩,不就能早一点火吗? 顾筝刚还在庆幸这游戏环节温和,下一秒他脸就青了,台下不少女观众看到工作人员抬出来的东西后,也爆发出害怕的尖叫声。男观众们饶是镇定,也倒抽了一口气。 游戏名字叫“惊心动魄摸箱”,玩乐规则顾名思义,在十个塑料箱子里随机投放十颗弹珠,而箱子里除了弹珠还可能放有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黏不拉几的湿泥巴、触感真实的玩具蛇假耗子、一个头发浓密、血淋淋的假人头、臭烘烘的厨余垃圾等。 箱子正面透明,其他面则不透明,嘉宾们看不到箱子里的东西,必须伸手进去摸索,忍着恐惧和恶心,把十颗珠子全部找齐为止。 谁也不知道,那十颗珠子到底在哪个箱子里,手头这个箱子里又有多少颗,于是必须非常仔细的摸索。 属于一个嘉宾们敬谢不敏,但观众看得很乐呵,笑得没心没肺的游戏环节。曾经的林筝就玩过,他最害怕讨厌的动物就是耗子,哪怕知道是假的,但在箱子摸索时,他分分钟能晕厥过去。 差点没留下心理阴影。 而这个游戏环节更过分的是,一组进行游戏,其他组和主持人可以在旁边干扰,或真或假地向正在游戏的人描述画面,或者胡言乱语说你手边是蟑螂、蛇等等,俗称心理战。 毕竟未知使人恐惧,描述使人联想,而想象力丰富的人,常常会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吓到。 是时候测试这群帅气的小伙子是否勇敢了,节目组乐呵呵地将摄影镜头拉进,男主持还不忘幸灾乐祸地说:“当心不要摸到恐怖的东西哦。” 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环节,顾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前一阵发黑,强大的表情管理让他不至于在摄像机面前示弱。 主持人期待地望向他们这一组:“你们决定好,让谁先上场了吗?” 顾筝还在踌躇,注意到他脸上极不自然的白,祝晚贤看着他,“老师很抗拒这个游戏吗,你的手在发抖。” “我不是抗拒,我是厌恶。”他们居然还是第一组上场,要帮其他组的先蹚一遍雷,顾筝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了,完全绷不住严肃导师的面孔。 “那先让我上场吧,老师你在旁稍作等候。”祝晚贤道,其他组本来相处还其乐融融、兄友弟恭,现在为了谁上场差点没打起来了,制造出足够的笑料,可他们这一组,祝晚贤袖子一挽,径直上场。 他手伸进去,清俊的面容丝毫没有变动,台下的姑娘们都或害怕或心动的尖叫了,他眉梢都不见得挑动一下,让摄影师感叹之余,很是失望,索性人长得帅,怎么拍都不会浪费胶卷。 很快他便集齐了所有珠子,来到顾筝面前,如一名凯旋回来的战士,还不忘腼腆地笑了笑:“箱子里的都是不能动弹的假物,无需担心。”其实他摸索到了软体动物,但他微微垂眼,指节稍稍发力,那东西就被他“一不小心”捏死了,暴露出电子机械的内表。 假的东西,碾碎了,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喔。”顾筝还没回过神,手心里就多了一捧漂亮的弹珠,数了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十颗,似勇士将巨龙的宝藏献给心爱之人,顾筝连上场都不用。 这个本来令顾筝胆战心惊的流程走得异常轻松,耗时甚至非常短。 他还以为节目组做人了,结果轮到他旁观时,他才看到那十个箱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头皮差点炸了,虽然实在很不想承认,但他貌似真的被小十岁的年轻人给照顾了。 其他组摸着箱子里的礼物,饶是再镇定的学员,面孔都呈现出了几分扭曲。a班偶像包袱最重的许仙英,似乎在箱内摸到了蛇,他都克制不住地,爆发出连连的惨叫声。 伴随着主持人鹅鹅鹅鹅的笑声,录制进展很快,但如果一期节目就这样下来,未免过于单调,于是很快就到了最激动人心、大众喜闻乐见的环节——真心话大冒险。 因为石头剪刀布输了,于是大冒险直接踢掉,只留下真心话。主持人从观众那里收集来的问答箱中随机抽取,笑着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们喜欢的女孩子类型,遇到了会想谈恋爱吗? 一听就能猜到是女观众问的,还一口气问两个,果不其然,主持人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害羞到爆棚的尖叫。 可怜顾筝这个导师,一把年纪了还要陪着回答,况且他根本就不喜欢女的,只能胡诌了几句,他混圈长,合作过的女星数不胜数,回答最好是具体点,不然很容易被通告代入他暗恋某某女星,或者对某某合作过、闹过绯闻的女星余情未了等等,解释起来还要浪费口舌。 至于年轻孩子就不一样了,如果练习生背后的经纪公司稍微靠谱点的话,会提前交代艺人,针对此类问题该如何回答,才能既帅气又圈粉。 “我不看长相,喜欢心地善良、脾气温柔的女孩,不过我暂时还是会以全力配合公司的训练为主,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在我心目中,粉丝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你们的支持,就没有现在的我。” 这番甜言蜜语的官方话,心地善良的女孩,没说长相是否要漂亮过人,或者普普通通,适用于任何人自行代入。再提到了粉丝的重要性,台下的粉丝们感动的尖叫,感觉自己被哥哥捧在了手心上,一个个开心得差点要原地起飞,甚至给了她们极大的满足感,她们的鼓励、支持对哥哥至关重要,可能还会决定哥哥的命运!她们恨不得下一次节目组投票直通车赶紧快来,她们要发动亲友团,给哥哥们投上成百上千的票,直接送他们坐火箭出道。 话筒很快就递给了人气小王子,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满脸的倾慕。 年轻男孩儿思索了一下,好像很认真地回答道:“我喜欢比我年长些许的、性格成熟魅力的类型……” 他蹦的字数越多,底下的女粉们脸庞越呆滞,这么具体让她们这么代入啊! 顾筝不想脸大的代入自己,但奈何他读过微表情,有那一瞬间他看到对方的眼球微微偏左,那便是对方脑海里是有一个影像存在,这孩子正在一边思考一边组织词汇。如果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人的眼球向右偏,这才是代表在虚构一些事物,所以顾筝刚刚听了男孩们一圈的发言后,很容易就判断出那些人在胡编,哪些人是真的在想象喜欢女孩的类型。 而微表情,恰恰告诉顾筝,这孩子心里有人了,更别提对方一边蹦词,一边眼神还不忘瞟他几眼。 看得顾筝如芒刺背。 第92章 选秀男团里的万人迷导师8 真心话很快进行到下一个问题,都是一些很奇怪的问题,比如让在场人轮流爆料其他人的糗事,寝室中谁的脚最臭等等,欢声笑语中,不管是妈粉还是女友粉,都充满了怜爱。 居然还有假设问,如果家中有妹妹,希望队友中谁做自己妹夫,俊颜拥有者、人气最高的祝晚贤居然一次都没有提名。 主持人笑问原因,队友们给出的理由也千奇百怪,比如“我不允许妹夫比我还帅”、“他长得太帅,我如果有妹妹一定会很喜欢他,然后受伤的”、“他这个人做事太心无旁骛,我妹妹找他玩,一定会被他冷落的”。 听着煞有其事,主持人笑得花颜颤栗,节目效果直接拉满,其他学员腹诽道,其实还有一个理由,他们感觉晚贤的目光老是追寻导师,也许性取向并不是女孩。反正现在同性可婚了,娱乐圈发生这种事也算正常。 小伙子们耸肩。 接着抽取最后一个问题,主持人在箱子里来回摸索,摸出一张纸条,慢慢地念出上面的问题,“你们为什么想进娱乐圈?” 这又是烂大街的问题,类似于其他综艺里的“你有什么梦想”,是一个圈粉问题。果不其然,其他选手回答五花八门,“什么唱歌拍戏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想,我想永远站在舞台上”、“出道很辛苦,但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家境很清苦,为了母亲我会努力的”,主持人眼角都被逼出了泪花。 话筒很快递给祝晚贤,年轻男孩说:“我小时候看过一场表演,很崇拜台上的一个前辈,才想进这个圈子。”不知为何,他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动,像是紧张,又似害羞,确确实实把一个孺慕前辈的后辈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任何人都听得出他话语中的真诚。 “是什么样的表演呢,那个人现在还活跃在圈内吗?”主持人很感兴趣地凑近。 “是一个男团十年前在某城市的公开演出,可惜那个团体早已解散了,他身为队长,还活跃在圈子里,只是不唱歌了。” 本来顾筝还漫不经心,越听才越觉得熟悉,十年前的男团、早已解散、现在还活跃在圈内、非歌手转职了……他突然有点明白,为啥这孩子老是围着他转,对他穷追猛打了。而在现场的人,面上不说,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开始有好笑的目光朝顾筝瞟去。 顾筝:“……” “我仰慕那个人,想追寻他的脚步,但不想造成他的困扰……十年前他是我的偶像,十年后我为他进这个圈子,我原以为接近真人第一照面我会失望,结果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好,我克制不住想接近他的心……”非常难得,主角居然会说那么长的话,只是这一字一顿的,像极了告白。 顾筝也朦朦胧胧间想起了,剧情内对方似乎曾向原主隐晦表达过崇慕之心,可惜原主却在他面前提出了威逼利诱的潜规则,强势撕开了斯文儒雅的假面。年轻人感受到了恶意,自然而然,完美的偶像滤镜瞬间在年轻人眼中破灭了,他的好感,彻彻底底变成了厌恶和反感。 他来了之后,他不争不抢,貌似保持了这份完美。 似乎也想起了十年前自己曾感受过的人或事,主持人有些激动,继续问道:“那个人是谁,你可以说出来。我们节目受众很广,这一期播出后,那个人也许会看到,他一定会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粉丝!” “是啊说呀,我们一定不会打扰他,还会帮你把心意传达到位。”大家都竖起耳朵,好奇心被吊起,他们忍不住催促道。 