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 1 如何偕老 佑果睁开眼的时候,化妆师终于完成了他手上的工作。 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时常有种不确定的错乱感。 巴托奇亚共和国最昂贵的化妆师和造型师齐齐上阵将这位小少爷浑身上下打扮的精致无暇完美无缺,当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望过来时,好像一对夺目耀人的宝石。 没人会质疑今天图尔斯家族未来的继承者不是最耀眼的明珠。 咚咚咚。 略微急促的心跳声让佑果的呼吸不免有些加快,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慢地将那口悠长的气从胸腔中吐出来。 “我好美啊……” 看着镜中的自己,佑果不由地在心底嘿嘿地笑了两声。 脑海里传来一阵好像机械故障一般的卡壳声,佑果没管那阵奇怪的声音,反而在心里给自己疯狂吹起了彩虹屁。 然而他现实中的表情是和内心完全不相符的紧张。 佑果感到紧张其实并不令人意外,因为今天这场聚集了巴托奇亚共和国近九成名流的宴会不仅仅是为了他的成人礼,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父亲将会在宴会上宣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他要订婚了。 未来要继承的财富能买下半个国家的小少爷的婚事显然对巴托奇亚共和国的上流社会有很大的影响力,酒店外车水马龙,一簇簇衣着华贵的名流步履优雅地走了酒店大门。 佑果起身从座位上站起,裁剪贴身的高档定制白色西装完美无缺地穿在他的身上,灿金色的发丝和海洋一般湛蓝的双眼让他看上去就像误从童话世界中走出来的小王子。 一旁的化妆师和造型师都用尽自己的词汇赞美佑果,佑果没看他们,反而走到房间一角靠近正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手中书页的青年。 青年同样很好看,乌黑的头发柔软的贴在脸侧,贴身的西装长裤完美地衬出了青年完美的身材比例和那双修长的腿,手中握着的厚装硬皮书给他添了两分书卷气。 直到佑果在青年面前站定,一直低着头看书的青年好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有些羞涩的佑果。 “啪——” 书页被青年合上,他睁着一双深邃的黑眸面带笑意地看过来。 青年有一双极温柔多情的眼睛,笑着看来时像是波光粼粼的湖水,好像能让人溺毙其中,若非他那出色的外表和才华,青年也不会吸引到佑果这个小少爷,也不会让图尔斯先生点头同意准许订婚。 站在未婚夫面前的佑果已是十分羞涩了,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已经喷了定型喷雾的发型,朝面前的青年期待地笑起来,小声问:“怎么样?我看起来会不会有点奇怪?” 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摸着下巴仔细端详起来,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面前的佑果因为忐忑不安而变得紧张起来之时才放下手轻叹道:“不会,很好看。” “那就好。” 悬起的心脏总算落回了原处,佑果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心实意了许多,看着面前青年的眼神甜的似乎能流出蜜糖来。 “怎么不坐?” 沙发上的青年起身将佑果到自己身边坐下,玩笑似的说:“佑果,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佑果看着身边的黑发青年,似嗔似怒地瞪道:“今天就是我们两个的订婚礼,库洛洛你难道不紧张吗?” 黑发青年,也就是库洛洛轻轻笑了一下,垂眼看着佑果充满依赖的视线才开口,轻描淡写地说:“还不到紧张的时候呢。”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库洛洛看起来气定神闲,好像在这场能够影响到整个巴托奇亚共和国政商两界的宴会中他并不是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一员。 即使是作为图尔斯家族小少爷的婚约者,他此时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也太过淡定了一些。 佑果咬了咬唇,身边的库洛洛视线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书本上,他有些不开心地靠过去和库洛洛肩膀贴肩膀,小声喊:“库洛洛。” 身边的男人气息平缓,“嗯?” 佑果心脏又咚咚咚地跳起来,他有些紧张地轻声问:“和我订婚你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库洛洛的视线终于从书页中拔起来,他回首朝身边的佑果看去。 佑果正看着他,碧蓝色的眼睛里不安又紧张,库洛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轻轻摸了摸佑果光滑的脸颊,拇指在佑果眼旁徘徊。 他忽然笑起来:“我当然开心。” 说这话的时候库洛洛一直用他那双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睛凝视着佑果,表情很是诚恳,就算是世界上最资深的心理学家看到也不会否认库洛洛此时说话的真实性。 因为他看着佑果的眼神实在很深情。 佑果闻言笑了笑,“我也很开心。” 然而佑果的视线在转而看向地面时,原本红润的脸庞竟然有些古怪的苍白起来。 咚咚咚。 佑果的心跳又开始急促起来。 “你怎么这么紧张?”佑果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佑果没有回答,他侧过脸又重新端详起库洛洛的脸,那张脸实在俊秀雅致,每一分都恰到好处。恰好这时库洛洛也若有所感地抬眼看来,一双清凌凌的黑色杏眼看来时的目光里满是情意。 佑果也回了库洛洛一个微笑,然后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为了这场成人礼他已辛苦许多天了,现在抓紧一点时间休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心跳的太快了,你是在开心吗?”那个机械音再一次开口,“都要订婚了,开心也应该,但是别露出什么破绽。” “你看我像是在开心吗?” 装作闭目养神的佑果和脑海里的系统说话,语气并不是很好:“我这分明是紧张。” 系统疑惑不解:“有什么好紧张的,不是都要和库洛洛订婚了吗?” 佑果在心里冷笑一声,“订婚难道就代表任务成功了吗?你看看你那里的进度,现在怎么样?” 系统卡了好半天没有说话,佑果听到一阵电流的沙沙声,在心里再一次喊:“怎么样,你不会是心虚了吧?” “我没有!”系统提高声音道:“虽然攻略进度不能和宿主透露,不过我可以和你保证,刚才我检查了会场一遍,没有毒酒也没有炸弹,这一次任务不会有问题。” 或许是考虑到目前的攻略对象库洛洛·鲁西鲁的身份的特殊性,自从绑定佑果后就时常保持装死状态的系统又沉默两秒,机械音里显示出两分不确定的心虚,“都走到订婚这一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佑果不太信,或者说在经历了前两次的攻略经历后,他对自己脑子里的系统信任值已经降低到不能再低。 “你想想你说的话。”佑果说,“你觉得可信吗?” 系统:…… 佑果深知系统不可信,更何况系统碍于从来不能向他们展示攻略进度的这项规定让佑果本就心有疑虑,就算是乙女游戏都会显示攻略对象的好感度来让人揣测攻略方式是对是错,而系统直接带他进行真人攻略反而什么都不给透露让他直接盲打让佑果心里实在没有底气。 更何况。 佑果睁开眼复杂地看了一眼正安静看书的库洛洛。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行攻略库洛洛了。 安静了很久的系统终于开口:“实在不行,我给你放首《好日子》?” 生日加订婚,这种喜庆日子《好日子》挺应景。 佑果呵呵两声,开心不起来。 “你觉得你很幽默?” 系统半天没吭气,最后屈服了:“你说放什么就放什么吧,听你的。” 佑果咂摸了半天嘴,清清嗓子说:“那就《好运来》吧。” 心道,去去前两次的晦气。 2 如何偕老 伴着欢天喜地激情昂扬的《好运来》,佑果闭着眼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答应系统的邀请来攻略这个世界的库洛洛。 佑果从小就倒霉。 刚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亲妈扔在孤儿院门口,稍微长大了一点后因为长得乖巧漂亮好不容易被人收养,结果收养了三个月养父母就发现一直不见动静的肚子鼓了起来,以防万一等六个月过去肚子里的孩子瓜熟蒂落,有了亲儿子的养父母自然将没什么关系的佑果又丢回了孤儿院。 本来,一个长相漂亮乖巧的小孩子应当是不愁人领养的,可是谁让佑果运气差,十个养父母里八个怀孕,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变态被他抓住机会逃了出来打电话报警,另一个家里突逢变故根本养不起多出的那一个孩子。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次数多了,佑果也就绝了被领养的心思,开始安安心心地念起了书。 在读书天赋这方面佑果倒是和他的霉运一样出类拔萃,或许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缘故,他相当会看人脸色,做事也灵活,所以整个青春期佑果都是学校老师偏爱的对象。但是有时候当老师偏爱的对象也不是很好,至少对于初中学校青春期叛逆的校霸来说,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学生——尤其还是一个孤儿——对他们来说就不是什么看得顺眼的人了。 本来校霸的校园霸凌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来说应该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可是没成想那校霸欺负佑果的招式就那么几招,那脑子能想到的招数还够不上佑果小时候为了争夺院长的注意力使得手段来的高超。没有几天,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校霸就彻底臣服在了佑果的校服裤下,屁颠屁颠地整天跟在他后面弟弟长弟弟短。 背靠大树好乘凉,校霸虽然脑子不如他灵活但长得盘靓条顺对他千依百顺还有钱,从初中就不像同龄男生一样对女生充满兴趣的佑果在高三猛然发现,他原来不是对女生没兴趣,而是对校霸这样浑身精炼肌肉的帅哥感兴趣。 不巧的是,校霸好像也对他有点那意思。 这就糟糕了。 他虽然喜欢男人,但是并不觉得现在是什么谈恋爱的好时候,而且佑果也相当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和校霸谈恋爱,那这件事暴露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为了自己的未来,佑果当机立断斩断了和校霸的情丝,毕竟校霸哪有大学香,甩了校霸投身学习的佑果第二年就拿到了全国排名前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惊喜来的太突然,佑果美滋滋地拿着录取通知书准备开开心心地去报到,本以为持续了十八年的霉运大概就会到此为止,结果就在他迈进大学校门的前一刻,不遵守交通规则大白天喝白酒开着跑车横冲直撞的醉鬼直接一脚油门把佑果从大学校门送到了鬼门关,气派的大学大门在白光里和佑果挥手说再见。 原来一个人倒霉的程度是真的没有止境的。 人生滑铁卢莫过如此,佑果躺平等待人生重启,心道重来一次总不会这么倒霉了吧? 然而再次睁开眼睛,浑身冒着白光的系统飘在他的身前。 还来不及分析现在是什么情况,面前浑身冒白光不说还以为是鬼魂作祟的系统开口了,长话短说。系统直接告诉佑果现实中的他的身体被醉酒的肇事车主撞死了,是系统花费了大量的能量将他本该死亡的身体变成了植物人。 而现在佑果拥有了一个复活的机会,作为交换,需要佑果跟随系统去不同的世界完成攻略任务,只要佑果在规定的时间里将所有指定人物攻略成功,他就可以功成身退。 佑果左思右想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划算的买卖,考虑到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银行存款和千辛万苦考下的录取通知书,于是佑果点头同意。 在开启世界之前,他还颇为天真的询问系统要什么程度才算攻略成功。 “是让他爱上我吗?”佑果问道,“攻略进度就像galgame一样用数字或者进度条显示出来?” 佑果以前和校霸好的时候跟着他玩儿过这种游戏,还算有点经验。 然而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含含糊糊地说:“差不多吧。” 佑果不懂,质疑道:“那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攻略成功,万一我提前攻略成功了你们没有检测出来呢?” 系统避而不谈,只是说:“放心吧,我们有特殊的检测方式。” 系统并没有说是什么样的检测方式,佑果感觉自己搭上了贼船,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佑果还是将信将疑地开始了第一个攻略任务。 而库洛洛·鲁西鲁,就是佑果攻略的第一个人物。 第一次攻略的佑果雄心壮志,拿着系统给的简陋的人物背景介绍就信心满满地出发了,拍着胸脯和系统保证:绝对没问题! 不就是初中的时候在校霸朋友家里经常打的galgame游戏变成现实而已,最多性别转换一下,有什么难的,佑果寻思半天越发自信。 于是在这个世界成了富家公子哥的佑果享受了几天没享受过的资本家生活后拍拍屁股就跑到了库洛洛读的大学。 第一周目佑果拿的是富家公子追爱穷小子剧本,他从小就会装乖演戏,这活对他来说简直信手拈来,在大学里对库洛洛一见钟情后佑果追了库洛洛足足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是谁都会软化,佑果察觉到库洛洛松动的态度后深以为自己已经把库洛洛拿捏住了,结果就在佑果准备了烛光晚餐就等着在当晚告白完成第一个任务时,库洛洛笑容满面地接过佑果一掷千金拍下的昂贵的古董宝石后给了佑果一个拥抱。 被库洛洛抱住的佑果还没背完自己挑灯夜战背下的深情告白,紧接着他的脖子就被扭断了。 疼痛和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脖子处传来的剧痛和眼前最后残留的影像,让佑果不仅听到了自己骨头折断的脆响还听到了库洛洛最后的话。 黑发黑眸的俊秀青年神色温和地凝视着怀中佑果的少爷身体,轻叹一声:“可惜是个蠢货。” 佑果:……里吗。 第一周目的攻略一败涂地。 合理吗?这不合理。 佑果回到系统空间还没回过神,然后气得脑袋发懵。 系统不是很意外的样子,还安慰佑果说:“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来一次。” 大概是怕他精神出问题,系统还说:“你别生气……毕竟他是反派,杀人放火挺正常的。” 佑果气得跺脚:“重点是他杀我吗!!!他居然骂我蠢货!!!” 佑果大声咆哮:“我长这么大!读了十年的书!!没有一个人说我是蠢货!!!没有一个人!!!!” “他居然骂我蠢货!!!” 系统:……啊,你的重点是这个吗? 在系统空间对着库洛洛的虚拟投影拳打脚踢了一阵后佑果才从被骂蠢货的精神打击中恢复过来,他向来善于总结经验,很快憋下了愤怒重新盘算起了下一周目攻略任务。 他还没那么脆弱,一次失败而已,他一个孤儿能健健康康长这么大还考上全国前三的大学什么没经历过,还接受不了一次失败? 所以在第二周目重新开启后,佑果痛定思痛、痛改前非,决定要重新地、彻底地研究库洛洛这个反派的人设——至少不要像第一周目时一样没头没尾的死掉就算了,还被库洛洛骂蠢货。 于是潜心研究过后,佑果又一次信心满满地准备出发,既然库洛洛对深情舔狗不屑一顾,那么他就换个方式。于是佑果来到库洛洛进修的大学装作初来乍到清纯学弟,打算和库洛洛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校园爱情,前期进展一切良好,两个人同在历史系就读,一起研究古代文学配合的也相当默契,称得上是独一无二的绝妙搭档。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整个大学都有目共睹,佑果只等待最后收网。 终于有一天,库洛洛盛情邀请他,并说在巴托奇亚一家高档餐厅为他准备了一场烛光晚餐。 3 如何偕老 那实在是准备充足的一顿烛光晚餐。 看着库洛洛表情羞涩的佑果心里对系统信誓旦旦地说这次一定没问题了,然后下一秒腹中传来一阵剧痛,佑果当着表情诧异的库洛洛的面吐出一口黑血,就这么被毒死了。 佑果:…… 系统:…… 死掉的一瞬间就回到系统空间的佑果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倒酒的侍者握着匕首狞笑着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叫嚣着他已经在酒里下了毒,要杀了库洛洛为自己的伙伴复仇,而坐在自己位置上抿了一口酒的库洛洛连眼皮都没掀。 而空间里的佑果一脸崩溃地朝那个寻仇的侍者喊,大哥!你能不能等我任务完成后再搞死他啊!! 坐在餐桌对面的库洛洛在侍者拿着刀冲过来的时候直接抬手反制,那把为库洛洛准备匕首就这样送进了侍者的心脏。 鲜血流了库洛洛一手,他慢条斯理地抽起桌上的餐布擦干净血,走到佑果死掉的身体面前掐着他的下巴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嘴角,留下最后一句话。 “可惜了。” 然后库洛洛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佑果和那个侍者的尸体直到几个小时后才被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其他人发现。 而那时候的库洛洛早已经逃之夭夭。 佑果:……什么情况? 系统:……我说了他是反派,所以有人上门寻仇也很正常吧。 就算是galgame里也没有这么神经病的反派吧??? 佑果一时间大受打击,不过值得欣慰的是终于摆脱了蠢货这个评价,但佑果还是不信邪,开启了第三周目,也就是现在。 连着两次直接或间接死在库洛洛手里,第三周目开始后佑果再也没把攻略库洛洛这件事视为galgame中的一个简单小副本,认认真真地像平常人相遇那样相处,然后日久生情。 幸运的是,这周目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问题。 既没有寻仇的人准备的毒酒,也没有扭断他脖子,库洛洛不仅见了佑果的爹,两个人还准备今天就宣布订婚的消息。 过程这么顺利任务完成也指日可待,就是佑果最近这几天怎么想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库洛洛这个人,越正常就越不正常。 “这次应该没问题。”系统又冒出来,经历了之前两周目的系统此刻没有打包票,但是作为系统还是要有系统坚持的骄傲,用冷冰冰的机械音说:“大不了再开。” 佑果:“说的轻巧,死的又不是你。” 或许死得多了人也习惯了,佑果想到任务全部完成后就能回到车祸前恢复正常的生活,怨念也没那么重,舌头顶顶上颚冷静下来,还是决定忽视那点不正常。 酒店等待室的大门被人推开,金发碧眼的侍应生握着传呼机走进来,脸上笑容满面:“现在生日会的主人公已经可以出场了哦。” 佑果闻声而起,起身时的动作太猛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另一双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佑果的手臂和肩膀将他扶正。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裸露在外的脖颈,佑果抬眼,视线和库洛洛相交,就算黑发黑眸的俊秀青年嘴角的微笑温和惬意,在对上那双黑洞洞宛若深渊一般的眼睛时佑果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下意识垂下眼,佑果使出从小为了讨人喜欢学会的撒娇卖乖的演技,脸上飘着红晕轻声说:“谢谢,库洛洛。” 金发碧眼的侍应生眉头一挑,笑嘻嘻地插嘴:“两位马上就是未婚夫夫的关系了,说谢谢也太生疏了吧?” 佑果心说我的苦你不懂,脸上却状似羞涩的笑了笑没有回答金发碧眼侍应生的话,像是不经意地拨开了库洛洛落在他脖颈附近的手,佑果被库洛洛牵着离开了等待室。 他握的有些紧,库洛洛脚步微顿,低下头在佑果耳边小声安抚,“没关系的。” 挽着佑果手臂的库洛洛每一步的距离都和用尺子比对了一样精确,带着佑果朝门外走的姿态无可挑剔,甚至比佑果这个从小就受礼仪教育的富家少爷的姿态还要完美无缺。 “不用紧张。”库洛洛轻笑一声,目光悠远。 “一会儿就结束了。” 佑果心头一跳,瞬间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狂起。第六感一向是准确的,他回头向接待室的方向看,金发碧眼的侍应生还站在原地,似乎是察觉到了佑果投注过来的视线,侍应生举起手笑嘻嘻地朝佑果摆了摆。 与此同时,接待室的大门也缓缓关闭。 佑果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金发碧眼的侍应生。 “系统!!!!” 心里疯狂地呼叫系统,佑果感觉自己的第六感正在拉响警报。 “库洛洛绝对有问题!”他语气慌乱。 “?”系统有些不解,数据显示一切正常,“有什么问题?” 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的系统说:“我已经检测过了,你放心吧。” 佑果不信:“之前你哪次不是说没问题,可我不还是死了?” 系统一时语塞:“任务不能半途终止。”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现在为了一点莫须有的第六感就这样终止未免也太过可惜,考虑到这一点,佑果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把这场生日会开下去。 佑果心里开始烦躁。 佑果和系统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在发呆,身边的库洛洛忽然开口:“佑果,又在走神吗?” 佑果中止了和系统的对话,自然地朝库洛洛笑,“嗯,有一点激动。” 眉眼清俊宛如水墨的库洛洛没有说话,他微垂着头,几缕碎发落在他被白色绷带包裹的额间,深邃的黑眸直视着佑果的双眼。 然后库洛洛莞尔一笑:“你在害怕吗?” 佑果喉咙有些发痒,强忍着吞口水的念头说:“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库洛洛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但我总感觉你在后悔和我订婚。” 佑果困惑又奇怪,双眸望着库洛洛嗔怪道:“我怎么会后悔和你订婚呢?” 库洛洛没有再说话,放在颈边的手暧昧地摩挲了一下佑果的脖颈。 他微微一笑:“是吗,那太好了。” 佑果继续保持着幸福的微笑,看上去就像电视里演出来的那些沉浸在未来虚无缥缈幸福生活中的天真小少爷,然而实际上他现在已经恨不得拔腿就跑离库洛洛这个神经病八百米。 时间随着定好的流程一点点过去,一直来到最后订婚的仪式,身材壮硕而沉默的男人端着天鹅绒软垫上放置的订婚戒指走上了演讲台。 “欢迎大家来到佑果的生日会,参加我和佑果的订婚礼。”西装笔挺的库洛洛率先发言,他微笑着看向讲台下神色各异的众人,语调轻缓:“不过我想,在大家的眼里我大概并不重要。” 这场生日会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图尔斯这个姓氏在巴托奇亚共和国的名望来的,正如库洛洛所说,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幸运地傍上图尔斯家族独子并且订婚的穷小子。 佑果抬眼惊诧地看向库洛洛,这和之前彩排时他准备的演讲稿根本不一样,然而库洛洛并没有停止,漆黑如墨的双眼淡淡地瞥了一眼身边的佑果,继续道:“既然如此,就省去不必要的废话,让这场订婚礼就这样结束吧。” 话音刚落,站在两人身后端着订婚戒指的沉默寡言的壮硕男人下一秒丢掉了垫子上的戒指,双臂抬起平举指向了台下的众人,源源不断的念弹从十指枪口中射出。 * 富丽堂皇的山庄会场中,金色留声机还在播放悠扬的古典乐曲,然而金碧辉煌的装饰无法掩盖刚刚硝烟散尽后的满地狼藉。 几分钟前还穿着高档定制衣装乘坐着普通人用一辈子也买不起的汽车来参加宴会的上流人士,现在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具身体余温还没散尽的尸体。那些人七零八落地躺在满是酒液和碎玻璃的大理石地板上,脸上惊恐困惑的表情还没有从他们的脸上褪去,威力巨大的高速子弹已经带走了他们生命的余温。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缓缓放下自己平举的双手,正常的十指已经被他改造成了发射子弹的枪口,枪口冒出的白烟正袅袅升起,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被库洛洛半搂在怀里的濒死的小少爷疼的几乎喊不出声,他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爱着长大没有吃过一点苦头,所以这场突如其来的背叛在心里和生理上都给了他致命一击。 和库洛洛相处了数月之久的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身边的人,用看陌生人的眼神一样望着库洛洛,颤抖着嘴表情无措:“为…什么?” 被念弹打穿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溢出鲜血,极端的痛苦让小少爷说不清话,库洛洛以为他吓傻了,半搂着佑果的肩膀抬手拂开了被血黏在脸上的发丝,露出怀中小少爷那张精致的脸。 “唔——”,库洛洛看着奄奄一息的佑果,脸上毫无愧色,鼓鼓脸颊朝他笑起来:“你爸爸的收藏室有很多不错的古董。” 还能解释一句,这或许是库洛洛最后的一点温柔了。 之前接待室里金发碧眼的侍应生握着手机走了过来,瞥了一眼库洛洛怀里的佑果,对库洛洛说:“团长,小滴已经清理完了。” 库洛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库洛洛……” 身体温度飞快流逝的小少爷又唤了一声库洛洛的名字。 虽然最开始只是逢场作戏,但是到底也用了不少时间,库洛洛难得有听一个将死之人废话的善心,就像往常“恋爱”时一样低下头靠近佑果听他要说什么。 带血的唾沫吐到了库洛洛脸上,他愣了一下抬手抹掉,垂眼看怀里的佑果,那双清亮的眼眸像喷火一样的瞪着他,朝他伸出的手不是要摸他的脸而是颤颤巍巍地向他比出中指。 愤怒的佑果扯了扯嘴角,说:“m。” 说完,白瘦的手臂从库洛洛眼前滑落,砸在了地毯上。 被骂了一顿的库洛洛神色微怔,若有所思地看着怀中已经断气的佑果。 他忽然笑出了声。 4 如何偕老 图尔斯家最近十分的安静。 经过某个房间时所有佣人的脚步声都要放轻,生怕哪里不小心打扰到最近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好几天的自闭小少爷。 自从前几天大病初愈后,图尔斯家的小少爷已经一连八九天没有出门了,连吃饭都是由佣人端着餐盘放在门口等他拿进房间吃完后再把放在门口的空盘子收走,前两天图尔斯先生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少爷再不出门,别墅里打工的佣人就要统统滚蛋,直到换上能让少爷从房间里出来的佣人。 谁都不想走,图尔斯家给的工资高昂待遇优厚还有年终奖,最重要的是老板也一点也不刻薄,大家心里都门清,谁走谁吃亏,但是一说有什么办法让少爷出门,都是一副愁眉苦脸见了鬼的表情。 因为没用,小少爷跟吃了定海神针似的天天杵在房间里,母鸡孵蛋还晓得出来散散步呢,这小少爷比孵蛋的鸡还倔强,看样子哪天说不定从屋子里孵出来个魔兽也不奇怪。 老管家站在一楼正训斥着面前站成一排的佣人,板着的脸上每道皱纹都都刻着岁月的沧桑。 “少爷还不出门吗?”管家问,“你们就没有什么办法?” 哎呦,佣人们心里都叹气,什么办法都用遍了,可是小少爷就是不挪窝有什么用? 站成一排的佣人没一个敢吭声,老管家在这个宅子里积威甚重,基本上这里的佣人打个哈欠都要提前看看老管家在不在。今天距离图尔斯先生吩咐的最后期限还有一天,这几天想方设法让少爷出门的佣人都绝望了,有些人已经开始心灰意懒地收拾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没人有办法让自闭小少爷从屋子里出来,总不可能他们冲进去把少爷绑出来吧?那真是不要命了。 老管家也明白,他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少爷怎么突然就自闭了,每天轻声细语地哄着劝着,紧闭的房间里愣是连个响声都没有。 管家愁死了,本来没多少的黑头发这几天全白了,梳个头头发还大把大把掉,难过的不行。 一楼大厅里管家和佣人不知道他们脑袋顶上有系统看了他们好几眼,而他们心心念念的少爷正坐在房间里的超大电视前握着游戏机一脸冷漠地打游戏。 窗帘都被拉住了,黑黢黢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佑果手里的游戏机。 游戏机里的卡带是最近收罗来的各种恋爱攻略游戏,佑果这几天已经打通了好几十个,各个百分百好感he,现在手上的是最后一个,攻略对象是个黑发黑眼笑起来满是少年气的穿着白衬衫的温柔学长,佑果盯着屏幕手里按键摁的咔咔响,不像是打游戏,像是能把游戏机给吞了。 “你还是不出门吗?”系统出声了,他已经看佑果在这房间里打了八天游戏,再看下去他感觉自己数据快紊乱了。 佑果回答地干脆利落,“不出去。” 手里按按键的动作没停,佑果游戏机里忽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音乐,叮叮咚咚,最后一个攻略对象温柔学长已经被佑果攻略成功了,现在正红着脸羞答答地告白,旁边出现两个选项。 [a、拒绝他b、答应他] 佑果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然后冷笑着点了拒绝。 学长脸色顿时变了,羞答答的表情瞬间变得失魂落魄,还要强撑着笑容和佑果说:【没关系,我会永远守护你的。】 屏幕一黑,攻略游戏走向badend。 佑果嘴角一翘,嘿嘿笑。 系统:…… 系统看的一清二楚,无语道:“你知道他不是库洛洛吧。” 听到那个名字佑果嘴就耷拉下来了,恶声恶气地和系统说:“你管我。” 系统自觉理亏,没说话,看着佑果把游戏机随意扔地上然后走进浴室开灯熟练地往浴缸里灌水扔浴球然后脱衣服洗澡。 表情悠闲,没有一点自己作为宿主要完成攻略任务的紧迫感。 洗到半中间,系统又开始说话了:“宿主,你必须去完成任务。” 泡浴缸里的佑果正美滋滋地吹泡泡,对系统的话无动于衷,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浴缸边闭目养神,在脑子里和系统说话。 “我不干了。”佑果毫不犹豫地说,前三次死亡的惨相在他脑子回闪:“谁爱干谁干。” 系统大概是愣了愣,问:“你不想复活了吗?” 佑果现实世界植物人的身体还在医院靠营养液吊着命,要是他不干了医院里吊着命的身体也要死。当初佑果就是因为强烈的求生意愿让系统绑定了他,现在佑果说他不干了,相当于是在和系统说我决定去死。 不对劲,系统看了看佑果的精神状态,明明求生欲望还是很强。 系统:“你不是想回去上学吗?” 佑果划拉着浴缸里的泡泡,满脸无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大不了我人生重启,现在能享受享受,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 系统又沉默了,“你的想法…有点难。” 坐浴缸里划拉水的佑果感觉不对劲,他眯着眼语气危险:“系统,什么意思?” 佑果想了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心跳沉重起来,和脑子里的系统说话:“你不会告诉我,我没法转世了吧。” 系统没否认,只是说:“机会只有十次——宿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佑果抽抽嘴角没说话,闭眼、憋气,把整个身体闷进浴缸里,气泡从水里佑果的嘴边冒出来,咕噜咕噜飘到水面上啪的一声破了。 佑果想起了自己还没上成的大学,他废了千辛万苦考上大学,却因为一个喝酒开车的混蛋就被送到了这里。 就这样结束? 他不甘心。 肺里的氧气被消耗干净,沉在浴缸里的佑果闭着眼,没了氧气的身体开始发冷,胸腔闷痛,温热的水从佑果鼻子耳朵涌入,他的身体开始变沉变重,眼前发黑。 满是泡沫的浴缸就这样安静了几十秒,一双苍白的手破水而出紧紧地抓住了浴缸边,佑果从浴缸里探出头来趴在浴缸边上咳出好几口水,盯着浴室地板上雪白的瓷砖,双眼通红。 系统出声了:“你考虑好了?” 佑果趴在浴缸边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他的皮肤向下滑,投入地板的怀抱。 “我真是欠了你了。” 佑果骂了两句脏话,抬脚从浴缸里踏出来,裹上浴袍出了门。 紧闭了十天的卧室门终于打开了。 宅子里的佣人喜极而泣。 * 罗斯金纳大学开学一个月了,天气还正热着,地上丢个鸡蛋好像都能烤熟。 学校里绿树成荫,不同学系的建筑大不相同,历史系的建筑古典稳重,是仿制着巴托奇亚共和国千年以前古建筑的特点修成的,来来往往的历史系的学生手里都抱着砖头厚的书本在树荫下穿梭。 能在罗斯金纳读书的都是天才,尤其是录取条件极为严苛的历史系,陆陆续续三两个学生捧着书前后跟着走到教室里。 教室里已经坐了一位黑发的男生,他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但凭着过于出众的外表在罗斯金纳已经小有名气,有不少女孩子红着脸经过历史系教室一遍又一遍。 他看着温和无害的模样,周围却无人落座,像是完全遗忘了这里的位置一般。 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翻着手里的厚厚的典籍的库洛洛纯黑色的杏眼正垂眸安静地扫过纸张上的文字,看到有些难理解的地方轻轻抿了抿唇,很快就舒展开了眉峰。 别人以为他在想什么难题,实际上库洛洛脑子里却在想要怎么把前两天看上的珍贵古籍抢到手。 那本书很有收藏价值,库洛洛注意很久了,古籍的行踪总算是被侠客发现,他打算过两天就去拿。 隔了他好几个座位的学生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不过对库洛洛来说依然能听的清楚。 “你听说了吗?” 库洛洛神色平静地翻了一页书。 “什么?” “前两天图尔斯家那个少爷,入学了。” “哇,他读的哪个系啊?” “我听说是金融,除了金融还能读哪儿?” “也是呢。” 图尔斯在巴托奇亚共和国的名号丝毫不亚于住在枯枯戮山脚下的揍敌客,只不过揍敌客家凭借的是家族世代传承的暗杀家族的名号,图尔斯靠的是像河水一样从他们脚边流过的数不尽的金钱。 库洛洛翻书的动作停下来,他摸摸下巴,扬眉微笑。 * 佑果给自己做了几天心理建设,暂时是绕着历史系的地方走的,前三周目的经历让他太清楚库洛洛的行动轨迹,所以来到学校半个月,他基本看不到库洛洛的脚后跟。 不过看不到不代表听不到,长着那张脸想要毫无存在感还是太难,罗斯金纳里十个女生基本上都在谈论历史系那个幽默风趣的库洛洛·鲁西鲁。 实在太正常了,周围要么是五大三粗的体育生,要么是身板单薄的书呆子,性格好的长的一般,长得帅的性格也一般,突然出现一个性格长相样样俱全的男生,还具备女孩子们最喜欢的温柔神秘,也怪不得一些女孩子说起来就兴奋的尖叫。 佑果将那些女生的低声交谈的内容听的清楚,对那些女生的谈话内容他只是抽抽嘴角评价一句想象力真好。 要不是他已经经历了三周目,他都要相信了。 金融系的老师布置了作业,需要查大量的论文。 同系的同学走过来询问佑果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佑果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忽然记起来这个时候的库洛洛一般每个月都会消失几天,此时应该不在学校,于是飘到嘴边的拒绝拐了个弯,他和问话的同学笑起来:“好,一起去吧。” 罗斯金纳有三座图书馆,为了以防万一,佑果和同学去的是离历史系最远的那个。 系统看出来佑果有意避着库洛洛走,于是幽幽的开口:“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 佑果正和同学说话,神色如常地继续和同学说了两句中止话题,接着在心里和系统说:“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吧。” 系统:“什么时间?” 佑果面不改色,说话时的语气诚恳动人暗含威胁——其实就是破罐子破摔。 “一点准备时间,现在直接上去也是个死,要不然咱们俩一起死。” 系统不说话了,佑果和同学已经到了图书馆门口,迎面出来一个蓝发女生,皮肤白皙长相精致又冷艳,面无表情地从两人身边经过,浑身上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身边的同学眼睛都直了,那个蓝发女生从他身边经过把他的魂也带走了。 佑果也不免多看两眼,他虽然性向是男,但是并不影响他欣赏美女,尤其是一眼看上去就美的美女。 直到冰山美人背影逐渐远离,佑果才伸手拍了同学的胳膊一下,失魂落魄的同学的灵魂总算回到了他的身体。 同学咽了咽口水,紧张兮兮地问佑果:“你说我现在追上去问她要电话,可以要到吗?” 佑果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女生,冷若冰霜的样子看上去真是好一朵高岭之花,只是一眼佑果就转过头干脆利落地否决了同学的期望。 “别想了,不可能。” 同学大失所望,“为什么?” 佑果说不上来,美人虽美看上去也纤细单薄好像没什么危险性,但是细细思考时佑果总觉得那女生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很熟悉。 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恐怖。 上次给他这种感觉的是库洛洛,佑果已经备受困扰,深感自己怕是有了库洛洛ptsd。 两个人已经进了图书馆,多的不用说,佑果在这个世界经历了三周目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中未知的危险再清楚不过,他看着一脸失望的同学想了想组织语言:“你搞不定那个女生,她看你和看蚂蚁一样。” 同学叹了口气,把刚才的惊鸿一瞥抛之脑后,佑果熟门熟路地朝要借书的地方走,忽然感觉到从背后传来的一股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佑果浑身僵硬,“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出现了,扫描一圈说出来的话把佑果吓了个半死:“库洛洛在你身后。” 佑果倒吸一口凉气,准备找书的手都在抖。 他不死心又扭头看了一眼,穿着白衬衫的黑发男生坐在距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翻着平铺在桌面上的书页翻阅,眉目如画,青春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佑果右眼皮狂跳,扭过头心里咒骂了一声,问系统:“什么情况!” 佑果和系统说话,“他今天不是应该不在学校吗?而且怎么跑到这个图书馆来了?” 系统一问三不知,只说:“我不知道。” 佑果:“……要你有什么用。” 系统没在意佑果的嘲讽,因为库洛洛的出现催促:“现在是接近他的机会,上吧。” 佑果心想上上上,上个鬼,脚步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走,打算赶紧溜之大吉。 装模作样地翻了翻两本书,佑果轻轻吐了一口气又把那些让人看的头昏脑涨的书塞回了原位置,随意抽了几本书抱在怀里看也没看一眼转身低头向图书馆门口的方向走,迎面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怀里的书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铁板一样,佑果捂着额头嘶嘶地倒吸凉气,心道又是撞上了什么怨种。 头还没来得及抬起来看,佑果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刚才还坐在座位上看书的库洛洛现在站在佑果面前,又黑又大的眼睛安静地看向他,嘴角的笑容温和从容,好一派风度翩翩。 然后怨种弯下腰看他,微笑询问:“你还好吗?” 佑果其实最想做的事是把手里的书都摔在库洛洛脸上,但是他忍了又忍,挤出个微笑。 “我很好的。” 5 如何偕老 佑果实在不想看库洛洛拿张英俊但气人的脸,低头弯腰装作捡书的样子,实际上是在和系统说话。 “库洛洛怎么在这里?” 系统滋滋响了两声:“来图书馆当然是看书。” 佑果气死了:“他们系又不是没有图书馆!” 系统委屈道:“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佑果心里怨气十足,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库洛洛怎么绕了大半个学校出现在这里。在他低头捡书的空档,另一双手帮佑果捡起了剩余的书。 那双手指节分明,曲起手指捡起表皮深色的厚本书时,白皙修长的手指与深色的书皮对比竟凸显出一股无边的色气。 不经意间相触的手指温热的皮肤传递,佑果脸颊开始发烫。 被吓的。 其实以任何正常人的审美来看,那双手已是相当漂亮,就算放在商场橱窗里当手模都绰绰有余了。 但是一想到这双手的主人是库洛洛,这件事就变得十分不美。 起身的佑果垂着头小声和库洛洛说:“谢谢。” “没事。”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书的封皮,库洛洛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把书递给了佑果,“你喜欢看这个?” 佑果看也没看接了过来,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道:“是啊,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佑果心说不就是金融类的书吗,有什么问题。 系统扫了一眼,保持沉默。 库洛洛只是挑眉不语,笑容意味深长。 “佑果?”恰好这时候挑完书的同学走了过来,探究地看向库洛洛和佑果小声问:“怎么了?” 佑果同学认得库洛洛,整个罗斯金纳里不认得库洛洛的人屈指可数。 库洛洛替佑果回答了,他朝同学笑了笑,说:“没什么,我们两个刚才不小心撞上了。” “你见到我好像很惊讶?”说完,库洛洛又垂眼看向佑果,似是探究一般询问:“你认识我?” 佑果当然不能承认,虽然心想你直接间接弄死我三次,我见到你没心肌梗塞都算我心理承受能力强大了。 但是实际上,他抿着嘴巴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有拿稳。” 一旁的同学先激动的开口了,大概是碰到了校园名人,拉着佑果很是兴奋。 “你是库洛洛·鲁西鲁吧?历史系的。我们认识你。”同学一脸开心:“我和佑果之前为了完成选修课的作业还看过你写的论文,写的很好。” 同学回头看向佑果用胳膊碰了碰他,“你之前不是和我夸过库洛洛那篇浅论乌斯金古国历史传统文化的精华与发展的论文吗?” 佑果干笑了两声:“哈哈哈哈,有吗?” 同学一脸狐疑:“前几天刚写完的作业,你就忘了?” 佑果心里崩溃:……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库洛洛笑了笑:“用得上就好。” 似乎因为见到库洛洛本人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天生就很自来熟的佑果同学开始滔滔不绝起来,狠狠夸了一顿库洛洛写出的论文有多么文采绝伦,还顺便提了一嘴最近文学选修课又布置下的新的作业。 让金融系的学生写风花雪月的文学历史实在难为他们,同学愁眉苦脸地叹气,库洛洛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书,然后嘴角含笑自然地说道:“不如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吧,有问题可以问我。” 同学眼睛刷一下就亮起来了,嘴巴上说着“这样不好吧”,身体已经诚实地拿出手机。 这下佑果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他跟着准备拿出手机,心里还安慰自己迟早的事。 说起来,从在图书馆和库洛洛碰面到现在交换手机号码,整件事竟然出奇的顺利。 加好友的途中佑果总觉得不对劲,和系统说:“库洛洛有这么乐于助人吗?” 系统:“是有点奇怪,不过你还是要加。” 加好联系方式,佑果看了一眼库洛洛,正巧对上他看过来时含笑的眉眼。 人模人样的库洛洛还朝他们挥了挥手机,“有需要可以问我。” 佑果心里一突,盯着库洛洛逐渐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久。 身边的同学戳了戳他,笑嘻嘻地说:“你怎么看的发呆了?虽然库洛洛很帅,但是佑果你也不差吧?” 佑果敷衍地笑了笑,嘴上说着“怎么会?”心里却在想,不对劲。 系统:“什么不对劲?” 佑果严肃道:“我怀疑他对我一见钟情了。” 系统:“……你认真的?” 佑果噗嗤笑了一下,“你不会当真了吧?当然是假的。” 库洛洛这种面热心冷的性格怎么可能提出主动加陌生人好友?他这种无利不起早的性格,除非对方对他来说有利可图,不然库洛洛主动问他要联系方式这种举动实在太过古怪。 分析完,佑果在心里肯定点头:“综上所述,我有理由怀疑他是盯上了我家的钱!” 系统想了想:“很有可能。” 佑果沉默片刻,湿了眼眶:“算了,至少他还喜欢我家的钱。” 系统:……好怪。 “不说了!”佑果又打起精神:“要开始干活了!” 原本因为前三周目的经历打不起精神的佑果瞬间又爆发出打工人才有的夺目光辉。 系统:……选这个宿主真是不知道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 和同学说了再见,看了一眼课表发现自己下午没课的佑果抱着书回了宿舍。 罗斯金纳给佑果分配的宿舍是单人间,本来作为重点大学罗斯金纳是没有这种像特权一样的单人间的,但是架不住原身的父亲给的实在太多。 生怕自己体弱多病的儿子在学校和陌生人一起住会出什么意外,原身的父亲特地捐了栋楼就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在罗斯金纳有豪华单间宿舍可以住。 只可惜体弱多病的原身本身患有哮喘,大半夜哮喘复发翻出枕头底下的药却发现用光了,喘不上气的原身直接一命呜呼,佑果代替他从身体里醒来后强撑着爬到门边叫醒了守门的佣人才堪堪保下一条小命。 把从图书馆带回来的书拿出来,佑果正打算学习,虽然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为了攻略库洛洛,但是学还是要上的。 看书看了没有多久,佑果放在一旁的手机配合地亮起了屏幕。 佑果垂眼看,竟然是库洛洛。 他发了一条你好。 6 如何偕老 佑果看着库洛洛发来的信息眯了眯眼,他没有立刻回复,反而放在一旁晾着,看起了课本。 他不回消息,系统着急地说:“你怎么不回?” 系统越着急佑果越淡定,他翻了一页书,说:“急什么?还不是回的时候。” 系统不解:“什么意思?” 佑果没看书了,双手环胸坐在坐在座位上闭眼和系统说话:“你不觉得这次库洛洛很主动吗?” “之前几个周目都是我单方面一头热吧,库洛洛反而不冷不淡的。”佑果说:“可是这次我没主动靠近他,他反而接近我了,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系统一个智能ai不懂,于是求知若渴地继续问:“说明什么?” 佑果扬眉得意道:“这说明男人都是贱骨头,主动的不喜欢,就喜欢冷淡的!” 系统:……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考虑到佑果作为人类懂的东西应该比他一个ai懂得多,系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闭上了嘴打算安静看进程。 支棱起来的佑果开开心心地拿出图书馆借来的书打开,翻了没几本书,佑果的视线忽然在其中一本上凝固了。 原本胸有成竹的表情瞬间消失,佑果脸色大变,厚厚的书本封皮上明晃晃地写着五个大字《爱你怎么说》,右下角还有个凹凸有致的红唇美人丢了个飞吻。 除了这本,另一本书封面上写着《那一夜后,我们的爱情》,《那一夜后》后面还有一个骚里骚气的红色爱心。 佑果:救命,为什么图书馆金融书架上放着这种涩情小说!胡乱放书的人我记住你了!!! “草。”佑果脏话脱口而出,想起在图书馆库洛洛嘴角那种古怪的笑意,和系统说道:“库洛洛帮我捡的是哪一本书?” 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爱情三十六计》,佑果瞳孔地震:“不会是这两本吧?” 系统:“……我以为你知道。” 佑果笑不出来了,“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库洛洛当时那个笑实在意味深长,佑果看着手里的书心想他该不会是在嘲笑我吧。 佑果瞬间悲伤起来:“呜呜呜,他该不会以为我是个不好好读书整天想着情情爱爱的闷骚恋爱脑吧?” 系统说:“……难道不是吗?” 佑果怒道:“我哪里是!” 系统:“你来大学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攻略库洛洛吧,要是以为你是个恋爱脑还不那么容易对你起疑心。” 佑果:“……确实。” 为自己摇摇欲坠的节操默哀三分钟,佑果最后还是打开了那本封面火辣的书,他原本只是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打发时间的,结果不知不觉看的入迷,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抱着书嚎啕大哭的佑果和系统说:“呜呜呜,这本书好好看。” 系统问:“真有这么好看?” 佑果哭着擤鼻涕:“你信我!它真的好好看!!!” 系统将信将疑地看了两眼,结果又是半个小时。 系统:“呜呜呜呜好好看!!!” 佑果:“是吧!!!” 一人一系统哭唧唧地看完了整本小说擤着鼻涕想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然后抬眼看到了被纸巾淹没的手机。 系统惊恐极了:“库洛洛!我们把他忘了!!!” 佑果想到自己放了库洛洛一小时鸽子心里也虚,不过还是镇定着表情说:“不慌,看我找个借口。” 于是低头啪啪打字。 佑果:[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洗澡没有看到。] 库洛洛似乎也没有生气,很快回复:[没关系。] 佑果等着下一句,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的佑果瞪大眼睛,抓心挠肝地想他怎么不说话。删删减减了好一段,佑果准备还是保持矜持地发个句号时,库洛洛这才踩着时间发来消息。 库洛洛:[你喜欢看小说?] 佑果:……他果然看到那两本书了。 看看那堆纸巾也不能说不喜欢,憋了又憋的佑果还是认下了那两本书,回复道。 佑果:[看到书名觉得挺有趣的。] 说完,又好像欲盖弥彰一般地回复道:[平时我很少看这种书的。] [平时我很少看这种书的。] 库洛洛原本正翻着手中的古籍,身边的手机亮了亮屏幕,他垂眼看了一眼,竟然弯起嘴角露出了个笑。 侠客看到了,差点没握住手里的手机,下意识惊恐地戳了戳身边的玛琪低声问:“团长在笑诶?发生什么了?那本古籍有那么有趣?” 如果库洛洛只是普通的笑,就像以往一样皮笑肉不笑侠客当然也不会这么惊讶,可是刚才库洛洛除了嘴角微勾就连眼睛和神情都带上了一起兴味的笑意。 玛琪表情冷淡:“我不知道。” 库洛洛随手回复两句,起身向门外走,刚刚得手的古籍被他握在手里,说:“走吧。” 侠客和玛琪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大门缓缓合拢,隔绝了三人的背影,也隔绝了门后倒在客厅四处和沙发周围死不瞑目的尸体。 * 罗斯金纳今天的早餐是浇着枫糖浆的松饼和土生土长味道浓郁香醇的牛奶,宿舍里的电视正播放着今天的新闻,高清显示的屏幕让记者严肃的表情分外清晰。 佑果吃着早餐没有看新闻,低着头翻着手机。 里面是佑果最近和库洛洛的聊天记录,内容都是一些学术研究之类的东西,没有一点点暧昧的氛围,库洛洛和他虽然每天雷打不动的发消息,但佑果自持人设,回消息的速度不紧不慢言简意赅很是高冷,就好像加上库洛洛单纯就是为了让他帮忙辅导论文。 免费的劳动力,反正他不嫌弃。 翻完信息的佑果关了手机看了眼电视,记者举着话筒站在一座颇为宏伟的别墅前说:“……经查,韦尔伯家族别墅中在场人员无一幸存,据知情人透露,韦尔伯别墅中基本没有财物遗失,唯一被盗物品是上星期韦尔伯先生在坎特拉拍卖行买下的一本珍贵的乌斯金古国典籍,典籍下落不明,希望有线索的人可以拨打电话联系……” 喝着牛奶的佑果有些奇怪地皱起眉头,“咦?” 系统感觉到他的想法,出声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佑果抬手关掉了正在放送中的电视,漫不经心地说:“这个新闻我记得前几周目看到过。” 系统以为他又想起了之前的事,于是不再出声安静下来。佑果关了电视背上书包出了宿舍,朝金融系在的教室走,今天有一门金融课很重要,如果迟到被老师发现就会被扣分,佑果不乐意迟到。 “你知道你完成任务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吧?”系统很不解地开口:“所以学分对你来说也不是很重要。” 佑果当然明白,不过脚步却没有慢下来,在心里对系统说:“我知道啊,但是我愿意。” 倒不是为了什么丰富人设的问题,纯粹是因为佑果作为好学生的倔强即使是在另一个世界也要坚持将这种不逃课不翘课的好习惯保持下去。 说不定这里学的东西哪天回了现实就能用上呢? 在老师来之前佑果进了教室直接坐到了班里和他聊得来的几个同学身边,一堂课结束后教室里大部分人都一哄而散,佑果收拾课本的时候,身边的同学忽然低头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和他说话。 “佑果,我们打算晚上去大学附近新开的酒吧,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佑果耳朵都支楞起来了,心里早就跃跃欲试,和系统说:“好耶!酒吧!” 但是为了保持小少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他睁着懵懂的双眼看向同学,表情纯然:“为什么要去酒吧呢?” 结尾的呢娇娇俏俏。 系统:……好做作。 “笨诶,去酒吧当然是玩儿的啦。”同学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含蓄微笑,用胳膊肘戳了戳佑果,“联谊你知道吗?今晚我们和别的系的女生约好要去酒吧联谊,你难道大学里不想和女孩子谈个恋爱吗?就算不谈恋爱,去酒吧看看也不错。” 佑果心道你还真猜对了,心里对系统说:“他要是联谊的人里有帅哥我还有点兴趣,可惜都是女生。” 然后佑果红着脸矜持地点点头:“好的,我去看看就好。” 系统:…… 系统质疑:“你刚刚不是说对女生没兴趣吗?” 佑果理直气壮:“谁说我参加就是要和女生约会了?那种下贱的事我可不干!” 系统:“那你干什么去。” 佑果嘿嘿一笑,口水盘旋:“那可是酒吧诶!除了女生应该还有不少帅哥吧?” 系统:……服了。 系统没忍住提醒:“你要攻略的对象是库洛洛,其他人不管是谁都是不算数的。” 佑果:“我知道啊。” 系统震惊:“那你还去?” 佑果已经跟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往酒吧走了,虽然对前三周目的心理阴影已经转淡,但是佑果摆烂的贼心不死,继续理直气壮道:“我就是看看,看看都不行吗?” 系统无话可说,看着佑果屁颠屁颠往酒吧跑,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当初绑定佑果的决定。 7 如何偕老 开在罗斯金纳大学附近的酒吧野心不小,特意选了个繁华的地段装饰的高端优雅,就是为了吸引住在附近的大学生和一些身价不菲自持身份的成功人士。 佑果表面上被同学拉来的时候勉勉强强,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花,进了酒吧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指着墙上的图案和系统啧啧称奇:“不愧是开在大学附近的酒吧,就连墙上的装饰花纹都是充满设计感的黑白花纹,高端和艺术并存,美术生见了狂喜。” 系统扫描一下,呵呵两声:“那你凑近看看。” 佑果不明所以,凑近一看,那些远远看去线条繁复的对称图案都是缩小的数学公式,一条条公式连在一起能把人眼睛看花。 佑果顿时想起高中被数学支配的恐惧。 佑果:“……这是什么。” 系统:“你不知道?” 佑果无语:“……设计这个墙纸的是哪个脑瘫,有病吧?” 系统笑了:“哦,这不是你说的艺术和高端并存吗?” 佑果:尼玛……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被满墙数学公式浇灭了心头热火的佑果顿时丧了许多,不过幸好墙纸虽然设计的很有毛病,但是酒吧里该有的舞池卡座酒台一个不少。 跟在同学身边的佑果脸上还是一副生涩的模样,似乎对这样的场合很不适应,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小少爷对其他同学都有的丰富夜生活一无所知,眨着眼睛四处看了看,视线碰到角落里热情开放感觉上来直接抱在一起激情打啵的人时,视线像是被火烫到一般迅速地收回,低下头脸颊红扑扑起来。 坐到卡座里,同学点单时问他想喝什么,佑果小声说:“普通果汁就好。” 同学惊讶,酒吧里点果汁他头一次见:“佑果,你确定吗?” 佑果点点头,不好意思道:“我没喝过酒,所以果汁就好。” 实则心里和系统说:“这小少爷酒量不行啊,怕是喝了我会撒酒疯,等我回家就让管家给我开瓶最好的酒。” 系统:……好无语啊。 卡座对面的几个女生见佑果懵懵懂懂羞涩的模样还没激起恋爱的冲动,就被激起了满腔母爱,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尖叫:“啊啊啊啊,他好单纯好不做作!” 其他男生被无视了个彻底。 而佑果心里正激动地对系统说:“看到没,舞池里好多帅哥!” 系统:……人工智能不是很能欣赏人类的帅哥。 佑果还在为舞池里晃动的帅哥心驰神往,卡座对面的女生们忽然又开始小声惊呼起来,不同于见到佑果的母爱泛滥,这次是见到心仪对象的兴奋难耐。 佑果心中兴奋,正要抬起头见见究竟是何方神圣,却听到身边的同学开心地喊:“库洛洛,你来了!” 佑果僵立当场,迅速收拢起惊愕的表情看去,绚丽的灯光下库洛洛素颜清爽帅气,简单的白衣黑裤将他流畅漂亮的肌肉掩藏,只有微微解开的领口稍微露出漂亮的锁骨。 似乎是听到了同学的声音,库洛洛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来,五光十色的灯光下那张俊秀的脸晦暗不明,浓密的眼睫下杏眼深邃无光,嘴角的笑容却风度翩翩,和佑果的视线相撞后他微微笑起来,抬脚朝佑果所在的卡座走来。 佑果问同学:“你还邀请库洛洛了?” 同学得意极了:“对啊,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有这么多女生同意联谊?下次还要邀请库洛洛,嘿嘿嘿。” 佑果:……下次联谊你要是还想再叫我,可不能了! 佑果心烦意乱,系统却大为高兴,怂恿着佑果道:“加油!佑果!快上啊!” 佑果很遗憾作为宿主他为什么没有禁言系统的功能。 库洛洛一直走到佑果旁边,只有这里还有空缺的位置,他垂眼看着佑果微微笑起来:“我可以坐这里吗?” 佑果哪里敢说不,朝同学那里挤一挤,给库洛洛空出好大的一块座位。 “你坐。”佑果眼睛乱飞,看了库洛洛一眼又一眼。 同学热情洋溢地递来酒单,问库洛洛:“你想喝什么?” 库洛洛随意选了一杯将酒单还给了同学,没多久酒吧里的服务人员就将卡座里所有人点的饮品都端了上来,一堆五花八门的鸡尾酒里佑果点的果汁独树一帜。 佑果接过果汁捧着杯子小口喝,库洛洛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询问道:“你不喝酒?” 佑果面对库洛洛总是没由来的紧张,大概是因为之前前三周目的影响。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会喝酒,会喝醉的。” 库洛洛没有再问,他点点头微笑,算作了解。 虽然手机里两人每天都保持联系,不过要说多么熟悉当然也不至于,库洛洛对佑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分寸感,并没有因为这段时间的聊天表现出什么亲近,也没有刻意流露出疏远。 酒吧送来每个人点的一小盘果盘,佑果盯着自己里面的水果流口水,正考虑从那里吃起的时候,身边的库洛洛朝他递来一块黄色果肉的水果。 从库洛洛自己果盘里拿的。 他没说什么话,只是对佑果浅笑了一下,道:“尝尝吧,这个甜。” 佑果微微一愣,接过递来的水果朝库洛洛小声道谢:“谢谢你。” 这样的示好对佑果来说似乎有些无所适从,他也把果盘往库洛洛面前推了推,轻声道:“你也尝尝我的吧。” 看了眼佑果推到面前的果盘,库洛洛笑了笑,随手从佑果的果盘中拿了一块吃掉。 佑果捧着库洛洛的水果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甜,回味后还带着一点点酸,佑果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库洛洛,他对库洛洛来说以为别人也是一样,可看去的时候库洛洛正在和对面的女生说话,说话的方式很有艺术性,温和有礼却不轻佻暧昧,有女生红着脸询问:“可以给我尝尝你的吗?” “不好意思。” 库洛洛婉言谢绝,对女生说:“你的也很好。” 他也没有吃女生果盘里的东西。 佑果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水果微微红了脸。 这好像是只有他一个人心知肚明的秘密,佑果被这个秘密一时间绞的柔肠百结,心绪浮动,吃掉最后几口的水果,轻轻舔去了指尖上沾到的汁水。 闲暇间库洛洛垂眼看了佑果一眼,嘴角的笑容若有似无。 佑果心里喊:“系统。” 系统冒出来:“怎么?” 佑果很是悲伤:“呜呜呜,他真的好帅,可是他对我越好我越害怕。” 系统:“……那就怕吧,怕着怕着就不怕了。” “好的。” 然后佑果十分害怕地吃完了自己的果盘。 系统:……害怕也没见你少吃点。 在卡座聊天的这段时间气氛都很愉快,库洛洛作为全场mvp自然吸引了女生最多的视线,而库洛洛不仅表情稳重,连嘴角弧度都没有改变,佑果甚至看到两个女生已经为了争夺库洛洛的注意力开始勾心斗角起来。 佑果捧着果汁杯视线幽幽地看女生的手在底下左右互搏,心想别打了别打了,和他谈恋爱会死的。 女生们听不到他心里的话,身边的同学还戳了戳佑果小声和他说:“佑果,我挺喜欢那个女生的,你说我要不要努力一下?”他的视线看向其中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就是为了库洛洛和朋友左右互搏的。 佑果眼含怜悯:……看来你是个傻子。 佑果微微一笑:“那你努力。” 就当积德了。 为了解决自己多年的母单,佑果的同学可谓是花费了浑身解数,只可惜库洛洛在场,那些百般武艺目前看来作用不大。 佑果对女生没什么兴趣,而女生看着佑果就像是在看自己儿子,母爱泛滥下总是拿桌上的食物投喂。佑果这个花心大萝卜也不拒绝,女生们和他说笑喂他东西吃他通通来者不拒,红着脸说不用不用,然后接过女生递来的食物就吃了下去。 金发碧眼的小少爷精致的就像是橱窗里的娃娃,有女生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颊,触感光滑比女生还嫩,让人流连忘返。 女孩子们啧啧称奇:“佑果,你皮肤怎么这么好?用什么保养的?” 佑果眨眨眼,被大胆的女生们欺负的面红耳赤,躲闪着说:“没有保养的。” 女生们感慨:“看来佑果的皮肤是天生的啊。” 系统:……听他放屁。 佑果拿着女生们的投喂吃的欢快,和系统说:“看见没,我的魅力连女孩子都没办法抗拒!” 系统心道为什么这周目佑果话这么多:“……吃你的东西吧。” 佑果美滋滋:“系统,女孩子们喂我吃东西,你不会嫉妒吧?” 系统:……嫉妒个锤子。 桌上的东西大大小小一堆,佑果没吃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平时图尔斯的管家在佑果父亲的命令下看他和看眼珠子似的,只有精挑细选的食材才能入佑果的嘴巴,现在乍一下和朋友们出来玩儿,满桌没见过的新奇东西,佑果的嘴巴一时没控制住,吃的有点多。 “嗝——”佑果立刻捂住嘴巴,左看右看好像没人注意刚才他打的嗝,松了口气的同时很快发现自己的胸口又开始肌肉痉挛,饱嗝跃跃欲试窜出口腔。 佑果眼神一厉,心道谁也不能破坏我的人设,就算是饱嗝也不可以! 系统刚要出声:“诶——” 佑果拿起桌上的杯子看也没看就往嘴巴里灌,直到杯子里的饮料下肚舒缓了胸口的痉挛佑果才松了口气,放下杯子时佑果咂咂嘴心想果汁味道有些不对啊。 他还没松口气,身边的同学满脸惊讶。 “佑果,你怎么喝了库洛洛的酒?” 8 如何偕老 佑果捏着杯子微微一愣,抬眼朝桌面上看去,自己的装着果汁的杯子安静的呆在角落,而库洛洛看了眼佑果手里自己的酒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佑果:“……系统,你在干嘛。” 系统:“……我想说来着,还没说出来你就喝了。” 现在为时已晚,悔之晚矣,佑果结结巴巴不好意思地说:“抱、抱歉,我拿错了,我再给你点一杯?” 库洛洛并不在意区区一杯酒,瞥了一眼佑果手中的酒杯浅笑道:“没关系,你还好吧?” 佑果心道只是一杯酒而已,应该不至于马上醉,于是摇摇头说:“没事的。” 库洛洛又笑了一下,重新点了一杯酒。 佑果并不知道库洛洛点的是一杯度数极高的鸡尾酒,这样的度数对库洛洛来说自然不值一提,但是对佑果这个基本没怎么碰过酒精的小少爷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 喝错酒的小插曲很快被众人忽视,佑果正襟危坐再也不乱吃,捧着自己的果汁小口喝,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晕晕乎乎,脸颊滚烫。 刚才水果饮料吃的太多的报应来了,膀胱憋的有些胀,佑果夹紧腿神情恍惚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上厕所! 库洛洛何其敏锐,他垂眼看了一下佑果有些难忍的神情,了然后在佑果耳边悄声说:“怎么了?” 佑果红着脸看他,晕晕乎乎地看着库洛洛咬着唇瓣眼眶都急红了,醉酒的小少爷嘴唇红润色如春花,库洛洛看着佑果红了的眼眶一动不动恍若未觉,直到佑果憋不住小声说:“我、我想去卫生间。” 库洛洛笑起来,起身给佑果让开位置。 佑果着急地起身就往厕所走,系统怕他走错在脑海里给他指挥:“左边左边左边!” 喝醉的佑果要听话许多,跟着系统的指挥往酒吧里的卫生间跑,总算跌跌撞撞地进了卫生间,释放完毕系统才松了口气。 身边有酒吧里的其他人进来上厕所,佑果眼睛瞥了一眼,心里笑了一声。 系统:“……你笑什么。” 佑果还醉着,说话也不如清醒的时候含蓄,和系统嘲笑道:“他的太小了!” 系统:…… “你闭嘴吧。”系统说:“这话别往外说。” 佑果:“我又不傻!这话当然心里想想就好。” 系统看着佑果东倒西歪的步伐:并不是很放心…… 刚走出卫生间,不远的地方就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佑果睁大眼睛一脸兴奋地跑过去凑热闹,问系统:“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活像是街头巷尾看热闹的大爷大妈。 系统冷酷答:“不知道。” 系统不知道没关系,佑果美滋滋地心里说:“没关系,我自己看。” 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正和一个个子娇小的蓝发美女搭讪,美女五官精致,上挑的猫眼很是冷艳,看上去就是一朵不近人情的冰山雪莲。 “美女,喝一杯呗?”男人色眯眯地看着冷面美女。 美女薄唇微启,吐出一句冷冰冰的:“滚。” 被拒绝男人也不依不饶,缠着蓝发美女道:“不要这么冷漠嘛,只是喝一杯而已。” 美女冷冷地看了一眼男人,说:“再不滚杀了你。” 男人不以为意,佑果却义愤填膺起来。 “什么玩意儿都敢搭讪美女姐姐!”佑果怒气冲冲道:“要搭讪也该是我来才行!” 系统:“……你不是gay吗?” 佑果害羞道:“gay也不能阻止我欣赏美女啊。” 清醒的佑果没喝了酒的他大胆,借着酒壮怂人胆的气势,佑果大步迈出,大喝一声:“你想干嘛!” 结果步子迈的太大,佑果脚底一软,直直的倒在蓝发美女怀里。 蓝发美女也没躲开佑果这个出头的醉鬼,居然还伸手撑住佑果没让他摔倒,上挑的猫眼冷淡地打量着晕乎的佑果,然后松开了手。 佑果站稳身体朝美女嘿嘿傻笑:“不好意思哦。”然后转身面对对面的八尺大汉不见胆怯,瞪着眼说:“你干什么,没有见她不想和你走吗?” 八尺大汉看着面前弱的像小鸡仔却偏要撑起架势的佑果嘲讽地笑起来:“就你这身板还想英雄救美?” 佑果怒了,大声说:“你什么眼神!我这是美人救美!” 八尺大汉一时语塞:……好像也没错哈。 说完佑果佑果转头对蓝发美人说:“美女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玛琪上下打量佑果后有些嫌弃地想:靠你不如靠我自己。 反正两个人都挺漂亮,那八尺大汉也不介意,反而嘿嘿一笑道:“既然他不愿意,不如你替她陪我喝一杯?我可是参加过猎人考试的!” 佑果之前只专心攻略,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闻言困惑道:“什么猎人,打猎的吗?当猎人还要考试?” 男人也不气,嘿嘿笑道:“我可以慢慢和你解释。”手已经跃跃欲试地准备搭上佑果的肩头。 玛琪面如寒冰,她原本只是跟在自己家团长身后当保镖,没想到遇到个烦人的家伙,在男人手伸来之前手中的念线已经蓄势待发,然而在割下男人伸来的手指之前,另一只手已经替玛琪阻止了男人的动作。 温文尔雅的库洛洛已经捏住了男人的手腕,明明看起来没有用多大的力道男人却动弹不得疼的脸色发白。 “不好意思。”库洛洛微笑道:“这是我的朋友,他喝醉了,可以麻烦你离开吗?” 男人挣扎不得,参加过几场猎人考试都没有死的他深知人不可貌相,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不得了的人后男人立刻审时度势地软下态度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库洛洛松开了手,男人立刻马不停蹄地朝门外跑,佑果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睁着朦胧的眼睛气势十足地瞪着男人的背影,然后转头大着舌头和玛琪说话:“美、美女姐姐,你没事吧?” 玛琪看了眼库洛洛,得到库洛洛含蓄的点头后言简意赅地回答:“我没事,谢谢。” 佑果开心了,“那就好。” “你醉了,佑果。”库洛洛对面前晕乎乎的佑果温声说:“我先送你回卡座坐一会儿。” 喝醉的佑果防备心直线下降,闻言傻乎乎道:“好啊。” 库洛洛送佑果回了卡座又起身到隐蔽的角落找到玛琪,玛琪正收拢着手里的念线,极细的念线肉眼几乎看不见,上面泛着银色的光,有一滴猩红的血坠在念线上摇摇欲坠,玛琪用手指弹了一下,那滴血滴在了酒吧地板上。 “玛琪。”库洛洛喊了一声自己的团员。 玛琪看向库洛洛,站直身体说:“团长。” 她看了眼坐在卡座上的佑果,又看向库洛洛道:“这次是他吗?” 玛琪以为库洛洛又像以前一样看中了什么宝藏古董,所以打算靠近佑果准备慢慢谋划,她已经习惯,所以只是问:“什么时候开始?” 库洛洛却只是一笑,说:“不,不是为了藏宝。” 玛琪困惑地看了一眼库洛洛,没有提出异议。 “他有个秘密。”库洛洛微笑起来,眼中兴味浓厚:“虽然有点小聪明,不过还算可爱。” 玛琪哦了一声,心想被库洛洛盯上的人看来要倒霉了。 团长团员两个简短交谈后很快分道扬镳,库洛洛回了卡座,又是酒过三巡后大家都决定各回各家,赶紧睡觉。 佑果已经开始假寐,同学看着蜷缩在卡座上的佑果头疼极了:“要怎么把佑果送回宿舍啊?” 库洛洛是在场人中最清醒的,他看了看东倒西歪的其他人,于是主动道:“我送他回宿舍吧,我住的地方离他的宿舍比较近。” 同学大喜过望,当即点头道:“那拜托你了,库洛洛。” 库洛洛微笑不语。 扶着佑果坐上计程车,库洛洛让司机送两人回宿舍,路上的颠簸让佑果转醒,只是醉意并没有消失,看到身边的库洛洛一时之间大惊失色:“库洛洛,是你?” 库洛洛挑眉:“我送你回宿舍。” 佑果呆呆愣愣,“哦,那谢谢你。” 系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祈祷佑果千万不要说错什么话。 佑果醉的身体都坐不直,随着颠簸身体左右摇晃,干脆直接趴在库洛洛肩膀上说:“好困,我趴一趴。” 库洛洛似是没料到醉酒的佑果这样直白,沉吟片刻后说:“好啊。” 佑果趴在库洛洛肩膀上昏昏欲睡,嗅到库洛洛身上浅淡的香味忍不住吸了几口,“你好香啊。” 系统:……有种不好的预感。 佑果凑近闻了几下,眼睛向下一看,嘿嘿傻笑出声,手掌快准狠地一下拍到了库洛洛的胸口摸了两把。 佑果惊叹道:“哇——库洛洛!你的胸肌也好大!” 库洛洛:…… 系统痛苦脸:……我就知道! 9 如何偕老 “是吗。”库洛洛只是愣了一会儿很快笑起来,握住佑果放在他胸口的手阻止他乱动,然后说道:“谢谢夸奖。” 开车的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两眼,啧啧感叹:现在的大学生啊…… 送到罗斯金纳大学宿舍门口,库洛洛把佑果从车里扶了出来,走楼梯佑果走不稳,库洛洛只是蹙着眉头思考了两秒就干脆利落地抬起佑果扛到肩膀上朝他的房间走。 被库洛洛扛在肩头的醉酒的佑果眼花缭乱:“……我好像在飞诶?” 系统唉声叹气:“啊对对对。” 直到站在宿舍门口,库洛洛才放下佑果询问:“佑果,你宿舍的钥匙呢?” 被颠了个七荤八素的佑果抬着头迷茫地看着库洛洛,大脑花费了半天才把这个信息消化完毕,然后佑果果断扭腰露出裤子上的口袋说:“口袋里。” 库洛洛:…… 盯着佑果裤子旁的口袋沉吟两秒,库洛洛面不改色地拿出钥匙推开宿舍门,佑果回到宿舍犹如回到家一般自由,跌跌撞撞跑到床边扑倒,抱着枕头蹭蹭,幸福地说:“啊,到家了。” 库洛洛站在卧室一动不动,他先是用一种充满好奇的眼神看了看酩酊大醉的佑果,接着闲庭信步般在房间里闲逛,好像他不是客人,反而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一样。 虽然知道这房间里应该没什么东西能吸引库洛洛的注意,但系统毕竟和佑果一起重启了三次,它同样清楚库洛洛阴晴不定的性格。 不存在的头皮有些发麻,系统小声喊佑果。 “你醒醒,佑果。” 醉眼朦胧的佑果猛地睁开眼,他肚子里吃的太多太杂,这个身体的少爷胃一时之间受不了,正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闹腾,现在急需一个发泄口。 被折磨的十分难受的佑果飞快地起身从床上跳下来想往厕所冲,结果双腿一软,反而跌在库洛洛腿边, 抓着库洛洛的裤腿,佑果面露痛苦。 “怎么了?”库洛洛以为他有事,弯腰询问。 佑果捂着嘴摇头,库洛洛拧眉,很快猜到佑果这样子大概是想吐。 下意识地,库洛洛甩开佑果抓着他裤腿的手,但远远盯着踉跄地朝厕所走的佑果,库洛洛歪着头思索片刻,又善心大发地朝佑果伸出手来。 佑果茫然地回头看了看身旁模糊不清的人脸,借力站起身,结果没走两步就倒在库洛洛怀里。 “哇——” 又是冲撞,肚子里翻江倒海的东西给佑果吐了一干二净,肚子一空他也舒服多了,嘿嘿笑着摸了两把库洛洛的脸,起身朝浴室里走。 迷迷糊糊间倒是还记着要洗澡。 系统看着满地狼籍数据都要吓得紊乱了。 站在原地的库洛洛僵直了好几秒才迈腿离开原地,他也没有离开,而是走到浴室看着醉醺醺地脱衣服的佑果,佑果拧开水龙头漱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如果不是清楚他是个醉鬼,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可爱。 然而库洛洛脸上一时间面无表情,很快又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可怕的瘆人,佑果无知无觉开始一颗颗解扣子,露出白衬衫下白皙的身体,扣子解到一半,佑果抬头看了眼库洛洛。 库洛洛还在看他,眯起的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看到库洛洛身上的狼狈时,佑果做作地露出惊讶又愧疚的表情道:“啊,不好意思,吐到你身上了。” 库洛洛微笑:“没关系。” 系统胆战心惊。 醉醺醺的佑果红着脸小声说:“既然这样,你在我这里把衣服换了吧?” 库洛洛说:“在这儿?” 佑果还记得库洛洛胸肌的触感,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嘿嘿笑:“对啊对啊!” 眼神都开始发光。 系统:……都成这样了还色心不死。 库洛洛居然还同意了,解开身上沾满马赛克的白衬衫,库洛洛露出了上身漂亮的腹肌和胸肌,佑果又笑起来,淋浴头打开,喷出的水花立刻淋湿了两个人。 “我、我帮你洗衣服。”佑果结结巴巴,朝库洛洛伸出了罪恶的手掌。 衣服并没有洗被洗了一把腹肌的库洛洛:…… 系统:sos,救救我。 佑果痴迷地摸了一把又一把库洛洛的腹肌,库洛洛终于忍无可忍攥住了佑果的手腕。 “你究竟是什么人?”库洛洛轻声道。 系统整个统都麻了,开始祈祷。 佑果啊了一声,呆呆地看着库洛洛然后又开始傻笑起来。 “我告诉你哦。”他凑近库洛洛耳边。 系统大声提醒:“佑果!!!” 佑果和没听到一样,凑到库洛洛耳边神神秘秘地小声道:“嘿嘿嘿,我是有钱人!” 系统:……松了口气。 佑果放声大笑起来,活像中了几千万的彩票,范进中举都没他这么兴奋。 “我是有钱人!嘿嘿嘿嘿嘿!” 库洛洛:…… 库洛洛没忍住笑了一声,他松开佑果的手,起身想要离开浴室,淋浴的佑果这时朝他走了几步,脚底打滑砸到了库洛洛的腹肌上。 库洛洛闷哼一声,向来不动声色的脸此时终于微微一变。 佑果的手放在了一处不可言说的地方。 佑果抬起头表情痴呆,“哇——” 他说:“库洛洛,你的本钱好厉害啊。” 库洛洛:…… 这句话应该算是夸奖,于是库洛洛笑起来,问:“是吗?” 佑果点头,被库洛洛捏住下巴兴味盎然地上下打量起来。 小少爷的身体养尊处优,没有一处地方不粉嫩白皙,库洛洛的表情很满意。 于是他压低声音说:“那要试试吗?” 佑果更兴奋了,“好啊好啊!” 系统:…… 库洛洛低笑一声,低头吻了上去,淋浴喷头还在喷水,将他们两个人都淋湿了。 落在他们脸上的水滴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进了两人交缠的唇舌中,佑果呼吸不上空气,忍不住闷哼一声。 库洛洛放开了脸色通红的佑果,垂眸打量他的反应。 佑果整个人都晕乎乎,揪着库洛洛靠在他的肩上嘿嘿笑了两声。 系统很头疼,不过库洛洛还在笑。 “你轻一点哦。”佑果小声说:“我怕疼的。” 库洛洛点点头:“好啊。” 然后库洛洛单手拎起来佑果朝宿舍那张大床上走。 系统:……算了,拜佛吧。 * 金发碧眼的小少爷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呼吸清浅脸色红润,金色的阳光被窗帘切割成一道细长的线洒在床上熟睡的佑果眼皮上,浅金色的羽睫颤了颤,被阳光吻醒的美人茫然地睁开双眼,还来不及想清楚自己怎么回到宿舍,下一秒就被身体上传来的奇怪感觉折磨到脸色泛白。 第二天醒来就感觉自己皮谷不对劲的佑果脸色微变,惊慌失措地开始询问脑海中的系统:“系统!!!怎么回事???我昨晚被人打了???” 从昨晚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系统终于开口:“你不记得了?” 佑果一脸懵逼,他昨晚的记忆终结于自己美人救美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对上这件事,“我记得什么?” “哦。”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应该是佑果这个小少爷身体不胜酒力的原因,于是口吻漠然道:“你昨天晚上确实被人摁着打了一顿。” 系统冷漠地想,在床上被人打也算是打吧。 10 如何偕老 佑果扶着身体呲牙咧嘴地从床上坐起来,扶着自己的腰越想越感觉不对,谁挨打是屁股最疼啊?难不成还有人特立独行专门往人屁股上揍?实在不讲武德! 佑果唉声叹气地揉了揉自己的腰,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逐渐复苏,暂停在昨晚宿舍里库洛洛指着桌上的牌位问他这是什么的场面。 佑果原本揉腰的动作顿时僵硬,惊恐地询问系统:“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唉——” 系统忽然叹了一声极为悠长的气,里面的情绪很是复杂,佑果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心道难不成我昨晚喝醉之后直接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可是不对啊,我怎么还活着? 还不等佑果仔细思索昨晚发生的事情,宿舍的门在此时被人从外推开,库洛洛提着一袋早餐走进来,在看到坐在床上扶着腰一脸迷茫的佑果时微微露出一个笑,笑容清浅就像一缕春风。 “你醒了?” 库洛洛把早餐放到桌上行云流水地走到佑果面前弯腰摸了摸他的额头朝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佑果微笑道:“昨晚辛苦你了,吃饭吧。” “嗯?嗯。”佑果战战兢兢依然搞不清状况,不过他很快进入角色,穿好衣服和游魂一般走到桌边吃着早餐,看了看手里的食物又看了看坐在对面含笑看着他的库洛洛,屁股依然用疼痛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库洛洛依然在笑,风轻云淡却意味深长。 佑果:……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唉——”系统又深沉地叹了口气。 刚刚苏醒的小少爷脸颊越来越粉,最后红的好像朝霞,漏在衣服外的皮肤也因此泛起了粉红色,握着手里的点心抬起头惊愕又不自然地结结巴巴地说:“库、库洛洛……你…我……” 库洛洛笑而不语,抬手捏去了站在佑果嘴角的残渣才悠然道:“没错,是你想的那样。” 知道自己没有泄出机密的佑果顿时松了口气。 “气死我了!”佑果在心里痛心疾首地和系统说话,“他怎么能这样做!” 系统也说:“对!我也气死了!”这狗东西居然趁人之危! “库洛洛为什么不叫醒我!”佑果悲伤愤怒到不能自已:“他只爽了自己!可我什么也没感觉到啊!渣男!” “对!……等等?”系统:“……你说什么?” 佑果眨眨眼睛,一脸沉痛:“我说,我什么也没感觉到,太可惜了呜呜呜。” “这可是我的初夜啊!” 系统:……尼玛,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小少爷脸颊越发粉嫩,看上去就想让人咬一口,库洛洛看到佑果通红的脸蛋笑了笑,桌下的手稍微活动了一下十指,有些心不在焉地想捏疼了他会打人吗?唔——不过就算打人也不疼。 昨晚佑果给库洛洛的抓痕虽然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不过单看上去确实有些恐怖。 佑果对库洛洛心中所想一无所觉,生气又害羞地说:“你、你怎么能这样?” 系统看着佑果也在想:对啊,你怎么能这样。 佑果张牙舞爪的样子像狐熊的幼崽一样,试图让自己变得凶神恶煞的表情在柔弱的外表下却反而越让人觉得可爱。 库洛洛又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小少爷似乎被库洛洛这番无耻发言震慑住了,张着嘴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可是……可是……” 佑果可是半天可是不出来,被自己憋的满脸通红,库洛洛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直到欣赏够了佑果慌乱无措的表情才替佑果接上后半句:“可是,昨晚是你拉着我不让我走的。” 