一听要说名字,祝晚贤突然有了几分局促,舞台光影在他脸上变幻,青涩的俊颜帅到令人移不开眼,他连连看向顾筝,像是鼓足了勇气:“老师,我可以说吗,那个人的名字。” 场内开始有女孩子的尖叫,显然对于情绪的捕捉,该敏感的还是很敏感。 为什么要问顾筝呢,你就那么听话吗?一开始有的人还摸不着头脑,发现顾筝抽搐的脸色,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拍大腿吹口哨起哄,原来人就在现场啊,这真是峰回路转的一个爆点! 场内的尖叫声和起哄声不绝于耳。 没人怀疑祝晚贤在作秀,因为对方害羞腼腆的神情实在不似作伪,其次是圈内人提到自己的偶像,一般都是往大牌明星上靠拢,如果大牌明星也回应了他们的崇拜,会成就一段假话。谁没事会逮着一个二线边缘的艺人表达崇慕呢,对方的粉丝数量有限,讨好他给不了任何增益,甚至还可能把自己的光热分享出去,所以这才证明了此事的真实性! 年轻男孩毫不掩饰他的仰慕之情,对上那张神似戚响的脸,顾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脸有些热,心也快了起来,假咳了几声,其他人还在吹口哨,高声喊“回应他、回应他!” 回应个头啊!场内的bgm也响起,居然是一首脍炙人口的网络甜歌《在一起》,顾筝满头黑线。 他还不知道,节目播出后,满屏飘过的都是【磕到了谢谢】 在他的尴尬下,录制完美结束,夜色渐浓,节目组心满意足地收工,嘉宾们各回各家。顾筝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经纪人要开车送他,可却有一个尾巴目光灼灼地跟在他身后,似乎有话跟他说。 顾筝只好让经纪人先回去,自己转身解决这个问题。 “谢谢你的喜欢,不过你一直看到的都是荧幕上的人,真实的……”顾筝斟字酌句,态度颇为谨慎,他不想伤害一颗热忱的少男心,这种粉丝对偶像的崇拜他可以理解,但距离产生美,接近了未必美好,还可能破灭,他不如提前说清楚,“真实的我其实是一个年近三十还一事无成的男人,爱抽烟爱喝酒,不好的癖好一堆,不值得你崇拜。” 偶像滤镜这种东西都是暂时的,等对方混圈混久了就会知道,顾筝没什么了不起,圈内多的是才艺双馨的牛逼人物。 “可是觉得你很好,比十年前还要好……我想跟老师你在一起。”年轻男孩这猝不及防、毫不保留的告白把顾筝整懵了,他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在四下无人,没人听到这句话,不然明天的热搜也许是他俩了。 “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顾筝含糊地说,可对方却像孩子一般坦诚:“我先前对你很崇拜,后来在录制现场,老师你朝我笑一下,我的心就变了。”他一开始对顾筝,确实是那种后辈般的纯粹仰慕,见到真人后,却升起了另一种单相思的感觉,他也曾苦恼,顾筝是他的偶像,明明索要一个签名和鼓励就好的事,为什么他却想和对方厮守终生。 随着对方的陈述,一股禁忌感刺激得顾筝身上涌起一股颤栗,在那双炽热的眼眸注视下,他身体发软,发现自己很难说出拒绝的话,竟鬼使神差就点头了。 “那暂且试试。”这就算是答应了。 他准备打车,年轻男孩上前一步,问他:“我们去哪儿?” “去我家……”顾筝想也不想脱口道,圈内人结束工作,除了有伴儿的,基本都有寻欢作乐的爱好,他是没有的,只想回家休息,可是放在此情此景之下,这话却像极了邀请。 于是顾筝说完后,见到那双清亮无辜的黑眼睛闪过一丝害羞,这小子明显当真了,他心情立即就后悔了,非常想收回刚刚那句话。 他没想过,刚答应进展就那么快。 一时间再成熟的大人,都颇有些骑虎难下。 第93章 选秀男团里的万人迷导师9 两人去便利店,期间顾筝已经后悔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没人说,邀请一个人去家里,除了做那档子事,不能有其他意义了,搞不好游戏开黑、打扑克一整夜呢。 他脸色镇定地从货架上拿了一副扑克牌,然后抬眼看年轻男孩,没想到对方却直接在一个小柜台,拿着套子挑挑拣拣,拿起又放下,顾筝心脏狂跳,止不住想骂人,他还在浪漫迂回时,这他妈一个小他十岁的男孩儿比他还直接,居然想今天晚上直接上垒。 这时候,顾筝脸上已经不是热了,而是直接燃烧,拿扑克的手像是在发烫,微微颤抖。 作为镇定剂,他开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太阳穴止不住突突突直跳。 “前辈,你觉得哪一个牌子好?”年轻大男孩凑过来,柔声询问道,他实在没有经验,帅气的眉宇微微皱起,似乎眼前的东西不是润滑和套子,而是一道匪夷所思的数学题。 他凑得极近,像是要把心爱的前辈围在货架和臂弯内。 一听这话,顾筝颇有些恼羞成怒:“别问我!”谁他妈知道你什么型号的,被他凶了,男孩果断不说话了,只那双眼睛看着他。 顾筝就没辙了,心里举起小白旗。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两人就到了家,年轻男孩好奇地看了几眼,顾筝熟悉这个屋子的构造,顺手开了暖灯。 暖白色的灯光,驱散了寒冷的夜色,有几分温馨,也透出几分静谧的暧昧。 既然做出心理准备,顾筝也不扭捏,见他如此,祝晚贤似乎明白了,轻轻凑上去亲吻。这青涩又笨拙、只会反复在唇瓣蹭的吻让顾筝愣了一下,才更加意识到眼前人果然是个孩子。 他微微张开嘴,对方立马打蛇随棍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纠缠起来非常兴奋热情,顾筝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有什么东西悄然变化着,赶紧将人推开,喘气道:“先去洗澡。” 居然连这点常识,都要他教。 趁对方恋恋不舍地拿着一件浴袍进了浴室间,顾筝才有功夫拿过超市购物袋,查看对方究竟买了什么东西,然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好家伙,买那么多是打算用几次?这小子究竟是没经验才瞎买了那么多,还是想要一夜情变夜夜情的狼子野心? 这特么真的十八岁吗…… 就在顾筝还在怀疑人生时,浴室门被打开,氤氲的水雾热气散开,暖色的灯光下,一身白色浴袍的年轻男孩满脸都是英气,崭新的浴袍,遮不住那两条肌理分明的大长腿。 他黑色头发上还淌着水,坐在了顾筝身边,似乎想抱他。 注视了一下浴袍遮不住的某样东西,顾筝满脸冷漠地推开了这个拥抱,很不解风情地说:“现在轮到我了。” 作为前辈,他要牢牢把握主动权,可不想那么快满足这小子。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留下眼巴巴的小狼狗。 顾筝挺没良心的,本来半小时可以搞定的事情,愣是被他拖到了一个小时,感觉皮肤要泡肿了,他只得收手了。本来他还抱着希冀,希望他洗完后,那小子撑不住自己先睡了。 这今夜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没曾想对方固执得很,明明要爆炸得受不了,还偏要等他。顾筝走出门,就看到如罗马雕塑般、全身紧绷的俊美少年,那份眼神极为倔强,似乎愿意继续等下去。 顾筝扶额,有点担心给憋出毛病了。 对方没睡着,而且既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样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想到这里,他直接半褪浴袍走了过去,满意地听到对方呼吸微微急促,反应很激烈,腿间的东西顶着他的腰腹。 顾筝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腰间的袍结上,若有似无地透出一种暗示,“你来亲手打开它”,打开这件浴袍,你也就能打开这个人。 对方可听话了,慢慢的打开。 接下来的事情,顾筝本来还想慢慢教他,毕竟少年态度那么温顺,结果没想到对方一边问“老师是这样做吗”,一边大掌扣着老师的腰,下身非常凶狠,该有的步骤一个没少,把顾筝折腾得不轻,嘴巴差点合不上,腿抖得不停。 看来忍了一个多小时,面上再如何乖巧,皮下都是一头饿狼。 强大的律动让顾筝如岸上缺水的鱼,几次想张口叫停,只被堵住亲,等到被放开后,他只想大口喘气,根本没机会说话。 少年人没什么经验,一开始有些急,下手没轻没重,他的滋味很痛,眼泪都掉出来了,他想骂人,但对方却不停在他耳边低语,“前辈我爱你,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前辈你那里好热。” 让顾筝想骂人的心更激烈,可到了最后,在顾筝指导下,那份痛楚消失了,滋味就好多了,少年人熟悉又俊美的脸,让顾筝感到目眩神迷,似与旧人拥抱,温热的眼泪再度流下来。 他的泪水被亲掉。 “对不起前辈,我没有经验,很痛吗?”少年人怜惜地捧着他的脸,手指在流连,似乎在描摹他的五官轮廓。 “还行吧,你那点力气,我还顶得住。”顾筝嘴倔,想输人不输阵,然后就被小十岁的男孩,不,现在应该叫男人了,纠缠到后半夜才歇息。 等一结束,疲累的顾筝直接眼睛一闭,睡得昏天暗地。 他不知道,自己睡得很沉,甚至不耐被纠缠,睡蒙了就一直往被子里钻,然后一次次被揪出来抱住,于是等醒来后,他整个人都被年轻大男孩抱在怀里,精壮玉白的胸膛充斥他的视野,更别提那张沉睡中都极为清俊漂亮的面孔。 顾筝恍惚地眨了眨眼,如果不是后方的酸痛,他估计还没反应过来,他疼得蹙眉,心想就一个晚上,他得贴多少回膏药。 不过他一动,对方也醒了。 看着赤.身的怀中人,他似乎也想起昨晚亲密无间的荒唐事,脸颊微红,眼眸似水晶亮,身上洋溢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快乐,“早,你身体还好吗?” 说着,一边害羞,一边手就要摸到顾筝身后去看。 想到这里,顾筝就有点气,打掉这双手,然后一个没忍住,狠狠咬了一口,对方也不抽手,任他咬着。 这反应太没意思了,顾筝没好气地放开,“我咬你,你生气吗?” 少年人眨眼,“不生气,前辈昨天晚上牺牲那么大,咬我是应该的。”他看了看那咬印,甚至觉得可爱,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似乎他前世也曾被前辈咬过。 床下散落了一地的衣服,还有好几个黏稠的套,数了数具体数量后,想到抽屉里还有那便利店买的一打,顾筝脸先是红,很快便是一阵黑。 