佑果大惊失色,“不可能!” 库洛洛似乎早就料想到佑果醒来不会承认,垂眼温和道:“你不相信?” 佑果拼命摇头,涉世未深的小少爷对情情爱爱之类的东西基本一无所知,唯一的一点知识还是从热播的电视剧中学习,对库洛洛说的自然一个字都不信——也或许是不敢相信。 库洛洛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到魂游天外的小少爷身前,点开录音,昨晚的音频清清楚楚播放着佑果醉酒状态时说的话,伴随着淋浴哗啦哗啦的声响,是佑果智障一般的大笑。 “嘿嘿嘿嘿嘿!我是有钱人!” 佑果:…… “库洛洛,你的本钱好厉害啊。” 佑果:…… “我能摸摸它吗?” 佑果:…… 音频里的库洛洛似乎是笑了一下,低低的,经过音频转播后又带了一些沙哑,“你确定?” 佑果不假思索:“我确定!” 音频里的库洛洛哼笑了一声,像是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 佑果:……救命。 系统已经不想说话,又双叒叕叹了口气,“唉——” 佑果:“你别叹气了qaq我害怕。” “哦。”系统回答,然后继续:“唉——” 音频戛然而止,佑果看到库洛洛手机上后面还有一长串读条,看来这么一段话也只是其中一部分,然而只是一部分就足够让小少爷羞耻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佑果猛地扑到桌上关闭音频,面红耳赤道:“你、你怎么还录音呢!” 小少爷羞耻的几乎要哭出来:“我,我平时不会这样的。” 库洛洛当然知道佑果平时不会这样,他兴味盎然地欣赏够了佑果羞愤欲死的姿态,将音频当着佑果的面删除了个干净。 佑果红着眼眶眨了眨眼,困惑不解地看着库洛洛的行为,库洛洛朝他笑笑,不动声色地道:“这个音频我只是碰巧录下的,醒来后我也很惊讶。” 佑果脸上泫然欲泣,心道我信你个鬼,于是问系统:“他不小心录下的?” 系统昨晚旁观全程,当然知道库洛洛说的话是真是假。 系统:“他故意录的。” 佑果心想果然,脸上依然是哭唧唧的表情。 系统:“但是话是你自己说的。” 佑果:“……行了,你闭嘴吧。” “这个录音只是为了证明,我并没有想威胁你。”库洛洛轻叹一声,继续说:“我知道你只是喝醉了,但是……” 他竟也露出一个忧愁的笑容出来,配合那张杀伤力极强的脸蛋让佑果一时晃神,警惕心顿时升起。 “不让我走的人是你,现在不记得所有的事情的也是你,如果没有这段录音我恐怕是百口莫辩了,现在结果已经这样了,佑果,你说怎么办?”库洛洛说这话时的表情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然而昨晚摁着佑果爆炒了一顿的他可不是这样的委屈。 佑果心里当然不信,问系统道:“他是不是又在骗我?” 系统心里祷告,实话实说:“他没骗你,你先扒着他裤子不让走的。” 佑果:……草,我这么饥渴吗?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佑果心道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至少比起前三周目来说这周目的一夜风流也算一场巨大的进步,不如顺着杆子继续向上爬,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任务成功。 于是佑果秉持着人设表情慌张无措,然后抬起头看着库洛洛,羞愧难当:“对、对不起。” “没关系。”库洛洛说:“因为后来我也是自愿的。” 库洛洛一开始确实没想留下来,不过佑果都已经大胆地在他身上点火,他这火被点起来后当然要先熄灭才行。左右库洛洛也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反正昨晚的经历他也很舒服。 既然舒服了,那自然也就好说话一些。 库洛洛轻描淡写的“自愿的”让佑果面红耳赤,他吞了吞口水,“那、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小少爷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慌意乱反应都来不及,以前遇到什么事还可以询问老爹的意见,但是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对老爹说,所以小少爷第一反应就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然而这可不是库洛洛期望看到的结果,黑泠泠的杏眼安静地看了佑果几秒,然后微微笑起来:“佑果,你确定吗?” 佑果顿时汗毛倒竖,他看着库洛洛微笑的表情感觉下一秒那双正在搅粥降温的手就落在他脖子上,于是能屈能伸的他当然瞬间改口,义正言辞道:“那样当然是不可以的。” 刚刚摄人的气势一闪而逝,宿舍里的空气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佑果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你、你想怎么做?” 库洛洛的笑容顿时真心实意了许多,将粥推到佑果面前,像是随口一般说道:“我知道昨晚你也吃亏不少,我当然要负起责任。” 佑果:……你也知道是我吃亏啊。 库洛洛顿了顿笑起来,身体向后靠双手交叉,忽然道:“既然这样,为了我们两个都不吃亏,我们在一起吧。” 佑果:“……啊?” 佑果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库洛洛脸上波澜不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眉头微挑道:“你不愿意吗?” 小少爷有些讷讷,憋出来一句,“不……我只是……” 他羞红了脸道:“会不会太快了。” 低着头的佑果绞着手指。 “快吗?”库洛洛摸了摸下巴,流星街的人看对眼就在一起然后搭伙过日子的人屡见不鲜,按照库洛洛的常识来说并没有什么快不快的问题,不过考虑到小少爷和流星街的人应当不一样,库洛洛便又说:“那我们先好好相处吧。” 这回佑果没有反对了,垂下头红着耳朵低低地说:“好哦。” 似乎是被屋子里的氛围搞的实在有些面红耳赤,佑果打开宿舍里的电视,电视里仍在播放新闻,却不是在说什么灭门案,而是在说昨晚在罗斯金纳大学附近商业街的巷子中发现的一具七零八落的尸体。 “具得到的消息,受害者是生活在附近的一名健身教练,身形壮硕上身穿黑色紧身短袖……” 记者尽职尽责地播报新闻,佑果随意看了两眼,心想怎么有些眼熟? 他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开始安静吃起了库洛洛准备的早餐。 因为昨晚的事已经突破同学界限的两个人安静下来后气氛已经变得微妙许多,佑果端着粥碗小心翼翼地看了库洛洛一眼又一眼,库洛洛没有吃而是翻着手中的书,佑果只看到书的封面很旧,抬眼向上看,又撞上库洛洛含笑的眉眼。 小少爷那里受得了这样暧昧的气氛,立刻低下头红着脸不敢再看,库洛洛不动如山,抬手轻轻翻了一页手中的古籍。 一时之间,气氛非常和谐。 虽然事情的走向已经大大超出的佑果的预想,不过看样子似乎是往不错的方向走,佑果一边喝粥一边开心地哼歌,在心里和系统说:“没想到啊……” 系统:“……确实没想到。” 佑果兴高采烈,但痛心疾首地说:“没想到他这个浓眉大眼的也会背叛革命!” 系统:……总感觉哪里不对。 11 如何偕老 阴差阳错两人有了一丝微妙的关系,佑果朝任务完成已经迈出了一大步自然喜不自胜,不过因为要符合小少爷的人设,他也不敢得意忘形太过,所以最近面对库洛洛都是一副手足无措又忍不住亲近依赖的模样。 可是那晚的事情也许只是一次巧合,虽然一靠近库洛洛就忍不住脸红心跳,佑果还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认真梳理自己与库洛洛之间的感情。所以在同学提出放假时外出游玩的邀请时,佑果犹豫片刻后还是拒绝了。 拉尔夫——也就是佑果的同学,对佑果和库洛洛之间的事情并不知情,被佑果拒绝后很不解地问:“佑果,你回家干什么?” 库洛洛同样也在旁边,三人此时都在学校食堂吃饭,短短几天三人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实际上突飞猛进的是库洛洛与佑果,被排除在外的拉尔夫作为纯正的直男对此一无所知,还深深以为自己是靠人格魅力征服了佑果和库洛洛这两个校园风云人物,因此私下里颇为自得。 “库洛洛,你也劝劝佑果?”拉尔夫又拉上身边的库洛洛。 库洛洛神情悠然地转了转自己的杯子,在佑果看来时也没有说什么劝阻的话,反而微微一笑道:“佑果这么说一定有什么理由,下次再约也可以,拉尔夫,还是不要勉强了。” 佑果用勺子戳着碗中的汤,他因为前两天和库洛洛的事表现的有一些心事重重,更多的是慌乱,所以这个周末想回家安静梳理自己与库洛洛之间的感情,现在被拉尔夫问到这个问题,他当然也不敢和盘托出,而是借口道:“我爸爸找我有些事。” 说完佑果便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一旁的库洛洛,库洛洛本就一直看着他,嘴角笑意融融很是帅气俊美,佑果目光稍一触及就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来。 热气直往脸颊上跑,小少爷有些神魂不守。 库洛洛神情悠然地转了转自己的杯子,温声道:“没事,先见你爸爸吧。” 多善解人意温柔可亲,然而话虽这样说,库洛洛对父亲之类的称呼实在没有多大的动容——非常有趣的是,整个旅团的人加起来或许都找不到一对完整的父母。 这样好说话的库洛洛让佑果啧啧称奇,心里和系统说:“现在我的进度应该不少吧?” 系统默默看了眼进度条:嗯…… 系统:“……还可以吧。” 有一点,但不多,比起以前确实进步很多。 系统心想,说谎会不会折寿呢?不过人工智能应该没有寿命这一说法。 佑果说要见爸爸这件事也并没有撒谎,这周末他的父亲——也就是图尔斯家主罗森杰先生出差回来确实十分想念自己的宝贝儿子,不知道在电话里已抱怨过多少回佑果呆在学校不回家他这个孤寡老父亲实在孤单,因为见不到自己宝贝儿子已经在夜里哭湿了许多条被子。 佑果心道自己这个爹话说的实在夸张,但是老爹话虽然夸张但是里面的感情却不是假的,佑果从小本身没有品尝过多少亲情,即使清楚这不过是一场攻略游戏并且任务完成后他就要离开这里,但面对原身的老父亲佑果也难免生出许多感情,多了一丝动容。 罗森杰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儿子,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只可惜原身本身已经无福消受了,代替原身继续活下去的佑果就想尽自己的心力让原身的父亲在他在的时间能够让他多享受一些天伦之乐。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拉尔夫也不再多说,两人送佑果走到校门口时,来接佑果的车也在同时抵达了。 开车来接佑果的人是原身的堂兄,已经进了图尔斯家中的企业工作有一段时间,在看到佑果出来后堂兄就下了车朝佑果挥手,笑容灿烂道:“佑果,我在这里。” 堂兄或许是刚下班,站在车边穿着西装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看上去也是相当出彩的社会精英了,只是和库洛洛站在一起时又微妙地逊了一筹。 佑果同样挥挥手,和系统说:“又见到我堂兄了,虽然我堂兄不讨喜,但也是个帅哥呢!” 系统很有怨气:“那是可是你的亲堂兄!” 佑果面不改色说:“我当然知道啊,你想什么呢。” 系统:……对啊,我想什么呢。 佑果看到堂兄,快步走到他的身前,堂兄笑的温和,颇为疼爱地拍拍佑果的肩膀说:“快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佑果点点头,还没有上车,堂兄的视线已经落到佑果身后的库洛洛和拉尔夫身上,脸上是恰如其分的好奇:“这是……” 佑果于是又开始和堂兄介绍库洛洛和拉尔夫,说到库洛洛时佑果脸上表现出一种微妙的红润,被堂兄尽收眼底。 知道库洛洛和拉尔夫是佑果同学后堂兄便伸出手彬彬有礼地问好:“佑果在学校辛苦你们照顾了,以后有机会我请你们吃饭。” 话语礼貌而疏远,拉尔夫听不出,受宠若惊地和堂兄握握手,而库洛洛虽然笑,但佑果看得出那是皮笑肉不笑。 库洛洛没握手,微笑道:“不用了,朋友之间很正常。” 佑果和系统说:“嚯!看来我哥不怎么讨库洛洛喜欢呢。” 系统:“……要是喜欢你才应该要担心吧。” 几人之间进行了一番无效社交后佑果就坐上了车,汽车发动,堂兄载着佑果离开校门口留下一地荡起的尘土,拉尔夫看着离开的汽车屁股感慨了一番,然后和身边的库洛洛说:“库洛洛,现在要一起去玩儿吗?” 库洛洛看了一眼拉尔夫,继续皮笑肉不笑地露出一种为难的神情说:“我还有一项需要实地考察历史文物的工作要做,不好意思了拉尔夫。” 拉尔夫当然也不会影响库洛洛的事情,只是在库洛洛离开后颇为遗憾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两个人有事的时候总是恰好碰在一起呢?” 转身离开的库洛洛行走在校园中,树影斑驳,衣服夹层里传来一阵规律的震动,库洛洛拿出手机垂眸看着屏幕,上面是侠客发的消息。 [团长,明天下午洛斯坦拍卖会的邀请函已经拿到手了,你想什么时候行动?] 库洛洛回复:[明天一切听我的指挥,我说开始的时候再行动。] 消息发出,侠客很快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 收回手机,库洛洛步履平稳地行走在罗斯金纳的小路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弯起一个轻嘲的弧度。 * 佑果回到自己家的大别墅时,老父亲罗森杰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了,在见到堂兄的车停下佑果打开车门下来后便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快步走到佑果面前伸手薅了一把自己宝贝儿子的脑袋。 力道之大足以见得老父亲一番拳拳爱子之心,佑果虽然被薅的脑袋疼,但还是扬起笑容挽着罗森杰的手臂乖巧喊道:“爸爸,我回来了。” 大约佑果是继承了母亲美貌的缘故,罗森杰和佑果长的并不太像,只有一双眼睛极为相似,都是一双海蓝的眼睛,罗森杰对这个亡妻留下的唯一的病弱儿子很是溺爱,也幸亏佑果这些年在这种无底线的溺爱下没有长歪。 欣慰地看着佑果红润的脸颊,罗森杰连说:“回来就好,管家已经给你做好你爱吃的菜啦。” 说完,罗森杰看向一旁安静的堂兄,笑容虽然不及同佑果那样亲密疼爱,但是仍然温和道:“接佑果辛苦你了,卢卡,留下来吃顿饭吧。” 卢卡,也就是堂兄微笑道:“没什么,叔叔,毕竟佑果也是我的弟弟。” 罗森杰带着两人往别墅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夸奖卢卡道:“卢卡,听说你最近的工作做的很不错,好好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罗森杰是个慈父,同样更是个工作狂人,能从他嘴巴里得到一句很不错,那说明卢卡的工作表现看来是相当耀眼了。 罗森杰继续说:“过一段时间我给你升职。” “升职就不用了,本来我做的只是份内的事情,而且这还多亏了叔叔的提拔,我实在没帮什么忙。”卢卡脸上的笑容因为罗森杰的夸奖灿烂许多,话却说的滴水不漏,“还是让应该升职的人升职更好,我还需要多多锻炼。” 罗森杰朗声大笑,拍着卢卡的肩膀道:“放心吧,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卢卡和罗森杰之间叔慈侄孝的说了半天,佑果跟在罗森杰身边将卢卡脸上的笑容看的一清二楚,和系统说:“呦,看来我堂哥野心不小诶。” 系统疑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佑果哼了一声:“拼命干活还不想升职加薪,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不是智障就是脑残。” 系统问道:“第二种呢?” 佑果眯起眼看了一眼卢卡,轻笑一声道:“第二种想要的东西,那可就多了。” 三个人进了别墅餐厅,晚餐已经被管家安排好摆满了一桌,桌上大部分都是佑果爱吃的东西,罗森杰口吻疼爱地说:“佑果,最近身体怎么样?” 佑果从代替原身后身体状态就恢复了许多,于是实话说道:“爸爸,我最近身体很好的。” 佑果得意地和系统说:“我可是连爬三楼都不喘气!” 系统冷漠道:“三楼都喘气才有问题吧。” 佑果恼怒道:“我不管!你闭嘴!” 罗森杰老怀大慰,又关心道:“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喜欢的人啊?不管是谁,只要人品好爸爸都不介意的。” 佑果被罗森杰打趣一般的玩笑话逗得满脸通红,羞涩道:“爸,你说什么呢。” 罗森杰眨眨眼,又笑起来揶揄道:“哎呦,看起来佑果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不过只有一点,你可不能和外面的人学坏。” 佑果慌乱又不好意思,或许是想到了库洛洛,低着头红着脸戳着面包和罗森杰说:“你想多了爸,我不会学坏的。” 系统:实际上已经和外面的人学坏了不止一点半点。 罗森杰又开怀地笑起来,疼爱地看着佑果说:“没事,爸爸会保护好你的,以后图尔斯家的东西都是你的,有家里给你做后盾,就算学坏也没关系。” 佑果大为感动:“爸爸,你放心吧!” 佑果心里呜呜呜感动到泪流满面:“我爹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爹,我好爱他!” 系统:“……”唉,人工智能不配有爹。 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让一旁的管家都感动的落下眼泪,没人看到同样含笑看着这一幕的卢卡切牛排的手背上一丝青筋暴起。 酒足饭饱之后卢卡微笑着告辞,罗森杰也没有再留他,送他离开图尔斯的别墅后父子两个转身回了家,管家恰好此时送来一张邀请函。 “是洛斯坦拍卖行送来的。”管家恭敬地说道:“先生,你要去吗?” 罗森杰对拍卖会毫无兴趣,他毕生的兴趣就是赚钱,然后给老婆儿子花钱,老婆没了就是给儿子花钱,所以邀请函只是看了一眼就递给了佑果,说:“佑果,你想去吗?” 佑果兴趣不大,有这时间不如美美睡一觉,只是刚要拒绝,听到管家念完拍卖名单的佑果心念一动便改口道:“爸爸,我想去看看。” 罗森杰自然也不阻止,将邀请函交给了佑果,还贴心地说:“去吧,想要什么就买。” 佑果美滋滋接过:“谢谢爸爸,爸爸真好!” 心里和系统说:“我爸爸真是世上最好的爸爸!” 系统无语:“……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佑果不满,话里没有技术全是感情,说出了咏叹调:“系统,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我代替原身尽孝,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爸爸是一样的!我们也一样爱爸爸!” 系统:……唉,自己选的人,自己忍。 罗森杰对儿子心里的想法一无所知,欣慰地薅了一把佑果的狗头。 佑果拿着邀请函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系统对佑果此时美滋滋的模样很是不解,询问道:“你要这个邀请函做什么?” 佑果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刚才说拍卖名单里有什么?” 系统看了一遍拍卖名单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有什么?” 佑果恨铁不成钢道:“看到没?鲁鲁卡遗迹中出土的古籍,上一周目我在库洛洛手里看到过。” 系统:“原来如此……你要拍下来送给他?” 佑果诚实地说:“当然。” 虽然总是说不想干了要摆烂,但是佑果到底也没有彻底放弃攻略库洛洛这一想法,这次拍卖会上的古籍是一个不错的工具。 指尖轻轻摸过邀请函上凸起的花纹,佑果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想,现在这本书在拍卖会,那上一周目又是怎么到库洛洛手里的呢? 夜色已经深了,罗森杰准备睡觉,起身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佑果问:“佑果,还有几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拿着邀请函正思考的佑果回了神,闻言思索一番,和罗森杰道:“我最近喜欢打游戏,那就要一台游戏机吧。” 罗森杰要送佑果的自然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他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既然儿子喜欢打游戏,那当然要给他世上最好的游戏机。 12 如何偕老 洛斯坦拍卖会定好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佑果乘车到达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车来车往衣香鬓影,佑果行走其间,目光好奇而懵懂。 洛斯坦拍卖会专门为巴托奇亚共和国的上流人士服务,内部的装修自然也是富丽堂皇高贵典雅,放眼看去没有一寸不雕梁画栋,只让人眼花缭乱。 “哇——”佑果视线扫过拍卖会里的装饰,心里感叹:“好牛逼啊——” 系统:“……你不是top3大学的准大学生吗?”怎么想到的形容词就这? 系统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佑果心里朝系统挥挥手指,摇头晃脑地反驳:“系统,你怎么能这么说?要是让我写作文我怎么说也能写八百小作文给它好好夸夸,你是觉得我不会说不会写吗?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一个词能表达完的态度为什么要说一大堆废话?”佑果正色道:“你想想,一个牛逼用不同语气声调就能表达不同的情绪,你说牛逼这个词牛逼不牛逼?” “所以一个牛逼足够表达我心里的感叹与钦佩之情了!” 系统:“……牛逼。”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系统还在沉思顺便怀疑人生,佑果已经拿着洛斯坦拍卖会的邀请函准备入场了,或许是担心佑果对拍卖会的流程不太熟悉被人哄骗,罗杰森在他来之前还特地又要了一张邀请函嘱咐佑果的堂兄卢卡陪他一起去。 卢卡比佑果早一步来到拍卖会,佑果来时他正和旁人说话,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堂兄看起来和周围人交谈的很是游刃有余,佑果对拍卖会的客人并不是很熟悉,看到唯一熟悉的卢卡时原本有些局促的神情也因此放松了一些,离卢卡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小声喊:“卢卡。” 和旁人正谈笑风生的卢卡似乎并没有听到佑果的声音,直到佑果走近又小声喊了一声卢卡的名字,他才顶着旁人探究的视线回头,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惊讶道:“佑果,你刚到吗?” 佑果眯了眯眼,和系统打赌:“你信不信我喊第一声他就听到了?” 系统看到了,只是不明白卢卡这样做的理由,于是便说:“我信,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做?” “你还太年轻。”佑果摇摇头叹气,用一种老父亲的口吻说:“我的统啊,你不懂什么叫勾心斗角。” 系统:“……” 佑果走到身边,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卢卡脸上很快浮现出歉意的神情:“怪我,我忘记了,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应该去接你才对。” 好浓一股茶香,佑果心道你沏茶我岂有不喝之理?于是微微垂首露出含蓄天真的笑容说:“没关系的,堂兄,你比我大,记性不好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这只是一场攻略,但佑果也没有随便被人欺负的道理。 卢卡被他的话哽住,脸上的笑容都有一些僵硬,他狐疑的看向佑果,打量那张天真精致的脸蛋时卢卡总觉得佑果话里有话,可是佑果又很开心地靠近他,语气里的亲近也不像作假。 也许是我想多了,卢卡这样告诉自己,他没那个脑子。 然后卢卡又重新扬起温文尔雅的笑容,面对着拍卖场的其他人用一种颇为宠爱的口吻说:“你想买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帮你拍下来,从我的账户上出,就不用花你的钱了。” “真的吗?”佑果开心又激动地笑起来,“谢谢卢卡堂兄。” 佑果:吼,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系统看了眼卢卡,心里叹气:你会后悔的。 外表出色的佑果笑起来的模样朝气蓬勃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注目,而被众人用隐晦的视线打量的佑果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晃了晃腿,似乎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 刚才和卢卡说话的人就对佑果很感兴趣,在卢卡安顿好佑果坐在位置上后便出声询问:“卢卡,他是你的堂弟?” 卢卡并没有说出佑果的真实身份,对旁人的询问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对,是我的堂弟。” 图尔斯家族人众多,卢卡的堂弟两个巴掌都数不完,但是最特殊的只有那一位,罗森杰为了保护自己儿子一直没有对外公布佑果的相貌和名字,所以其他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佑果的身份,只以为佑果是卢卡众多兄弟中名不见经传的其中一位罢了。 “你好,我是你堂哥的朋友。” 很快有人走过来和佑果攀谈,朝佑果一笑后说:“你成年了吧?” 男人朝佑果递上了一杯酒,打趣一般地问:“要尝尝吗?” 佑果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喝醉之后和库洛洛稀里糊涂之下做的事,现在一杯酒递来他当然不可能接受,腼腆地摇摇头拒绝道:“不好意思,我酒量不好。” 这已经是婉拒了,男人脸上还噙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佑果又说:“只是一杯而已,这杯酒度数不高,没关系的。” 佑果拧了拧眉,还是拒绝了男人的盛情邀请,眨巴着眼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不能喝。” 佑果心里嫌弃道:“你以为我是不能喝吗?是因为你太丑了,丑到我眼睛了。” “……”,系统很不解:“他老让你喝酒干嘛?” 佑果顿时如西子捧心黛玉临水照花一般忧愁地叹气:“唉,谁让我长的太好看了,他们一见我就控制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呢?” 系统:……早知道不问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佑果一而再地拒绝让他有些心生不快,一旁的卢卡见气氛有些不对才走上前岔开话题,赔着笑脸道:“我堂弟从小就没怎么喝过酒,兰斯彻先生,让你见笑了。” 被叫做兰斯彻的男人被卢卡一打岔,也就暂时放下了和佑果的交谈,转而和卢卡推杯换盏起来,佑果被忽视一旁,心里也乐得轻松,转而等着拍卖会开始。 然而距离拍卖会开场还有一段时间,佑果无所事事,视线扫过整个会场里的人,无聊的他竟然一个个开始品鉴起在场的所有帅哥起来。 “那个长的不错,就是腿稍微短了一点。” “那个身材倒是可以……唉,脸上怎么还有痘痘呢?不行,pass。” “那个……” 在场的男人三三两两被佑果挑剔的一无是处,最后佑果还要叹息一声:“果然,像我这样完美的人还是少数。” 系统:好烦……什么时候可以出屏蔽宿主声音的功能。 挑剔的差不多的佑果对拍卖会的兴趣已经丧失大半,深感索然无味的他正准备收回视线,一双穿着黑色西裤的长腿恰好在此刻踏进他的视野。 佑果眼前一亮,“这个好!腿长屁股翘,一看就是帅……哥。” 那个帅哥此时恰好回头,和佑果视线交错,那张熟悉的脸朝佑果讶异地挑了挑眉。 声音半途卡住,佑果好半天才蹦出最后一个字,“靠。” 佑果回过神起身准备再仔细看看,然而那个人已经消失在人流中。 系统还以为自己宿主因为刚才扣功德的举动被水呛住,于是询问:“怎么了?” 佑果声音惊恐:“系统,刚才走过去的是不是库洛洛???” 系统一脸疑惑,“不可能啊,库洛洛收不到拍卖会的邀请函。” 佑果不信他的话,库洛洛那张脸就算化成灰他都认识,在心里疯狂呼喊道:“你扫描一下,看看是不是!” 系统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很快扫描了一遍会场,扫描的结果也在它意料之中,会场里并没有库洛洛的身影。 系统说:“你看错了吧,我没发现啊?” 佑果还是不敢相信,反复询问:“你确定你都仔细扫过了?” 系统看佑果表情坚定,一时也怀疑起自己,于是又扫描了一遍,得出的结果还是不在。 系统:“确实没有啊,我都扫过两遍了。” 一旁的卢卡也发现了佑果奇怪的行为,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佑果?” 佑果慢慢坐回座位,迟疑地摇摇头,“没什么,我好像看错了。” 难道我真的看错了? * 避开周围人的视线翻身从会场窗口处离开拍卖会的库洛洛理了理自己的西装,正在会场周围巡视的保镖看到从阴影中走出的他有些惊愕地开口:“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保镖刚要拨通警报器,下一刻就被走进的库洛洛一个手刀打晕在地。 在会场里和佑果惊鸿一面后库洛洛只迟疑了一秒就当机立断地转身离开,他并不想此时暴露自己的不同,事实证明这样的决定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前脚刚踏出拍卖会,系统的扫描后脚就覆盖了整个拍卖会场。 面无表情地从昏倒的保镖身边走过,库洛洛拿出手机给侠客发了一条消息。 [拍卖会开始后暂时不要行动。]库洛洛低着头单手打字:[拍卖会结束后再把你们看上的东西抢走。] 发完这条消息,库洛洛打字的手指顿了顿,他抿着唇似乎在思索,黑沉沉的眼中似乎透不进光。 很快他回过神,又继续发消息:[侠客,告诉其他团员,31号拍下来的东西不许抢。] 在场馆内等待的侠客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是库洛洛的嘱咐他自然不会反驳,干脆地给其他团员群发了库洛洛的消息后,回复道:[收到,团长。] 站在场外的库洛洛将会场里明亮的灯光甩在身后,寂静的夜晚隐约间从中传出一阵鼓掌声。 拍卖会开始了。 会场中的佑果仍在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而他座位旁的号码清晰的写着——31号。 13 如何偕老 拍卖会很快就开始了,佑果暂时放下刚才在人群中的惊鸿一瞥,转而安心看起了拍卖会上展示的物品。 前几样东西都是珠宝项链,拍卖师抑扬顿挫地介绍那些珠光宝气的项链由来,佑果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神游的间隙中倒也听了几句拍卖师的介绍。 总而言之,那几条项链都身价不菲,在历史上都有着那么几任声名赫赫的主人,最后要么消失在人海现在被人发现,要么跟着曾经的主人一起下葬,然后被一些盗墓的家伙从遗迹里翻了出来。 而这些项链背后的故事也大多都是一些让人唏嘘叹惋的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或许是有点效果在的,至少佑果身后不少贵妇擦着眼泪举起牌子。 佑果猜想那些故事是为了给那几条项链抬抬身价编出来的,因为他了解的历史中,所谓的亡国皇后临死前戴的项链里应当是没有拍卖师介绍的那条的。 至于佑果是如何得知,这要多多感谢前几周目的库洛洛——如果不是为了接近他,佑果也不会如此废寝忘食地研究这个陌生又奇怪的世界里的各国历史。 意兴阑珊的佑果打了一个哈欠,他只是疲倦,并没有什么困意,只是他身边的堂兄卢卡瞧见打着哈欠的佑果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压低声音凑近佑果小声说:“佑果,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卢卡虽然并没有多说些什么,言语间也很得当,只是眉目间隐约的嫌弃意味很是浓重,如果是原来的佑果或许看不出来,还要因为堂兄这句话羞惭不已,但是现在的佑果又怎么会是原来的佑果。 以往卢卡在原来的佑果身上可是捞了不少的好东西,可今时却不同往日了,若是再让这个面慈心黑的堂兄从他身上捞好处,佑果就不叫佑果,叫牛油果好了! 佑果已经开始烦他,就算卢卡长的帅也没什么用了,可是卢卡是他的堂兄,他当然也不好表现明显,于是便微微垂下眼帘,抿着嘴有些不解而歉意地开口:“不好意思,堂兄,我对这些实在没有兴趣。” 卢卡刚想说就算没有什么兴趣也不能这样,佑果已经出声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 佑果似是无奈地耸耸肩,随意地开口道:“这些东西我家里多的是,我平时见的珠宝项链比这些要华丽好看的多,所以这些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吸引力。” “堂兄你喜欢吗?” 换做任何人说这句话都像是在装逼,可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佑果,图尔斯未来的继承人,这样的话出自他口反而没什么令人惊愕的了。 见惯好东西的人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实属正常。 卢卡嘴角的笑意凝固,很快又调整好表情用调侃的口吻说:“是了,是了,你见惯好东西,所以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正常。” “你如果喜欢我可以送你一套。”佑果亲近地说:“你是我堂兄,送你爸爸也不会说什么。” 卢卡心道,谁稀罕你送的东西!以后你有的我都会有!可是这话绝不能说出口,卢卡只是婉言谢绝,只说:“我要那些珠宝也没什么用,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佑果心里轻嗤一声,和系统说:“他心里都快酸的冒泡了吧?和我比?再修炼几百年吧!” 系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想:……报复心好重。 以后绝不可以得罪宿主! 一件件拍卖物品过去,最后成交的价格也一件比一件高,卢卡似乎也见到了一些自己心仪的物品,出声拍了一两件到手,最后终于到了佑果心里心心念念的鲁鲁卡遗迹出土的古籍,佑果眼睛一亮,思绪一转,坏心眼就跑到了身边的堂兄身上。 台上的拍卖师已经开始介绍鲁鲁卡遗迹出土的古籍,快速地介绍完古籍的由来和历史说完起拍价后拍卖师就开始挥锤让众人喊价。 作为唯一的一本研究鲁鲁卡遗迹的古籍,价格当然也相当美丽,起拍价就是八亿戒尼,拍卖师话音刚落,专门为了古籍而来的收藏家就急不可耐地开始喊价了。 “八亿五千万!” “九亿!” “十亿!” …… 喊价持续了一分钟,价格已经飙到二十亿戒尼,此时已经无人再喊价,本以为尘埃落定的结果却在拍卖师挥锤之前被人打断。 佑果举起手里的牌子,淡然地喊道:“二十五亿。” 最后古籍以二十五亿的价格到了佑果手里。 古籍到手佑果已经心满意足,卢卡表情还很平稳,殊不知一场狂风骤雨即将来袭。 “卢卡堂兄。”佑果微微笑着喊了一声卢卡的名字,等他看来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之前和我说替我买下拍的东西的话是真的吗?” 卢卡含笑的脸都开始僵硬,心想不过一句玩笑话你居然还放在心上?二十五亿戒尼,这要掏空他的大半身家!还只是为了区区一本不会在他手里的古籍! 他刚想出声:“我……” 然而佑果在他出声前轻飘飘开口了,“当然,我说这也只是开玩笑,哪里能让堂兄你出钱?我自己买就好,毕竟只是二十五亿戒尼而已。” 佑果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卢卡要是拒绝反而显得小气,他在佑果面前一向是靠谱懂事疼爱他的兄长,此时佑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不答应就奇怪了。 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的卢卡嘴唇抖了抖,周围人都看着,他也只能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我说的当然是真的。” 这样一句话说出去,卢卡大半的身家都要送出去,他靠在座位上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已经魂游天外了。他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紧,不要紧,以后这些钱都会回到他手里! 佑果还看不出他此时魂不守舍的状态,反而惊喜地感谢:“真的吗?堂兄!我太感谢你了!” 佑果给了卢卡一个亲密的拥抱,卢卡也回抱了一下,只是绷紧的手想落在的地方不是佑果的腰,而是佑果的脖子。 古籍最后被拍卖会的人送到了佑果身边,卢卡刷卡的时候心都在滴血,还要强颜欢笑地和旁人说:“这不算什么,都是小钱!给我堂弟花钱,能算花钱吗?” 佑果也在一旁腼腆地笑,和旁边喝彩的人说:“我堂兄可真是世上最好的堂兄!” 然而他心里却在说:“我堂兄可真是世上第一大蠢蛋!” 系统又默默叹息一声,看着卢卡颇为怜悯:都告诉你啦,千万不要得罪我宿主。 拍卖会圆满落幕,佑果坐上了回家的车,那本二十五亿的古籍就被拍卖会的人抱在怀里用一个防爆玻璃柜装着。 “小先生,要给您放在哪里?”抱着二十五亿的服务生笑容都小心翼翼起来,这东西摔一下怕是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佑果态度倒是很随意,这花了二十五亿的古籍对他来说似乎不值一提,只是摆摆手说:“放我车后座吧。” 等候良久的司机拉开车门,让服务生把那个小小的玻璃柜放进了车后座,佑果在坐车时总算想起被自己坑了一把的堂兄,于是又回头挥着手笑容灿烂再一次说:“卢卡堂兄,这次谢谢你了!” 卢卡心已经凉了半截,现在佑果感谢他无疑是往剩下半截的心上泼冷水,他倒抽一口凉气压下怒火,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没什么,小事而已!” 佑果心里笑:“什么小事,要了你半条命的小事吗?” 卢卡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调整好心情后恢复了以前的温文尔雅,自然地和佑果打趣:“你买这本书是用来做什么的?” 卢卡本是随口一问,他没期待得到什么回答,因为佑果兴致来时买什么也不奇怪,罗森杰不管他想要什么都会满足。 只是这次稍稍有些不同了,佑果听到他打趣的话后脸便迅速的弥漫上了一股红晕,配上他那张精致的脸简直就是色如春晓之花,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让人难以忽视。 “我……我。”佑果结结巴巴:“我用来自己看而已。” 卢卡眯起眼,心道:好啊,这幅表情一看就是有了心仪对象,就是不知道这心意对象又是谁了? 卢卡心里已经升起了十分的好奇,只是表面上还装作取笑的样子开口:“你这样说瞒不了我的眼睛,你是不是想把这东西送人?” 被戳中心事的佑果更不好意思说话,嗫嚅着嘴唇说:“没有的。” 一眼就能看透的小少爷哪里能瞒得住卢卡的眼睛,他心里冷笑一声:哈!被我抓住了吧! 然后继续兄友弟恭地问:“你这书都是我帮你买的,你想要送给谁却不告诉我,这不公平吧?” 佑果被说的没有办法,他自己本来也信任这个堂兄,于是犹豫片刻后还是将自己总是诗的少年情怀和盘托出:“这要送给我的朋友,他喜欢看这些书。” 男他和女她的发音完全不同,卢卡一听就发现不对劲:“是男同学?” “嗯。”佑果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就是那天送我的朋友。” 系统此时倒吸一口凉气:“你就这样说出来了?” 佑果淡然道:“对啊,有什么问题?” 系统犹豫道:“你不怕他找到库洛洛?然后两个人合起伙来骗你?” 佑果笑了一声,“我还怕他不找库洛洛呢。你觉得库洛洛会和我这个堂哥合作?我上周目最后一次见我堂兄就是在尸横遍地的宴会厅里,他人都被打成筛子了。” 系统沉默下来,佑果说的不错,像库洛洛那样的人,又怎么看得上卢卡呢? “你不用担心。”佑果和系统说:“虽然不知道这周目库洛洛和前几周目不同的原因在哪里,但是至少这段时间他不会伤害我。” 系统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佑果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是前三周目继承来的直觉吧。” 卢卡眼神很是茫然了一瞬,但是花不了多少时间他就想了起来,那天送佑果的只有两个男生,他并不需要多久很快就识别出了佑果所说的究竟是哪一个,毫无疑问,除了历史系的库洛洛·鲁西鲁显然别无可能。 讶然的情绪过去,卢卡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狂喜之情。 他很难不开心,谁让未来图尔斯家的继承人看上的竟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不容小觑,野心勃勃的男人! 他就不信,罗森杰在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男人之后还会毫不犹豫地将偌大的家业交给自己儿子,除非他不介意在他百年之后图尔斯家改姓! 只是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卢卡压下心头的狂喜,飞走的二十五亿也不那么让他心痛了,就连脸上的笑容都真情实意起来:“原来如此,佑果,你喜欢他?” 佑果先是点点头,然后又迟疑地摇摇头。 卢卡不太明白,便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佑果低着头小声说:“他对我很好,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这种好来的太快了。” 他隐约感觉不对劲,可是又沉醉在库洛洛的温柔之中无法自拔。 卢卡先是在心道自己这个堂弟脑子还不算蠢笨,接着又在心里嘲笑了佑果一番,然后立刻换上知心兄弟的表情诱哄:“你不要这样想,他既然对你好,那肯定是喜欢你的。” “更何况,你不喜欢他吗?” 佑果很快说:“我喜欢的!” 卢卡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又有什么关系?” 佑果感动的泪眼汪汪:“堂兄,你不介意?” 卢卡心道:我介意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等我找到你那个所谓的朋友好好商议,不信他对钱不感兴趣! 于是他继续善解人意地说:“我怎么会介意呢?这是你的选择,我当然支持你。” 佑果喜笑颜开:“堂兄,你真好!” 堂兄堂弟两个人互相微笑,心里竟不约而同地说:唉,他可真是个蠢货! 14 如何偕老 带着价值二十五亿戒尼的古籍的佑果哼着歌开心地回了家,而位于巴托奇亚境内某个豪宅中的库洛洛则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翻阅了一页书。 只要认真看过最近新闻的人,一定会认得出库洛洛手上的书便是前不久被灭门的韦尔伯家族中丢失的那本珍贵的古籍,然而这本珍贵的古籍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库洛洛的手心,原来被人精心保存舍不得翻阅的书本在库洛洛手中的待遇和一旁堆积如山的普通书本似乎别无二致。 踩着高跟鞋的金发女性默默地为库洛洛端来一杯咖啡,库洛洛眼都没抬,随口说道:“放在桌上吧,派克诺妲。” 派克诺妲沉默地将咖啡放在桌面库洛洛触手可及的地方,杯子刚刚放稳,正看书的库洛洛忽然开口:“派克诺妲,你怎么没去?” 派克诺妲一愣,安静地回答:“里面没有我喜欢的东西。” “哦。”库洛洛应了一声,“是吗。”就像刚才的问题只是随口一问。 派克诺妲默然地看着沙发上正在看书的库洛洛,他的坐姿并不端正,此时正斜斜地靠在沙发靠背上,胳膊倚着身边堆起来的书本撑着侧脸,表情随意又慵懒,竟被他硬生生表现出一股风流潇洒的气度。 库洛洛其实对自己坐姿标准不标准再清楚不过,可他就是喜欢这样坐,就像其他流星街的出生的人一样,他只是喜欢肆意妄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很少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可是最近,派克诺妲却觉得库洛洛有些奇怪。 “团长。”派克诺妲忽然出声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也不去拍卖会?” 库洛洛闻言终于抬眼看了眼派克诺妲,他笑着问:“为什么这么问?” 派克诺妲犹豫道:“不……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库洛洛垂眼继续翻了一页书,他看书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地过去却偏偏能够过目不忘,这样独特的天赋实在令人嫉妒。 “遇到一点特殊情况,所以我离开了。”库洛洛平淡地说:“这很奇怪吗?” 怎么不奇怪呢?派克诺妲想,可安静过后,她只说:“是,没什么奇怪的。” 客厅中只剩下库洛洛规律的翻书声,紧接着门外逐渐传来隆隆的声响,紧闭的大门从外被人推开,为首的窝金脚还没有踏进房门声音已经到了库洛洛耳边,他豪迈地笑着:“团长,我们回来了!” 合上书的库洛洛闻言看向归来的团员,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夜风顺着推开的门吹进了客厅,带来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库洛洛微笑着点点头说:“不错。” 拍卖会的战利品被在场的旅团成员瓜分干净,侠客却握着手机走到库洛洛身边说:“团长,你想要的那本古籍没拿到手。” 库洛洛从书里把视线拔、出来,眉头一挑:“?” 他等侠客的解释。 侠客摸摸头发,有些无奈地开口:“那本书被31号拍走了,我们就没有拿。”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库洛洛的意料,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沉思过后竟然扯着嘴角微微笑起来。 “哦。”库洛洛轻描淡写:“没拿到就算了。” 侠客有些摸不着头脑,很快他又像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团长,和31号坐一起的那个人也被我们抢了,不过飞坦准备杀他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他和31号是一起的,所以我就没让飞坦动手。” 库洛洛想了想佑果身边的是谁。 哦,是那个堂兄。 “不重要的家伙。”库洛洛眯了眯眼,轻描淡写道:“以后我解决。” * 佑果回家后就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晨醒来吃早饭时便听到老父亲忧心忡忡的慰问:“佑果,你昨晚没有遇到什么事吧?” 罗森杰这问题实在无厘头,佑果摸不着头脑,便问:“什么奇怪的事?昨晚从拍卖会回来之后我就睡觉了。” 罗森杰上下打量佑果,看到佑果目光没有躲闪说谎身体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后才算放下心,顶着佑果疑惑的视线叹息一声道:“你不知道,你堂兄昨晚出事啦!” “靠。”佑果心里一惊,和系统说:“难不成我那个堂兄作孽太多,这就遭了报应了?” 系统无语道:“你觉得呢。” 佑果讪笑:“开玩笑,开玩笑。” 听到罗森杰这样说的佑果脸上很快就出现讶异的表情,佑果和卢卡的关系从小就很好,作为弟弟担心也实属应当,更何况昨晚卢卡还帮他拍了一本二十五亿的古籍,怎么说他都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忧虑,“怎么会?卢卡堂兄怎么了?” “唉。”罗森杰叹了口气,又改口说:“不好过,断了几根骨头,不过相比起其他命都没有的人来说,他已是相当幸运了。” 受害者竟然不止卢卡一个人! 不知为何心里一跳的佑果下意识地询问:“谁干的?” 罗森杰颇为奇怪地看了一眼佑果,佑果迅速垂下眼帘做出担忧不已的表情:“堂兄应该很难受吧。” “哦,好像是什么新出现的盗贼团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罗森杰混不在意,忧心忡忡只对自己的儿子,知道佑果平安无事的他对其他人的安危也就不那么上心了,闻言只说:“你堂兄的情况还好,至少保住了一条小命。” “剩下的其他人大部分都遇到了抢劫的盗贼,不仅丢了东西,连命也没了。”罗森杰轻描淡写地说,商人此时的精明与算计在他那双如鹰隼一般的眼眸中暴露无遗,他像是同情一般的叹息一声,又接着道:“好些公司的社长都因此出事了,我总归是要帮帮忙的。” “天啊……”佑果吃惊地捂住了嘴,惊讶而忧心地问:“那卢卡堂兄呢?堂兄没事吧?” 罗森杰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发顶,安抚道:“没事,他就是受了点伤,现在在医院治疗。” 听到自己堂兄竟然遇到了这样不幸的事情,小少爷眼泪都逼红了眼眶,周围的佣人看着泪盈于睫的佑果,心里忍不住感慨:唉,我们少爷真是温柔善良。 而他们口中温柔善良的少爷心里正和系统说话:“害,还好,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系统:…… “不过我爹说新出的盗贼团伙?”佑果想了想,微垂的目光有些许的凝重,“系统……” 系统心提到嗓子眼,心想他难道猜出来了? 佑果说:“这个世界居然还有盗贼团伙!太不安全了!” 系统:“……哦。”真是想多了。 * 知道佑果安然无恙后罗森杰便派人将佑果送回了罗斯金纳,佑果虽然也乖乖回了学校,只是不管是上课还是在图书馆看书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这样的状态自然瞒不过某人的眼睛,于是在图书馆里,佑果被人用笔端轻轻点了点额头。 “怎么不专心?”库洛洛含笑看着佑果,声音很是温和:“我会生气的。” 库洛洛这样说也有原因,佑果的文学选修课又有新的作业,作为一个金融系的学生这样的作业实在有些让他为难,于是就找上了库洛洛,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帮助。 现在主动求他帮忙的佑果上课途中居然走神,也不怨库洛洛这样说话了。 库洛洛的话虽然是笑着从他的口中说出,佑果却全然不敢将库洛洛的笑言真当笑话看待,腼腆的笑了笑,还有些不好意思,佑果说:“对不起,库洛洛。” “没关系。”库洛洛说,“看起来你有心事?” 佑果的确是有些心事,他还记得拍卖会那晚看到的库洛洛,他心有疑惑,此时正需人来解答。 犹犹豫豫间,佑果便将自己的问题问出了口:“你……你去洛斯坦的拍卖会了吗?” 库洛洛微笑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之前好像在那里看到你了。”佑果小声说,他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的问题很没有理由,毕竟目前为止库洛洛和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是吗?”库洛洛笑了笑,脸上是讶异的表情,“这就奇怪了,因为我最近一直在家里看书。” 佑果没说话,库洛洛视线轻轻扫过他的表情,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相信吗?” 库洛洛虽然去了一趟洛斯坦拍卖会,可是很快就离开了那里,之后便一直呆在旅团基地看书,所以严格说来,他的确没有说谎。 他只是隐瞒了一些小细节。 佑果哪里敢说不相信,闻言便说:“那或许是我看错了。”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有些慌乱。” 他顿了顿,神情中出现一种忧愁的心绪,看到这样的表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他有心事,更不用说库洛洛。 于是库洛洛顺理成章地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佑果此时心头的确压着沉甸甸的事情,他的堂兄现在正在医院,作为兄友弟恭的好兄弟,他这个做弟弟的当然要去看望一番,这不是什么秘密,佑果直接说了出来。 “我堂兄住院了。”佑果叹息一声,表情担忧:“就是之前拍卖会结束后的事,他现在正在医院休息,我总想应该去看看。” “哦?”库洛洛挑眉,若有所思地说:“那就去看看?” “可是我又有些担心。”佑果又说:“他受伤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要去拍卖会,他也不至于受伤,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讨厌我。” 说到这里,佑果脸上歉意与愧疚交织,纤长的羽睫轻颤着,让人望之心碎。 然而这样泫然欲泣的表情下,佑果和系统说:“啧,我这个表情看上去楚楚动人,库洛洛一定认为我像朵花一样纯洁善良吧?” 系统:……他看你像个笑话。 库洛洛确实凝视着佑果垂泪的双眼凝视了很久,透明的眼泪在眼眶边摇摇欲坠,直到泫然欲泣的表情摆够,库洛洛抬起的指尖轻轻从佑果眼睑下擦过。 泪水被擦去,佑果微微抬眼,正巧对上库洛洛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 佑果:? 等他再看,库洛洛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为浓重的担忧。 “他不会生你气的。”库洛洛靠近他温声安抚:“如果你担心,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佑果心中一喜,脸上却犹豫地说:“你愿意去吗?” 库洛洛却抬手摸了摸他柔软顺滑的发丝,修长柔软的指尖从发间穿过,库洛洛的声音温柔让人沉醉:“我为什么不愿意?” 小少爷脸颊又飘起了浅浅的粉红,面红耳赤的他对库洛洛将要见他兄长的情况期待又忐忑,犹豫许久才在库洛洛的注视下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他幸福地笑起来。 佑果:好耶! 系统:佛祖保佑! 15 如何偕老 卢卡深觉自己最近流年不利,先是花了二十五亿戒尼买了本没什么用的破书,东西还不在自己手上就算了,结果回家路上转头就遇到沿路抢劫的盗贼团伙,不仅丢钱还差点丢命。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他正坐在车上盘算着怎么将佑果那个小男友拉拢到身边然后将这件事一举捅到罗森杰面前,结果下一秒就是一个急刹车,他差点从车后座滚下来。 正当卢卡张嘴想要怒斥司机时,抬眼却发现一柄尖锐冰冷的细剑已经穿透车前玻璃,捅穿了他司机的喉咙。 身材矮小穿着深色外套的男人正用那双细长的金属一般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卢卡已经不记得那个男人的样貌,只记得那双看尸体一般冷漠无情的眼神和口罩下沙哑的声音:“滚下来。” 卢卡两股战战马不停蹄地滚下了车,他不知道男人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却清楚这样的情况下什么身家背景都只是过眼云烟,只有自己的性命才是一等一的重要,于是他讨好诚恳地问:“您……您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 那男人夺过卢卡交上来的物品,金属色的眼睛似是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他眼中的卢卡可以是虫子,可以是牲畜,可以是尸体,但绝称不上是一个人,卢卡的心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他见过的人也不少,能在罗森杰身边混得不错也是有两把刷子在的,看到那男人的眼神就想到自己这次怕是在劫难逃,正当卢卡绝望地四处想方法摆脱这样的处境时,男人的举剑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 “等等,飞坦。”有人喊住了正要动手的男人,金发碧眼的青年举着手机走到飞坦身边,低下头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战战兢兢的卢卡。 “啊!”侠客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地说:“我记得他是和31号坐在一起的人吧?” “哈?”飞坦冷冷瞥过去:“那又怎么样?” 侠客苦恼地拍拍自己的头,和飞坦说:“团长和我说了31号不能动,他也坐在31号,所以他不能动呢。” 卢卡此时大脑一片混沌,只是下意识在想,31号?什么31号? 他一时想不起来,听到侠客的话只是下意识庆幸地想,难不成我死不了了? 被称作飞坦的人“啧”了一声,听不出究竟是遗憾还是无所谓,“知道了。” 卢卡还来不及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接着眼前一黑,他胸口似乎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翻滚着摔到了路旁的树下。 在昏过去的前一秒,卢卡忽然想起来拍卖会他和佑果坐的位置。 似乎就是31号。 * 被那一脚踹断了好几根肋骨的卢卡此时正气息奄奄地被捆成木乃伊一般躺在病床上,只不过相比其他命都没有的人,他已经称得上是好运气。 可是他心绪并不平静,脑海中还在反复回忆着那句“31号”。 31号!只有他和佑果! 他很难不怀疑这是自己那个傻白甜堂弟的诡计,可是转头一想,他又觉得自己那个堂弟根本没有本事认识那些凶残的盗匪。 怀疑升起又被他打消,胸口的痛楚又让卢卡时刻处于焦躁难安的状态,所以最近他的住宅一片死寂,请来照顾他的帮佣连大气也不敢喘,直到今天卢卡的房子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帮佣战战兢兢地走到床边通知卢卡:“先生,您的堂弟和另一位库洛洛先生来看望您了。” 卢卡终于从深切的怀疑中回过神,听到这句话后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很想说让他们快滚! 可是很快卢卡恢复理智,眼珠一转想,这不是个试探佑果的绝好的机会吗?于是他捂着胸口,喉咙像破掉的风箱一样沙哑着说:“让他们进来吧。” 帮佣很快离开房间,没一会儿就带着佑果和库洛洛走了进来。 刚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卢卡,佑果差点没认出来,等他确认了躺在床上的木乃伊就是他的堂兄,佑果差点没绷住从齿缝里流出一声笑,然后捂着嘴巴眼泪汪汪地扑到了床边。 “卢卡,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佑果握住卢卡唯一漏在外面的手,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你陪我去拍卖会。” 卢卡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索性被绷带包裹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他扯着嘴角尽力露出笑容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只是我不幸地遇到这种事而已。” “不,都怪我!”佑果表情沉痛,“我特地去找了一个有名的医生,他治疗骨折很有效,所以我买了很多药,希望堂兄你快点好起来。” “唉,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 两个人你来我往虚情假意了一番,卢卡见佑果脸上沉痛的表情不似作伪,心中顿时犹疑起来。 难不成那晚的事情他真不知情? 一旁的库洛洛尽职尽责地充当着背景板,遥遥打量着两个堂兄弟感人肺腑的兄弟情深的画面不置一词,直到这场戏告一段落。 卢卡还需要喝药,知道这件事的佑果立刻自告奋勇地离开房间拿药去了,库洛洛则坐在一旁波澜不惊地看着病床上正呼哧呼哧喘息的卢卡。 病床上的卢卡忽然看向库洛洛,询问道:“鲁鲁卡遗迹的古籍你收到了吗?” 库洛洛笑了笑:“什么古籍,我不知道。” 卢卡只是稍一转动脑子就清楚了,他那个傻子堂弟居然还没好意思把书给库洛洛,看来到现在还踌躇不前! 不过这样也证明面前的库洛洛在他那个堂弟心里还当真不一般! “你知道佑果喜欢你吧?”卢卡死死盯着不动如山的库洛洛。 库洛洛眉头微挑,颇感兴趣地看向病床上喘息着说话的卢卡,微微笑道:“有吗?我倒是不那么觉得。” 卢卡不相信,他冷笑了两声,喉咙里似乎还带着血腥气,他闻言笑起来,沙哑着声音说:“我这个堂弟从小就是蜜罐子里养大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所以喜欢你也不奇怪。” 库洛洛保持微笑,心里叹息,他难得说一次实话,对方居然还不相信。 然后库洛洛歪了歪头示意卢卡继续说。 “他看不出来,但是我不一样,我知道你就是个骗子。”卢卡呵呵笑起来,“我也是骗子,咱们俩彼此彼此。” 库洛洛眉头微扬,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床上苟延残喘的卢卡,嘴角的弧度又明显了一些。 他慢条斯理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卢卡咧开嘴笑起来。 “我知道,你就是想从他身上拿钱对吧?”卢卡声音急促,像是迫不及待一般:“我也可以给你!你知道吧?他那样的家世,他爸爸是不可能同意你和他在一起的,等罗森杰知道,你一戒尼也拿不到!” “但是我不一样,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只要你帮我!”卢卡眼睛里都布上了红血丝,似乎已经预想到未来的生活一般兴奋地说:“你帮我杀了佑果!只要佑果死了,他爸爸后继无人,唯一能找到的接班人只有我,我只要代替佑果成了图尔斯的接班人后,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只要你帮我!” 库洛洛看向床上的卢卡,扬眉笑了一下。 他没有正面回答正兴奋的卢卡的话,而是起身在卢卡床边慢条斯理地踱步,然后在床边站定:“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可他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卢卡眼前一亮,他以为库洛洛心有动摇,视线追随着库洛洛再接再厉地说:“不用你动手。” “我已经买了杀手,只要你在特定时间让佑果出现在特定地点,剩下的都与你无关!” 压低声音,卢卡左顾右看没有见到什么身影才稍稍放心,便继续说:“你还犹豫什么?这种机会可不多!” 他的口吻又变得傲慢起来,带着催促的意味。 “哦?”库洛洛也没有生气,只是弯了弯眼睛,“确实,这种机会的确很少。” 很快,库洛洛又问:“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卢卡大喜过望,接着便说:“还有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就是罗斯金纳一年一度的校庆舞会,那晚人多眼杂,有人出什么意外也不奇怪。” 库洛洛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卢卡开心了,库洛洛也很开心,两个人同时想:蠢货! 16 如何偕老 就在库洛洛与卢卡相视而笑时,佑果恰好端着药走进来,看到站在卢卡床边的库洛洛,佑果有些惊讶地说:“你们在聊天吗?” 佑果笑容越发动人,心里却和系统说:“系统,他们两个凑一起盘算什么呢?” 早被佑果安排偷听的系统静默一瞬:“你哥想杀你,让库洛洛帮忙让你上钩,库洛洛……同意了。” 佑果一愣,好半天才说:“哦……” 系统总感觉佑果声音里似乎很是失落,于是忍不住安慰:“你别伤心……库洛洛就是这样的人,大不了这个周目结束我们换一个?” 佑果:“ovo?我没伤心啊?” 系统:……? “我就是觉得我堂兄不太行啊。”佑果啧啧感慨:“什么年代了还用杀手这种老土的手段,啧啧。” 系统:“……是吗?” 佑果拼命点头,鄙视道“对啊对啊!好弱智哦。”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不害怕?” 佑果嘻地一声笑起来:“不害怕。”死的多了,死的死的也就习惯了。 “我好兴奋啊!” 系统:……可我现在好害怕啊。 救命,我的宿主好像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对于佑果的疑问,卢卡先笑起来,他在被单上擦了擦有些濡湿的掌心,看向走到他身边的佑果,面不改色地说:“我只是问问库洛洛你最近怎么样。” “我最近很好。”佑果看了眼身边笑而不语的库洛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有些支支吾吾:“他帮了我很多。” 卢卡笑起来,“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开心吧,开心吧!卢卡心里满怀恶意地想着,你也就只能开心这么点时间了! 佑果颇为感动,把苦的能让人把胆汁吐出来的药递给卢卡,情真意切地说:“堂兄,该喝药了!” 卢卡心情极为美妙,接过药碗就喝了下去,然后就被药汁苦的脸色扭曲。 佑果满怀诚恳地看着卢卡,卢卡不仅不能把药吐出来,还要微笑着把药吞下去,最后还要说:“有你端来的药,我一定很快会好起来。” “这是我应该做的,堂兄。”佑果笑起来。 苦不死你个小傻逼。 * 离开卢卡的别墅,图尔斯的司机开着车将两个人送回罗斯金纳,车里气氛很安静,库洛洛时常睁着那双深邃的黑眸凝视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他很安静,只是佑果却不同,他总是时不时悄悄偷看一眼身边的库洛洛然后迅速地收回视线,坐姿端端正正规规矩矩,放在身前绞缠在一起的手稍微流泻出一丝他的心绪。 佑果和系统说:“统,他在想什么?” 系统没说话,只是在想,它的名字怎么就变成统了。 佑果没等到系统的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统啊,库洛洛是不是在想怎么搞死我?”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但是看样子可能性很大。 佑果很生气,指责系统说:“你这个统很没用耶!你都不搞清楚攻略对象想什么,我要怎么成功嘞?” 系统:你讲话的方式真的很机车。 系统沧桑地叹口气,和佑果说:“那你想怎么样?” 佑果忽然羞涩:“没什么,就是想骚扰你。” 系统:……真的很想揍人。 系统的隐忍佑果并不知情,但是大概就算知道也不影响佑果持续性骚扰系统的行为,直到司机的车停到罗斯金纳大学的校门口,库洛洛下了车却发现佑果还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双眼微阖,似乎已经睡着了。 眉头微挑,库洛洛扶着车门弯腰轻声说:“佑果?” 正在骚扰系统的佑果这才回神,缓缓睁开眼,茫然又困倦地问:“已经到学校了吗?” 库洛洛点点头,在佑果下车的时候扶了他一把,清瘦却稳当的手轻轻握住佑果的手腕,库洛洛垂眸看了一眼手心中白皙的手腕。 那节腕骨白皙柔软,和库洛洛以前在流星街看到的都不一样,流星街的小孩子们虽然消瘦,但是身体却壮的好似钢筋一般,像佑果这样拥有软弱手臂的人是无法在流星街活下来的。 一时之间,他脑海中不期然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把这节脆弱的腕骨掰断会怎么样? 很大可能,佑果会直接哭出来。库洛洛漫不经心地想,佑果本来就是一个怕疼又怕苦的性格,甚至还有一些记仇。 如果那样做的话,佑果大概会怨他,这不是库洛洛希望看到的结果。 于是库洛洛扬唇笑了笑,然后松开了握着佑果手腕的手。 佑果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有些茫然地摸了摸鼻尖,心想:难道天气冷了? 不同系的宿舍位置也不一样,佑果的宿舍楼是两人最先到达的,宿舍楼下三两对情侣正在阴影处抱在一起难舍难分,佑果经过那些人身边时都没敢仔细打量,低着头从那些情侣中间穿过。 “我的宿舍到了。”佑果垂着头小声和库洛洛说。 库洛洛笑了一下,也没有挽留,而是说:“好,你上去吧。” 佑果没由来升起一阵阵失落,乖巧地向宿舍楼里走,可是脚步已踏上台阶时,佑果又忍不住回首向库洛洛的方向看。 库洛洛正站在原地,宿舍楼前的路灯亮着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柔柔地落在他身上,他今天穿了一件长风衣,此时正双手插兜随意地站在一旁不声不响。 原本正要离开的脚步暂停,库洛洛随意地抬眼向台阶上的佑果看去,夜色下他望过来的双眸漆黑如墨,然后朝佑果遥遥地送来一个微笑。 库洛洛张了张嘴,用唇语说:“怎么还不上去?” 那笑容穿林打叶一般,瞬间驱散了佑果脑海中的理智。 佑果一时间心跳如雷,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勇气,三下五除二地从台阶上跳下来跑到库洛洛面前,微微喘着气说:“你,你要上去吗?” 库洛洛没有说去,但也没有说不去,他要比佑果高一些,垂眼静静地看着佑果微颤的睫毛,然后轻笑道:“你想让我上去吗?” 佑果说不上来,一方面说,他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发生了那件让他面红耳赤的事情之后,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想到了不久之前买下的那本珍贵的古籍。 放在防弹玻璃柜中的书还安静地躺在他的书桌上,佑果每次看到它都想起库洛洛,但是一说到要如何把这本书送给库洛洛,他反而找不出什么好理由。 纠结中的佑果脸上不免露出犹豫踟蹰的样子,他太容易看懂,库洛洛几乎只是一眼就将他心里想的东西看清看透了,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拨动着佑果灿金色的卷发说:“没事,我就要走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足以表达出他的态度,佑果感觉得到库洛洛拨动他卷发时手指的温度,从小丧母父亲事务繁忙对他关注不够导致的结果就是佑果看似天真柔软却十分缺爱。 只要有人对他有一点点好他就忍不住沉醉下去,就像那狼子野心的堂兄只是在他小时候给了他几块糖,佑果便已经真情实感地将他当做亲生兄长一般尊敬爱戴了。 现在轮到库洛洛,结果也是一样。 理好佑果有些凌乱的鬓角,库洛洛垂眼朝佑果笑了笑起身要走,然而脚才迈出去一步,库洛洛的衣角就被身后的人轻轻扯住。 扯着他衣角的佑果不言不语,却也没有放手。 他回头朝佑果看去,神情间不见惊讶,口吻淡然道:“怎么了?” “我有东西想给你。”佑果顿了顿,继续说:“你可以去我的宿舍看看吗?” 这句话已经是明目张胆的邀请了,库洛洛不动声色地笑笑,“好啊。” 17 如何偕老 和上次佑果喝的醉醺醺的被库洛洛扛回宿舍的方式不同,这次库洛洛是作为客人理所应当地登堂入室了,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却落到摆在角落里的床铺。 和他之前来时看到的白色床单不同,这次佑果已经将床单都换成了如天空一般的蓝色,被子被佑果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里,床单被铺的平直,看上去干净又舒适。 库洛洛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恰好佑果这时拿着那本拍卖会上的古籍走过来,古籍还安静地躺在封存它的小小的玻璃柜中,就这样被佑果拿出来递给库洛洛。 “就是这个。”佑果坐在另一个椅子上小声说:“你不是很喜欢有关于历史文化之类的东西吗?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帮到你。” 库洛洛看了一眼手中的古籍,他还记得它,上次旅团成员从拍卖会上回来,只有这本书侠客并没有带回来,虽然他并不是十分在意这本书,不过阴差阳错下,这本书居然还是回到了他手里。 向来喜欢的东西都是抢到手里的库洛洛难得有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库洛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笑道谢,“谢谢,佑果,我很喜欢。” 佑果拼命摆手,腼腆地说:“没事的没事的,那天和堂兄去拍卖会正好遇到,所以就买下来了。” 库洛洛记得卢卡就是被飞坦一脚踹成那样子的,他看着手中的书随口问道:“是吗?花了多少钱?” 应该是不便宜。 库洛洛心想,从鲁鲁卡遗迹出土的东西价格普遍三亿戒尼起步,像这种记录了鲁鲁卡国文字的书应该会更贵一些。 不过多少的数字对库洛洛来说也只是一串数字,因为他从来不花钱买什么东西,想要的话抢走就好。 佑果继续腼腆一笑,“不贵,二十五亿戒尼而已。” 库洛洛忽然沉默下来,又问:“你自己买的吗?” “不是,我没有花钱。”,佑果笑容忽然变得灿烂许多,想起了卢卡那仿佛刀子割肉一般的表情连语气也欢悦起来,“是我堂兄帮我买的,他很开心能帮我,毕竟他最喜欢我这个堂弟了。” 喜欢的恨不得干掉我。 库洛洛:…… 库洛洛蹙着眉头难得严肃思考起来入赘图尔斯家的可能性。 笑容灿烂的佑果和系统说话:“嘿嘿嘿嘿嘿嘿,花讨厌的人的钱就是爽!” 系统:……千万不要得罪我那个小心眼的宿主。 将手中的古籍收好,库洛洛又看向书桌上摆放的牌位。 从上一次开始库洛洛就想询问了,只不过醉酒的佑果十分嘴硬,库洛洛一时之间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却是个好机会了。 库洛洛的视线一直落在桌面上,佑果同样注意到了这件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桌上为原本的佑果准备的牌位。 佑果神色不见慌乱,而是朝库洛洛好奇地询问:“库洛洛,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库洛洛当然不知道,他好脾气地笑笑,似乎也不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而感到尴尬,语气柔和地询问:“你能告诉我吗?” 这就表现出佑果出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优势了,他指着桌上写着名字的牌位面不改色地说:“这个是我从一个隐居的少数民族那里知道的,他们说把人的名字写在这种牌子上就可以保佑自己,秘诀就是每天定期烧三炷香。” 这当然是在撒谎。 “是吗?”库洛洛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他饶有兴致地扫过桌面上的牌位,然后说:“很有趣。” “我也这么觉得。”佑果眨眨眼,“你想要吗?我可以帮你刻一个送给你。” 语气里竟透露出意思迫不及待的意味。 “你会做这个?”库洛洛似是有些意外。 佑果点点头,谦虚地说:“只是一点点。” 库洛洛并不觉得佑果所说的“一点点”就真的只是一点点了,那双漆如点墨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似乎有些期待的佑果,翘起唇角微微笑起来:“还是算了。” 佑果漂亮的脸上立时露出失落的神情,恹恹地说:“好吧。” 系统:“……你还真不亏心啊。”送人写着名字的牌位。 佑果嘻嘻笑:“那是什么,我不知道诶!” 佑果的表情很是失落,库洛洛看了半晌,冷不丁问:“你很想给我做一个吗?” 佑果诚恳地点点头,他这点一直很好,如果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分享给喜欢的人。 库洛洛摸了摸佑果的头发,手法很是娴熟,既温柔又疼爱,这样抚摸的手法可以说是对人,也可以说是对十分喜爱的宠物。 “你要是想做,那就做吧。”摸完佑果的头发,温热的手掌又顺着脊柱缓缓下移,轻轻拍了拍佑果的背。 库洛洛低头靠近,忽然说,“我不介意。” 暖黄的灯光在这样的氛围下忽然添了许多暧昧,库洛洛略带薄茧的手心缓缓地抚摸着佑果的脊背,隔着衣服碰到佑果细嫩而敏感的皮肤,佑果在库洛洛这样温柔暧昧地抚摸下情不自禁地发起抖,身体已经先于记忆替他回忆起了那晚让人醉生梦死的感觉。 库洛洛俊秀的脸近在咫尺,佑果视线一时飘浮起来,脸颊飞起薄粉,不由地向库洛洛靠过去。 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又陡然升起了一丝紧张与期待。 “系统。”佑果忽然说:“现在气氛好刺激啊!他是不是想和我那个?” 系统:“……哪个那个?” “害!”佑果恨铁不成钢地说:“就是那个那个啊,拟声词!” 系统痛苦地想,我为什么会秒懂,“……不知道。” “好吧。”佑果说:“嘿嘿嘿!” 系统:…… 佑果甚至已经准备闭上眼,然而想象中的吻并没有落下,库洛洛放在他背后的手松开,又轻轻摸了摸佑果的脸。 库洛洛看着面前的佑果,温柔地说:“你的论文写完了吗?” 佑果:“……” 库洛洛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佑果,论文写完了吗?还有多少?” 佑果差点哭出来:“没、没有。” “哦。”库洛洛朝佑果露出恶魔的微笑:“先把论文写了吧。” 佑果:“……好的。” 佑果汪的一声和系统哭出来:“库洛洛他是不是有病!大晚上的写论文!” 系统:嘿嘿嘿。 18 如何偕老 库洛洛离开佑果的宿舍后没回学校给他安排的房间,而是翻墙出了大学,去了幻影旅团在巴托奇亚共和国的基地。 基地在一处老式的小型复古别墅中,原本的主人在哪里也不必多说,反正现在这座别墅在附近人的眼中已经成为原主人亲侄子暂居的地方了。 库洛洛推开门,别墅里正吵闹不休,窝金和信长正面对面坐着掰手腕,虽然两个人同属强化系的强者,只是在腕力方面信长仍然差了窝金一筹,不过五六分钟僵持的双方就分出了胜负,信长的手被窝金狠狠地砸在实木制成的桌面上,木屑飞溅,坚硬的塔塔尔木转眼就被信长和窝金砸出了一个深坑。 塔塔尔木是世界上最坚硬的木材之一,每斤的价格足有三百万戒尼,用这样一整个塔塔尔木做一张桌子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沙发上正玩儿手机的侠客听到声音一看,顿时哀嚎一声:“窝金!信长!这张桌子很贵的!” 信长和窝金满不在意,闻言便说:“完了我们再拿一个回来不就行了?” 这个拿究竟是怎样拿就不得而知了。 侠客好像感同身受一般叹了两声气,可是心里对这个被砸出坑的木桌到底有多少可惜之情也只有他自己心里面清楚了。 库洛洛推门进来时一直注意着大门动静的派克诺妲立刻直起腰,“团长。” 库洛洛看向派克诺妲,微微点头,在场的团员在注意到库洛洛时不约而同地起身纷纷看向他,异口同声地喊道:“团长。” 库洛洛环顾四周,笑了笑,“大家看起来都不错。” 除了像现在这样必要聚集在一起的情况,绝大部分时候作为首领的库洛洛都不会拘束自己团员们的生活,有时五六个月不见也是常事,现在大家再一次聚在一起当然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库洛洛又盯上了一个庞大的家族。 那个家族请了不少颇有名气的念能力者保护自己,其中还有两名一星猎人守护左右,虽然对自己团员的能力有很大信心,但为了保证行动万无一失,库洛洛这次少有的将大部分旅团成员都找了回来。 宣布好开始行动的时间,库洛洛走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准备换衣服,那本佑果给他的古籍被库洛洛放在床头,等到换好背后有着逆十字的黑色大衣,库洛洛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那本放在床头的书,眼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叩叩。” 侠客听到库洛洛的声音后才走进去,他握着手机朝库洛洛笑着挥了挥,道:“团长,所有信息都已经录入完毕了。” “做的不错。”库洛洛点点头道:“对了,侠客。再帮我查一个人。” 侠客洗耳恭听。 库洛洛转过身抬脚朝门外走去,经过他时漫不经心地说:“卢卡·图尔斯,查查他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侠客爽快地应了下来,他没有问什么理由,只知道对于库洛洛的命令听从就足够了,正准备和库洛洛一起离开的侠客起步时视线扫过库洛洛的床头,熟悉的封皮让他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奇怪,侠客想,那本书不是被人拍走了吗? * 库洛洛已经有三天没有来上课了,具历史系的教授说,库洛洛似乎生了病,最近一段时间都要在家养病,所以不便来学校上课。 然而佑果清楚这话简直是在放屁,因为在库洛洛请假的前一晚他还生龙活虎地在佑果宿舍压迫他写了一晚上的有关于欧奇玛帝国文学进化史的论文。 系统和佑果说:“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被你写的论文气病了?” 佑果微笑:“你在说什么,人家听不懂啦。” 掏出评分写着a+的论文,佑果微笑着再次重复了一遍:“看到没,整个文学选修课只有我一个人是a+哦。” 系统:……笑的好恐怖。 历史系教授对库洛洛这个学生一向看重,现在乍一听闻他有段时间不能来学校生怕他会落下什么课程,于是便积极地联系起与库洛洛关系好的同学,希望同学在看望他的时候能够将最近学习的东西也都一并交给库洛洛,然而奇怪的是,明明身为历史系的学生,可整个历史系知道库洛洛住在哪里,拥有库洛洛联系方式的人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教授无可奈何,最后总算是找到了金融系佑果和拉尔夫。 于是将资料和课业带给库洛洛的任务,自然而然也落在了佑果和拉尔夫的头上,佑果不好拒绝,只能连连应声,答应了历史系教授的请求。 拉尔夫本来也要作为一份子前去,然而很不巧的,他最近刚刚脱单,和女友蜜里调油恨不得整天黏在一起不舍得分开,于是这件事最后也就成了佑果一个人的事情。 “不好意思啦,佑果。”拉尔夫双手合十充满歉意,“我完了请你吃烤豪鼻狂猪!” 佑果眯起眼,义愤填膺地和系统说:“哼!他以为区区烤全猪就能收买我吗?” 佑果狠狠看向拉尔夫:“我要超级爆辣味的。” 系统:……并不意外还有点想笑。 佑果:ovo,可是烤豪鼻狂猪真的很好吃诶! 和拉尔夫告别之后佑果拨通了库洛洛的电话,短暂的响铃后电话就被人接了起来,听筒处传来对方模糊的呼吸声,佑果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库洛洛。” 库洛洛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佑果。” 他的声音很轻,嗓音条件得天独厚,就算经过电波信号的扭曲后有些失真,佑果仍旧不免有些微微红了脸颊。 捧着手机,佑果小声说:“库洛洛,你生病了吗?” 佑果似乎听到库洛洛那里笑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很快那些喧杂的声音又归于寂静。 “呵。”库洛洛笑了一声,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差不多吧。” 佑果并不明白这个差不多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担忧,握着手机的佑果话语中的紧张几乎溢出来,他有些着急地说:“你还好吗?听你的教授说,你生病了,他找到我拜托我把最近的资料和文献交给你……” 说完,小少爷心底也不免升起许多埋怨:“……你、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库洛洛没有回答,听筒那里沉默了一会儿,佑果听到他说:“那你要来找我吗?” 佑果当然是想去的,闻言便下意识地说:“可以吗?你在哪儿?” 库洛洛或许是很享受佑果此时心急如焚的状态,他轻轻翻了一页书,不紧不慢地说了一个地址,等到听到佑果那句“等我”后,库洛洛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然后关掉了通话中止的手机。 早已经按捺不住八卦心思的侠客笑嘻嘻地问道:“团长,是那个给你二十五亿戒尼书的人吗?” 库洛洛随意地点点头,侠客又继续问:“他是谁?” 如果不是做了什么让他不愉快的事情,对于自己的团员库洛洛一向是和颜悦色的,听到侠客的询问也只是轻笑了两声。 “是只小老鼠。” 库洛洛平淡地又翻阅了一页手中的书本。 侠客挑了挑眉。 带着库洛洛给的小老鼠的评价,离开库洛洛房间的侠客抬眼就看到正坐在客厅握着游戏手柄打游戏的飞坦,电视里被掌控的游戏人物的电光火石间就消灭了一排敌人。 飞坦的操作行云流水,谁能想到他这只是第一次上手玩儿这款游戏? 打扰正在游戏中的飞坦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然而侠客却满不在意地靠近,坐在一旁加入战局,直到打了七八局,侠客忍不住说道:“飞坦,你猜我从团长那里知道了什么?” 飞坦不耐地斜睨了侠客一眼,冷冷道:“有屁快放。” “啧。”侠客有些失望地咂咂嘴,飞坦这个冷冰冰的性格还好他早已习惯,于是自然而然地接下去说:“你知道送团长那本书的人是谁吗?” 飞坦冷漠道:“没兴趣。” 侠客无语半晌,感觉自己对牛弹琴,深叹一口气。 飞坦嫌他麻烦,忍了又忍,为了早点打发分享欲爆棚的侠客,又冷冷道:“谁?” 侠客眼睛亮起来,愉快地说道:“一只小老鼠!” 说了和没说一样,飞坦太阳穴突突的跳,“滚远一点。” 侠客也不留恋,立时拍拍屁股就走,摸着下巴思考库洛洛口中的小老鼠究竟是谁。 团长看起来心情不错。 侠客想,所以那应当是一只非常狡猾、爱偷油的小老鼠。 所以才能让老奸巨猾,像猫一样的库洛洛感到有趣。 手中的手机被侠客握在手里运指如飞,之前库洛洛让他查的有关于卢卡·图尔斯的资料已经尽数被他收集在手机中,详细到卢卡·图尔斯三岁还在尿床的糗事也没有放过,当然也没有错过卢卡·图尔斯花费五千万戒尼买佑果命的转账记录。 随意扫过一眼手机中佑果的照片,侠客满不在乎地想可惜了一张漂亮脸蛋,然后将收集到的所有资料都尽数发给了二楼的库洛洛。 他正轻松,紧闭的别墅大门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这样有礼貌的敲门声是绝不属于幻影旅团中的任何一个人的,侠客指间夹住一支天线,笑容满面地走近别墅大门拉开了一道口。 阳光通过开启的缝隙洒落进来,侠客眼前忽然被忽然出现的灿金色晃了一下眼,他垂眸细看,刚才还在手机里见过一面的唇红齿白的小少爷此时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侠客心里吹了声口哨。 收起夹在指间的天线,侠客歪着头笑眯眯地说:“你好?” “你找谁?” 金发碧眼的青年笑起来如狐狸一般狡黠,站在门口的佑果心脏猛地一跳,然后迅速地绷住了自己的表情。 “是他。”佑果语气复杂:“那个在接待室的侍应生。” 系统同样艰难地点点头,它也认了出来。 佑果并不意外再次见到侠客,不如说这种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三周目下来,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库洛洛的身份并不简单。 见到陌生人的佑果明显有些慌乱,很快他恢复平静,提着手中的袋子文文静静地说:“我找库洛洛。” “哦!”侠客笑了笑,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他就是那个小老鼠。 “请进。” 侧身给佑果留出一个人进出的通道,侠客笑眯眯地说。 有些安静的别墅内好像藏着一个择人而噬的野兽,佑果只是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19 如何偕老 别墅里坐在地板上的飞坦正在打游戏,没有侠客在一旁拖后腿的他显然更加游刃有余许多,干脆利落地通关后,电视机里顿时响起叮叮当当的游戏胜利音效。 扔掉游戏手柄的飞坦斜眼看过去,那双狭长的金属色双眼此时杀气腾腾,看向佑果时他的视线冰冷刺骨。 拉高衣领遮挡了半张脸,飞坦盯着侠客冷冷地开口:“他是谁?” 他甚至都不屑于询问佑果,也或许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佑果被飞坦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得脸色苍白,他虽然被家里人一贯呵护的很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别人的态度感觉不敏感。 飞坦不喜欢他——准确来说,他根本无视了佑果。 “啧啧啧。”佑果说:“系统,看样子库洛洛不简单啊。” 系统想起前三周目忧愁地叹气:“唉,可不是吗!” 佑果苍白的脸色很难被忽视,侠客不好让这位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客人被飞坦吓到,于是很快出声和飞坦说:“他是团长的客人。” 飞坦瞬间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眼神,对他而言,像佑果这种弱小的似乎能被他一指头戳死的存在和脚下随意踩过的石头一样没什么意义,不过既然是库洛洛的客人,他也从不会多问,而是冷冷说:“知道了。” 侠客一直将佑果带上二楼才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飞坦他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欢见陌生人,希望你不要被他吓到。” 佑果本人是听不出侠客的口吻里带着什么歉意的,不过作为小少爷的佑果却很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腼腆着说:“没关系没关系,是我来的太匆忙,打扰到你们了。” 真是贴心。 侠客顿时笑的阳光灿烂,眨眨眼小声说:“你真可爱。” “啊?”佑果茫然地看向侠客,侠客却歪歪头又笑起来:“我说,库洛洛的房间到了。” “哦!”佑果立时露出恍然的表情,认真地道谢:“谢谢。” “不客气哦。”侠客摆了摆手,转身朝楼下走。 佑果站在库洛洛的门前迟疑了一瞬才推开门走进去。 明明现在还是白天,房间里却拉着窗帘开着橘色的灯,库洛洛此时正坐在床上,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光裸的上身靠着床头,从库洛洛的肩膀到腰际都缠着一圈圈白色的绷带。 微弱的开门声让库洛洛循着声音抬起头,看到佑果便扬眉微笑起来:“佑果,你来了。” 佑果看到库洛洛时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一直走到库洛洛的床边,床边有一把椅子,佑果顺势坐下,目光便落在了库洛洛上身被绷带缠绕的地方。 库洛洛的左肩还有腰际都缠绕着白绷带,隐约还能看到浅浅的血色。 这样大的面积足以见得库洛洛受了不小的伤,可是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剩下的模样似乎和平时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哇哦。”佑果顶着担忧的表情和系统称赞:“库洛洛身材真不错啊,嘻嘻。” 系统:“……我以为你会担心他的伤?” 佑果不解:“啊?为什么?反正又死不了。” 系统:…… 一人一系统的对白并没有流露出去,床上的库洛洛眉眼带笑,面容俊朗雅致,苍白的脸色非但没有让他显得狼狈贫弱,反而更加凸显出一股独特的脆弱的气质。 看着受伤的库洛洛,佑果担忧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受伤了?你不是说只是生病而已吗?” 他抬手想摸摸库洛洛被绷带包裹的地方,触手一片微冷温润的皮肤,库洛洛竟也没有阻止佑果的动作,而是微微一笑说:“如果我说我其实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恐怕就永无宁日了。” 不管是历史系的教授还是历史系关注他的同学,听闻库洛洛受伤的消息一定会大批大批地赶来看他,然后询问他受伤的原因,倒不如说只是一场小感冒,反而不会引起什么大的注意。 毕竟感冒常见,受伤却不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了。 佑果隐约明白,但又不得其解,只好怔怔的点点头,然后收回刚才触碰库洛洛被绷带缠绕着伤口的手 心里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佑果遗憾地说:“唉,能再摸久一点就好了。” 系统无语道:“你不是以前怕他怕的要死吗?” 佑果慢吞吞地回答:“以前是以前,现在……” 系统:? 佑果摇头晃脑地继续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系统:……嗨呀,气死了。 看着库洛洛身上的伤,佑果有些惊疑不定地询问:“你……你怎么会受这样严重的伤?” 库洛洛听到佑果的问题也不见慌张,握着手中的书气定神闲地说:“是遇到了一点小事,不过问题已经解决了。” 他看向佑果,微微一笑,启唇低声询问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佑果当然是想知道的,他一方面担忧库洛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另一方面又敏感地察觉到库洛洛身上有他所不知道的神秘和危险。 单纯善良的人是不是总是会轻易地被那些和他相反的危险神秘吸引?至少对于佑果来说是这样的,他看着库洛洛,即使内心清楚地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的危险性,可他还是忍不住放纵自己沉迷。 佑果的心脏咚咚咚地跳起来。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 佑果等着库洛洛的答案,可是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跑过去,库洛洛却什么都没说,而是笑着隔开了一点和他的距离,抬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说:“这种事我自己说出来就不有趣了。” 佑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失落还是庆幸,垂着头有些喃喃自语:“那要怎么样知道呢?”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库洛洛慢条斯理地说:“佑果,你其实很聪明。” 库洛洛揉着佑果头发的手滑到了佑果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擦过佑果柔软的皮肤,像是用烧红的烙铁一般在他柔软的脸上留下一连串火红的印记。 佑果脸颊滚烫,库洛洛那若有似无的暧昧与亲密让他几乎不知所措起来,他呆呆地看了库洛洛半晌才猛地回过神想起自己这次来找库洛洛的目的,于是他低头避开了库洛洛的手,将身边装着教授托付给他的资料的袋子递给库洛洛。 “这是教授让我给你的东西。”佑果目光闪躲,不敢看库洛洛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佑果本意是为了转移话题,不过看这样的伤势,也许不会很快了。 然而库洛洛却说:“很快。” 将佑果递来的东西接过,可那袋资料被库洛洛随手放到了一边,他依然静静地看着低着头面红耳赤的佑果,有些玩味地笑了笑。 “除了这个,你没有想说的了吗?” 佑果茫然地眨眼睛:“说什么?” 库洛洛有些失望地摇摇头,竟然孩子气地叹道:“我以为你会想我,看来是我想多了。” 佑果脸腾地红起来,过了很久才小声说:“……想。” 库洛洛好像没听到一般,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什么?” 佑果这次稍微抬高了一些声音:“……想的。” 库洛洛似乎勉强满意了,轻笑一声不再追问,而是重新翻阅起来刚才暂停阅读的书本。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佑果一直等到脸上滚烫的温度消退了一些才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库洛洛,他手中翻阅的书也映入了他的眼帘。 就是佑果送给他的那本古籍。 送给别人的东西被好好地使用,作为赠予者也会觉得开心,佑果又垂下眼,微微翘起了嘴角。 “这本书怎么样?”佑果忽然问。 库洛洛轻轻看了一眼身边的佑果,佑果此时正端坐在一旁,放在膝上的手似有些不安地摩挲。 “很不错。”库洛洛笑着说:“里面讲述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看到库洛洛愉快的表情,佑果似乎也变得愉快起来,他有些好奇地询问:“里面讲了什么?” 说来有意思,虽然这本书已经被他“买下”,可是作为前任主人的佑果却一个字也没看过就转赠给了库洛洛——也幸好库洛洛喜欢读书,这样说来,也不算亏待了这本珍贵的古籍。 毕竟,书本来就是用来读的。 “什么故事?”佑果不耻下问,纯澈的眼神好奇又灵动。 库洛洛挑了挑眉,“你想听吗?” 佑果诚恳地点了点头。 库洛洛笑了起来,他心里是有两分愉悦在的,幻影旅团的成员除了他和侠客之外再没有人喜欢读书,而侠客比起读书更喜欢电脑之类的科技产品,所以他这个唯一的团长在有些时候也孤僻极了。 现在佑果想听,库洛洛便也兴味盎然地说起来。 他垂眸看向佑果,那双碧蓝的眼睛乖巧而热烈地望着他,微微歪着头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库洛洛很满意,于是口吻温和地说起书中提到的那个传说。 “鲁鲁卡文化里,蝴蝶有一种很特别的意义。”库洛洛说话时的语调轻缓,娓娓道来:“鲁鲁卡文化崇拜神灵,认为自然界中的万事万物都有创造它们的神灵,而创造蝴蝶的神灵和鲁鲁卡文化中的梦境之神息息相关。” “鲁鲁卡人认为蝴蝶是一种美好的生物,它们是梦境之神的使者,每当夜晚降临,鲁鲁卡人入睡的时候,蝴蝶就会带着梦境之神赠予的美好的梦境送给所有夜间熟睡的人。” “蝴蝶在鲁鲁卡人眼中具有神奇的灵性,它不仅能够分辨人类的好坏,甚至能够承载普通人的梦境,如果一个人熟睡的人在睡梦中极度想念另一个人的话,蝴蝶就会带着那个人的梦境飞往他思念的人的身边。所以鲁鲁卡人在传递情愫时,就会捉上许多蝴蝶赠送给自己心爱的人。” “他们相信,每当自己夜晚思念对方时,蝴蝶会带走他的梦送给自己的爱人,于是当他们互相思念时,就可以踏着梦境再一次重逢。” 佑果听地近乎着迷,他从未听说过这样浪漫的传说,这样的故事在库洛洛的转述下似乎都变得动人许多,佑果甚至忍不住追问:“还有吗?” 库洛洛却止住了话头,微笑着看向佑果道:“佑果,你会梦到我吗?” 佑果一时愣住,他迟疑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库洛洛并不生气,而是继续言笑晏晏地询问:“那你觉得,我会梦到你吗?” 佑果没有自信到那种程度,于是同样摇摇头。 库洛洛对他很好,看向他的时候眼里似乎都带着笑,可是这样的好来的太快太突兀,佑果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只是被动地承受了这一切。 佑果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样的好太虚假,就像是现在,他来到库洛洛的住所,可是却对他的同伴一无所知。 但怀疑升起时,他又会觉得自己是否过于疑心深重。 “可是……”沉默了一会儿,佑果又小声说:“我希望你梦到我。” 闻言,库洛洛像是被逗笑了一般轻笑出声,他靠在床头微微侧着头看向佑果,黑沉沉的双眸静静地看着他。 “这样吧。”库洛洛慢悠悠地提出一个提议。 “如果我们两个人之中有谁先梦到的话,一定要告诉对方。” 佑果重重地点了点头。 20 如何偕老 库洛洛果然信守诺言,他说自己很快会回到学校,第二天一早佑果就在宿舍楼下看到了他。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校庆舞会了,最近学校里喧喧闹闹气氛热烈,佑果被楼下声音吵醒,随意拉开窗帘向下一看,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库洛洛穿着高领的灰色毛衣和一条浅色的长裤,手里握着书本和周围经过搬着东西的学生含笑打招呼,佑果从窗边看到他后几乎是从自己的床上蹦了起来,然后迅速地套上衣服拿起书便飞奔下了楼。 一直快要走到库洛洛身边佑果才慢慢停下步子,一点点挪到库洛洛身边说:“你、你怎么来了?” 口吻里带了一些小雀跃。 可想起库洛洛身上的伤,佑果眼里又有了一些担忧。 “你不是受伤了吗?” 天气有些冷了,风卷起树叶吹来时带走了太阳照耀时的一丝热气,库洛洛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然而眉宇间却波澜不惊,好像那些换做常人早已经痛到死去活来的伤口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 事实上,他的忍痛能力和恢复力的确十分强大——这就是从小在流星街长大的孩子们的优点了,除非将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或者直接捏爆他们的心脏,流星街人总是能拖着残破的躯体活到最后一刻。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库洛洛轻描淡写地说,在他的口中倒也有几分说服力。 然后他笑着问:“佑果,你不乐意见到我吗?” 佑果这次回答的很快,摇着头说:“当然不是!”说完,他又看着库洛洛此时被绷带包裹着的部位,忧心忡忡地询问之前没有问的问题。 “可是你为什么会受伤?” 那样的伤绝不可能只是因为意外,他本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可是浓烈的好奇心还是让佑果忍不住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他想再了解库洛洛一些,至少不要一无所知。 “出了一些意外,遇到了两个难缠的人。”库洛洛说:“不过还是解决了。” 佑果不解地看着他,一个读书的学生,能遇到什么难缠的人呢? “什么事会很难缠?”佑果询问,他试探着想多了解库洛洛一些。 可是库洛洛并没有告诉他,他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佑果,然后摇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起自己的得到的新念能力,库洛洛笑容都真实许多:“但是收获很多。” 佑果没得到想知道的东西,眼神里便带了点失落。 库洛洛瞧出来了,他不打算瞒着佑果,但也不计划轻易说出,于是便笑盈盈地说:“佑果,你想知道这件事也不难,可是要是全都由我说出来,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佑果迟疑了一瞬,“那我要怎么做?” 库洛洛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为什么不自己找找呢?” 佑果用那双怯生生的眼睛看着库洛洛,“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库洛洛笑容未变,他微微弯腰凑近佑果,指尖轻轻拈走粘在他脸颊上的睫毛。 “你明白。” 库洛洛的声音温和又轻柔,带着一丝笑意:“我知道你很聪明。” 罗斯金纳里提醒上课时间的钟声在此时响彻校园,库洛洛直起腰看了一眼教学楼上的钟表,三两成群的学生随着钟声移动。 “一会儿见。” 库洛洛和佑果道了别,佑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呆呆地挥了挥手。 沉默的系统此时忽然小声问:“你怎么样?” 库洛洛的背影直至成为一个小点佑果才转身回自己的宿舍,刚才茫然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无踪,佑果踏进自己的宿舍闭上门靠着门板重重地呼吸了两口气。 “不怎么样。” 佑果合上双眼,冷汗在刚才已经完全的浸湿他的后背,“库洛洛想让我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如果只是贪图图尔斯家里的财产,库洛洛绝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让佑果察觉他的不对劲,可是现在他不仅喜闻乐见,甚至还相当乐意一力促成让佑果探寻他现在身份下的秘密。 系统很奇怪,这不符合库洛洛的人设:“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将自己的头发向后捋顺,佑果忽然发现自己经过前几周目的洗礼,面对库洛洛他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甚至还有余力思考别的问题了,这或许也是好的方面,他应该要感谢库洛洛才对。 “不知道。” 佑果睁开眼挺直了脊背,刚才渗出的汗水已经随着时间逐渐风干,他慢慢地走到床边,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双湛蓝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眯起眼笑起来。 “但我觉得很有趣。” 系统一时噤了声。 * 佑果回到图尔斯家的别墅时,父亲罗森杰正在看旗下公司新一轮的财务报表。 他带着金丝边眼镜眯着眼全神贯注,工作的时候罗森杰是很厌恶有人出现打扰到他的,可是这种情况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佑果。 佑果站在罗森杰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罗森杰抬眼一看,脸上的烦躁与不耐几乎以眨眼的速度消失不见,合上手中的钢笔,罗森杰几乎是惊喜地走过来拍了拍佑果的肩膀。 “佑果,你怎么来这里了?”罗森杰喜形于色,“是找爸爸有什么事吗?” 佑果笑起来,“没有事情就不能找爸爸你了吗?” 罗森杰自然是摇摇头,“当然不是!你想什么时候找我就什么时候找我,我怎么会阻止你?” 从没感受过正经家庭氛围的佑果几乎要被罗森杰的满腔父爱倾倒,他对这个世界唯一留恋的事物也只有对他宠爱的几乎没有底线的罗森杰了。 “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佑果说:“管家说你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我总要来看看我爸爸究竟是怎么样不好好吃饭才行。” 或许是担心罗森杰这样不吃不喝地工作下去有猝死的风险,管家千思万想下决定让自家的小少爷出马。 也幸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罗森杰先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心爱的儿子。 “管家告诉你这些做什么,我哪有不好好吃饭呢?” 被自己亲儿子打趣的罗森杰闻言臊地满脸通红,可嘴巴上虽说着管家多管闲事,心里却对佑果为此特地赶回来看他这件事十分地受用,红光满面道。 “我这不是正要吃饭吗?” 罗森杰当即拨通了管家的电话,交代好厨房赶紧做饭,罗森杰又看向佑果,疼爱地说:“佑果,你陪我吃顿饭?” 佑果自然不会拒绝,等到厨房将饭菜做好,佑果便和罗森杰两人上了桌子吃饭,因为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饭菜也并不像请客人时那样豪华,只是简单的几样家常菜摆在桌上,可每一道都是佑果喜欢吃的东西。 望着满桌菜的佑果一时失语,有些无奈地说:“爸,你怎么不选你喜欢的菜?” 罗森杰摆摆手满不在乎:“我什么都爱吃,没有特别喜欢的。” 可佑果同样知道那是谎话,他安静地看着满桌自己爱吃的菜,一时间鼻子酸涩,心脏也又胀又酸,话语哽在喉咙半晌,佑果扭头和管家小声嘱咐了两句。 厨房很快又呈上来两道罗森杰喜欢吃的东西。 父子两个难得在一起吃顿饭,一时间其乐融融,饭桌上的罗森杰忽然提起了佑果受伤的堂兄卢卡。 “他现在比之前要好了一些。”罗森杰说:“虽然还不便下地走动,但是本人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正常上班工作了。” 佑果颇为可惜地在心里哼笑一声:“我堂兄生命力还挺顽强。” 系统不敢说话。 佑果侧着耳认真听,紧接着就听到罗森杰说:“听你堂兄说,你最近似乎有喜欢的人了?” 佑果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一边和系统说:“瞧我堂兄做的好事!”,一边又腼腆着表情说:“堂兄说的夸张了,只是有些好感而已。” 似乎是看出了佑果神情上的微妙,罗森杰摆摆手,对此倒是并不怎么在意:“那有什么关系?你喜欢就好,爸爸只有一个要求,他对你好就足够了。” 这样的要求几乎等于是没有要求了,可是往往最简单的要求才是最难完成的。 至少对库洛洛来说,这样的要求是在为难他。 佑果对罗森杰的话并不意外,因为上一周目的罗森杰也是这样的原话,他作为父亲并没有对佑果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只希望他平安喜乐,只是不知道库洛洛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会把在商场上纵横数十年老谋深算的罗森杰都骗了过去,甚至同意了两人之间的婚约。 “事情还不一定。”佑果和罗森杰小声交谈,两人说笑时的样子和其他平常父子之间也没什么分别,“爸,我还没有想那么远。” 佑果想,至少这一次,他不想再让罗森杰为他一时的愚蠢用生命买单了。 说说笑笑之间,两人的晚餐也吃的差不多,罗森杰擦擦嘴,忽然说了一件事,“对了,佑果,我打算为我们两个再请一些保镖。” 平时罗森杰和佑果身边本身就是有一些保镖暗中保护的,佑果上大学时为了方便暂时撤回了保镖的保护,本以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但罗森杰现在又想增加一些人手。 佑果一愣,“我是没什么问题,可这是为什么?” “和当初袭击你堂兄的团伙也有关系。”罗森杰忧心忡忡,一边说还一边叹气,“最近和我们合作的人里又有一家出事了,他们本来请了两个一星猎人做保镖,结果还是被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强盗团伙灭门了。” “他们做事随机随心所欲,我担心你什么时候碰到他们。”罗森杰冷笑了一声:“我每年交给国家那么多税,结果连一个盗贼团伙都捉不到!” 佑果本来并没有将罗森杰此时随口一提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询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罗森杰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佑果:“也不远,五天前的事情了。” 佑果一时怔忡,这个时间过于微妙,让他不由地想起了莫名负伤的库洛洛——还有他那两个奇怪的“朋友”。 他抿了抿唇,眼神一时幽深起来。 “最近的巴托奇亚不怎么太平啊,我们也该请一些更厉害的能保护我们的人了”罗森杰叹着气说完却发现自己的儿子有些心不在焉,奇怪地喊了一声,“佑果?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佑果很快回过神,朝罗森杰露出乖巧的笑容,“我只是在想爸爸你请的保镖是谁?” “我已经有人选了,只是那家人一般不接保镖这种活,我花了不少钱他们才点头同意。”罗森杰想了想,“来的时间大概在你校庆舞会左右吧。” “哦。”佑果随口问:“他们叫什么?” 罗森杰笑了笑。 “揍敌客。” 21 如何偕老 “揍敌客?” 佑果愣了愣,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我是不是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佑果问系统。 系统顿了顿,语气复杂道:“嗯……他们家名气确实不小。” “不用担心。”罗森杰慢悠悠地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杯笑着说:“和他们家做交易我一向很放心,因为他们家很遵守契约规则。” 佑果笑起来,真心实意道:“我知道了,谢谢爸爸。” 吃完晚饭后父子两个坐在一起又交流了些感情,直到夜色渐深,管家这才尽职尽责地走上前来提醒佑果和图尔斯现在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间。 被管家提醒时间的罗森杰还要再看看公司里的文件,和佑果交换了父子间的晚安吻之后就起身去了书房,佑果则抱着抱枕乖巧地回了自己的卧室,只是不像管家想象的那样如以前一样上床安眠,关了灯之后,佑果迅速翻身跑到房间里的电脑前开机,开始查阅起资料。 系统定睛一看,疑惑道:“揍敌客?你查这些干什么?” 佑果理直气壮地说:“都要当我的保镖了,我总要了解了解我未来保镖的信息吧?” 系统无言以对,只好说:“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唔——”划拉着网页的佑果目光深沉,“基本没有。” 干杀手行业自然要小心谨慎,所以揍敌客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家族的重要的信息都加密处理删除的一干二净,能在网络上搜索到的有关于揍敌客的资料少的可怜,摆在明面上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搜索半天的佑果能找到的除了巴托奇亚政府表彰揍敌客家族是今年登托拉地区所有纳税大户中第一之外,只有揍敌客家的老巢枯枯戮山是巴托奇亚共和国有名的观光景点这一信息——而且观光的票价只需要5999戒尼,还是今日特惠。 不仅安排食宿还有大巴接送,甚至还配置着漂亮的导游小姐专门介绍揍敌客家的发家历史,5999戒尼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看着官网上硕大的特意被划线标注出来的5999,佑果顿时陷入了沉默。 该说不说,他居然有一丝丝心动。 “不过现在保镖生意这么赚钱吗?”佑果看着登托拉地区政府官网花花绿绿的版面上揍敌客被特地标红突出的表彰,好奇道:“居然只花了半年就交了五十亿戒尼的税?” 佑果转头一想,这个世界也确实不太平,虽然同样有政府有国家,可是向深处细究却又发现法律和政府的约束力和佑果原本的世界相比相差甚远。这个世界就像是在脖颈上套了一根细绳的猛兽,丛林法则在这个世界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样想的话,保镖生意做大做强好像也不是很让人意外的样子……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吞吐道:“嗯……这个生意和你想象的有些出入。” 佑果狐疑道:“什么出入?” 系统直接道:“他们家做的事其实不是保镖,是杀手。” 系统没等到佑果回话,于是又开口问:“佑果?” 保持沉默的佑果看着网页上的揍敌客三个字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口吻缓慢地说:“哇——” “好酷啊——我爸居然能请世界第一的杀手家族当我的保镖诶ovo” 系统:“……”? 佑果又继续问:“那请他们当我保镖,我爸花了多少钱?” 系统:“……20个亿吧。”一人十个亿。 佑果靠了一声,痛心疾首:“10个亿做什么不好!” 系统:“……”我就知道。 系统无奈地说:“你爹每年还给他们200个亿呢。” 看着佑果震惊的表情,系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才给佑果解释起来为什么罗森杰会选择揍敌客家的人当保镖。 揍敌客作为世界第一的杀手家族能力自然不用多说,但罗森杰和佑果显然不像揍敌客一样有强大的实力作为支撑,尽管平时罗森杰也请了不少能力卓越的念能力者作为保镖,但是相比于信任其他人,罗森杰显然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虽然作为念能力者罗森杰的天赋不行,但是赚钱的天赋无人可及,为了避免眼红他们家产业的人收买杀手暗中下手,罗森杰很早就开始了和揍敌客的合作——每年要转账到揍敌客账户上的200亿戒尼就是揍敌客家绝不会接图尔斯家族单子的保证金。 再多的钱显然也不如自己的小命珍贵,佑果随意划拉了两下网页,“那我堂哥买的杀手是哪里的?” 系统:“是独自接单的杀手,虽然不是揍敌客的人,但是实力也不容小觑,杀你绰绰有余。” 然而佑果却并不慌张,他懒散地撑着下巴浏览着网页上的信息,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白色的光洒在他半张脸上,佑果对自己生命已经步入倒计时的状况漠不关心。 系统已经开始为他着急起来。 “你怎么不着急?”系统问:“如果揍敌客的人不在校庆之前赶到你身边,你说不定会死。” “你也说了只是说不定。” 佑果手指滑动鼠标网页的动作停下来,网页上都是最近巴托奇亚共和国最近发生的大新闻,佑果一目十行地浏览着那些新闻,有些是见义勇为的好人好事,有些是最近层出不穷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盗贼团伙。 佑果将那些新闻一一看过,不紧不慢地回答系统的话:“既然是说不定,那就说明我不会死。” 系统安静下来,它听着佑果镇定的心跳和冷静的表情,原本有些焦躁的心绪似乎在此时也平静下来。 那就相信他吧,系统想。 反正不管怎么样,现在它和佑果都是一起同生共死的伙伴。 * 在家里陪了罗森杰一段时间后佑果回了大学,校庆舞会的日子越发临近,虽然天气渐冷,但学校里求偶的气息看起来也丝毫不亚于生机勃发的春天,单单是从宿舍到金融系教室的小路上,佑果已经不知道见了多少对手牵着手漫步树荫下的爱侣了。 这种火热的气息似乎也传染给了不少人,至少现在热恋中的拉尔夫上课都心不在焉,手伸在桌子底下敲打着手机不知道和自己的女朋友发了多少条甜蜜的短信。 “再这样下去你这学期说不定会挂科。” 佑果看着走神的拉尔夫说:“你觉得你能过吗?” “……可能性不大。”拉尔夫顿时苦了一张脸,抱怨道:“这种事你不说出来也可以的,佑果!” 系统:“你故意和他这么说的吧?” 佑果眨眨眼,一脸单纯无辜:“统,你怎么能怀疑我呢?我是那种看朋友谈恋爱太甜蜜不顺眼所以专门提醒他再不好好学习就会挂科把人从恋爱的甜蜜中打醒的坏人吗?” 系统:“……”嗯……怎么不算呢? 因为佑果的那句话拉尔夫总算从甜蜜的恋爱中短暂地清醒过来,下课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唉声叹气。 佑果微微一笑,“别紧张,除了这门,你其他的课努力一下说不定可以过。” 拉尔夫的表情越发惨淡:“……”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期末成绩。 “对了。”拉尔夫说:“马上就是校庆舞会了,佑果你找到舞伴了吗?” 佑果摇摇头,表情腼腆,“还没有。” 其实这段时间里罗斯金纳里已经有不少人私下找了佑果邀请他作为自己的舞伴,邀请的人有男有女,只是佑果没有同意。 他不想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起度过那种特殊的日子。 拉尔夫惊讶道:“怎么还没有?你难道不参加校庆舞会吗?” “不是的。”佑果小声说:“我要去,只是……” 话没有说完,佑果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些失意的表情。 拉尔夫顿时明白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失落的佑果,忍不住问:“那你想邀请的人有舞伴吗?” 佑果摇摇头,据他所知,这几天不少人都邀请了库洛洛,只是库洛洛一个都没有同意。 这不得不让佑果紧张忐忑起来,如果库洛洛会邀请他呢? 一旁的拉尔夫建议道:“也许你可以自己去问问,说不定他也没有舞伴,说不定他也同意了呢?” 佑果心里一动,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 系统:“你不会真的要问库洛洛吧……” 佑果微笑:“呵呵,才怪。” 系统:……并不意外。 两人拿好书从教室门口出来沿着学校里的鹅卵石小路走,午后的轻风吹过树梢,枝叶碰撞响起沙沙的声音,拉尔夫低着头还在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和惨淡的成绩愁苦,浓密的树荫下忽然窜出来一个人跑到了佑果的面前。 浅蓝色的信封折叠整齐被人递到佑果面前,不知道等待多久的男人站在佑果面前弯着腰,像是鼓足勇气一般提高声音喊:“图尔斯同学,我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参加校庆舞会吗?” 这封信太突然,佑果一时愣在原地。 佑果惊喜地和系统说:“系统!有人和我告白诶!!!” 系统:“搞不懂为什么会看上你……是因为脸吗?” 佑果声音害羞:“谢谢你的夸奖啦。” 系统:“……”谁夸你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显然震惊了不少人,佑果可以清楚地听到周围传来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他微微皱起眉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男人继续往前递了递信封,表情认真:“我可以做你的舞伴吗?” 拒绝的话在此时的场景下似乎极为艰难,佑果手足无措,似乎是担心面前的人会因为他的拒绝而难过,佑果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语句:“我觉得……” 鞋底踏在石子路上响起清脆的声音,穿着黑色衬衫的库洛洛含笑从小路的另一边走过来,看到面前的场景似乎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看来我错过了一点有趣的事情。” 库洛洛微笑着说:“可以和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拉尔夫立刻走到库洛洛身边,挤眉弄眼地小声说:“你不明白吗,这是舞会邀请。” 库洛洛怎么不懂?毕竟他同样是罗斯金纳里热门的舞伴对象,数不清的女生对他围追堵截,只是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失去库洛洛的踪迹。 佑果在看到库洛洛时受惊一般地抬起头,他慌乱地望向男人身后的库洛洛,水润的蓝眼睛里满是对方的身影,嘴唇开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是绝对不能同意的。 佑果:“你说我现在要是答应和邀请我的小兄弟会怎么样?” 系统冷漠道:“哦,反正不是你死就是他死吧。” 佑果啧啧嘴,“那还是他死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 22 如何偕老 佑果终究没有接受对方的邀请,或许是顾及到对方的自尊,佑果把他先带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轻言细语地说了拒绝之后才和告白的对方分道扬镳。 等到走出那里,佑果抬眼就看到站在树旁的库洛洛,此时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指尖上,全神贯注的模样。 走近库洛洛,佑果顺着他的视线停留在他的手上,那只修长略带薄茧手上有只小蚂蚁,此时正在库洛洛的指间绕来绕去跌跌撞撞地寻找着方向。 “你喜欢蚂蚁?”佑果没话找话。 库洛洛居然还沉思了一下,然后认真回答道:“还好,不过不管是蚂蚁还是人类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这种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佑果呆了呆,然后有些开心地说:“你是想说生命都是平等的吗?” 库洛洛歪头笑了一下:“这样说也没错。” 库洛洛想,反正不管是蚂蚁还是人类,对他而言都不过是能轻易碾死的生命罢了——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命平等?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想。 将手上晕头转向的蚂蚁重新放回到树干,库洛洛回头看向佑果询问:“怎么样?” 佑果说:“我已经拒绝了。” “哦。”库洛洛微笑着点头,然后问:“为什么拒绝?你不是还没有舞伴吗?” 佑果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库洛洛会这样说,抬着头怔忡地望着正朝他微笑的库洛洛,大脑一片混沌。 佑果张了张嘴想问,你难道不想邀请我吗?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说出这句话,因为他和库洛洛之间除了那场醉酒的意外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于是呆愣过后,佑果脸上的表情又肉眼可见地沮丧失落了许多,站在库洛洛身边垂着头耷拉着眼角,像只落水的小狗。 “那你呢?”佑果忽然问:“库洛洛,你有舞伴吗?” 库洛洛笑了一下,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没有:“你觉得呢?”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佑果心跳的速度都变快了,他想摸摸自己的胸口,但是又忍下了那种冲动。佑果希望答案是没有,又恐惧那个有的答案,于是一点点垂下头,像是有石头沉重地压在他的脖子上。 “我不知道。”佑果沙哑着声音说:“……可我希望没有。” 但是为什么希望没有,他又没有说,只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那句邀请。 只要库洛洛说,他就会立刻点头。 单手托起佑果的脸,库洛洛深沉的黑眸仔细地看着掌心里佑果那双水色的眼睛。 漂亮的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此时被他托着脸颊乖巧地看着他,只是一对眼眶微微发红,水色在眼眶中荡漾,那双眼睛似乎轻轻一眨就能扑索扑索地滚下泪来。 库洛洛心想,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比蚂蚁还要脆弱的人类。 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库洛洛一向是温柔甚至纵容的,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然后说:“没有舞伴。” 佑果眨眨眼,目光湿漉漉地看着库洛洛,小声说:“真的吗?” “真的。” 答案取悦了小少爷,他弯起眼快乐地笑起来,库洛洛松开抬着佑果下巴的手,垂眸询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揩去眼泪的佑果低着头想,当然有啊,你什么时候邀请我参加舞会? 系统无奈道:“你明明可以自己问吧……” 佑果冷哼一声:“想让我先说?没门!我才不要主动出击当冤大头!” “没有了。”佑果声音还有些哑哑的。 他抬起头,两个人面面相觑,佑果定定的盯着库洛洛,脸上的期待显而易见。 发现自己似乎是等不到佑果先将邀请说出口的库洛洛:…… 沉默了一会儿的库洛洛扬眉笑了笑,终于询问道:“佑果,你愿意当我的舞伴吗?” 佑果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yes!”佑果在心里握拳挥了一下,得意洋洋地和系统说:“系统!看到没?学着点!” 系统默然无语:说实话并不想学…… 决定了校庆舞会的事情,佑果和库洛洛一起顺路吃了一顿午餐,路上又碰到不少人鼓起勇气询问两人是否有舞伴,只是这次库洛洛和佑果同时拒绝了邀请,理由也是如出一辙的:“我有舞伴了。” 旁人的失魂落魄和猜测也不在两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吃完午餐的两人又顺着小路向宿舍走,库洛洛和佑果的宿舍不在一个地方,所以到了分叉口两人又停下了脚步。 意味深长地看着佑果,库洛洛克制地笑了笑,“那校庆舞会的时候见。” 佑果欢快起来:“校庆舞会见!” 回了宿舍的佑果丢了自己的书包坐在座位上重新翻起了电脑,他在网络上搜索了一堆东西,然后眼也不眨地就下了一堆订单,收货日期就在校庆舞会的前一天。 系统看到佑果下的订单怀疑道:“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佑果嘻嘻笑了两声,“那可是校庆舞会诶!我不得给我亲爱的库洛洛准备点惊喜礼物吗?” 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的系统:…… * 罗斯金纳建校以来已经度过了两百多个年头,这次的校庆舞会也格外重大,佑果专门为这次的校庆舞会定制了一套西装,那套西装现在已经制好,西装店发来了提醒取物的消息。 佑果选了一个凉快的时间离开学校去取西装,西装店的位置就在佑果当初洛斯坦拍卖会的附近,等到取完西装调整好衣服的具体细节,时间也不知不觉到了饭点。 罗斯金纳坐落在城市中心,街道两边推车的小商贩和饭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角落里似乎都飘满了食物的香气,行走在街道中间的路人少有不被周围香气吸引的时候。 按了按自己的肚子,佑果清楚地听到自己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正打算考虑自己去哪里吃饭,拧眉深思时却忽然听到街边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 “你那点钱根本不够付账的,你是不是想吃霸王餐!”满脸横肉的店主挥着菜刀凶神恶煞地朝站在店门口的男人大吼,“你就是个流浪汉吧!” 被店主怒吼的男人身上正披着一件脏兮兮的披风,隐约还能看出披风原本白色的底色,裹着头的头巾有些地方已经破损,从洞口冒出一簇尖尖的头发,凌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透明亮,却带着如野兽一般的锐利。 男人这样的装束和街边的流浪汉也没什么区别了,也不怪店主觉得他是个在街头流浪的人。 佑果静静地看着那边的状况,一时间没有说话。 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男人表情无奈,他在这里吃了不少东西,桌面上堆的盘子像小山一样高,身上仅有的钱连零头都不够支付,店主的菜刀在他面前舞出了花,“快给钱!剩下的钱没给我你不能走!” 男人表情苦恼地说:“我有钱的,我说的是实话。只是刚从山里出来,身上的东西都被魔兽吃了。” 店主都要被气笑了,“什么山里什么魔兽?遇到魔兽你觉得你还能活下来?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魔兽!你骗人难道都不想好草稿的吗?” 男人拼命摆手:“我没骗人!我可以证明!我是猎人!有猎人执照的猎人!” 挥着菜刀的店主顿时停了下来,将信将疑道:“真的?” 的确有不少猎人古里古怪,店主迟疑了一会儿,态度稍微好起来:“那你让我看一下猎人执照。” 男人当即翻起身上的口袋,店长有些不耐地抖着腿等待。 一分钟过去,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骨头。 店长:……脸渐渐黑了起来 两分钟过去,男人从身上翻出一条皱皱巴巴的毛巾。 店长:……脸从黑变红又变紫。 三分钟过去,男人从角落里翻出一张卡片。 “我的猎人执照!”男人惊喜地喊了一声,然后又很快低下去:“啊,看错了。” 那只是一张普通的卡片。 店长忍无可忍:“骗子!!给钱!!!” 男人摸着自己刺猬一样的头发无奈道:“我的猎人执照好像借给我弟子了……” 店长扯着男人的衣领怒气冲冲:“快付钱!!!” “我替他付吧。” 夹在手指中间的黑卡递到了店长面前,佑果微微一笑,“刷卡可以吗?” 有人愿意替那个像流浪汉一样的男人付饭钱,店长当然兴高采烈地接了下来,连忙回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先生您坐!” 系统满脸不可思议道:“你为什么愿意替他付钱???” 佑果微笑:“当然是做好人好事了。” 系统数据库差点出错,它颤抖着声音问:“宿、宿主,你是不是发烧了?” 佑果继续微笑:“你再说一遍我就把你烧了。” 系统继续怀疑人生:“不可能啊……你不是这种人啊……” 佑果:“……” 系统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太魔幻了……不可思议……” 佑果:“……” 佑果无语道:“行了行了,其实是因为他长得帅行了吧?” 即使外表像个流浪汉,男人身上那股呼之欲出的生命力是在流浪者身上找不到的,即便灰头土脸风尘仆仆,但狼狈的外表下是强健的像是被烈火淬过的钢铁一般千锤百炼的身体和棱角分明的脸庞。 虽然胡子拉碴看上去邋遢,但是佑果还是凭借犀利的眼神慧眼识帅哥。 系统:……这才正常点。 “流浪汉”看向佑果,他摸了把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谢谢,等我弟子找到我我会让他还你钱的。” “哦,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佑果。佑果·图尔斯。”佑果露出个浅笑,矜持地说:“不用还了,只是小钱而已。”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阳光灿烂:“我叫金,金·富力士。” 系统:……靠。 系统顿时又沉默起来,它在想自己要不要让佑果帮忙买个彩票。 系统不解地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佑果敏锐地感觉到系统对面前宛如流浪者一般的金·富力士有着极为不同的关注。 “什么意思?”佑果问:“你知道他是谁?” 系统语气复杂地简单说明了金·富力士的身份,佑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并且毫不谦虚地自夸道:“看来我眼光真棒!” 系统:……不是很想夸,但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23 如何偕老 虽然知道面前的男人身份不简单,不过对于佑果而言,金·富力士这个名字对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意义都与他无关,不管是未来可以被列为三星猎人的成就还是世界五大念能力者的能力又或是世界上最大的鲁鲁卡遗迹的发掘者的身份,这些对佑果而言都无足轻重。 现在在他面前的金·富力士,只不过是一个刚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穷困潦倒甚至拿不出饭钱的流浪者罢了。 但是就算自己现在身上拿不出一个子儿,这位流浪者先生还是有自己不吃白饭的骨气,拿出刚才从身上找出来那块小小的被店长不屑一顾的白色骨头交给佑果,并信誓旦旦地说:“这块骨头很珍贵!” 佑果洗耳恭听。 “这是莫古尼龙的趾骨,上面覆盖的气息可以震慑大部分魔兽。”金说起自己喜欢的魔兽就有些滔滔不绝,直到介绍完,他总算切入正题:“这块趾骨就当做你帮我付钱的报酬吧。” 一块小小的洁白的骨头竟然有这样的作用,佑果并不太信,但还是从金的手中接过,随口问道:“那你平时用它做什么?” 金认真思索了一下,耿直地回答:“它驱蚊很有效。” 佑果一时间有些沉默,然后干巴巴地说:“真、真是个不错的能力。” 虽然这种能力对佑果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可他还是很开心地接受了这块不知真假的骨头。 “谢谢,我会好好珍藏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五十五天都生活在无人踏足的魔兽丛林中的金不在意自己是否吃饱穿暖,但是在每个看着自己同伴被蚊虫叮咬夜不能寐的晚上,他都无比地感谢自己身上这块莫古尼龙的骨头。 毕竟什么都可以忍,蚊子在耳边盘旋的声音真不能忍。 所以这块骨头对他来说真的是相当重要的东西了。 收下骨头的佑果同样在店里为自己点了一碗拉面,在等待拉面的时间里,他又和店里的流浪者——也就是金重新攀谈起来。 “你真的是猎人吗?”佑果问。 得益于佑果最近正疯狂地吸纳这个世界的知识,前三周目的他过于傲慢,从来没有切实地了解过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现在为了弥补佑果接连不断地看了许多信息,自然也了解了不少关于职业猎人的介绍。 不同于他原来世界里特指上山打猎的人的称谓,这个世界的猎人可以做的东西那就多了许多,不管是发掘遗迹还是逮捕通缉犯还是找遍天下美食,没有猎人们不能做的,只有他们不想做。 正抱着一块猪肘大快朵颐的金认真的点点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无法容纳虚伪的谎言,笑容开朗热烈:“我真的是猎人。” 说完,他又露出一些无奈的表情,解释起自己作为正经的职业猎人为什么会没有猎人执照这回事。 “我的东西都被我弟子收起来了,我离开魔兽丛林的时候忘记告诉他,现在他可能正在满丛林找我吧。”金耸耸肩,“不过没关系,我去猎人协会再补办一件。” 言语之间居然完全不在意被自己留在魔兽丛林中的弟子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佑果不由地为那个被丢在丛林中的可怜弟子默哀了三秒钟。 满丛林找师父的彼特猛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拉面店里正在放送最近的热点新闻,接二连三的盗贼袭击事件让巴托奇亚的富人们最近都有些人心惶惶,只是那些富人间的恐惧担忧影响不到普通人的生活,店里的顾客端着盛满麦芽啤酒的酒杯依旧高谈阔论,脸上是被酒气熏腾的红。 店里招牌的拉面终于端了过来,佑果夹起一筷子滚烫的面条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几口气,他正想吃,一直看着店里正在放送的新闻的金忽然开口,“对了,你知道之前在罗斯坦拍卖行结束后发生的抢劫案吗?那个团伙的名字好像叫幻影旅团?” 刚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面条温度还很烫人,佑果又缓缓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 他看着表情略有些肃穆的金,奇怪地询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事?” 金莞尔一笑,即使脸上胡子拉碴,但仍然有着颓废的帅气,他一只胳膊撑着桌面,琥珀色的双眸紧紧盯着佑果道:“我看到了你的袋子。” 佑果看了眼放在自己身边的袋子,西装店的包装袋都是特别定制的,上面还有店面的地址上,地址就在上次洛斯坦抢劫案附近。 “哦呦。”佑果和系统说:“我们帅大叔目的不简单嘞。” 没有马上回答金的问题,佑果先用筷子搅了搅碗中的拉面,白色的蒸汽隔着一段距离拍到佑果脸上,他仍能感觉到一股滚烫的温度。 “我不太了解这些事。”,稍微离碗远了一些,佑果低着头轻声问:“不过我的确参加过拍卖会,你想知道什么?” 金说:“我只是好奇而已。” “我不知道。”佑果说,“我很早就离开那里了,等我知道那场抢劫案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佑果不知道金有没有信他的话,但是他可以保证他说的全部都是实话——那天晚上那条街尸山血海,而他一个人在家无梦到天明。 “不过,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或许会有线索。”佑果轻声说。 金顿了一下,问:“是谁?” 佑果抬眼直直地看向金,一贯柔和的嗓音此时却有些生涩:“我的堂兄,卢卡·图尔斯。” 金再没有问下去,他定定地看着佑果,忽而露出和刚才一样的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啦,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热气腾腾的拉面终于到了适宜的温度,佑果夹起一筷子递到嘴边,拉面又香又筋道,是佑果吃过的最好吃的拉面。 温暖的拉面很快填满他有些干瘪的胃,慢慢地吃完那碗面,付完钱的佑果正准备离开时,脚步在金的面前暂停。 “富力士先生。”佑果声音又轻又缓,“你是特意在这里等着我吗?” “这个嘛。”金俏皮地眨眨眼,大笑着说:“如果你想这样想的话。” 佑果同样笑起来,他和金小声说了一句再见。 佑果提着自己的西装离开了拉面馆,刚才还扯着金的衣领吼他吃饭不付钱的店长擦着手从后厨里走出来,直接坐到了金的旁边。 不是刚才提着金的领口怒吼时脸红脖子粗的愤怒,店长现在的表情和蔼可亲了许多,端着满满一杯啤酒放到了金的面前。 “怎么样,金?”店长问:“得到你想要的信息了吗?” 金点点头,然后又随口抱怨道:“以后帮朋友追通缉犯这种事我可再也不想做了。” 店长朗声大笑,“那你想做什么?继续在你的魔兽丛林里呆着?还是继续挖你的遗迹?” 金笑起来,举起啤酒高声道:“反正这两个挑哪个出来做一辈子我也不会烦!” 金色的酒液飘着一层雪白的啤酒花,盛满啤酒的酒杯在空中相撞,声音清脆。 一杯酒被金用很快的速度就喝完了,空空的酒杯砸在桌面上响起沉重的声响。 “对了。”金说:“你刚才揪我的衣领力度也太大了吧?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 店长咧着嘴笑起来:“怎么会呢?” 其实就是故意的。 * 回到宿舍佑果就将自己准备的西装拿了出来,这一套西装的价格不菲,每一处细节都是为了佑果量身定制,校庆舞会当晚佑果就会穿它出席。 “真不错。”佑果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西装,很快又叹息道:“可惜穿不了多久了。” 卢卡花了大价钱的杀手就在两天后出现,再好看的西装也不适合让人逃命用,从买下它的那天起佑果就知道自己根本不会穿它。 “对了,系统。”佑果忽然问:“我之前网购的东西到了吗?” 系统看了一眼物流,“明天就到。” 它还有些不解:“你买那么多蝴蝶干什么?” 佑果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打着领结,镜子里的他就算穿着西装也不像其他人一般有着庄重板正的气质,反而伶俐精致,像是橱窗里摆放的昂贵玩偶。 “你觉得我穿上怎么样?”佑果问。 即使是系统也不得不承认,佑果按人类审美来说拥有相当优越的外表:“……好看。” 佑果嘻的一声笑起来:“乖,我喜欢你的诚实。” 系统心想这夸奖不如没有。 欣赏够自己的美貌,佑果才慢悠悠地回答起系统之前的问题。 “那些蝴蝶当然是用来告白的啊。” 系统心里一惊:“和库洛洛?” 佑果鄙夷道:“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系统:“可是你怎么好端端地想要告白?而且还是在他知道杀手会杀你的情况下?” 佑果嗯了一声,“这两个有什么必要的冲突吗?” 系统:“……没有。” 于是佑果说:“那我为什么不能告白?” 系统被这话给噎住了,一时间回答不上来,机械的思维让他难以理解人类的想法,便问:“你确定吗?” 佑果点点头,将打好的领结和西装都脱了下来,“我确定。” “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啊。”佑果语气期待:“我真想看看库洛洛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面对一个全心全意喜欢他的人真挚的告白,他会是诧异还是平静? 不管库洛洛是什么表情佑果都能接受,如果他点头同意,那就更有意思了。 他为什么会同意一个必死之人的告白? “不过在参加校庆舞会之后我要先见见我亲爱的堂兄才行。” 佑果眯眼笑起来。 “真想知道我堂兄看到我没死之后的表情啊。” * 校庆舞会就这样在众人的期待下来临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天公也很作美,金红的太阳悬挂在天际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能量,难得的碧空如洗天朗气清的好天气。 这样好的天气,在学校里的每个人却都很忙,忙着准备礼服,忙着布置场地,忙着排练节目。 金融系在校庆舞台上准备的节目是一场舞台剧,故事来源是历史上有名的传说,为了这场舞台剧能在校庆晚会上拔得头筹,不管是编剧还是老师都为此呕心沥血,所以这场舞台剧是绝不允许出丝毫差错的。 而佑果作为金融系的学生之一,自然要肩负起学生的职责——所以他也在这场舞台剧中扮演了一个角色,不过他既不是男主角,更不是女主角,而是作为男女主角之间感情的催化剂。 一只漂亮的,轻盈的,能够载着思念来往于恋人梦境之间的小蝴蝶。 这样的灵感要多亏了库洛洛,如果不是他那天讲述的故事给予了佑果一些灵感,这场舞台剧或许还没有那么容易能够排练下去。 而提出建议的佑果自然也当仁不让地出演了蝴蝶这一角色。 在校庆舞会前一天被佑果通知了这一消息的库洛洛也很惊讶,“你演什么?” 佑果欢快地笑起来,“就是那只蝴蝶!多亏你给了我们灵感。” 库洛洛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笑眯眯道:“这算什么帮助?总得来说,还是你的功劳。” 佑果同样谦虚极了,和库洛洛熟悉之后在他洛面前也越发放得开,语气自然地说道:“那既然是我的功劳,我邀请你去看我们的舞台剧,你会去吗?” 库洛洛同样也不会拒绝,他笑盈盈地点点头,“那当然没问题。” 两人约好了时间,在第二天学校礼堂开始表演各个学院的节目之前,佑果已经在后台被准备服装和妆造的同学们包围了。 为他化妆的是一个女生,一手高超的技术出神入化,捧着佑果的脸用细细的笔在他的左眼下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翩然欲仙的银蓝色蝴蝶,每当佑果想要微笑时,那只蝴蝶的翅膀都好像会随着他的动作振翅而飞。 女生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画完时还意犹未尽地摸了一把佑果的脸揩油。 “真不错。”女生笑嘻嘻地说:“我能亲一口吗?” 佑果当然要拒绝,严肃着表情说:“这样不好的。” 女孩子转而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说什么你都相信啊,佑果,你真可爱。” 然后女孩子又快准狠地揩了一把油。 佑果只好红着脸说:“你这样我生气了。” 这样气势贫弱的话当然没有什么威慑力,后台的同学们闻言都开心地笑起来,室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女生也不再逗佑果,时间紧迫,大家笑完之后又开始忙碌起别的事情,佑果也顶着脸上精心雕琢的妆造去更衣室换舞台服。 舞台服的颜色同样是银蓝色,和佑果脸上的蝴蝶相得益彰,衣服的衣摆有一处还做了拉长处理,做出渐变的颜色,配上宽大仿制着蝴蝶翅膀做出的衣袖猛然看上去还真像一直翩然的蝴蝶。 等到衣服穿好,一直安静的系统忽然开口:“有人来了。” 佑果一愣,正想问是谁时,系统已经先一步明白他的想法将来人说了出来:“是库洛洛。” 除了库洛洛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人会来这里了。 佑果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更衣室的门在此时被敲响,佑果走上前打开门,在看到库洛洛时适时地露出惊喜的表情。 “库洛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惊喜而笑起来的佑果眼角下的蝴蝶几乎要振翅飞出,即使是库洛洛也不由地被着横冲直撞的美色撞的晃了一下神。 但是他同样很快恢复理智,眼里划过一丝趣味。 美貌对人来说是一种珍宝,可是没有能力保护就容易成为灾祸了。 库洛洛微微一笑:“也不是很难,金融系的同学们都很热情。” 似乎已经想象到自己同学们有多热情的佑果不免红了脸。 甚至都不需要库洛洛多问一句,已经有同学心领神会地提前告知了佑果在的地方,库洛洛道谢之后便顺着那人说的位置走到了更衣室。 “我来是看看你。”库洛洛风趣地说:“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我想了一天也想不到,心里着急就想来找你问问究竟是什么事?” 当然是告白这种事。 佑果想,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好时机,为了达成目的,他当然要选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地方。 所以他低着头,小声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于是库洛洛又问:“那是什么时候?” 佑果谨慎地回答:“在我们的舞台剧表演完之后,舞会开始之前。” 库洛洛很爽快地答应了:“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了。” 库洛洛和佑果道完别就离开了后台,但是他也没有去其他学生会去的席位,而是脚步一拐,事先走到了礼堂之外的一处小树林中。 小树林没有灯光,阴暗的角落里只有银色的月光为这里增加了一些冰冷的气息,这里只是和礼堂隔着一小段的距离,然而那边的热闹繁华都通通与这里无关。 而在等待那位杀手到来时,库洛洛又惯常性地发起了呆。 平时他在基地里发呆是为了思考自己盗贼极意里抢夺来的念能力该怎样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自己的实力,而现在想的却和他的念能力无关,而是另一件事。 他对罗斯金纳的校庆没有半点兴趣,今天会出现学校见佑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另一件事。 卢卡告诉他,他安排的杀手就在这个地方与他见面,看到卢卡那样信誓旦旦地保证佑果活不过今晚的表情,库洛洛自然非常有兴趣瞧瞧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活不过法——当然,他也没有那种闲的要提前出手帮佑果解决这个麻烦的心情,对流星街人来说同情心是最昂贵的东西,只不过若是佑果今晚让他感到有趣的话,他当然也不介意在后面出手帮他一把。 /> 对于有趣的乐子,库洛洛还暂时不希望他那样容易的消失。 就像上一次佑果的醉酒。 认真说来,那其实并不算是误喝,而是库洛洛特意准备的“意外”,对他来说将两个一模一样的杯子不经意地换个位置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套一个醉酒之人的话更是轻而易举。 只是库洛洛确实没想到,即使醉酒后神智不清晰,佑果竟然也能巧舌如簧地将所有问题都以另一种方式回答了出来。 而醉酒的佑果和清醒的佑果,显然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真是非常有意思的乐子,所以库洛洛打消了套出所有有关佑果秘密后就扭断他脖子的念头,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当然,那晚的小意外虽然只是意外,不过对库洛洛来说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他在那一刻有了兴趣,自然是要将兴趣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才好。 他正在思考,月色朦胧间一抹极快的残影飞速地越过了数个高大浓密的树木,落在了库洛洛面前的一棵树的树冠上。 浓密的树丛是最好的遮蔽物,那名杀手冷冷地瞧着树下的库洛洛,正要说话时,树下他从不在意的好像小白脸一样的男人抬起头,漆黑深邃的眼睛穿过枝叶直直地、毫无差错地对上了他的双眼。 库洛洛微笑起来:“你站在上面我们要怎么说话?” 杀手心里一惊,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树下的库洛洛,他的雇主告诉他与他接头的人分明是一位野心勃勃的普通人——可普通人怎么能够发现身为念能力者,将“绝”使用极为精密的他? 他几乎是闪电般的对自己的双眼使用上了“凝”,意料之中的,他在库洛洛身上看到了厚重的好像已经历过千锤百炼的“缠”。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他那个雇主口中所说的普通人? 在黑暗世界混久了的杀手瞬间判定出自己与库洛洛能力或许就在伯仲之间,他收敛起刚才的轻视,纵身一跃悄然无声地落在了库洛洛面前。 “你……” 库洛洛打断了杀手的话,“是卢卡·图尔斯让你来找我的,我知道。” 杀手默不作声。 库洛洛含笑继续道:“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恰好,我也有同样的目的,所以你只要安静地跟在我的身后找到时机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就好。” 杀手看着他,然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 库洛洛重新回到礼堂时,佑果所在的学院的舞台剧恰好到了最高、潮的时刻,银蓝色的蝴蝶在舞台上翩跹,舞步优雅地辗转在男女主角之间。 佑果饰演的蝴蝶不仅要让男女主角在梦中重逢,还是男女主角两人心意相通后最为重要的沟通桥梁,在佑果围绕着男女主角间旋转时,随着他展开的手臂舞动的衣袖恰恰就是蝴蝶振动的翅膀。 他的翅膀每一次拂过主角的眼睛,就带走一次主角对恋人的思念。 礼堂里为这场舞台剧掀起阵阵浪潮似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口哨,库洛洛就坐在舞台正下方,舞台上的佑果被偌大的聚光灯照着,朝舞台下方遥遥望过来的一眼安静又沉稳,他没有看到库洛洛,然后继续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舞台上的剧情中。 周围有人一边鼓掌一边大声说:“舞台上演蝴蝶的那个人演的真不错!” 库洛洛同样鼓起了掌,只不过不像周围的人恨不得把手拍红的热烈,他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鼓掌,好像是与有荣焉,又好像是轻慢随意的姿态。 他看着舞台上的佑果,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周围响亮的喝彩声替他掩盖了那句微不足道的:“他的演技确实很出彩。” 分别的恋人终于再次相遇,蝴蝶也功成身退,舞台剧完美结束,金融系的人在全场沸腾的鼓掌声中手牵着手上台鞠躬谢幕。 佑果站在台上,他的活动量是舞台上最大的,此时站在致谢的人群中正略微急促地喘息。 “库洛洛在吗?”佑果冷静地询问系统。 系统很快地回复道:“就在舞台下正中间座位第五排。” 佑果目光迅速锁定正在座位上含笑鼓掌的库洛洛,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举起来,朝库洛洛轻快地挥了挥。 库洛洛微笑起来。 * 汹涌的人群正源源不断地向后台涌来,目的除了庆祝舞台剧的大获成功之外就是想要见见那个在舞台上让人一眼惊艳的小蝴蝶。 然而在很多人赶到后台之后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蝴蝶”的踪迹,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那只“蝴蝶”已经偷偷地改模换样,用一件不起眼的风衣和帽子浑水摸鱼地溜出了后台。 一直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佑果才松了口气,摘下头上的帽子和身上披着的灰色大衣,脸上银蓝色的蝴蝶在明亮的月光下闪闪发光,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卸妆就甩开了同行的其他人,自己一个人先偷偷跑了出来。 因为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要完成的很快很迅速才行。 佑果抱着那件不起眼的大衣和帽子朝约定好的地方走,那个地方是罗斯金纳大学的一座花房,花房很大很宽敞,种植着许许多多漂亮珍贵的花朵,那些花朵被种在玻璃花房里,一年四季都有专人培育,无时无刻不盛放着美丽的花朵。 一般的学生没有学校许可无法进入那座玻璃花房的,可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唯一例外的一天。 就是今天的校庆日。 玻璃花房在今天全天免费开放,白天来这里的人络绎不绝,可是现在已经是夜晚,舞会即将开始,所有的学生都和自己的舞伴去了舞会,就算是玻璃花房里也不会有什么人出现,所以这里也是一个极为隐蔽的漂亮的适合告白的好地方。 佑果悄悄推玻璃花房的门像小偷似的侧着身体偷偷溜进来,银辉的月光穿过漂亮的透明的天顶玻璃柔柔地洒在花房中争奇斗艳的花朵上,而花房里除了佑果之外,还有另一位受邀而来的客人。 库洛洛原本正看着盛放的花,背后细微的响动瞒不过他的耳朵,他转过身目光温和地朝佑果看去,“你出来的很快。” 库洛洛打趣着说:“我以为一鸣惊人的‘小蝴蝶’暂时是飞不来这里的。” 佑果听出了库洛洛话语里玩笑的意味,他微微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算不上什么一鸣惊人,用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发现下一个一鸣惊人,然后把我抛在脑后了。” 库洛洛走到佑果身前,微微弯腰替佑果摘去了衣服上沾到的叶片,口吻颇为宠爱地说:“是吗?我却不这么觉得。” 库洛洛低眉垂首帮佑果摘去粘到的枝叶的动作实在温柔,配上朦胧的月色和周围暗香浮动的花朵,这样的氛围暧昧温柔,佑果的眼神都飘忽起来,几乎不知道究竟该落在何处。 “我自己来吧!” 佑果慌乱地后退一步四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沾到的脏东西,库洛洛并没有阻止,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在佑果拍打着身上的脏东西时,库洛洛忽然开口。 “为什么要来罗斯金纳的花房?” 库洛洛微笑着询问:“舞会就要开始了,你难道不想去吗?” 佑果当然是想去的,也是必然要去的,只是在去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这件事必须他和库洛洛两个人同时在场,缺一不可。 “花房很重要的作用。”佑果抬眼看向库洛洛,微微勾起嘴角,笑容腼腆:“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库洛洛歪歪头,颇感兴趣地询问道:“什么事?” 那句佑果像是给他注入了一记强心针,佑果放下手里的衣服,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地说:“你走近一点。” 库洛洛脸上的微笑越发明显,只是眼底的意兴阑珊被花房中的昏暗很好地隐藏起来,他笑着走近佑果:“是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佑果说,他的眼神难得坚定起来。 佑果并没有立刻和库洛洛讲自己想说的事,而是先转身跑到了花丛中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费力地从浓密的草丛中扒拉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罐子。 罐子被他藏的很深,所以白天人来人往时,竟然也没有一个人发现罗斯金纳花房里浓密的花丛下隐藏的小秘密。 费力扒拉出罐子的佑果小声喘了口气,然后紧紧抱住用黑布包裹的罐子跑到库洛洛面前,月色下他那张被薄汗浸湿的脸颊上氤氲着浅浅的红,眼下银蓝色的蝴蝶在每一次眨眼下都好像扇动着翅膀。 库洛洛眼中深沉。 佑果对此时危险的气息一无所觉,他自言自语着说:“你还记得吗?你和我说过的鲁鲁卡传说里蝴蝶的故事。” 库洛洛记忆力一向很好,于是他点点头,“记得。” “我一直觉得那个故事很美,很想见见那些传说里的蝴蝶。”佑果表情认真地说:“可是我知道,这世上根本不存在那种传说中的蝴蝶,所以我就想,既然是传说,那传说就一定会脱胎于现实,于是我很认真地去查找有关于鲁鲁卡古国的资料。” “资料里说,鲁鲁卡人生活的地方气候很特殊,他们的冬季无比漫长,而春夏却十分短暂,所以他们喜欢在转瞬即逝的春夏中赤脚踏青感受短暂的春光夏景,然后在山顶采摘在此时盛开的璐璐花送给自己的爱人。”佑果说到这里时深吸了一口气,“璐璐花花期短暂,但是对鲁鲁卡人来说却无比珍贵,而同时它还有另一个十分重要的用处——它盛开的时候,陪伴它度过了一整个漫长冬季的流萤蝶就会从它的枝干上长大,它们从盛开的璐璐花的花粉中汲取营养,在璐璐花枯萎时的枝干上产卵,然后再次等待来年春夏的来临。” “当接受爱人赠送的璐璐花花束的鲁鲁卡人回到家将花朵摆放在床头时,流萤蝶就会在他们熟睡时破茧而出采集花粉,而鲁鲁卡人看到流萤蝶飞舞时那些好像被撒下的微光似的粉末以为是蝴蝶身上携带的梦境,其实就是璐璐花的花粉。” 库洛洛表情认真,侧耳倾听。 “然后呢?” 佑果舔了舔有些干干的嘴唇,他又开始紧张起来了,抱着罐子的掌心沁出了一丝丝汗水,然后很快被包裹在外面的棉布吸尽。 “能够载着思念于恋人梦境之间的蝴蝶不存在。”佑果轻声说:“我没办法找到那种蝴蝶,所以只好找到那些梦境之神使者的原型。” 包裹在罐子上的黑布终于被佑果扯了下来,十数只银蓝色的蝴蝶在落在玻璃罐边轻轻扇动着流光溢彩的翅膀,佑果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口,蝴蝶像是感受到了新鲜的空气一般,慢悠悠地拍打着翅膀从宽大的罐口中飞出来,银蓝色的翅膀被今晚的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辉,蝴蝶每扇动一次翅膀,都会有微光的粉末从空中落下,洒在佑果和库洛洛的身上。 银蓝色的梦幻蝴蝶在他们身边围绕,好像一场瑰丽奇幻的梦境。库洛洛微仰着头看着在花房中飞舞的流萤蝶,他一时无话可说,竟然少有地陷入了短暂的失语当中,陷入了这难得的美景里。 一只蝴蝶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挥舞着翅膀,然后缓缓的落在了库洛洛抬起的手指上。 他弯起眼角微笑起来,不像平时在学校作为风云人物时进退有礼的弧度,也不像作为旅团团长时永远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沉稳,而是轻松愉快的,属于库洛洛自己的微笑。 库洛洛的心情好起来,脸上也越发和颜悦色,他含笑看向佑果,启唇询问:“你想和我说的事,就是这个吗?” 佑果缓缓的摇了摇头,他紧盯着库洛洛的眼,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走近他,挺起胸膛,好将自己的胸膛里那颗赤诚热烈的真心刨出来给他看。 “虽然能够载着思念往来恋人梦境中的蝴蝶的传说是假的。”佑果说。 “但是我想梦中见到你这件事是真的。” 说完这句话的佑果像是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刚才还高高抬起的头此时重重地垂下,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库洛洛的回答。 周围安静的可怕,远远地好像能听到舞会里嘹亮的交响乐,库洛洛没有发出声音,佑果原本急促的心跳越来越慢,几乎要因为这里死寂的气氛压抑到窒息。 那双原本就水润的眼睛逐渐弥漫上了薄雾,佑果几乎绝望地想,他孤注一掷的告白好像失败了。 可是就在这时,沉默的库洛洛却捂着嘴忽然轻笑起来。 佑果茫然不解地悄悄看了他一眼。 库洛洛抬手抱住了佑果,宽厚温暖的掌心疼爱地拍了拍佑果的脊背,手掌上移,然后温情地摩挲着佑果的柔软的发丝。 库洛洛在佑果耳边轻声说:“你总是在恰当的时候给我一点惊喜。” “但是不得不说,我很喜欢你这些小小的把戏。” 佑果轻轻侧过脸,有些茫然地看向库洛洛。 库洛洛松开拥抱佑果的双手,转而单手捧着佑果的半张脸凝神细看,他看了多久,佑果就安静了多久,直到库洛洛说:“你想和我在一起对吗?” 佑果舔了舔上颚,紧张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库洛洛语气轻快的应了下来。 佑果还来不及露出喜色,却听到库洛洛话锋一转,“不过,你要再完成一件事情。” 佑果几乎迫不及待,“什么事?” 库洛洛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摩挲着佑果光滑细腻的脸颊,看着如那双天空一般辽阔的眼睛,还有眼下那只好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不难。”库洛洛说,“活下来。” 佑果微微一愣,“什么?” 佑果从没觉得库洛洛那双习惯握笔的手此时手劲有那么大,他攥住了佑果的肩膀,以不容拒绝的力度将佑果的身体缓缓的转向另一个方向。 黑暗的花房中,危险的气息极速迫近,潜藏在阴影中的杀手悄无声息地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是刚才那场荒诞而离奇的爱情剧中唯一的观众。 佑果震惊地看着此时出现在这里不速之客,他侧过脸想问库洛洛这是谁,而库洛洛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他脖颈上绵软的肉,垂首在佑果耳边笑着说:“他是你的堂兄派来杀你的人。” 佑果身体剧烈一颤,眼中瞬间闪过迷茫、不可置信等等情绪,库洛洛按住了佑果微颤的身体,他语调轻柔婉转,却像毒蛇嘶鸣。 “真是……让人震惊。”库洛洛叹息着。 佑果苍白着脸地看向对面满脸杀意的杀手,他仍是不敢置信的,扭转头看向身后的库洛洛,搭在他手上的指节绷紧,紧紧抓牢了库洛洛按着他肩膀的手。 “库洛洛?”佑果唇瓣颤抖。 库洛洛即使在这种时候仍是温柔优雅的微笑,佑果希求着他的爱意,他选择接过,然后放在烈火上炙烤。 “一个普通人和一个念能力者,是有些不公平。”库洛洛垂眸想了想,从自己的身上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将握柄放在了佑果的掌心,然后一点点让佑果收紧。 “1654年纽伦卡帝国打造的匕首,削铁如泥。”库洛洛笑了笑:“不要丢了。” “我们还有一支舞没跳。”库洛洛温言细语地说:“不过……” 库洛洛顿了顿,表情无可奈何,“如果你失败了,那就没有办法了。” 轻轻拍了拍佑果的肩膀,库洛洛似是宠爱地说:“好好活着。” “就算是为了约定的那支舞。” 佑果似乎整个人都被库洛洛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击碎了,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杀手,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库洛洛,整个人僵硬的宛若木桩。 佑果几乎记不得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想就这样死去。 一步步地朝死亡的方向走近时,佑果甚至还有心情和系统打趣。 “库洛洛他还真是个屑诶。” 佑果抱怨道:“我都做到这地步了,他居然都没有一点点触动?” 系统沉默了一下,“对他来说,对不是同伴的人有情感上的触动是一件很离奇古怪的事情。” “也是。”佑果叹气:“等这个世界的攻略结束,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到他了——” 可是,默默看着进度条的系统想。 可是有时候,人总是会遇上一些让自己变得古怪的事,变得古怪的人。 24 如何偕老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普通人,想要从专业的杀手手中活下来显然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所以那个杀手也绝没有想过,自己杀一个普通人竟然是这样的费劲。 