他开始穿衣服,故作睥睨地问:“你喜欢的是眼前的我吗?” “是啊。”少年人伸出手,要揽住他的腰。 可能男人都这样,吃饱餍足后,顾筝想知道什么,他就老老实实答什么,眼神专注地看着他,乖巧得很,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的凶狠。 “你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顾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他盯着那双黑亮的眼睛,他想听实话,可不想听什么小年轻的甜言蜜语,虽然这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会说甜话的类型。 “我……”对方顿了顿,半晌才腼腆的笑了,眼眸里有璀璨的星光:“好像有的,我更想和前辈结婚了,前辈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筝:“……???” 下意识退了一大步,他不是那种做一次就以为是终生的人,但对方显然是! 昨天晚上才答应表白,也愿意跟你本垒打了,第二天就被求婚,这年头年轻人行动速度也太快了吧! 顾筝心跳很快,但他还是严词拒绝了,“太早了,等你混出头再说吧。”他扒拉了一下脑海里的剧情,等主角站上巅峰,起码还有个七八年,他还能再玩几年。 话音刚落,他就迎上一张溢满失落的俊脸,对方闷闷道:“噢,原来要努力奋斗事业,才能和前辈在一起吗,我会好好努力的。” 顾筝:“……” 第94章 选秀男团里的万人迷导师10 今天晚上是晋级赛之夜,学员们之间会进行分组对抗,因为节目热度的火爆,场地门票都被炒热了,vip座位一票难求。 很多学员还没正式出道,已经拥有几十万的粉丝,顾筝也水涨船高,往场地一站,遭到不少人围观,多的是人上前索要签名。 对方捏着笔和纸,模样很羞涩,“顾导师,你好帅,可以给我签名吗?” 顾筝微微一笑,他也很大气,拿起笔刷刷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需要我再写几句鼓励的话语吗?” 摸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该名女粉一听后言,颇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顾筝点头,瞧了瞧这名粉丝的年纪,信手写下一句名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女粉看了:“……” 时间到了,顾筝不签了,作为导师,他得进场去。 舞台中央早已布置完善,顾筝往上走,他那张清美标致到模糊年龄的脸在大屏幕出现,还正好是特写,一句话没说,现场就是压抑不住的尖叫声。 很快导师们入座完毕,轮到学员们出场,进行曲目对抗,随着一期期节目投放,粉黑掐架也格外甚嚣尘上。 “郑皓真是太虚伪了,装什么好人,大少爷脾气经常在寝室里鼓动舍友排挤人。” “抱走我家皓子,当时他的私人物品被动了,发脾气不可以吗?” “王净人气增长那么快,这真的正常吗?” “去你吗的,黑幕眼中都是黑幕吗?” 放眼望去,弹幕飘过的都是掐架,如果不想得罪人气选手的粉,导师投票不得不考虑一下观众的感受,到了赛前预测,张泉很喜欢询问顾筝,“顾导师你怎么看?”好一招祸水东引,摄像镜头果然都跑去拍顾筝了。 顾筝果然不负导师之名,很客观地给了评价,“a组实力整体偏高,但他们选择性冷感的曲风,这和他们这一组向来给人的气质不同,这注定是一个较大的挑战。在彩排时,b组的精神气令人印象深刻,他们前几天神神秘秘的进行演练,似乎还隐藏了秘密武器。未知会让人期待,也许是一场颠覆之战。” “你是说a组选了不适合的曲子,可能会输给b组?”“不,毕竟a组实力也不容小觑,他们这一组集齐了非常出色的vocal和dance。” “b组也毫不逊色,他们摆明了有备而来。” 张泉仔细分析了一下顾筝的话,你品一品会发现对方似乎评价了很多,但逐一拆解后会发现,这他妈全是废话啊!他最后还是没预测哪一组会赢,也没说自己看好哪一组,这两方不得罪贼圆滑。 其实顾筝读过剧本,真要预测,自然一个比一个准,可那有什么意思呢。 张泉又道:“对于下一组你怎么看,祝晚贤所在的a组队员受伤了,顾导师你觉得身为队长的他能渡过难关吗?” 摄像镜头只好对准顾筝,放大了他那张脸,让人能清楚地看到他听到祝晚贤的名字,眉宇间的情绪一点波澜都没有。 而另一边,祝晚贤却似乎心有灵犀,看向了导师席。 明明已经做过很亲密的事,顾筝明面上的态度依然没什么变化,他面不改色,“有点难度,他们选择的曲子节奏明快,对整体协调性要求非常高,一人受伤无法跟上节奏,就会打破这个节奏。不过b组也因为内部争吵,两个学员都想当rapper并觉得自己有能力带领小组获胜,导致组内气氛低迷,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问题,都会暴露在正式表演中,这两组对上,胜负五五开。” 他的话,让台下的女粉心都揪紧了。 顾筝这个人,明知道大家想听什么,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打完太极。 【顾导师好冷淡,人家是你的粉丝,你就不能看他一眼吗,鼓励他几句吗】 顾筝嘴上是这样说,实则他心里怎么想的,也许就他自己知道了。人气超高的男孩儿似乎也没有因为导师的有意忽略,而感到失落。 结束录制,所有分组对抗在今夜落下帷幕,几家欢喜几家落泪,顾筝收到一条短信。 “前辈我好想你。”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谁发的,顾筝叹了口气,回道:“专心训练。”说好心无旁骛、一心奋斗事业的主角呢。 “可是我真的好想你,每天都想见你。” 年轻孩子的甜言蜜语听多了,一开始顾筝还会心跳加速,现在都淡定了,实在被缠得久了,他只好答应下来:“你周末可以过来。” 这就是批准了。到了周六白天,对方很早就上门,顾筝去给他开门,他并没有给对方钥匙,可能他潜意识里还打算再观察一下。 大男孩坐在两人曾经缠绵过的床上,坐姿相当规矩,只是感受到下方有东西硌着,他没有多想,掀开了柔软的薄被,发现床单下是一堆漫画书,他愣了愣。 哪怕转换了时空,也不能阻止某人忘记老本行,主业跟风画擦边球漫画,爱好则是看不健康的小漫画,在古代爱看画本,在现代也爱光顾书店。当然了,他的要求也很高,色彩不拘黑白或者彩漫,但是主要人物一定要唯美,人物比例一定要协调,这样产生感情时才会令人心醉。 年轻的少年不知其中内情,捡起其中一本,随意地翻了翻,然后就翻到了两个男人赤身肉搏的那一页,如同一名跟随男友回家,看到男友床下藏着性感杂志的纯情少女,他足足三秒才缓过神。 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后,他第一个反应是脸色猛地涨得通红,想着要放下,第二个反应却犹豫了半晌,稍微研究了起来。 “好看吗?”他耳边响起了一个询问,身旁也微微一沉,原来顾筝在他身侧落座,正凑近他的脸,声音幽幽,呼吸吐气如兰,这是平时见不到的姿态。 小狼狗眨巴了一下眼睛,立刻放下手里研究到一半的书,“好看。” “你发现我在看这种书,你怎么想?”顾筝眯着眼,他笔直纤瘦的腿交叠,居家棉拖鞋的脚微微翘起,泛着晶莹白皙的光泽。 他在询问自家小男友。 他隐藏得好好的小癖好,居然被发现了,这个根正苗红的帅气孩子会怎么想他呢,啊表面风光霁月的老师,居然也会如普通人一样看这种不健康的东西。 “没有怎么想。”似乎不明白顾筝为什么这么问,祝晚贤把书放回原位塞好,在顾筝注视下,帅气的脸微微泛红,“如果真要说的话,感觉能多了解前辈,我好高兴。” “前辈怎么样我都喜欢。”兴奋使他眼神满是深情,这时候倒不像是偶像滤镜。 刚刚顾筝明明有机会阻止他掀被子,却不知为何突然纵容了,在年轻男孩看来,这就是对方愿意接纳自己的一个信号。 因为这孩子顶着同样一张脸,顾筝总觉得这是戚响在对他说话,心漏掉好几拍,心跳渐渐加速,仿佛他在这个漫画世界里,可以毫无保留喜欢这个人,可以放心倾注所有的感情。 两人接吻,很快就有些擦枪走火。因为床上有东西,便没有将地点选择在床上,而是在沙发上来了一次。 一开始因为姿势,节奏是绵长温柔的,牢牢掌握在顾筝手里,后来他只剩下喘息的份了。 后半段更是直接瘫软在沙发上,长吁短叹年轻人体力就是好,他根本就跟不上,得进行体能锻炼了。 到了最后,不记得拥抱了多少次,他想将人推开,本来就没剩下多少力气,还被耳边接连串“前辈你好棒,我好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等告白说得浑身发软、耳朵发烫,只能顺服了。 算了,他高兴就好。 第95章 选秀节目里的万人迷导师11 随着选秀101正式落下帷幕,九名出道位最终人选确定,无数粉丝或悲伤或喜悦的洒泪,顾筝则满脸淡定,然后他就被无数涕泪的学员给抱住了。 这时候,一条他赚了十万奖金的短信“叮”的一声发了过来。他强作悲伤的面容下,心满意足地翘起嘴,到底是读过剧本的男人,他在某网站很久之前就押了谁才是最终出道位,全部猜中的赔率很高,于是他就才投了几千块,略作投资,就小赚了一笔。 祝晚贤作为c位,还以为导师在对他和颜悦色,忍不住也笑了。 两人的地下恋情才持续一个月,他非常在意顾筝的感受,他未来将是无数少女心目中的偶像,可他现在只在意顾筝一人,因为顾筝是他的偶像,一言一行都格外光华璀璨,夺目迷人。 他会留心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面部表情的小小变化,仿佛早已熟稔于心,他想和这个人走下去。 顾筝无所谓,随着他追寻。 伴随节目落幕,几位出道学员都成了现象级流量,时常霸屏各种热搜,堪比一线当红,甚至拥有极为忠诚的粉丝号召力。哪怕这现象只是一时的,但在资本的力量下,他们后续的资源却非常好,比如人气游戏代言、品牌线下活动、国民级产品代言、新单曲录制、一线杂志封面拍摄等等。 可喜可贺的是,顾筝也分了不少羹。 小鲜肉有的,他也有,他在圈内混迹的那十年到底打下了不少基础,他本身有实力派的实力,只是差了命,这时候时来运转,注定了其他人可能会如流星一般昙花一现后陨落,但他却不会。 祝晚贤也走得一帆风顺,后来粉丝们才知道,他原来和圈内老牌一线的邵影帝是血缘兄弟,激动得全网失心疯。邵影帝把自己的人脉都分给了弟弟,甚至让对方和自己合作参演贺岁档电影,于是人气、资源和人脉,祝晚贤一个不缺,很快就红透半边天。 