当佑果又一次险之又险地躲过杀手刺来的刀锋时,杀手的脸色已经变的极为难看,虽然他远远不及揍敌客家出身的专业杀手,但死在他手上的亡魂已不知凡几,他本来以为这次杀一个被娇惯长大的小少爷也是易如反掌,然而诡异的是,他每一次稳操胜券地出手时,佑果就好像能够提前预知到他的行动一般总是在前一秒避过他的动作,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可是次数多了,杀手也不由地怀疑起佑果是不是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特殊能力。 总不可能是他自己避开了那么多次的攻击,杀手心想,他分明没有一点念! 只有清冷的月光提供了一点亮度,然而这种亮度也很快消失,月亮被乌云掩藏在身后。 花房里漆黑又安静,杀手握着刀站在花丛中,竖起的耳朵敏锐地聆听着周围细微的声响,然而除了他的呼吸声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月色皎洁,树影摇曳,茂密的花丛中佑果像只猫一样地蜷缩在角落,他的呼吸很微弱,几乎和这里的植物融为一体,直到狐疑的杀手暂时离开了这片区域,佑果才一点点地从花丛中冒出头。 他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还有几朵娇艳欲滴的花。 “他暂时离开这里了。”系统说,“他开了圆,不过半径只有两米,现在正在另一个区域搜索你。” “向左走。” 虽然没有能够和杀手匹敌的念能力,但是佑果却有杀手没有的系统,作为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监控”,系统在这方面倒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嗯。”佑果应了一声,他放轻自己的脚步,悄然无声一点一滴的向左移动,顺手又摘下了几朵深紫色的花。 佑果:“库洛洛呢?” “库洛洛的位置没有移动,离你现在不远。”系统顿了顿,“……但是他在看书。” 佑果:“……我现在生死存亡,他在看书???” 系统也有些闷闷不乐:“是啊。” 郁闷了一秒的佑果叹了口气,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系统骤然提高的警告声:“他过来了,还开着圆!” 佑果几乎是在系统出声的同时佑果就翻身躲进了花丛中,那把匕首被他很好地握在手中,而被他摘下来的几朵花则被佑果碾烂在掌心,被碾烂的花瓣沁出点点滴滴的花汁,两相融合从佑果的指缝间流出来,就像是浑浊的血水。 甩了甩手上的花瓣,佑果屏住呼吸半蹲在丛中一动不动,目光紧紧地盯着系统提醒的方向,没有太久,系统提醒过的杀手已经握着刀缓缓的靠近了这里,周身的圆已经被他开到了极致,只要有生物出现在他的圆的范围以内,杀手就可以迅速锁定佑果的位置然后攻击。 而在他的圆锁定佑果的前一秒,显然也就是佑果最好的攻击时刻。 作为系统,它应该是没有心跳也不会呼吸的,可是在这一刻它好像也同佑果一样紧绷起来,心跳克制不住地加速。 “就是现在!”系统大声喊。 佑果骤然从花丛中弹起,手中的匕首闪电般地刺向了背对着他的杀手,然而电光火石间,那把匕首没能如愿插进杀手的心脏,反而被反应灵敏的杀手转身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削铁如泥的匕首轻而易举地割裂了他的掌心,被掌心的剧痛刺激的脸色大变的杀手狠狠甩开了手中的匕首,匕首落在石砖铺成的地板上滚了滚,溅起叮叮当当的声响。 “佑果!”系统有些紧张地喊了一声。 佑果很平静地说:“我没事。” “你不错了。”杀手用受伤的手掐住佑果的脖颈将他一点点从地上提了起来,灰色的眼睛充满戾气,他缓缓翘起嘴角,却充满凶戾的弧度。 “能坚持这么久,是我小看你了。”杀手冷冷道:“放心吧,我会把这伪装成一场意外的。” 掐着佑果脖颈的手缓缓收紧,杀手几乎是愉悦地翘着嘴角等待着佑果临死前声嘶力竭的哭喊和泪水,刚才还被乌云遮蔽的月亮终于冒出了全身,月光在此刻恰如其分地落下一束月光照亮了杀手和他手中垂死挣扎的佑果。 即使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冥河,佑果脸色已经因为缺氧胀红,可表情却依旧如常,甚至还朝杀手微微翘了翘嘴角。 佑果一向是好看的,即使现在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但是笑起来依然如周围的花朵一般美丽。 杀手瞳孔猛地一缩,他心跳渐渐加快,直觉有些不对劲,但又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连匕首都挥不好的有钱公子,能有什么办法从他手中脱身呢? 但是以防万一,杀手还是决定用手中的刀解决掉佑果。 然而刀尖对准佑果的心脏,杀手正要使力刺破衣服下的血肉时,那把刀却忽然从他手中脱落了。 没有人出手,佑果更是一动不动,但是那把刀还是从他手中坠落,直直地砸向了石砖地面。 从受伤的掌心开始,麻痹的感觉以飞快的速度不着痕迹地蔓延到他的全身,然后侵入了他的心脏,抓到佑果后就开始过快的心跳从那时起就已经显示出了中的征兆。 浑身脱力的杀手软倒在地,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同样倒在地上手脚发软但还能正常起身揉着自己脖子的佑果。 “你……” 麻痹的感觉已经蔓延到舌头,杀手大着舌头几乎说不清自己的话:“你的从哪里来的?” 他清楚地记着这个小少爷分明没有□□的地方! 佑果没有说话,他微微笑起来,掌心仍然残留着不少的花汁。 杀手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佑果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摇晃着捡起刚才被杀手甩到一边的匕首,沉稳的脚步声恰如其分地在佑果身后响起,然后终止在浑身麻痹不动的杀手身边。 “是库洛洛吗?”佑果问系统,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愚蠢。 除了库洛洛还能有谁呢。 佑果握着匕首缓缓地转过身,适时地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泪盈于睫地望向库洛洛。 只是没有之前的甜蜜,这次佑果脸上是完完全全的提防与戒备,他用脏脏的衣袖狠狠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使自己不至于露出或过于脆弱的表情。 库洛洛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杀手,然后又看向佑果,脸上是纯然的乐趣与好奇。 “你真的……”库洛洛话说到一般停了下来,他在找一个适合的形容词来评价佑果让他感觉到的惊喜,只不过挑挑拣拣,也没有找到什么恰当的词汇。 “罗曼花和蘅兰,它们的花汁结合在一起确实会产生让人浑身麻痹的性。”库洛洛若有所思,“你让花汁从他掌心的伤口进入……确实是个好办法。” 佑果心里哂笑一声:你以为我选花房是为什么。 花汁从佑果手心滴落,没有回答库洛洛的话,佑果一点点向后挪动着自己的脚步。 他现在距离花房的出口不过几米,只要速度足够快他就能离开这里找到人多的地方大声呼救,然而脚尖不过只是挪动了一寸,库洛洛就已经察觉到了佑果的动作,朝佑果笑笑说道:“做得不错。” 库洛洛朝佑果走近,佑果却握着匕首浑身颤抖着向后退,试图用眼神逼退靠近他的库洛洛。 可这样的招数要是对库洛洛有用就奇怪了,库洛洛转眼就走到了佑果面前,抬手轻而易举地阻拦下佑果挥来的刀刃,指尖轻轻一捏佑果的手腕,佑果就被库洛洛卸去了力道,匕首从他的掌心脱落砸在地面。 佑果顿时剧烈挣扎起来,沙哑着声音目光痛恨地看向库洛洛,“放开我!” 库洛洛不闻不问,用纸巾一点点擦去佑果掌心的花汁,细致到连佑果的指缝都没有错过。 “你身上还有伤,沾到不太好。”库洛洛说。 他擦拭的动作竟然有一种难言的温柔,佑果被库洛洛这样的举动搞迷糊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迷茫地看着帮他擦拭手心的库洛洛。 “啧啧啧。”佑果和系统说,“现在还想吊我,这个狗逼!” 系统现在和佑果少有的同仇敌忾起来,“对!狗逼!” “……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最后一点花汁被擦去,佑果好像才灵魂归位一般开口说道,“你不是想杀了我吗?” 握着佑果指尖的库洛洛面带诧异地看向他,“我有说过我想杀了你吗?” 佑果震惊的目光很好的取悦了库洛洛,他翘着嘴角很不合时宜地笑了两声,然后慢悠悠地回答:“杀手是你堂兄收买的,我从来没说过要杀你,甚至还给了你一把趁手的武器,这是想杀你的人会做的事吗?” 佑果一时沉默下来,如果脑子不清醒的人或许还真会被库洛洛绕过去,可是佑果不是。 如果不当盗贼,库洛洛应该是很适合当演员的,巴托奇亚的娱乐圈没有他这样一位优秀的演员实在是一大损失。 佑果:“……他怎么练出这么厚的脸皮的。” 系统:“……天赋技能吧……” 一人一系统面面相觑,被库洛洛震惊到失语,然后系统又说:“对了,你做好准备。” 佑果问:“嗯?什么准备?” 系统:“你不会忘了这个身体有哮喘吧?刚才躲杀手那个运动量换做原本的佑果早就哮喘发作没了,我是帮你压了下来才没发作。” 佑果:“……我还真忘了ovo” 佑果确实忘记了原身还有哮喘这一回事,仅仅在脑海里思索不过一秒,他很快做出决定道:“好了,你不用压了。” 佑果一点点从库洛洛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就像刚才杀手出现时库洛洛对他做的那样。 “你没有想杀我。”佑果几乎哽咽起来,但是他很快忍住了,“但是也从来没想过救我。” 难得喜欢上一个人的小少爷几乎要被这个残忍的现实压垮,他承受不住地弯下腰,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滑下来,双肩止不住的颤抖,像是有万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佑果捂着胸口想要大口大口地呼吸却无论如何也呼吸不上来,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满是尖锐刺耳的鸣叫。 敏锐地察觉出佑果状态不对的库洛洛立刻弯下腰扳正佑果的脸,涎水止不住地从张着嘴试图呼吸的佑果口中流下来,他脸色已经由红转白逐渐向青发展。 库洛洛眉头紧皱,佑果没有死在杀手手里不代表库洛洛乐于见到他死在突如其来的哮喘中,转眼库洛洛已经迅速分析好花房距离医务室最快的线路,他单手抱起喘息的佑果正要离开,面前已经悄无声息地落下了一个人。 黑发猫眼,出奇精致的外表,简单便于活动的衣服,如果不是修长的脖颈上有一个明显的凸起,将他误认为是女孩也毫不奇怪。 这位静默无声的来客幽幽地盯着库洛洛,垂在身侧的指间还夹着几颗圆滚滚的念钉。 抱着怀中佑果的库洛洛冷冷地看向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沉声道:“……伊尔迷·揍敌客。” 伊尔迷歪了歪头,姗姗来迟的原杀手现保镖透不进一丝光的猫眼静静地看着库洛洛,然后缓缓抬起了夹着念钉的双手。 “我来的有些不巧。” 伊尔迷声音波澜不惊,“不好意思,你抱着的人是我的雇主,他很重要,可以还给我吗?” 25 如何偕老 如果不是其中一个人因为哮喘发作意识昏沉说不了话,库洛洛和伊尔迷两人对立的模样还真像是三流的烂俗狗血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只一眼就认出面前的男性就是揍敌客大少爷的库洛洛闻言只是笑了笑,现在并不是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刻,将怀中哮喘复发的佑果让伊尔迷看了一眼,库洛洛温和道:“佑果的哮喘复发了,我要带他去医务室,或者你有药?” 伊尔迷目光下移看向自己的雇主,他没有说话,不过却从身上摸出了一瓶喷雾扔给了库洛洛。 专业的杀手自然要配备齐全——现在作为专业的保镖伊尔迷也要做到最好。 库洛洛抬手接住喷雾,喷口对准佑果的口腔喷了两下后,刚才还脸色胀红发紫的佑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静下来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震耳欲聋的嗡鸣声逐渐消失,发黑的视野也渐渐恢复正常,佑果只觉得自己浑身沉重,隐隐作痛的胸口好像刚才压了一个秤砣。他缓缓地睁开眼,眼中还有一片片黑暗,那些如薄雾的黑暗逐渐消退,让他将眼前的库洛洛看的越发清晰。 佑果一时说不出话,喉咙里刺痛感强烈,好像有人往里面扔了一把沙子,而库洛洛此时半楼着他坐在地上,毫不嫌恶的用手指轻轻擦去了佑果嘴角残留的那一丝涎水。 湿润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佑果朦胧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轻拢着他的库洛洛,然后慢吞吞地转了转自己的眼珠,眼下那只银蓝色的蝴蝶已经被汗水浸湿斑驳,只留下一对残破的翅膀。 一只翅膀残破的蝴蝶,要怎么样振翅飞翔呢。 “好点了吗?”库洛洛微微笑起来,眼眸幽深。 旧病复发的痛苦让佑果流露出一丝脆弱,然而那丝脆弱很快被他隐藏起来,双手无力而倔强地推拒着库洛洛靠近的胸口。 “放开我……”佑果气若游丝。 库洛洛歪了歪头,“你确定吗?” 佑果仍然头晕目眩,身体无力,现在的他最需要有人支撑,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推开库洛洛,自己用手臂撑着勉强从地上站起来。 被佑果嫌弃的明目张胆的库洛洛脸色未变,优雅地起身用手指掸了掸沾到尘土的衣角,如对情人一般温存地喊了一声:“佑果。” 一向柔软甜蜜的小少爷此时此刻的表情竟也少有的冷硬起来,若是被家里的管家瞧见也要感慨一句颇有年轻时罗森杰的风范,他对库洛洛的话恍若未闻、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了两步,然后被出现在这里的另一位“客人”吸引了目光。 佑果看向伊尔迷:“你是谁?” 伊尔迷口吻波澜不惊:“你父亲请的保镖。” “哦。”佑果想起来了,“揍敌客?” 伊尔迷点了点头。 “你来的有些迟了。”佑果咳了两声,说话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些困难,“再迟一点我就要死了。” 伊尔迷不言不语,微微蹙起眉头。 揍敌客家做惯了杀手生意,现在骤一接下类似于保镖的职责,伊尔迷还有些不适应,不过这次他确实迟到了,甚至让雇主差点出事。 作为揍敌客家好评率第一的杀手猫猫,这种情况实在不应该。 “嗯……”伊尔迷沉思了一秒,“下次我注意。” 佑果:……还有下次??? 被哽了一下佑果沉默片刻,苦笑着说:“还是别有下一次了……” 主顾之间短暂的交流之后,佑果抚摸着胸口平复着刚才的苦楚,然后将自己的视线滑过一旁的库洛洛,缓缓的落到正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杀手身上。 踩着有些发软的脚走到杀手身边,佑果弯腰定定地盯着杀手的眼睛问:“你真的是我堂兄派来的吗?是的话就眨眼睛,不说的话……” 佑果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伊尔迷。 作为杀手的职业道德应该是不能泄露雇主消息的,不过命在旦夕的杀手显然也顾不上什么职业道德,迅速地眨了眨眼。 一旁的伊尔迷眼睛明显地亮了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一千万戒尼,我帮你解决他。” 杀手便更加惊恐地眨起了眼睛,生怕佑果迟疑之下自己没了一条小命。 佑果没答应伊尔迷的要求,他只是在杀手眨眼之后沉默地站了许久,才小声道:“不用了,他只是拿钱办事——就和你一样。” 有人拿刀杀人,该恨的应该是拿刀杀人的人,和刀又有什么关系呢。 伊尔迷刚才还毫无波澜的猫眼中滑过一丝可惜。 佑果心里有事,脸上便显示出一副心事重重的压抑模样,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任谁知道自己敬重爱戴的兄长不仅不喜欢自己,甚至还暗中筹谋着想要杀死自己,换谁或许都开心不起来。 短短几小时佑果得到的信息量太多,他难以消化,扶着周围的花丛一点点地朝花房外走,伊尔迷尽职尽责如幽灵一般跟在他身后,在佑果准备推开花房的门之前,一直保持安静的库洛洛终于开口。 “佑果,舞会还没有结束。” 库洛洛面对佑果时仍然风度翩翩地微笑,“你不去了吗?” 佑果这才恍惚地想起,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此时他应该和库洛洛参加罗斯金纳的校庆舞会才对。 他克制不住地咬了咬牙,回头向身后看去,库洛洛此时正离他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月光洒在他微微翘起嘴角的半张脸上,另外半张藏在月光招不到的黑暗里,但是佑果依然将那张如水墨一般俊秀隽永的脸看的清清楚楚。 “不去了。” 佑果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心想为什么库洛洛直到现在还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地向他发出邀请。 太渣了。 佑果心里感慨,甚至渣的他都有些兴奋了。 库洛洛面不改色,“那你好好休息。” 即使将自己恶劣阴暗的一面在佑果面前暴露的彻底,他仍旧是气定神闲稳操胜券的模样,佑果不得不承认就算库洛洛是个人渣,那张脸也依旧渣的出色,渣的完美。 所以面对一个帅气的人渣,搞完就跑的佑果也不需要对此感到愧疚。 于是他同样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嘴角:“我会的。” 库洛洛脸上的表情越发愉快起来,安静地看着佑果和伊尔迷离开花房,库洛洛才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到动弹不得的杀手身边。 他微微弯腰,看向地上的杀手微笑,“他很难捉到对吗?” 杀手迟疑地眨了眨眼。 库洛洛一连又询问了几个问题,杀手都以眨眼的次数做了回答。 “没有念能力,但是却能够做出类似于预知的判断……”库洛洛手撑在下巴上细细摩挲,神情若有所思,“隐蔽气息这一点也不简单……” “真有趣。”他微微笑起来,脸上是如孩子一般纯然的乐趣与好奇。 但是孩子往往更残忍。 纯粹的好奇促使他们就拔下蜻蜓的翅膀,摘去蚂蚁的脑袋,欣赏那些弱小的昆虫垂死挣扎的姿态而丝毫不感到歉意。 杀手说不了话,可是单是看着微笑不语的库洛洛他便浑身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错觉,麻痹许久的身体在此时终于恢复了一丝丝知觉,垂在身侧的手指在他的驱动下微微弹动了一下。 杀手心里大喜过望,手指既然已经恢复了知觉,那就说明剩下的肢体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然而他还来不及高兴多久,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干脆利落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呃——”杀手猛地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库洛洛慢条斯理地收起了那柄匕首,鲜血顺着光滑的刀刃滚落下来,转眼又恢复了刚才不沾一丝尘埃的干净。 他分明杀了一个人,却好像只是除了一颗草一样平静。 “还是有些心软。” 库洛洛喃喃自语,“怎么能留下一个知道你能力和弱点,甚至很有可能将这种事暴露出去的对手呢。” * 花房里后续发生的事情佑果并不知情,他浑身发软地朝自己的宿舍走,伊尔迷已经悄然无声地融入黑夜,如果不是系统告诉佑果他还在附近,佑果甚至怀疑他早已经离开了。 现在正是舞会气氛最高、潮的时刻,校园里基本空无一人,佑果经过时能清楚地从周围的窗户中看到里面灯红酒绿的热烈场景,只是他并没有靠近,远远地看了一眼后又转身离开了。 罗斯金纳占地面积不小,佑果从没觉得这条他以前常走的小路显得那样的漫长,只走了一小段距离的佑果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旁扶着树干喘息。 他太累了,已经没办法再走了。 伊尔迷在此时从树上跳下来,像猫一样轻盈地落在地面,黑漆漆的猫眼静静地看着无力地喘气的佑果,很少表露出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时却展现出一种嫌弃和无语并存的复杂。 即使什么都没有说,佑果也能清楚地看出伊尔迷究竟想说什么。 佑果:“……他是不是嫌弃我怎么这么弱?” 系统:“……咳。” 佑果恼羞成怒,“可恶!我也不想这么弱啊!我下一个世界我要超级厉害的身体!听到没有!最好是能把库洛洛吊起来打的那种厉害!” 系统没敢吭声,它觉得可能性不大。 “需要我抱你走吗?” 伊尔迷想了想,“一百万戒尼。” 佑果:…… 他差点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声“你抢钱啊?”,可是两条打颤的双腿明晃晃地显示着它们的存在感。 于是佑果的声音又变成虚弱的:“好的,成交。” 伊尔迷弯了一下嘴角,轻而易举地将佑果抱在怀里后迈着腿飞快地朝佑果宿舍的方向移动。 轻松的表情好像怀里那么大的活人不存在,佑果靠在伊尔迷的结实的胸口震惊道:“我可是有一百多斤!” 系统沉默了一下,“……他们家的大门最轻的一扇也要两吨的臂力才能推开。” 佑果:……这个世界好恐怖。 深感自己实力有多菜鸡的佑果萎靡不振地靠在伊尔迷的胸口流下了悲伤的泪水,顺便用搭在伊尔迷肩膀上的手偷偷摸了两把感受了一下这位抱着他的杀手先生坚实的臂膀。 佑果:“嘿嘿嘿嘿嘿,真有安全感啊。” 系统:……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伊尔迷低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解道:“你为什么哭?” 佑果还在和系统长吁短叹自己是个小趴菜,美滋滋地感受人体公交车的速度,闻言愣了一秒,“什么?” 伊尔迷歪了歪头,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哭?是有什么理由吗?” 想起花房里的库洛洛,伊尔迷用恍然大悟的口吻道:“因为库洛洛·鲁西鲁?你讨厌他?” 佑 果一秒进入角色,双眸垂泪:“……和他没关系。” 这样的表情显然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伊尔迷尽管不信,但是出于一个杀手的职业素养还是抓紧每一个赚钱的机会道:“那需要我帮你杀他吗?” 伊尔迷想了想,提出一个他认为十分合适的价格:“杀他很麻烦,不过也不是不行,20亿戒尼。” 佑果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心有不甘地和系统说:“为什么库洛洛比我贵了一倍!” 系统:……你说呢。 虚弱地摇摇头,佑果苦笑着说:“不用,我……没想让他死。” 伊尔迷更困惑了,他接的单子里不乏有因爱生恨的情人和彼此折磨的怨偶,每一个人下单时都很怨恨,恨不得当初海誓山盟的情人死无全尸。 “为什么?他明明也想杀你。” 佑果心想我能不清楚?但是你杀了他我不就完蛋了。 于是默默掉眼泪的小少爷哽咽地说:“可能是因为……我还喜欢他吧。” 伊尔迷眯起眼看着自己弱小的雇主,不解地想:爱情真是麻烦的东西。 * 佑果一睁眼,便觉得自己周围的景色眼熟的很。 等到因为清晨刚醒来时略有些浑浊的视野变得清晰起来,佑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罗斯金纳的宿舍,而是回到了自己家的别墅。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睡个觉的功夫就瞬间转移到了自己家,卧室的窗户被窗帘遮挡了光线,佑果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要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时,一颗黑色的脑袋便突兀地从佑果眼前冒了出来,黑色的头发顺着地心引力垂下,搭配着伊尔迷又黑又圆的猫眼、苍白的皮肤和面无表情的脸,佑果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之所以说差一点,是因为伊尔迷恰好出手,将佑果拉住了。 拉住摇摇欲坠的佑果,伊尔迷翻身从窗户外跳进来轻盈地站在地毯上,中长的黑发柔顺地垂落在他的脸侧,他歪着头看着脸色略有些苍白的佑果,大大的猫眼微微眯起,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时才会有的笑意。 他举起手朝佑果生硬地挥了挥,面无表情地说:“呦!早上好。” 佑果:“……他在笑吧?他就是在笑吧!我看到了!” 忍了又忍才没有露出过于失态的表情,佑果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苍白的笑容:“早上好。” 打完招呼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伊尔迷准备转身离开时,佑果总算开口询问:“呃……我昨晚不是还在学校吗?” 睡一个觉的功夫就回了家,佑果不得不怀疑自己是昏迷还是失忆了。 “对啊。”伊尔迷睁着他那双黑漆漆的猫眼,语调毫无起伏地说:“你昏迷了,然后我把你带回来了。” 实际情况也和佑果猜测的差不多,昨晚上伊尔迷抱着他回宿舍,还没走到门口伊尔迷就发现佑果双眼紧闭额头滚烫,从小到大体质强悍基本没生过什么病的揍敌客大少爷怔愣了两秒给自己在家待业中的二弟打了一个电话才搞清楚自己这位体质脆弱一看就不是当杀手的好料子的雇主生病了——看样子应该是压力太大加吹冷风,直接喜提发烧这一选项。 作为一个优秀的“保镖”,学会照顾生病的雇主也应该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技能——然而这是伊尔迷。 从小就是在爹妈“棍棒电击教育”下长大的伊尔迷体质强悍,独立能力也远非常人,但是擅长照顾自己并不代表他擅长照顾别人,更何况就算是照顾自己,伊尔迷也仅仅是将自己维持在不至于饿死的状态。 毕竟一个在野外把自己挖个坑埋起来就能睡觉的大少爷,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所以思考不超过0.1秒,伊尔迷果断转身就走,抱着因为发烧而昏迷不醒的佑果回了图尔斯的宅邸。 这是个正确的选择,被带回图尔斯宅邸的佑果很快就被房子里的管家妥善安置起来,知道自己的儿子差点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杀手弄死的罗森杰勃然大怒,暴怒地打了个电话要求找出究竟是谁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后便立刻给伊尔迷转了一千万戒尼。 “麻烦你了。”罗森杰神情激动,“这是你救下我儿子的报酬。” 虽然并没有出什么力但是伊尔迷依然毫不心虚地接受了一千万戒尼的转账,并且打心眼里盘算着是否要放弃杀手事业专心做佑果的保镖。 毕竟,佑果·图尔斯的钱也太好赚了:) 当然,这样的念头还是很快被伊尔迷打消了,虽然钱好赚,但是比起保护人的行当,还是杀人的生意更加适合他一点。 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佑果点了点头,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出了卧室,而伊尔迷隐藏身形,悄无声息地融进了黑暗里。 佑果下楼时,此时罗森杰还在客厅,正面容严肃地翻着手中的文件。 听到脚步声的罗森杰抬头看去,佑果脸色苍白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心里担忧立刻起身大步走上前扶住了佑果,低声疼惜地斥责道:“生病了还不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佑果摇摇头,“我已经好很多了,爸爸。” 罗森杰心里不大相信,但是看着脸色苍白的佑果他也不忍心再说出什么斥责的话,仔细地嘱咐了两句之外,便让随时待命的管家先为佑果端上来一碗熬煮了很久的粥。 米粒被炖的软烂,佑果吹了吹碗口的蒸汽,一点点地吃着碗里的白粥。 罗森杰仍在看文件,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都迸出了青筋,只是考虑到佑果在场,他到底也没有把心中的愤怒释放出来,平复了半天自己的呼吸,才将目光疼惜地落到了佑果身上。 “都是我不好,识人不清。”罗森杰目光沉痛,“佑果,最近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暂时先不要去学校了,卢卡那里我来处理。” 佑果放下粥碗看向罗森杰,“爸爸,你知道了。” 罗森杰知道杀手的事情佑果并不意外,只是让他诧异的是罗森杰居然这样快的速度就知道了是卢卡下的黑手。 他以为卢卡再怎么不聪明也应该知道在买、凶、杀人这种事上要把自己的尾巴扫干净才对。 这实在就是冤枉卢卡了,虽然他装模作样的本事出神入化,但是他也明白这种事如果泄露出去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收买杀手这件事他一直都在暗中进行,换了不知道多少中间人,就是为了确保佑果身死后自己能毫发无伤抑或是东窗事发时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己会遇到库洛洛这个该死的老六。 “我确实知道了。”罗森杰神色凌厉,只是谈起这件事也有一些疑惑。 “我本来没有查清源头是谁,只是几个小时前忽然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里面是卢卡买凶的详细过程。” 罗森杰不清楚究竟是哪位好汉干的好事,但是佑果清楚。 他眼皮重重一跳,“匿名邮件?” 罗森杰说:“是啊,匿名邮件,佑果,你知道是谁吗?” 佑果心里对这位“匿名”先生的身份一清二楚,不过仍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 佑果心里想,库洛洛还真不怕自己把他是幕后黑手的身份曝出来啊。 罗森杰在家里待了不久就要离开,再次细细嘱咐了一通让佑果照顾好自己事情后,罗森杰刚要出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等到电话挂断,罗森杰脸色微变。 佑果看到了,贴心地问道:“爸爸,怎么了?” 罗森杰脸色复杂地看向佑果,语气沉沉:“那个杀手,他死了。尸体被人发现留在罗斯金纳的花房里,监控也被毁了。” 佑果一愣,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回不过神。 “哦……”他喃喃地说:“我知道了。” “是库洛洛干的吗?”佑果问。 系统:“是的。” 佑果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他什么都没说,好像已经魂游天外。 这下,对库洛洛来说便是死无对证了。 罗森杰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时,佑果忽然抬起头朝他微微笑起来。 “爸爸。”佑果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柔软,好像在撒娇:“我想去看看卢卡。” 他没再和以前一样信赖地叫着卢卡堂兄,罗森杰看着佑果含笑的脸,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他的儿子……有些不一样了。 “当然可以。”罗森杰迟疑着说:“但是卢卡的事我可以帮你解决,你没必要自己……” “我想自己去告诉他。”然而佑果打断了罗森杰的话,声音果断:“我要让他看到我还活着,而他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会属于他。” * 罗森杰最后还是同意了佑果的要求,他让司机带着佑果去了卢卡的房子。 而现在身为保镖的大少爷伊尔迷自然也跟着坐上了车,黑色的轿车缓缓行驶在路面,佑果闭目养神,思考要在卢卡那里怎么把他撕个惊天地泣鬼神。 一旁的伊尔迷却忽然说:“你不难过。” 佑果睁开眼,他看向伊尔迷,适时地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你说什么?” 伊尔迷一板一眼地说:“你分明一点也不在意那个堂兄,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昨晚也是,虽然在哭,可是你真的喜欢库洛洛·鲁西鲁吗?” 佑果心里嚯了一声,心想我这个保镖不简单,只是脸上仍是难过地说:“我很伤心啊。” 被亲人和爱人双重背叛,心如死灰的模样应该不难看出来才对。 可是伊尔迷却歪歪头,平铺直叙地说:“不对。” 佑果难过的表情僵在脸上。 “你……很有趣。”伊尔迷歪了歪头,猫眼直勾勾地盯着佑果看,直看的佑果背后冒冷汗才移开视线,“你说伤心,那就是伤心吧。” 佑果抿了抿唇。 伊尔迷没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反正他只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好。 他不再说话,佑果没了聊天的对象也立时沉默下来,他坐在车里再次闭上双眼,却是在和系统说话。 “我好像做错了。” 系统不明所以:“你做错什么了?” 佑果自言自语,“我一直搞错了一件事,我虽然在攻略,可是这不是游戏。” 攻略游戏里,不同的角色有特定的选择特定的结局,只要选项正确就能成功。 可是现实生活不是游戏,哪有什么特定的答案可言。 想让别人爱上你,自己却吝啬于感情的付出,凭什么呢?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那样好的生意。 系统没有说话,不敢打扰正在沉思的宿主。 只是它在想,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 26 如何偕老 还躺在家里修养的卢卡显然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毫不知情,此时正在自家焦虑地等待着杀手的消息。 从昨晚开始卢卡就有些情绪高涨,可是等了一夜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再高涨的情绪也在时间的流逝后逐渐低沉下来,等到了第二天早晨,卢卡原本的胸有成竹早已经消失无踪,开始变的胆战心惊、胡思乱想。 到现在也没有收到消息的卢卡焦躁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到现在都没有杀手发来的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任务失败了。 卢卡本来对此寄予厚望,现在乍一下从天堂坠入地狱,他的脾气也暴躁起来,恼恨地想着自己安排和杀手和库洛洛两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时,又重新打算起下一个计划。 沙发上脸色阴沉沉的卢卡还没等盘算出下一个计划,房子里的佣人却拿着一个电话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先…先生,您的电话。” 卢卡抬眼困惑地看了一眼佣人拿来的电话,心道难不成会是杀手?他抬手一把夺过接了起来,还不等露出喜色,便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卢卡堂兄。”佑果的声音仍是温柔的,带着一种特别的腔调:“听说你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我来看看你。” 卢卡脸色微变。 他心里担忧佑果已经知道了什么,可是电话里的佑果语气一如往常,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 佑果不说,卢卡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而是朗声道:“你不是还在上学吗?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你特地跑过来看我?” 电话那里的佑果却微微一笑:“看望我的堂兄怎么算是小事呢,我还有几分钟就到了,咱们两个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这次一定要促膝长谈一回。” 佑果甚至没有等到卢卡回答就挂断了电话,握着电话的卢卡一时间心神不宁,只觉得头昏脑胀看什么都如天地颠倒一般。 糟了。 卢卡脸色苍白预感不妙。 瘫在沙发上的卢卡一动不动地过了很久,又有佣人大着胆子走过来。 “先生,有位客人想拜访你,他说他叫金·富力士,是个……” 话还未说完,死尸一般安静的卢卡便瞬间从沙发跳起,他也不知道为何,心情十分暴躁,此时暴跳如雷地朝佣人喊道:“什么金啊银啊的,我谁都不见!让他走!” 佣人吓得打了一个哆嗦,立刻连连应声快步离开了卢卡的周围,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卢卡发疯似的摔打东西的声音。 * 佑果就是在佣人告诉金·富力士卢卡不见客时来的。 他下了车,恰好看到一个眼熟的风尘仆仆的大叔站在卢卡房子前和佣人攀谈,那头黑发张扬烂漫的向天空生长,他迟疑了一瞬,出声喊道:“富力士先生?” 大叔立刻回了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如同鎏金一般绚烂,果然是金,他见了佑果脸上便立刻浮现出一丝喜色,迈着脚步欢快地朝佑果走了过来。 “太好了!”金兴高采烈:“我想见见你堂兄,但是他不让我进去,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在这里碰到金是佑果没有想到的,不过他并没有拒绝金的请求,微微一笑,说道:“好啊。” 说完,佑果又看向站在门口的佣人,“我来见我堂兄,他应该没有说不让我见他吧?” 佣人不认识金,但是却不会不认识佑果,闻言便迅速地让开身体,诚惶诚恐地让佑果带着金和伊尔迷进了卢卡的房子。 卢卡此时正气喘吁吁地坐在卧室,额头上冷汗直冒,捂着胸口嘶嘶喘气。 之前洛斯坦拍卖会飞坦那一脚留下的后遗症不轻,卢卡到现在情绪激动时胸口还会隐隐作痛,天气稍微凉一些时更是疼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他正难受的焦躁不安,完全失了往日自诩成功人士才有的风度翩翩,接着又听到佣人敲门通知:“先生,佑果少爷来了。” 卢卡很想说不见!可是转头又一想,他这事情做的十分隐蔽且不留痕迹,佑果根本不可能查到是他做的,而且他这个堂弟一向幼稚单纯,也许他掉两滴眼泪哭着说自己是被人冤枉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佑果或许信了他的话也不一定。 这样一想,卢卡原本狂乱的心跳很快又平复了下来,他揉着胸口喘息两声,朝门外的佣人说:“让他稍等一下!” 门外的佣人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卢卡起身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总算是下定决心走到门口推开房门昂首挺胸笑容满面地走了出去。 而此时,金和伊尔迷正面面相觑,视线上下打量着对方。 伊尔迷周身的气质实在独特,金总觉得眼熟:“你……是揍敌客?” 伊尔迷同样定定地看着金,揍敌客的家训之一是绝不与强者为敌,而金·富力士显然就在强者的范畴之内,于是思考不过一秒,伊尔迷点点头道:“对。” 金摸不着头脑,他是头一次知道揍敌客还接保镖的工作,于是好奇地询问道:“你们家什么时候还有了保镖的业务?” 伊尔迷沉默了一下,面不改色道:“没有这种业务。” 金问号脸:“那你这是?” “哦。”伊尔迷顿了顿,直白地说:“他钱给的太多了。” 金:…… 他回头看了一眼佑果,佑果朝他露出个灿烂的微笑。 气氛一时静止,恰好卢卡在此刻推门而入,察觉到分外安静的气氛时心里便不由地一紧。 他心里盘算着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扬起与平时别无二致的笑容朝佑果走了过去,“佑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佑果一边在心里为自己这位堂兄的厚脸皮叹为观止,一边收敛起笑容安静地望着卢卡,苍白着唇色平静地说:“我的事没什么重要的,不过富力士先生有事找你。” 卢卡心顿时重重一坠,他强笑着说:“是、是吗。” 他心里惊疑不定,什么时候他的堂弟竟然有这样陌生而骇人的气势了? 金对卢卡和佑果之间奇怪的氛围有些察觉,不过他没探究,等到卢卡落座金开始自我介绍,说出自己前来的目的后,金直接插入正题。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卢卡当然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情就算再过一百年他也忘不掉,毕竟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距离死神是那样的近,只要一闭眼,他好像还能看到那双金属一般冰冷的眼睛如附骨之疽一般紧紧盯着他,如影随形。 因为金的问题,他的脸色明显苍白了很多,卢卡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我记得。”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金和卢卡的问答,能够回答上来的卢卡一字不落全都说了出来,直到金将最后一个问题问出口。 “你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吗?” 卢卡的脸色一瞬间煞白,冷汗涔涔向下滴落,他几乎恍惚起来,好像回到了那晚,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和连绵不绝的火焰几乎照亮了一半的天空,将他眼前的景色都覆盖了一层血色。 “我……我……” 忽然,卢卡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原本出神的思绪立刻回拢,他看向金斩钉截铁道:“我不记得!” 金皱了皱眉,“你真的不记得吗?” 卢卡坚决地说, “不记得。” 佑果坐在一旁看戏似的瞧着自己脸色惨白的堂兄,卢卡状态不对劲,他看得出来,金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他不再追问,而是静静看了卢卡片刻后起身道别。 “富力士先生,你没有想问的了吗?”佑果出声道。 金笑了笑,“没有了,该问的东西都已经问过了,再问也没有什么意思。” 金·富力士来的时候像一阵风,去的时候也像一阵风,一晃眼的功夫就离开了卢卡的房子不见踪影,佑果直到金消失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到卢卡的身边坐下。 卢卡正要对佑果笑笑,佑果先开口了。 他朝卢卡露出一个微笑,天真的不知世事艰难的微笑,然后问:“堂兄,见到我你开心吗?” 卢卡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我当然是开心的。” 然后他又看向佑果身后静默无声的伊尔迷,“他是……” “他是爸爸为我请的保镖。”佑果笑了笑,“昨天晚上多亏了他。” 卢卡心里一跳,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伊尔迷和佑果,露出疑惑的表情说:“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佑果并没有答,笑容轻轻浅浅让人看不出喜怒,只是摇摇头说:“没什么事,已经过去了。” 佑果不说,卢卡自然也不想提,他心里只想着要如何将那件事盖过去,一时之间竟也没有察觉自己这个堂弟与以往颇为不同。 “你今天来我都没做什么准备。”卢卡笑着说:“一会儿就到饭点了,在我这里留下吃顿饭?” “不了,我一会儿就离开。” 佑果只想来吓一吓他,对在卢卡这里吃饭这种事毫无兴趣,微笑着拒绝后搀着走路还有些摇晃的卢卡哥俩好一般送他到了卧室扶他上床。 “堂兄,我这次来除了看看你,还有些话想对你说。”佑果温声道。 卢卡愣了一下,下意识和颜悦色地说:“你说。” 佑果轻轻笑了一下,说话时眼神微微游移,表现出一副追忆过往的神色。 “我记得我小时候身体弱还有哮喘,所以总是没什么机会出去玩,站在窗边看别人家的小孩子能够肆无忌惮地在草地上奔跑的时候,我总是很羡慕。” 卢卡当然知道这事,他沉默地听着,不知为什么佑果要将他以前的事拿出来说。 佑果看着卢卡略带迷惘的眼,微微笑了笑,便又继续说了下去:“我跑不动,也走不久,不管是谁都不乐意与我一起玩,本来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也不算难,可是我七岁那年,堂兄你来了。” 卢卡仍旧在听,只是眼中也同样带了一些追忆的神色。 “你知道我不能做剧烈的运动,就陪我呆在房间里玩游戏、看电视。我那时候有些自卑,总担心你会觉得和我呆在一起会觉得无趣,可我问你的时候,你却说你更喜欢和我呆在一起。” “那时候我真开心。” 卢卡嘴张了张,他想说不是的。 那时候自己其实不是更喜欢和佑果呆在一起,只是他从小时候起就觉得自己与那些只知道整天在草丛里撒欢的孩子不同,他的叔叔罗森杰喜欢他,而他的父母总是说堂弟身体不好无法继承图尔斯的家业,只有他聪明又强健,是图尔斯最合适的继承人。 这样的话说的多了,卢卡也记在心里,他从小就要比平常孩子成熟一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是图尔斯的继承人之后,卢卡自然严于律己,深深觉得自己与平常的小孩子不同,是绝不应该其他孩子凑在一起做什么无聊的游戏的。 既然不与其他孩子在一起玩,那卢卡能够相处的便只有自己的堂弟了。 小孩子总归是没那么多坏心眼,他虽然傲气,但是面对自己病弱的堂弟也不免有了两分作为健全人的怜悯的关照。小时候的卢卡心里想,他都没人陪,那我就陪陪他吧。 这一陪就是许多年。 佑果接着说:“那时候我的哮喘总是复发,有好几次都是在你面前,我记得你那时候着急地汗流浃背,抱着我到处找人找药,可以说有那么几次我的命就是你救回来的。” 卢卡依旧沉默。 佑果说:“我一直记得那些事,所以一直尊敬你,因为你不仅是我的堂兄,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卢卡表情微微震动,不由自主地说:“我……” 可佑果打断了他的话,他垂眸温柔地掖了掖卢卡的被角,表情平静极了。 “可是为什么当初救我命的人,现在却想要我的命呢?” 卢卡瞳孔猛地一缩,他嘴唇抖了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嗯?没什么意思。” 佑果笑了笑,然后抬眼看向他,“两个月之前,我哮喘复发时却发现枕头下的药罐空了,这真奇怪,对于像我这样的哮喘患者,身边的药罐在那种紧要关头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故。” 可是就那么恰好,那晚枕头下的药罐空空荡荡,一滴药也喷不出来。 卢卡冷汗涔涔。 “还有昨晚的事。”佑果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千钧一发。” “堂兄,你看到我现在还活着,你开心吗?” 卢卡震惊地看着仍在微笑的佑果,此时在他眼里,佑果一时间竟然和夺命的修罗也差不了多少,狂乱的心跳被他强行无视,卢卡冷汗又要落下来,下意识回答道:“你好好的,我当然开心。” “是吗?”佑果却笑起来:“我不太信。” 被角被佑果掖地整整齐齐,他起身看着床上的卢卡,平和地说:“你这样关心我,对我好,既然这样,作为弟弟的我也不好让你太劳累。” 卢卡放在被面上的手微微颤抖,佑果扫了一眼,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你身体还没养好,所以暂时不要着急回公司上班了,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吧。” 只是这个休息好的界定,就不是卢卡能够决定的了。 如果说飞坦的一脚给卢卡带来的是身体上持久深远的痛苦,那么佑果轻描淡写的话就是实实在在地往卢卡心脏上砍了一刀。 他再不能去公司上班,这比用刀子割他的肉还要让他痛苦! “为什么!”卢卡再也撑不住脸上虚伪的笑容,震惊道:“你不能这样做!” 然而佑果却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卢卡定在原地,愣愣地想,是啊,那是佑果家里的公司,他自然是能轻易决定谁在那里上班的——就像当初他请求罗森杰让他进入公司一样轻易。 话已至此,卢卡同样也清楚自己已经无可挽回,靠在床头无力地说:“我……我知道了。” 佑果笑了笑,他等着卢卡呼吸平静下来后接着问。 “堂兄,你真的不记得拍卖会后袭击你的强盗长什么样吗?” 卢卡呼吸沉了沉,他忽然想起那晚的一件事。 金发碧眼笑起来如狐狸一般的强盗笑嘻嘻地同那个杀气四溢的男人说:“团长说了,31号不能杀。” 眼睛蓦地瞪大,卢卡双眼充血死死地看向佑果,他几乎是暴怒一般抓住了佑果的衣领嘶吼:“是不是你?” “那天晚上,是不是你让那些强盗找到的我?” 27 如何偕老 卢卡死死地盯着佑果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一丝一毫的心虚与胆怯,可是被他拽住衣领质问的佑果只是缓缓地掀起眼皮,碧蓝色的眼眸略带一丝诧异地瞧向他。 “什么?” 卢卡脸色忽地惨白,他知道,那件事应该与佑果无关了。 卢卡还来不及松手,接着几颗尖锐的闪着寒光的钉子瞬息之间从伊尔迷指间甩出,下一秒手上传来的强烈痛楚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抓着佑果衣领的手,捧着插着伊尔迷念钉的手蜷缩起身体痛苦地嚎叫起来。 即使是佑果也不免被这短暂的几秒钟发生的事情吓了一跳,他看向身后一直安静沉默如幽灵一般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伊尔迷,目光表露出“你在做什么”的疑惑。 “他会死吗?” “不会。”伊尔迷歪了歪头,平静地看着佑果,平铺直叙地说:“我还以为刚才他要攻击你。” 将危险掐灭在苗头里,才是一位尽职尽责的保镖应该做的事情。 佑果闻言只有些哭笑不得,他摆摆手道:“这就算了,我只是想问他一些事情而已。” 伊尔迷也没有收回自己的念钉,而是思考了两秒后建议道:“我可以帮你问出他知道的所有事。” 两个人都没有管地上正捧着手痛苦叫喊的卢卡,伊尔迷是纯然的无所谓,佑果则是在这几周目的经历中练就了一颗勉强算得上坚硬的心脏。 佑果以为他有什么神秘的方法,竖起耳朵颇为好奇地问:“你要怎么做?” 伊尔迷手一翻将掌心里的东西亮到佑果的面前,躺在他掌心里的东西不是什么,正是一颗寒光闪闪的钉子。 “只要插进他的脑袋里,他知道的所有东西就会无法控制地和盘托出。”伊尔迷淡淡地说:“哦,不过有一点后遗症。” 佑果下意识地问:“什么后遗症?” “不是很严重。”伊尔迷唔了一会儿,平静道:“就是很有可能会变成失去自我控制力的傻子吧。” 伊尔迷似乎并不觉得说出这样的话的自己有多奇怪,说完后甚至眨了眨眼,“怎么样?要试试吗?” 伊尔迷的眼底甚至还流露出跃跃欲试的期待。 佑果:…… 佑果和系统说:“他们家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系统:“……呃,只有他。” 虽然想搞清楚卢卡究竟知道些什么,但是佑果暂时还没有让卢卡变成傻子的想法,闻言只是迅速地摇摇头,婉言谢绝了伊尔迷的建议。 “这就不用了,你把钉子去了吧。” “哦。” 伊尔迷肉眼可见的兴趣缺缺起来。 将扎在卢卡手和胳膊上的钉子拔掉,刚才那阵好像削肉剔骨一般的痛楚总算消失,卢卡抱着自己的手惊惧地望着佑果身后面无表情的伊尔迷,好像看到了什么恶鬼一般。 为了卢卡的身心健康考虑,佑果让伊尔迷暂时远离了这里一点,他和卢卡面对面坐着,重新谈论起了关于洛斯坦拍卖会那晚的事情。 “堂兄,我也不想伤害你。”佑果斟酌着自己的语气,用商量的口吻道:“现在你可以和我说一下,你那晚到底看到了谁吗?” 卢卡已经被伊尔迷那手钉子吓得肝胆欲裂几乎魂飞魄散了,佑果询问时目光一直忍不住往伊尔迷身上飘,一边发抖一边回答,“我……我只看到两个男人。” 佑果眼睛微微一眯。 接着卢卡用战战兢兢的口吻讲完了洛斯坦拍卖会结束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包括司机被杀死后他遇到的那两个幻影旅团的成员。 一个有着藏蓝色的头发和金属色的双眸,另一个则是金发碧眼笑起来和学生一般时常握着手机完全不像那些亡命之徒的青年,金发青年弯下腰笑眯眯地警告他:“不准说出去哦。” 佑果的呼吸凌乱了一瞬,但是很快那丝凌乱的呼吸被他平静地掩盖过去,朝仍旧战战兢兢的卢卡微微一笑安抚道:“辛苦你了。” 得到想要的信息后佑果也不再过多停留,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起身准备离开,他的脚还没有跨出卧室,坐在床上的卢卡又出声叫住了他。 “等等。” 佑果回头看了他一眼,卢卡吞了吞口水,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恶意还是别的什么因素,小声道:“库洛洛·鲁西鲁……你小心他一些。” 佑果垂着眼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才微微笑了一声。 卢卡因为他那声笑有些头皮发麻。 佑果说:“我知道的。” 佑果来去匆匆,卢卡在自己的卧室里呆了很久,直到太阳西垂夕阳似火时,卢卡才感到腹中的饥饿感。 饥饿感促使着他打通了房子里佣人的呼叫铃,然而平时时刻有人待命的铃声这一次不知道按了多久都没有等来接通的人,卢卡心生不耐,翻身下床正要出门寻找这座房子里的佣人时,紧闭的卧室门终于打开了。 佣人站在门口,一向灵活的人此时正木木呆呆地看着卢卡。 卢卡不明所以,只以为他是刚听到呼叫铃才匆匆走过来,他张口正想要训斥时,却看到僵立在门口的佣人直直地从他面前倒了下来,砸在地毯上响起沉闷的声响。 他的后颈上,正插着一根红色恶魔翅膀的天线。 卢卡毛骨悚然,他来不及转身逃跑,却看到不久前他刚和佑果谈论过的盗贼成员此时正笑眯眯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哎呀,找到你了。” 金发恶魔在阴影中朝他弯起了嘴角。 卢卡几乎要尖叫出来,但抵在他喉间的剑尖已经告知了他叫出来后将会有的代价,他噤了声,想不通这两个恶魔是怎么摸到他的家里来的,然而下一秒出现的人很好地解答了卢卡的疑惑。 库洛洛依旧穿着一身清清爽爽的衬衫和长裤,卢卡听到那两个恶魔喊库洛洛“团长”。 库洛洛一直走到卢卡面前,他坐在长沙发上表情依然是优雅而沉稳的,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手中略有些古旧的典籍。 卢卡记得,那是自己在洛斯坦拍卖会上被佑果架着买下来的鲁 鲁卡古国的古籍。 “好久不见。” 库洛洛合上手中的书,面带微笑看着面前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卢卡。 “佑果应该见过你了吧?” 卢卡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点点头。 库洛洛微微笑起来,轻言细语道:“可以告诉我,他都问了你什么吗?” 抵在卢卡喉咙边上的剑尖更加近了一些。 * 从卢卡那里知道库洛洛和幻影旅团关系匪浅,甚至很有可能他就是幻影旅团团长本人这个信息时,佑果并不感到惊讶,甚至还有一些意料之中的感慨。 他和系统说:“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系统没敢说不知道:“是的……” 佑果也不生气,也或许早已经明白了自己这个系统除了吐槽之外的废物本质,只是问:“这些信息你不能说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关于攻略对象的重要信息,主系统规定必须要宿主本人自己探索。” 佑果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陷入沉思,系统自己心里七上八下,弱弱地询问:“宿主,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 佑果回了神,闻言满不在乎轻描淡写地说:“没必要。”他笑了一声,“虽然你没什么用,但是你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 毕竟回家的关键就是系统,没了它佑果也没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结束了和系统的对话,佑果又看向了身边的伊尔迷,伊尔迷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正飞速驶过的风景,佑果毫不怀疑如果没什么事他能这样一直看到天荒地老。 “伊尔迷。”佑果问:“你能帮我联系到金·富力士吗?一百万戒尼?” 伊尔迷回过头看他,深黑色的猫眼里空洞洞的,“好。” 佑果正想问这次要多少钱,然而伊尔迷却说:“不过这个不要钱。” 佑果有些诧异地挑眉,“真的?” 办事却不要报酬,着分明不太像伊尔迷的行事准则。 然而伊尔迷却缓缓的弯起嘴角,略带生硬的微笑在伊尔迷这个人的脸上显示出一种另类的惊悚:“真的。但是你要告诉我,需要金·富力士联系方式的理由。” 伊尔迷非常有兴趣知道,他觉得佑果找金·富力士的原因,应该要比一百万值钱一些。 佑果沉吟了片刻,他思索了一下,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于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好啊,成交!” 伊尔迷脸上的弧度越发明显,佑果蹙眉严肃地看了半天,还是决定抬手把伊尔迷嘴角的笑容扯平。 虽然他长的确实好看,基本就是在佑果的审美上跳舞,但是笑起来的样子实在让人起鸡皮疙瘩。 温软的手指碰到伊尔迷的脸颊,将他嘴角的弧度轻轻扯平,他没有躲开,到不是因为来不及,而纯粹是因为佑果的实力对他来说连皮都蹭不破。 毫无威慑力,伊尔迷自然避都懒得避。 不过普通人的手指都是这样软的吗? 伊尔迷漫不经心地想。 他垂眼静静地看着脸侧佑果的手指,以眼神示意:“?” 佑果表情严肃:“你别笑了,我害怕。” 伊尔迷:“……” 他面无表情地说:“哦。” 他心想,果然应该要一点金钱上的报酬。 * 金·富力士的联系方式已经交给了伊尔迷,佑果暂时高枕无忧,晚上洗完澡之后便开始盯着电视看起了最近热播的苦情剧。 虽然剧情狗血又老土,但是搭配着极为悲情的bgm在巴托奇亚也算红火了一把,佑果虽然平时嘻嘻哈哈,但是对这种狗血剧情颇为上头,看着看着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出来,沾湿的纸巾扔了一垃圾桶。 他正看的兴头上,泪水点点滴落,佑果哭着擤鼻子时一直安静的系统却在这个时候发出警告:“库洛洛来了!” “怎么回事?” 佑果心里靠了一声,几乎是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将电视关机然后把遥控器塞进了枕头下,蜷缩起身体两只手拼命地揉搓着眼眶试图把它搓红营造出一种小少爷深受情伤哭了一天的模样。 系统说:“他翻墙进来的……你们家大部分保镖都没有那个能发现他的本事。” 佑果:“……明天就让我爹换了那些保镖。” 系统沉默了一下:“……可能,也许,换了也不行?” 佑果:……也是。 昏暗寂静的卧室里,眼眶红肿的佑果整个人都深陷在柔软的床铺中一动不动,时不时还轻轻耸一下肩膀,仿佛在小声抽泣。 月色深深,繁星点点,紧闭的窗户在此时被人从外轻轻敲响。 佑果不明所以,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穿着白衬衫的库洛洛正隔着玻璃微笑着看他,佑果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开窗,而是转身拉住窗帘将库洛洛隔绝在外。 这样的行为对库洛洛来说基本没什么用处,他若无其事地打开窗走了进来,衣着整齐不见一丝凌乱,进佑果的房间像是进他的房间一样自然轻松。 佑果不知道库洛洛是怎么摸黑翻墙进了图尔斯的别墅,也不清楚他是怎样在这庞大的别墅中精准地找到了他的房间,他走进来后依旧很清爽的模样,一直走到佑果身前,微微弯腰用手指轻轻地擦过佑果眼角的淡红色。 “你哭了?”库洛洛露出一种略带困惑的表情,“因为我?” 佑果想起刚才看的苦情剧:…… 他没否认,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库洛洛,“你怎么能进来?” 库洛洛唔了一声,微微笑道:“你们家的安保系统还需要提升一下。” 锋利畸变的利爪上尖锐的指甲已经抵住库洛洛的脖颈刺破了他的皮肤,划破的皮肤里流出一丝鲜红的血液。 “是吗?”伊尔迷黑沉沉的眼睛紧紧盯着库洛洛,轻声道:“我不觉得。” 28 如何偕老 抵在颈边的尖锐指甲让人无法忽视,库洛洛斜睨着伊尔迷,微笑波澜不惊:“哦?” 两个人分明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周身骇人的气势已经宣告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伊尔迷冷冰冰地看着库洛洛,平静而生硬地说:“你不应该来这里。” 库洛洛沉思了一秒,表情诚恳地问:“为什么?” 他仍是微笑着的,就算知道自己的生命此时在伊尔迷的利爪下摇摇欲坠,可他似乎并不因此感到紧张,不仅呼吸自如,甚至还侧了侧头重新看向了一旁沉默地凝视着他和伊尔迷的佑果。 “他们会打起来吗?”佑果和系统说话,眼睛闪闪发亮:“两个帅哥为我打架,好刺激哦。” 系统:……唉,随他吧。 “你这是私闯民宅。”伊尔迷居然也认真地和库洛洛谈起了他这样的行为是否合法的话题,语调平铺直叙地讲起了巴托奇亚共和国的法律,“你很有可能会对我的雇主会造成生命安全威胁。” “所以你犯法了,我就算现在把你杀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唔——你确定作为揍敌客的成员要和我谈论做事是否合法这个问题吗?” 或许是觉得一个杀手和他讲法律这件事有些好笑,库洛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略带诧异的微笑,对佑果说:“佑果,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佑果心道,怎么不会呢?不过他还是露出迟疑的表情,犹豫着要不要让伊尔迷暂时放下针对库洛洛的手。 “为什么不行?” 伊尔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们家做的是正经生意,不仅按时交税还促进了登托拉的经济发展,不管怎么看都是秉公守法的好公民吧?” 说这些的时候伊尔迷脸上的神色很认真,他是打从心底里认为揍敌客家做的都是正经的生意,并且对此感到十分自豪。 库洛洛:…… 佑果:…… 两个人都一时语塞,库洛洛也收回脸上惯常的皮笑肉不笑,静静地和伊尔迷对视,总感觉两人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佑果为了防止自己家的别墅被两人打塌,于是很快出声让伊尔迷收回抵在库洛洛脖颈边的手。 “伊尔迷,你先离开吧。”佑果走到伊尔迷身边小声说道:“我不会有问题的。” 然而伊尔迷没动,他只是侧过脸用那双时常空洞洞的猫眼看着他,歪了歪头很好地表露出他的疑问,尽管他一个字也没说,佑果还是能从中看出伊尔迷想说的话。 伊尔迷不仅想说佑果天真又愚蠢,还想说他离开后如果佑果死掉了,他的10亿戒尼怎么办。 虽然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秒懂伊尔迷的意思但是依然接受了这一设定的佑果:…… 他轻咳了两声,“放心吧……10亿戒尼一分都不会少了你的。” 伊尔迷眨了眨眼,确定佑果并不是在说假话后便干脆利落地放了手,毕竟如果不是为了生意,他也是不愿意和库洛洛对上的——倒不是说没有杀死库洛洛的把握,而是杀死库洛洛对他来说会是一个大麻烦,因为10亿招惹一个大麻烦,这显然并不值得。 收回手的伊尔迷刚才利爪一样的手也恢复原状,他放在脸边挥了挥,刚才弥漫在周身的杀意也如云雾一般迅速地消散了,他口吻轻快地说:“哦,那拜拜。” 伊尔迷正想走,然而刚抬起脚很快又停下来,他转身朝库洛洛递了一张名片,上面清晰地印刷着揍敌客的联系方式。 “揍敌客家承接一切杀人业务,有需要的话可以打电话。”伊尔迷甚至十分贴心地说:“节假日还有折扣优惠,还有不定期的活动可以杀五送一。” 伊尔迷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发言有多惊世骇俗,而库洛洛也接受良好,嘴角含笑地接过递来的名片还相当配合地说:“谢谢,如果我有需要的话。” 伊尔迷像他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佑果的门口,卧室的门被伊尔迷贴心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库洛洛和佑果两个人。 佑果本来有着的警惕也因为刚才伊尔迷的打岔搅得无影无踪,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他看着库洛洛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问:“你来做什么?” 库洛洛笑了笑,反问道:“难道没有事就不可以来找你吗?” 这样的事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可是这次来的人却偏偏是库洛洛。 佑果是坚信对库洛洛这样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意义的行为他是绝不会去做的,他和库洛洛隔着一段距离,沉默了一会儿道:“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对你来说很奇怪。” 库洛洛似是诧异地挑眉,含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佑果默默地看着库洛洛,然后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脖颈。 他的脖颈上还残留着前两天杀手留在他皮肤上的掐痕,那道掐痕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下变为了青紫色,留在那一片雪白的肌肤上显得狰狞又带着一丝诡异的色气。 库洛洛看到了,不过他毫不愧疚地笑了笑,欣赏一般看着佑果脖颈上那道青紫色的痕迹,甚至还贴心地询问:“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吧?” 佑果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这样平静自然地笑着,略带红肿的眼睛干涩地挤不出一滴眼泪,他有些沙哑地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库洛洛歪了歪头,他一步步朝佑果走近,轻声说:“我骗了你什么?” 佑果能听出来库洛洛说这话时是毫不心虚的,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没有欺骗佑果——因为严格地说,佑果所认为的那些欺骗,其实是佑果自己一厢情愿的误解。 他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也从没说过自己不是坏人。 库洛洛一直走到了佑果面前,他翻墙从外面走了进来,所以身上还带着一丝屋外的凉气,萦绕在他的身边迟迟没有消散,那丝凉气从他的指尖溜到了佑果带着青紫色掐痕的脖颈上。 库洛洛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地揉捏着佑果淤青的地方,用罕有的关心的口吻说:“淤血揉开会恢复的比较快。” 佑果没有拒绝库洛洛的靠近,也清楚自己 的拒绝对库洛洛来说应该比猫咪的挣扎还要无用,所以他垂着头几乎漠然地接受了库洛洛的动作。 库洛洛略带微笑地垂眸看着佑果,佑果低着头,库洛洛可以轻而易举地沿着佑果的后颈看到佑果宽松的衣服下粉白色的皮肤,还有光滑单薄的脊背上一寸寸凸起的精致的脊骨。 致命之处就这样被库洛洛轻易的放在手中把玩,佑果抬手攥住了库洛洛揉捏他淤痕处的手,昂首注视着库洛洛的双眼,仿佛引颈就戮的天鹅,静静等待死神的降临。 “你还不杀我吗?”佑果问。 这样暧昧而温存的抚摸,佑果还记得,然后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库洛洛扭断了。 仍旧残存在记忆里的痛苦让佑果忍不住颤了颤身体。 他其实还是害怕的,悍不畏死的人很多,可他暂时还不在其中。 库洛洛抚弄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微笑起来:“我很确定,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佑果也不知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怎样,库洛洛没想让他死,可显然也没有想让他好好的活。 “但是。”库洛洛说:“我还是有事想问问你。” 库洛洛拿捏着佑果的后颈将他一步步逼到了床边,佑果面对他毫无反抗之力,一直被库洛洛逼到床边,膝盖弯曲处被坚硬的床沿抵到,他的双腿不由地一软,接着向后一仰便倒在了自己柔软的床面上。 灿金色的发丝从雪白的床铺上软软的铺开,佑果略带茫然地看着俯视他的库洛洛。 库洛洛的手不再在佑果的脖颈上徘徊,而是落到了佑果微红的眼角,拇指似轻似重地擦过,库洛洛笑起来。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不是?” 其实,库洛洛也并没有想过要像佑果隐瞒这个秘密,他也很想知道佑果得知这个秘密后的表情,而现在他已经见到了。 “我的确知道了。” 佑果既不惊讶,也不恐惧,他只是看着库洛洛,然后说:“你要杀了我吗?幻影旅团的团长?a级通缉犯?” 库洛洛说:“杀了你是最好的选择。” 佑果眼波微动。 “但就这样杀了你,也很可惜。”库洛洛低下头,他的呼吸打在佑果的脸上,嗅到了极淡的清香。 库洛洛喜欢这个香味,不过他并不表现出来,单手压制着佑果的双手,低头凑到佑果的耳边说:“所以你的命暂时还会在留在我手里。” 双眸相交,两颗心脏怦怦跳的声音在这样极其安静的氛围下似乎都变得响亮起来,佑果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凝视着库洛洛俊秀的脸和流畅的下颌线,看着库洛洛的头一点点垂下,然后在咫尺之间停止。 库洛洛的手从佑果的枕头底下抽出来,拿出了一把灰色的遥控器。 佑果:…… 他心里升起了一点点不妙的感觉。 库洛洛含笑直起身,佑果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他按下开机键,卧室里的电视随之打开,几秒后就从里面传出一声悠扬的乐曲。 那个狗血苦情剧又开始播放了。 佑果:……忽然窒息。 库洛洛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佑果,“哭了?嗯?” 佑果:…… 他快速地从库洛洛手中夺过自己的遥控器,面不改色地说:“这是伊尔迷刚才看的。” 听壁角打算气氛不对就冲进来的伊尔迷:? “哦,原来是这样。” 库洛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抬手碰了碰佑果的发丝,笑着说道:“少和揍敌客看这种电视剧。” 佑果心想,呵!你还能管住我? 下一秒库洛洛便低下头,托在佑果后颈上的手微微一使劲,用不容拒绝的力度迫使佑果抬起头看着他。 “乖一点。”笑容里带着一丝威胁。 佑果审时度势地:“……好、好的。” “乖。” 库洛洛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他在佑果额头落下疼爱般的一吻,略带笑意地说:“我要走了。” 库洛洛说完便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开,然而在跳下窗子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佑果。 “对了。” 库洛洛轻描淡写道:“我给你留了一个礼物。你明天就知道了。” 说完,库洛洛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佑果站在窗前愣了很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却好像用烙铁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佑果默然无语,系统小声地开口:“宿主,他这样是喜欢你吗?” 佑果眯起眼,“喜欢啊。” 系统还想说些什么,佑果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普通人对听话的猫猫狗狗,也是一样的喜欢。” 夜风微微吹动垂落在地面上的窗帘,佑果啪地将窗户关紧,回头却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幽幽地盯着他的伊尔迷。 佑果腿有些软,但仍旧强撑着说:“伊、伊尔迷。” 伊尔迷紧蹙着眉头,“我看苦情剧?” 佑果干笑两声:“它很好看的。” 伊尔迷面无表情地说:“我的风评因为你这句话会产生很大影响,造成的损失你要怎么解决?” 佑果沉默了一会儿:“呃……一百万?” 伊尔迷眯起眼:“成交。” 佑果默默拿出手机转了账,电视还没关,又开始播放起了新的抓马剧情。 转完账的佑果看看电视,又盯着伊尔迷看了两秒。 佑果:“唔——要一起看吗?” 伊尔迷歪头:“好哦。” 29 如何偕老 金·富力士的联系方式,一般人是很难拿到手的,不过显然揍敌客一家子里连条狗都不在普通的范畴之内。所以这样的人家,轻而易举地拿到金·富力士的联系方式显然也并不令人惊讶。 于是作为交易,佑果便必须要将自己联系金·富力士的缘由完完整整地告知伊尔迷了。 而交易,一向是要讲诚信的。 伊尔迷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摆出一副端端正正认真听讲的姿态出来,黑沉沉的猫眼望着佑果时的模样实在像极了猫,佑果不免有些手痒。 可是他也知道这猫不便宜,甚至是价值不菲,要是真要上手摸一把,不在金钱上大出血一番,那就是真的要在身体上大出血一回了。 两者都不想的佑果自然是遗憾地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和伊尔迷讲起了自己需要金·富力士联系方式的原因。 “你知道库洛洛不是什么好人吧。”佑果说:“他是幻影旅团的团长。” 伊尔迷眼皮都没掀起来,冷冷淡淡道:“哦,这是什么很难知道的消息吗?” 佑果被伊尔迷哽了一下,心里安慰自己这是个大爷,虽然自己家花钱请了他,但除开金钱交易这一关系来看,伊尔迷确实是大爷! 谁让他厉害呢! 这样一想,佑果又重新心平气和起来,看向伊尔迷的目光重新变的平和慈爱起来,他心道,唉,虽然伊尔迷是个大爷,而且这大爷还没什么情商,不过幸亏长了张足够漂亮的脸蛋,看在这脸蛋的份上,他也是能够多体谅体谅的。 这就是长的好看的人在世上的优势了,也正是因为库洛洛有这样的优势,佑果想将他大卸八块的念头才不至于那样浓烈。 于是看着伊尔迷“大爷”的漂亮脸蛋,佑果和颜悦色道:“我记得,猎人协会和一些担惊受怕的富豪现在正在通缉幻影旅团吧?” 伊尔迷静静看他,洗耳恭听的姿态。 “既然猎人协会正在通缉他们,那我作为知情者,在知道库洛洛的所作所为后痛心疾首,深思熟虑之下决定向二星猎人金·富力士先生揭发库洛洛的所作所为,让他改邪归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佑果说完颇为期待地看着伊尔迷。 伊尔迷却皱起了眉头,平静道:“有意思。” 佑果却没从他这句“有意思”中听出一点意思来。 于是他问:“你什么意思?” 伊尔迷淡淡地道:“你的想法天真的有意思。” 佑果微微一笑也不生气,他很感兴趣地问:“你是觉得这样的办法不成吗?” 伊尔迷说:“不仅不会成功,甚至伤不到幻影旅团一点毫毛。” 然后伊尔迷又说:“不如委托我们家,一个旅团成员5亿到10亿不等,库洛洛20亿,直接帮你解决烦恼。” “还是不了。”佑果很惊讶地说:“我可没想过要伤害幻影旅团的毫毛呀。” 佑果想,他虽然肚子里的阴谋诡计不如库洛洛这黑心肝的家伙多,可是这不代表他脑子不会转,这么几周目下来,他已经明白了对库洛洛来说除了自己的旅团之外,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重视程度超过旅团了,可是这是他和库洛洛之间的事情,当然是要针对库洛洛本人。 “他会不会被关,被关多久我都不在意。”佑果嘴角的笑意平淡下来,碧蓝色的眼睛微微深沉下来,竟然显得有些深不可测起来。 “我只想让他知道,我也不是轻易受他摆布的家伙。” 伊尔迷没有说话,佑果抬眼看向他,却见他用手轻轻挡着嘴唇,猫眼用一种新颖的视线看着他,像是想刨开他的身体瞧瞧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佑果歪歪头:“怎么?” 伊尔迷唔了一声,抬手拍拍佑果的脑袋说:“不错,你这样要比之前的样子好一些。” 佑果问:“咦?为什么这么说?” 伊尔迷说:“你要是继续之前那副蠢样子,死的会比现在快一些。” 佑果干笑了两声,同时郁闷地想,怎么,这是瞧不起白莲花吗! 白莲花又美又香又好看,凭什么瞧不起他! 然后伊尔迷又说:“对了,如果你死了我可以帮你收尸。”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伊尔迷还说:“可以给你打三折。” 三折!这对于伊尔迷来说是多大的诚意啊,佑果几乎要感动的热泪盈眶了。 于是他问:“一折不行吗?” * 一折也不是不能商量,只是这一折还没商量出个章程,佑果便接到了警察局的来电。 警察局的人或许是怕伤到他,措辞颇为小心翼翼地说:“您的堂兄……卢卡·图尔斯先生,昨晚在自己的房子里出了一些事。” 接到电话的佑果一愣,还在想究竟是什么事时,却又在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了昨晚库洛洛离开时留给他的那句话。 “我送了你一个礼物。” 于是在前往警局的路上,佑果便一直在想这个礼物究竟是什么,到了警局后他终于明白了。 那礼物就是卢卡的命。 在停尸间里看了一 眼的佑果愣了愣,他有些恍惚地出了停尸房,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发呆,他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只是在想,哦,卢卡就这么死了? 他虽然并不喜欢卢卡,卢卡甚至几次三番地想害他,可是他确实是没有想过让卢卡死。 因为他是个正常人,一个正常人就算再怎么讨厌一个人,也只是打从心眼里希望讨厌的人倒霉,希望讨厌的人再也不见,却不会发自内心地诅咒他,希望他死掉。 可是看了卢卡的尸体,佑果除了刚开始的惊讶之外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只是淡淡地想,就这样死了?真可惜。 然后他惊然发现,自己心似乎都变得冷硬了,面对卢卡的尸体,他第一反应便是计较自己和库洛洛之间会有的得失,第二反应便是,可恶,我怎么思维都往库洛洛的方向靠拢了? 冷硬起来的佑果不喜欢库洛洛送给他的这个礼物,就算他的确不喜欢卢卡,可这也不代表库洛洛可以用这种方法掌控他,甚至威胁他。 他在长椅上坐了足足有一个钟头,想卢卡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思考库洛洛。 他总算是明白之前为什么对库洛洛温柔小意倾心奉献都没办法打动库洛洛了,对库洛洛来说,只是对他好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他一点也不稀罕。库洛洛这个逼喜欢能和他打擂台但是又不至于被他压制的翻不了身的,最好一边能和他打擂台,一边又受他控制,但是这控制最好也不要让他完全控制,不然他反而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唉。” 佑果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叹气,这叹息声很好的吸引了来到这里的另一位人——金·富力士先生。 和伊尔迷交易换来的联系方式还没有派上用场,佑果现在就碰到真人了,他第一反应是,坏了,这交易他亏了! 跟着罗森杰学出来的商人式的计较亏损的思维,佑果脸上就不□□露出了一些难过的神色,而金·富力士看到佑果这样的表情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停尸间,便下意识地以为他是在伤心自己堂兄的死。 金这么多年野惯了,他连自己儿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养,自然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的,只会干巴巴突出一句:“你节哀。” 佑果点点头,这就算是节哀了。 “我没事。”佑果说:“金先生,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金尴尬地笑笑,他前脚离开卢卡家,后脚就知道了卢卡被人杀死的消息,这让他很难不怀疑到他正调查的幻影旅团身上。他今天来这里,当然也是想瞧瞧卢卡身上会不会留下些什么线索和痕迹。 “我来查一下线索。”金一屁股坐在旁边唉声叹气,“要不是欠了朋友人情,我还真不想干这种活,在魔兽森林里比在这里有趣多了!” 佑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同样也是赞同金的想法的,至少魔兽心眼直,不会像人一样弯弯绕绕想的多,心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密。 然而赞同过后,佑果又不由地想自己是否应该和金探一下口风。 毕竟,他是知道一些幻影旅团的情况的,即使那些情况只是浅浅的皮毛。 这样的念头一升起便有些跃跃欲试了,佑果看着金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这些动作落在金的眼里实在明显不过,他摸着头发想要询问,却在问出口时,听到警局门口传来的一道声音。 那声音清越好听,光听声音就能知道这是个大帅哥。 而声音的主人也确实是个大帅哥,这大帅哥作为通缉犯不仅大摇大摆地站在警局门口,还朝佑果露出一个温润动人的微笑,然后喊:“佑果。” 如果说刚才还有些暗示金的念头,现在那些念头已经十分迅速地被佑果打消,一时半会都是不会再有了。 佑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库洛洛,“你为什么会来?” 库洛洛已经走到他面前,像是安抚一般地轻轻拍拍佑果的肩膀,轻声道:“你堂兄出事了,我担心你。” 佑果一面惊叹于库洛洛撒谎时的厚脸皮,一方面又不禁甘拜下风,这样的坦然自若,他怕是花费多少年都修炼不到库洛洛的程度。 于是十分懂审时度势的佑果见状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你。” 库洛洛也含笑接受了这丝毫不带谢意的道谢,视线轻飘飘略过金时,礼貌性地问道:“这是……?” 佑果看了眼库洛洛,他眼里有些警惕,只说了句:“这是金·富力士。” 库洛洛当然是听过金的大名的,他不见慌乱,微微一笑道:“你好,金先生。” 金同样和库洛洛简单交流了两句,不过金是大忙人,很快就离开了这里,于是原地便只留下佑果和库洛洛两个人。 佑果垂下头眼不见心不烦,库洛洛却十分乐于看这样的佑果露出破防的神情,快乐地薅了两把佑果的头,微笑道:“怎么样,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 佑果仔细看他,忽然震惊地发现他对库洛洛的理解角度似乎有了一些些偏差。 库洛洛竟然是真心实意地认为,这个礼物非常不错,而佑果也应该是对此感到满意的。 佑果沉默了一会儿,用十分冷淡的表情说:“不喜欢。” 库洛洛眼中略略闪过一丝错愕,然后恢复平静。 “是吗?”库洛洛若有所思道:“那我再想想吧。” 佑果:……你快别想了。 30 如何偕老 佑果脖子上的淤伤消退之后便回了罗斯金纳大学,罗森杰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特地为他搬了宿舍,重新选了一个少有人踏足的地方,并且因此增加了许多贴身保镖。 