很多粉丝都以为这对师生从结束后都不怎么联系了,哪怕他们互相称呼姓名,粉丝也以为那些微博互动都是礼貌性的营业,圈内人都以为如此,而cp粉就算头脑发热也是圈地自萌,从不大大咧咧影响别人。直到顾筝上了一档综艺,游戏失败接受惩罚,说要给通讯录第一名打电话告白,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这种给通讯录随机一名借钱和告白的小游戏,在上上上本顾筝就玩烂了,他早早就把经纪人设为第一个,本以为这辈子自己不会中招,结果一打开通讯录,他眼皮狠狠一跳。 靠,某只缠人的小狼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把他的通讯录改了,把他自己变成了第一,经纪人反而成为了第二,顾筝微微皱眉。 他的手机早已连接了前线,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列表第一,不约而同的哗然。 【祝晚贤,z,不管是26英文字母还是拼音,都不该是第一位啊】所有人懵逼道,粉丝们敏锐嗅到了味道。祝晚贤如今的知名度没有人不知道,如果电话正的打给对方,那这期节目绝对爆表,主持人克制不住自己狂喜的冲动,“筝哥,快打电话吧!一定要根据台词说哦。” 台词就是告白,说我爱你。 现场也一片起哄和口哨声,而电话已经连线,甚至在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顾筝骑虎难下。要让他在众目睽睽说这话,哪怕是游戏,他脸皮也在燃烧,心也在狂跳,他更生怕这孩子不知道是游戏,真把他的告白当真了,当场回他什么“我也很爱你啊,每夜都在想你”、或者其他更肉麻的台词怎么办。 那这段感情就藏不住了,顾筝面上不显,实则紧张得手汗都出来了。 扬声器外放,听到通话那头有声响,果然是熟悉又清越的青年声音,还微微带着笑意:“阿筝?” 【卧槽阿阿阿筝,原来这两人关系真的这么好吗,感觉这声音好温柔】 【我是贤鹅的真爱女粉,确实感觉得出贤贤跟平时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呜呜呜我不行了,只是叫一声而已,我居然觉得好甜awsl】 居然是真的!主持人激动地攥紧话筒,台下观众也屏住了呼吸,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到略微嘈杂的通讯信号。 顾筝捏着手机,一时半会儿开启不了话题,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节目组的人还不忘挥舞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快点告白。 顾筝扶额。 【卧槽这个男人他脸红了!脸红了!太可爱了】 【一个简单的小游戏,居然把筝哥的表情管理逼失控了,我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没听到回音,青年问了一句,顾筝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他眼睫微垂、语带询问的模样,节目组急了,拼命挥舞提示牌——不可以让他发现。 这是游戏规矩,嘉宾不可以暴露自己是在参加综艺录制。 顾筝只好支支吾吾道:“嗯……刚刚没信号,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话语卡在这里,如果不是担心事情暴露,所有人都恨不得让顾筝快点说。 “告诉我什么?”似乎没发现这是一场游戏,青年语带笑意,温柔得不像话。 顾筝硬着头皮:“告诉你……我喜、喜欢你。”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死一片的寂静,似乎被惊住了。 主持人努力压抑捧腹大笑的冲动,面部表情既狂喜又想笑,导致极为扭曲,只敢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镇定。 “我也喜欢你啊。”青年的声音很快传来,如小提琴一般清晰悦耳。 这、这、这难道是,就在大家大腿都拍红了、尖叫声将要蔓延至喉口时,对方话音一拐道:“阿筝你突然跟我告白,是不是在参加什么节目?” “……”大家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刚准备冲至云霄,啊啊啊的尖叫都要脱口而出了,结果那车厢突然又给倒回去了。 主持人:“晚贤,原来你知道啊。”他语气有掩饰不住的小失望,他还以为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李哥好。”青年打了声招呼,才笑道:“你们节目总是周五放送,周三录制,我估摸着阿筝突然给我打电话,可能正在录节目。” 祝晚贤居然对他们综艺录摄时间如此了解,主持人受宠若惊,于是两人就唠嗑了几句,主持人还道:“虽然晚贤你不在现场,但现场可是有你很多粉丝的,你要不要跟他们说几句?” 因为祝晚贤的反应,这场告白像极了朋友间的打趣,观众有些小失望,但到底是爆款偶像,能跟偶像通话也是意外之喜,于是一个个心情很是愉悦。 殊不知挂掉电话后,青年盯着黑掉的屏幕,足足恍惚了半小时。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顾筝在录节目,对顾筝的行程,他比顾筝的经纪人还熟烂于心、倒背如流。当顾筝的告白一来,那吞吞吐吐的告白,让他立刻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小游戏。 理智上他清楚,但乍听到时,不光脑中一片空白,心湖还为这句话变得波澜壮阔,想要回应这句话,但他也知道,顾筝是不会愿意暴露的。他还没站上顶流,一旦恋情曝光,带来的效果完全无法控制。 顾筝回到家。 先进浴室,洗去一身疲惫,才走到自家小狼狗身边,摸了摸那头黑发,同样是人,这孩子的黑发总是泛着炫亮的光泽,令他爱不释手。 他夸道:“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态度很自然,应对极其完美,亏他还提心吊胆,担心暴露后会发现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做好心理准备。 喜欢他轻柔又饱含赞许的声音,祝晚贤抬头,这些年他又长高了几公分,足足足高出顾筝大半个头,轻而易举就能把人搂在怀里,怀抱住腰肢。他亲昵地蹭了了蹭顾筝那白皙细瘦的脖颈,在锁骨处流连了几许,用年下者撒娇的口吻说:“晚上小游戏里的话是你的真心话吗,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你可以再说一遍给我听吗,我想听……” 顾筝较为年长,已经习惯了对方搂腰的姿势,顺势坐在那腿上,任由对方如抱心爱熊玩具一般抱他。 反正他也喜欢对方身上那清爽的味道,是年轻男孩独有的干净冷冽,他不会腻。 当然是他的真心话。 但提到要把今天晚上说过的话重复一遍,顾筝就想起了当时身临现场的尴尬,他不太愿意,想用浅吻含糊过去,“都在一起三年了,还说什么傻话呢。” 看出他的意图,青年不太高兴,他想逼前辈说出口,但终究又不舍得放弃主动出在眼前的肉,于是便赶紧顺势而上,衔着那柔软的唇瓣,激烈地回吻。一开始确实是顾筝为了转移话题在撩拨,后来他又再再再次招架不住了。 他想长吁短叹,但对方却揉着他的腰,帮他按摩那酸痛。那微带薄茧的手在他腰上的力道无比舒适,虽然按揉才不过十分钟,情愫暗生,火星又在滋生,但顾筝依然满足了。 两人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薄被浅盖,一颗黑色漂亮的脑袋耷在他脖颈处,手臂也环着他,顾筝慵懒地眯起眼睛,觉得这日子没什么不好。在娱乐圈内,他拥有实力,虽然接戏时常常还是配角,但却拥有能将主角挑下马去的实力,宣发和营销也渐渐向他倾斜。感情上,他更是圆满,感应到足够熟悉的联系,他不想在这个漫画世界里压制自己。 但他知道怀中这贪心的年轻人,日日沉迷这种欢愉还不够,他内心不仅没有安全感,还想要更多。 于是在过年时候,顾筝戴上口罩,裹得严严实实,说要带对方去旅游。 祝晚贤不疑有他,推了一些行程,还拒绝了邵影帝约他去国外度假的邀请,只笑着收拾自己的行囊,轻装简行地跟上了。 在自驾游进入一栋古朴的居民楼时,他还疑惑这是哪儿,然后看到顾筝利索地掏出钥匙,打开了一家门口贴着鲜红对联的门时,他愣了一下,再见到从中探出头的一对头发浓密的中年夫妻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彻底傻在门外。 连顾筝喊他脱鞋都慢半拍,许久没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前辈的父母,他在这对老夫妻和善的面容上看到了熟悉的五官轮廓,水也不能否认这其中的血缘关系,也只有头发浓密、颜值漂亮的老夫妻,才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前辈。 以为儿子带朋友回来作客,同时也认识祝晚贤这张脸,顾母笑呵呵地给小伙子斟了一杯热茶。温度还是合适的,青年受宠若惊,捧着温热的茶杯,亲眼见到前辈的父母,不知是否爱屋及乌的情绪作怪,他感受到有一股热流在心口涌现。 过年的餐桌和乐融融,自然不乏走亲访友,对着自家亲戚,顾母又开始老生常谈,“嫂子啊,阿筝他对姑娘不感兴趣,这几年下来,我们心思也看开了,小辈们开心就好。你帮我们物色物色有没有出色的男孩子,我们要求也不高,品貌出众、工作稳定、孝顺体贴、家世清白,会疼我家阿筝就好了。” 你们这还要求不高啊。顾筝的大姑在心里吐槽,这又不是娱乐圈,她得打找多亮的灯笼,才能在现实里找到这样出众还未婚的男孩子啊。 一听到几人在聊顾筝的感情生活,想要进行拉郎,祝晚贤的心都提了起来,他捏在手里的筷子抖了抖,没法当做自己没听到。 他抿了抿薄唇,欲言又止。 知道这孩子在别扭什么,顾筝咽下一口饺子,放下筷子,隔着桌布握他的手,然后才对着父母正式道:“爸,妈,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小狼狗想要安全感,那他就给他吧。 顾父和顾母都呆了,顾筝的大姑也呆了,“你这孩子,咋不早说呢!”他们既尴尬又高兴,连忙放下筷子,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努力想多找出一个红封。 刚刚作为儿子的友人,祝晚贤已经领了一份了,可现在这份,却意义非凡,是代表一家人、给儿媳妇的红封。 他们刚在激烈讨论,祝晚贤原想宣誓主权,又担心阿筝会不高兴,因为说到底,他在这个餐桌上算是外人,但他没想到,当着父母面,一向成熟内敛又有包袱的阿筝,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暴露在众人眼里。 这份感情得到了承认,见了家长,胜过所有甜言蜜语。 在这寒冷的冬夜,明明冷空气会黏附在肌肤,祝晚贤却感觉自己脸颊在发烫,似乎想起了他参加选秀101舞台时,初见到顾筝时的心情。 ——虽是起源于崇慕的感情,但我和你仅见过一面,我却涌起了想跟你长相厮守的心情。 万幸的是,我得到了。 第96章 我们的世界1 当世界剧情寿终正寝,倪筝魂魄再次出窍,飘飘忽忽之际,他回到那熟悉的黑暗之所。 这里依然没有光,没有电,仿佛一片能吞噬宇宙的虚无。他还未回神,忽然头顶出现一片繁华的星空,深邃的蓝浩瀚无垠,仿佛蕴含一股神秘力量。恰好此时,一颗流星正拖着漂亮的尾巴划过,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点亮这漫长的夜。 这一切似曾相识。 流星走后,复又回归虚无,没有任何色彩,但倪筝却莫名笃定,被神秘力量眷顾后,这一片虚无变得不一样了,正如一副未上色的画,未耕耘的土壤,他可以肆意进行改造。 无论如何勇敢点,此处许是他的意识世界。 倪筝走了两步:“我不喜欢黑色,我说要有光。” 话音刚落,整片虚无被点亮,他手里也幻化出了一支画笔,调色盘漂浮在他左右,倪筝沾了沾颜料,开始信手作画。经过几个世界的感悟,生老病死和爱情,让他变成一个心思细腻又丰富的人。 他重新画出了满天繁星,地下则是绚烂荼蘼的花海,漫步其中,令人心生陶醉,他一鼓作气,画出了山河湖海、气象万千,诞出了悬崖峭壁、沧海桑田。在这片意识中,他是无所不能的创世神,他可以让波涛翻涌、海水倒灌,甚至让时空逆转、星河毁灭。 这世间万物有了,是不是还差些人,去演绎世间的情感和动人的情.爱? 倪筝想了想,画笔沾了沾颜料盘,在空中点了点,画出了两个形态漂亮挺拔的人,在画脸时,他却犹豫了。 他知道自己想画什么,但这挺没意思的,现实中没有勇气,只敢仗着画本表达心迹。 他擦掉了那两个人。 “无所不能的创世神”最终还是选择回归现实世界,手机孤零零地掉在床上,倪筝摁了一下,看了一眼屏幕显示,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天,可他那条短信没有被回复。 他决定重新编辑一条新的。 “我有话跟你说,你可以过来一趟吗?”应该这样说吗,对方会不会以为他是准备借钱?可一般作品里,女主人公或者男主人公将人邀请到家里,然后进行告白的,他们都是怎么说来着? 倪筝敲击着手机,搜遍脑中记忆,苦恼地发现,一般看到这种情节,他居然只关心后面的吻戏床戏等等,主人公之间互通心意时一般说啥,他几乎全忘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 就在他犹犹豫豫的时候,门铃响了,会是戚响吗?倪筝心头一跳,本来才鼓起的勇气瞬间如泡沫冲了个散,他摁着手机,做贼心虚般删去了所有字符。 不行,还是不能说,这表现太轻浮了。 戚响是他学弟,他大了人家好几岁,他们两人是师兄弟,是好朋友,还是读者和作者关系,对方是昔日他卑微敏感时期第一个来信的读者,身上寄托了他的理想和爱情。 如果告白被拒绝了,牵一发而动全身,那这些关系全毁了,一个都无法剩下。两年前也搞不好是一场意外。 倪筝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事业的瓶颈让他连感情的勇气都消失了,他小心翼翼珍惜这份感情,只敢在漫画世界里放肆,现实中却宁愿暧昧又模糊下去,也不愿意捅破窗户纸后收获一个bad end。如今理智回笼,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出口比较好。 这才不是瞻前顾后,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对待感情本来就该三思而后行。完美地给自己勇气消失找了个借口,倪筝才去开门。 可惜他不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和贫穷与喷嚏一般,在这世间最难以藏住。 门口果然是戚响。 “学长早。”那个漂亮如橱窗艺术品的年轻男孩,那略有些沙哑的磁性嗓音回荡在耳边。 因为心里揣着事,倪筝强撑着跟他对视几眼,就落败了。 戚响:“我看到你给我发的短信了。” 倪筝头大:“那个……”他刚想说这是他发错了,对方却突然道:“我没变!不管是身为读者,对一个漫画作者的感情,还是我对你的感情,至始至终都没变,倒是学长你变了。” 倪筝怔住,他有些结巴。 “……我哪里变了?” “我向流星许愿,我想和你在一起。流星答应让我和你的愿望纠缠。” 这直白的话,让倪筝傻了,在对方一动不动的注视下,他开始脸红心跳、手足无措,这还没完,对方继续道: “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你在我面前从无话不说到变得内敛,不爱分享心事,我想成为你的依靠,无论你的职业生涯还是你的生活,我都会一直陪着你。请不要因为我出国两年,就让我失去资格。” 倪筝的脸慢慢红了起来,这低头一抹的明亮羞涩,在戚响眼里,一如过去。 青鸟漫心是国民级别的漫画周刊,拥有大批的漫画家和粉丝,也有无数被成功动画化的作品。初期是月刊,后来发展到半月刊,于是需要招聘更多作者维持销量、填充内容。 于是在六七年前那个夏天,署名为“风筝”的一个新人漫画家来到了青鸟。 从作品里感觉,他年纪应该不大,在一干前辈的包围下,他有些胆怯,但好在热情满满,可惜他在杂志上连载的热血少年漫销量不高,因为画风稚嫩、台词小白,次次荣居读者投票“最无聊的作品前三名”。 然后第三个月,这场连载就因为“意外事故”夭折了,杂志把这个叫风筝的新人漫画下架,换了另一个新人连载的恋爱漫画上去。 当时还是一名高中生的戚响也看了,可以明显看出这是一个新人的作品,剧情确实很无聊,节奏拖沓,女主角就如同一个背景板,唯一有亮点的地方是男主角和他好兄弟那至死不渝、生离死别的感情,挺感人的,可惜这个新人作者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读者还能接受的时候,把这个亮点强行抹去了。 好兄弟死了,男主悲痛欲绝,于是遭读者抗议也是自然的。 对漫画杂志来说,销量和口碑就是一切,销量不佳、没有读者缘的作品下架是自然的,于是最后一期,风筝就在专栏说:“抱歉因为学业繁忙,必须暂停手头的连载,如果有缘,我们会继续见面的。” 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借口,杂志想下架作品,却必须让漫画家去想理由来安抚读者,表示这是自身原因无法继续连载,与杂志社毫无关系。 小小的杂志社,也是一个富有温情又残酷的地方,不会因为你是一个新人而有所优待。 看出那短短几句话背后的失落,戚响垂下眼,心想就算这个新人作者有潜力,但到底跟他没关系不是吗? 作者的专栏有留下邮箱号,他想了想后,还是给对方编辑了一封邮件,他头脑理智地鼓励了对方,表示漫画是好看的,但同时存在着很多的缺点。 比如人物衣着不够时尚契合,让人产生不了沉浸感、打斗场面过于单一,女主角宛若一个永远不在线的花瓶等等,当然了,画风稚嫩和台词小白他没有说,因为对于新人来说,这两点短期内想进步也许有些困难,可能会起到意料之外的结果。 他只说了一个优点,剩下的全是缺点建议。 但在第二天就收到了回信,风筝表示很感动,说戚响是他第一个给他发邮件鼓励他的读者,明明漫画都腰斩了,还好心地给他提那么多建议,而且确确实实是他身上出现的问题。 那一叠声的感谢,让戚响心微微泛起涟漪, ——这个小新人还真是谦虚,他说了那么多不好的东西,,只有一句“好看”,就能让对方如此激动。 他们从此建立了联系,一个读者一个漫画家,时常进行邮件交流,一旦戚响发邮件,对方必定会回。这样的交流长达了一年,如同雏鸟情结一般,风筝对他这第一位读者很看重,不仅一点架子都没有,还主动说自己是是a大的学生,画漫画给杂志投稿是为了勤工俭学,可惜失败了。 他一点也不怀疑戚响有坏心,连自己的地址都暴露了。 戚响才发现,他们居然是同城,时常享受着同一片天气。新人作者说,我这里要下雨刮风了,我得赶紧去收衣服,然后匆匆结束对话,急急忙忙离开了,对话框被冷落。 戚响看了一眼别墅外,确实如此,本来晴空万里的天被乌云围拢,天地间骤然变幻,空气中有呼啸的风,有潮湿的雨意。 他脑海里悄然浮现出一个成年男人,脸被风吹得变形,笨拙收衣服的场景。 是有几分可爱。 据说很多漫画家私底下都不爱修整边幅,是一个抠脚大汉,隔着一层网线,就算觉得对方性格可爱,戚响对城市那头的男人,也并没有什么期待。虽然偶尔晚上会想想,对方是什么样的发型,脸是什么样子的脸。 在他时不时去信之下,这个新人真的慢慢进步了,他就像一块勤奋好学的海绵,不断吸收戚响给他的建议和反馈,像极了一个认真听话的孩子,一边改变一边进步,渐渐画出了令人动心的作品 ——不管他说的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对方都一一接纳,并认真思索,这人就这么看重他吗?他难道不知道,把一个读者看得太重,会影响自己职业生涯的吗?戚响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旦他三天内没发邮件,风筝甚至会主动发邮件询问,戚响回高三学业繁忙,对方的心一下就放松了,笑道:我还以为,我进步太慢了让你失望了。杂志来了一个新人漫画家,他的连载很精彩,好多读者都喜欢他,给他投票呢。 打字速度一如既往慢慢吞吞,但戚响的包容度却高了很多。 ——原来他以为自己被抢走了。 风筝真的很珍惜他这名男读者,戚响能感受到,渐渐他的心也变了,有几分微妙。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朝一个不妙的方向发展,他还没成年,却已经靠作品、文字和语言喜欢上了一个新人作者,那人虽然性格有些可爱又认真,但到底是一个男人。 而他为什么如此频繁的去信,正如男人担心他会被其他作者吸引,他也担心这个男人会被其他更热情的读者抢走啊。 