只是这样密不透风的保护也有一个很严重的缺陷,那就是当佑果行走在校园时便会遇到十分尴尬的一种状况——站在黑压压的保镖群中,佑果活像是黑、道大佬游街。 于是仅仅坚持了一个小时佑果就已经承受不住,强烈要求罗森杰撤去那些黑西服保镖,只留下了伊尔迷一个人。 “伊尔迷就够了。”佑果在电话里和罗森杰说,“我是在上学,不是黑、道巡街,伊尔迷足够了,至少不像那些黑西装那样张扬。” 罗森杰拗不过佑果,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只是撤销了那些拥挤的黑西装之后,佑果的宿舍窗前每天却会多一些别的东西。 那些东西毫无例外,都是库洛洛送的。 而将这个消息告诉佑果的,也是系统。 佑果无法欣赏库洛洛的喜好,直接问系统:“他这是在干嘛?” “是想吓死我吗?” 系统顿了顿,迟疑地说:“……或许,他是在送你礼物?” 佑果:“……啊?” 这样一想便通顺了,似乎从佑果说出不喜欢他送的礼物那天起,库洛洛对送他礼物这种事仿佛上瘾了一般,一连许多天都送了许多东西放在佑果宿舍的窗台上,然而这些东西说礼物也不像是送礼物,毕竟正常人哪里会将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红眼、水晶羽骨等等珍贵又诡奇的东西放在对方的窗台上呢。 水晶羽骨这种有着剧毒的东西暂且不说,就单单说火红眼。 一大早醒来拉开窗帘想呼吸新鲜空气的佑果低头就发现窗户边上有两颗泡在福尔马林里正死死盯着他的红艳艳的眼珠,他本以为自己的胆子已经足够大了,然而面对那两颗眼珠子时,即使再怎么故作冷静的佑果也不免后退一步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伊尔迷看到这两颗眼珠时却很感兴趣,拿着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火红眼举起来对着阳光欣赏了半天,然后语气毫无波澜地赞扬道:“不愧是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红眼,确实很美丽。” 佑果不敢置信,窗台上的火红眼甚至引来了佑果的父亲,罗森杰的光临,他同样捧着装着火红眼的罐子细细欣赏在福尔马林里沉沉浮浮的两颗眼球,并且叹息道:“如果能见到在窟卢塔族人眼中的火红眼,一定会比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火红眼更好看吧。” 佑果忽然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小看了猎人这个世界的诡异程度,为了只是惊鸿一眼的火红眼就将眼睛活生生从人的眼眶中挖出这件事,竟然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不对的,同样也没有一个人会为了那个无辜的窟卢塔族人感到惋惜与悲伤。 于是佑果问系统:“他们不会觉得这不公平吗?” 系统平静地说:“这里实力才代表公平。” 闻言,佑果略有些怔忡地看着罐子中如火焰一般绚烂热烈的火红眼,他没有反驳罗森杰和伊尔迷的话,只是在倏忽间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这不是他的世界,而他的世界里,也绝不会有人会对着强行挖下的充满着痛苦与悲愤的双眼感到美丽。 这样的念头在佑果脑袋里闪回了一下便很快被他掩藏起来,他垂眸静静地看着摆在桌上的火红眼一言不发。 罗森杰倒是既满意又不满意,满意在他儿子的追求者出手阔绰到可以随手送出火红眼,也不满在这位暗中送礼物的人竟然能在佑果的宿舍中自由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他生怕再出上次那种意外,便含蓄建议道不如还是增加一些人手,然而这样的建议还是被自己儿子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是我默许的。”佑果说,“所以伊尔迷没有阻止。” 因为两个人都知道送东西的人究竟是谁,所以佑果的默许下,伊尔迷便对这位匿名的长腿先生的来去装作视而不见了。 只要库洛洛不会杀佑果,那伊尔迷当然也不会做什么无用的举动。 既然经过了佑果的同意,罗森杰也不会过多干涉了,于是思索过后,罗森杰试探性地询问:“佑果,你要留下吗?” “不要。”佑果干脆利落地决定了火红眼的去留,除了有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诡异的东西的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现在是不会对库洛洛送的东西有任何一点好脸色的。 只要将东西重新放在窗台佑果不去管它,第二天这种礼物就会消失不见,又重新被另一种礼物代替了。 罗森杰虽然十分欣赏火红眼的美丽,不过佑果要是不想要,他当然也不会强行挽留,反正在他的眼中,佑果做什么事都是值得理解并支持的。 于是入夜后佑果将火红眼重新原模原样地放回了窗台,他躺在床铺上闭眼打算如往常一样平静入睡,他的睡眠一向很好,只是这次却不同以往了。 即将进入沉眠中的佑果睡眼朦胧间,忽然看到一抹模模糊糊的黑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 这样的情景换做一般人早已经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还好佑果已经练就了一颗颇为强大的心脏,也清楚这世上不存在什么鬼怪,佑果猛然睁大眼睛起身看去,月光隔着薄薄的窗纱洒了一地银辉,将站在床边的人脸照的一清二楚。 是库洛洛。 他正拿着火红眼,微微蹙着眉头垂眸凝视着佑果。 佑果闭了闭眼,几乎无可奈何地说:“我不 喜欢这些东西。” 库洛洛搭在罐子上的手轻轻抚了抚,他似乎有些想不通,毕竟作为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红眼不管出现在哪里都会引起一票追捧,因为太过珍贵引起过度的贪婪,本就人口凋敝的窟卢塔族人为了生存不得不选择隐居避世,只为了保存仅剩的有生力量,不至于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佑果是少有的不喜欢火红眼的人,不过库洛洛转头细思,又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那你喜欢什么?”库洛洛有些时候是会有些孩子气的固执的。 佑果很想说,你什么都不要送,不管你送什么我都不会喜欢——除非你送我满进度的攻略条,我一定喜欢你喜欢到要死。 可库洛洛既然要问,那佑果略一思索便直说:“那你把鲁鲁卡遗迹出土的古籍还给我吧。” 佑果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要送给你了。” 库洛洛嘴角的笑容少有的消失了片刻,接着他又恢复了平时风度翩翩似乎很好说话的模样,笑盈盈地拒绝了佑果:“除了这个。” 佑果看着他,他看着佑果,嘴角的弧度变都没变。 佑果竭力忍下了白眼的冲动,他不再说,库洛洛也不再问,也许是知道自己在佑果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 佑果被神出鬼没的库洛洛吓醒,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库洛洛对叨扰佑果睡眠一事也是毫无愧疚,佑果没有赶他,他甚至还坐到佑果床边,不紧不慢地看起了书。 还就是佑果想要回去的古籍。 他甚至没有开灯,对着月光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佑果被震惊到了,他下意识问:“这样能看清吗?” 库洛洛颇为疑惑地挑了挑眉,道:“嗯?怎么不行?” 在库洛洛还在流星街时,他就已经习惯了对着月光看书这种事了,因为流星街没有电更没有灯,即使有,也绝不是那时候还年幼的库洛洛能够使用的。 佑果一时无话可说,他已懒得理登堂入室的库洛洛,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走,骂又不敢骂,他躺在床上一翻身背对着库洛洛,打定主意要无视他到底了。 佑果背对着库洛洛闭眼装睡,但装着装着便成了真睡,库洛洛翻着书页听着耳边逐渐规律起来的呼吸声,嘴角略微向上升了升。 月光仍是飘渺虚幻的,透过窗柔柔地洒在库洛洛的身上,同样也洒在熟睡的佑果肩头。 库洛洛不再看书,视线便落在了熟睡的佑果身上,他看着佑果被月光照耀的莹白的皮肤,以及背上凸起的,被薄薄的衣服遮挡住的精致的蝴蝶骨。 他自言自语道:“警惕心也太差了。” 然后睡着的佑果踹了他一脚。 库洛洛:…… 如果不是平稳的呼吸证明佑果没有装睡,库洛洛还真以为他是故意的。 他看着熟睡的佑果,微微眯了眯眼,修长的手便朝着佑果露出来的后颈摸去了。 温热软弹的皮肤下是奔流不息的血管,源源不断地朝外释放着生命力,库洛洛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构想好从哪里下手血液会飞溅出来而不会被他沾到。 一闪而逝的杀气被系统和隔壁并不需要睡眠的伊尔迷捕捉到,系统刚要喊醒佑果,伊尔迷的念钉也已经夹在指间蓄势待发时,那丝杀气又很快消失了。 就像是从没存在过一样。 库洛洛的手从脖颈上移,轻轻地抚弄了一下佑果柔软的发丝。 熟睡的佑果一无所觉,甚至小声哼哼了两句,轻轻蹭了蹭库洛洛的手背。 库洛洛忽然想,我似乎明白派克诺妲为什么会喜欢猫咪这种弱小的生物了。 因为猫咪不管是生气还是撒娇都很可爱,它们没有威慑力的反抗只会更加激发起人的征服欲罢了。 库洛洛垂眸微微笑了一下,如果说他最开始关注佑果只是因为兴趣使然,十分好奇佑果真实的模样的话,那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这样了。 他已经知道了佑果另一面,但是一面下面还有一面,他想剥开佑果一层层的伪装继续深入下去。 这就和拆礼物一样,毕竟拆礼物嘛,最有趣的当然是那个拆的环节。 库洛洛收回观察佑果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自己手中的书上。 这本书刚才佑果还想要回去,但是库洛洛不愿意,这真是稀奇的事情了。 因为不管是他本人还是旅团成员都十分清楚,库洛洛是个喜新厌旧的性格,对于拿到手了解透的东西库洛洛很快就会失去兴趣,毫不在意地抛之脑后。 但只有这本古籍,就算他已经看过了许多遍,仍然是有些爱不释手的。 爱不释手的东西,那当然是留下标记留在自己身边才对。 就算遗失了也没关系,只要标记仍在,那迟早都会找回来,别人也绝无可能占有。 而这一点,不管是书还是人,应当是同样适用的。 库洛洛微笑起来,目光又重新落在了佑果身上。 那么问题来了。 要如何在一个人的身上留下他专属的标记呢? 31 如何偕老 库洛洛的邪恶念头佑果暂时不知道,不过当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库洛洛早已经离开了,窗台上也再没有出现那些奇奇怪怪的礼物。 佑果不知道自己是松口气还是失望,他出了自己房间,却看到一夜没见的伊尔迷正双手环胸门神似的站在一边,又大又黑的猫眼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歪着脑袋说:“你昨晚睡着了?” 佑果没懂伊尔迷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说:“对啊。” 伊尔迷“哦”了一声,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平静无波的模样,但这个问题问的奇怪,佑果忍不住询问:“昨晚怎么了?” 佑果心提到嗓子眼,他心想总不会昨晚库洛洛和伊尔迷打了一架吧,难不成他睡的真就这样沉,甚至连两个人打架的声响都没听到? 佑果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太可惜了。 伊尔迷不清楚佑果在想什么,但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直接道:“他昨晚想杀你。” 佑果顿时感觉自己的脖子嗖嗖地冒冷气,他忍不住摸了摸,探究一般地问:“但是我没死?”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伊尔迷说:“他的杀气只存在了一瞬间。” 一瞬间的杀气,就好似玩笑似的一闪而逝,佑果想库洛洛总不会是因为他对那些送来的礼物不感兴趣所以觉得他不懂欣赏才产生杀气的吧? 带着这样的疑问,佑果去上了课,伊尔迷暂时没有跟着他,因为他的父亲席巴似乎有事要离开一小段时间,所以罗森杰那边暂时由他顶替一会儿。 从罗斯金纳的校庆之后佑果便消失了好几天,现在佑果又重新回来上课,拉尔夫自然非常关心。 “你那几天为什么不来学校了?”拉尔夫问。 佑果不好说自己遇到了杀手,更不好说那杀手还是自己堂兄请来的,背后甚至还有库洛洛的手笔,于是对于拉尔夫的问题,他只是笑了笑说:“家里遇到了一些事情,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拉尔夫也点到即止不再追问,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说:“库洛洛的恋人是你吗?” 佑果原本正在喝水,听到这话时猛地呛住,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看向满脸好奇的拉尔夫,很是震惊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拉尔夫手指扣了扣自己的脸,小声说:“难道不是吗?” 接着拉尔夫向佑果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校庆舞会当晚只有库洛洛一个人到场,可是不管多少女生发出邀请,库洛洛都毫无例外地拒绝了,只说:“我的舞伴没有来。” 而那晚没有来的人里,佑果就包含在内。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一件事也不至于引起拉尔夫的猜测,但是舞会之后仍旧有女生前仆后继地冲库洛洛告白时,库洛洛以往千篇一律的回答却变了。 不再是“抱歉,谢谢”,而是“不好意思,他会不开心”。 有女生鼓起勇气问库洛洛是不是有了恋人,而库洛洛竟然也没有否认,反而弯起嘴角微微笑了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个他究竟是谁库洛洛并没有说出来,所以罗斯金纳的人也只是议论纷纷不敢轻易下定论,可是对拉尔夫来说,这就不是什么难以猜测的事情了。 “只是这样吗?”,佑果听拉尔夫说完,眼神都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不会是你?” “怎么可能!我可是喜欢女孩子的!” 拉尔夫瞬间露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神情,他摸摸自己的胳膊看着佑果,一脸你在和我开玩笑的表情:“你们两个难道还不明显吗?”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了。” 拉尔夫振振有词地说:“库洛洛当初也是因为在图书馆遇到你才会和我们来往吧,我一开始还觉得只是巧合,可是我和库洛洛的关系只能说一般吧。而且后来校庆舞会你们都说有了舞伴,但是你没来,库洛洛的舞伴也不见踪影。” 佑果心想你的直觉还挺准,不过他还是很谦虚得和拉尔夫说:“怎么会呢,是你想多了。” 拉尔夫不觉得自己想多了,不过他没有证据也不好多说,下了课后两个人出了教学楼,穿着白衣黑裤的库洛洛清清爽爽地站在一棵树下,长身玉立,不知道看花了多少人的眼睛。 树下神游天外的库洛洛此时抬起了头,杏核似的眼睛微微弯起来,朝佑果露出一个微笑。 佑果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库洛洛,他沉默了一下,刚想和身边的拉尔夫说些什么,却看到拉尔夫一脸了然的表情,眼神好像在说:“都天天等你下课了还没什么关系?佑果,没想到原来渣男竟是你自己!” 佑果:…… 佑果百口莫辩,他和拉尔夫小声说了一句:“你等等”,然后一个人走到了库洛洛的身前。 佑果问:“你找我?” 库洛洛眨眨眼,含笑道:“有礼物送你。” 佑果沉默了一下,然后问:“如果我不想要呢?” 库洛洛笑起来,然后温温和和地说:“我会想办法让你接受的。” 佑果:……连拒绝的选项都不给!暴君! 得了,这礼物和烫手山芋似的,不管佑果想不想要,库洛洛都是一定会让他接受的,佑果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也就默认了,但这个礼物是什么,库洛洛没有说。 幸好不是什么火红眼之类的东西!佑果心里松了口气。 /> 只是这个礼物不在库洛洛手中,库洛洛只说:“去我那里吧。” 于是佑果便只好对拉尔夫说了再见,拉尔夫也一脸稀松平常的样子,只是佑果和库洛洛离开时他目送着佑果,眼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哈哈!被我抓到了吧!居然还不承认!” 佑果:…… 佑果自然没法解释他其实是怕库洛洛这个人会使出什么非常人能想出的手段迫使他同意,只好尴尬地笑笑,被迫背上了“私底下谈恋爱还不承认”的渣男形象。 坐上车时,佑果忍不住对库洛洛说:“你以后别这样了。” 库洛洛挑眉看他,诧异的样子:“怎么说?” 佑果偏过头避开了库洛洛的视线,声音很冷淡道:“他们会误会的。” 库洛洛便笑着问:“误会什么?” 佑果心道还能误会什么,当然是咱俩的关系啦! 于是他低下头,平静而漠然地说:“我不想和你有什么关系了。” 佑果拿着虐恋情深的剧本演的正起劲,可库洛洛却并不配合他,反而轻笑一声道:“撒谎。” 佑果瞬间抬头,目光喷火似的看向库洛洛,拳头捏的死紧。 库洛洛随意地抬手捏了捏佑果后颈上软绵绵的肉,他没有用什么劲,但不管是动作还是眼神都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喜欢。” * 库洛洛没有将佑果的反抗放在眼中,他带着佑果又一次去了那座别墅,那座别墅和之前来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次进去,佑果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是佑果之前喝醉时试图“英雄救美”的冰山美女,她此时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在侠客的手臂上十指翻飞,转眼间就接好了侠客断掉的手臂。 佑果目光闪了闪,他虽然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但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群人很特殊——罗森杰说,那是念能力者。 佑果不是没有问过系统他是不是可以学习念能力,“我总要有些手段能够自保吧?” 然而系统说:“不是我不想让你学,而是这个身体没办法承受念能力的开发。” 念能力的激发只有循序渐进和外力激发两种,佑果没有那个时间去学习,而这个脆弱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念压强制激发的后果。 精、孔被强制打开的后果就是,佑果很有可能会因为生命能量的大量流失而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 佑果不想变成一具干尸,所以不得不遗憾地放弃了这个选项。 手臂被接好的侠客试着曲了曲自己的手臂,发现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后非常开心地给玛琪转了账,然后回头看向了库洛洛和佑果。 “团长!”侠客先和库洛洛打了个招呼,然后目光落在了佑果身上。 他笑眯眯地看了眼佑果,然后和库洛洛说:“咦?是那个小老鼠,团长,你怎么带他来了?” 他已经不记得佑果的名字,但是库洛洛给予佑果的评价却记得很清楚。 佑果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侠客说的小老鼠就是他,他脸刷地冷下来,“你才是老鼠。” 佑果心里忿忿不平:老鼠一点也不可爱! 侠客愣了愣,他像是逗猫却被猫抓了一般又笑起来,非常开心地说:“哦,不好意思,那你叫什么?” 侠客对佑果的态度仍是十分随意的,佑果没有说话,而库洛洛只是平静地喊了一声:“侠客,你的事情做完了吗?” 侠客抓抓头发,又变得愁眉苦脸了起来。 玛琪扯断了自己的念线,她先是看向库洛洛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佑果身上。 她还记得佑果,毕竟整个酒吧里也只有佑果一个人胆子大到挡在她面前打算来一场“英雄救美”了。 不过她不讨厌,而那个试图调戏她的男人最后也为他的不长眼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但是不讨厌也仅仅是不讨厌,玛琪的目光从佑果身上滑过,又重新看向了库洛洛。 “团长,就是他吗?” 库洛洛点了点头,“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玛琪说:“嗯。” 佑果有点不妙的预感,他问系统:“什么东西?库洛洛想干嘛?” 系统扫了眼库洛洛房间里的东西,小声说:“他……想给你纹身。” 佑果安静了一秒,然后幽幽地吐出来一句:“刺激啊……” 上大学后的佑果已经打算要放飞自我将以前不能够做的事情都做一遍,只可惜纹身这种事实在影响以后就业,所以深思熟虑下,佑果便遗憾地放弃了这个选择。 “不过幸好有可以贴的纹身。”佑果和系统说:“不喜欢了我就换!” 将茫然的佑果带到楼上已经准备好的房间里后,佑果环顾四周却并没有见到类似于礼物的东西。 他有些警惕地看向库洛洛:“你想做什么?” 库洛洛唔了一声,朝佑果微微笑起来。 “不是说礼物吗?”库洛洛说:“我觉得纹身很不错。” 库洛洛的手缓缓下移,停留在佑果的脊背上轻轻抚摸,然后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现在……” 他漫不经心道:“脱衣服吧。” 32 如何偕老 库洛洛那一句“脱衣服吧”虽然听起来轻描淡写,但这不代表佑果能够轻易拒绝。 于是无法反抗的佑果便被表情温和的库洛洛单手镇压,像拆礼物一般不容拒绝地强行“拆”去了佑果的上衣。 佑果的皮肤接触到冷空气不受控制地激起了一些鸡皮疙瘩,库洛洛手指轻轻擦过那些地方时,佑果像是被电流窜过一般绷紧了皮肤。 而库洛洛挑挑拣拣,最后选在了后腰的部分。 他指着后腰左侧的一处对玛琪说,“就在这里。” 库洛洛说完便看向佑果,似乎是担心佑果的挣扎会影响图案的完整性,在玛琪的针刺下去之前,他先在佑果耳边温声安抚道:“别怕。” 佑果的脸憋的发红,瘦削的身体无力地平趴在床上微微颤抖着,落在枕边的脸稍稍扬起,露出的眼睛眼角泛着浅浅的红。 他一点也不怕,只是十分生气,红着眼眶死死地看着库洛洛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我不要……”佑果强撑着一口气说。 佑果愤愤地和系统吐槽:“为什么我不能选图案!这可是在我身上刺青啊!” 系统也只好说:“因为他是库洛洛啊。” “可恶!”佑果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因为是库洛洛,就连反抗也看起来是那样的可笑了,佑果被气的眼角湿润,库洛洛饶有兴趣地瞧着佑果挂在睫毛上的水珠,用手指轻轻地擦去了。 “你不喜欢?”库洛洛歪了歪头,挥挥手暂时让玛琪停下了,而玛琪也很听他的话,便停下了准备刺青的动作。 “那你喜欢什么?”库洛洛和颜悦色一改往日独、裁的模样,像是懂了什么叫做人性化一般询问佑果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 佑果微微一愣,他看库洛洛笑意盈盈洗耳恭听的模样,心思便忍不住动起来了。 他眨了眨眼,像是被逼无奈的退让一般,勉为其难地说:“刺个龙吧。” 既然要刺青,那当然是要刺一个拉风的生物,佑果想也不想便决定要刺一个龙,当然,他也不能流露出太过期待的模样,只能流露出“我是被迫的”,“我一点也不想纹身”的表情。 然而库洛洛笑盈盈地点点头,便对玛琪说:“别听他的,按我的来。” 玛琪毫不惊讶,面无表情地低下头,重新捏起了自己的针。 佑果脸色微变,脸更红了——被气得。 “你不是问我的想法吗?”佑果抖着唇说。 “对啊。”库洛洛像摸猫咪一样温柔地摸了摸佑果的头发,微笑着说:“我也只是问问而已。”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佑果眨眨眼,泪水便扑索扑索地掉下来滴在床单上洇出一片泪痕,和系统骂:“库洛洛这个大骗子!” 系统:…… 佑果屈辱地说:“你看着!等刺完我要他好看!” 它只好附和:“好好好,都听你的!” 库洛洛没有告诉佑果要纹什么,佑果也只能感觉到他后腰左侧传来的一丝凉意,细细的念针在皮肤中穿刺,佑果疼的满头大汗,皮肤绷紧,微微张着嘴喘息。 库洛洛原本是一直盯着玛琪刺青的地方看的,只是佑果时不时被痛地小声抽气的声音很快吸引走他的注意,他看着静静流眼泪的佑果小口喘息满是屈辱的模样,颇为讶异地问:“很疼吗?” 库洛洛想了想当初刺青的自己,他并不觉得疼痛——也许是因为和刺青的痛比起来,他已经经历过比那疼痛千百倍的痛楚。 只是这痛楚不是由库洛洛给予的,这就有些可惜了。 于是只想了片刻,库洛洛便对玛琪说:“我来吧,玛琪。” 玛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毫不迟疑地递给了库洛洛自己的念针。 库洛洛接过玛琪的念针后玛琪便离开了房间,堆满古籍书本的卧室里只剩下库洛洛和佑果两个人,库洛洛虽然是接替玛琪上手,但是短暂的生疏后很快就得心应手起来。 而这,也仅仅只是看了一会儿玛琪究竟是怎样操作的结果罢了。 手掌轻轻抚过因为刺青而泛红的皮肤,库洛洛微微翘起嘴角,满意地继续下去,先刺出线条然后再辅以墨水,佑果攥紧了床单汗流浃背,他疼的说不出话,神情恍惚地看着窗外从晴空万里直至夕阳西垂。 嫣红的落霞挤满了屋子,将佑果的皮肤照的粉红,库洛洛描摹完最后一笔,便就着这满屋的夕阳欣赏起来。 深青色的蛛网上翅膀残破的蝴蝶无力地挣扎着,而蛛网上的蜘蛛已经迫近,徒劳无功的蝴蝶已经是它的囊中之物。 轻轻擦去泛红的皮肤上渗出的血丝,库洛洛擦擦手道:“好了。” 佑果终于松懈下来,攥着床单的手指无力地松开,疲惫地几乎抬不起手指。 库洛洛走到佑果身边,轻轻拍拍佑果的背,含笑地说:“已经结束了。” 佑果眼皮都懒得掀起,趴在床上一声不吭。 库洛洛低下头拨开佑果站在脸侧的湿漉漉的发丝,看着佑果那双疲惫泛红的眼睛,竟然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图案很好看。”库洛洛表情十分谦虚:“你可以回家看。” 佑果扯了扯嘴角,他笑不出来,便盯着库洛洛看,被他忍痛时一直紧咬的嘴唇唇色嫣红,佑果的唇瓣微微动了一下,库洛洛没听到他说什么,便倾身靠了过去。 然后强撑着身体抬起头的佑果张嘴狠狠地咬在了库洛洛的嘴唇上。 嘴唇是最 薄弱的地方,其他地方佑果不敢说自己能咬的动,但是嘴唇却不一样了。 尖锐的虎牙轻而易举地咬破了库洛洛的唇瓣,铁锈味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伤口中流出来,流到库洛洛的嘴巴里,也流到佑果的唇瓣上。 唇瓣上的痛楚不值一提,库洛洛新颖地瞧着翘着嘴角的佑果,抬手轻轻碰了碰唇上的伤口。 佑果舔了舔唇瓣上的血,挑衅一般地朝库洛洛扯起嘴角。 库洛洛垂下眼,缓缓地,像是纵容一般地微笑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咬破库洛洛的唇瓣,以后或许也不会有了,库洛洛还记得第一个试图用嘴唇触碰他的男人的下场,那时候他才八岁,还在流星街,一个亲吻可以换一块即将过期的面包,换做任何一个饥肠辘辘的流星街小孩来说都不会觉得亏本。 可是库洛洛不觉得,他在男人低下头时活生生咬断了男人的喉咙,猩红的血溅了库洛洛满脸,而他在男人的血泊中微笑。 “很疼吗?”库洛洛问。 佑果幽幽地说:“你说呢?” 看样子是很疼了,库洛洛愉快地诧异着自己愉悦的心情,用刚才拿过念针的手像是对待恋人一般轻轻地擦去佑果唇瓣上沾到的血迹。 然后他抬起佑果的脸,报复心极重的低下头咬上了佑果的嘴唇。 这是一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吻,唇齿交缠间两个人都能嗅到彼此的鲜血的味道,他们像野兽一样互相撕咬着,带着绝不服输的决心。 炽热的气氛在蔓延,库洛洛掐在佑果后腰上的手重重地擦过,原本细腻的皮肤上青色的刺青在气血翻涌之下竟然开始逐渐变成血一般的鲜红。 库洛洛眯起眼,满意地笑了起来。 突然被踢进小黑屋的系统:…… * 第二天起个大早,佑果睁开眼睛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然后他忽然说:“系统……” 在小黑屋呆了一晚上的系统:…… 系统:“怎么了?” 佑果睁大眼睛,热泪盈眶:“虽然但是,好爽啊!” 系统:……并没有兴趣知道。 上次破处男之身时是醉酒状态,佑果对此一直没有确切的感知,一直很遗憾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喝错酒,甚至痛心疾首地想绝没有下次了! 然后下次机会到来了,幸运的是,这次他无比清醒,后腰刺青的位置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不过佑果不是很在意,用兴奋的口吻和系统讲:“虽然是个渣,不过库洛洛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系统:…… 佑果还想继续唧唧歪歪,被系统干脆利落地打断:“……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佑果抗议:“你骗人!你分明只能看到小黑屋!”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可是我能听到声音啊。” 佑果:ovo! 佑果毫无歉意地说:“哦,不好意思。” 佑果侧过脸,库洛洛仍闭着眼睛沉睡着,谁能想到恶贯满盈的幻影旅团团长竟然长着一张清俊的,安睡时像孩子一般纯净的脸。 佑果翻身下了床,慢吞吞地穿上自己的衣服——上衣拿的是库洛洛的,他原本的上衣已经不能穿了。 库洛洛的上衣要比他大一圈,佑果囫囵系好扣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一样。 舌头顶了顶上颚,佑果面无表情地转身推开门离开,活像一个拔x无情的渣男,他走下楼梯一直到离开别墅,都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他。 佑果刚一踏出门,原本熟睡的库洛洛便睁开了双眼,目光清明,然后缓缓的弯起了嘴角。 * 低头用手机发了短信,佑果沿着路一直走了三四分钟,伊尔迷才从对面缓缓出现。 他在佑果面前站定,看着佑果红肿的唇瓣和嫣红的脸,歪歪头了然道:“做了?” “嗯。” 佑果也没有否认,很随意道:“做了。” 伊尔迷很是平静的样子,“那你还想搞他吗?” 佑果沉思了一下,而后诚恳地询问:“请问,这个“搞”是哪个“搞”?” 伊尔迷这才发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歧义,他蹙了蹙眉,说:“当然不是你昨晚那种意义的搞。” 佑果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微微笑道:“那当然还是要搞的。” 伊尔迷道:“我以为这种事后,你会不忍心继续下去。” 佑果很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伊尔迷平静道:“我接过不少的单子,下单后反悔的情人也不再少数,情人死后便痛哭流涕地抱着情人的尸体哭泣,然后莫名其妙恨上了动手的我们。” 佑果探询地说:“那再然后呢?” 伊尔迷神色淡淡地说:“再然后?再然后我就把雇主也一并解决了,一个人的钱解决两人,亏了。” 所以伊尔迷很少再接恋人之间的单了。 “哦,那和我不一样。”佑果便掸了掸自己的袖子,心平气和道:“我和库洛洛睡过了,但是还暂时算不上你说的那种情人。” 伊尔迷安静地听。 “所以嘛,该‘搞’库洛洛便还是要‘搞’的。” 佑果笑起来:“毕竟,恋爱脑这种东西,我已经忍很久了。” 33 如何偕老 虽说已经决定要搞库洛洛,但是这个“搞”究竟要怎样“搞”还需要从长计议,佑果并不着急。 “好的。”伊尔迷很平静地说:“不过你现在确定要这样走在街上吗?” 佑果现在还穿着从库洛洛那里薅来的不合身的衣服,虽然库洛洛看起来并不健壮,但是身上都是实打实的肌肉,库洛洛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佑果身上,走在路上的样子不太好看。 佑果仅仅思考了两秒便很干脆地说:“当然不。” 于是他问伊尔迷:“你没有叫车吗?” 伊尔迷摇摇头,佑果在现在打电话叫车和等车来这两件事中纠结了一会儿,可是酸涩的下半身让他很快否决了这两个想法,于是他很干脆地开辟了一条新的路径——反正伊尔迷速度很快,不如让伊尔迷背他好了。 “你可以背我回去吗?”佑果小声地问了一句,或许是伊尔迷在他面前没表现出什么像库洛洛一般的恶劣的一面,佑果这话问出来时也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伊尔迷垂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说拒绝。 佑果朝伊尔迷伸出五根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下意识使出从前他请求人时会露出的可怜兮兮的神色。 佑果小声地撒娇:“拜托了,伊尔迷。” 如果按照平时伊尔迷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原本也不想同意,可也许是五百万戒尼的数量让他有些迟疑,于是沉默过后伊尔迷鬼使神差似的轻轻颔首。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便顺理成章了许多,佑果扑到伊尔迷的背上十分欢乐地晃了晃腿,被伊尔迷用胳膊夹紧腿后冷冰冰地命令道:“别乱动。” 佑果便听话地乖乖地不再乱动了,可是趴在伊尔迷背上半天,佑果又忽然想起来,不对劲啊。 系统也默默地想:不对劲啊…… 佑果觉得不对劲,是因为他都付了五百万戒尼做报酬伊尔迷对他的态度还是这样冷漠,换做普通人别说五百万,就算只有一百万,佑果在他头上骑马都可以,而五百万能在伊尔迷这里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一个一点也不温柔的背背。 我可是出钱的金主!佑果心想,为什么金主掏钱要一个背背却显得那么卑微呢?这不应当。 而系统觉得不对劲,完全是因为这太不像伊尔迷会做出的事情了。 系统想:或许是戒尼的魅力太大了吧…… 虽然不让佑果乱动,不过伊尔迷的动作却很熟练稳当,周围的景色从佑果眼中飞速地逝去,伊尔迷行走在崎岖的道路中却好像如履平地。 佑果拉了拉身上穿着的衣服的衣领,他很有分寸地没有靠在伊尔迷的肩膀上——他听说杀手这行业应该是很忌讳别人凑近他的脖子的,毕竟脖子是很致命的地方——他用两只手不轻不重地攥着伊尔迷的肩膀,仰着头眯起眼睛感受风吹过他的脸颊和发丝时的触感,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仿佛被风吹过时的金色麦浪。 佑果少有的感觉到了属于自由的气息。 他正眯着眼享受着难得一见的自由时,伊尔迷却说话了,“你在做什么?” 佑果回过神,他看着湛蓝的天际,然后说,“我在享受生活。” 伊尔迷没说话了,或许是在想佑果为什么忽然就开始胡言乱语,这和享受生活又有什么关系。 佑果被伊尔迷一打岔,也回了神,他低头看向目视着前方表情波澜不惊的伊尔迷,也很好奇地询问:“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背人的样子,可是动作好像很熟练诶。为什么?” 伊尔迷并没有立刻回答,像是没有听清楚,于是佑果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你以前还背过别人吗?” 这次伊尔迷回答了,他平静地说:“背过。” 佑果好奇地竖起了耳朵:“谁?” “我的弟弟们。”伊尔迷说:“他们三岁前我背过很多次,三岁之后就不了。” 除了亚路嘉之外,靡稽、奇犽和柯特伊尔迷都背过,在他们三岁以前,伊尔迷一直都是一位很好的兄长,而三岁之后,他们最害怕的人中伊尔迷高居榜首且无人能出其右。 佑果还是头一次听伊尔迷说起他们家里的情况,很好奇地问:“你弟弟?” “嗯。”伊尔迷不打算谈论有关于自己家里的情况,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他想起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奇犽,奇犽小时候小小的软软的,抱在怀里像云朵一样轻飘飘,好像风一吹就能飘走似的。 只是现在六岁的奇犽,一点也不像小时候一样可爱了,看到伊尔迷的时候甚至会绕路走。 实在有些让他这个大哥难过。 佑果也没有追问,只是有些感慨道:“真好,如果我也有哥哥就好了。” 在孤儿院的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躺在床上的佑果每天想着的不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现的会收养他的养父母,也不是其他孩子们期待的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和甜甜的糖果,而是想,如果我有一个哥哥就好了。 一个血脉相连的,能够保护他的强大的兄长。 伊尔迷歪了歪头,直接道:“罗森杰还可以生,你如果这样要求的话他或许会考虑。” 然后伊尔迷唔了一声道:“不过兄长是不可能了,你可以有一个弟弟。” 佑果沉默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如果自己这样要求罗森杰真的会同意也说不定。 于是佑果只是笑了笑,然后轻声说:“这怎么能一样呢……” 他想要的又不是这个世界的哥哥,就算这个世界有哥哥,也和他无关。 伊尔迷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他脚下的速度也逐渐放慢了下来,因为佑果的宿舍就要到了,不过在到达之前,伊尔迷还有问题想要问佑果。 “你为什么不趴在我的肩上。”伊尔迷道:“只是抓着我的肩膀,不会担心掉下去吗?” 佑果微微一愣,接着又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可以吗?我以为杀手之间有什么规矩之类的,比如绝对不能让人触碰到脆弱的地方什么的。” 而伊尔迷说:“确实有这样默认的规定。” 佑果便说“那你还让我靠近?如果我下杀手怎么办?” 伊尔迷甚至都没有犹豫,直白地说:“不可能。” 佑果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我相信你”“你是不会这样做的”之类的让人感动但是却无聊的话,然而伊尔迷却说:“你太弱了,在你想动手之前我就可以把你解决掉。” 真是一点也不浪漫但是却十分伊尔迷式的回答。 属实是意料之外又 在情理之中了,佑果抽抽嘴角,一边叹气又一边将脑袋靠在了伊尔迷的肩膀上,温热的触感和温热的呼吸让伊尔迷蹙了蹙眉,和当初被奇犽他们的感觉有些相似,但又有很大的不同。 伊尔迷一时说不上来,他有些后悔让佑果靠上来了,于是又说,“算了,你别靠了。” 佑果:…… 他觉得伊尔迷非常不可理喻,趁伊尔迷现在看不到他的表情时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说:“我不管,我是雇主,我给钱就听我的!” 佑果想,不能这样了,不然他这个雇主越当越没有威信力。 系统弱弱地说:“……你有这种东西吗?” 佑果恼羞成怒:“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伊尔迷也不再说什么,而佑果宿舍显然也已经到了。 伊尔迷脚下轻轻一点便背着佑果轻而易举地跳到了佑果宿舍的阳台上,佑果从他的身上滑下来,一瘸一拐地走进去然后倒在了自己柔软的床铺上。 柔软的床铺很好地舒缓了佑果身体上的疲惫,他揉着腰,手指掀开衣摆触摸到后腰上那一片略微红肿的地方,凹凸不平的纹理让佑果脸上的神情沉了沉,然后很快地恢复了平静。 伊尔迷站在阳台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木桩,佑果也没有让他进来,起身走到宿舍中一面落地镜前侧过身对着镜子撩起了左侧的衣角。 深青色的蜘蛛张牙舞爪地编织出了一张巨网将折翅的蝴蝶禁锢,佑果的掌心缓缓地顺着刺青的纹路向下摸去,然后暂停在昨晚库洛洛手掌攥紧的地方。 即使到了现在,佑果好像还能感觉到库洛洛残留在他皮肤上的感觉,仿佛电流击穿了他身体一般的酥麻。 热气好像再次翻涌上佑果的脸颊,他一动不动,看着镜子中深青色的刺青隐隐开始泛出一点红色。 佑果以为自己看错了,“系统,它变红了?” 系统说:“嗯。他加了特殊的东西,温度上升或者情绪激动的话就会变红。” “恶趣味。”佑果评价库洛洛,他甚至能够想象出库洛洛看着刺青变红时脸上心满意足的的表情。 看着镜中狰狞又瑰丽的刺青,佑果又让伊尔迷进来,撩起衣摆让他看了看后腰上那片刺青。 伊尔迷盯着深青与粉白对比强烈的地方,微微沉默了片刻道:“库洛洛做的。” 他甚至没有疑问,因为除库洛洛之外别无他人。 佑果随意地点点头,指着身上的刺青道:“你说,我洗掉这个刺青会怎么样?” 伊尔迷没有回答,他先是走进垂眼仔细看了看佑果身上的刺青,然后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佑果身上刺青的部位,始终一言不发,目光沉沉。 佑果咳了两声,重复一遍道:“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伊尔迷放下手指,轻飘飘地说:“他用的是最高级的颜料,除非你把那块皮剥下来,不然刺青是不会消失的。” 佑果是绝对不会有伤害自己身体的念头的,他看着刺青遗憾地放弃了洗掉纹身的这个选项,心里嘀咕库洛洛这副样子真像蜘蛛。 被蜘蛛网捕捉到的猎物没有逃脱的可能,只有耗尽力气被蜘蛛分而食之的下场。 “你要去掉吗?”伊尔迷顿了顿,很认真地说:“我可以帮你剥下来,我在家里学过,很快就好。” 佑果心里吐槽揍敌客家里怎么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学,然后很快摇摇头拒绝了伊尔迷的“好意”。 “算了。”佑果说:“我怕疼。” 伊尔迷歪歪头,他说:“不会疼。” 佑果看向他,伊尔迷继续道:“可以上麻药,这样不会疼。” 佑果哭笑不得地说:“那麻药的劲儿过了不还是会疼吗?” 于是佑果还是颇为遗憾地拒绝了伊尔迷的建议,伊尔迷非常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你太弱了。”他说。 “就算让你少挣了一点钱也不至于不开心吧?”佑果讪讪地说,“怎么露出这种像是损失了几个亿一样的表情。” 伊尔迷蹙着眉头想,应该不是钱的问题。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正思索,宿舍的门恰好在此时被人从外打开。 罗森杰洋溢着笑脸走进来,开口:“佑果……” 伊尔迷刷地拉下了佑果的衣摆防止罗森杰看到佑果后腰上的那片刺青,然后睁着一双空洞洞的猫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只脚踏进来的罗森杰。 佑果也回过头看自己的老父亲,很讶异地笑着挥了挥手道:“爸爸,你怎么来了?” 罗森杰目瞪口呆,他握着门把手愣愣地看着伊尔迷和佑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忙完了想来看看你……” 罗森杰默默放下手重新退出佑果的卧室,“你先换衣服吧。” 佑果看着罗森杰有些怀疑人生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想他会不会误会了什么。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伊尔迷:“爸爸他不会误会吧?” 伊尔迷歪头:“误会什么?” “唔——” 佑果看着伊尔迷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摇摇头颇有些坏心眼地笑起来道:“没什么,伊尔迷哥哥。” 伊尔迷猫眼微微睁大,还没有修炼到以后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境地的伊尔迷很快又恢复平静的表情。 “别这样叫我。”他很冷漠地说。 佑果无所谓地摆摆手,“好了,我要换衣服了。” 伊尔迷转身离开,而宿舍门外的罗森杰沉思了很久,点了不知道多少根烟后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他给席巴拨去了电话,铃声响了三秒后就被接起,席巴冷冰冰道:“罗森杰,续期一个月还是10亿。” “钱不是问题。” 罗森杰说:“就是……你大儿子大概值多少戒尼?” 席巴:“?” “是这样的。”罗森杰颇有些沉痛地说:“你看,如果我把图尔斯家交给伊尔迷的话,他能一辈子都保护好佑果吗?” 席巴:“??” 席巴:…… 席巴: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以。 34 如何偕老 伊尔迷确实没有想到席巴之所以想要见他是因为佑果。 他到的时候席巴正在摸自己养的豹子,一只壮硕的强健的黑豹,这样的黑豹在丛林中也是毫无疑问当之无愧的丛林之主,然而此时黑豹在席巴的手掌下打着滚,好似一只正在撒娇的猫。 可是除了揍敌客的人之外没人会将那只豹子当作普通的猫,因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佣人被豹子尖利的獠牙洞穿了喉咙,血淋淋的教训让生活在揍敌客地盘中的佣人清楚的知道,这里就连一只看门狗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伊尔迷以眼神挥退了那只黑豹,然后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你找我。” 席巴十指交叉放在膝前,平静道:“听说你和图尔斯的儿子关系不错?” 伊尔迷不知道席巴从何而来的结论,他敛眸冷淡道:“一般。” “是吗。”席巴用那双父子俩人如出一辙的猫眼静静地看着脸上毫无波澜的伊尔迷,“但是图尔斯为什么告诉我你和他儿子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 伊尔迷像是有些困惑地眯起眼,然后说:“怎么样算关系好?” 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地拍了一下手,伊尔迷道:“我帮他办事,他给我钱,这就是关系好的证明吗?” 他垂下头,顺滑的黑发依依不舍地从他的脸边滑过,伊尔迷说:“这样的话,我和他的关系确实不错。” 席巴沉默了一下,看着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最像揍敌客的大儿子,他抬起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挥了挥,伊尔迷心领神会地打算转身离开,然而在离开前,席巴又一次地叫住了他。 “图尔斯又续了三个月的契约。”席巴道:“随便你怎么做,别让这单出什么问题。” 伊尔迷脚步未停,大门缓缓闭拢时,席巴只听到几乎要消失在空气中的:“我知道了。” * 伊尔迷不在的时候,佑果便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为了攻略库洛洛,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事情可干,没有课的时候绞尽脑汁写论文,或者躺在床上懒散地打一会儿游戏机。 他正打游戏的时候,正有人从天台的窗口翻进来,身影轻盈像只是跨了个门槛,佑果放下手中的游戏机抬眼看向这位翻天台进来的不速之客,然后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我只要按下电话,我的保镖就会立刻冲进来把你制服。”佑果很平静地说:“库洛洛,你可以从正门进。” 库洛洛手里握着一个瓶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步履平缓地走了进来,对佑果的警告视若无睹。 “你其实可以试试。”库洛洛很诚恳地建议:“只是他们能不能制服我就不一定了。” 佑果或许也清楚伊尔迷不在时自己身边的那些保镖面对库洛洛基本等于葫芦娃救爷爷,所以他很快放下了手中的手机看向库洛洛。 “你找我什么事?”佑果勾起嘴角,像是有些嘲讽一般地笑了,“这次又想给我哪里刺青?” 库洛洛立刻露出受伤一般的神情,温和道:“难道没有可能我只是想看看你吗?” 佑果见状也笑了,不过依然是讽刺的笑容:“哦,也有,不过可能性大概是零。” 库洛洛听见这样的话也不生气,他仍是温柔地看着佑果,像是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像是看着一个朝他露出獠牙和利爪的猫咪。 可怜又可爱。 “你最近应该不是很舒服吧。”库洛洛朝佑果走来,风度翩翩的样子。 佑果脸色一僵,他知道库洛洛说的是什么地方,刺青的地方还没有完全愈合,夜深人静有时还会隐隐作痛,尤其是当佑果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时,汗水浸透那里总是又痒又麻,佑果恨不得伸手抓破刺青的地方。 不过理智克制了佑果的动作,现在库洛洛这样问他,也不知道是在笑话他还是在关心。 不过佑果并没有将库洛洛往好处想,他下意识抬手碰了碰刺青的地方,若无其事道:“我最近很好,谢谢关心。” 然而库洛洛并没有相信,他的手朝佑果慢慢伸去,在佑果想要按下拨通键时轻柔而不失力度地攥住了佑果的手腕将他反制在墙边。 手机砸在地毯上,响起沉闷的声音。 库洛洛掀起佑果左侧的衣摆,垂眸看向后腰左侧刺青的部位,瑰丽的纹理周围是或深或浅的红痕,深青色、深红色和粉白色交错在这一小片地方,库洛洛用手掌轻轻地覆于其上,温热的皮肤在他掌下如云雾一般柔软,抚过的地方敏感地泛起一片粉红,连刺青也隐隐有发红的迹象。 库洛洛扬唇笑了一下,然后道:“刺青的地方恢复还需要一些时间,我带了药。” 佑果咬了咬牙,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库洛洛已经提前说道:“我只是想帮你上药。” 他举起手里的瓶子在佑果面前晃了晃,佑果一声不吭,但是也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便是服软了,库洛洛笑容越发舒心,他松开佑果的手将药瓶打开,然后将药倒在手上将药在刺青处缓缓地推开。 微凉的药有着淡淡的清香,佑果被这温度激的抖了抖,库洛洛看着怀里的佑果却是少有的清心寡欲,挂着波澜不惊的脸仔细地在刺青的每一处上好了药。 佑果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和系统说话,用遗憾地口吻道:“库洛洛这不行啊,我以为他是想干坏事,结果只是上药?” 系统:“……不然呢?” 佑果嘻嘻笑了两声。 等到药上好,库洛洛将剩下的药放在床头柜上,佑果已经将衣服理好坐在床边歪着头静静地看他。 “我真看不懂你。”佑果眼里闪过一丝迷惘,即使清楚库洛洛并不是好人,即使知道和他继续待在一起无异于在钢丝上行走,但是佑果仍然会在一瞬间为他心动。 库洛洛弯腰揉了揉佑果的头发,轻描淡写道:“看太清楚也不是好迹象。” 说完,他便笑了起来,很是意味深长地说:“如果太了解,那就无趣了。” 佑果一愣,心里正盘算库洛洛这是什么意思时,库洛洛好像听到什么声响一般回头看去,从枯枯戮山乘着飞艇回来的伊尔迷正轻盈地越过阳台上的栏杆落在天台。 看到库洛洛时他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冷声道:“需要我离开吗?” 库洛洛微笑着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佑果道:“明天见。” 佑果同样点点头。 库洛洛的身影消失在阳台,佑果看向伊尔迷好奇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伊尔迷沉默了很久,道:“嗯。” 他说:“很快。” * 直到第二天佑果才知道库洛洛所说的明天见不是什么客套的话语,他被罗森杰带去了一场新的拍卖会,他本来是不想去的,不过罗森杰说:“你的生日快到了,你不是说你想要这个世上最好的游戏机吗?” 罗森杰指着拍卖会送来的名单,“这次里面就有你说的最好的游戏机。” 罗森杰竟然将他的话记了这样久,佑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弯起眼睛笑:“谢谢爸爸。” 罗森杰大手一挥很豪爽地说:“这不算什么。” 拍卖会开始后不久,佑果便看到了穿着西装人模人样的库洛洛,他坐的地方离佑果不远,一身简洁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却十分的优雅高贵,佑果看到他时便愣在原地,库洛洛却毫无所觉地站到佑果面前微笑着颇为绅士地说:“佑果。” 佑果脸色微变,身边的罗森杰好奇地说:“佑果,这是……” “这是我的同学。”佑果很快回答了罗森杰的话,他朝罗森杰笑笑,接着说:“爸爸,我想和我的同学聊聊天。” 拍卖会不少人认识罗森杰,此时想要和他说话的人几乎拍成长龙,罗森杰分身乏术,便点头同意道:“那好,我们一会儿见。” 佑果拉着库洛洛走到隐蔽的角落,小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佑果狐疑地看着库洛洛,然后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其他熟悉的脸,但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库洛洛那些团员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砸穿拍卖行。 库洛洛被他扯着袖子,嘴角微翘,似乎很享受佑果此时有些焦虑的样子,直到欣赏够佑果焦虑的神情,他才慢悠悠道:“他们不在。” 佑果抬眼看他,库洛洛双手一摊,无可奈何道:“我们也不是每一个拍卖会都要抢的。” 佑果算是半信半疑地收回了手,然后问:“有你喜欢的东西吗?” 库洛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唔……液态矿石,看起来很不错。” 佑果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有关于液态矿石的信息——七大美色之一,他怀疑库洛洛或许有收集癖。 佑果没和库洛洛继续说下去,拍卖会要开始了,罗森杰此时正在找他,他转身朝罗森杰的方向走去时,却忽然撞上了拍卖会中的侍者。 侍者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佑果随意地垂眼看了一眼侍者,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佑果还想再思索时,罗森杰又叫了他一声。 佑果便暂时将这件事放在脑后了,他走到罗森杰旁边乖巧道:“爸爸。” 拍卖会很快开始了,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过去,昂贵的拍卖品如流水一般从佑果的眼前滑过,液态矿石也毫无疑问被库洛洛拿在手中,直至最后的压轴物品登场。 “这世上最梦幻的游戏之一——贪婪之岛。” 一盘游戏或许是没有什么令人惊奇的,但是这个游戏里拥有的东西却足以令人疯狂,起拍价50亿的游戏盘很快被人炒热,价格节节攀升,最后停在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 “210亿戒尼!” 拍卖师一锤定音,笑着说道:“恭喜图尔斯先生拍下‘贪婪之岛’。” 罗森杰含蓄地点点头,看起来210亿买个游戏对他来说也只是洒洒水的程度。 佑果几乎要哭出来,“天啊……” “你哭什么?”系统想,这游戏机不是给你买的吗?难不成是被伟大的父爱感动了? 佑果热泪盈眶,哭着和系统说:“我爹这么有钱还对我这么好,可我咋啥也带不走呢呜呜呜呜呜呜呜……” 系统:“……” 佑果最后还是快乐地收下了游戏机——即使他玩儿不了。 拍卖会还未结束,佑果先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恰好又一次碰到那个和他相撞的侍者,这次他完全看清了侍者的脸,记忆瞬间回笼,佑果心里顿时一紧。 “是他……”佑果喃喃道。 系统同样看到了那个侍者——正是第二周目想要毒死库洛洛复仇不成,却波及到佑果的那个人。 35 如何偕老 虽然佑果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侍者,但是显然那名侍者并不认识此时的佑果,他端着盘子面无表情地行走在拍卖会中,没有任何人会在这样热闹的场合中注意到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侍者。 如果佑果不是被他杀死了一次,他或许也不会在意那个人,可是现在佑果见到了他,认出了他,佑果便没有办法不去思考。 因为他记得毒酒穿肠而过时的痛苦,仿佛烈焰从内至外地焚烧着他的全身,好像有人攥着他的五脏六腑扔进了硫酸里。 换做正常人的反应,应当是立刻远离他,更狠一点,或许要将他首先按死来保障自己的平安才对,可是佑果端着杯子站在角落隐秘地、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个侍者,除了最开始的震惊之外,佑果的第一反应是——库洛洛在这里。 那个侍者出现在这里或许可以说是巧合,但是有库洛洛在那就不一定了——毕竟佑果清楚的记着,那个人恨库洛洛入骨。 他的目光瞬间抬起,如利箭一般穿过重重人群射中了在其中如鱼得水的库洛洛,库洛洛此时正随意地与一旁的某位女性聊着天,他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魅力所在,俊秀开朗,说话的水平也很有分寸,女孩子向来难以拒绝一位绅士风度的大帅哥。 而库洛洛此时侃侃而谈的模样倒真像是一名风趣幽默的大少爷了。 佑果看向他的视线并不隐蔽,可以说明目张胆,库洛洛侧首遥遥地朝佑果看过来,嘴角的弧度略微扬起,然后朝佑果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佑果收回视线,他又重新看向那名侍者,他正端着盘子如水滴滴入大海一般悄无声息地朝库洛洛靠近,低眉垂首的模样让人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他或许手里有刀。 佑果想,当然更有可能的是酒里掺着剧毒,只要喝下去就会必死无疑。 佑果不知道库洛洛有没有发现那个正在靠近他的人目的或许就是杀了他,伊尔迷和他说过若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杀意是的话,那杀意一定会暴露出来,而感知敏锐的人很有可能会发现那丝杀气。 “除非经过特殊训练。”伊尔迷说:“那样杀意就可以隐藏,我们家从小就这样教过我。” “将自己的杀意暴露在想要杀死的人面前,那是最愚蠢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不过说完这些后,伊尔迷很是平静地看了一眼佑果:“不过对你来说隐不隐藏应该无所谓。” 佑果很奇怪:“为什么?” 伊尔迷说:“因为你感觉迟钝到想杀你的人站在你面前都能呼呼大睡。” 佑果知道伊尔迷是在嘲讽他,但是他确实也没法反驳,只能摸着脑袋干笑。 佑果想,那个人应当不是什么过于愚蠢的人,至少在靠近库洛洛之前,在佑果认出他之前,那个人都没有暴露出什么与常人不同的模样,所以佑果也不能确定库洛洛有没有发现他。 而佑果,目前而言是绝不希望库洛洛出什么事的。 于是他将自己脚下的步伐提快了一些,越过那个人提前走到库洛洛身边,轻声道:“库洛洛。” 库洛洛也在此刻看向他,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如漩涡一般深邃,看的久了仿佛能将人吞没。 他微微笑起来,很是温存地说:“佑果。” 佑果垂眸看了眼手中杯子上照出来的倒影,那个侍者此时正站在距他不足三四米远的地方,静默无声地朝这个方向看了看,接着转身又一次隐入人群中了。 佑果抬起酒杯很自然地看向库洛洛,面无表情道:“液态矿石,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库洛洛歪着头笑了一下,“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佑果便说:“我想知道,你不想告诉我吗?” 因为是没话找话,佑果的声音就有一些咄咄逼人的样子了,一旁刚才正和库洛洛交谈的女生似是有些不满意地想要开口,却被库洛洛打断。 “你有些碍事。”库洛洛很礼貌地建议说:“可以离开一下吗?” 那个女生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库洛洛,似乎想不到刚才风趣绅士的男性竟然是个变脸大师,女生接着便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佑果看着那女孩子的背影心里默默地说了句对不起。 但是从另一种层面上说,他也算是帮了那个女孩子一下,毕竟库洛洛显然并不是什么值得谈情说爱的人选。 佑果和库洛洛又重新找了一块安静的地方,那个位置没什么人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库洛洛垂眸看向佑果,温和地说:“你找我只是因为液态矿石吗?” “当然不是。”佑果说:“我只是怀疑你的目的。” 佑果的怀疑理所当然,作为幻影旅团的团长,他出现在拍卖会场上显然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拍卖会结束后再来一次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场景恐怕最近几年巴托奇亚共和国是不敢再举行什么大型的拍卖会了。 库洛洛因此露出失落的表情,他这样漂亮的人做出这样的表情是很有杀伤 力的,毕竟一个俊美的、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丝危险性的男人朝你露出弱势的神情时,你很难会因此升起防备,而库洛洛也很擅长将自己的脸当作武器。 只可惜这样对佑果的效果不大,因为在库洛洛露出这样的神情之前,佑果看的最多的便是库洛洛微笑着弄死他的表情,库洛洛就算杀人时也是风度翩翩的,狼狈这两个词几乎从他身上绝迹。 次数多了,免疫力自然就强了,佑果目光闪了闪避开了库洛洛的视线,他转移话题说:“液态矿石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作为七大美色之一,液态矿石与其他美色相比得到的程度要简单一些,但说到底也简单不到哪里去,这种矿石的作用目前还没有人发掘出来,开采出的绝大部分都被贵族们垄断用来制作珍奇的首饰。 通体呈水蓝色的液态矿石在夜间闪着微弱的冰蓝色光辉时,确实美得不可方物。 两块拳头大小的液态矿石被放在由天鹅绒制成的盒子里,凹凸不平的矿石表面倒映着吊顶上的灯光闪烁着七彩色的绚丽的光,库洛洛指着盒子里的两块液态矿石道:“把它做成一对耳环,你说怎么样?” 液态矿石制作成的首饰即使只有指甲盖大小都能拍卖出天价,这两块拳头大小的液态矿石只是制成耳环就有些暴殄天物了。 但是佑果根本来不及震惊即将被暴殄天物的液态矿石,而是下意识道:“耳环?” “你戴吗?” 佑果看了看库洛洛的耳垂,他一时无法想象库洛洛带上耳环是什么模样,在他的印象里,男生大部分只是带一个小小的耳钉就足够了。 他略微想象了一下,脸上便不自觉地露出奇怪的表情。 “不要想歪了。”库洛洛抬手捏了一下佑果的脸,将佑果逐渐走歪的思绪拉回正途。 库洛洛的微笑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一般这种笑容露出来时是他不怎么开心的时候,佑果尴尬地偏过头说:“我没有想歪。” “等做好了给你看看吧。”库洛洛顿了顿,饶有兴致地说,“或者我也可以给你做一对。” 佑果对液态矿石是毫无兴趣的,他很干脆地拒绝了库洛洛道:“算了,我不需要。” 库洛洛便露出可惜的表情,很遗憾地说:“好吧。” 佑果拿起杯子正想喝一口缓解有些干巴的嘴唇,酒液触及嘴唇之前就被就先一步被库洛洛轻飘飘地取走了。 库洛洛替他换成了一杯果汁,恰好是佑果最喜欢的口味。 佑果颇有些不解地看着库洛洛,库洛洛只笑了一下便说:“你还记得你上次碰酒的后果吗?” 佑果:…… 他低头乖乖地抿起了杯中的果汁,一旁地库洛洛像是随口一般地问道:“今晚伊尔迷送你回宿舍吗?” 佑果点点头。 “是吗。”库洛洛含笑道:“那就更不应该碰酒了。” 罗森杰此时正站在远处喊佑果,佑果握着果汁远远地看向罗森杰,和库洛洛对视一眼后便无声地离开了这里,直到走到罗森杰面前,佑果才有些后知后觉地问系统。 “诶?库洛洛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种果汁的?” 系统说:“他观察力很强,可能早就发现了吧。” * 库洛洛站在原地拿着从佑果那里换的酒在手中轻轻摇晃,夜色深沉,他像是欣赏了一会儿夜景,然后抬眼看向了某一处的阴影。 伊尔迷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库洛洛朝伊尔迷微微笑了一下,很有礼貌地说:“晚上好,伊尔迷。” 伊尔迷不咸不淡道:“也不是很好。” 库洛洛对伊尔迷冷淡的态度习以为常,揍敌客的人一直都是这样,据他所知除了家人之外也只有钱能够稍稍对他们产生一些触动了。 “对了。”伊尔迷对库洛洛说:“你知道罗森杰和我父亲说如果揍敌客能庇护佑果一辈子的话就将整个图尔斯的财产都交给我们家吗?” 库洛洛扬起微笑。 “佑果是个不小的麻烦。”伊尔迷平淡地说完,然后击掌假笑道:“不过我父亲和我都认为,如果能将整个图尔斯都掌握在手里的话,这样的条件也不是不能同意。” “将佑果关在枯枯戮山禁止他离开的话,保证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库洛洛仍是微笑,只是那双黑眸却幽深犹如沼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呼之欲出。 “我开玩笑的。”伊尔迷的假笑消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库洛洛道:“你的杀气,露出来了哦。” 浓郁的仿佛能看到实体的杀气瞬间便如潮水一般退去,库洛洛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有时候这种东西会有些控制不住。” 伊尔迷从他身边经过,丢下一句:“哦。那就学着控制一下。” 36 如何偕老 “你的同学……是什么身份?”罗森杰问佑果时的表情很是好奇。 他的目光此时正径直落在了远处和伊尔迷擦肩而过的库洛洛的身上,罗森杰一双眼里精光乍泄,像是评估商品一般地观望着此时正站在远处浅浅微笑的库洛洛。 佑果同样回首看了一眼库洛洛,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和罗森杰说:“没什么,只是普通同学。” 系统心想:床上打架的普通同学吗…… 佑果问:“爸爸,你问他做什么。” 罗森杰微微一笑道:“哎呀,以我的眼光看,你的同学看起来不是很简单呢。” 佑果心说确实不简单——能将人骗得团团转还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实在称不上一句简单。 不过这种话就没有必要和罗森杰说了,佑果只是很好奇地询问:“爸爸,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种事用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罗森杰说:“但是人的第六感却很准确。” 虽然第六感这种东西听起来总是虚无缥缈的样子,但是佑果也不得不承认它确实有一种奇特的妙用,他看着罗森杰侃侃而谈的样子,便接着好奇地询问:“爸爸,如果我和你说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你会同意吗?” 答案佑果在上一周目便已经知晓,佑果本以为依旧是如出一辙的回答,然而罗森杰却说:“不会的。” 佑果没听到意料中的回答,脸上便流露出困惑的表情:“为什么?” 罗森杰看着自己表情懵懂的儿子便忍不住抬手疼爱地揉了揉佑果的头发:“因为我知道和那种人在一起,他会将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 佑果便立时沉默下来,罗森杰和他一起朝着拍卖会外走,伊尔迷此时正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罗森杰回头悄悄看了一眼伊尔迷,接着又看向佑果。 “虽然两个人都很好看。”罗森杰压低声音,大约是担心伊尔迷听到,他看着佑果语重心长地说:“但是儿子,花心是不好的啊。” “你看我活了四十多年,也只喜欢过你妈妈一个人。” 佑果不知道罗森杰从哪里得来的他“花心”的结论,于是很困惑地开口:“花心?什么花心?” “咦?” 罗森杰闻言震惊道:“你和伊尔迷,难道不是正在谈情说爱的阶段吗?” 佑果几乎哭笑不得,“怎么可能!”他道:“爸爸,难道你觉得伊尔迷看上去像是那种适合谈情说爱的人选吗?” 佑果说完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伊尔迷,此时月色皎皎,弯勾似的月亮被此时的伊尔迷甩在身后,倒真像是如冷月一般孤高的美人。 但是这样孤高的美人,也只有碰到戒尼的时候会有一点烟火气。 罗森杰闻言才知道自己是弄了一个大乌龙,干笑两声后就不再说这件事,拍卖会已经结束,罗森杰和佑果道别后就回了别墅,而佑果便乘着车和伊尔迷一起踏上了回往罗斯金纳的路。 伊尔迷一般时候是不开口说话的,但是他开口时总是会一鸣惊人,将人问地说不出话。 “为什么我不像那种适合谈情说爱的人?”伊尔迷忽然问说:“可以告诉我吗?” 佑果被伊尔迷这轻描淡写的问题搞得心里一惊,他看向身边的伊尔迷,不尴不尬地笑了笑说:“……你听见了啊?” “嗯。”伊尔迷垂下眼淡淡道:“你的声音那么大,让我听不到也很难。” 佑果深深觉得伊尔迷应当去进修一下说话的艺术,不然这样的性格应该很招人讨厌,只是佑果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因为按照伊尔迷的实力,就算他说话的方式能将人气吐血也是不怕的。 佑果没有回答,伊尔迷便接着催了两句:“可以告诉我吗?” 佑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我说你不适合谈情说爱,不是说你人不好。” 伊尔迷抬眸静静地听,脸上没什么波动。 佑果看伊尔迷一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的神情,吞了吞口水便继续扯谎说下去了:“你长得好看,实力也强,像你这样家世、实力与美貌并存的神仙人物,普通人怎么适合和你谈情说爱呢?当然是要和你差不多水平的人才能配得上你,你说是不是?” 伊尔迷听佑果的这一番话还真的歪了歪头思考了一番,然后说:“你说的对。” 佑果一面心想,好家伙,他居然还真的点头承认了,另一面却微笑着应和道:“你看,我说的不错吧?” “是不错。”伊尔迷点点头,然后又说:“不过,也不是全对。” 虽然是花钱请伊尔迷当自己的保镖,但是在猎人世界有钱与有拳头是不可简单的相提并论的,佑果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问:“那可以告诉我,是哪里不对吗?” 伊尔迷点点头,他垂眸看着佑果的眼睛,外表精致的小少爷正言笑晏晏地瞧着他,一双湛蓝的眼睛就算与液态矿石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让了,他沉吟了片刻后静静地偏移开视线,不咸不淡道:“只要我喜欢,就算和我相差很远也不是什么问题。” 佑果此时对伊尔迷就有些刮目相看了,按照他的想法,他以为伊尔迷这样的必定是会孤独终老的性格,却不想伊尔迷对待自己的感情也是很有一番见解的,他笑了笑,月光透过车窗落在伊尔迷的脸上,将他那双又大又黑的猫眼照的如黑曜石一般美丽了。 佑果下意识说:“有 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伊尔迷慢慢地眨了眨眼,流露出思索的神色,然后说:“没有。” 揍敌客的人代代都长的不差,尤其到了伊尔迷这一代,每个孩子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只是长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从小到大伊尔迷都没怎么听过几句有关于外表的赞扬——因为对揍敌客来说,外表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揍敌客的佣人们倒是很是欣赏自己主家几位少爷的外表,只是这样的话却不敢当着揍敌客一家人的面说,而除了佣人之外,伊尔迷接触的最多的就是他接的任务对象了。 任务对象当然更不会夸他的外表,因为在他们看清伊尔迷的脸之前他们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所以严格地说,佑果竟然还是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夸赞伊尔迷好看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人。 不过佑果不知道这些,他很诧异地说:“是吗?” 伊尔迷颔首。 佑果笑起来:“那我是第一个了?” 伊尔迷点点头。 “你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佑果说:“因为儿子都是像妈妈的,所以你妈妈一定也有一双和你一样好看的猫眼。” 伊尔迷想了想基裘,难得认同佑果的话。 虽然揍敌客更看重实力,但是基裘如果没有出色的外表,也不会和席巴一生就生了五个崽儿。 夜色下的轿车缓缓驶入了罗斯金纳的大门,佑果看着窗外已经越来越熟悉的景色,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不过这件事要做的很小心很小心,绝不能让库洛洛发现,所以佑果又转过头和伊尔迷说话:“伊尔迷,你可以帮我查一个人吗?” “好。”伊尔迷说:“你要查谁?” 佑果说:“拍卖会上的一个侍应生,是一个男人,个子不是很高。” 伊尔迷回答:“范围太大,不好找。” 佑果便垂眸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那个侍应生近些年应该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伊尔迷歪着头,眼里很好表达出那个侍应生失去朋友和查他信息有什么关系的疑问。 “确实没什么关系,不过……”佑果笑起来:“他的朋友死亡的原因和库洛洛有关。” 伊尔迷明了,低头用手机给自己的二弟糜稽发了一条短信,很快就收到糜稽回复的收到。 * 该说不说,虽然糜稽在做杀手的天赋上不像自己兄弟们那样出色,但是在信息技术这方面确实是出类拔萃,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关于那名侍应生的信息已经变成了薄薄的几张纸片到了佑果的手里。 将钱转给伊尔迷后佑果就对着灯光看起了那人的信息,总算知道了曾杀过他一次的侍者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叫赛曼,是个流星街人。 快速地略过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佑果目光迅速地扫了一遍后终于搞明白了那个侍者对库洛洛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说起来,这还有关于流星街。 众所周知,流星街对整个猎人世界来说都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它既说不上是一个城市,更加谈不上是一个国家,谁也不知道这片仿佛被神灵遗忘的失落之地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但是当所有人注意到的时候,流星街已经成为了各个国家闭口不言的隐秘。 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扔到流星街,而它指代的东西,也绝不仅仅只是垃圾。 数百万的人口在流星街野蛮生长,在这片不大的土地上争夺着本就极度稀缺的资源,能够在流星街生活好的人已是少数,而能走出流星街的更是屈指可数,而库洛洛和他的旅团成员,则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为了那屈指可数中的一员。 只是这样的机会,却是从另一些人手中夺过来的,而赛曼和他的好兄弟,就是那不幸的被库洛洛抢先拿走机会的人。 凭实力取得的机会应该是无法让人指摘的,但是这世上偏偏就是有一些人不这样认为,他们只会认为是你夺走了他们宝贵的机会,并因此深深地记恨上抢走自己机会的对方。 这样的恨意驱使着赛曼和他的好兄弟拼尽全力想要再在下一次的竞争中拿到走出流星街的机会,然而非常不巧地,赛曼的好兄弟在竞争前死了,还是死在库洛洛的手里。 最可笑的是,库洛洛甚至根本不记得这号人。 所以赛曼的恨因此越发汹涌浓郁,恨不得将库洛洛剥皮抽筋磨牙吮血,只是留在流星街的他根本没有机会,于是他蛰伏起来,留在流星街日复一日地锤炼着自己的念能力,以期待有一天自己能够走出流星街复仇。 “他等了很久。”伊尔迷说:“不过看样子,这个机会很渺茫。” 佑果将手里的纸一点点撕成碎片,雪白的纸片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进了地上的垃圾桶。 佑果闻言微微笑起来。 “只是渺茫而已。”佑果说,“又不是没有。” 伊尔迷侧耳倾听。 “他想要这个机会,我可以给他。” 坐在椅子上的佑果轻快地晃了晃自己的腿,精致纯洁的脸上笑容隐隐流露出一种狐狸般的狡黠,他翘着嘴角十分欢快地说。 “然后就该我出场啦。” 37 如何偕老 库洛洛说要给佑果看看打造成耳环的液态矿石就真的拿过来给佑果看了——只是他这个人不太爱走寻常路,还特意挑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翻窗跑了进来。 坐在床沿的佑果恹恹地耷拉着眼皮,几乎是怨恨地说:“我以为你知道,大半夜打扰人睡觉是很不道德的一件事。” 然而库洛洛却笑的很灿烂,佑果的眼皮正在打架,而他却精神奕奕,脸上的笑容温文尔雅,佑果很难不怀疑他就是故意挑这个时间来折磨他。 “会吗?”库洛洛笑意融融地说:“那我下次注意。” 佑果被库洛洛这话气的脑子都清醒了许多,他心想还有下次?然而看着库洛洛言笑晏晏的脸,佑果还是将自己的质问吞了下去。 “好吧。”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睡意逐渐消散后佑果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他看着库洛洛道:“你找我是什么事?” “有两件事。”库洛洛随意地坐在一旁,他到佑果这里已经自然地像回家一般了。 佑果便问:“哪两件?” “我有一个考试。”库洛洛说:“大概要去几天,应该会很快回来。” 佑果以为这是什么历史系的大型考试,不在意地说:“那另一件呢?” 库洛洛从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佑果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上次拍卖会库洛洛买下来的液态矿石。 “就是这件。” 他的目光闪了闪,“你做好了?” 库洛洛微微笑了笑:“你想看看吗?” 夜色下库洛洛的眼睛好似珍珠一般润泽,那张娃娃脸也带着像是迫不及待将好东西分享出来让人瞧瞧的少年意气。 佑果当然是想看的,不过瞧着库洛洛的样子,他又不愿意让库洛洛太过得意,于是犟着嘴说:“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库洛洛也不生气,他瞧得出来佑果在嘴硬,于是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那就可惜了。” 佑果很想听听库洛洛说可惜在哪里,库洛洛接着说:“除了我,你是第一个看到这对耳环的人。” 不管是什么,第一人第二人总是有些特殊寓意的,佑果觉得库洛洛这样说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事,可是心里却又忍不住微微一动。 “什么意思。”他忍不住问:“这是你自己做的?” 库洛洛笑而不语。 “你还有这本事?”佑果又说。 库洛洛闻言轻轻扫了佑果一眼,淡淡道:“流星街人,总是要杂七杂八的学一些东西养活自己。” 佑果原本正低着头看盒子,听到这里心里微微一动,这还是库洛洛头一次在他面前说起有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而不是什么虚伪悬浮的假象。 他微微抬起头,探究似的朝库洛洛看去,而库洛洛坐在床边笑容清浅,不见脆弱之色,反而有着一种运筹帷幄的淡然之感。 佑果的视线过于热烈,库洛洛漫不经心地对上,然后翘起嘴角。 “很好奇吗?” 佑果当然是好奇的,对流星街只有一点浅薄认知的他从纸面上无法真切地感受到流星街的残忍与冷酷,但是有库洛洛这样一个典型的流星街人在眼前,佑果依然能从中窥视到一点有关于流星街的残酷。 仁慈的人在那里是无法生活下去的,只有将自己变为一头求生的野兽才能从中找到出路。 于是佑果迟疑地点点头。 毫不意外地,库洛洛说:“只是用嘴巴告诉你的话没什么意思。” 他看向佑果,笑意盈盈道:“想去看看吗?” 佑果虽然好奇,但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库洛洛微笑里的不怀好意与蠢蠢欲动,于是果断拒绝摇头说:“算了,我可不想死在那里。” “你不会死在那里。”库洛洛像是在强调:“我也不会让你死在那里。” 佑果对此持怀疑态度。 库洛洛摇着头叹息说了一声可惜,而佑果心想一点也不可惜,他只是好奇,又不想赶着送死,于是指着那装着耳环的盒子说:“不是要看耳环吗?” 两人说着话竟然将自己的正事忘记了,库洛洛这才打开被遗忘的盒子,从红丝绒里露出两个圆润又晶莹的耳环出来。 液态矿石确实无愧于七大美色的美誉,被打磨成光滑的珠子后褪去了最开始的质朴开始绽放出了自己无与伦比的光彩与色泽,明亮的月光照在液态矿石制成的耳环上闪着冰蓝色的光辉,像一颗被月光照耀的晶莹剔透的水滴,又像一块刚刚从万年不化的冰川上敲下来的蓝冰。 佑果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盒子中的耳环,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过来,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了库洛洛的耳垂。 上面干干净净,连颗痣都没有。 “你没有耳洞。”佑果说:“要怎么戴上去?” 库洛洛便笑起来,“这很难吗?” 佑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福至心灵醍醐灌顶:“你想让我帮你戴上去?” 库洛洛歪头朝他笑了一下:“那拜托你了。” 佑果哪里敢真的朝库洛洛脑袋上动土,他就怕这是什么库洛洛的阴谋诡异,迅速地抽回手看着库洛洛微笑道:“我不行,要是让你受伤怎么好?” 佑果合上盖子,“你自己戴吧。” 然而库洛洛又把盖 子打开,微笑着以不容拒绝地力道将两个触手微凉的耳环放到了佑果手中。 “你可以。”库洛洛似笑非笑地看着佑果,让佑果握紧手中的液态矿石耳环后,用手指轻轻蹭了蹭佑果略带粉红的脸颊,“你不是很想报纹身的仇吗?” 佑果确实记得纹身之仇,他想要刺一条非常酷炫帅气的龙,然而库洛洛却任意妄为地在他身上刺下蜘蛛与蝴蝶。 就像动物喜欢给自己的领地标记记号一般,库洛洛也在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佑果是他的所有物,这当然很让佑果不爽,而在库洛洛身上刺一个相同的纹身显然也不可能,佑果对自己的武力值有非常清晰的认知。 “所以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库洛洛微微笑道:“只有这一次,你不想把握就算了。” 佑果眯起眼,他被库洛洛三言两语激起了胜负心,缓缓地攥紧了手里的耳环扯着嘴角说:“好。” 帮人刺耳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要能忍痛,只需要一根针就足够了。 