甚至在高考志愿填报时,他鬼使神差地填报了a大。 当填报正式结束后,他想了想,干脆认栽了,他想亲眼去见见那个人。 正好对方凭借着最新一部作品出头了,虽然身份还是一名新人,却得到杂志金牌编辑季敏的看重和扶持,成功发行了单行本。 将在a城举办一场小型签售会。 毕竟是新人,说是小型签售会,对方从早上八点坐到下午,实际到场的读者也只有几十个,而戚响就是其中一个。 其他在场签售队伍大排长龙,他的面前小猫三两只,可就算如此,对方连挪都不敢挪动,午餐也是匆匆吃过后就赶回来,说生怕读者找不到他。 戚响走过去。 “我喜欢你的作品,你可以给我签名吗?” “当、当然可以!”那张白净昳丽的面容是青涩和局促,比戚响想象中的抠脚型男好,“签名就可以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写些祝福语?” 戚响:“都可以。” 看了他年龄一眼,似乎判断出眼前人应该是学生,“风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干巴巴地写下一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漫画到底是消遣时的精神读物,不要影响学习哦。 真有你的。 戚响接过,想了想告诉他,自己是一直以来跟他通信的读者“响”,他知道对方会很惊讶,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一个怔愣,打翻了手边的杯子,水弄湿了戚响的衣服,现场好一阵手忙脚乱。 “对、对不起。”风筝拿起纸巾,擦拭这一桌子的狼狈,似乎为自己居然在真爱读者面前出洋相感到懊恼。 对方满脸通红抬头道歉,看到那双一如信件里般水润又诚恳的眼睛,戚响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他道:“没关系,我是你的读者,我喜欢你很久了,未来还会继续喜欢你。” “真的吗?”这份表白一语双关,对方没听出来,但依然很感动,虽还是满脸通红,却开心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像柔和的阳光,那般的温暖和漂亮,容易让人心为他变得柔软,心情变得舒畅。 戚响慢慢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一字一顿道:“真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 第97章 我们的世界2 互通心意之后,倪筝就和对方同居了。 其实严格意思上来说也不算同居,只是把两三年前、戚响还未出国时的事再次上演一遍,他和戚响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只是这一次名义不再是学长和学弟,漫画家和欣赏他的读者,而是互相喜欢的恋人关系。 倪筝本以为自己会别扭,或者说不适应,结果并没有,他的生活非常舒适,他们之间的相处很愉快。 他有自己的书房,一整天大把时间泡在房间里画稿,戚响很安静,又是他的忠实读者,一直以来都很支持他的事业,自然也不会在他工作时间打扰他,抽空会敲门,端进来一盘洗净的水果或者奶糕,饮品则是牛奶或者手工熬制的咖啡。 不过一个月,倪筝称了一□□重,哦豁,他发现自己居然重了四斤。 这真是一个烦恼。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的新作连载刚结束,这一次转型颇为大胆,完全突破了原有的风格。原先杂志社和读者们都不看好,结果却出乎意料,也许是剧情还未铺开,连载初期一开始平淡无奇,渐渐的随着世界观等大格局浮出水面,开始收割月票、半月票,从“最受读者喜爱榜第三”,慢慢爬到了“最受读者喜爱榜第一”,来自读者和粉丝的质疑声少了,真情实感的评论多了。 连载期的风声吸引来了漫改公司,他们本来不看好“风筝”的转型作,但看了这部作品后,版权方敏锐地发觉了其中的价值,于是试探性抛来了橄榄枝。他们想着如果不是太贵,可以试着囤起来。 他们甚至跳过了杂志社,想直接和“风筝”本人联系。 可青鸟杂志社也不是傻子,风筝现在是他们的王牌摇钱树之一,新作连载期的成绩已经让所有人看到潜力,既然有一家漫改公司试探,未必就没有第二家,妄想以低廉的价格收购,甚至想越过杂志社,直接和作者本人联系谈分成,这简直痴心妄想! 青鸟杂志社死咬住价格不放,随著作品在网络上又引起热度,他们开始再次抬价,他们之间的小博弈吸引了第二家、第三家漫改公司,第一家无可奈何,只好妥协,并承诺时间。 漫改作品的效果还挺惊人,大受好评,这是倪筝本人没想到的。电脑屏幕下方的对话框滴滴作响,闪烁着一个q版奥特曼头像,是编辑季敏,倪筝给他的备注是催稿狂魔。 对方给他发消息,建议倪筝趁热打铁,趁现在热度正起,赶紧连载新作。 倪筝慢吞吞地打字:“新作还没准备好。”准备不足的东西,如果贸贸然进行连载,得到的结果未必美妙。 季敏觉得可惜,可又实在舍不得现在的热度,于是道:“那你如果现在时间充裕,不如抽空画一些日常生活的短篇小漫画,发表在下一期杂志,我联系官网首页也给你推送,巩固一下你如今的人气。” “这可以。”短篇随时可以结束,并不消耗太多精力,倪筝接受了这个建议,反问道:“那你说我小短漫画什么好呢?我如果画‘漫画家大战拖稿日常’、讲述这些年我混二次元,与拖延症大战八百回合的故事,或者我画‘编辑与漫画家斗智斗勇那些事儿’,你说会有人看吗?” “谁想看这些啊!”季敏吐槽道。 “那我能画什么?”倪筝实在想不出题材了。 季敏想了想后,敲键盘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她是你之前的读者,你还跟人家同居了?”虽然在业内,倪筝这种有炒粉的嫌疑,但真论起来,谁在乎呢,一个群的作者都要表示羡慕嫉妒恨。 提起这件事,倪筝咳嗽两声,慢慢打字:“是有这么一回事。”他想起来了,自己还没把人介绍给季敏正式认识,虽然他们之间有过一面之缘,改天再介绍吧,不过这跟短漫连载题材有什么关系? 季敏发了一个羡慕的表情包,才慢慢道出来意:“听说岛国那里的作家和漫画家,娶自己助理、读者为妻的比比皆是,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喜欢把新婚热恋画出来给读者看,显示自己婚姻过得很幸福,这一类型的统称为狗粮漫,不少读者看过之后都表示想恰柠檬,你也可以试试。” “啊这……”倪筝挠挠头,“别人家都是贤淑美妻,我家这个又不是。” 性别首先就不对了。 季敏一听不太高兴了,反问他:“我问你,你家那位漂亮吗” “是挺漂亮,但是他……” 倪筝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敏打断了,“那她爱你吗?” 倪筝脸红了,“这肯、肯定啊。”如果对方不告白,他们走到一起可能还要经过很长一段路。 “她有支持你的事业工作,并且心甘情愿的照顾你吗?” “是这样没错,他对我很好,可他……”倪筝回道,季敏勃然大怒:“那这都不算贤妻,怎么才算?倪小筝我劝你别太不识好歹!”想想他们这种打着灯笼没处讨到老婆的单身汉,倪筝这小子有那么好一个对象了,还老“但是”,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酸得眼睛都要红了。 “你听我说……”倪筝无奈。 “我不听我不听,除非你把你对象的姐妹介绍给我认识。” …… 插科打诨一番后,小短漫的题材很快就确定下来了,叫做“新婚观察日记”,没什么难度,只要把他和戚响两人的同居日常画出来即可。倪筝也不知道甜不甜,但他个人认为这种日常还蛮温馨的。 他简单起了个头,时间就晃晃悠悠抵达到了中午,他提起笔,刚想一鼓作气。 戚响就来找他了,见到桌上工具凌乱摆放,而倪筝满手的墨色印痕,几乎延伸到白净手腕,宛若粗心的孩童,他拿出洁净的布,给这人擦拭手,从容易忽略的指缝,到柔软的掌心,纤细的手腕骨节,全都细致地擦了一遍。 戚响才道:“该吃饭了,我为你做了鱼。” 见到倪筝犹豫地看向桌面未完成的工作,戚响熟练地哄道:“时间还很充裕,吃完饭再工作吧,你胃不舒服,如果一顿不吃又要犯胃病了。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可要抱你出来了。” 倪筝立马就乖乖出去了。 他本来还不情不愿,担心灵感的稍纵即逝,可当他哼唧唧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鱼后就开始风卷残云。戚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的厨艺真的没话说,常年点外卖的人很容易就这样被俘获。 他吃的时候,对方就给他夹菜,偶尔递过两张纸,给他擦脸。 吃完后,困意上涌无法工作,倪筝决定小小地午睡一番,他趿拉着棉拖鞋准备回房间,戚响收拾了碗筷,慢悠悠摘下围裙道:“我陪你。” “好啊。”倪筝刚答应,就被抬起下巴,亲了个正着。 这是一场突然袭击。 半点招呼都没打,二话不说就开亲,戚响那张精致帅气的脸在他面前慢慢放大,倪筝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睫毛,一股害羞涌了上来,却到底没有推开,反而怯怯地伸出双臂,勾住对方的脖子,把自己献上。 两人越贴越近,越吻越深入,好几分钟过去,直到倪筝微微喘气,这绵长的一吻才结束。 倪筝被抱回房间,在铺满玩偶的床上放下。 他被戚响搂抱在怀里,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变化,一开始他还提心吊胆,毕竟昨天晚上才激烈了一场,白天就免了吧。 他抱着一个小枕头,心里想了很多,结果却发现戚响侧身抱着他,以一种搂抱玩偶的姿势,好像真的在午睡,脸上眼睛逼着,连呼吸都均匀。 白天的男人温柔体贴又俊美,看上去没什么威胁性。 于是渐渐的,倪筝也闭上了眼,睡得迷糊时,他的头亲昵地在对方怀里蹭了蹭,粉白的唇瓣微微开合,隐约可见其中的柔软小舌。 克制了很久,戚响才努力让自己的吻,落在那怀中人白净的额头,而不是对准那张双唇,然后与那甜美的小舌纠缠。 因为主人公睡着了,且睡得极为香甜,新婚观察日记暂告一段落。 第98章 我们的世界3 短短一段午睡,戚响先睡醒,倪筝还在睡,脸半埋在抱枕里,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戚响在那一截细白的后颈亲了一口,才替他把薄被拉好,翻身下床。似乎在睡梦中感受到动静,这人还轻轻的缩了缩肩膀,细细地哼了一声。 这哼声带着小小的鼻音,戚响怔了一下,回荡在耳边,心里像是被一只猫拿爪子刮了几下,又像被一片轻柔的羽毛拨挠了一番,到底没忍住,又低头落了一吻,去追逐那埋在枕头内的脸。 柔顺的黑发在枕上散开,足足纠缠了好一会儿。 温柔乡固然美好,但他还是得挣钱养家。 戚响起床后,先去另一个书房处理自己的工作,出国两年让他接手了家族产业,他父亲现在身体还硬朗康健,交给他的事务并不多,于是不过半个小时,他就通过网络邮件处理完毕。 天色还早,他去阳台收衣服。阳台除了衣服架子,还有一个漂亮的玻璃棚,里面是倪筝精心养育的植物,还有粉色系、紫色系、绿色系和蓝色系的多肉,每一盆都非常漂亮,完全可以办一个小型展览。 戚响给它们浇了水,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配上图文:“我对象是一个富有生活情趣、喜好陶冶情操的人,绿植就是他的生命。” 底下很快就有人评论,一般养植物的年纪都挺大。 戚响冷冷地看着这条评论,果断拉黑了这个人。 心情平复后,他才拿起一包精贵的鱼食,给缸里的热带鱼喂食,这个鱼缸是几年前他们一起购置的,里面的装饰物包括海底沉船、绿苔海藻、假山瓦罐和模拟珊瑚丛等等,都由倪筝精心放置,他视每条鱼为心爱的宝宝,常常沉迷这些小东西摆尾,可以沉迷一整天,于是常常被编辑骂又摸鱼去了。 而戚响替倪筝照顾这些小东西,早已习以为常。 然后今日喂食,他就发现了端倪,一向很活跃的孔雀居然精神萎靡,还有几条指节长的银红色小鱼在缸内最角落盘旋,似乎顾忌着什么,戚响数了数,发现数量不对,少了一只。 其中一只鱼鳍处还有鲜红的伤口,水内有少量的鲜血蔓延,看来这群性格温和、体型娇弱的小鱼被霸凌了。 戚响眯起眼,很快就找到了罪魁祸首,那是一只颜色鲜亮的虎皮,正在海底沉船处耀武扬威、横冲直撞,这是倪筝最近新买投放进去的,他说这只小家伙很活泼可爱。现在看来可爱是可爱,但却欺负同伴,现在还想追在别人鱼尾后面跑。 这果断得隔离。 想到某人发现,心爱的红绿灯死了一只后恐怕会伤心,戚响决定出门一趟。 他打开卧房的衣柜,这个嵌壁式衣柜很大,本来倪筝的衣服挂在里面,错开放都放不满,但自从戚响搬进来后,这空间就显得不太够了。 倪筝本人多是休闲服和居家服,几年前参加签售会那套至今还留着,倒是戚响的衣物很多,从西服领带、运动卫衣到手表袖扣,精致奢华琳琅满目,霸占了原主人放不满的空间,抽屉一拉开,是各种颜色的内裤。 戚响面不改色,把收下来的衣服,叠好放进去。 至于某人的内裤,昨天凌乱泥泞成一团,令对方捂着脸面红耳赤,现在经过清洗,也已崭新如初,戚响两下叠好,放进另一个抽屉。 做这种事他也习惯了,眼角眉梢都不带挑动,毕竟两三年前就如此,可怜倪筝还觉得学弟是一个极好的人、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殊不知是引狼入室,对方早就觊觎他很久了,现在还和对方结为伴侣。 戚响很快换好衣服,开车去了一趟水族馆。 水族馆的老板对戚响这位年轻但多金的客户面孔很有印象,很快便亲自迎上来:“戚先生,您来得正好,本店刚购入了一批顶级观赏幼鱼,您要不要去欣赏一下?” 戚响拒绝了,买了一条红绿灯就回去。他前脚刚把鱼放进缸内,后脚倪筝就揉着眼睛、光着脚出来了,他眯着一双漂亮又慵懒的眼睛,惬意地站在鱼缸前,欣赏自己辽阔的海底王国和鱼民们,对戚响说:“我的心要被这群美人鱼治愈了。” 戚响陪着他欣赏。 倪筝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就算他再聪明,也发现不了两条鱼有什么不同。欣赏完鱼,他回去工作。午睡过后,他发觉自己头脑清醒,灵感并没有消失,反而在脑海里更加完善了,他拿起钢笔,开始奋笔疾书。啊他虽然画得很快,但这种东西真的好日常啊,没有超能力高中生和美少女,没有超高校地狱级别的危机,地球也没有再次遭遇危险,没有穿越时空和浪漫爱恋,就两个男人结婚过日子,好听点叫细水流长,难听点叫日常流水账,这种小短漫真的会有读者看吗?可别到时候又被投票成“最无聊的作品第一名”,不过他现在不是新人了,如果作品真的无聊,网站也不会再随意下架他的作品。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倪筝一气呵成,画出了两话,发去给季敏,季敏回了他一句“!!!”,然后半晌无话。 倪筝默认这是还可以的意思,便继续画了下去。只要反馈不是太糟糕,那他就能画。 很快一个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就过去了,倪筝准备洗澡,正在往浴缸里放热水,路过镜子时,他发现自己脖子后有一抹浅色红印,灯光下一晃眼,他还以为是错觉,结果调整了个方向,果然是吻痕。他摸了摸,搞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就在这时,镜面清晰地显示,戚响走到他身后,高了他半个头不止。 “啊……”倪筝刚想转身,就被人推到洗手池台面,被迫双手撑住。戚响伸手摩挲着他的脖子,似乎在欣赏那一片被自己烙印过痕迹的肌肤。欣赏完毕之后,一颗黑色的脑袋慢慢低下,温热的唇又去啃咬那一小片,辗转、摩挲、微微撕扯,倒是不痛,还有一种特别的感官涌了上来。 像是被野兽盯上的美人,倪筝双腿发软,刚要滑下去,却被扶住腰捞了上来,压在洗手台上为所欲为。 “啊……你不要那么急,等我洗完澡不可以吗?”倪筝喘气,他双颊泛红,眼神迷蒙地瞪了爱人一眼,小小的反抗了一次。 跟戚响交往没什么不好的,年轻人体力好,奋战一个晚上也不是事,缺点就是倪筝常年待在家里,被年轻人纠缠着,这个家随时随地都能胡搞,什么浴室、厨房、沙发、甚至是书房都是常见的场合,前天才在书房里来过一回,导致倪筝一整天待在书房里工作,想到臀下这张椅子,他曾经才坐着被打开过,他工作时感觉都不对劲了!满脑子胡思乱想,现实足够丰富,导致他平时连看小漫画的心思都没了。 戚响笑了一下,亲他脸颊:“何必那么麻烦,阿筝,我们可以边做边洗。” 这个男人也是聪明的过分,平时就叫学长,叫老师,黏糊时就叫阿筝,喊的次数多了,倪筝自发没辙了。 “疼……”倪筝低叫一声,哪怕有温和的水辅助,稍微动作还是艰难,但不舒服的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过程还算愉快。 他躺在浴缸里,感受温热的水流包裹他的全身,迷迷糊糊之际,他都要睡着了。等他一睁眼醒来,窗外的天色直接都亮了,黑暗渐渐消退,薄雾冥冥中是一轮喷薄欲出的火红旭日。 明明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但对倪筝来说,还是足够稀奇,曾经的他习惯了昼夜颠倒、灵感枯竭的生活,有时候为了捕捉一点想法,抓耳挠腮到三更半夜的日子也常有。可现在他的日子却不再颠倒,每一次看日出的感受自然也不一样。 之前是空洞消极,现在却是赞叹痴迷。 他赤着脚走过去,稍微拉开窗帘,借着清晨的亮光,打量床上的人,饶有兴致地数对方的睫毛。戚响无疑是他见过相貌最好的男人,年轻的轮廓非常漂亮,合眼时温和又俊美,在曾经喜欢上对方后,倪筝笔下的很多角色,都或多或少有这个人的影子。 也大概是对方长得太好看的原因,倪筝被亲被抱的时候,总是拒绝不了这张脸,常常稀里糊涂之下就很配合。 两人贴得极近,倪筝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慢慢起的变化,饶是知道每个成年男性清晨都会这样,他还是下意识躲了躲。 为了画新婚观察日记这种记录型小漫画,放大自己体会生活的感受是其一,其二便是倪筝确确实实在想一些事。 在戚响怀里,他总会在考虑以后。 他的年纪和性格摆在那里,不是那一种喜欢享乐主义的人。无疑戚响是一个很适合相伴一生的人选,他了解倪筝的性情,尊重他的喜好,而且对方虽然年龄比他小,但无论是年轻时卿卿我我风花雪月,还是细水流长的人间烟火,凡是倪筝想要的,对方都能给予,且对方也不是始乱终弃的性格。 这样想一想后,倪筝突然觉得自己还蛮幸运,创作的灵感再次涌现。 新婚观察日记到此结束,放出去后分类是纯爱,引起了无数人的惊呼,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99章 河流神子vs古代暴君1 又是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 “你该睡了。”戚响支着下巴,故意翻了个身,想要吸引床上男人的注意。 “嗯嗯嗯好的,你等我半个小时吧,我看完就睡。”倪筝敷衍地应了两声,继续翻着手中的宣传图册,他在决定自己蜜月旅行究竟要去哪里,旅游宣传图册上的照片都很精美,充斥着历史的瑰丽感,每一个地方都很好,他的选择困难症要犯了。 但再怎么纠结,倪筝心中也早有想法。 他心满意足地合上宣传册,放在枕头边,酣然地入睡。戚响早睡了,一张俊俏挺拔的脸正对着他,手臂抱着他不放。 是夜,倪筝听到了吵吵闹闹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戴着一顶帽子,带着墨镜混在一个队伍里,队伍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是黑发黑眼黄皮肤的游客模样。 最前方的似乎是一名导游,他正挥舞着一个红旗子,“大家紧跟着我千万别掉队,途中注意防晒,如果感到口渴,大家不要喝太多水,野外上厕所不容易。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向小贩租借骆驼,租借费很便宜的,就可以去沙漠绕一圈,欣赏那里的自然地质景观。” “那里的小哥,你不要掉队。”走在队尾的倪筝心想不是说好的蜜月旅行吗,为什么他独自来这里旅游,戚响却不在。他还迷糊着呢,就被热情的导游提醒了一声,只好稀里糊涂就跟上了这支队伍。 在小贩的帮助下,他骑上了一只温顺的骆驼。 让他感到神奇的是,这只骆驼微微欠身的姿势,似乎在向他行礼致敬,那双敦厚的眼睛倒映着天空大地,注视着他,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 一行人走着走着,一片尘沙之间的废墟出现在视野内,它的背后是广阔无垠的沙漠。 