可是偏偏佑果被刺耳洞的人是库洛洛,他坐在床上用一种闲适的姿势半靠在床头,衣领随意地半敞开露出白皙的锁骨,库洛洛慵懒地抬眸瞧着半跪在他怀里紧紧皱着眉头正和耳垂针锋相对的佑果。 耳垂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全身中除了眼睛之外最柔软的地方,银针只要轻轻一刺就能穿透,可是佑果捏着针抵在库洛洛的耳垂上,却发现自己死活都戳不进去。 佑果:…… 他和系统说:“库洛洛是不是用念了?” 系统:“是的……” 佑果拽着库洛洛脑后的头发,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库洛洛颇为不爽地说:“把念去了。” 库洛洛像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用着“坚”,讶异道:“不好意思,我忘了。” 佑果:……我信你的鬼话。 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库洛洛,似乎他这个人也变得弱势了,佑果垂眸打量着表情轻松自在的库洛洛,眼神微微闪了闪。 这样温和的、毫无攻击力的库洛洛太过少见,佑果一时之间又些游神,他喜欢这样轻松的,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库洛洛,可是这样的游神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隔着衣服用温热的掌心覆盖住他后腰上刺青的库洛洛又唤回了神智。 那只手强势地握着佑果的后腰,从温热的掌心开始蔓延出一片火烫的温度。 库洛洛抬着脸看佑果,微微笑起来:“走神了?在想什么?” 佑果收回落在库洛洛脸上的视线,平静道:“没想什么。” 于是佑果又低下头凝神在库洛洛的耳垂上,全神贯注地为他扎耳洞。 尖锐的银针抵在耳垂脆弱的皮肤上,刚才阻止银针寸进的“坚”消失,银针便轻而易举地刺破了耳垂,艳红色的血珠从破开的伤口冒出来,然后顺着银针滴在佑果的手指上。 佑果垂首凝神,呼吸打在库洛洛的侧脸上。 银针刺破耳垂的痛楚不值一提,库洛洛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便接着说:“另一个。” 另一个也很快扎好,佑果沾血的手指拿起一颗液态矿石耳环,佑果将耳环戴在了库洛洛的耳朵上,血液粘留在耳环上闪着血色的光。 佑果本以为库洛洛带上这样的耳环会很怪异,然而垂眸细看,却发现那对耳环戴在库洛洛耳朵上时却意外的合适,仿佛量身定制。 那点伤口很快就不再流血,佑果的指尖擦过库洛洛的脸划下一道血痕,而库洛洛松松地拢着他的腰抬眸朝佑果微微一笑:“怎么样?” 佑果出神地想,很不错。 不过这话佑果没有说出口,好像将这话说出来就仿佛认输一样,他扶着库洛洛的肩膀想从他身上下来,偏开视线随意道:“一般。” 库洛洛半拢着佑果腰的手没有放下来,他直起腰,刚才半靠在床头随意慵懒的神情已经在他脸上消失殆尽,库洛洛凑近佑果的耳畔轻笑了一声。 嗓音有些沙哑,深沉月色下又带上了朦胧的暧昧。 “你在说谎。” 佑果一言不发,放在库洛洛后脑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库洛洛的头发。 他侧过脸,轻轻吻上了库洛洛的唇角。 佑果:气氛都到这里了,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吧? 系统:……你开心就好。 * 侠客发现自从带上液态矿石制成的耳环之后,库洛洛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于是他很好奇地询问:“团长,你很喜欢液态矿石吗?” 沙发上看书的库洛洛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含笑道:“嗯,还可以。” 只是一句可以,对库洛洛来说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侠客很开心地说:“那我也做两个戴着玩玩儿?” 库洛洛便微笑起来:“你不行。” 库洛洛的占有欲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出现,他有时候可以毫不在意窝金和信长打架毁坏他刚刚取得的古董,有时候又会因为旅团里的成员不小心冒犯他的领域而受到他的警告。 侠客一听便听出来库洛洛是真的不赞同,于是悻悻然地放弃了这一打算,说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团长,猎人考试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侠客说。 “你什么时候出发?” 库洛洛合上书,淡淡道:“尽快吧。” 38 如何偕老 佑果本以为睁开眼会看到在自己枕边沉眠的库洛洛,虽然并不想承认,不过睁开眼时看到他在身边,佑果确实会从心底感觉到一阵奇特的平静。 然而这次睁开眼,佑果并没有感觉到身边温热的肉、体,只剩下冷冰冰的空气和略有些凌乱的床铺。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有些回不过神,不过紧接着出现的便是一阵索然无味和意料之中的平静,他翻身下床换了衣服洗了脸随意套了一件宽松的外套便出了卧室,然后抬眼一看,却发现沙发上正坐着伊尔迷。 伊尔迷此时单手握着手机浏览着消息。 听到佑果出门的声音后,伊尔迷转过身看向他举起手挥挥,表情平静道:“早上好。” 佑果也下意识地举起手回道:“早上好。” 清晨醒来有些发懵的大脑总算在此刻恢复了一些神智,佑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晚的动静应该会一丝不落地被处在隔壁的伊尔迷听到。 就算平时表现的再怎么欢脱自然,有关一这方面的事情被其他人听到也会感觉一些不自在,佑果也同样如此,他竭力地忽视那丝不自在,正打算同往常一样和伊尔迷相处时,却听到伊尔迷说:“放心,昨晚我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我该走的时候我就离开了。” 佑果因为伊尔迷的这句话猛地咳嗽了两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勉强地笑着说:“谢…谢谢?” 伊尔迷的视线平静地扫来,看他的样子和看以往时也没有什么不同,他说:“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和伊尔迷说话是件辛苦活,佑果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如果说之前的尴尬只是一分,那现在伊尔迷挑破后那丝尴尬便以火箭般的速度飞跃到八分了。 两个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在一起坐了半天,佑果同样拿出手机假装自己有什么事情一般盯着看,直到系统忽然出声:“库洛洛走了。” 佑果才诧异地和系统说:“你的网是不是有延迟?”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不,我是说,他离开了。” “他现在已经离开巴托奇亚共和国了,乘着船准备去欧奇玛联邦参加猎人考试。” 猎人考试!真是见了鬼! 佑果总算想起来昨晚库洛洛曾告诉过他,他要参加一场很重要的考试,佑果只恨当时的自己被男色冲昏了头脑,竟然完全忘记了库洛洛这个家伙嘴里没一句实话,他只以为那是历史系的学生们都要经历的一场重要考试——因为据他所知,罗斯金纳历史系的学生们都会在毕业之前参加一场历史考试,而考试的结果关乎着历史系的学生们未来是从事考古专业还是文物研究专业。 佑果差一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伊尔迷敏锐地察觉到佑果突变的情绪,他偏过头看向佑果,狐疑道:“怎么了?” 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佑果僵直的背慢慢放松,然后靠在沙发上。 “库洛洛走了。”佑果说这话的时候出奇的平静,“他去参加猎人考试了。” 即使已经习惯常年都保持着一个表情的伊尔迷在听到这句话时也不免微微蹙起了眉头,“猎人考试?他为什么突然要参加猎人考试?” 佑果很想露出平静的表情,可是却发现稍微有些困难,所以他也就不在强撑,微叹一声道:“是啊,他参加猎人考试是为什么呢?” 于是为了一解心中的困惑,佑果特意选在下午去了之前去过的幻影旅团的老巢。 幻影旅团占据的别墅仍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血色的夕阳落在砖红色的别墅墙上,乌鹊南飞,枯树上落着的乌鸦站在枝头扯着嗓子干嚎了几声,别墅的墙面此时好似被鲜血浸透了一般鲜艳,凑近看仿佛能从中流出血来。 这是佑果第三次来这个别墅了,之前两次都十分忐忑,然而这次佑果却没了之前忐忑不安的心情,变得十分平静坦然起来。 佑果想,或许这是因为他对库洛洛已经没有什么敬畏防备的心理了。 站在别墅门口,佑果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门从内被人打开,又出现了佑果无比熟悉的那张清秀娃娃脸,金发碧眼的侠客从门口探出头来,头发湿漉漉还在往下滴水。 随意拽了一条毛巾将头发盖上的侠客双手环胸倚门而立,垂眸笑眯眯地看着佑果道:“团长不在这里哦。” 佑果已经知道结果,所以并不惊讶,他只是看着侠客,很平静地询问,“哦,我知道这件事。他去参加猎人考试了。” 这下诧异的是侠客,他记着自己分明将库洛洛参加猎人考试的消息隐藏的很好,如果有人查探他不会毫不知情,可是佑果却一副我早已经知道的表情,还问他:“那库洛洛什么时候回来?” 佑果是听说过猎人考试的凶残程度的,虽然每年猎人协会都会举行猎人考试,可是职业猎人的诞生率却低到离谱,基本上要从数百万人里才会选拔出一位勉强合格的猎人出来,而这数百万人里,又会有不知道多少人连命都没有。 他确确实实是担忧的,但是却不是担忧库洛洛的小命,而是担忧和库洛洛同一时期考试的其他人——按照库洛洛那种能把人利用到死的性格,佑果确实对其他人的人身安全捏了一把冷汗。 对于佑果的疑问侠客也不能肯定,他微微挑眉,然后笑眯眯回答:“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毕竟猎人协会的考试项目都是机密,我怎么会知道呢?” 侠客的笑容依旧是阳光灿烂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一丝阴霾。 他探究似的看着佑果,口吻颇为戏谑地说:“你在担心团长吗?” “当然没有。” 佑果眼神诧异,满脸都写着“你在说什么屁话”。 “担心他,不如担心其他人的安全吧。” &nb sp;侠客被佑果这样的表情逗笑了,他稍稍有些明白库洛洛为什么对佑果的包容度这样大,在乏味无趣的时候身边有佑果这样的乐趣确实可以很好地缓解无聊的情绪。 “那你找我是有什么问题?”侠客很大方地说:“我都可以回答。” 侠客这句话其实没有说完,他的都可以回答是介于他愿意回答的范围内,可他不说佑果也清楚,,所以并没有自讨没趣地询问什么有关于幻影旅团之类的问题,而是问:“他为什么要去考猎人执照?” 这便问到点子上了,对于这个问题侠客也很好奇,只是他问库洛洛时,库洛洛也只是淡笑着说:“因为我需要猎人执照。” 其实旅团的成员中侠客早已经取得了执照,多一个库洛洛也可有可无。但是库洛洛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做事,很少有人能够猜到他的行动逻辑,所以他突发奇想的要考猎人执照侠客也只是奇怪了片刻,便开始迅速地帮库洛洛准备好猎人考试需要的资料和报名表。 所以对于佑果的问题,侠客也只好遗憾地摇着头说:“不好意思。” 没有得到回答的佑果也不失望,他随意地点点头说:“那就算了。”,可转身要离开这里时,佑果又被身后的侠客喊住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问团长呢?”侠客说,“如果是你,团长也许会说出来也不一定。” 佑果其实是不太相信侠客这话的,毕竟库洛洛是什么人?但是不得不说侠客的话确实让佑果心思微微动起来。 从别墅往罗斯金纳走的时候佑果用电话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后就被人接通了,佑果清楚地听到从听筒里传来的海浪声。 浪花拍打着木质的船舱飘起雪白的泡沫,海鸥拍打着翅膀在天际翱翔,佑果在一片嘈杂声中勉强分辨着属于库洛洛的部分,然后他在混乱的声响中听到了那独树一帜的清越明朗的声音。 库洛洛含笑着叫他的名字,然后说:“休息的怎么样?” 佑果不冷不热地说:“还可以。” 库洛洛笑起来,“听这样子,应该是不错了。” 佑果没有再和库洛洛打什么语言的“游击战”,他单刀直入地问:“你去参加猎人考试了?为什么?” 电话那边的库洛洛像是笑了一下,“我只是忽然发现猎人证很有用,所以打算自己考一个。” 佑果被库洛洛这话说的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皮一跳,迟疑道:“只是这个原因?” 库洛洛没有肯定,反问道:“不然呢?” 佑果直白地说:“可我不太信,鉴于你平常的表现,我怀疑你有阴谋。” 库洛洛这次是真的笑起来了,他笑的很开心的样子,声音落到佑果耳朵里有些发痒,库洛洛说:“人总是有些小秘密的,你难道没有吗?” 佑果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秘密,于是嘴硬道:“我可没有秘密。” 库洛洛笑了笑,信不信都是由他说了算的,他一个人站在船舷上,同船的其他人此时都聚集在另一边,用见鬼一样惊恐的眼神看着表情安然的库洛洛,而在库洛洛的周围则散落着七零八碎的残肢,鲜血在地板上涂出了一副艳丽的绘卷。 少了最开始的针锋相对,语言也就变得平和起来,佑果握着手机和库洛洛说:“既然你已经出发了,那就祝你成功吧。” 库洛洛这次是真的很惊讶了,“你说的是真的?” 佑果面无表情道:“当然是假的。” 这下才比较正常,库洛洛目光仍是温和的,只可惜佑果看不到,阳光温柔地洒在库洛洛的肩头,海风吹起他的刘海,白皙的额头上深青色的等臂十字架看起来有些突兀,但是又奇妙的和库洛洛这个人融为一体。 “你小心一点吧。”佑果意有所指道:“通缉榜上的幻影旅团团长胆大包天地去参加猎人考试,你还真不怕自己被抓到监狱里。” 佑果甚至在心里畅想了一番库洛洛被关进监狱里的模样,最好库洛洛痛哭流涕的请求佑果将他救出来——可佑果也清楚那只是自己的妄想。 库洛洛被抓的概率不大,更不会痛哭流涕。 光是自己脑补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佑果嫌恶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驱散寒意。 而库洛洛也有话要说。 “我倒是很想知道。”库洛洛微笑道:“究竟是他们先抓到我,还是我先拿到猎人执照?” 通话终止,佑果将手机放进口袋,伊尔迷也悄然无声地跟在了他的身边。 “猎人考试的过程中,不管考生是谁,做了什么事,谁也无权将考生带走调查。”伊尔迷歪着头说:“库洛洛应该是打着这个主意。” 佑果也有这些猜想,不过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说:“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伊尔迷眼睛看过来。 佑果说:“拥有猎人执照确实代表拥有一些特权,可这种特权也不代表他能掌握生杀予夺,猎人协会不会同意,其他国家更不会同意,所以库洛洛拿不拿猎人执照对他的通缉令会产生作用吗?” 伊尔迷淡淡道:“不会。” 揍敌客除了他们这些新生代,席巴和桀诺也同样有猎人执照,可是悬赏揍敌客家族项上人头的通缉令也从不会因为猎人执照的存在而被取消。 “所以他去考执照,也只是为了有趣而已。”佑果步履悠闲,欣赏着夕阳西下层林尽染的美丽,“不过,无权将人带走调查也仅限于猎人考试期间吧。” 佑果顿了顿,他侧过脸朝伊尔迷扬起一个微笑,很是随意地说:“这规定不是考完就结束了吗?” 39 如何偕老 从茫茫人海中找到幻影旅团成员的踪迹,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对于幻影旅团,猎人协会本身也并不是多么地上心。 如果不是一些涉、黑的家族和富翁对与他们相似的人的遭遇而感到心有余悸,拼命鼓动着猎人协会出面解决这件事的话,金或许此时还呆在魔兽森林里和自己宝贝的魔兽们相亲相爱。 浓密的树荫遮挡了大部分阳光,细细碎碎如金沙似的光点落在藏身于枝叶间躺在树梢上打盹的金身上,用半旧不新的披风遮着半张脸的金还在闭目养神,却听到树下穿来的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师父!金!” 留着一头银灰色长发的少年像无头苍蝇一般绕着附近的树林走来走去,却始终没有发现藏身于其中的师父,最后无可奈何地随意站在一棵树下拖长调子提高声音大喊:“金——我们刚刚——收到了——匿名的——有关于——幻影旅团团长——的消息——” 一句话被拖的调子太久,少年话才刚刚说完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迅速地扭转身体抬手抓住了对准自己后脑勺扔来的一颗红彤彤的苹果。 “没大没小的臭小子。”枝叶间隐蔽着身形的金垂眼看着自己的徒弟冷哼一声道:“要叫师父。” “师父!”总算找到自己师父的少年眼睛一亮。 他总算是发现了自家师父的身影,只是这发现也只是因为他的师父故意让他发现罢了。 握着红苹果的少年抬起头踮起脚竭力地捕捉着高大浓密的树梢间金的影子,而金侧躺在其中一根不粗不壮的枝干上偏着头看向自己的弟子,手里的另一颗红苹果被他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露出其中饱满微黄的果肉。 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格外透亮,显现出一种鎏金的色泽,躺在树梢上的金百无聊赖地一边抛着手里的苹果玩儿,一边问:“凯特,你再说一遍?” 凯特便听话地再一次将刚才自己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于是金跳下树带着自己的徒弟便跑去看这位匿名先生送来的消息究竟是什么消息,而消息被人通过层层服务器转送传递,到达金的手上时最初的信息地址已经被抹的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办法查清源头是哪里。 即使这样的信息看起来真实度存疑,但是金的第六感却无比明确地告诉他,这个信息没错,甚至十分准确。 简而言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表达的东西就是,幻影旅团的团长这个大坏蛋准备去参加猎人考试啦,如果你们不抓紧时间在他考完猎人证之后把他抓捕归案,他马上就会再次逃之夭夭,顺便用你们猎人协会颁发的猎人证干坏事哦。 作为协会认证的两星猎人,金自然有维护猎人协会名誉的责任,只是很可惜责任感这种东西在他身上好像天生就很缺失——这点从他二十二岁就把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丢给乡下的表妹抚养就能看出来了——于是他看着电脑上发来的匿名邮件,短暂思考了两秒后便决定…… 管他呢! 幻影旅团团长考不考猎人证和他又什么关系,反正把得到的消息交给拜托自己的赏金猎人后,自己的任务就大功告成他也可以功成身退重新回自己探索的魔兽森林了。 而此时他的徒弟正好问他:“师父,我们要通知猎人协会吗?” 金眉毛一挑,十分无所谓地和凯特说:“哈?这种事还需要我们说?这种事情在协会检查那些报名参加猎人考试的人时就应该发现了吧?” 手指点了几下将那封匿名邮件转发给拜托他的赏金猎人后,金便摸着自己刺猬似的头发很无所谓地说:“既然身份信息都通过了那就说明没问题。逮捕之类的事情,那都要放在考完试后再说。” 这样的事情放在这个世界也只是很平常的事,只要实力足够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通过猎人考试,猎人证也照发不误。 于是凯特也同样摸摸头,然后问了下一个问题:“那我们回魔兽森林吗?” 金敲了敲凯特的脑袋,咧开嘴笑的阳光灿烂:“当然,不过回魔兽森林以前,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去问问。” 凯特很想问问自己的师父究竟是什么事,可是金就像风一样,只是一个错眼的功夫便迅速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凯特才举起手里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放在嘴边咔嚓一声,咬了好大一口。 * 金跑到佑果家门口的时候,佑果正在研究贪婪之岛这个游戏究竟要怎么玩儿。 伊尔迷冷冰冰地提醒他,“这是属于念能力者的游戏,你玩儿不了。” 区区一个游戏而已,居然还搞歧视! 佑果不大开心,抱着又大又沉的游戏机子说:“谁说的,等明天我就请几个念能力者,让他们带着摄像机进去录像!玩儿不了,难道我还看不了吗?” 伊尔迷便不说话了,因为财大气粗的佑果说不定还真能做到。 伊尔迷正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顺便分析通关贪婪之岛大概会花多少钱,又会花费多少时间,最后得出结论,与其让一些三流的念能力者赚这个钱,还不如直接让他来——至少他通关的可能性要比其他念能力者多多了。 只是这样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伊尔迷眼神一厉迅速地转身朝窗户的方向扔去数十颗念钉,念钉穿破玻璃带着万钧的力道朝那位无名的客人袭去,如果无法躲开,那只会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数十颗念钉被这位无名的客人游刃有余地躲开,念钉钉入一旁的树干中,粗壮的树木应声而倒。 “诶诶诶诶!我不是坏人!” 金立刻从阴影处跑出来,灯光照亮了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正研究贪婪之岛的佑果,然后弯起了眼睛。 伊尔迷收回了指间的念钉,他歪着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金·富力士,出声问:“你有事吗?” 金干笑两声,或许也是知道自己来的有些奇怪,他的目光落在桌上贪婪之岛的游戏机上,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意味。 作为贪婪之岛游戏的设计者之一,在这里看到自己设计的游戏实在有些微妙。 将自己的视线从游戏机上收回,金清清嗓子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和佑果说:“你认识库洛洛·鲁西鲁吗?” 佑果本想说不熟,可是又觉得这样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欲盖弥彰,于是他轻轻点点头,适时地表现出诧异的神色道:“不错,我认识他。” “他有什么问题吗?富力士先生?” 金摇摇头,“没什么,不过,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佑果立刻表现出吃惊的样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道:“什么身份,他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吗?” 一旁的伊尔迷静静地看佑果表演,大大的猫眼里是大大的疑惑。 他心想,真能演。 系统也想,真能演。 金也同样在想,只是他想的不是佑果能演,而是在想要是被幻影旅团的仇人知道了佑果对库洛洛的评价后肯定会气吐血,毕竟库洛洛面带微笑将他们算计死的时候怎么样也说不上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不如说,臭名昭彰的幻影旅团团长居然会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笑掉大牙。 虽然佑果表现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不过金也并没有真的将佑果当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爷,他从看到那封匿名邮件时便隐约猜到了发件人是谁,只是还需要进一步求证,不过现在知道佑果不愿承认,他当然也不会强逼着对方认下这件事,于是只说:“既然这样,你以后遇到他还是少接近比较好。” 你这话说的太迟了。 佑果心里回了金一句,不过表面上却表现的很乖巧的模样,低下头安静地说,“我考虑考虑。” 金本身也只是出于善意的提醒,毕竟他还记得卢卡的死,只是说完后准备离开时,原本低着头不言不语的佑果忽然问:“富力士先生,幻影旅团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金顿了顿脚步,他看向佑果,很平静道:“不错,今天刚刚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告诉了我们幻影旅团的团长是谁。” “哦?”佑果一副惊讶的表情,然后笑起来:“那不是很好?” 金却摇摇头说:“只是知道他是谁,却不代表能捉到他。” 佑果很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金本来懒得去解释什么,不过看向佑果颇具求知欲的神色后,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如果他有逃脱追捕的本事,还有足够强硬的背景帮他隐藏那些事,就算他站在猎人协会的大门前,猎人协会也只会把他当作是猎人中的一员,而不是什么通缉犯。” 佑果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是真的很失望,他本来是真的想瞧瞧库洛洛沦为阶下囚的模样的,不过看样子希望不大。 不过就算有些失望佑果也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可惜地摇摇头很遗憾地说:“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得知最有可能的结果后佑果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他目送着金离开这里,然后站在阳台边撑着下巴倚着栏杆和伊尔迷说:“话说起来,那个赛曼现在到哪里了?” 伊尔迷只是略微想了想便回答:“应该已经抵达欧奇玛联邦的了。” 佑果闻言便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真担心。” 伊尔迷歪歪头,“担心谁?库洛洛?” “谁担心他?”佑果轻巧地翻了个白眼,“祸害遗千年,他可没那么容易出事,我是在担心赛曼。” 佑果眨眨眼看夜幕上正闪烁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连成线。 “唉。”佑果担心地叹气,“他可千万别那么容易死,要是死了,我从哪里还能再找一个他啊。” 当然佑果也是不希望库洛洛死的,毕竟死了的库洛洛显然也没有活着的库洛洛给他的快乐大。 “赛曼赢的可能性几乎为0,”系统说:“不过,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库洛洛?” “讨厌是有的。”佑果说:“不过,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嘿嘿笑起来,佑果眯着眼伸了一个懒腰倦怠地说:“和他给的快乐相比,那些讨厌也不是不能忍受。” 系统沉默了一下:“你们人类真难懂。” 佑果笑起来:“那就多学学吧。”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思考要怎么学习人类,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件事要提醒佑果。 “对了。”它小声的说:“你的时间快到了。” 40 如何偕老 “哦……” 佑果微微愣了一下,铁制的栏杆在他的胳膊上压出了两道红红的压痕,他就以这样的姿势站了很久,久到身边的伊尔迷起疑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微凉的手搭在佑果的肩膀上。 “佑果?”伊尔迷低声道。 佑果这才如梦初醒,他回头看向伊尔迷,下意识地扬起笑容道:“不好意思,伊尔迷。刚才有些走神。” 伊尔迷的眼睛扫过佑果的脸,对于佑果的话他心里有着淡淡的怀疑,可是当伊尔迷仔细地探询那张精致的毫无瑕疵的脸时,却并没有从中发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好像刚才一瞬间从佑果身上迸发出的阴沉抑郁,就像是他的错觉。 可是错觉这回事,对伊尔迷来说本身就很怪异。 佑果从他的身边走过,刚在搭在佑果肩膀上的手也随着佑果的动作滑落在空气中,伊尔迷的手停顿片刻便自然地放下,他听着佑果给罗森杰·图尔斯打去了一个电话,声音温和平静。 “爸爸,你最近怎么样?” 罗森杰在那头笑的很是爽朗,对于自己儿子的关心也照单全收:“我挺好的,你最近怎么样?” 佑果便微微笑起来,“我也很好,只是有些想你。” 这个年纪还能体会到孩子撒娇的感觉不容易,罗森杰老怀大慰,他表达关心和爱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转头就想给佑果继续打钱,然而佑果却并没有接受,而是说:“我不缺这些东西,我只是想让你照顾好自己。” 电话里的罗森杰便开心地答应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乐陶陶地和佑果保证不管怎么样都会照顾好自己,直到电话挂断,尽职尽责地站在壁角充当木头人的伊尔迷才开口:“为什么怎么说?” 佑果有些讶异地看向伊尔迷,然后弯起眼睛:“什么意思?” 伊尔迷淡淡道:“你和你父亲说话的方式,就像在说遗言。” 佑果好像被伊尔迷的话逗笑了,他看着伊尔迷说:“我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怎么会和我爸爸说遗言?” 他玩笑似的反问伊尔迷:“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这种事只有你自己知道了。”伊尔迷垂下眼,半长的黑发从他的肩膀上滑落下来,紧密而疏离的贴着他白净光滑的侧脸,他平静地说:“我只是在说我自己的感觉。” 佑果立时沉默下来,难言的死寂在这间房间里飞速的蔓延,好像有绳索从空中垂下来紧紧地勒在佑果的脖颈上,他下意识抬手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脖颈才讶异地发现原来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换了一个更轻松悠闲的姿势。 然后佑果笑起来:“那你是真的想多了,伊尔迷。” 伊尔迷凝神注视着坐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表现出悠闲轻松之感的佑果,然后平移视线波澜不惊道:“那就这样吧。” 伊尔迷起身离开了这间房间,房间的门缓缓合拢响起一段漫长的吱呀声,最后终结于开关合并时的清脆声响,佑果坐在自己的沙发上坐了很久,久到步入深夜,他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自己的床边。 重重地倒向自己柔软的床铺,佑果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过了很久才说:“还有多久时间?” 系统这才开口,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不知道小心翼翼:“还有大概还有四五个月。” 佑果又问:“为什么这么快?” 他想说前几周目系统都没有提醒过他自己时间快要到了之类的话,可是转头一想,也许在系统提醒他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系统说:“这是根据攻略进度决定的……抱歉。” 佑果笑了一下,很无所谓地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系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只是很安静地呆在佑果身边,听着房间里的钟摆滴滴答答的响。 佑果翻了个身,他躺在床面上,双手背在脑后看着天花板,继续和系统说话。 “库洛洛现在在做什么?” 系统便飞速地检查了一遍库洛洛的状态,然后说:“现在正在湖面上漂。” 佑果便说:“他不是在参加猎人考试吗?” 系统说:“这就是猎人考试的内容……他们现在要徒手捕捉瓦纳尔湖中的海兽。” 佑果有点难以想象库洛洛现在捕捉海兽时的模样,刚才的郁气因为系统的一句“库洛洛在湖面上漂”弄的消失无踪,他闭着眼和系统商量:“可以让我看看吗?” 系统有些迟疑,不过想了想,这也不算什么违规事件,便也默认同意,于是打开视野共享让佑果看到了此时猎人考试中的库洛洛。 库洛洛现在果然在湖面上漂,只是和佑果想象的又有些不一样,用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木板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完全浸没在水中,而吹落在湖面中的手则随着水波晃动,就算是这样怪异的姿势,他表现出的样子仍然是潇洒自然的,湿漉漉的头发沾在他的脸上,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映着银盘似的月亮,同样倒映着月光的是他戴在耳上的用液态矿石制成的耳环。 白天美的沉稳的液态矿石在夜晚才会出现美妙的冰蓝色光晕,光滑的表面在月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斑斓的色彩,库洛洛随着木板在湖面上晃动 的幅度轻轻移动,然后像是察觉到什么异样偏转头,看来的目光如刀一般锐利。 佑果下意识一愣,他一瞬间还以为库洛洛是在看他,可是库洛洛应当看不到他。 于是佑果看着库洛洛下一秒掀翻了木板,整个人潜入水中如游鱼一般灵活,然而湖水中有东西比他更快,一尾怪异的鱼从暗处飞速地游过来,张开了那张遍布着利齿的嘴朝湖水中的库洛洛咬去,湖水虽然清透,但是水中的阻力还是对库洛洛的速度产生了一些影响,利齿朝着库洛洛咬来时有些迟滞的动作使得怪鱼尖利的牙齿划破了库洛洛的腰,鲜血从水中逸散,库洛洛面色平静,从身后抽出了藏在身上的锋利的匕首,然后对准出现在这里的巨大的怪鱼的眼睛狠狠地刺了上去。 怪鱼的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染红了这一片湖面,剧痛迫使着怪鱼跃出水面疯狂地摆动着尾巴想要甩开身上的库洛洛,然而库洛洛弯腰紧贴着它的身体,手指也陷入怪鱼的鳞片中抠紧,怪鱼根本甩脱不走身上的库洛洛,便在湖水中无力地翻滚着游动。 紫红色的血液溅在库洛洛的脸上,然后顺着弧度划出一道扭曲的血痕,月光的照耀下刚才还剧烈翻腾的湖面又一次逐渐恢复了平静。 而库洛洛脸上毫无波澜的冷酷地看着身下无力挣扎的怪鱼,控制着鱼的鱼鳍让怪鱼带着他游向了湖岸,紫红色的血液在他身后如云雾般消散在湖水中。 佑果大部分时候见到的库洛洛都是温文尔雅的,就算当初在花房让佑果直面杀手之时他也仍然是温和的,而此时乍一见到露出如此冷酷表情的库洛洛时,佑果虽然心里略有一些讶异,但是很快又觉得平常。 虽然已经走出了流星街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位普通的大学生,可是库洛洛的骨子里仍然是流星街人才会有的野性与凶狠。 佑果甚至在脑海中不经意闪过,这样的表情更适合他的念头。 然后佑果微微翘起了嘴角。 * 罗斯金纳放假了,佑果提出去欧奇玛联邦旅游时罗森杰其实不太赞同。 “怎么突然想去欧奇玛联邦?”罗森杰问:“在巴托奇亚也有很好玩儿的地方,听说伊尔迷他们家的风景就很不错。 ” 说完,罗森杰则朝伊尔迷不断地使着眼色,试图用这一方式来暗示伊尔迷同他站到一条战线。 然而这样的暗示方式只是让伊尔迷蹙了蹙眉头,然后诚恳地发问:“你的眼睛抽筋了吗?” 罗森杰:…… 罗森杰有些气急败坏,然后被因为伊尔迷的话逗笑的佑果安抚下来。 “只是去欧奇玛看一看而已。”佑果说:“不会花费很久时间的,也许很快就回来了。” 罗森杰既困惑又无奈:“为什么要去欧奇玛?你以前从来没去过那里。” 佑果唔了一声,然后笑着和罗森杰说:“大概是想多看看这里其他的风景吧。” 罗森杰面对佑果总是纵容的,或许有伊尔迷在的缘故他也比较安心,于是点头同意了让佑果去欧奇玛的请求,他送佑果上了飞艇,在离开前悄悄地问伊尔迷。 “他其实不是为了旅游之类的原因才去欧奇玛的吧?” 伊尔迷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着罗森杰,他没有他没有说不是,只是问:“你为什么这么想?” 罗森杰便用一种成熟的口吻说:“我听说他和罗斯金纳的一个学生走的很近,哦,这件事还是以前卢卡告诉我的。我之前在拍卖会见过他,不过看样子那个学生似乎去参加猎人考试了?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 罗森杰语气里带了一些担忧,当然,这担忧也不是为了库洛洛,而是担忧佑果。 他无所谓库洛洛是死是活,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会不会因为库洛洛而伤心。 伊尔迷想了想卢卡是谁,然后才从将要被他删除的记忆中翻出了卢卡的名字,他歪了歪头,针对罗森杰的话诚恳地说:“你想的有些多了。” 伊尔迷想,佑果会为库洛洛伤心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只是这样的话落在罗森杰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罗森杰被伊尔迷哽住,他有些生气,可是对上伊尔迷黑黢黢的双眼那股气又发泄不出来,十分郁闷地安慰自己这是揍敌客家人的通病,和他们计较这些有什么意思? 于是罗森杰只好说:“请帮我照顾好佑果。” 伊尔迷点点头。 登上飞艇后,坐在窗边的佑果朝飞艇下的罗森杰笑着招招手打招呼,伊尔迷此时走到他的身边,佑果好奇地问:“我爸爸和你说了什么?” 伊尔迷平静道:“他担心你出事,让我照顾好你。” 作为一名优秀的就业中的保镖,伊尔迷是相当有职业操守的,就算罗森杰不这样说他也会做好委托中的要求。 佑果闻言笑了笑,他再次看了一眼飞艇下的父亲,隔着玻璃和他说了再见。 飞艇缓缓起飞,地面上的建筑物和人慢慢远离,然后逐渐缩成蚂蚁一般的大小消失在佑果的视野中。 佑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看向伊尔迷。 他笑起来,菱形的红唇弯起弧度,和伊尔迷说。 “那就拜托你好好照顾我了。” 41 如何偕老 在猎人考试拉下帷幕之后,库洛洛毫无意外地成为了这届猎人考试中唯一的胜出者。 按照惯例听完了猎人协会会长秘书豆面人讲解完有关于猎人的规定,库洛洛才一踏出门便看到了站在院中阳光下一位须发皆白身体挺拔的老人。 老人悠悠闲闲地站在阳光下,像这个年纪的其他人一般慈和而安静地晒着太阳,直到库洛洛从门中走出来才侧过身看向他,然后抚着胡子慢悠悠地笑起来。 这样一个慈祥的老人换做是平常人都不会升起什么警惕心,因为他看起来和周围爱背着手到处闲逛的普通老人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库洛洛和这个老人隔着数米远的距离仅仅对视了片刻,浑身上下的肌肉便不受控制地开始紧绷起来。 这是所有流星街人遇到强者时都会产生的下意识的反应,库洛洛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可是很快他又恢复了镇静,漆黑如墨的眼睛望着不远处的老人,库洛洛弯起嘴角。 “尼特罗会长。” 尼特罗呵呵笑着看向库洛洛,今早灿烂的阳光几乎将人照的睁不开眼睛,他摸着胡子意味深长地说:“现在的孩子还真是后生可畏。” 也不知道是在感慨库洛洛年纪轻轻就能拿到猎人执照还是别的什么事。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然而却足够库洛洛从中分辨出其他的含义,对于尼特罗的话也只是微微一笑,很谦和地说:“这也不算什么。” 尼特罗的回答是一连串的笑声。 虽然尼特罗对库洛洛的身份已然是心照不宣,不过这并不影响库洛洛通过猎人考试的结果,所以库洛洛最后还是拿着自己的猎人执照风风光光地离开了猎人协会的分会场,随意地挑了一家酒店下榻后,库洛洛便接到了来自侠客的电话。 侠客两只手噼里啪啦地打着键盘,一边还要歪着头和库洛洛通话,“团长,流星街那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库洛洛半靠在床头,指间捏着那张红色的猎人执照对准光源观察,闻言翘了翘嘴角说:“长老会那些人说什么了吗?” 侠客满不在乎地说:“他们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兴高采烈地同意了。” 库洛洛毫不意外,不如说正是因为摸透了流星街那群长老们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对症下药,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变成横行霸道的幻影旅团团长。 “不过团长。”侠客问:“为什么你突然决定要和长老会的那些人合作呢?” 库洛洛却笑起来,它将手中的猎人执照收起,起身前往落地窗时对侠客说:“并不是突然,我很早就这样决定了。” 侠客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听。 库洛洛倒了一杯热水,然后一直走到落地窗边从高处俯瞰着欧奇玛联邦繁华的夜景,漆黑的瞳孔倒映着五光十色的霓虹,他单手握着手机,声音平缓自如:“长老会那些人用流星街的人才来换取□□的资源和枪支,靠着这样的交易,流星街和各地的□□也越来越壮大,这本来是一个良性循环的好方法……” 侠客知道这一点,作为流星街的一员,他曾经也在两者中间浑水摸鱼过,在长老会和□□两头都获得了不少好处。 “不过,这样良好的循环并不在各个国家政府的期望之内。”库洛洛温声细语,“□□的壮大就代表底层混乱加剧,混乱加剧就会影响经济的发展,一个想要社会稳定继续保持财政稳定的政府是无法忍受逐渐壮大的□□骑在政府头顶的。” “而除了各国为首的政府,还有另一个组织同样也不希望□□的繁荣。” 侠客敲着键盘的手略微顿了顿,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于是脱口而出:“……猎人协会?” 库洛洛轻笑一声,手掌贴在冰冷的落地窗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斑斓的夜景。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 电话挂断后库洛洛便打算去酒店的浴室洗浴,他脚已经踏入浴室的门口,然而却在拧开淋浴的喷头时听到酒店走廊中一阵极其细微嘈杂的脚步声。 这样的脚步声本是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酒店从早到晚人来人往,入住又离开的人不知凡几,这样的脚步声库洛洛不知道能听多少回,可是只有这一次,他站在浴室中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在流星街成长的经历也许让他吃尽苦头,可是同样也培养出了库洛洛极其卓越的观察力和敏锐的直觉,这样的直觉不仅无数次地帮助库洛洛死里逃生,也同样无数次地帮助他绝地反击。 门外脚步声很快消失,而浴室内的淋浴头仍在哗啦啦地向下洒着水,水滴汇集成一条曲曲折折的小溪,顺着浴室地砖的弧度朝下水道流去了,库洛洛保持着均匀的呼吸,脚步一点点地移出了浴室。 直到经过落地镜看到镜中的自己时,库洛洛才稍稍停了片刻。 他将散落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刺着等臂十字架刺青的额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库洛洛眯起眼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有点着急了……”库洛洛轻叹一声。 身后跟着数十人的赏金猎人此时正屏住呼吸站在库洛洛的门外,他举起手挥了挥,示意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一支训练有素的小队配合无间,为首的赏金猎人一拳轰开紧闭的门板,硝烟弥漫,溅起的灰尘飞石纷纷扬扬,一时间将酒店房间里的视野遮挡的模糊不清。 呼啸而 过的风席卷走了空气中的灰尘,为首冲进来的赏金猎人脸色微变,大步走进房间深处却只看到房间里敞开的落地窗。 酒店越高层风也越强劲有力,呼啸而过的风卷起白色的窗帘狂乱地拍打着周围的物品,刚才还有人存在的房间里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和浴室中始终没有关闭的淋浴喷头。 “没有发现目标人物……” 小队中的人走到赏金猎人身边有些迟疑地开口,“头,我们是不是来迟了?” 赏金猎人面寒如霜,他的视线一点点扫过卧室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库洛洛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只有放在床头上还正在冒热气的水杯彰显着存在感。 “他还在。”赏金猎人走到床头柜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放在柜子上触感温热的水杯。 短短几秒过去,赏金猎人蓦地勾出一抹笑,然后举起手中的冲锋枪朝着身后的衣柜飞快地扫射过去,木质的衣柜很快在这样的火力下变成一团碎渣,飞扬的石沫和灰尘中终于从中显现出一个举着黑色披风的身影,而扫射过去的子弹一个不落皆被那面黑色的披风遮挡,只余下一处灰白色的痕迹。 赏金猎人手中冲锋枪的弹药已经用尽,黄铜制成的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周围,拉着披风的库洛洛缓缓低下手,露出半张俊秀阴沉的脸。 窗外暗淡的霓虹灯将库洛洛那张脸照亮,没有照亮的地方则藏在阴影中晦涩难辨,漆黑的瞳孔犹如最深的沼泽又好像隐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 他们好像看到了深渊。 除了为首的赏金猎人之外,其余人在这样的目光下都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他们举起手中的枪支纷纷对准库洛洛,然而在赏金猎人一声令下之时,举着黑披风的库洛洛却忽然勾唇一笑,紧接着便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不是消失,而是因为普通人的肉眼无法跟得上他的速度,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库洛洛已经出现在其中一人的身后以极快的速度瞬间扭断了那人的脖子,从他手中掉落的枪被库洛洛迅速地取走,然后转眼就又消失在人群之中。 因为同伴的死亡而惊惧交加的其余人握着手中的枪朝库洛洛所在的方向四处扫射,硝烟弥漫中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惊恐的叫喊,赏金猎人大声怒吼着让众人安静,然而伴随着越来越多人倒下的身影这样的呼喊声也渐渐失去了效果。 在潜伏在黑暗中的库洛洛袭击而来时,赏金猎人迅速转身躲过了戳刺过来的利刃,赏金猎人趁此握紧库洛洛的手臂施力扭转,库洛洛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旋转了半圈,然后迅速抽手挣脱猎人的双手飞快地向后跳跃了几步。 库洛洛站在窗口,手中的盗贼极意哗啦啦翻着书页,狂风吹动他的衣摆,他蹙着眉头看着手中的书页,目光中略带一丝思索。 “你的念能力可以读取物品之前的记忆吧。”库洛洛轻声说:“所以才能发现我藏身的地方。” 赏金猎人警惕地瞧着面前的库洛洛,他没有回答,抽出自己的武器朝阳台上的库洛洛飞速攻去。 侧身躲过朝他甩来的武器,削铁如泥的利刃划破了库洛洛的侧脸,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潺潺而下,瞬间染红了他的衣领。 “想要毫发无伤有点困难呢。” 抬手抹去了脸上的鲜血,库洛洛重手中的盗贼极意自发的翻动着书页,库洛洛漆黑的瞳孔紧紧盯着前方的赏金猎人,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就认真一点吧。” * 欧奇玛联邦最顶级的酒店高处一连串的爆炸声瞒不过周围的居民,被爆炸声吸引出来的人围作一群看着爆炸发生的地方议论纷纷,而今日刚下飞艇没有多久的佑果此时正站在远处遥遥地看着爆炸声响起地方的火光,身后是安静的伊尔迷。 “那就是库洛洛住的地方吧?”佑果一边看一边和身边的伊尔迷说,“你觉得他能从那个赏金猎人手中逃出来吗?” 伊尔迷仰着头看着高处爆炸之地,高层中燃烧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动,“可以。” “诶?”佑果很好奇地问:“可是我听富力士先生说,这个赏金猎人的水平不低啊?” 伊尔迷平静道:“所以我说他可以逃出来,但不一定会完好无损。” 佑果踮着脚将手平举在眼上眯着眼遥遥地观察着高处争斗的地方,他不像伊尔迷一样有着好视力,所以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到火光间跳动的两个黑点。 一个黑点破窗而出,然后飞速地消失在夜景中。 “他走了?”佑果问。 伊尔迷点点头。 佑果遗憾地咂咂嘴,因为平时见到的库洛洛在他面前都是衣冠整洁斯文有礼的模样,所以他一直很想看看库洛洛狼狈不堪的样子,只是现在这场戏剧告一段落,紧接着要上演的部分暂时还不到他出场的时候,所以佑果能看到的也不过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 “那个赛曼呢?”佑果说,“对了,我可以让他帮我做一件事吗?” 伊尔迷便问:“什么事?” 佑果舔了舔唇瓣,“让他帮我拍两张库洛洛战损装?” 佑果觉得一定非常有收藏价值。 伊尔迷:……不是很明白我雇主在想什么…… 42 如何偕老 作为欧奇玛联邦的中心市区,霓虹灯在这片地方彻夜不停的闪耀,即使已经步入夜晚,街道上的行人也依旧熙熙攘攘。 拥挤的车流中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几句通用语中的脏话,霓虹灯点亮街边的小店,将天际本就昏沉的星辉映衬的越发暗淡无光。 大街上是来往的人群,然而夹在灯光璀璨的店面中的一条条小巷却是与店面截然相反的漆黑深邃,如果有人认真朝其中看去,总会在模糊的光线下看到石板地上点点斑驳的血滴。 库洛洛用牙齿咬着衬衫用完好的手臂将它撕成一条条的形状,腹部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打斗再一次撕裂,从中洇出暗红的血渍,这样的伤口落在他身上仿佛只是擦破皮一般的无所谓,用顺手牵羊取来的酒精倒在流血的地方,流淌的酒精带走了伤口上的血液和灰尘,库洛洛用刚刚撕成条状的简易绷带缠绕住腰上的伤口,勉强算是止住了流血的地方。 他靠在墙上,漆黑如墨的双眸静静地凝望着头顶的月光,然而即使处在这样狼狈的境地,库洛洛嘴角依然噙着一抹微笑,慢条斯理地用手将散乱地垂在脸侧的头发捋在脑后,露出自己深邃的眉眼。 “唉,真累啊。” 他叹了口气,扶着墙根从地上站起来,一点点地朝巷口走,并且在经过晾晒着衣服的栏杆时非常顺手地取走了一两件干净的衣服。 重新换好装束的库洛洛转眼又变成了另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了,他静默无声地融入人群之中避开出现在大街上搜寻他的人后一连拐了七八条巷子,总算丢开头顶的帽子,露出那张俊秀的脸。 沿着小路走了没两分钟,库洛洛又忽然停下了脚步,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时的呜咽和野猫扯着嗓子凄厉嘶哑的叫喊。 库洛洛没有掉以轻心,他的视线冷冷地向周围看去,阴影中有个男人踱步而出,用充满憎恨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库洛洛·鲁西鲁!” 赛曼咬牙切齿地喊着库洛洛的名字。 库洛洛轻轻扬了扬眉,他冷淡地望着面前出现的男人,用了两三秒的时间从记忆的废纸堆中翻出了男人的名字,紧接着他仿佛恍然大悟地说:“哦,是你啊。” 在少有的狼狈时刻遇到曾经的仇人库洛洛也不见慌乱,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赛曼,然后勾唇一笑:“你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为你的同伴复仇是吗?” 转了转自己的手臂,库洛洛脸上的笑容退去又变成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那你来试试吧。” 他这话说得似嘲似讽,赛曼的脸顿时涨红起来,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瞪着面前的库洛洛,然后咬着牙冷笑道,“不,我才不会杀你,像你这样的人,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折磨的滋味才对。” * 如果单论体术和念能力,赛曼是无法胜得过头脑和念能力配合的天衣无缝的库洛洛的,简而言之,就是他的心黑程度完全不及库洛洛。 既然在心黑这方面输了好几筹,所以赛曼便想从另一方面补偿,那就是下毒。 然而就算使用下毒这样隐秘而卑劣的手段,赛曼成功的几率也寥寥无几,唯一一次能够成功靠近库洛洛的拍卖会也因为一个突如其来插入的小少爷打断。 赛曼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同样,他又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实。 库洛洛和那个小少爷关系匪浅。 这太好笑了,赛曼当然不会认为库洛洛会喜欢那个小少爷,他甚至怀疑库洛洛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而那个小少爷也不过是被库洛洛盯上的倒霉蛋罢了。 不过就算是倒霉蛋也可以好好利用,就在他思考要怎样利用这个机会时,却忽然有人悄无声息地联系上了他。 “我可以告诉你库洛洛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在变声器的影响下呕哑嘲哳,赛曼从那些话中分辨着对方的意思:“但是,他绝不能死。” 为了抓到机会杀死库洛洛,赛曼自然将信将疑地同意了,他转头就忘记了那个小少爷,听着对方的嘱咐登上了通往欧奇玛联邦的船,然后又看着库洛洛进入了猎人考试的会场,原本的怀疑也因此打消。 可是同意和神秘人合作,却不代表他一定会听对方的指使,赛曼的算盘打的叮咣响,他已经计划好在找到库洛洛后要趁他病要他命,至于神秘人之后的愤怒——他已经杀了库洛洛,对方是否会因此生气愤怒也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更何况他猜想对方既然会帮助他,那么也一定是库洛洛的仇人。 仇人之间,又怎么会没有将对方之置于死地的心愿呢?赛曼想自己不过是帮他提前实现了这一步而已。 于是在找到形容狼狈的库洛洛后,赛曼几乎快乐地要笑出声来,不过他忍住了,带着仇恨的双眼和准备好“款待”库洛洛的东西一步步靠近他。 然而就算负伤,库洛洛也仍是不容小觑的,即使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天,即使赛曼为了这一天日复一日的锤炼着自己的念能力,即使赛曼几乎要实现了自己复仇的野望。 然而终究棋差一着。 银亮的刀锋割断了他的喉咙,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两个人,赛曼伸着手无力地抓着库洛洛的衣角,被割断的喉管中呼哧呼哧地喷着血沫,他张着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变成“嗬——嗬——”的气喘声。 那双手最后顺着重力重重 地砸在地面上,在他身下蔓延出的血泊宣告了他的死亡。 库洛洛甩开手中的刀,倚靠在墙角静静地看着月光照耀下苍白的逐渐失去体温的尸体,刚才顺手牵羊换掉的衣服再一次被染红了,然而这里也再也没有干净的衣服能让库洛洛随手取用。 用仅剩的干净的袖子擦去脸上的血迹,库洛洛曲起一条腿坐在墙角边稚气地抱怨道:“好累……再来一次的话就真的撑不住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过去,从猎人考试结束后便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的库洛洛在经过两场激烈的打斗后终于支撑不住,腹中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 他饿了,很饿,从离开流星街后库洛洛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饥饿的时刻,就算是在流星街,已经成长到无惧长老会那帮人的库洛洛也从没有这样饿过肚子。 这样的饥饿感已经久违了,库洛洛甚至还有些怀念,他感受着腹中仿佛绞缠在一起的痛楚,望着挂在天边的月亮,似乎都能将它看作是一块发霉的饼干。 对于足够饥饿的人来说,就算只是一块发霉的饼干也称得上是世上少有的美味。 就算足够强大后已经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库洛洛也不得不承认小时候在流星街抢来的那块饼干是他吃过的最让他记忆犹新的食物。 于是库洛洛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 他坐在墙角漫不经心地想恢复体力后要怎样闯进之前看到的一家面包店将里面的面包席卷一空来填补自己饥饿的肚子,然后继续找一家能够休息的地方好好补偿自己最近损失的睡眠,然而正在库洛洛盘算之时,耳边又听到了或轻或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熟悉的惊人,库洛洛以为自己是在极度的饥饿和倦怠中产生了幻听,然而警惕还是控制着他撑起身体隐入漆黑的阴影中。 直到赛曼冰冷的尸体中流出的血泊被人踩在脚下,月光又一次从云层后倾泻而出时,库洛洛才看清走进巷中的人究竟是谁。 是佑果。 * 金发碧眼的佑果像是误入地狱的天使,他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赛曼,然后拧起了眉头,怀里还抱着一块香喷喷的软面包。 他顺着血痕蔓延的方向抬头向巷子深处看去,阴影中的库洛洛双眸正灼灼地望着他,一双从来漆黑如深井一般的眼睛在此时竟然少有地明亮起来。 对于佑果的出现,他似乎有些意外,但是那丝意外很快被库洛洛收进眼中,杏核一样的眼睛随着佑果移动,库洛洛朝佑果缓缓地勾勒出一个微笑。 即使浑身狼狈到沾满旁人猩红的血,即使饥饿到胃部发出不甘的吵闹,即使已经察觉到此时的不堪看起来与佑果紧密相关,可库洛洛依然表现出了一种尽在掌握中的沉稳,甚至十分无所谓地伸出手环住了佑果的肩膀低头将下巴靠在佑果发顶轻柔地蹭了蹭。 “佑果,你这次做的还不错。” 库洛洛说:“不过,可以让我吃掉那个面包吗?” 面包本就是为库洛洛准备,佑果将那块仍带着余温的面包塞进库洛洛的嘴边,看着他温文尔雅又狼吞虎咽地将那块面包迅速的吃到肚子里。 温文尔雅和狼吞虎咽这两个本就是相反的词语在此刻居然在库洛洛的身上巧妙地融为一体,佑果看着库洛洛吞下最后一口面包,甚至舔去了手指上沾到的面包屑。 对于佑果的目光,库洛洛也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似乎被看到这样狼狈的姿态后他原本身上一直保持着的斯文有礼也解封了,露出其中幼稚而恶劣的一面出来。 “在流星街如果不这样吃的话会被人抢走。”库洛洛露出追忆往昔的神色,“唔——不过,一般都是我抢走别人的食物。” 哇—— 佑果心想,他居然还有脸说! 库洛洛当然有脸说,因为在流星街活下去才是最大的脸面,只有将肚子填饱了的人才会有闲心计较什么尊严与脸面,所以他看着佑果隐隐透露出嫌弃的眼神时被气笑了,然后用手揪起了佑果柔软的脸颊。 他下手也不见放水,带着报复性的痛快。 佑果赶紧拍打着库洛洛的双手,等到库洛洛放下手时,佑果的脸也被他捏红了,佑果站在原地气急败坏地喘着气。 捂着自己被捏红的脸颊,佑果凶狠地瞪着面前的库洛洛,冷着脸后退一步说:“这就是我对你当初自作主张的报复。” 库洛洛笑了一下,“仅仅只是因为之前的事吗?” 佑果皱眉:“不然呢?” 库洛洛歪了一下头,很是遗憾地说:“那你的报复也太轻微了,这怎么算的上是报复?” 佑果的第六感隐隐约约提醒着他危险,他后退一步想要离开这条深巷时,恢复一些体力的库洛洛下一秒便靠近佑果的身边捏着佑果的下巴低头在他耳边轻声的呢喃。 声音细如蚊蚋,却足够佑果听清楚。 库洛洛在他耳边低笑,带着一丝缠绵的危险。 “我杀了你两次,你的报复只是这些而已吗?” 耳垂被身边的人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库洛洛玩笑似的说:“我以为至少要以同样的手法将我杀死,这才勉强算的上是报复。” “佑果……”库洛洛叹息似的说:“你还是太心软了。” 43 如何偕老 当有人在你最得意的那瞬间将你隐藏最深的秘密揭露出来时,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紧张、羞耻、无所适从、坐立难安,还是恼羞成怒? 佑果不知道自己那瞬间在想什么,但是等他回过神时,他已是大脑空白手脚发麻,只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都是冰冷汗湿,沉重的连抬手都艰难。 在库洛洛贴耳轻言的那一瞬间,佑果不得不承认,他被吓到了。 系统也同样很震惊,他望着名为库洛洛的进度条,却发现那条框中代表进度的线忽长忽短,如同蹦极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变化着,这样混乱的进度持续了有三四分钟,最后终于稳定在一个具体的数值之上。 库洛洛居然记得前几周目发生的事,这太恐怖了,系统已经迅速地写好报告开始迅速上传提交到主系统那里,然而想要跨越世界传输数据本身就是一件很耗费时间的事情,即使是系统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报告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被审核通过放到主系统面前。 夜晚的风都是冰冷的,吹在他的脸上仿佛刀割,他静默无声地望着面前亲昵地将手搭在他肩头的库洛洛,即使心中的仿佛地动山摇一般恐慌,佑果那张精致的脸上仍弯起嘴角朝库洛洛露出一个困惑而怀疑的神色出来,“你在说什么?” 佑果重复了一遍道:“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库洛洛只是轻轻扬了扬眉,朝佑果笑道:“你怎么会听不懂我在什么呢?” 佑果假笑了一下,他甚至没有空闲和脑子里的系统质问为什么库洛洛会说出这么恐怖的话,转头想要离开这里时,却被身后的人紧紧地拉住了手腕。 库洛洛握着他的手腕,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佑果伶仃的手腕,俊朗清秀的脸朝佑果低下来,轻笑着说:“确实是我的问题,因为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过,我记得之前的事情。” 佑果强笑道:“你能记得什么事?你说的话我都没有听懂。” 库洛洛闻言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抿了抿唇道:“哦,所以你是不能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对吗?” 佑果闭口不言。 库洛洛便颔首开始一点点分析,他的手指以很有节奏的韵律轻轻点着佑果手腕,然后锁眉思索。 “唔——既然经历了三次死亡你都要接近我,看来接近我对你来说应该是达成你目标的很重要的部分之一,所以你应该想在我身上取得什么东西。” “如果你想要的是我以前得到的什么宝物,佑果你应该会竭力进入我居住的地方或者是暂时的安身之所寻找,但是考虑到你以前对我待过的地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关注,所以这个选项可以排除。” “第二个是旅团,但是你平时也并没有对旅团成员有什么过多的关注,那就说明旅团中的某人或者幻影旅团对你来说都不重要,所以旅团也能够排除。” “那么最后一个就只剩下我本身了。”库洛洛说到这里时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时候露了几颗白闪闪的牙,学生一般的清爽稚气冲淡了此时有些紧张的氛围。 当然,如果库洛洛此时身上不是满身的猩红就更像了。 “你不想从我身上取得任何东西,反而很喜欢接近我,和我说话,甚至送我很多昂贵又……”库洛洛顿了顿,或许是在想前几周目佑果和他相处时的片段,“不是很有必要的东西。” 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听到库洛洛面无表情地说以前他送的东西都是“没有必要”的东西后佑果还是难忍从心头窜起的一股怒火。 他心说,好家伙,那可是我精挑细选准备的礼物,你居然和我说没有必要? 尤其是想起之前次次死在库洛洛面前的经历,佑果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怒火,从中流露出两分看向库洛洛。 然而佑果喷火般的视线却让库洛洛笑起来,他似乎是想到了很有趣的场景,抿着嘴角有些乐不可支,然后含笑着说:“所以,你的目标是想让我喜欢上你吗?” 佑果悚然一惊,他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库洛洛,脑子里呼叫系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系统同样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说:“我已经联系主系统了,主系统那边还没回复我。” 如果系统有实体,佑果大概第一件事就是把系统撕成两半然后团吧团吧塞进垃圾堆里,只可惜系统不是,而他的未来此时还落在系统手里。 佑果几乎要气疯,他冷着声音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和系统说:“现在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得了,我不干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系统上蹿下跳几乎要把自己扭成麻花,最后咬着牙说:“没关系,库洛洛是发现不了我的。” 然而就在系统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库洛洛又垂眼思考:“能够将时间线重启的能力应该不是念能力,没有人的念能力有这样特殊的作用,而且这样的念能力也不可能不会产生巨大的代价,所以这应该不是佑果你的能力。” “……是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你的身上,帮助你重启时间线吗?” 佑果:…… 系统:…… 即使佑果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库洛洛依然从佑果的视线中得到了正确答案,他像是得到糖果奖励的小孩子一般愉悦开心的弯起嘴角,然后松开一直攥着佑果手臂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头顶。 “啊,看来是猜对了。”库洛洛微笑着,“让我猜猜,你接近我想让我喜欢你和附着在你身上的东西应该有必要的联系吧?” “或许它帮助你重置时间和靠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喜欢你?” 佑果脸皮紧绷,他吐不出一句话,宛如被吊起来准备一刀给个痛快的羊羔。 库洛洛再一次推测对了,他表情依旧是淡然的,甚至还很谦虚地询问佑果:“那个附在你身上的东西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佑果僵直着身 体,库洛洛却了然:“看来是不可以。” 他莞尔一笑:“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查。” 库洛洛就这样轻松而愉悦地说完,好像在谈论今天准备吃什么,可是他越平静,佑果心中却越发觉得忿懑。 他难以抑制地想起前三周目的记忆,怒火在他胸口燃烧,可是他又觉得自己的愤怒显得如此的单薄无力。 这是佑果自己选择的道路,他本身就目的不纯,既然这样,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库洛洛对他的无情? “所以呢。” 佑果沉默了很久,终于从齿缝中挤出这样一句破碎不堪的话来。 “所以,你想再一次杀了我吗?”佑果说到这里时,好像想起了笑话一般扯着嘴角轻嘲地说:“就像你之前扭断我的脖子或者乱枪打死我?” 库洛洛没有回答,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枯井,可是枯井朝里面扔东西还能听到空洞洞的回声,库洛洛的双眼却能将一切东西都吞噬殆尽,连皮毛都吝啬吐出。 那双眼很平和温柔地看着佑果,甚至和平时都没什么两样,库洛洛只是说:“不会的。” 库洛洛的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听或许都听不清在说什么,可是这句话此时在佑果的耳朵里却分外清晰,他用一种很新奇的眼神注视着库洛洛,然后问:“为什么?” 库洛洛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不想。” 佑果瞬间卡了壳。 库洛洛是很会说谎的家伙,他说谎的时候既不会脸红更不会心跳加速,说谎对他来说正如吃饭喝水呼吸一样简单自然,他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弥天大谎骗过流星街里那些活成人精的长老,如果说幻影旅团总共的心眼有一百个,那库洛洛一个人就占去了九十九。 佑果的理智一方面告诉他,库洛洛的话如果就这样简单地相信一定会死无葬生之地,可是另一方面他却忍不住想,库洛洛好像说的是真的。 库洛洛这一次真的没有想杀死他。 如果库洛洛真的有这样的念头,他曾经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这样做,但是他还是没有。 佑果静静地看着库洛洛,在极致的震惊与忿懑过后他也平静了下来,原本好像血液停止流动后产生的浑身冰冷指尖发麻的感觉也渐渐恢复正常,然后他反问库洛洛说:“所以你一直记得这几周目的事情吗?” 佑果怀疑第二周目第三周目库洛洛也记得之前的事情,可是库洛洛却歪了歪头,淡然地说:“不记得。”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一次才想起来的。”他蹙眉略一思索,便接着说:“大概在你入学两周前我就忽然有了那些记忆。” 佑果一愣,很快想起来那段时间就是他开启第四周目时重新开始的那天,这样说来,那一天不仅仅是他重新开始时间线,而身处学校的库洛洛也在同一瞬间得到了所有的记忆。 在一瞬间的怔忡过后,佑果才反应过来:“所以你那天去图书馆……” 库洛洛目光微闪,翘着嘴角笑起来,眼中带上了恶作剧完成时的孩子气的狡黠,紧接着他抱怨似的开口道:“你知道历史系和金融系的图书馆距离有多远吗?” 佑果:…… 佑果并不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心里揍起了库洛洛模样的小人。 “你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佑果此时也心平气和起来,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又变成如水一般的平静,也许是接受了自己四连败的事实,他也没了最初的雄心壮志,很淡然地说,“反正也没法达成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库洛洛眉头一挑,而系统也迟疑着有话要说。 在系统出声之前,库洛洛率先开口了,他只是安静了片刻,然后微微笑起来。 “为什么觉得你达成不了?”库洛洛静静地望着佑果,那双黑眸如孩子一般是充满纯净的疑惑。 佑果瞥了他一眼,很不开心道:“你说为什么,你是不是想嘲笑我?” 他自认为自己用四周目的时间攻略库洛洛已经很是失败了,对以前的佑果来说讨人喜欢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可以自然而然地将其他人喜欢的一面表现出来,比如说孤儿院的院长,想欺负他的校霸,还有念书时遇到的老师和同学。 院长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他就可以当一个乖巧善良的孩子;校霸喜欢傲气又干净的人,他就可以当一个干净又傲气的少年;老师喜欢聪明又灵活的学生,他就可以当一个刻苦学习还办事牢靠的班长…… 可是只有库洛洛,不管他表现出什么性格,在库洛洛眼中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佑果曾经认真地想过这件事,他在第一周目一直觉得库洛洛表现的像是已经喜欢上了他,可是库洛洛最后还是还不犹豫地杀了他。 然后是第二周目,再然后就是第三周目,一直到现在。 自信被库洛洛摧毁的一干而尽,佑果认为自己不可能成功了,他已经准备好这样的结果,甚至很坦然地准备在几个月后面对死亡。 可是库洛洛摇摇头,却在这时候说:“我觉得,你这次也许会成功。” 他的目光坦然而干净,佑果以为自己耳朵产生了幻听。 “什、什么?”他结结巴巴。 库洛洛歪歪头,然后低头靠近佑果的耳边放低声音再一次重复道:“你这次也许会成功。” 佑果忽然停住了呼吸。 他猛烈地咳嗽了好几声,摸着自己刚才被库洛洛贴耳轻言的耳朵震惊地说:“你……” 佑果话还没有说完,却猛然发觉从胸口处传来的一阵胸闷,他剧烈地咳嗽,伴随着逐渐严重的喘息声,他的双眼发黑。 佑果的哮喘,又发作了。 44 如何偕老 从哮喘复发到失去意识的时间很短,短到佑果只觉得一瞬间眼前便是一片黑暗,可是那段时间同样也很长,长到佑果能清晰地记着哮喘复发的那段时间库洛洛每一分的表情与动作。 在他因为缺氧而倒下的时候库洛洛便立刻伸手搂住了他颤抖的身体,库洛洛的目光迟疑而困惑地垂眸看向正张着口急促地呼吸着的佑果,佑果明明长着嘴却好像有一团黄泥堵塞在气管里,呼吸声尖锐高调,像金属丝不规则的震颤后会有的刺耳的声响,涎水无法控制地从嘴角滴落,拉扯出一条细长的银丝。 用手指揩去滴落的涎水,库洛洛那张好像不出意外就永远都会挂着淡笑的脸短暂的失去表情后便拧起了眉头,手掌迅速地摸向佑果衣服的口袋将放在深处常备的特效药抵在佑果嘴边喷出后,库洛洛紧拧的眉头才算是稍微松懈了一些。 可是怀中人的手心依旧冰冷,从指甲开始泛出一种死人才会有的青紫色,库洛洛将那只比他小了一圈的手握在掌心,下意识地用食指和拇指圈了圈佑果的手腕。 细瘦伶仃的手腕被他轻而易举地圈在两根指头之间,甚至还略有一些空余。 佑果似乎更瘦了。 库洛洛一遍把玩着佑果的手掌,一遍游神一般的想,可是过了很久怀中的人也不见恢复原状,喷药之后急促的呼吸和哮鸣音虽然消失,但是咳嗽却断断续续如同断藕上连接的细丝。 急促的喘息声在喷了特效药之后终于渐渐止息,然而咳嗽依旧缠绵连贯紧接着便从喉咙口出涌出一股腥甜的滋味,眼前一阵阵发黑的佑果无力地依靠在库洛洛的身边,只能依稀察觉到嘴边被人轻轻擦拭的触感。 在昏迷之前,佑果竭力最后看了一眼库洛洛的表情,惯常的温文尔雅从他脸上消失,唯一残留的只有仿佛雕塑神像一般的冷静与漠然。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佑果听到库洛洛在对他说。 “先休息吧。” * 库洛洛抱着胸口上一滩血迹的佑果从小巷中走出来的时候,伊尔迷正在和糜稽通话。 一般来说,伊尔迷是不会打电话的,而他的弟弟们因为惧怕这个大哥也很少主动去联系他,但是这通电话却是少有的糜稽主动打来的电话之一。 虽然伊尔迷更希望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是他寄予厚望的奇犽。 当然,如非必要糜稽其实也不怎么想主动联系自己这个一看就很变态的大哥,但是他实在是有些没有办法了——因为幻影旅团的侠客查到了他。 捧着电话的糜稽还没有练就成日后“稳重如泰山”一般的模样,他坐在电脑前捧着手机慌乱地和伊尔迷说:“大哥,我搜查幻影旅团团长信息的事情被他们团的成员查到了,怎么办?” 糜稽急得满头大汗,然后朝嘴巴里塞了一把薯片。 伊尔迷闻言面不改色,“已经查到你的真实身份了吗?” 糜稽说:“这、这还没有。” 伊尔迷淡淡道:“既然没有你紧张什么?” 糜稽有些着急地说:“但如果真的被他查到的话……” 糜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伊尔迷打断,他蹙着眉头声音冰冷:“糜稽,你是揍敌客的人,他就算查到你是谁也不会自寻死路找到揍敌客的门前。” 糜稽动作猛地一顿,讪讪地想确实是这样,紧接着又听到伊尔迷再一次说:“你遇到突发情况的处理反应太差了,记得去刑讯室领一百鞭,并且带电击。” 糜稽皮肉都绷紧了,伊尔迷对他冷汗涔涔的模样视而不见,表情冷漠道:“你作为杀手的资质已经见到底了,但是在电脑方面的天赋,你最好不要只是这样的程度。” 糜稽脸色惨白。 话音刚落,伊尔迷便听到了身后深巷中传来的脚步声,他关掉电话回首看去,随着视线中的人一起发现的还有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伊尔迷的视线从库洛洛的脸上下移到他怀中昏迷的佑果,胸口上那一抹鲜红明亮的刺眼,伊尔迷几乎是在看到佑果的下一秒就用钉子抵上了库洛洛的额头。 “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已经发现佑果起伏微弱的胸口,这个钉子就是在库洛洛的额头里了。 库洛洛面无表情地看着伊尔迷,“我也想知道。” 情况变化的太快,库洛洛几乎立刻便反应过来,佑果的病情加重了。 可是这不应该。 库洛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然而在过去几次的记忆中佑果都从没有过病情加重的情况,甚至第一周目时佑果健康的仿佛一个正常人。 任何病痛的加重都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库洛洛不得不怀疑这是否和佑果身上携带的未知的东西有关。 他面无表情,大脑却在飞速转动,然而两个血迹斑斑的人站在路边的样子太过显眼,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库洛洛和伊尔迷身边便开始聚拢起一些窃窃私语好奇观察的人群。 黑沉沉的目光冷漠地扫过逐渐聚拢而来的人,库洛洛垂首将脸靠在佑果额头上轻轻贴了贴。 他嚅动了一下嘴唇,声音几不可闻:“好烦。” * 佑果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雪白的天花板。 他已是很熟悉了,只是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在医院,并且还是高级单人病房,耳边是医疗仪器在运行时才会有的嗡鸣和滴滴声。 喉咙干裂一般的疼痛,好像龟裂的土地,轻轻一碾就能变成一把细碎的粉末。 佑果的手指微微动了几下,他扶着病床旁的扶杆想要起身要一杯水,下一秒就好像心电感应一般,库洛洛出现在了病房中。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一如既往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额头上的纹身被他用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起来,黑发自然松散地垂在脸侧,绷带下的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那晚的狼狈和困窘好像在他身上不存在了,佑果两相对比,一时晃神。 而库洛洛同样定定地看了佑果好几秒,然后踱步走来坐到了病床旁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佑果干燥起皮的唇瓣。 “渴了吗?”他问。 佑果心道你不是都清楚吗?他点了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库洛洛帮他拿一下水杯。 库洛洛没有动,他静止一般坐在座位上看了佑果半天才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杯温热的水递给佑果。 佑果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从进来到现在 只说过一句话的库洛洛终于说出了第二句。 然而第二句话却实在不怎么好听。 库洛洛说:“你快死了。” 他不是说什么难听的诅咒,只是在说实话。 佑果快要死了。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现在的身体就像是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汽车,稍有不慎就会坠下崖摔一个粉身碎骨。 佑果喝水的动作一顿,他又猛地咳嗽起来,水杯里的水差点撒了一床时被库洛洛迅速地拿走放在了桌面上。 库洛洛表情淡淡,以了然的口吻说:“你知道你要死了。” 佑果在这样的氛围下一时间无所适从,他舔了舔稍微恢复水润的唇瓣,朝库洛洛平静地说:“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库洛洛看着他,佑果有些不自在地偏过脸说:“有什么问题吗?” 库洛洛淡淡地说:“确实有问题。” 佑果心想你还有什么问题你直说,但是我回不回答就不一定了。 库洛洛又把那杯差点打翻的水杯放到佑果手里,他垂下眼帘毫无波澜地说:“你之前的时间线里从来没有发生这种事,所以这是你身上的那个东西做的吗?” 被库洛洛轻蔑地成为“那个东西”的系统心虚地闭上了嘴,佑果想想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地方,便轻点了点头算做肯定。 库洛洛不解地皱起眉头,他一边思索着佑果忽然病情加重的理由,一边在脑海中罗列线索。 “因为你暴露了你的目的,所以这是惩罚?”库洛洛说:“不,这是他的问题,所以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是因为你的目标没有完成还是因为你的目标即将完成?”库洛洛手指抵在唇边敛眸沉思:“如果是因为目标没有完成,那就说明这有时间限制,可如果是因为目标即将完成,为什么会加重病情?这样有什么好处?” 即使在这种时候库洛洛都不忘继续运行他的大脑,佑果看着一脸放空已经陷入思索中的库洛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库洛洛放空的视线恢复焦距落在佑果的脸上,佑果说,“我饿了。” 将这句话的意思分析出来时库洛洛很冷静地“哦”了一声,然后摁下了床边的呼叫铃。 护士尽职尽责地赶到,等到明了刚刚苏醒的佑果是肚子饿了后,很贴心地将医院食堂中的白粥端了一碗过来。 佑果一边品着白粥,一边欣赏着库洛洛思考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样的库洛洛确实取悦了他,就连最开始的愤懑也因此减淡了不少。 然后思索的库洛洛忽然抬起了头,失去微笑的脸现在如同一张面具,他看着佑果,然后平静地说:“如果你现在死去的话,会再一次重新开始吗?” 幸灾乐祸的愉悦瞬间褪去,佑果警惕地看着库洛洛说:“你想什么呢?” 库洛洛似是失望地啧了一下嘴,“我什么也没想。” 佑果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很确定那一瞬间库洛洛确实对他产生了杀意,即使那丝杀意如烟雾一般被风一吹就迅速的消失了,但是佑果还是从中察觉到库洛洛跃跃欲试的心理。 “你最好不要那样想。”佑果说:“就算可以重来,你也不会是现在的你了。” 一直看着佑果的库洛洛忽然露出一个假笑,“你其实不怕死对吗?” 佑果没有否认,反而笑着说:“最可怕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很多回了,死又算什么。” 库洛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他要如何挽留一个已经不惧怕死亡的人?他能想到的只有最无情卑鄙的手段。 “我会想办法治好你。”库洛洛说:“在我对你失去兴趣之前,你要活着才可以。” 佑果很感兴趣地问:“你想怎么做?” “罗森杰,怎么样?”库洛洛顿了顿,“你应该很喜欢他吧?” 佑果瞳孔猛地一缩,微笑在他脸上迅速消失,他冷冷地看着库洛洛道:“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其实并没有将这当作玩笑的库洛洛失望地打消了这一想法,而伊尔迷也在这时候推门而入。 即使是察觉到了冷硬的氛围,伊尔迷仍然流畅地踏入病房,他看着病床上的佑果,接着双手一拍面无表情的用抑扬顿挫的口吻说:“佑果,你醒了?” “对了,你知道吗?你就要死了。” 佑果腹诽,这话说的好像他中了大奖一样。 伊尔迷都懒得用什么好听的语言修饰一番,平铺直叙道:“这个消息你爸爸已经知道了,明天就会赶到欧奇玛联邦。” “不过,可以和我说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吗?”伊尔迷问。 佑果用眼睛说:? 伊尔迷道:“肺源性心脏病、慢性呼吸衰竭、胃出血和肾脏衰竭,前两个是哮喘的并发症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其他的病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佑果轻轻咳嗽了两声,“我也不知道呢。” “哦。”伊尔迷慢吞吞道:“那你很厉害。” 佑果不知道他是在讽刺还是真的在夸奖,毕竟伊尔迷是那种能将夸奖说的和讽刺一样的人。 病房里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便逐渐消失,佑果的身体还很虚弱,只是清醒了一段时间后便再次进入了浅眠,伊尔迷和库洛洛一前一后离开病房,然后伊尔迷停下了脚步。 “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我其实没有什么兴趣知道。”伊尔迷说,“不过如果的雇主就这样死了,我会很苦恼。” 库洛洛便挂上假笑,“我也一样。” 伊尔迷转身便走,不过在离开前丢下一句:“对了,我建议你在罗森杰·图尔斯明天到达医院之前先离开这里。” 库洛洛礼貌微笑:“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你是谁了。”伊尔迷挥了挥手机,歪头说:“他毕竟才是付我钱的雇主,所以我知道的东西告诉他也很正常啊。” 在心里吐了吐舌头,伊尔迷毫不心虚地想,他只是做了一个保镖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库洛洛闻言脸色微冷,然后很快恢复了平常,他不在意罗森杰,就如同不在意除旅团之外的其他人一样。 哦,或许现在要加一个佑果。 45 如何偕老 佑果的睡眠最近很差劲——可是说是相当糟糕。 因为从身体上的问题开始严重那天起,佑果的睡眠时间也变得要比常人多出了四五个小时,可是睡眠时间的延长却并不代表睡眠质量的良好,时常让佑果感觉到疲惫沉重的身体让睡觉这唯一一件可以称得上让人获得安宁的日常活动也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可如果只是睡不安稳,当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伴随着佑果糟糕的睡眠的,还有时不时的心悸和咳嗽,紧接着就是从嘴巴里淌出的血液。 佑果毫不怀疑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自己迟早会走上一命呜呼的道路,他并不怕死,他并不是没有死过,可是能坦然地面对死亡却并不代表能够坦然的面对身体上一系列难缠而痛苦的病痛。 当再一次在深夜中因为时不时出现的心悸而惊醒时,佑果揪着胸口的衣领在病床上辗转难眠,不仅额头上冒出一层层虚汗,就连后背也淌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几乎将整件衣服打湿。 窗外的月亮冰冷而宁静地照着这一片地方,月光如冷霜一般铺了满地照出一片银白,佑果静静躺在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将有些过快的心跳平稳下来,接着他摸了摸自己略有些干涩的唇瓣,然后伸出手探向了放在床头上的水杯。 触手冰凉的温度让佑果顿了顿,他还是抬起了水杯将它慢慢地抵到了唇边。 冷冰冰的清水在即将触及到佑果的唇瓣时,另一只从暗中伸出的手拿走了佑果手中冰冷的水杯,将它换成了另一杯温热的水。 “喝这个。”对方平静地说。 佑果抬眸静静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略带诧异地开口:“库洛洛?” 月光将库洛洛的脸一半照亮,另一半却藏在黑暗中,冰冷的月光将库洛洛俊秀文雅的脸照的如同薄凉的水,绷带下沉静的黑眸连同落在他脸上的月光也一并吞噬了,露出此时颇有些冷厉的眉眼。 他看着佑果喝尽杯中的水,然后将水杯放回了床头。 “你睡不好。”库洛洛说,“很多次了。” 佑果没有否认,也或许是因为太过明显他否认也显得苍白无力了,所以他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然后笑着反问:“我是这样,那你呢,怎么不睡?” 库洛洛沉默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东西。” “习惯?”佑果挑了挑眉,“因为流星街?” “嗯。”库洛洛说:“习惯。” 习惯的确是很难改变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就比如信长的习惯是每天擦拭自己那把宝贝的太刀,就比如派克诺妲总是随身携带的猫粮…… 而流星街绝大部分人都会有的习惯就是在会每一个清晨从自己搭建的破房子中走出来,开始等待今天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飞艇丢下的垃圾——按照流星街人的话来说,应该是生活物资。 库洛洛也有习惯,他的很多习惯都源自于流星街,流星街是一个很适合塑造怪物的地方,比如说库洛洛,比如说幻影旅团。 只是库洛洛的习惯不同于其他流星街人,那些人的习惯都是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础,可是那些对他们来说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对库洛洛来说什么什么都算不上。 对库洛洛来说,白天是生存,夜晚才是他的生活。 在流星街的无数个夜晚,库洛洛都会爬出自己的小房子,借着月光一点点地辨认白天他从垃圾堆中翻出来的脏污破损的书籍中每一个字,他就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从那些被人已经舍弃的破旧书本中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他就像是一块干瘪的海绵,那些书本就是一小片浅浅的水渍,海绵就算用尽全力吸干那片水渍也无法让他知道饱胀的滋味,所以从知道流星街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起,库洛洛就明白自己的未来绝不会困在这一片方寸之地。 而结果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库洛洛成功走出了流星街,甚至还一手创建了现在让众多人闻风丧胆的幻影旅团,那一个个不眠的夜晚培养出来的习惯在若干年之后也在他身上根深蒂固,成了库洛洛永远也无法被改变的一部分之一。 不过这样也不错,如果不是这样,库洛洛也不会发现佑果此时难以入睡的情况。 “为什么睡不着。”库洛洛的视线下移到佑果被冷汗浸湿的额头和攥在胸口衣服上的手,眼中表现出一种了然的神色。 “心悸吗?” 佑果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身体向后一仰靠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抱怨着:“我以前从来没觉得睡觉是这么一件困难的事情。” 库洛洛随手抽了一把椅子坐在佑果旁边,也幸好他们是在一间单人间,所以也不必担忧这样深夜对话的打扰到其他人。 “我可以帮你。”库洛洛说,他的表情很诚恳,就像是在建议帮佑果削个苹果皮。 佑果闻言生出了一点点兴趣,他歪了歪身体将视线对准库洛洛,好奇地询问:“是吗?那你能帮什么?” “我可以把你打晕。”库洛洛道,他举起手刀给佑果展示了一下,说话声音不疾不徐:“我的速度很快,只要力度适合你很快就会晕过去。” 本以为他真的会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的佑果差点气笑,他推开库洛洛的手,无语道:“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我就算了。” 库洛洛蹙着眉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了下去继续看着佑果。 “那要怎么做?”库洛洛仍然在思考这件事,“你很弱,如果不能好好休息的话,你的身体是没有办法承受的。” 佑果也不知道,每当他闭上眼即将进入深度睡眠时,不定时会出现的心悸会迅速让他从睡意中挣脱出来,更不用说有时候会控制不住的咳嗽和突如其来的哮喘了。 睡不着的时候人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四处飞扬的思绪,佑果也是如此,他侧着脸静静地看着月光下库洛洛的脸,就算知道这样漂亮的皮囊 下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可是佑果仍旧会感慨,他长得真好看。 兴许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近,佑果面对库洛洛也越发少了之前曾有过的警惕与防备,尤其是知道库洛洛拥有前三周目的记忆,佑果更是少了许多顾忌,于是他凝望着夜色下库洛洛如山水一般静默无言的脸庞,心里微微一荡,忽然语出惊人道:“你可以给我讲夜间故事吗?” 直到说完佑果才意识到自己是说了什么蠢话,让库洛洛为他讲夜间故事哄他入睡,这简直是有史以来最让人觉得可笑的笑话,佑果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将这件事写成段子投稿到杂志社的话会荣登本年度笑话最佳。 于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佑果便迅速地反驳了自己之前说的话,只是摆摆手道:“算了,我只是在开玩笑。” 似乎是觉得这个笑话很有趣一般,佑果自己先控制不住地露出几颗牙齿,可是坐在一旁的库洛洛放在膝盖上的手却轻轻点了点,然后说:“我觉得你说的可以试一试。” 佑果溢出嘴角的微笑忽然僵硬在他的脸上,他呆滞地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库洛洛,移开视线和自己说:“我大概是幻听了。” 然后库洛洛说:“你没听错。” 他挑了挑眉,在佑果震惊地看过来时竟也露出了点浅浅的笑意:“你说的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佑果愣在原地,他看着库洛洛干脆利落地起身去找书,原本卡在喉咙里惊恐的“你在和我开玩笑”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库洛洛便拿着书又出现在了佑果面前。 库洛洛三个字像石子一样卡在佑果的喉咙里,佑果愣愣地看着库洛洛坐下,然后问他:“你想听什么?” 库洛洛或许是被人夺舍了,佑果冷静的想,也或许是被人打坏了脑子,他明天一定要去问问伊尔迷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人在什么地方又干了一架,他是不是用钉子插了一次库洛洛的脑袋。 如果伊尔迷知道佑果在想什么一定会觉得很冤枉,毕竟插坏库洛洛的脑子对他来说什么好处也没有,反而会摊上一些麻烦事。 佑果甚至都来不及可惜自己错过的两个帅哥为他打架的刺激感,只是十分冷静地思考着要怎么将库洛洛恢复正常。 因为这样的库洛洛太恐怖了。 佑果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库洛洛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佑果松了口气,心想这下应该恢复正常了吧?然而他却听到库洛洛说:“给我一点位置。” 佑果脑子里浮现出一个问号,视线表达的情绪过于明显,库洛洛淡然地解释:“那样也许会更有效。” 佑果心说坐椅子上和坐床边会有什么区别吗?可是身体却不知为什么自然而然地移开了一点位置,为库洛洛留出一片小小的空地。 库洛洛就是这样如此自然而坦荡地“鸠占鹊巢”,他挺直的脊背半倚在床头,单手握着一本厚厚的古书,以一种闲适又自然的态度坐在佑果的病床上,而身为主人的佑果不得不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被库洛洛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强制性地压在了他身侧。 “睡吧。”库洛洛还很贴心的问:“你想听什么?” 佑果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竟让鬼使神差地说:“还是那个蝴蝶的故事吧。” 库洛洛垂眼看向身旁的佑果,然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静谧的微笑。 库洛洛是一个老天赏饭吃的人,不仅给了他分外出色的外表,还给了他极其聪慧的大脑,即使出生就是地狱级难度的流星街他也硬是凭着过硬的头脑在流星街闯出了一片天地,相比之下,磁性动人的嗓音也变得不是那么突出的地方了。 可是当佑果闭上眼,听着库洛洛用那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帮他娓娓道来一则古老的传说时,实在是一件难得的享受。他以为这样灵光一现的玩笑似的行为应该是没什么用处的,可是闭上眼睛后佑果听着听着,意识竟然不受控制地沉沦黑暗,在最后一丝意识陷入沉睡时,佑果只感觉到落在肩头的不轻不重打着圈的指头。 他难得的,在库洛洛的身边感觉到一阵安宁。 在察觉到佑果睡着之后库洛洛便停下了朗读书本的行为,他合上书本,空闲的手握拳抵在唇边同样也在思索自己这种行为的意义。 库洛洛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可是为佑果读夜间故事显然并不是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他蹙眉思索了半晌,终于找到了原因。 他只是想这样做,他觉得很有趣。 一个有趣便抵得过任何理由,库洛洛心安理得地收回抵在唇边的手,然后重新翻阅起手中的书。 * 罗森杰赶到医院时,佑果还在睡觉。 几乎是从伊尔迷那里听到听到佑果消息的下一秒罗森杰就马不停蹄地登上了飞艇,直到现在赶到医院,他的腿还有些软。 站在病房门口的罗森杰本想直接推门而入,然而病房门上唯一的一小块玻璃中透出的景象让他暂时止住了动作,他看到此时病房中还有另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 那个人很快从罗森杰的记忆中被翻了出来,是之前在拍卖会上有一面之缘的库洛洛。 库洛洛此时以一种闲适又自然的态度坐在佑果的病床上,这明明是佑果的床铺,他却展现出一种鸠占鹊巢的自然,而病床上的原主人此时却紧紧靠在他的身边双眼紧闭,清晨明亮的晨光穿过玻璃落在一旁熟睡的佑果的脸上,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照的几近透明,搭在被面的手背上也清晰地显示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被盖的严实的棉被中只露出一张苍白而宁静的侧脸。 罗森杰的身影站在门口的样子很是显眼,然而病床上的库洛洛只是随意地抬眸看了一眼便轻轻扫过,然后继续低下头用指头缠绕着佑果一缕偷跑出来的发丝。 这样的傲慢的姿态换做任何一个人被这样对待都会生气,可是罗森杰没有生气,他只是在门口站了很久,然后转过身摆摆手示意在场的医生们暂时可以休息一下。 “佑果还睡着。”罗森杰平静地说:“暂时别打扰他们了。” 46 如何偕老 佑果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医院,而是换到了罗森杰在欧奇玛联邦的一处房产里。 库洛洛仍然在他身边,垂眸无言地用手指轻轻地拨动着佑果额头上的碎发,在看到佑果睁眼时才平静地吐出一句:“你醒了。” 佑果在病情严重后难得睡了这样好的一觉,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库洛洛面无表情时便略带着冷感的脸,还有那双漂亮的杏眼下浓重的黑眼圈。 “嗯。”佑果盯着库洛洛的黑眼圈说,“你一点也没睡吗?” 库洛洛闻言,原本正拨动佑果碎发的一只手顿了顿,然后缓缓地收回来虚握着抵在唇边。 他的眼睛偏转,没有像以往一样直视着佑果的目光,云淡风轻地说:“我睡了,睡了一会儿。” 佑果对库洛洛口中的一会儿深表怀疑。 “你过来。”佑果朝库洛洛曲了曲手。 库洛洛虽有疑问,不过仍然乖巧地朝佑果伸来了脸,然后就被佑果拽住了脸上的肉朝两边扯了扯。 “你现在对我好是什么意思?”佑果撇着嘴,看着面无表情地被他扯着脸的库洛洛:“这是补偿?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些事喜欢你吗?” 库洛洛垂下眼帘,被佑果扯着脸的他说话有些模糊,但是还是能听清:“我没这么想过。” 他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从来没有会为了让人喜欢而做一些示好的举动,库洛洛的心里自有一套自己的价值体系,在他的价值体系里,只有他认可的人才会得到那一丝温柔,除此之外只余利用。 比如说前周目的佑果,也比如现在的佑果。 他从来没有为此后悔过自己的行为,所以对于佑果的问题,他只是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这么做。” “我知道。”佑果扯着库洛洛脸颊的动作停下来,他看了库洛洛半晌,最后给出的评价是:“你还真是个怪物。” 库洛洛不置可否。 佑果松开了手,库洛洛的脸上留下了两道红印,抬手碰了碰佑果之前捏过的地方,库洛洛转了转眼睛,思索了片刻后说:“所以你还在生气吗?因为我之前做的事?” 佑果心想你说的这不是废话?他此生最大的几次滑铁卢都贡献给了库洛洛,大概这辈子就算死也忘不了他。 佑果还没说什么,库洛洛便垂眸深思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抬起头和佑果说道:“这样吧。” “你不死的话,你可以想办法报复回来。”库洛洛将佑果的手拉起来:“我也不会报复你。” 这句话能从库洛洛嘴巴里说出来也太恐怖了,佑果目瞪口呆,两个人对视了半天,佑果有些不习惯地偏开脸抬眼扫了一圈自己所在的房间。 看着挂在铁杆上的点滴,佑果将视线落在了周围的摆设上。 “房间换了,”佑果转移话题道:“我爸爸来了吗?” 房间不仅更加宽敞了,就连身边的医疗器械也换成了最新最好的一批,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罗森杰了。 被握在自己手中的手被抽回,库洛洛心中有些淡淡的不愉,不过对于佑果的问题还是回答道:“嗯,他到了。” 听到罗森杰的消息,佑果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因此产生了一丝生动的色彩,他撑起身体问库洛洛:“那我爸爸呢?” 库洛洛想了一下,然后说:“我不知道。” 库洛洛基本没有离开房间,罗森杰倒是经常跟着医生进进出出,但是库洛洛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上面,而是时不时地游神思考,然后联系侠客。 他又安排侠客去做了一些事,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什么准信。 佑果几乎要被库洛洛的话气笑,他捂着胸口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那你去找找我爸爸。” 库洛洛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双冷寂的眼睛移到门口又收回来。 “你一个人可以吗?”库洛洛看着佑果:“我不在这里,你说不定会出事。” 佑果腹诽道明明有你在才容易出事,不过看着库洛洛那张俊秀的脸他到底没有说什么讽刺的话,而是平静道:“我一个人在这里能出什么事?你不要想太多了。” “更何况不是有伊尔迷吗?”佑果环顾了房间一周,伊尔迷才迈着步子走到了房间门口。 佑果朝伊尔迷露出一个浅笑,他吝啬给予库洛洛一点好脸色,不过对其他人却很慷慨。 被区别对待的库洛洛十分不愉地蹙了蹙眉,起身和伊尔迷擦肩而过时浑身都冒着寒气。 伊尔迷对库洛洛的态度也表现得十分无所谓,他代替库洛洛坐到了佑果床遍,垂眸看向佑果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你我大概会损失一个潜在客户了。” “潜在客户?”佑果歪歪头,“你是说库洛洛?” 伊尔迷说:“虽然他和我做交易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不过现在看样子原本很小的可能性也没有了。” 佑果笑起来:“那要怎么办,需要我赔你吗?” 佑果甚至已经做好给伊尔迷转账的准备了,然而伊尔迷沉默了一秒,然后说:“不需要。” 让一个守财奴放弃唾手可得的钱财,佑果要不是知道自己现在十分清醒或许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有些震惊地看着伊尔迷,然后试探性地身后摸了摸伊尔迷的额头。 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佑果的手指很冷,触及到伊尔迷温热的额头后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来。 “温度挺正常的啊?”佑果疑惑道,“那为什么你会说胡话?” “我不会说胡话。”伊尔迷的视线随佑果的手移动,他安静了一瞬,然后自然而平静地开口:“因为我发现就算他想和我做交易,我大概也不会同意。” 佑果挑了挑眉,他不知道伊尔迷和库洛洛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但是却很好奇地问:“为什么?能告诉我吗?” “或者给我一点提示?”佑果眼睛亮亮的。 病重的身体让佑果脸色苍白了几分,其他病重的病人脸色都不会好看,可是换在佑果身上这项定理就不怎么起效了。 他就算身形消瘦脸色苍白憔悴,也依旧表现出几分精致的脆弱感。 对于佑果的疑问伊尔迷只是静静的看了佑果几秒,然后泰然自若地说:“和你有关。” 佑果一愣,他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然后说:“和我有关?” 伊尔迷说:“他觉得我喜欢你。” 佑果瞬间便笑起来,他以为伊尔迷在开玩笑,顺水推舟地笑了两声后却并没有得到伊尔迷的附和,佑果的笑止在嘴角,有些僵硬地说:“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伊尔迷疑惑地说:“我为什么要和你开玩笑。” 又黑又大的猫眼看着佑果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伊尔迷才若无其事地说:“你觉得他这样的想法很蠢是吗?” 佑果轻咳了两声,他没敢说是,只好笑着说:“这怎么可能呢?” 伊尔迷很平静,“对啊,这怎么可能呢?” 佑果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松,紧接着伊尔迷的话又让他绷紧了身体:“一些好感,算喜欢吗?” 佑果咳地更厉害了,他不敢看伊尔迷的表情,侧过脸用手遮着嘴巴的咳嗽声,身边的伊尔迷递来一杯温水,佑果正好需要,接过水杯便低下头凑在唇边小口啐饮。 “不用紧张。”伊尔迷似乎是没有尴尬这条神经在的,看着佑果慢慢喝着杯中的水,他才道:“这也不算什么。” 佑果心里汗颜,无比佩服伊尔迷此刻仍旧能面不改色。 “这一点好感不会影响我的判断。”伊尔迷平静自如地说:“你太弱了,不适合我。” 两个人独处一室少有的气氛尴尬起 来,原本能自如地和伊尔迷交谈的佑果就算以往再怎么能言善辩在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杯子里的水杯佑果一口接着一口喝光,伊尔迷随手接过放到床头柜上时,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的一阵极其微弱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谢谢。” 伊尔迷顿了顿,同样平静道:“不用。” * 库洛洛虽然并没有关注罗森杰的行迹,不过还是很快地找到了罗森杰在的房间。 那个房间里除了罗森杰之外还有很多人,那些人皆是白褂长裤,带着口罩的表情各个都很严肃,库洛洛每一个人都见过,在佑果昏睡不醒的时候,那些医生都被罗森杰带着来病房看过。 而那些医生每一个人都仔细地检查了佑果身上的每一处地方和每一项身体数据,可无一例外,那些医生本就严肃的表情越发严峻,看着佑果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器。 即使那些医生什么都没有说,但单单只是眼神也足以透露出许多信息,那些信息强烈而明显地告知了所有人,佑果活不久了。 只是这样的答案显然并不被罗森杰接受,他特地选了一个距离佑果的房间较远的地方就是为了防止佑果听到他悲痛时发出的声音,而库洛洛此时正站在房间的门口,将房间里的对话尽收耳中。 “怎么会变成这样?”罗森杰沙哑着嗓子,红着眼眶询问在房间里的所有医生:“他前几个月身体明明还很正常啊?” 在场的医生皆是面面相觑,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佑果的身体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恶化着,这让已经见惯了各种疑难杂症的医生们也赶到匪夷所思和束手无策。 “这种情况我们以前也从未见过。”一位医生说:“他的身体承受不了手术,现在只有吃药能暂时缓解他身体的痛苦和崩溃的速度。” “除了吃药呢?”罗森杰忍不住问:“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我不是想让他能够活几个月,而是要活到老!” 没有一个人敢打包票,于是在罗森杰的询问声中都沉默下来,极致的沉默过后罗森杰脸上的表情越发绝望,在商场上一向表现的雷厉风行的男人在此时竟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然后在场的一位医生有些迟疑地开口:“也许……” “也许什么!” 罗森杰大步走到那个医生面前,用一种充满恳切和希望的眼神看着那个医生,口吻颇为激动地说:“你有什么办法吗?” 也许是罗森杰诚恳而专注的模样让医生的心里微微松动,他迟疑了一瞬,有些怜悯地开口:“常规的治疗方法也许对佑果先生不起作用,那么应该可以试一下另一种方法。” 罗森杰越听越意识到什么,在医生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他便惊喜道:“对,还有念能力者!” 罗森杰几乎是想到的下一秒就转身大步朝门外走,他要去联系猎人协会,只要猎人协会能帮他找到能够治疗疾病的念能力者,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罗森杰脚步一直走到门口才停滞下来,那个在佑果病房里仿佛扎根一般的男人现在正站在他的面前,用沉静的眼神注视着他。 “佑果醒了。”库洛洛说:“他想见你。” 罗森杰其实不怎么喜欢库洛洛,他从看到库洛洛第一眼起就感觉库洛洛浑身上下都冒着让他不舒服的气息,而伊尔迷告诉他的佑关于库洛洛的事也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换做往常,罗森杰对库洛洛一定会敬而远之,可是偏偏和库洛洛有牵扯的是佑果。 他不忍心苛责佑果,便只好暂时容忍下这颗眼中沙,于是在听到库洛洛说佑果想见他时,罗森杰便迅速地改变了自己的行进路线,转而打算先去看看刚苏醒的佑果。 “我会去一趟猎人协会。”库洛洛在罗森杰经过时淡淡丢下一句话:“很快回来。” 罗森杰脚步未停,然后消失在拐角处。 * 库洛洛决定去一趟猎人协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佑果的耳朵里,于是在库洛洛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下意识地问:“库洛洛,你是不是疯了?” 库洛洛挑眉看向他,以眼神示意:“你为什么这么说?” “猎人协会和□□不是还在通缉你吗?”佑果说:“你现在去准备自投罗网?” 库洛洛笑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连冷清的眉眼也变得柔和了一些,他抬手将佑果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平静自然地说:“没有了。” 佑果皱眉:“什么没有了?” 库洛洛道:“那些通缉,不管是猎人协会的还是□□,都已经将通缉撤销了。” 佑果瞳孔地震,在他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库洛洛也十分贴心地解释了一通:“我和流星街的长老们关系不错,而猎人协会和□□也需要和流星街的长老们保持合作关系。”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真是被库洛洛发挥的淋漓尽致。 佑果有些失望地啧了一声,他还想看库洛洛被关进监狱里等他捞人这种剧情来着,看样子是实现不了了。 感慨了一番的佑果接着便问出了正题:“那你去猎人协会做什么?” 库洛洛没有告诉他,用手指蹭了蹭佑果的嘴角,轻声说:“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起身离开佑果的病房,库洛洛顺着走廊走了没有一分钟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伊尔迷,两人之间的相处虽然有一些不愉快,但到底也没有到剑拔弩张的氛围。 伊尔迷淡淡扫了一眼库洛洛便打算经过他身边,然而平时很少交流的库洛洛却在此时拦住了他。 “你想做什么?”伊尔迷看向库洛洛,“杀人请联系揍敌客,我现在不接单。” 库洛洛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哦。”伊尔迷顿了顿,然后面无表情道:“看是什么问题了,不同的问题要价不同。” 库洛洛保持微笑,然后将自己的卡递给了伊尔迷。 伊尔迷坦然自若地接过库洛洛的卡,随意道:“问吧。” 库洛洛微微笑了笑,“你知道有什么东西会附着在人的身上控制他的行为吗?” 伊尔迷没懂库洛洛什么意思,便说:“说的详细一点。” 库洛洛便顺着自己刚才的话将问题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有一个东西需要依附在人的身体上才能生存。” 库洛洛慢条斯理地说:“它大概能帮人实现什么愿望或者达成什么目的,但是作为交换的代价,它也会驱使被依附的对象做一些事情,而从那些事情中得到的东西应该会对他们很有用。” 库洛洛越说伊尔迷脸上的表情越冷,到最后伊尔迷几乎控制不住身上溢出的杀气,半长的黑发因为周身杀气的涌动而漂浮在空中,伊尔迷目光沉沉地看着库洛洛,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从电视剧中爬出的恶鬼。 “你想说什么?” 伊尔迷的冷冷地看着库洛洛,手中的念钉蠢蠢欲动,即使库洛洛所说的东西和藏在揍敌客家深处的那个黑暗大陆来的怪物仍然有些一些差距,但是秉持着宁可错杀一个也绝不可放过精神的伊尔迷已经思考好要怎么将库洛洛解决的方法。 “你知道什么?”伊尔迷眉眼间凝聚着冰霜。 有关于那个怪物的所有资料应该都被揍敌客销毁了才对,伊尔迷想不通库洛洛从何得知。 然而库洛洛笑起来,对伊尔迷暴涨的杀气无动于衷,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是吗?你果然有些了解。” “不过我说的这个东西和你们家里的无关,它在佑果身上。” 伊尔迷神情一滞。 库洛洛淡淡道:“所以,它和黑暗大陆会有关吗?” 47 如何偕老 库洛洛不在的时间,佑果发现伊尔迷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当然,这样的发现也是机缘巧合,主要是伊尔迷那双猫眼平时总是黑沉沉的,叫人看不出什么,而佑果只是恰好——也算不上恰好,因为伊尔迷几乎是明目张胆地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在发现伊尔迷那双空洞洞的黑眼珠再次看过来时,佑果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能从我脸上看到什么?”佑果很诚恳的询问:“我的脸上是粘着戒尼吗?” 伊尔迷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轻轻蹙着眉头,目光从上至下地打量着面前的佑果,好像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什么东西一般,带着奇妙的好奇与警惕。 这幅样子,到真像是一只猫了。 考虑到这只猫的危险性,佑果没敢撩拨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道:“我想,我的脸上应该什么都没有。” 伊尔迷说:“确实什么都没有。” 佑果便说:“那你看我做什么?” 伊尔迷低垂着凝视着佑果的眼睛缓缓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他静静地说:“库洛洛和我说了一些事,我很好奇。” 佑果脸上的微笑顿住了,然后神色如常地问:“哦?是什么事?关于我的吗?” 当然,佑果的脸上也全然没有此时脸上表现的自然,而是有些恼怒地想库洛洛这个人真是一丝一毫也信不过!就是不知道库洛洛告诉伊尔迷的究竟是什么秘密了。 这丝恼怒被佑果很好地藏在心里,佑果看着伊尔迷微微弯下腰靠近他的脸,眼神好奇地似乎能将他的脸皮剥下来看看里面有着什么东西。 “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吗?”伊尔迷忽然问:“实现愿望的代价是什么?” 哈? 佑果困惑不解地看着伊尔迷,不懂他这个问题究竟从何而来,“额……这要看你的愿望是什么了。” 伊尔迷想了想,在心里盘算了良久后才说:“我现在想吃一箱瓦伦缇娜的巧克力。” 瓦伦缇娜是欧奇玛联邦最昂贵的巧克力,据说是用最上等的巧克力精心制作而成,每天只限量卖十箱,能够抢到的人寥寥无几。 然而佑果心里想,就这? “很简单。”佑果拿出自己的手机说,“你等等。” 伊尔迷眼前一亮,他盯着佑果脸庞的视线更加热烈了一些,然而接下来佑果的动作让他热烈的视线很快消退,变成了疑惑和茫然。 佑果在他面前用手机打了个电话,拜托家里的管家以最快的速度抢到一箱瓦伦缇娜巧克力。 “可以直接送到我房间里来吗?”佑果和电话那头的管家说,管家似乎担忧他现在消化不了巧克力,佑果笑了笑便道:“不是我要吃……是的,我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吃这些巧克力,是伊尔迷要的。” 管家答应现在去订瓦伦缇娜的巧克力,佑果挂断电话调笑着看向伊尔迷,目光里表示的意思满是:“怎么样,你现在满意了吗?” 伊尔迷:“……?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佑果得意地弯了弯嘴角,说:“这不算吗?我的钞能力。” 然而伊尔迷却面无表情地说:“不,我说的不是这样《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牢记网址:m.1.。” 佑果这次是真的奇怪了,他问:“那你想怎么样?” 想了想之前揍敌客测试亚路嘉身上的拿尼加提出“请求与强求”的模样,伊尔迷有些疑惑地开口:“你不是应该问我收取代价吗?” “比如说我的指甲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伊尔迷已经仔细计算过了,得到瓦伦缇娜巧克力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算交换会有什么代价对他来说也应该是无关痛痒的东西。 佑果愣在原地,他很纠结地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我要你的指甲和别的什么东西做什么?我又不是变态。” 伊尔迷经此一次也便明白了库洛洛口中所说的东西应当与亚路嘉身上的怪物不是同一种类,他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和佑果说:“我以为你会出现第二张脸,因为我了解的那个东西就是……” 虽然对伊尔迷口中的那个东西感到十分好奇,不过佑果指了指自己说,“第二张脸?” 伊尔迷点点头,佑果有些哭笑不得:“我是人类,怎么会有第二张脸。” 伊尔迷想,这可不一定,毕竟就算没有第二张脸,佑果面对外人时的面貌和私下的面貌可以称得上是完全不同,严格来说这也可以算做是“第二张脸”。 只是这样的思考就没有必要和佑果说出来了,伊尔迷移开视线声音毫无起伏:“这么说,还是有些不同的。” 佑果在想伊尔迷说的不同是什么,他直觉这应该和最近伊尔迷看他的眼神反常有关,于是他问:“库洛洛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佑果追问:“他说是去猎人协会一趟,但是这一趟看来花了不少时间。” 伊尔迷淡淡道:“没什么,他只是告诉我你身体里似乎寄生着什么东西。” 佑果便明了,库洛洛告诉伊尔迷的大概是有关于系统的事情,只是库洛洛对系统的了解只是片面的分析,所以伊尔迷知道的也就是片面的了解,再结合自己家中那样独特的黑暗大陆来的“怪物”,伊尔迷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系统却很不开心,生气地说:“什么叫寄生!我这明明是和宿主双向绑定!属于互利共赢!” 佑果很鄙夷地开口:“你确定是互利共赢?”利和赢佑果是一点没看到,只有一个遥遥无期的复活的胡萝卜吊着他往前跑。 系统卡了壳,有些心虚地说:“可是也算不上是寄生啊……” 系统不敢说话了,继续去催着主系统那边赶紧回复为什么会出现库洛洛这个bug,佑果平常心地看着伊尔迷道:“就我现在这样子,能寄生什么东西?” 伊尔迷看了眼佑果此时轮椅上单薄的仿佛风一吹就散架的脆弱身体和苍白的肤色,默然地想,确实不太一样。   ;就算常年被关在揍敌客的地下室不见阳光,因为拿尼加的缘故亚路嘉的身体也很健康,从没有生过什么病更没有任何生理缺陷,再远一点,拿尼加之前寄生的人还是伊尔迷的曾祖父,由此可见对于黑暗大陆的生物来说,就算要选宿主也是很挑剔的。 * 或许是因为和伊尔迷谈及库洛洛的原因,库洛洛居然在下午赶着太阳落山时回来了,橘红色的夕阳好似从喷发后的火山中流出的岩浆一般火红明亮,空气也在这橘红色好似岩浆一般的夕阳下震颤着扭曲。 库洛洛就顶着这样的夕阳走到了佑果的面前,他垂眼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佑果和他离开之前的不同,很快他就从记忆中比对出了佑果改变的地方。 佑果原本如金子一般灿烂的发丝现在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脸颊也没了之前圆润的弧度,本就细瘦的手臂也更加伶仃,皮肤相比之前要更加雪白,然而这种雪白毫无生命力,反而透着一股衰颓。 只有那双碧空一样的眼睛仍是湿润明亮的,即使身体中的生命力已经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速度奔向死亡,可是佑果的眼中仍然跳动着火光。 库洛洛一时间无法分得清那究竟是佑果的生命之火还是只是单纯的倒映着今晚的夕阳,但两者都毫无疑问一样的美好。 库洛洛将佑果放在腿上的手握在手心里,用指尖缓缓地摩挲着上面的触感,然后平静地说:“唔……手感变糟了。” “因为我的身体不行了。”佑果没有生气,他的心态此时已经变得十分平和安详起来,如果不是外表过于年轻,将他当作养老院里那些安享晚年的老爷爷也没什么关系。 这样的话库洛洛并不愿意听,他的眉间出现了两三道沟壑,握着佑果的手有些收紧,然后又放松了力度:“我不会让你死的。” 库洛洛的语气并不是电视剧里演的两个主角即将生离死别时会有的痛苦与不舍,说出来更像是充满笃定的命令。 他一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付出行动时也相当迅速,在库洛洛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去了猎人协会的总部,居然还真的在会长尼特罗的默许下将稀有珍贵的能够治愈伤病的念能力者带了过来,如果不是念能力者本身也同意,她毫不怀疑就算是绑库洛洛也要将她绑回来。 库洛洛带来的念能力者是一位笑起来颇为慈祥的老太太,她大概也是一名医生,所以身上还带着一股草药的苦涩香气,她一直走到佑果的床边慈眉善目地望着病床上苍白消瘦的佑果,十分怜惜地说:“你受苦了,孩子。” 佑果对这样慈眉善目看起来和教堂里的老修女一样的老太太没法表现出什么坏脾气,只是对于老太太的话心里却默默反驳。 也不是特别受苦。佑果心想,毕竟我死掉之后马上就跑路下一个世界了,八百年后又是一个响当当的好汉! 于是他对着老太太微微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不辛苦。” 老太太的手紧握住佑果的手,低下头像是在祷告,佑果本来不以为意,却忽然感觉自己总是隐隐作痛的身体与心脏居然真的开始逐渐恢复起来,好像重新焕发了生机。 佑果几乎是惊恐地喊着系统:“你别和我说还能治好!” 系统立刻反驳:“不会的。就算现在能够起效,在念能力中断的那一刻就会恢复原状了。” 接着,系统口吻有些复杂道:“这是主系统设定的结果……在任务即将完成时,除非是神,不然谁也没办法挽留宿主的离去。” 佑果想,猎人世界应当是没有神的。 事实也正如系统所说,老太太的念能力撤回没有多久,原本激动又紧张地看着好像已经恢复原状的儿子的罗森杰下一秒就绝望地发现刚才佑果的容光焕发接着便如盛开的昙花一般迅速地凋零了,作为念能力者的老太太也同样很吃惊,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的库洛洛,震惊地说:“……这怎么可能?” 因为这样珍稀的念能力老太太这些年来经手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有佑果一个人在恢复后又迅速地衰败下去。 “这样看来,我是无能为力了。”老太太叹息一声道:“这不是普通念能力能够治好的东西,除非时光倒流,不然或许没有什么办法了。” 库洛洛的眼睛看了看床边的老人,然后又看了看佑果,佑果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个消息,小声地和老人说了一句:“谢谢您。” 老太太的念能力显然没有效果,罗森杰虽然失望但还是恭敬的送走了不远万里来到欧奇玛联邦的老人,于是房间里便只剩下佑果和库洛洛两个人。 库洛洛抽开椅子坐到了佑果的病床边,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佑果,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只是在纯粹的发呆。 佑果抬手在库洛洛的眼前挥了一下,在库洛洛视线看来时笑容里带了一些幸灾乐祸,好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没什么用。 “有用。”库洛洛很平静地叙述着:“那个女士的念能力虽然是治愈,但是治愈同样也需要做等价交换,所以治好你的代价就是我的身体会继承你的一部分伤痛。” “我感觉到了。”库洛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杏核般的黑眼珠安静地凝视着佑果苍白的脸,他低声道:“原来,你的身体是这么痛苦吗?” 库洛洛回忆着刚在那短暂的瞬间中体会到身体中突如起来的疲惫沉重还有虚弱,那是和身受重伤完全不同的痛楚,好像灵魂被一点点磨成了粉末,是无力掌控自己的虚弱。 库洛洛好像永远都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荡开了一丝丝涟漪,他低声地询问道:“你忍受这些,是为了离开我吗?” 佑果一时沉默下来。 “不是因为你离开。”佑果平静地说:“但也不会因为你留下来。” 库洛洛用双眼描摹着佑果的脸旁,那张微笑起来仿佛能从中淌出蜜汁一样的脸此刻神色萧索冷酷,库洛洛甚至有些诧异地从中看出了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他遗憾又愉悦地微笑起来:“你还……真是从我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你是个好老师。”佑果笑了一下,细长的手指擦过库洛洛微弯的唇瓣轻轻点了点:“我也是个好学生,对不对?” “确实如此。”库洛洛叹道:“那让我看看谁会更胜一筹吧。” 48 如何偕老 面对库洛洛时稍胜一筹的愉快在佑果被伊尔迷推着轮椅经过一个拐角时终结。 拐角处摆着几个高大的放着花叶的花盆,而佑果在繁茂葱郁的枝叶缝隙间看到一位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掩面无声痛哭的男人。 那个男人佑果再熟悉不过,那是巴托奇亚共和国的首富,是罗森杰,也是佑果的父亲。 似乎是担忧自己的哭泣声会被人听到,罗森杰在距离佑果房间最远的地方坐了足足半个小时,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流淌着,然而罗森杰紧紧抿着自己的唇,在佑果面前一向充满父亲的慈爱与宽厚的脸上已经变为了彻骨的悲苦和绝望。 佑果也同样在这个角落用硕大的花盆遮挡沉默地看着痛哭的父亲,甚至讶异地发现这个从来稳重可靠有时又会有商人的精明和狡诈的父亲,此时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 佑果猛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眼眶干涩的他望着痛哭的罗森杰却掉不出一滴眼泪,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发生并不久的事。 罗森杰那时候刚刚在一场商业竞争中大获全胜,然而直到从竞标台上走下来罗森杰都保持着一丝不苟的微笑,既没有竞标胜利的狂喜,更没有胜利的兴奋,似乎这场竞标的胜利对他而言从来都无关紧要,只是在做一件如呼吸吃饭一样自然的一件事。 回到家后,佑果很好奇地问:“爸爸,你不开心吗?” 而罗森杰却掸掸衣袖,很平静地说:“不,我其实很愉快。” 佑果便说:“那你为什么表现的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罗森杰耐心地为他解释:“想要做一个成功的商人,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要保持从容不迫,对手看不透你,所以就会畏惧犹豫。” 佑果啧啧称奇,“会不会有保持不住的时候?” “不会。”罗森杰很果断地说,表情颇为自得,“对我来说保持这种样子已经是刻入骨髓的习惯了。” “那如果真的有无法保持的时候呢?”佑果道:“会是什么时候?” 罗森杰便沉默下来,然后说:“那一定是我最痛苦的时候。” 而上一次罗森杰最痛苦的时候,是失去佑果的母亲的时候。 佑果想,罗森杰平时在他确实将沉稳和从容不迫保持的很好,所以在离开他后,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冷静与从容的罗森杰只能在角落里发泄自己作为一个即将失去孩子的父亲的痛苦。 或许要感谢昂贵的轮椅,更要感谢铺满了整个别墅的地毯,所以在佑果的轮椅移动时才不会发出一丝声响,才会让佑果能够发现此时正躲在角落中掩面哭泣的父亲。 他的手紧紧地扣着轮椅的扶手,因为用劲所以手背上甚至凸起了青筋,佑果就这样紧抓着轮椅呆呆地看了罗森杰半晌,然后看向将他推到这里来的伊尔迷。 伊尔迷平静而自然地望着他,佑果在这样的目光下僵硬地转过头,然后抬起扶手上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示意伊尔迷推着他离开。 他胆怯靠近此时的罗森杰,更担忧让罗森杰看到他会在这样的悲痛上火上浇油。 伊尔迷便也听话地推着他离开了,佑果让伊尔迷推着他远离了那个被悲伤笼罩的角落,一直走到院子里栽种的花圃前。 颜色绚丽多彩的花圃此时争奇斗艳,佑果的视线虽然落在那些五花八门颜色各异的花朵上,可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一定可以发现佑果此时的眼神悠远模糊,空茫茫落不到实处。 佑果在想,罗森杰真是一个好父亲。 可是这样的父亲却注定不会永远属于他。 “你故意让我看到我爸爸哭泣。”佑果问伊尔迷,“你想和我说什么?” 伊尔迷的视线落下来,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 佑果苦笑起来。 如果他足够自私就好了,佑果想。 如果他足够自私,他就不会对罗森杰的痛苦感同身受,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任务完成就离开,如果他足够自私,就不会对自己的离开产生一丝一毫的迟疑,只可惜他既不够自私,更不够冷漠。 恰好这时系统带来了一个消息:“我收到主系统的反馈了,它说是因为重启多次记忆数据加载过多导致传输系统数据紊乱,所以导致库洛洛拥有前三周目记忆的bug产生,作为补偿会送给你一个消除记忆的道具。” 系统小声问:“要对库洛洛使用吗?” “先不说这个。”佑果没有回答,而是问系统:“我离开后,我爸爸会怎么样?” 系统说:“他还可以活很久,只是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罗森杰说,他这辈子只有一位妻子,也只有一个孩子。” 佑果沉默了很久,然后问:“我可以对罗森杰使用吗?” 系统惊讶极了,“你确定?” 佑果不确定,他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像是在上面撒了一层金粉。 “我不知道。”佑果说,“但是我在想,如果罗森杰没有让母亲生下我,他会不会比现在幸福?” 系统一时沉默下来,它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第一次是在原本的佑果离开时。 它欲言又止。 恰好这时罗森杰也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刚才的痛哭好像只是佑果的错觉,罗森杰此时又精神奕奕地走向佑果,温柔又慈爱地问:“佑果,今天感觉怎么样?” 佑果仔细地打量着眼角略有些红痕的罗森杰,轻轻点头说:“我很好,爸爸。” 罗森杰扯着嘴角笑起来,他摸摸佑果的头发接替了伊尔迷的手推起了佑果的轮椅,一边走一边和佑果轻言细语,像怕自己语气稍微重一点就能吓倒佑果一般。 “今天阳光很好。”罗森杰说:“晒晒太阳,你身体会好一些也说不定。” 佑果没有打断罗森杰的美好想象,他安静地听了很久罗森杰的絮絮叨叨,心底蔓延开一阵平静的幸福,可是他同样也知道这样平静的幸福是短暂的。 “爸爸。”佑果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希望我死后,你能忘记我。” 罗森杰脸上的微笑迅速地消失了,他看着佑果问 :“为什么要这样想?” 佑果垂眼避开了他的视线,“忘记我你就不会难过。” 然而罗森杰却严肃了脸,他几乎是疾言厉色地说:“如果因为不想感到痛苦就要选择忘记我的儿子,我宁愿我一直保持着这种痛苦。”佑果便立时沉默下来,他的嘴角缓缓勾勒出一点苦笑,和罗森杰说:“对不起,爸爸。” 罗森杰没有怪他,只是很难过地说:“失去你妈妈时我也很痛苦。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遇到她。” “因为同失去她的痛苦相比,她带给我的快乐远胜于她离开时的痛苦。” 罗森杰说完便不再说话,推着沉默的佑果一点点朝房子里走去,佑果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断变化,思绪却逐渐飞扬到天际。 他总认为自己是个很坚强独立的人,佑果想,从孤儿院中长大,凭着自己的本事一点点考入了重点大学重点专业,他认为自己在同龄人中已经是佼佼者,换做任何一个人处于他的境地都不会有他的坚强与韧劲。 可是这一刻,佑果意识到那都是假的,所以他在明了校霸对他的情愫时惊慌失措地迅速远离,所以他在答应系统进行攻略时面对库洛洛却不敢上心,甚至在离开前都因为不想背负罗森杰的痛苦而胆小地想让罗森杰遗忘。 他一点都不坚强,他是个胆小鬼。 推着轮椅回到房间后,佑果看了一会儿风景才对系统说:“不要使用了。” 系统说:“消除记忆的道具吗?” “对。”佑果说:“不要使用了。” * 库洛洛消失的第三天,佑果得知他的消息是在伊尔迷的口中。 伊尔迷指着手机,从来波澜不惊的脸上这次少有的出现了可以称之为震惊和恼火的神情。 “他去了枯枯戮山。”伊尔迷声音冷冰冰地说:“他去找我的父亲了。” 佑果发誓自己从没有在伊尔迷这里听到如此阴阳怪气的口吻,他甚至怀疑伊尔迷是不是被别的什么人掉了包。 伊尔迷睁着那双黑漆漆的猫眼盯着佑果,怨气十足地说:“他居然能找上枯枯戮山,而我们家居然还同意了。” 佑果被伊尔迷这幅样子搞得起鸡皮疙瘩,他小心翼翼地问:“库洛洛怎么了?” “他去试最后的方法。”伊尔迷看着佑果,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可惜不是他自己提出的请求,大概是猜到如果是自己提出那幻影旅团很有可能受到牵连吧,居然抓了一个替罪羊替他说。” 伊尔迷的表情里甚至带上了遗憾,他太遗憾库洛洛没有自己亲自去找死。 佑果不明所以地看着伊尔迷,他想到应该是和自己有关,便轻声问:“那库洛洛现在怎么样?” “他很好。”接着,伊尔迷又说:“那个被他抓来的替罪羊也没事。” 从开始的震怒之后,伊尔迷冷静下来便思考起了拿尼加的能力。 作为如许愿机一般bug的能力,拿尼加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但与之对应的便是愿望实现后的代价。揍敌客牺牲了数百人才摸清了向拿尼加许愿的规律,向拿尼加许愿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先满足拿尼加的强求。但是拿尼加的强求和前一个人的愿望息息相关,前一个人实现愿望后要付出的代价必须由后面的人来承担,愿望有多大,那么后来者要承担的代价就有多大。 库洛洛却是很精明,知道自己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于是便随手抓了一个人来让满足拿尼加的强求,然后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请求。然而拿尼加却说:“我做不到。” “你可以换一个请求。” 这句话震惊的不仅仅是库洛洛,包括从监控中紧盯着库洛洛一举一动的席巴和杰诺。 而库洛洛坐在堆满玩偶的玩具山之中,面无表情地垂眸思考了许久才说:“既然这样,我没什么请求了。”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关押着拿尼加的房间,抱着怀中的玩偶静静地摆弄着玩偶四肢的拿尼加小声地说:“他和那个东西,不属于这里的任何地方。” 不属于这里,便没有强留的能力。 因为向拿尼加的请求没有实现,所以以后将会有的强求也不会再有,库洛洛没有给揍敌客带来任何风险,甚至让揍敌客在有关于流星街的利益分配中拿到了不少的好处还多出了一个免费向拿尼加提出请求的机会,所以下山时没有任何人阻拦库洛洛的脚步。 库洛洛就这样悠闲地登上飞艇,乘着飞艇去了欧奇玛联邦,然后走到了佑果在的房子里。 他在佑果面前站立,很是失望地开口:“可惜,我以为那个东西是黑暗大陆的产物。” 佑果对黑暗大陆略有耳闻,不过看着少有的失意的库洛洛,他没有像以前一样趁机抓住机会嘲讽,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想怎么做?”佑果有些好笑地问:“看你失败的样子还蛮有意思的。” 库洛洛眼下的黑眼圈有些浓重,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他孩子气地长叹一声说:“不要了。” 侧了侧身体,库洛洛靠近佑果,语气严肃起来:“既然迟早会死,不然现在死在我手里好了。” 他歪着头,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话有多么诡异:“要试试吗?” “我不要。” 佑果没有生气,他平静地望着库洛洛,他知道库洛洛没有在开玩笑,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库洛洛已经在脑海中想象过很多次了,如果因为库洛洛不说人话这种事和库洛洛生气,那他恐怕是气不过来了。 佑果的拒绝让库洛洛有些失望,不过意料中的结果让这失望很快消散了,他握着佑果的手腕恬不知耻地用手环住了佑果的腰,然后垂首将脸埋在佑果瘦削到锁骨明显突出的脖颈中。 佑果苍白的皮肤血肉里,仍然透出一股好闻的香气,库洛洛用鼻尖蹭了蹭,然后闭上眼睛,不消几分钟便枕着佑果陷入了睡眠之中。 佑果迟疑地抬起手,他应该推开,可是看着视线扫过库洛洛眼下的黑眼圈时又停下来。 算了。 佑果心里撇撇嘴,就勉强地,最后纵容一下他吧。 然后佑果闭上眼,同样陷入了深眠之中。 49 如何偕老 佑果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发病了,而这次的威力相比于前几次也更加来势汹汹,他前一秒还抱着枕头坐在电视机前指着里面的角色哈哈大笑,下一秒便呼吸困难摸着喉咙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哮鸣声在佑果脑子里嗡嗡地响,他的口腔里都溢满了血腥味,虚汗沾湿了他的发丝变成一绺绺贴在他的额头,从胸腔至肺部都是如撕裂和腐蚀般的疼痛,好像有人在他的身体里倒了一瓶浓硫酸之后又狠狠践踏。 细瘦的指节绷紧死死地抓着库洛洛的衣物,佑果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渗出泪水,泪水又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幸好库洛洛看过一次急救措施后便分毫不差地将那些医护的急救措施都记在了脑子里,用一连串流畅而连贯的急救动作成功将佑果又一次从死亡的边缘中拉了回来。 呼吸逐渐平复下来的佑果小口小口地喘息着,那股剧痛还没有彻底消退,四肢百骸中的隐痛仍像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拍上岸,这样的时断时续的痛楚让面对着库洛洛的佑果也难以控制地表现出了依赖的动作,他侧着脸蜷缩在库洛洛的怀抱中,被汗水浸湿的身体在库洛洛不轻不重的抚摸下轻轻颤抖。 佑果不敢吞咽自己的口水,因为喉咙里每咽一下都是好像被火灼烧后的干燥和血腥味,指导微颤的身体也逐渐恢复平静后,佑果才渐渐将自己从从库洛洛的双臂中抽离出来。 库洛洛表情淡然地看着他,用手指轻轻擦去了佑果眼角的一点水渍,“好点了吗?” “好点了。”喉咙又干又痒的佑果说出来的话像鸭子一样难听,还没等他将话说完,佑果捂着嘴又开始咳嗽起来,这次的咳嗽像是能把他的内脏也咳出来,喉咙比鼻子先一步感觉到了血腥味,佑果哇地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 佑果摸了摸下巴上的血,看着库洛洛白衬衫上的血迹甚至感到了几分歉意。 佑果说:“不好意思。” 库洛洛脸上的淡然便在此时消失无踪了,他将佑果打横抱起,冰冷着一张俊脸将佑果带去了观察室,医生乌泱泱的来了一趟然后离开,接着又乌泱泱的来了一趟,又是看口腔又是照片子,佑果甚至已经将这一连串的流程都背得滚瓜烂熟,都不需要思考就能机械性地背出下一步要做什么。 最后的结果也同样显而易见,佑果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医生翻来覆去都是差不多意思的嘱咐,而佣人已经将之前吐血弄脏的地方打扫的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丝毫痕迹了。 经此一遭佑果被罗森杰管束地越发严格起来,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怎么下过床的佑果只觉得自己无聊的好像要发霉,可是抗议的话一到嘴边看到罗森杰满目的遗憾和痛苦佑果又将这点抗议又压进了肚子。 在床上待着的日子实在无聊至极,佑果翻着怀中厚厚的一本从库洛洛那里拿来的书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靠着这点东西打发着时间。 然后他的目光便被书本上插图吸引了,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湛蓝的天空,水天相接一碧万顷。指尖一点点地摩挲着书页上有些模糊的插图时,佑果不由地想起来,他还从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世界的风景。 人总是有点叛逆的想法在的。 从第一周目到这周目为止,他的念头只是卯足了劲想方设法地攻略库洛洛,现在胜利终于近在眼前时,佑果又开始遗憾地想起自己没有好好地把握住机会欣赏异世界美景的机会了。 所以都怪库洛洛。 有些郁闷的佑果便抬眼狠狠地瞪了一眼库洛洛,库洛洛不明所以地歪歪头,手抵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在和我生气?为什么?” 佑果啪地一声合上书页,阴阳怪气地说:“我哪里敢和您生气呢?” 库洛洛看着佑果把书放在一边,然后翻身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他垂眸思索了半晌,起身走到佑果身边用手摸了摸佑果的头发。 “你胆大了不少。”库洛洛叹了口气说:“很久之前,你从来不会这样和我说话。” 佑果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库洛洛,嘴角扯起一个笑:“所以呢,你生气了?” 库洛洛自然是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他只是淡淡道:“不,我只是觉得这样也不错。” 佑果翻了个身,以前穿在他身上正正好好的衣服现在已经有些空荡荡了,他在迅速地消瘦,好像有东西一点点地吞噬着佑果身上的血肉,两只伶仃的手臂抱着被子屈膝将脸靠在上面,佑果像是随意地一问:“你从流星街出来后,还去了哪些地方?” 库洛洛说:“很多,多到数不清。” 佑果心中遗憾,只是看着库洛洛脸上平静的表情便忍不住向下探询:“是吗?” 佑果问:“那你去过什么地方?” 库洛洛也相当慷慨地将自己离开流星街后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他的脑子好,读的书多,所以文学素养也相当不错,口述着自己和旅团这几年来沿途的风景时尽管表情上并没有出现什么较大的波澜,但是只是听文字也足够佑果在脑海里自己勾勒出一幅幅波澜壮阔的景致。 “圣里托夫山顶有一片湖。”库洛洛轻描淡写地说:“景致最好的时候是在清晨太阳升起时,突然升高的温度会让水面飘起薄雾,金色的阳光在薄雾中变成一个个朦胧的光柱,雾气沾在衣服上,带着湿漉漉的香气,雾气散去就可以看到倒映着整片天空的湖水,还有在云中游动的鱼。” 佑果有些讶异,“鱼?” 库洛洛颔首,他想了想回忆中的鱼,那些鱼的鳞片银光闪闪,在湖水中游动时鳞片照耀着阳光就会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当地人传说在圣里托夫山顶的湖水中游动着金银,库洛洛本来也是被这样的传言吸引过来的,可是直到到达目的地他才明白,原来当地人口中流动的金银原来是湖水中的银鱼。 库洛洛和佑果解释:“只有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湖面上时那些鱼才会从深深的湖底游到表面,持续的时间只有短暂的几分钟,那段时间里,辽阔的湖面放眼望去满是流动的“黄金”。” 佑果很感兴趣地说:“你做什么了?” “不会把鱼都捞光了吧?” 佑果总觉得那是库洛洛会做的事情,他的独占欲强的可怕,看上的东西如果不能完全的属于他,他宁愿毁掉。 然而库洛洛却低下眼帘,淡淡地说:“没有,看完之后我就走了。” 佑果震惊地眼睛都要掉出眼眶 。 “这很惊讶吗?”库洛洛朝佑果淡淡一笑,“那些鱼数量太多又不值钱,我带走有什么用?” 佑果心想也是,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还没等他想通,库洛洛忽然说:“你想去出去看看风景吗?” 佑果的思考微微一滞,他看了眼库洛洛,接着摇摇头说:“不了。” 库洛洛很疑惑地开口:“你明明想出去。” 佑果还没说出自己的借口,接着库洛洛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是因为罗森杰?” “怕他担心你的身体?”库洛洛垂眸思索着说:“还是因为怕他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佑果张了张嘴,库洛洛一眼便看出了佑果未尽的话,了然道:“两者都有,是吗?” 佑果心想库洛洛不应该学历史,他应该主修心理学,然后再顺便进修一下读心术。 他不再和库洛洛说话,而是低下头戳了戳雪白的被面,被子被他戳出一个个小坑,用手轻轻一抹之后就恢复了平整。 “为什么要顾虑这么多?”库洛洛在他身边坐下,两条腿随意地搭在一起,“你明明很想离开这里。” 佑果不知道库洛洛说的离开这里是指这座房子还是指这个世界,他有些恍惚的想,也许两者都有。 用手指量了量自己手腕的粗细,佑果无奈地发现自己又瘦了一些,如果这具身体情况还不错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就走,可是这样的身体就算离开又能走多远呢? 佑果索然无味地说:“现在能去哪里呢?” “哪里都可以。”库洛洛弯腰靠近佑果,目光平视着他,语气普通:“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对着库洛洛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睛,佑果心中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波动,然后他猛地移开视线盯着天花板,将自己大半个身体遮的严严实实。 “再说吧。”佑果含含糊糊地说:“我有点困了。” 库洛洛若无其事地起身,用手帮佑果掖了掖被角。 佑果闭上双眼,正打算逼自己进入梦乡时,耳边却响起库洛洛清淡的声线。 库洛洛的手心贴在佑果冰冷的脸颊旁传递着不值一提的热量。 他说:“不要欺骗你自己。” 我哪里有欺骗自己?佑果闷闷地想,还没有等他想出一个结果,思绪便昏昏沉沉地坠入了黑甜乡。 * 佑果醒来后睁开略带迷茫的眼眸,看着眼前陌生的天花板迟滞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换了地方,现在已经不在之前的房子中了。 他猛地翻身从床上坐起,表情惊愕地看着周围的摆设,入目皆是陌生的东西,佑果一时怔忡。 “我这是去了下一个世界?”佑果问系统:“难不成我睡着睡着就死了?” 佑果有些难过地想罗森杰的表情。 虽然对这周目的死亡早有预料,也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身体慢慢步入衰竭的过程,但是佑果对睁眼时忽然换了一副场景的状况仍有些接受不良。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虽然周围的摆设和装饰已经大不一样,但是他身上的衣服没有变化,而身体也依旧是消瘦虚弱的身体。多活动一点下一秒好像就要断气。 “不是。”系统说:“库洛洛把带跑了。” 佑果不是很理解系统说的意思:“什么带跑?” 系统耐心解释:“就是说,他离开欧奇玛联邦的时候,直接把病床上的你带走了。” “哦,对了,你现在正在飞艇上,目的地是圣里托夫山脚,同行的人还有伊尔迷。” 佑果正想吐槽伊尔迷为什么居然同意库洛洛把他带走而罗森杰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时,系统也很巧地为他做了解释。 “你爸爸点头同意了。”系统说:“库洛洛告诉他了。” 佑果沉默了一下:“他怎么问的?” 佑果想象不出库洛洛征询罗森杰意见时的样子,然而系统说:“库洛洛没有问……额,更形象的说,应该是通知。” 佑果不知道罗森杰的表情,但是他更不明白罗森杰为什么会同意。 “我爸爸怎么会同意?”佑果有些不可置信地说。 然而系统的话很快打消了佑果的疑惑,它说:“因为他知道你想做什么。” 佑果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房间中的门也在这时候被人打开,库洛洛推着轮椅进来,在看到醒着的佑果时他轻轻挑眉,然后朝佑果扬起一个微笑。 “看来我计算的时间差不多。”库洛洛说:“正好,带你看看风景吧。” 佑果被库洛洛抱进了轮椅中然后一直被推到飞艇最大的一面玻璃窗旁。 巨大的飞艇此时正在几千英尺的高空中平稳的飞行,佑果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库洛洛,便顺着库洛洛指的方向垂首看去。 云朵在飞艇的脚下翻涌,在朦胧的云海间有过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碧蓝色大海,大陆旁连绵不绝蜿蜒崎岖的海岸线,还有葱葱郁郁的山岭与海平面中零星的几座小岛。 和大海相比,那些岛屿显得格外渺小轻微,似乎眨眼就会消失在海平面中。 佑果本来想抗议库洛洛自作主张的举动,然而不知不觉间,他距离玻璃越来越近,到最后他几乎是贴在玻璃旁,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飞艇下的云海,海岸线逐渐远离,更多青葱的山脉溜进了佑果的眼中。 飞艇的速度逐渐慢下来,高度也在不断地降低,佑果可以看到远处炊烟袅袅。 身边的库洛洛自得其乐地用指头戳了戳压在玻璃上的佑果的脸,他垂首朝佑果凑过来。 库洛洛的声音很轻,和云雾一样飘渺。 “喜欢吗?” 佑果嗫嚅着嘴唇,然后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库洛洛垂眸安静了很久,然后微微笑起来。 50 如何偕老(完) 圣里托夫山下住着一些原住民,因为远离城镇所以少了许多喧闹,多了一些平静安稳。 只是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今天却因为来到这里的几位客人掀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正在田里插秧的村人远远便听到了一阵汽车行驶而来的声音,举目远眺,一辆轿车正沿着小路一点一点平稳地朝着这里行驶。 从来少有人踏足的村落里来了这样一辆车自然很引人注目,而这辆车里所载的人自然就是来到圣里托夫山的库洛洛与佑果。 同行的人里还有伊尔迷和侠客,伊尔迷自然不用多解释什么,而侠客这一个格格不入的人之所以会出现,则是因为库洛洛。 佑果从飞艇上下来时,侠客正靠在车头边单手握着手机垂眸在上面敲敲点点,一副深度的网瘾少年的形象,直到飞艇落地库洛洛带着佑果和伊尔迷走近他,他才将视线从手机里抽离出来,先和库洛洛打招呼,“团长,已经准备好了。” 库洛洛微微颔首,侠客收起手机眼睛才看向轮椅上的佑果,然后眨了眨眼,口吻带上了一点惊讶:“诶?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侠客说这样的话时,眼中是不带一丝鄙夷和怜悯的意思在的,他只是单纯的疑惑,不明白上一次见还生龙活虎的佑果为什么现在已经变成了这幅虚弱疲惫,似乎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的模样。 佑果也自然地回答他的疑问,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自嘲地开口道:“可能因为我就是一个短命鬼吧。” 侠客眨了眨眼,他或许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这次库洛洛暂时止住了他的话头。 “先去山下的村庄吧。”库洛洛说:“时间差不多了。” 侠客乖乖听话,等到随行的三个人坐上了车,他这个兼职司机便打着火开着车一点点地朝圣里托夫山山脚下的村庄行去。 “已经和村长打好招呼了。”侠客一边开着车,一边说:“想去山顶看日出的话要在六点前登上山顶,晚上可以暂时住在村长的房子里。” 佑果心想这一番操作侠客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他看了看正在开车的侠客,又看了看身边正垂眸看书的库洛洛,“你经常来吗?这么熟悉?” 还不等库洛洛说话,侠客便嘴快地开口了:“对啊,团长每年都会来这里看一次的。” 佑果眉头轻轻一挑,他看向身侧的库洛洛意味深长道:“每年?” 库洛洛合上书页表情温和地看向侠客,原本饶有兴致的观察后座上的库洛洛和佑果的侠客当即收回视线,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地开着车,一副你看不见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于是库洛洛又看向了佑果:“有什么问题吗?” 佑果笑起来:“哪有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很感动,你居然会带我去看你每年都想欣赏一遍的美景。” 两人的眼神交流被又偷看后视镜的侠客尽收眼底,他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心想不得了。 至于这个不得了究竟是怎样的不得了,侠客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此时的团长和平时旅团行动时的团长大不一样。 轿车晃晃悠悠地开到了圣里托夫山下的村庄,村子里的人也将准备好的房间空了出来,库洛洛下了车便和侠客失了踪迹,佑果猜想两个人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商谈,所以并没有询问,而是让伊尔迷带着他到山脚下的村子各处走了走。 相比于繁忙的都市,圣里托夫山脚下的这个村庄就要悠闲许多了,佑果的轮椅停在田埂上时,还有零星的几人在田野里除草。 有小孩子探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佑果和伊尔迷这两位陌生的客人,在发现佑果的视线望过来时又羞涩地低下头,和同伴推推搡搡地跑远了。 呼吸着圣里托夫山脚的新鲜空气,就连时常觉得干涩隐痛的胸口和肺都变得舒适了许多,佑果看着逐渐跑远的孩子,有些感慨地说:“还挺可爱。” 身后的伊尔迷表情淡淡没有应和,视线空荡荡落不到实处。 “你不觉得吗?”佑果问:“我记得你有一个弟弟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大吧?” 上一次伊尔迷为了试探佑果是否有类似于拿尼加的能力而要了一箱巧克力,虽然知道那种能力并不存在,不过那箱巧克力伊尔迷也没有退,抱着一箱巧克力离开时尽管脸上依然没什么波动,但是佑果仍然看的出来伊尔迷的心情颇为愉悦。 只是一个小时的功夫,等到佑果再看到伊尔迷时,那一箱巧克力只剩下最后一板了。 “你都吃掉了?”佑果看着空荡荡的箱子瞳孔地震。 伊尔迷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一双猫眼看过来时无端显示出几分无辜的神色:“也不是很多。” 佑果抽抽嘴角,心道那么一箱巧克力足够吃一个月了,而伊尔迷只用了一个小时。 他只好安慰自己,在这个世界对伊尔迷和库洛洛这样的人来说,是不可以用常人的标准来判断的。 不过感慨过后,佑果又有了一些疑问,这疑问来自于伊尔迷留下的唯一一板巧克力。 “为什么不吃这个?”佑果说:“我看你也没吃饱啊?” 伊尔迷说:“回家的时候给奇犽。” 佑果大为震惊,伊尔迷居然舍得从自己嘴巴里留下一块巧克力给弟弟!这是什么感天动地兄弟情!于是这次看到那些小孩子,佑果便想起了伊尔迷那些弟弟。 然而伊尔迷却说:“一般,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伊尔迷顿了顿,接着平静地开口:“如果是任务的话,我也不会因为是孩子而手下留情。不过,奇犽是例外。” 佑果便了然地点头,明白了伊尔迷大约是个彻头彻尾的弟控。 “对了。”佑果想起来那块巧克力,他记得伊尔迷抽空的时候回了一趟枯枯戮山,不知道巧克力到了他弟弟的手里没有:“那巧克力你弟弟吃了吗?” 伊尔迷想起自己把巧克力递给奇犽时奇犽惊恐的眼神,最后那个巧克力也没有到奇犽的肚子里,还是被猫捉老鼠似的拿奇犽取乐的伊尔迷咽进了肚子里。 于是伊尔迷默默移开视线,毫不心虚地说:“吃了,他很喜欢我这个大哥。” 如果哇哇大哭的奇犽表达的是喜欢的话,那奇犽是真的喜欢死了伊尔迷。 佑果对揍敌客家的兄弟情深了解不多,如果了解多的话,他也不会在这时候感慨般地说道:“看来你这个哥哥做的也很不错嘛。” 伊尔迷接受的理所当然,心想我这个哥哥确实非常不错。而一个好兄长是应当肩负起督促弟弟成为一个合格的揍敌客杀手使命的,所以下一次回家把奇犽的训练时间延长一个小时吧。伊尔迷安静地想。 远在枯枯戮山玩玩具的奇犽:……为什么突然这么冷,大哥回来了? * 通往村落的小路周围树丛茂密葱郁,因为这里气温良好降水也充足,周围草地上直到现在还开着各式各样的花朵,零零星星的花朵点缀在小路两旁,微风吹拂时在夕阳下摇曳生姿,佑果停下轮椅弯腰用手轻轻点了点盛开着的花朵的花瓣,一缕浅淡的花香便残留在他的手上。 佑果没摘那些遍地盛开的野花,他清楚摘下来的那一瞬间那些花就死了,与其让那些花在花瓶里逐渐枯萎,还不如让它们在野外自由生长,那便是完美的一生了。 太阳一点点地没入地平线时,又有几只蝴蝶挥舞着翅膀悠然闲适地穿梭在花丛中,佑果的手上还沾着刚才触摸花朵时沾到的香气,这缕香气吸引来了一只色彩斑斓的笨蛋蝴蝶,停在佑果的指尖便一动不动了。 佑果挥手却赶不走,那只蝴蝶躲过佑果轻轻挥动的手,又抓住机会重新停在了佑果的手心。 “一点也不像蝴蝶。”佑果和伊尔迷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笑:“像只癞皮狗。” 既然它不愿意走,佑果也就不再驱赶,手掌松松地合拢,将那只蝴蝶困在手心里带了回去。 太阳彻底落山后库洛洛才披星戴月的回来了,他看到佑果坐在轮椅里合着掌心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便微微弯下腰靠近,“怎么了?” 佑果松开合拢的手心,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从佑果手中飞出来,挥着翅膀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库洛洛的脸上。 佑果笑起来:“怎么样?惊喜吗?” 或许是察觉到库洛洛身上和佑果不同的危险气息,蝴蝶不像刚才痴缠着佑果久久不离,反而挥着翅膀一刻不停地飞远了,库洛洛抬手摸了摸刚才蝴蝶停留的地方,又看了看此时正言笑晏晏地看着他的佑果,深墨色的眼中倒映着橘黄色的灯光。 “不错。”库洛洛弯起嘴角,“我很喜欢的惊喜。” * 为了能够准时登上山顶看日出,佑果很早便入睡了,等他睁开眼时,他已经被库洛洛带到了山顶。 但是太阳现在还没有升起,四周都是黑黢黢一片,因为高度的问题,山顶的气温也要比山脚低一些,哈气时佑果甚至还能看到白雾从嘴巴里冒出来。 佑果现在全副武装,所以只是感觉到脸颊冰凉,而库洛洛依然 是平时的装扮,似乎这样低的气温对他来说与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这便是念能力者的优势之一了,佑果羡慕的直叹气,可惜自己无论如何也学不了。 佑果的脸被低温冻的有些红,他鼻子痒的想打喷嚏。 库洛洛用温热的手指蹭了蹭佑果微冷的脸颊,看着佑果有些瑟瑟发抖的模样,沉默了片刻便开口:“需要我抱着你吗?” 相比于靠衣物保温的佑果,库洛洛此时的身体宛如一个巨型的暖水袋,佑果思考不过一秒便被人类对温暖的渴望打败,朝库洛洛伸出了双手。 库洛洛将他抱在怀里,然后屈膝坐在了湖边的草地上。 佑果半张脸靠在库洛洛的肩头,臂弯里温热的触感让他此时昏昏欲睡,眼皮几乎抬不起来,然而正当佑果克制不住自己的睡意将要闭上眼时,库洛洛又用手捏了捏他的脸。 “不要睡,佑果。”库洛洛声音很轻:“还有一分钟。” “嗯……”困倦的佑果声音都软绵绵起来,他半梦半醒,心跳缓慢而迟滞。 库洛洛顿了顿,接着手掌没入湖水,然后用冰冷潮湿的手贴了贴佑果的脸,更低的温度让那个佑果打了一个激灵稍稍有些清醒过来。 恰好他睁开眼时,第一缕阳光也从两侧的山峰中冒出头来,灿金色的晨曦落在湖面和湖水旁的库洛洛与佑果身上,白色的雾气也随着逐渐升高的温度蒸腾而起,如烟雾般袅袅婷婷地在周围飘荡。 正如库洛洛说的那样,潮湿的雾气会沾在衣服上,佑果垂首嗅了嗅,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仿佛置身于草长莺飞的森林深处。 升起的太阳躲藏在缭绕的云雾之间只看得到朦胧的金红霞光,很快雾气便在璀璨的阳光下消散,阳光洒满碧波荡漾的湖面,接着平静的水面开始泛起阵阵波澜,游鱼在水面穿行,银白的鳞片倒映着太阳金色的光。 放眼远眺,整个湖面金光粼粼,好像湖水中藏着数不胜数的黄金。 佑果拍了拍库洛洛的肩膀,现在山顶的温度已经升上来,他也不那么冷了,库洛洛松开手臂看着佑果自己挪到湖水边,伸手轻轻摆动了一下平静的湖面。 一尾银鱼从佑果的指缝中倏忽而过,柔软的尾鳍擦过他的指尖,佑果微微扬起一个笑。 紧接着大脑一瞬间昏沉下来,佑果摇了摇头,一时间失去平衡栽进了湖水中,微冷的湖水一瞬间灌入佑果的衣服,吸满了水的衣服沉重地好像一块石板拽着他沉入湖底,佑果的手指弹动了一下,却疲惫地无法抬起。 周围游动的银鱼尾鳍擦过佑果的脸,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眼湖边,库洛洛伸来的手没能抓住他,下一秒便跃进湖水中用手捞起了向下沉去的佑果。 库洛洛眉头紧皱,抱着湿漉漉的佑果爬上岸,然后帮佑果擦去了脸上的水珠。 水珠缀在佑果的睫毛上,轻轻一眨便滚落下来。 “怎么回事?”库洛洛低声问,他的眉眼间不见严厉,看着这样苍白脆弱的佑果,他甚至升起一丝奇异的怜爱感。 佑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库洛洛,接着他笑起来,抬起沉重的双臂紧紧圈住了库洛洛的脖颈将脸凑了上去。 冰冷湿润的双唇贴上了另一个温暖的唇瓣,库洛洛微微一顿便自如地随着佑果的动作继续了下去,两人的唇瓣像湖中的游鱼一样难舍难分。 一吻结束,佑果倦怠地靠在库洛洛的肩头,双眼微合。 “你今天很温暖。”佑果声音很轻:“别误会,我说的是体温。” 库洛洛说:“我知道。” 金光粼粼的湖面也逐渐平静下来,清澈透亮的湖水如镜子一般倒映着整片天空,佑果却已经无力去欣赏了。 库洛洛将怀中的佑果抱的更紧了些,他虽然看着湖面,但脸上不见笑容,落在脖颈处的呼吸也越来越缓慢,库洛洛忽然说:“就当作之前几次让你死去的歉意吧。” 佑果的微合的双眼动了动,库洛洛神色如常地继续道:“你的呼吸停止后,我就不会喜欢你了。” 身边的佑果没有说话,库洛洛等了很久,终于听到那句几乎消失在空气中的。 “好。” * 佑果回到系统空间后,还能以灵魂的状态在原地停留片刻。 “我可以看看罗森杰吗?”佑果迟疑地说:“应该没什么事吧?” 系统没有拒绝,将佑果的视野调整到了罗森杰的办公室。 罗森杰此时大约也知道了佑果的消息,正坐在椅子里掉眼泪。 佑果只是看着哭泣的罗森杰,抬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碰不到罗森杰的肩膀。 他只好站在罗森杰的身边,小声地道谢。 “谢谢你,爸爸。”佑果说:“我第一次知道,有爸爸是这种感觉。” 罗森街还在流着眼泪,佑果轻轻叹了口气,他很难过,却不知为何流不出眼泪。 “对不起。”佑果说:“希望你未来会很幸福。” 