导游还在介绍:“各位游客们,你们看到前面那座开阔的山峰和风化雕像群了吗,那里壮观的古迹属于曾经的沙曼美尔帝国,两千年前的文明古国,虽然这些废墟遗址满目疮痍,但它曾创造过旷古悠久、厚重绚烂的历史,当年何其强盛辉煌,学者们穷极一生都在研究他们失落的秘密……” 一个女游客大声道:“我知道,我看过纪录片,据说是古沙曼美尔帝国的君王曾爱上河流之神,可是人神结合是不对的,于是沙曼尔一世就受到了天谴,终身受到了诅咒,婚礼过后河流神子不知所踪,他终其一生征战南北开疆扩土,吞并版图,统一这片沙域却寻不到爱人的影子,于是在四十那年郁郁而终,死后没有后裔,于是惊人的王权旁落,才导致这个古国消失在历史文明中……” 导游笑了笑:“是的,那是现今考古界的主流观点之一,喜欢痴情君王和爱情神话的人一向很支持这个论点。还有一点可以佐证,你们仔细听这里风的声音,断壁残垣之间,是不是有呼啸的风声和沙尘卷动的声音。再仔细听,这呼啸的风声中,是不是好似能听到战马的嘶鸣声,还有男人深情的呼唤?” “真的诶,我听到了!” “这是什么语言,难道是两千年前的古语吗,我怎么听不懂?” 导游:“据说这是历史的回声,是沙曼尔一世在呼唤自己失踪的爱人回归,当然这只是野史,更多人证明这不过是特殊的自然界现象。” 牵着骆驼,其他游客都在惊叹拍照。因为离得太远,风声太大,倪筝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也正准备掏出手机,拍几张石碑神庙的照片,留作纪念。 可突然之间,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沙哑低沉的,仿佛近在耳边。 倪筝懵逼地放下了照相机抬头环顾,所有人都在拍照,并没有人看他,也没有喊他的名字,也许是他听错了。 可接下来,一片寂静中那个声音很快又响起,就像是热风裹挟着呼唤,在整个天地间回荡,又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深处,确实是有人在叫他,可这是谁? 倪筝迷茫地走了几步,这时候,一股沙尘从脚底散开,导游喊了一声“是小沙尘,大家注意安全,站在原地围拢成一圈,这种小沙尘很快就会过去!” 没有人发现,沙尘过后,一名游客失去了踪影。 — 倪筝过得很惨,他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好几天了,好在被好心人收留了,他们给了倪筝可供蔽体的衣物,倪筝是在河边被捡到的,他本来的衣服被尘沙绞成碎片。他们还给倪筝一些吃的,譬如硬邦邦的面包和粘稠的麦片粥。因为倪筝先前的衣服,估计他们也把倪筝当成奴隶了,还是贵族人家的逃奴那种。 谁知道他来自两千年后呢,倪筝心里苦,还好漫画穿出经验了才没崩溃,语言不通这种事好在没发生。 等倪筝洗去身上的河沙,换了身麻布衣服,他们还惊叹倪筝的肤色。 与他们截然不同,他们是黝黑的古铜色或者健康的小麦色,但倪筝的皮肤却白得发光,娇嫩乳白得如同贵族餐桌上的牛奶,一看就出色优渥,再加上那张清美无助的脸,他们又动摇了自己的想法。 可左右人都收留了,这个男人长得那般漂亮,也完全不会干活的样子,他们根本不忍心将人赶出去。 这一家有哥哥妹妹和年迈的母亲,可惜身份是奴隶,所以日子并不富裕,每天得去修建陵墓的城墙,每个奴隶都有份额。 他们今日又得去,倪筝自告奋勇:“我也去,我帮你们。”他有手有脚,被人收留后,怎么好意思白吃白喝,连老妇人每天还接一些活儿。 与他对视上,感受到他的真诚,蒂蒂也就是这个家的妹妹,悄然红了半张脸,“阿筝你身体还没好,不急着这一两天。” 哥哥阿侬看出了妹妹的想法,但他也赞同倪筝不要去,没别的,倪筝的肤色跟当地人截然不同,过于引人注目,再加上那张俊俏的脸蛋,他担心会被哪个路过的贵族看上抓回家当性.奴。 可是这个人似乎不明白会发生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呢,他对这个国度的文化并不了解,他也完全不知道,只要跟奴隶混在一起,身上等同于被打上了“奴隶”的标签,而奴隶的下场一般是互相通婚,或者成为贵族和平民家的私奴。 阿侬他想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倪筝,这样他们家收留倪筝完全说得过去,倪筝哪怕一辈子不干活,吃他们的喝他们的也没事。 这本地文化什么的,倪筝当然不知道了!他是来旅游的,莫名其妙就穿了。 他很快就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了苦头,奴隶是赤脚不穿鞋的,鞋子这种东西只有有钱的商人或者贵族平民才能穿得起,他才踏出门,走了几步,就被路上的石子扎破了脚。 阿侬抬起他的脚,发现这人脚底板竟然流血了,他心头一凛:连这脚都这么白皙,轻轻一刮就流血,常年赤脚走路的奴隶平民不可能拥有这样娇嫩没有茧子的脚,眼前这人肯定出身富贵,再加上他明显吃不惯他们家里粗糙的食物,种种迹象表面,说倪筝是哪国流落民间的王子,阿侬他都相信。 他不知道,倪筝心里苦,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现代柔弱废柴,穿越这种河流文明古国真的太惨了,哪怕是穿漫画,好歹也让他享享福好吗? “阿筝你还去吗?”阿侬问,他撕了自己身上的布,把这双脚裹上。 “去、去吧。”倪筝很没底气道,阿侬家没有鞋子,倪筝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今天不出门,他改天也是要出门的。 见他坚持,阿侬只好带他去工地,不出他所料,倪筝虽然蹒跚着走路,但他精致美貌和那过于白净的肤色吸引了工地上无数奴隶的注意力,连甩着鞭子的奴隶主都惊呆了,走了过来。 “阿侬这是谁?”奴隶主冷冷质问道。 阿侬胆战心惊,连忙跪下来回话,“这是我们家收留的一个客人,他名字叫阿筝,是我们在河边捡到的,我们不知他的来历,但他一定不是坏人,他只是想帮我做事。”倪筝不可能是别国奸细,因为他对沙曼美尔国尚且一问三不知,更别说周边的那些国家了,而且沙漠无垠本就是一个天然的屏障,除非有经验的商队能够千里迢迢赶来,或者是坐船,不然普通人就算插翅,终身也难以横渡。 奴隶主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祖辈往上数,阿侬家也不可能有这么漂亮的远方表亲,收留人才可信,他也非胡搅蛮缠,只是想盘问倪筝的来历罢了。如果倪筝来历安全,换一个人收留也并非不可。 倪筝还没有察觉。 他在搬砖,是的,一块重达十公斤的石砖,这还是奴隶主怜惜他,特地分配给他较轻的东西,对倪筝来说,这已经很重了。 他也没有想到,倪筝如此娇弱,赤脚走出家门,脚流血了;搬一块石板,手流血了。看到那双白嫩的手掺杂着砂砾,血流不止,脸也被扬起的粉尘扑了一脸,连连咳嗽了几声后,开始掉眼泪。 奴隶主呼吸一窒,“真是一个没用的奴隶。”却舍不得抬起鞭子,如果换一个人,鞭子早就甩下去了。 他们的动静吸引到了一群手持兵器的军队,为首的军官冷冷地大声呵斥:“怎么回事,不知道王来巡视陵墓工程吗?” 提到王的称谓,在场的人立即都跪下来,磕头道歉,倪筝也愣住了,连忙丢下石板,慢吞吞地跪下来。他听阿侬和蒂蒂说过,沙曼美尔国是最富饶的国度,他人口众多、气候温暖,还有一条长长的尼雅运河围绕周围,带来充沛的水源,孕育了无数的生命。 而他们英明的王,沙曼尔一世,今年十九岁,拥有傲人的雄心。在场人之所以胆战心惊,不止因为王的地位崇高,还因为这个青年王者性格素来骄横残暴,喜好掠夺,亲自巡视陵墓的修建进度又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一旦谁惹他不悦,赐死几名奴隶是常有的事。 可谁让王就是王,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人能够忤逆,谁也不愿意死。 倪筝看了一眼最前头的王者身影,他身材高大,拥有漆黑的头发,穿着白色的亚麻单衣,腰中宝带似黄金所制,他面容冷峻,浑身气势充满威慑,看上去英姿勃发。 因为逆着光,他看不太清楚,但看着是一个威严的王者。 塞尼缇,沙曼美尔的王他微眯着眼,锐利如剑的目光扫视了一群跪地求饶的奴隶,嘴角的笑容似有嘲讽,然后精准地落在慢半拍低头的倪筝脸上,虽然只有一瞬,他却已经将那张脸和眼底的茫然尽收眼底。 他脸色微微一变,脚步当即一顿,走了过去。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倪筝感觉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影子,还没来及愣神,他的下巴就被抬起,还听到了一句低语,“这是谁?” 从塞尼缇的角度,可以将这个男人的相貌体态尽收眼底,那身上虽然有污渍和灰尘,但脸蛋却很昳丽,从头发到那双脚,在阳光下都白得耀眼,非常漂亮的一个男人,漂亮到让他恍惚,连这触摸的感觉都非同寻常。 这让年轻的王者深深好奇起来。没等倪筝看清楚他的脸,他就将人一把从地上拉起来,拥入怀里。因为鼻子撞到了别人的肩膀,倪筝慢半拍,才开始挣扎。 “启禀王,这是新来的奴隶阿筝。”奴隶主毕恭毕敬地说道,还尝试发了一下阿侬口里奇怪的音节,连续说了几遍,一遍比一遍怪,塞尼缇都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确的。 阿侬发现阿筝被王禁锢住了,心底有些慌,却不敢站出来回话。 “居然是一个奴隶?”他蹙紧了眉头,似乎对倪筝的出身不敢置信,语气有些不满,却又舍不得放弃,因为他此时拥抱着这个奴隶,感觉非常不一般:此人柔韧纤细,腰尤其软,气息就像纯净冷冽的泉水,他根本不想放开…… 既然不想放开,他也随从本心,简单粗暴地做了决定,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把倪筝从头到脚包了起来,抱上了马,高抬着下巴,命令道:“回宫。” “王,他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奴隶,血统过于卑贱,也许会给王带来麻烦。” “你在忤逆我?”年轻的王盯着发声的随从,那双绿得深邃的眼睛锋芒穿透而来,像酝酿着一场深不见底的风暴,令人不敢直视,随从连忙跪地。 再无人质疑,战马长长发出一声嘶鸣后,王干脆利落道:“带他回去,令人洗干净,这个夜晚他属于我!”说完,王抽动马的缰绳,大步流星往宫殿奔跑,似乎很迫不及待,可怜倪筝被披风包住,又被马颠得七荤八素。 ——王看上了一个奴隶,当夜就要侍寝的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