然后佑果和系统说:“可以让我再看看库洛洛吗?” 系统同样又将佑果带到了山顶的库洛洛身边。 朝霞洒满两人的肩头,库洛洛抱着已经停止呼吸的佑果的身体,正用手指轻轻拨开沾在佑果脸颊上的一绺绺头发。 佑果没有问系统任务完成没有,他问:“库洛洛会难过吗?” 系统安静了片刻,回答道:“他会。” 佑果仔细地观察着库洛洛的表情,然而就算抱着怀里佑果的尸体,库洛洛脸上的表情也仍然是平静的,似乎悲伤这种情绪在他身上并不存在。 “我以为他会哭。”佑果和系统说。 系统:“有时候难过也不一定要用泪水来点缀。” 佑果认可地点头,但还是遗憾极了:“我很想看看他哭的样子。” “他不会哭的。”系统说。 “但是会永远记得你。” 佑果想了想:“这样也不错。” 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一样,佑果微微笑起来:“不哭也好。” 他喃喃自语,“眼泪可是很重的。” 佑果朝库洛洛挥挥手,轻声说。 “再见。” * 佑果再一次醒来时,他正被人拽在手里站在一个脸上画的花枝招展的女人面前。 女人用涂着红艳艳的蔻丹的手掐着他的脸用目光细细地打量着面前面黄肌瘦的孩子,眼中浮现出几分满意。 当然,这点满意她没有表现的很明显,而是看向拽着孩子正讨好谄媚地看着她的男人说:“勉强可以,不过看上去病恹恹的,养她应该要花不少钱吧?” 男人当即有些急了,掰着佑果的脸说,“您看看,这样好的货色,要是培养好了未来当吉原的下一个花魁也是绰绰有余的!这孩子只是看上去病恹恹的,实际上身体强壮的很!” 男人拍了拍佑果的背,佑果差点被这一巴掌拍倒,他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男人和面前花枝招展的女人便三言两语定下了他的去处。 迷茫的佑果就这样被人带到一间小小的房间,女人指着昏暗狭小但勉强算得上是五脏俱全的屋子,弯腰摸了摸佑果稚嫩却漂亮的脸蛋,好像在看摇钱树。 她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屋子里了。” 佑果小声地说了句“是”,在女人离去后才找到机会和系统说话。 “什么情况?”佑果问系统:“我这是被人卖了?” 系统说:“是啊。” 佑果:“卖哪里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花街,祇园。” “……”佑果:“我是男的吧?” 系统弱弱地说:“嗯……是的。” 佑果冷笑一声:“那我怎么会被卖到花街?” 系统没有实体,如果有实体它大约是活不过今晚了,系统战战兢兢地说:“这是主系统决定的身份,我也不知情。所以你要小心。” “小心不要被这座店的老板娘发现了,不然你被赶出去也活不久的。” 佑果闭了闭眼,“好吧。” 从最开始的震惊过后,佑果很快恢复了平静。 “既然这样,我这次的攻略对象是谁?” 系统将简单信息告知佑果,“这次的攻略对象是西国未来的王,” 它顿了顿,继续道:“犬妖,杀生丸。” 51 见此良人 鹿野是12岁时被父亲卖到京都祇园的。 靠种地养活家人的父亲无力供养六七个孩子,鹿野作为家里的老大,还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自然毫无疑问地被选中带去了京都的祇园以期望能够换得一些钱财来让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继续延续下去。 从被父亲卖到祇园后就断绝了与家里人联系的鹿野从来到祇园开始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再有半个月她就要被老板娘带去合作的茶屋表演作为置屋中新的花魁“出道”,置屋中的秃和新造开心地恭喜她可以熬出头了,可是鹿野清楚自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在祇园待着的日子里她见过了太多游廓中的游女或底层的艺伎被穿梭在祇园中的武士或贵族轻蔑地亵玩,鹿野恐惧自己以后会在年华逝去后沦为祇园中最底层的游女最后尸骨无存地死在角落,也恐惧自己被老板娘一辈子捏在手中看不到光明的未来,她只想选择自己心爱的人共度一生。 幸运的是,鹿野找到了自己希望能共度一生的爱人,所以在和自己心爱的人私下里偷偷约会过后,鹿野和他约定好见面的地点,打算在祇园所有人休息的时候和自己的爱人私奔。 这件事她谁也没有告诉,包括和自己关系好的秃和新造。 这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虽然每年有数不胜数的秃与新造想要逃离祇园,但是能够成功抽足的人却寥寥无几,大多数人来不及成功出逃便被守卫“廊”的出口的武士抓到,最后被抓回置屋内交由老板娘处罚。 可是绝大多数抽足的游女或者新造都不会活到自己老板娘手中任由她们处置,而是迅速地咬断自己的舌头自杀,毕竟他们都清楚现在干脆利落地去死也比在老板娘手中受尽折磨被作为最底层的“奴隶”生不如死来的要好的多。 所以在深夜,置屋中人都休息的时刻,鹿野掩人耳目抱着自己攒下的一些首饰偷偷从置屋中的后门溜了出去,她甚至没有穿自己的木屐,因为木屐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很有可能会吵醒置屋里耳朵比狼还要灵敏的老板娘,她沿着昏暗的小巷穿梭在一间间毗邻的置屋中,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涔涔而下,鹿野几乎只能听到她狂乱的心跳声,只穿着白袜的脚踩在石板路上被染的脏兮兮,细小的尖锐的石子磨破了她的脚底渗出鲜红的血丝。 可是这种疼痛被兴奋与快乐超越,只是想到自己心爱的人正在桥下等着她一起离开游廓,鹿野就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地精神焕发。 然而近在咫尺的幸福被夜间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鹿野远远地便听到了自己置屋内的老板娘尖锐愤怒的叫喊:“鹿野打算出逃!快捉住她!” 老板娘雇佣的流浪武士提着橘黄色的灯笼奔跑在各处小巷中寻找她的踪迹,鹿野慌不择路,七扭八拐地闯进一条巷子中时却惊恐地发现这是一条死路。 巷口的犬吠声忽近忽远,还有老板娘越来越近的叫骂声,鹿野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捂着脸抽泣着,绝望地想自己完了。 明明与情人相见只剩下最后一段距离,明明与自己期待的自由之差一线之隔,鹿野却再也无法逃离这个对女人来说堪称地狱的祇园。 苍白着脸的鹿野蜷缩在角落中期望用这样的方法使老板娘无法发现她的踪迹,然而巷口出现的朦胧的灯光和犬吠让她知道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鹿野闭着眼,舌头已经被她咬在牙齿中,她已经决定好,与其回到置屋称为被随意玩弄的游女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喂——” 一个声音出现在巷子里,鹿野打了个激灵,迷茫地睁开眼四处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接着一块精致的糕点从高处落下来砸到地面上碎成了粉末,泪水潺潺而下的双眸呆滞地看着地上粉末状的糕点,鹿野的脑袋几乎转不过弯来。 “在上面。” 鹿野慌乱地到处看,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和糕点掉落的地方看去,抬眼便看到了身边置屋二楼正亮着一盏油灯的窗户,那个窗户此时被人打开了一条缝,月亮此时正好从云雾中冒出头来,将一片耀眼的银辉洒在这条灰暗的小巷。 鹿野在被打开的窗户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张浓艳又耀眼的,好像神灵亲手捏造而成的脸。 那张漂亮的让鹿野见过的所有的女人都黯然失色的脸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只手搭在窗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手中的点心玩,巷子中的鹿野几乎看呆了。 窗边的女人撑着额头垂眼看着她,然后说:“不想被捉到吧?不想被捉到的话,就从这边的小门跑进来。” 那扇小门恰好在此时被一名年纪幼小的舞子打开,舞子着急地朝她摆手,小声地说:“快进来!” 鹿野如梦初醒,原本已经无力的身体好像在此时又生出了无尽的力量,她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跑进了舞子打开的小门中,那名舞子这才合上那扇小门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 或近或远的犬吠声消失在巷子里,鹿野惊魂未定,直到被年纪幼小的舞子领到通往二楼的楼梯时她才感觉自己飘在半空中的灵魂好像这时才落在了实处。 “谢、谢谢!”鹿野热泪盈眶,小声地和身边替她引路的舞子道谢,整齐地梳着两髻的舞子朝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摇摇头说:“不用谢哦,其实是佑果太夫让我帮你开门的。” 佑果太夫? 鹿野眼眶中的眼泪要坠不坠,她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紧接着她便想起来佑果这个名字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听闻了。 祇园作为最有名的花街,这里除了有数不胜数的游女和稀少的花魁,同样也云集了众多被当作贵族女子培养的艺伎,而艺伎中自然也会有最顶尖优秀的一批。 舞子口中的佑果,毫无疑问是祇园所有艺伎中最出色最美丽的那一个。 而与她出色的外表并驾齐驱的同样还有高傲恶劣的性格。 鹿野有些慌乱地跟随着舞子的脚步朝二楼走去,她有些忐忑,更多的是恍惚与不敢置信,她竟然被救了,还从老板娘的魔爪中逃了出来。 舞子一直将她带到一扇门前,将门拉开,鹿野站在门口踟蹰不前,低眉垂首不敢直视屋子里的摆设,脚上穿着的白袜已经被血染红,她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袜子,始终不敢迈进一步。 她怕踩脏房间里干净的榻榻米。 “怎么不进来?” 鹿野听到一道清冷通透的声音,她可以想象到这样的声音唱起和歌究竟有多么的动听,只是这种声音对女孩子来说,却又有些低沉了。 鹿野又些忐忑不安地说:“我,我的脚很脏,怕弄脏了太夫您的榻榻米。” 屋子里的声音很久没有响起,鹿野在暗自思忖时,那道声音又说:“芽衣,替她拿双鞋和袜子吧。” 叫做芽衣的舞子乖巧地应了一声,欢快地跑进房间里拿了一双木屐和崭新的袜子递给了鹿野。 芽衣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说:“请穿吧。” 鹿野受宠若惊地道谢,她换掉袜子才鼓起勇气走近房间,小心翼翼地抬眼,刚才在黑暗中惊鸿一瞥的美人此时正坐在一面桌子后面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那张脸冰冷又艳丽,好像雪中的红梅。 刚才在佑果手中被随意地抛玩的糕点还有整整一碟放在桌子上的盘子里,佑果放在唇边轻咬了一口便放下了。 那张脸就算不施粉黛也美丽的不似人间会拥有的东西,直到亲眼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艺伎,鹿野才明白为什么就算佑果性格高傲也依然会有那么多的达官贵族会愿意为了见她一面而一掷千金、忘乎所以。 她下意识地想要屈膝跪下,却被身边的舞子拉住了胳膊。 年幼的舞子语气欢快地说:“佑果太夫不喜欢别人朝她下跪哦。” 鹿野又有些慌乱,抬眸朝小桌后地佑果看去,却看到佑果随意的点点头说,“随便坐吧,这里没有其他人。” 鹿野被舞子拉着做到了小桌对面,和大名鼎鼎的艺伎面对面的她还有些紧张,然而被叫做芽衣的舞子已经欢快地跑开走到佑果的身边挽住她的袖子撒着娇:“佑果太夫,那些糕点你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 鹿野有些不可置信地想,换做其他脾气恶劣一点的艺伎或者花魁,绝没有人敢这样撒娇,可是芽衣的动作却很熟练自然。 桌子后的太夫——也就是佑果,他也没有生气,抬手轻轻捏了捏芽衣圆滚滚的脸蛋便把桌上的糕点盘推给了芽衣:“拿去吃吧,记得要分给其他孩子。” 芽衣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便快乐地端着盘子跑了,拉门合拢,房间里只剩下佑果和鹿野两个人。 “你想抽足?”佑果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对面有些无措的鹿野:“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知道抽足失败的下场吧?” 鹿野红着眼眶点点头,抽泣着说:“我……我不想一辈子都在祇园度过,我想像普通的女人一样活着……” 她哭着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佑果没有应和也没有反驳,他只是淡淡地观察着鹿野的表情,等她稍微平静下来后才开口:“那你怎么确定你离开后能活的很好,不会再度沦落到这里?” 鹿野犹豫着不知自己该不该将自己情人的事情说出来,佑果看出她的迟疑,于是低声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你怎么确定你能够成功?” 鹿野几乎慌乱地抬起头,恳求地看向佑果道:“我……我的爱人会带我出去,他是向祇园内送鱼的渔夫,知道有一条小河能通往祇园外。” 佑果沉默了半晌,然后说:“好,我帮你。” 鹿野喜出望外,感激涕零地当即就要当着佑果的面跪下来感谢他的帮助,然而还没 来得及却听到置屋外的巷子里传来一阵伴随着犬吠的喧杂吵闹的声响,鹿野能够听到那些吵闹声中自己逃出的置屋中的老板娘那种尖锐刻薄的声音。 老板娘找来了!鹿野惊慌失措地看了眼自己的脚,却发现从白袜中渗出一点鲜红色的血渍。 “我的老板娘找来了,我躲不过去的。”鹿野忍着眼泪道:“她养的狗能够闻到我的味道。佑果太夫,你带我出去吧,不然让你置屋的老板娘知道了会对你不好。” 佑果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他起身走到鹿野身边,指着房间里放杂物的小壁橱说:“你进去躲着,有我在。” 鹿野心脏重重一跳,她的眼中顿时焕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抱着自己的东西听话地躲进了佑果房间里的壁橱,忐忑不安地等着老板娘的声音远去。 在壁橱合拢之前,容色艳丽的太夫将食指竖在唇中,“别发出声音。” 鹿野不知为何对面前不过是初次见面的佑果升起了无与伦比的信任,她恳切地点点头,将嘴巴紧紧地闭紧。 * 壁橱合拢后佑果便坐到了刚才鹿野坐过的地方将那一小片血渍隐藏,他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和系统聊天。 “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年了,穿女装也穿了五年!”佑果怨气十足地说:“可我连任务目标的毛都没见着!” 系统也很忧伤,毕竟身份这个东西也不是它能决定的,只好安慰佑果道:“主系统这样安排应该有它的考虑,也许哪一天任务目标就出现了?” “你最好是。”佑果小声说:“这花街我是一刻也待不了了,实在不行我也跑走好了。” 系统还来不及说话,佑果房间的门便在此时被人拉开,佑果所在置屋的老板娘带着另一个外表略带着一丝尖酸的女人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地和佑果说:“佑果,这是乐张屋的老板娘,她那里有一名游女抽足了,你有没有见到一个游女朝我们这里逃走?” 佑果抬眼朝老板娘身后的女人看去,微仰着下巴略带傲慢地说:“没见过,怎么,又有抽足的预备役出现了吗?” 佑果的老板娘身后的女人搓着手略带谄媚地和佑果说:“您如果看到了,就请告诉我吧。毕竟培养一名花魁的钱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佑果扬了扬眉,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是觉得我这里会藏一名抽足的犯人?” 女人当然不敢得罪现在名气正如日中天的艺伎,只是培养一名花魁的钱不少,让她就这样放弃也不甘心,更何况她养的狗始终在这条巷子里徘徊,她当然会对附近的置屋起疑。 目光略带不甘地朝房间内四处看了看,女人的眼神落在房间中的小壁橱中。 她的视线明显,佑果当然不能让女人去翻自己的壁橱,于是朝门口的芽衣使了一个眼色后说:“不检查不甘心是吗?既然这样,芽衣,你打开壁橱让这位老板娘看看里面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芽衣乖巧地朝放东西的壁橱走去,佑果看着那个女人,紧接着冷淡地说:“对了,里面还放着羽弦城的大名送我的价值连城的宝物,要是摔坏的话,就让乐张屋的老板娘赔偿吧。” 老板娘当即脸色大变,待隐约看到打开的壁橱里只放着几个零落的木箱后便立刻说:“算了算了,我怎么会不信佑果太夫您的话呢?” 她立刻转身和佑果的老板娘道了谢带着人便匆匆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芽衣和老板娘初杏。 敞开的门被人合上,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初杏站在门口淡淡瞥了一眼又被芽衣关上的壁橱,很是无奈地说:“佑果,你又任性了。” 佑果没有回答,反而张嘴打了一个哈欠,颇为困倦地对老板娘说:“不早了,初杏,我要睡觉了。” 初杏没有多说什么,她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小心行事”后便缓步离开了佑果的房间,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壁橱才被鹿野小心翼翼地打开,弯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再等等吧。”佑果对鹿野说:“你今晚是走不掉了,等到明天再说吧。我会让芽衣去通知你的情人让他明天再来。” 能从老板娘手中逃出来已经是天大的不易,鹿野也拎得清轻重,她点点头便俯身诚恳的道谢:“谢谢您的帮助,佑果太夫,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说不定已经……” 佑果打断了她的话,抬手将鹿野扶了起来:“不用谢我,逃出去后好好生活。” 另一名年幼的舞子牵着鹿野的手将她带到了舞子们休息的房间,芽衣蹦跳着送走了鹿野,又回到佑果的房间挽着佑果的手臂撒娇。 “佑果哥哥。”芽衣小声说:“这已经是我们帮的第几个抽足的人了?” 祇园里名声如日中天的艺伎原来是个男人!这样的消息就这样被芽衣轻易地说出口,而她却不见惊讶,甚至还很依赖。因为置屋里的舞子都是佑果看着长大的,即使知道佑果美丽的外表下其实是男性的身体,她们也依然如对待兄父一样爱戴他。 佑果揪了揪芽衣的小辫子,原本冷艳生硬的表情微微柔和了一些,漫不经心道:“三四个吧,不记得了。” 芽衣懵懂地点点头,然后小声开口:“那佑果哥哥你呢?你也会像他们一样离开祇园吗?” “你希望我离开吗?”佑果说。 芽衣小声道:“希望,又不希望。” 佑果眉毛微扬:“为什么?” 芽衣依赖地说:“我希望佑果哥哥可以自由,但是又不希望见不到你。” 佑果自然是想离开的,毕竟在祇园里遇不到攻略目标,他急的嘴巴要长泡,他也不想应付那些盯着他的女装整天色眯眯的男人,可是如果离开祇园,他又舍不得置屋中这些尚还年幼就被贫穷的父母卖到置屋的女孩子。 他没有妹妹,却在置屋里多了许多无法割舍的“妹妹”。 于是佑果微微弯了弯嘴角,轻声说:“不会的,我暂时不会离开。” 摸了摸芽衣的头发,佑果心想:“就算离开,我也会带上你们,为你们找一个好人家。” * 第二天的夜晚便在太阳落山后迅速地来临了,或许是因为找遍了祇园也没有找到抽足的鹿野的踪迹,乐张屋的老板娘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搜寻,默认她或许已经成功地溜出了祇园。 夜幕降临后祇园里灯火通明到夜半时分才又逐渐安静下来,从置屋后门跑出来的芽衣打头仔细看了看附近的巷子没有发现什么人后才让鹿野和佑果走出来,她灵活地走在巷子中将两人带往祇园中的一条小河旁,一座拱形的木桥下一个男人正有些焦急地四处观望,等到月色下逐渐出现自己熟悉的脸庞时,男人才惊喜地跑来拉住了鹿野的手。“鹿野!” 鹿野同样喜极而泣,不过她忍住了哭声,和男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互诉完衷肠鹿野便拉着男人和佑果道谢,佑果也不推辞,他望着面前倒映着月亮的小河淡淡朝男人质问道:“你要怎么带她出去?”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地说:“这条河流一直通往祇园外,最后会和另一条河流交汇,我会带着鹿野屏息从河流游到祇园外的河流交汇处,在那里听着我的一艘船,只要乘上我的船就可以回到我居住的渔村了。” 佑果略带挑剔地看向男人,试图从男人的表情中找出一丝心虚的神色,过了很久他勉强地点点头。 “好,带她走吧。” 鹿野拉着男人的手最后和佑果道了谢,两个人就要下水时,佑果抬手从衣服中拿出了几只首饰塞进了鹿野的手中。 他垂眸冷淡道:“走吧,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鹿野握着佑果塞进手中的首饰愣了片刻,接着重重地点头,她虽然在笑,眼泪却止不住地向下流。 “谢谢您,佑果太夫。”鹿野说:“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佑果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看着两人手拉着手走进河水中,男人带着鹿野如灵巧的鱼一般迅速地游走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牵着芽衣的手佑果正想转身离开时,却忽然听到芽衣惊讶的声音。 “咦?”芽衣指着河水说:“为什么上面漂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佑果便回首看去,河面上一个白色的东西漂浮着朝他这里慢慢地荡过来,佑果仔细看去,一只毛茸茸的动物顺着水波一点点荡过来。 系统在此时兴奋地喊起来:“是它!是杀生丸!” 佑果甚至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攻略对象变成了这幅样子,立刻走上前弯腰竭力的从河水中捞起那个毛茸茸的东西。 “是只小狗。”芽衣惊讶地说:“不过它为什么受伤了?” 系统也在说:“杀生丸打败豹猫一族后被另一波妖怪偷袭受了重伤,为了减少妖力的消耗所以变回了原形,被河水带着到这里了。” 怀中的小狗一身柔软顺滑的白色的皮毛下腹部的伤口鲜血淋漓,此时仍然源源不断地朝外渗出血来,佑果用手捂住了怀中小狗流血的伤口,垂眼打量了怀里眉清目秀的小狗很久才缓缓地露出一个笑。 “把他带回去吧。”佑果对芽衣说:“我想养一个宠物很久了。” “就他了。” 芽衣歪歪头,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佑果笑的这么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佑果会用“他”来叫一只小狗,不过芽衣还是很开心地说:“好!” 52 见此良人 《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52 见此良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 见此良人 杀生丸将爪子拍在佑果的脸上,鎏金色的妖瞳冷冰冰地瞧着佑果,露出尖利的犬牙发出一阵威胁性的低吼,他本意是想让佑果心有畏惧然后将他放下来,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往往会事与愿违。 换做是平常原形有座小山大小的杀生丸,即使他没有表达出这样的意思,也是绝不敢有妖或者人这样冒犯他的,可是此时的他偏偏妖力尽失,变成了一只皮球大小的白色幼犬。所以不管是拍在佑果脸上的爪子还是冷冰冰极其无情地瞪着佑果眼睛的妖瞳,在这样幼小的身躯下也将百分百的威慑力削弱了个十成十,变成了一只小狗欲拒还迎的姿态。 谁能拒绝一只可爱的、毛茸茸的,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你,还将柔软的肉垫抵在你的脸颊上按摩的小狗呢?至少佑果是不可以的。 所以被白犬用爪垫抵在脸颊上的佑果不过停顿了两秒,便干脆利落地无视了杀生丸威胁的低吼声转过脸将自己的嘴巴狠狠地印在了刚才抵在他脸颊上的小爪子上。 菱形的红唇温热又柔软,印在同样柔软的肉垫上,不管是佑果的唇瓣还是杀生丸的肉垫都在这相互作用的力道下微微凹陷,分开后又弹起来。 杀生鎏金色的妖瞳蓦地放大,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爪子上格外浓郁的香味究竟从何而来了。 然而他宁愿自己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来冷静克制的战栗的贵公子终究刚刚成年,神智便在这一瞬间干脆利落地崩断了,而佑果显然没有发现,就算发现了他或许也并不在意,克制不住对面前白犬的疼爱之心,佑果便着迷地继续在上面狠狠地亲了两口,然后抱着已经神经崩断的杀生丸继续温柔地抚摸梳理着上面的毛发。 佑果眼波如水,比看情人都要深情:“宝贝,你真是要把我迷的神魂颠倒了。” 怀中僵硬的小狗终于在此时抬起了头,即使一张狗脸不似人脸一般能够轻易分辨出表情,佑果也仍然能从中分辨出恼羞成怒的意味。 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佑果便听到系统说话的声音。 系统:“虽然但是……你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的狗吧?” 佑果头也不抬,在杀生丸理智崩断时大肆地吃着豆腐,很是无所谓的说:“我知道啊,可是他现在是狗狗诶!” 系统:“……他会变成人的。” 佑果无辜脸:“可是他现在是狗狗诶!” 系统:…… 系统不再说话,佑果起身抱着怀中的杀生丸铺好了床铺,就在他试图将怀中的杀生丸抱在怀中和他一起入睡时,终于恢复神智的杀生丸冷着一张狗脸刨了几下爪子挣脱佑果的怀抱跳到了榻榻米上。 他找了一个远离佑果的角落趴窝下来,鎏金色的妖瞳警惕而冷然地盯着佑果,在佑果凑上来试图再次将他抱回床铺时双脚一蹬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般从佑果的腋下窜了出去,白色的尾巴优雅地摆了摆,杀生丸站在木桌上看着佑果微微扬着下巴,一副高贵的模样。 佑果是不知道现在寄人篱下的杀生丸是靠什么保持这幅高傲优雅的姿态的,不过因为是狗狗的姿态,就算是这样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佑果也毫不在意,反而放轻声音一副宠溺无奈的模样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因为是狗狗,所以不管什么样都是可以原谅的,站在木桌上的杀生丸知道这是自己外表的功劳,然而对妖来说,利用美貌来获得便利的资源是非常令妖不齿的行为,所以站在木桌上的杀生丸用爪子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耸起脊背试图表现出一种威风凛凛的姿态。 他用眼神示意佑果不许将他当作是普通的白犬一般随意玩弄,只可惜此时说不出话的杀生丸能发出的声音只有幼犬娇气尖锐的汪汪声。 杀生丸:…… 他非常愤怒的闭上了嘴,并打算在以后绝不会发出一点叫声。 佑果不知道杀生丸此时在想什么,他弯腰试图再将杀生丸抱在怀中,却被灵敏的杀生丸机警地低头从缝隙中钻出来避开。 然而落在榻榻米上的除了杀生丸之外又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一条白色的系带被他的爪子勾走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佑果随意一披的浴衣立刻衣襟大敞,露出了白衣底下那白皙细腻的平坦胸膛。 掉在白犬脑袋上的白色系带从杀生丸的头顶滑下来,杀生丸不耐地摇摇头,抬眼一片白皙的皮肤就闯进了他的视线。 杀生丸浑身的肌肉不自然地绷紧,立刻转身将头埋了下去,佑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接着便平静淡然的抬手将敞开的浴袍拉紧遮住了那片白色的风景。 佑果朝杀生丸的方向挑了挑眉,玩味似的笑起来,“原来是个小色狗。” 打算当作无事发生的杀生丸:……奇耻大辱! 杀生丸很想朝佑果咆哮两声,然而考虑到自己此时幼犬的声线,他还是含恨放弃了这个选项。 不再尝试将杀生丸揽入怀中的佑果随杀生丸而去,自己打算和衣而睡后起身吹灭了放在房间里的油灯,房间里立时便暗了下去,只有月光穿过薄薄的窗纸带来了一点昏暗的光亮。 房间里另一个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趴在角落的白犬终于在此时睁开了那双鎏金色的双眸,他静静地看了半晌将半张脸埋在枕中的佑果,随即放轻脚步走到窗下,轻轻一跃便跳到了窗沿上将微合的窗户打开。 木制的窗框移动时响起细微的声响,杀生丸从打开的窗缝中挤了出去,纵身一跃便轻盈地落在了石板路上。 银色的月华偏爱似的将所有月光落在了 杀生丸的身上,即使保持着一只幼犬的外形,杀生丸行走之时仍然表现出一种贵气优雅的姿态,他行走在街头巷尾试图找到最好的吸收月华的地点,最后选定好一个干净整洁位置的杀生丸才刚刚入定,巷尾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三两个衣襟大敞的流浪武士勾肩搭背走进巷子,衣衫凌乱中还有一股熏天的酒气,被酒气熏红脸的武士看到路边皮毛雪白的白犬时眼睛便迅速地亮了起来,其中一人眼中浮现出一丝贪婪之色。跌跌撞撞地走到杀生丸面前朝他伸出手来。 “今天我们可算是能吃一顿肉了!”男人表情狰狞兴奋。 相比起贫瘠的外界,祇园因为时常会有达官贵族的降临所以生活说不上艰辛,但是能够温饱的水平并不代表在这里充当打手的流浪武士们能够整天大鱼大肉,现在乍一看到巷子中一只孤零零幼犬,武士们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不知道从哪个花魁或太夫房间里走丢的小狗。 既然走丢,那便是无主之犬了,只要将剩下的残渣收拾干净,那么没有人会知道丢失的幼犬究竟去了哪里。 只是这样的算盘打在杀生丸的身上那就不一定了,迅速地躲过武士抓过来的手,杀生丸俯身呲牙发出威胁的吼声,那些武士因为杀生丸的躲避反而越发激起了好胜心,三两个人围坐一圈试图将杀生丸包围起来。 然而即使妖形变小妖力尽失,杀生丸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性格,再一次躲过其中一人抓来的手时,杀生丸跃到半空张口狠狠地咬住了那只手。 齿关闭合,一块尚带着体温的血肉被咬了下来,然后甩在地上滚落到尘土之中。 被咬掉一块肉的武士当即抱着受伤的手凄厉地哀嚎起来,剩余的几人也被他的惨状吓了一跳,然而被一只幼犬吓到的耻辱很快盖过了那丝恐惧,面目狰狞的武士们又围作一团扑向杀生丸,密集而无规律的动作被杀生丸一一躲过,鎏金色的瞳孔冰冷地审视着周围表情狰狞的武士们,伸出的爪子在此时开始隐约亮起荧绿色的光点。 在杀生丸打算狠狠挥下之时,腹中还没有痊愈的伤口忽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杀生丸的动作蓦地一顿,凝聚在爪尖的荧绿色光点瞬间消散,武士握在手中的刀鞘在此时狠狠地击中了杀生丸还没有痊愈的腹部的伤口将他击飞了出去。 耻辱与愤怒在此时一齐涌上了杀生丸的心头,自化形以来从没有陷过如此这般境地的杀生丸落在地上朝那些武士露出狰狞的獠牙,周身的妖气竟然在此时隐隐涌动起来,鎏金色的瞳孔此时已经变为血一般的鲜红。 被一股摄人心魄的妖力震慑住的武士们震惊地几乎反应不及,下一秒几人的喉咙便被速度提升到肉眼难以捕捉的杀生丸咬断,喷涌而出的鲜血洒到了杀生丸的身上,染红了那身雪白的皮毛。 白爪踩在流出的血泊之上,杀生丸低低地喘息着,刚才喷涌而出的妖力在察觉到危险消失后便消退了,再一次恢复刚才弱小的白犬形态的杀生丸齿缝中滴落出一道道血沫,爪印落在石板路上印出梅花般的痕迹。 又是一阵脚步声出现在巷中,杀生丸警惕地抬起头看去,只披了一件外衣的佑果此时光着脚站在巷口,目光直直地落在满地的武士尸体以及尸体之上的白犬身上。 那里不能待了。 杀生丸冷淡地想,他说不上什么遗憾,淡淡瞥了一眼站在巷口一动不动的佑果从尸体上一跃而下转身便打算离开,然而下一刻佑果似怨似诉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杀生丸脚步蓦地一顿,熟悉的冷香袭来将他包围,刚才还站在巷口的佑果此时已经跑到了他的身后将他从地上抱在了怀中。 佑果紧紧地拥着怀中的佑果,像是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杀生丸的爪子碰到了佑果漏在外面的皮肤,触手微冷,看来在他出来没多久后佑果也跟着跑了出来寻找他。 奇怪的人类。 杀生丸冷淡地想。 满地的尸体似乎在他眼中根本不存在,杀生丸鎏金色的瞳孔幽深地看着佑果,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只小狗身上实在太过违和,再配上这满身的鲜血和地上的尸体,一般人早已经尖叫着跑开或者软掉了双腿,然而佑果却不以为意,用衣袖擦拭着杀生丸皮毛上和爪子上的血迹,若无其事地抱怨:“我说了要听我的话,你看,现在遇到了危险吧?” 杀生丸漠然地打量着佑果,从血泊中穿过的佑果抱着怀中难得乖巧起来的白犬一点点朝自己所在的置屋的位置走去,从后门通往置屋的后院中还有一座随时取用的水井。 平时那口水井时用来做饭洗菜或者洗衣的用处,现在却成了一个洗去身上血迹的绝好的地点,用水一冲,那些被冲淡的血第二天一早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佑果从水井中打出水来,将满满一瓢井水浇在半蹲在地板上的白犬身上,清水带走白犬身上的鲜血,佑果脱去身上为了找杀生丸时随意披上的衣物,兜头同样往自己头上浇了一瓢井水冲去了身上沾到的血迹,湿漉漉的一人一狗面面相觑,佑果看着冷着一张脸的小白狗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而被扔在地上沾满血迹的外套被佑果收拢起来叠好,打算放到橱柜中的最底下隐藏,湿漉漉的白犬被同样湿漉漉的佑果抱了起来,他垂首亲密地点了点杀生丸的鼻子。 “这下我们就是共犯了。” 佑果似是而非地对怀中的白犬说:“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我哦。” 被抱在怀中的杀生丸眯了眯眼,冷哼一声。 人类。 54 见此良人 奇怪人类的身体远远比杀生丸想象的要弱,至少淋一夜冷水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但是对于人类来说,一瓢淋在身上的冷水足以引起让他性命垂危的一场风寒了。 躺在棉被中的佑果虽然浑身温度滚烫,但是蜷缩在棉被中时却依然瑟瑟发抖,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淅淅沥沥地滴下来,染湿了一片枕头。 杀生丸半蹲在发着高热的佑果身旁,鎏金色的双眸安静地端详着面前正不安地沉睡着的佑果。在他对于人类浅薄的认知中并不了解生病是什么感受,但是他仍然能从佑果炙热的吐息中感觉到一股衰颓的气息。 他垂首迟疑地用湿润的鼻尖碰了碰佑果的脸颊,滚烫的温度让杀生丸蹙起眉头思索,贴在脸颊边的一丝凉意让本就又冷又热浑身酥软的佑果终于在此刻惊醒。 厚重的棉被已经被他的冷汗浸透,明明被子里温度高的如同火炉,佑果却依然感觉到自己四肢上传来的一丝丝凉意,侧了侧脑袋将视线转向枕边的杀生丸,佑果扯了扯嘴角朝杀生丸露出一个笑容。 “我好像病了。”佑果声音沙哑,喉咙里像是挤压着沙粒,然后他轻笑了两声又继续说,“在这个地方病的这么重,治不好也许会死呢。” 论及生死的话题应该是沉重的,可是用这样玩笑似的口吻讲出来却带上了一丝诡吊的氛围,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重感冒就足够夺走人生命的时代,佑果这番话却偏偏表现出了一种超然物外的洒脱。 这对一名人类来说实在是了不得,毕竟就连一些大妖都无法坦然地接受自己会死亡的结果。 伸手想要摸摸杀生丸身上顺滑的皮毛的佑果还没碰到就被杀生丸轻飘飘地躲了过去,本就疲惫的身体终于无力地垂下,佑果叹气又有些委屈地说:“唉,让我摸摸能怎么样呢?坏狗狗。” 佑果说完这话便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他浑身没有力气,吐出的呼吸却是滚烫的,炽热的吐息打到凑近的杀生丸的脸上,他站在原地顿了顿,然后转身朝合拢的障子门走去。 如果佑果死掉对他来说会是一个麻烦。杀生丸不动声色地想,所以他暂时是不会让他死的。 尽管身躯弱小,但是爪子却依然锋利,杀生丸举爪轻轻向下一划,纸做的障子门在他的爪子下便轻而易举地撕裂了,从撕裂的洞口钻出去的杀生丸走下了楼梯循着味道走到了初杏的房间门口用同样的方法撕烂了门,将还在清晨睡梦中的初杏惊醒了。 这便是佑果命不该绝了,幸亏初杏第六感敏锐,察觉到被撕裂的障子门和蹲在门前的白犬出现在这里并不只是意外后便迅速地起身穿衣一步作三步地跑到了佑果的房间发现了此时已经陷入昏迷中的佑果。 叫醒了置屋中的其他人照顾病中的佑果后,初杏马不停蹄地披着晨光带来了背着药箱的医生。 看过病中的佑果后医生开出了药,指着药方对初杏嘱咐:“这幅药记得早中晚三次分开喝。” 初杏脑子好,要不然也不会从艺伎成为一名响当当的置屋老板娘,接过医生的药方后亲自将医生送出了置屋,初杏就指使着置屋中年幼的舞子们拿着药方去抓药,而她则留在佑果的房间里,将浸着冰冷井水的白布拧到半干敷在佑果滚烫的额头上。 冰冷的温度让佑果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打眼便看到了跪坐在一旁的初杏,有气无力地扯扯嘴角低声唤了一句:“初杏。” 病中的人连声音都柔软起来,初杏看着脸颊火红的佑果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佑果道:“好好的为什么会病的这样重呢?” 这就要问你身边的白犬了,佑果心里哂笑,看向了半坐在一旁高高昂着头好像巡视着领土的杀生丸。即使佑果现在病重的一不小心就会死掉,杀生丸那双鎏金色的妖瞳里也不见怜惜,佑果甚至感觉自己在其中看到了一丝丝嫌弃,好像下一秒杀生丸就要说,“这样都没办法活下来,还不如去死。” 当然,杀生丸是没有说这样的话的,这些话只是佑果的脑补而已。 “初杏,你是怎么发现我生病的?”佑果看向初杏,初杏便指了指房间里安安静静一声不吭的白犬。 “多亏了你养的狗。”初杏换了一张佑果额头上的白布,轻言细语时的模样仍能看出年轻时作为一名艺伎的风采,“它把我的门都抓烂了,要不然等我发现时你能不能醒来还不一定呢。” 说完,初杏有些感慨道:“这只狗还真是没有白养。” 杀生丸冷冰冰的视线便飘到了初杏身上,初杏毫无所觉,佑果恰好感觉嗓子痒痒,于是清咳几声将杀生丸的视线又拉了回来。 对上杀生丸冷冰冰视线的佑果心情却又在此时忽然好起来,酡红着脸朝枕边一脸高贵的小白狗笑了笑说:“是啊,我的太郎果然是最聪明的。” 明明佑果之前还因为杀生丸不给他摸摸毛说他是坏狗狗的,现在又变成最聪明了。 人类还真是多变。 杀生丸嫌弃地看了眼佑果,他拒绝太郎这个充满村土气息的名字,于是抬爪又拍上了佑果的脸,考虑到此时脆弱的人类或许承受不了妖怪的力量,杀生丸微凉的爪垫贴在佑果脸上时卸去了力道,变成了不轻不重的抚摸。 拍打在脸上的爪垫柔软,佑果心痒痒地想要蹭蹭时杀生丸却眼疾手快地收了回去,又恢复了最初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气势。 没什么力气的佑果只好无奈地放弃了摸摸爪子的心愿,他闭上眼再次陷入沉沉的睡眠中,然后醒了睡,睡了醒,最后一次醒来时,芽衣已经端着熬好的药走了上来,深棕色的药汁放在佑果的眼前,散发着一股股苦涩的味道。 佑果讨厌苦的东西,从前在孤儿院里他就是最难喝药的孩子,现在就算已经是一名成年人也下意识拒绝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汁 。 然而初杏却端着药递到佑果的唇边示意让他喝下去,佑果木着脸对递到唇边的药无动于衷,甚至闭上眼睛移开脸轻声道:“先放着吧。” “凉了就没有效果了。”初杏将药又往前递了递,佑果依然是毫无反应。 只有房间的小白犬动了动耳朵,鎏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沉默无声地对峙着的佑果和初杏。 初杏举着药碗的手在半空中过了很久才慢慢放下来,“芽衣,你出去。” 同样待在屋子里的芽衣有些着急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佑果,眼泪汪汪地看向初杏,小声地说:“老板娘……” “难道你还不听我的话吗?”初杏很平静地重复了一声:“芽衣,我说出去。” 房间里的气氛便一下子凝固起来,半卧在一旁的杀生丸视线停留在床铺中的佑果身上,芽衣怯怯地起身一步步离开了房间,将障子门拉紧了。 芽衣离开后初杏才开口说话,她看着床榻中闭口不言的佑果,忽然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喝。” 佑果半睁开眼看向初杏,心想,姐姐诶,你也知道我是因为觉得药苦才不喝的吗? 初杏不知道佑果在想什么,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被子里呼吸滚烫脸色酡红的佑果,表情里带上了一种悲哀与伤感的色彩。 就算药苦他不想喝也没必要露出这种他好像快死了的表情吧,佑果有些不安地想,要不我忍忍也可以? “我知道,你不想在祇园待下去。”初杏忽然开口,她年轻时便是闻名祇园的美人,就算现在徐娘半老也风韵犹存,垂眸蹙眉眼中便水光盈盈看上去我见犹怜,“但是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 “不喝药,你是打算就这样让自己病死?好这样离开这里吗?” 半卧在一旁的杀生丸动了动自己的爪子,他本就不近人情的双眸变得越发冷淡起来,看着病恹恹的佑果想,果然是懦弱的人类会做出来的事情! 啊? 佑果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了,他糊糊涂涂地想这是怎么回事,然后哭笑不得地得出结论——姐姐,你可真是误会我了。 虽然对祇园这种对女人来说堪比地狱的地方一点好感也没有,不过佑果还真没有想过靠这种方式离开这里,毕竟他才刚刚找到攻略对象没有多久,就这样病死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他可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初杏便率先开口伸手抵住了佑果想要解释的话,“你别说了。” 初杏表情黯然:“当初发现你是男孩子后我就不应该为了一时的贪欲让你办成女孩子,你怨我是应该的。” 佑果:…… 其实你可以等我解释。 佑果来不及开口初杏便将这些年心中憋的话倾泻而出,神情惆怅地继续道:“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留在祇园的理由是什么,但我知道这里困不住你,这些年为了置屋中的孩子们,辛苦你了。” 杀生丸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的佑果,妖怪的思维很难理解人类的想法,但也不是听不懂,只是佑果心甘情愿被弱小拖累,选择留在祇园的行为让他难以克制地想起他死去的父亲。 威名赫赫的西国大将斗牙王就是为了一名弱小的人类公主心甘情愿的赴一场必死之战,从小就被当作大妖培养的杀生丸不理解,也不屑于理解。 垂眼收回视线的杀生丸冷淡地想,他杀生丸永远都不会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佑果对初杏的话一言不发,他想说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除了割舍不下留在这里的孩子,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这里的杀生丸,只是这样的理由说出去也太奇怪,佑果只能沉默以对。 直到药碗中的温度微微放凉到了能够轻易入口的程度时,佑果才终于开口,“不是的。” 佑果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拿起了放在枕边的药碗放在嘴边,苦涩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端,佑果表情痛苦地张嘴将所有的药一饮而尽才放下药碗。 深棕色的药汁有一些从他的嘴角洒落出来,染湿了雪白的衣襟,佑果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被初杏一直告诫保持端庄的模样在此时被打破,他终于露出属于自己的神采。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选择去死呢。”佑果微微扬着下巴朝初杏露出个笑,“我要做的事情还没完成,没那么容易去死。” 喝了药就让人安心了,初杏放心地将空掉的药碗拿走,房间里便只剩下佑果和杀生丸。 将身体裹在被子里的佑果稍稍恢复了精神,因为苦涩的药汁而紧蹙着的眉头在看到一旁闭目养神的杀生丸时才稍稍舒展开眉心,伸手将毛茸茸的小狗抱在了怀里。 这时候杀生丸却是没有躲开了。 没有必要和一个病恹恹的人计较。杀生丸冷淡地想,不过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而已。 弱小的人类不知道自己心爱的狗狗在想什么,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白犬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杀生丸的脑袋,满足地喟叹一声。 “我或许是为了和你相遇才一直留在祇园的吧。” 怀中的幼犬浑身上下的肌肉猛地绷紧,佑果不解地摸了摸那身顺滑的皮毛,低头凑近怀中幼犬的脸仔细观察,“怎么了?” 杀生丸迅速地从佑果的怀中跳出来走到桌角旁瞪着佑果。 区区一个人类! 杀生丸恼怒地想,真是不知羞耻! 55 见此良人 这已经是杀生丸失踪的第二个星期了,邪见哭唧唧地跑遍了大半个日本,始终没有找到自己亲爱的杀生丸大人到底去了哪里。 虽然说以往杀生丸抛开他消失十天半个月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杀生丸失踪前刚刚因为一些该死的卑鄙的妖怪偷袭而身受重伤,在杀死那些偷袭他的妖怪之后,杀生丸就恢复原形掉入了河水中,不知道顺着水流被冲到哪里去了。 即使邪见一向自傲于杀生丸继承自大妖血脉中的强大天赋与能力一定会安然无恙,但是始终没能得到杀生丸传递来的消息的邪见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极易脑补的思绪。 杀生丸大人会不会流落他乡,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邪见想,接着给了自己一巴掌否定道,不会不会,狗是最会认路的生物了,杀生丸大人是绝对不会迷路的! 难道杀生丸大人是被另一些卑鄙的除妖师趁着杀生丸大人重伤捉住了他把他当作使役的式神趋势控制了吗! 邪见脸色立刻惊恐起来,这种可能性太恐怖了,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杀生丸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利用他的除妖师通通干掉,他是绝对不会任人摆布的性格。 最后想找的人没有找到,反而被自己脑补的剧情吓得够呛的邪见抱着人头杖垂头丧气地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平原上叹了一口又一口气,站在原地仰天长叹:“杀生丸大人——你究竟在哪里——!” 被自己忠心耿耿的追随者挂念着的杀生丸微微掀起了自己的眼皮,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不过或许并不重要,他又闭上了眼。 特意将自己一口饭留了出来的佑果苦恼地看着窝在角落对放在身边的烤肉和米饭无动于衷的杀生丸,他的身体还没有好完全,现在就要考虑起自己养的幼犬不吃饭的问题了。 “为什么不吃饭呢?”佑果俯下身对杀生丸循循善诱,被明火炙烤的喷香冒油的烤肉就放在杀生丸的鼻子旁边,他却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斜睨了一眼放在身旁的烤肉的杀生丸转移了自己头的朝向,将鼻子埋进了前肢里。 “太郎是不是和佑果太夫一样身体不舒服呢?”芽衣小声说:“不吃饭的话,太郎会不会死?” 佑果也同样忧心忡忡地问系统:“不吃饭杀生丸会不会死?”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颇有些无语地解释:“妖怪和人类的食谱是不一样的。” 佑果:“所以他不吃饭也没什么关系对吗?” 系统道:“……差不多,不过就算吃了人类的食物也没关系。” 言下之意,便是说杀生丸就算不吃这些食物对他来说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和意义。 只是因为芽衣一句童言无忌的话,原本将脸埋在前肢里对人爱答不理的杀生丸这才抬起头冷淡地瞧了一眼正好奇担忧的看着他的芽衣。 怎么说,虽然人类幼崽的担忧有理可循,只是这话落在杀生丸这样的大妖怪耳朵里却是有些不中听了。 人类的食物而已!他杀生丸就算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吃人类的一口食物! 杀生丸心中的豪情壮志佑果的是不懂的,在他的认知里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是要吃饭的——那么问题来了,他要怎么喂饱身为妖怪的杀生丸的肚子呢? 作为人类的佑果当然是没有办法按照常规的操作来抓一些膘肥体壮的猪妖之类的东西为杀生丸做一场全猪宴,在这个破时代他沾一点荤腥也不容易,就连那碟放在杀生丸面前的烤肉都是他平时当艺伎时用勤勤恳恳赚来的银子买的,可以说是贵的让他肉痛。 可是这样一顿丰盛的,换做这个时代除了贵族之外少有人能享用的起的烤肉当作“狗粮”,杀生丸不珍惜就算了居然还摆出一种不屑一顾的模样,这就让佑果感到非常的不开心了。 反正不管是他的攻略对象还是他的狗狗“太郎”,在佑果这里浪费粮食都是绝对禁止的行为! 于是暂时无法变成人形便在佑果面前少了许多威慑力的杀生丸就这样被不开心的佑果绑架,然后强迫式地抱在怀中抓住了白犬的两只狗爪牢牢地固定在怀中。 杀生丸鎏金色的妖瞳猛地一缩,被第六感强烈警告的他下意识地动起爪想要挣脱佑果的控制时,佑果却又在此时侧着脸用衣袖捂住口鼻发出一阵阵轻咳。 还没有恢复好身体的佑果昨晚还是有些低烧咳嗽,想起身边人类身体究竟有多脆弱的杀生丸挣扎的动作不由地一顿,然后被抓住机会的佑果嘿嘿笑着牢牢把握住了四肢按在怀里,将烤好的肉片试图送进杀生丸的嘴里。 柔嫩油香的烤肉片已经抵在了嘴边,杀生丸爪尖的指甲蠢蠢欲动,最后还是无力抵挡佑果强迫性的行为咽下了那片烤肉。 柔嫩的肉片顺着杀生丸的喉咙下滑到了胃里,转眼就被消化的一干而尽。 杀生丸:…… 明明没有陷入绝境,但是杀生丸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又有变红的趋势。 可恶的人类!!! 松开怀中挣扎着的幼犬,看着刚才尚算安静的幼犬此时已经炸起了全身的毛退到了墙角凶狠地瞪向他的表情时,佑果连手中的筷子都没有放下,开心地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 佑果翘起嘴角乐陶陶地笑起来,口吻颇为感慨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强迫别人做不乐意的事情还真是有趣啊……” 杀生丸:…… 该死的人类!!! 一旁的芽衣单纯的眨眨眼,佑果看来时疼爱地摸了摸芽衣的头发说:“不过芽衣不要学我哦。” 芽衣稚气地回答:“好~” 碟子里的烤肉还有四五片,不喂杀生丸吃掉的话也太可惜了,佑果转了转自己的手腕,继续朝角落里的白犬露出温柔灿烂的笑容。 “太郎,要乖乖吃饭哦。” 杀生丸:……马上我就离开祇园! * 邪见大约是想象不到自己尊敬爱戴的杀生丸大人在祇园中是受到了怎样的“款待”的,如果他真的了解的话,大概会直接吓晕过去。 毕竟能像佑果这样对待杀生丸还没有死掉的人,大概、或许、可能,也只有一个凌月王了。 便寻不得杀生丸踪迹的邪见能想到的人也只有身处西国少有出世的凌月王,于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到西国城门口的邪见终于克制不住涌上心头的激动,用衣袖擦着豆大的泪水哭着说:“杀生丸大人,邪见一定会找到你的!!!” 于是坐在西国宫殿王位上的凌月王垂眼看着殿下抱着人头杖眼泪汪汪的邪见,涂着鲜红蔻丹的手轻点着额头倚在王座上, 一双美眸水波荡漾,口吻百无聊赖地说:“哦?你说,你是杀生丸的随从?” 邪见点头点的脑袋似乎都要掉下来,他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地跪在石阶下,言辞恳切道:“这半个月来我一直在找杀生丸大人,但是始终没有发现杀生丸大人的踪迹,请凌月大人告诉我有关于杀生丸大人的消息吧!” 邪见赤胆忠心的模样不似作假,凌月王指尖点着眉心的妖纹神色淡淡,和杀生丸如出一辙的鎏金色妖瞳中是冷静和理智,相比于忧心忡忡的邪见,凌月对自己儿子的担忧有那么一点,但不多。 大概是出于母子间的血脉感应和对继承自自己和犬大将大妖血脉的儿子的信任,凌月王对杀生丸的安危其实并没有多少挂心,不如说因为平时的杀生丸太过无懈可击了一点,知道自己儿子受伤失踪的消息,比起作为一个母亲的担忧和记挂,凌月王更多的是一种幸灾乐祸和想看看自家儿子现在样子有多狼狈的期待。 咳咳,这或许也是白犬一族中独特的母子情深了。 不过幸灾乐祸和期待是不好表现出来的,作为西国的王也要有作为王的冷静克制,凌月并没有立刻顺着邪见的一丝答应下来,用逗猫似的方式捉着杀生丸的小侍从逗了那么一会儿,凌月王才轻咳两声装作重视的模样让其他侍从从西国的王宫里拿出了一颗脑袋大的白色的珠子。 紫色的妖力附着其上,凌月王心中默念了两句咒语,原本纯白色的珠子便从内部开始变得透明,然后逐渐显现出一些影像出来。 邪见几乎是趴在那颗珠子上想要找出自己的杀生丸大人究竟身在何处了,凌月王为了保持端庄的姿态并没有过于靠近,不过仍是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离她有一臂距离的珠子内显现的影像。 只是奇怪的是,画面中不见杀生丸的身影,反而是一间看上去像极了人类女子的屋子,而画面正中间的场景便是穿着白衫的佑果正固定着怀中的白犬强迫性地将一块肉喂进狗嘴里的一幕。 凌月王:? 邪见:? 喂完最后一块肉的佑果毫不嫌弃地擦去了白犬嘴边的毛沾到的油,搂着狗头疼爱地亲了又亲。 “太郎你其实也很喜欢吃是不是?” 杀生丸:……现在就杀了你! 妖力解放的形态几乎要被佑果逼出来的杀生丸双眼甚至都开始变得赤红,然而下一秒温柔地顺着他的皮毛抚摸的佑果又一次紧紧抱住他,在白犬耳边轻轻地吻了吻。 他叹了口气,用微不可闻的音量在杀生丸耳边说:“没有你,我或许就活不下去了。” 杀生丸:……不知羞耻! 杀生丸面无表情地想,姑且再忍这个人类几天吧。 看着水晶球中画面的凌月王和身边的邪见对视了一眼,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从脑海里浮出一个想法:那个白犬是杀生丸? 邪见几乎颤抖着想,反正那绝不可能是杀生丸少爷!杀生丸少爷是绝对不会被区区一个人类抱在怀里为所欲为,搓圆捏扁的! 杀生丸少爷……杀生丸少爷……哇!!!杀生丸少爷你怎么了!!! 相比于邪见宛如死了爹妈一般的神色,凌月王除了最开始的惊讶之外很快便接受良好,甚至饶有兴致地看着水晶球中的杀生丸,用手抵着侧脸笑起来。 “好久没有见杀生丸这样子了,还真是有些怀念呢。”凌月王喃喃。 邪见则是满地打转,他打算找个地方磕一磕自己的脑袋,柱子,台阶,桌角,王座,反正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把杀生丸少爷刚才被人类抱在怀里的场景忘记就好。 要是杀生丸少爷知道他这幅样子被他看到了,杀生丸少爷一定会杀了他的!百分之百!毫无疑问! 于是邪见又一次五体投地跪在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水晶球里场景的凌月王说:“凌月大人,请关掉这个东西吧!” 这下是凌月王舍不得了,她托着下巴依依不舍地看着水晶球说:“诶?不要!作为母亲我都难得见杀生丸这幅样子,我还没有看够呢。” 邪见心如死灰地想:……不管怎么样,请饶过我吧…… 看着水晶球的凌月王忽然笑起来,指着里面的场景和邪见说:“邪见,你不是想知道杀生丸现在在哪里吗?现在我知道了。” “他现在正在人类的京都祇园,现在动身赶过去的话一定会碰到呢。” 邪见:…… 谢谢,不敢动不敢动。 * 邪见哭着踏上寻找杀生丸之路这件事并没有影响祇园的日子,调查前些天死在祇园街巷中的流浪武士的官员终于在今天找到了初杏的置屋之中。 “听说您这里的佑果太夫最近养了一只白犬。”为首的官员神色傲慢,当然,他也是完全有资本看不起生活在祇园之中的女性的,只是其他来祇园享乐的高管贵族还懂得怜香惜玉用虚伪的礼仪来粉饰自己的轻视,而面前这人所用的口吻却不是那么让人舒适了。 “可以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白犬吗?” 初杏陪着笑脸道:“那只是一只两个手掌大小的小狗而已,怎么看都不会是杀死那些武士的野兽吧。” “那就不一定了。”官员横眉冷对,“毕竟现在这个世道,妖怪想要伪装成一只普通的小狗也没什么意外。” “听你隔壁置屋的老板娘说,前些天还看到了你们后院的排水口有血的痕迹,为了以防万一,我还要仔细检查一下。” 说完官员便抬手推开了候在玄关的初杏,一边往里走推开障子门一边道:“我这是为了祇园的安稳考虑,还请初杏老板娘你能多担待些。” 初杏阻拦不及,脸色被气的发白,还没有出声阻止,二楼的障子门在被官员拉开前便自动从里打开了。 除了脸色微微泛白之外,佑果已经换好衣服衣饰完整地站在打开的障子门前,精致的面孔在窗外明亮的阳光下仿佛被打上了一层柔光,浓烈的眉眼即使瞪人也不由得让人心底发软,菱形的红唇此时微微抿紧,上挑的猫眼中带着一丝恼怒,佑果就这样背着光站在障子门前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站在楼下的官员,他抱着怀中的白犬冷声道。 “你想查什么?和我说说吧。” 那官员之前并没有见过佑果,他一直认为那些所谓用贵族小姐水平培养出来的艺伎也不过尔尔,然而这一瞬间,他确实是被阳光下佑果那浓烈的容颜震慑了。 他几乎呆滞地看着佑果,完全忽视了他怀中的白犬。 杀生丸同样看着楼下一脸痴呆的官员,面无表情地磨了磨牙。 好想咬人。 56 见此良人 咬人的欲望在唇齿中蠢蠢欲动之时,望着佑果的官员怔怔地回不过神,还是站在初杏身后的年幼的舞子嬉笑着笑出了声,才将站在楼下一动不动的官员的神智唤回。 “是被佑果太夫迷住了吧?” 小姑娘窃窃私语。 “我还真以为是什么正气凌然的大人呢……” “明明是佑果太夫太好看了!” 小姑娘们私下的谈话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被那名官员听到,原本略带一丝傲慢的脸庞此时微微胀红,眼中闪过了几分羞恼之色,他重重咳嗽了两声,又恢复了最开始傲气的模样,拾级而上站在佑果面前时,那官员才说:“现在正逢乱世,妖魔肆虐,现在有妖怪改头换面潜入祇园害人性命,我们也是听城主的吩咐做事。” 官员的话说的冠冕堂皇,为了置屋中的众人考虑佑果也不能拒绝,于是微微垂下眼眸侧身让开了位置,将自己身后的房间敞开让人进入。 “请进吧。”佑果声音冷淡。 “多谢配合。” 官员便立刻笑起来,随即回首对身后的巫女和侍从们点点头,穿着白色巫女服的巫女和一些侍从在他的示意下拿着可以检测妖气的符咒进入置屋中的各个房间搜索起来,而那位官员的目光却落在佑果身还有他怀中的白犬上。 “这就是您收养的白犬吗?” 那人眉头一挑和佑果攀谈起来,在说到佑果怀中的杀生丸时便忍不住抬手想要去碰一碰。 “看上去颇为可爱。” 搭在佑果手臂上的爪子微微收紧,允许佑果触碰自己已经是杀生丸的极限,现在又有一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想要碰他,那要付出的代价就不只是一点半点了。 时刻观察着怀中杀生丸状态的佑果就是怕杀生丸一个不高兴把那个官员咬了,现在看那个不知死活的人手都要伸上来时就当机立断地伸手捏住了白犬的犬吻把他张开的獠牙摁了回去,然后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官员伸来的手。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狗。” 佑果如玉的脸庞微微冷下来,微昂着下巴一副傲气的模样,他在祇园的名声一向是高傲又盛气凌人的,所以现在表现出这幅样子来也没什么人起疑。本就是一时兴起的官员被这样一说也没了触碰佑果怀中白犬的兴致,悻悻地收回手后朝佑果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是吗?那真是冒犯了。”官员说完才收回了手,只是眼中隐隐透露着一丝不快,落在佑果怀中杀生丸身上的视线里也多了一丝怀疑。 只是佑果的名声在祇园实在声名远扬,就算只是一名艺伎,他也要考虑考虑和佑果身后和他交好的一些大名或者贵族们的影响力。 初杏的置屋其他地方的置屋都是一样的结果,并没有搜出什么不同,巫女手中搜寻妖气的符咒也没有什么反应,佑果在知道那些符咒能搜索妖气时还有些紧张地搂住了怀里的杀生丸,然而怀中的杀生丸相比佑果就要冷静很多了,他甚至在巫女拿着破魔箭经过时闭上眼假寐起来,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佑果:“他怎么能睡得着……” 系统:“额……可能是因为那些东西对他不起作用吧。” 只是搜寻妖气的东西没有反应,却不代表没有另外的发现。 “大人!这里有一件衣服有血迹!”有人神情激动地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件和服。 衣袖处不仅有着被割裂的痕迹,还沾着一片血迹。 一件沾了血迹的和服被人从佑果放置衣服的地方翻了出来,虽然沾到血的地方并不多,但是也足够让人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起疑。 佑果怀里的杀生丸掀起了眼皮,鎏金色的瞳孔看向了不远处的官员。 并没有发现暗处冷冷地瞧着他看的那双眼睛,拽起那件沾着血迹的和服,官员仔细看去,心里斟酌了片刻便亮给佑果看,笑眯眯道:“佑果太夫,可以解释一下吗?” 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那件和服确实是佑果半夜发现杀生丸不在时随意披上的那一件,上面沾到的血迹也确实是那些死去的武士的鲜血,不过这种时候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那才是输了,佑果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官员手中的和服上,口吻平淡地说:“那是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件和服是浅蓝色的,上面染着渐变的色彩,暗红色的血迹在浅色的图案上极为显眼,官员走到佑果面前,一双黑眸紧紧盯着佑果淡然的神情,指着衣服上的血迹道:“这些血迹是从哪里沾到的?” 佑果抬眼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官员的瞳孔,他竟然在此刻微笑起来,撩起自己的左袖露出胳膊上缠绕着的纱布,而纱布上隐隐洇着浅红色的血迹。 “我之前受寒,病重熬药时不小心把药打翻,摔碎的碎片划伤了我的胳膊,血就是在那时候沾到的。”指着胳膊上被绷带裹住的伤口,佑果继续道:“这件事祇园的医生也知道,你可以去问。” 官员心里其实并不太信,他看向一旁的初杏,垂首的初杏目光闪了闪,便接着抬头对上官员的视线浅笑着道,“确实,因为手臂上的伤,最近佑果都不能去见浅野城主,城主对此还很遗憾呢。” 对于艺伎来说,不管遇到什么处境都要以最完美的状态来面对客人,所以生病受伤的艺伎不能出现于人前确实没什么问题。而初杏提到的城主也是在暗中敲打官员置屋背后的关系网,就算他还想再查什么也要在心里好好掂量一下了。 听到初杏暗示的官员表情略微僵硬,只好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虽然沾血的和服让人起疑,不过什么妖气也没有感应到的符咒才是证明,官员带着身后的巫女和侍从准备离开置屋,只是在离开前,那官员又回首朝初杏和佑果笑了笑。 “最近大人们都很关注祇园中的情况,所以搜查这件事或许还会有。”没了之前的傲气,官员此时对着初杏便又和颜悦色起来:“我们这也是为了祇园中各位的安危着想。” 初杏虽然不喜欢面前官员隐约间流露出对她们的蔑视的情绪,不过身为祇园中的女性们,连自己的人生自由都不能保障,自然也不能对面前的官员表现出什么排斥的情绪,只好微微一笑柔顺地回答:“怎么会呢?大人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毕竟如果有妖魔作乱,身处祇园的我们也会很苦恼的。” “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官员继续道:“找不到藏在祇园中的妖魔这件事不会那么快结束,还请置屋中的各位照顾好自己比较好。” > “尤其是佑果太夫。”官员又一次看向佑果,黑沉沉的眼中晦暗不明,接着又笑起来:“希望下次见面,您的伤已经愈合了。” 丢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官员便头也不回的带着人离开了置屋/ 而那件沾血的和服则被舞子们捡起抱在了怀里。 舞子抱着和服有些茫然地看向初杏和佑果,小心翼翼地询问:“佑果太夫,这件和服要放起来吗?” 和服对艺伎来说太重要了,可是因为价格昂贵,就算是最顶尖的艺伎一年到头也很难得到几套新的和服,然而佑果只是看了那件洗洗修补后还能穿的和服说:“不用了。” 他垂下眼,声音平和:“烧了吧。” 舞子们面面相觑,看到佑果并不是在开玩笑后点了点头,便抱着和服走到后院烧火的地方去了。 而从刚才开始脸色就有些沉重的初杏在舞子们离开后才走到佑果面前拉着他走进房间。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初杏压低声音,“我怎么不知道?” 杀生丸已经被佑果放开,他同样也很疑惑,站在原地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胳膊上缠着的纱布。 并没有血腥味。杀生丸想,他没有受伤。 佑果确实没有受伤,胳膊上缠着的绷带不过是障眼法,他在初杏的面前解下纱布,纱布下的胳膊完好无损连一丝伤口都没有。 初杏脸色微变:“那件和服是怎么回事?” 佑果冷静地看向初杏,垂眸道:“武士被杀的晚上我出去了一趟,恰好看到了那些人的尸体。” 他没说自己是去找杀生丸,初杏大概也接受不了身边的白犬是大妖怪的这种冲击。 “什么?” 初杏震惊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她没有说信不信佑果的说辞,只是这件事如果被人发现的话那就不得了了。 “那你看到是谁做的了吗?” 佑果垂眸看了眼身旁闭目养神的杀生丸,心里叹气。 没办法,只能对初杏说谎了,幸好他说过的谎言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自然面不改色道:“没有。我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身边的白犬动了动耳朵,没出声。 “我要提前联系好医生,不能让这件事露馅了。”初杏冷静地思索:“那个官员还会来查的,到时候要怎么办?” “该怎么做怎么做,人也不是在我们这里死的。” 没了其他人在场佑果的状态就要懒散许多了,大大咧咧地曲着腿坐下,抬手抹去了嘴巴上涂抹着的口脂散下了梳起的头发,顺滑的黑色发丝如瀑布一般飞泻而下,洒在正好庄重地蹲在佑果身边的杀生丸身上,白色的小狗被黑发埋了个严严实实,黑着脸从佑果如瀑的青丝中爬了出来。 “而且说不定也是死有应得。” “哎呀。”佑果笑眯眯地抱起了杀生丸,用指头点了点杀生丸粉红的鼻尖,眼里饶有兴致:“不好意思,太郎。忘记还有你在了。” 杀生丸眯着眼冷冰冰地盯着佑果看,他怀疑佑果是故意的,于是在佑果手指伸过来时张开口咬住了佑果的指尖,尖尖的犬牙在最后一刻卸去了力道,只在佑果的指腹上留下一道浅白色的咬痕。 虽然没有咬破皮但是也有些疼痛,佑果从杀生丸嘴里抽出自己的手指一脸震惊,接着露出悲痛欲绝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杀生丸道:“太郎!你居然咬我!” “罚你没有晚饭吃!” 杀生丸嗤之以鼻,对于佑果的指指点点移开了脑袋无视。 人类的食物他才不屑于去吃。 障子门从外被人敲响,是芽衣端着佑果要喝的药走了进来,佑果接过药碗让芽衣离开,当着初杏的面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放下碗是脸都被苦的皱成了一团,碗底还残留着一些棕色的药汁。 被药苦的说不出话的佑果眼睛一转就看到蹲在地上若无其事的杀生丸,眼睛一眯有些不爽地想。 这种苦不能自己一个人受。 感觉不妙的杀生丸还没等躲开,最后一点残余的药汁被佑果沾在手指上塞到了杀生丸的嘴里。 杀生丸:……幼稚! 药汁虽然苦,但对于杀生丸来说不值一提,贵气的小狗冷淡地瞥了一眼佑果便偏过了头。 一人一狗的互动被初杏尽收眼底,她对杀生丸一无所知,只以为他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狗,所以对于佑果的举动只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只好再次提醒逗着杀生丸玩儿的佑果道:“你的伤要怎么瞒下去?” 佑果懒懒散散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担心,他抬起自己线条漂亮光滑的手臂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没有受伤,那就现在划一条吧。”佑果看向初杏,橘黄色的油灯火苗在他眼中跳跃,他像是在玩笑,只是初杏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出玩笑的意味。 她愣在原地,“你说真的?” 杀生丸同样看向佑果,佑果眉头一挑,说:“你看我是在开玩笑吗?” 不管是说谎还是藏匿杀生丸这件事一旦被发现就是灭顶之灾,毕竟这个时代的人类基本闻妖魔色变,既然撒了谎那当然要做好全套。 目光落在放在桌面上的瓷碗上,抬手将碗砸在地上,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瓷碗裂成了几瓣。 在初杏迟疑之时,佑果已经捏起了瓷碗的碎片。 接下去的动作被身边的杀生丸阻止,白色的爪子按在佑果的胳膊上,鎏金色的瞳孔紧盯着佑果的侧脸,白犬一言不发,眼里足以表达出很多情绪。 佑果却只是微微笑了笑,手法狂乱地揉了一把杀生丸的脑袋。 “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雪白的皮肤被尖利的碎片轻而易举地划开,殷红的血顺着割裂的伤口流出来,被佑果用刚才解下来的纱布挡住。 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看着大惊失色的初杏冷静道:“现在可以叫医生来了。” 他眨了眨眼,灯火在他的脸上打出一片阴影,他冷静道:“就说给我换药的时间到了,” 57 见此良人 医生来的时候,佑果的伤口才堪堪用纱布包扎住。 为了力求逼真佑果下手的时候用了巧劲,虽然看起来血流的血呼啦擦但实际上只伤了皮肉并没有割到深处,可伤口看起来有些狰狞,鲜血顺着纱布往下滴,杀生丸就半蹲在一旁目光沉沉地望着用纱布裹好的手臂。 作为犬妖,杀生丸的嗅觉比一般的犬妖还要灵敏许多,所以他可以清楚地嗅到空气里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香味。 而那种香味正是从佑果被纱布包裹的伤口中冒出来的,猩红的血被白色的纱布层层包裹着,隔着薄薄的网肆无忌惮地向外散发着香气。这种香气对妖怪来说好像毒品一样令人上瘾,就像女孩子无法抗拒一块香甜的蛋糕一样,妖怪显然也不能拒绝一个浑身上下正散发着甜美气息,在说“快来吃我”的人类。 妖怪的意志催促着杀生丸张开獠牙将此时正坐在一旁的佑果一口吞下去,面前人类的血肉对妖怪来说是毫无疑问的大补之物,只要吃掉佑果,也许杀生丸体内的内伤就可以飞速痊愈。 然而杀生丸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盯着被血渗透的纱布看了片刻,然后冷冷地收回目光。 如果他的意志会这样轻易被妖怪的本性所摆布,那他就不是杀生丸了。 凝视着佑果被衣袖遮挡的伤口,杀生丸抬爪放在被纱布包裹的伤口周围轻轻按了按,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至少给佑果的感觉更像是轻轻挠了挠痒。 佑果低头看向身边的白犬,芽衣很开心的说:“是太郎在担心佑果太夫吗?” 杀生丸垂下眼皮收回爪子,心中不屑,人类幼崽真是想的太多。 佑果却笑的开心,用另一只完好的手点点白犬的眉心,然后低头在上面落下一吻。 “这么担心我吗?” 杀生丸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然后抬起爪子把佑果凑过来的脸推开了。 * 医生来的时候被叫的匆忙,所以药箱里的东西也乱七八糟的摆放着,不过幸好该有的东西一件不缺,包括缝伤口的针和要抹的药。 银针刺破皮肤将狰狞的伤口缝起来,一旁围观的舞子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嘶嘶倒吸凉气,更胆小一些的用两只手捂起了眼睛,连看也不敢看。 反而是伤者本人接受良好,在伤口缝好后还饶有兴致的询问医生,“会留疤吗?” 蹲在地上的白犬闻言抬眸看了一眼佑果的脸,确定他脸上不是什么忧心忡忡的表情后心里顿时:“……” 于是贯穿至杀生丸一生的疑问在此诞生了,佑果这个奇怪的男人脑子里每天究竟在想什么? 这样的伤口对其他艺伎来说堪比天塌地陷的大事,因为她们本来就是靠着完美无缺的外表、温柔的性格和技巧高超的才艺才能在艺伎这个行业站稳脚跟,身上出现这样一大片的疤痕毫无疑问会对艺伎的生涯出现致命打击,而佑果却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十分期待的模样。 医生不像杀生丸那样敏锐,他只以为佑果是担忧手臂上的疤痕会影响自己的职业生涯,在伤口上涂抹厚厚的一层绿色草药膏时还耐心地回答:“只要好好涂药换药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佑果失望地叹气。《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牢记网址:m.1.重新将伤口包扎好后,初杏便将医生唤了出去,房间里的舞子被她留了下来,因为两人有悄悄话要说。初杏和医生说了什么佑果并不知情,只知道两人谈话完回来后医生眼神复杂,看着佑果道:“最近你还真是多灾多难。” 佑果摸了一把杀生丸的毛,对于医生的话他也只是笑了笑,然后说:“以后逢凶化吉也说不准呢。” 留下一罐涂抹伤口的药后医生背着药箱离开了置屋,后来佑果听说那天检查置屋的官员还真去了一趟医生的房子,最后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的官员最后也还是悻悻然地离开了祇园。 只是死在祇园中的那几名武士的风波虽然暂时平息,但是佑果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那么简单结束。 受伤之后佑果受邀外出表演的邀约就少了许多,不过虽然收入锐减,他也并不在意,无事时就喜欢躺在房间里的一把躺椅上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一边梳理怀中杀生丸顺滑的毛发。 只是被人抱在怀里为所欲为实在不是杀生丸的处事风格,一般佑果朝他露出笑容时那就代表大事不好,这次也是一样,躲开佑果伸来的手臂后杀生丸轻轻一跃就跳到了门边,障子门因为杀生丸在这里暂住的缘故除了在夜晚时紧闭,大部分是间一般都会留一条足够让白犬随意进出的缝隙,而现在杀生丸就站在那道缝隙前,随时可以迈腿走出去。 前爪已经踏出了房门,杀生丸头也不回,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浅浅的叹息。 伸出去的爪子停了下来,杀生丸回首淡淡看去,却发现佑果并不像往常一样用似怨似诉的眼神盯着他瞧,而是斜倚在窗边长臂搭在窗框,垂首枕着手臂半合着眼假寐。 今日天气大好,天朗气清,金色的日光穿过树荫变成星星点点的光斑散落在佑果靠在窗边的脸颊和衣领中,光点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照的仿佛闪闪发亮,卷曲的睫毛在佑果眼下打出一片阴影,随意系在一起的宽大和服从佑果屈起的膝盖上滑下来,露出衣摆间白皙修长 的小腿,还有踩在躺椅脚踏上薄薄的皮肤下透着青色血管的脚背。 即使清楚佑果是男性,但是在女人朝男性露出小腿所代表的含义就是邀欢的时代,杀生丸依然下意识炸起了浑身的毛发,然而趴在窗框边假寐的佑果一无所觉,不仅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抬头朝杀生丸的位置看去看到杀生丸还在时,眼底又闪过一丝讶异。 炸毛的小狗让躺椅上的佑果困惑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太郎,你怎么毛都炸起来了?” 炸毛的白犬现在如果要找一个东西来形容,盛开的蒲公英再合适不过。 清楚自己是男性的佑果显然不知道自己穿着女式和服时这幅随意的样子给杀生丸的冲击有多大,杀生丸垂眸冷静地想了半天,才缓缓移开脚步 即使佑果穿着女式和服,长相出色,他也绝不是个女人。 榻榻米上被划烂的痕迹彰显出刚才某个小白狗内心的不平静,他一直走到佑果的躺椅边,白色的爪子轻轻点了点榻榻米,房间里便陡然出现了一股不住从何来的风。 这股风还定点席卷,卷起佑果垂在小腿两侧的衣摆将裸露在外的双腿遮了个严严实实。 确保没有一丝皮肤露出来的杀生丸又优雅地半卧在一旁,合眼浅眠,只留下佑果一脸懵逼地拉紧衣领看向窗外。 “诶?刮风了?” 杀生丸冷冷地哼了一声。 * 这样悠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又一次夜幕降临繁星点缀夜空时,繁华的祇园里迎来了浅野城城主的信笺。 白色的信笺上还熏着淡淡的香味,措辞优雅有礼,请置屋中的佑果前去常去的茶屋一叙。 对佑果来说成为艺伎是逼不得已的选择的,不过既然走到这一步考虑置屋的一大家子,他的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所以即使对大部分客人再怎么不屑一顾,深谙职场厚黑学的佑果照样能够用最巧妙的方式将一些客人哄的心花怒放,然后从客人里挑出最优质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而浅野城主毫无疑问是韭菜中的钻石王老五,股票中的黄金绩优股,毕竟事少还不爱逼逼的客人是世界的珍宝,是绝对不能损失掉的。 正因如此,面对浅野城主的邀请,相比较其他的客人来说,佑果表现的就要严肃正经许多了,至少穿的衣服也是认真挑过了之后选出的最好的一件。 在佑果换上那一层层累赘的衣服时杀生丸还是小狗的模样坐在一旁冷冷地看,他不知道心里的烦躁从何而来,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现在非常不爽,在肉垫里的爪子伸出来又收回去,暂时忍下了划烂那身和服的冲动。 帮忙换衣服的舞子还在和佑果交谈,言谈间满是对浅野城主的喜爱与憧憬。 “今天浅野城主也会给我们金平糖吗?” 糖果是珍惜品,能吃到一颗就足够年幼的舞子们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了。 对于舞子们叽叽喳喳的提问佑果也相当耐心,手心拂过女孩子们的脸颊,佑果懒洋洋地笑了笑道:“不给的话就向他要。” 话语里的随意可见一斑,杀生丸抿起唇看着佑果。 他少有的在佑果的脸上看到了可以称之为轻松的神色。 舞子们显然没有佑果胆子大,纷纷摇起了头。 毕竟城主一般的贵族对她们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更不用说是一城之主。 佑果前往茶屋除了身边最常用的舞子和侍从之外是不会带其他人的,所以收养的白犬自然被留在房间里,芽衣千叮咛万嘱咐:“你要乖乖呆在房间里哦。” 然而一转身白犬就消失不见,芽衣急匆匆跑下楼寻找,终于在佑果将要踏出置屋的大门时看到了半蹲在廊檐上的白犬。芽衣时惊讶地喊了一声,弯腰想要抱起杀生丸,“太郎,这时候佑果太夫不能陪你玩哦。” 听到芽衣说话声的佑果回首看了一眼,被抹在眼角的红痕遥遥看来时眼神摇曳生姿。 廊檐下的小狗一声不吭,尾巴都没有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显露出一股可怜巴巴的感觉,佑果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在看过去时,那只白犬反而又恢复成睥睨天下高贵优雅的模样了。 佑果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有舞子小声催促:“佑果太夫,该走啦。” 佑果随意地点点头,然后朝杀生丸的方向屈膝弯腰伸出手臂,笑着说:“和我一起走吧。” 廊檐下的白犬一动不动,佑果想了想,明白这是要哄着了。 于是他很快软下声音,言笑晏晏地瞧着杀生丸,再一次道:“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了。” “现在太郎可以和我走了吗?” 廊檐下的白犬这时才跳了下来,一只小白犬却走出了纡尊降贵的气势来,佑果将杀生丸抱在怀里起身这才准备离开。 有人小声提醒:“这样别人看到了会不会不好?” 佑果却捏着怀里白犬的小爪子毫不在意地说:“好不好是我说了算,关其他人什么事?” 58 见此良人 佑果说过,浅野城主是个好人。 说他是好人,并不是指浅野城主是个心地善良、胸怀慈悲的大众意义上的好人,毕竟能成为一城之主,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应当是坐不稳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的,而佑果之所以说浅野城主是个好人,其实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浅野城主在给他花钱这方面是相当爽快利落的大好人。 谁都知道祇园是个销金窟,尤其是位于祇园顶端的花魁和艺伎,每天维持生活和奢靡的享受所花费的金钱都是如流水一般从艺伎、花魁的指缝间门洒出去,所以一名艺伎拥有很多位豪爽的顾客就是一件顺理成章且不会被人随意诟病的事情了。 而浅野城主,毫无疑问是佑果金主中的第一,一箱又一箱的金小判和金银珠宝似冬日飞扬的雪花一样飞进了佑果所在的置屋,而他从来也不会去询问那些金钱的去处,只是定期每半个月见一回佑果,甚至从来没有试图寻求再进一步的想法。 因此祇园中有不少人猜测,浅野城主没有看上其他大名家中的千金公主是因为他真的喜欢上了祇园中的佑果太夫,因为喜欢所以珍之爱之,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佑果太夫退休后就会花费极高的金钱,将祇园中的佑果带回浅野城让他成为城主夫人。 然而对于这样一度甚嚣尘上的传言,佑果和浅野城主皆是微笑而过,既不否认也从没有承认,所以这些沸沸扬扬的传言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不敢随意冒犯,但是每半个月两人都要见一面的习惯却保持下来一直延续至今。 但如果这个传言如果真要两名当事人来澄清的话,得到的绝对会是两人异口同声且坚决肯定的回答:“这绝对不可能!” 佑果说不可能,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对浅野城主根本没有爱情之类的感情,而浅野城主说不可能,则纯纯是因为他是一个无性恋——当然,如果非要说他爱什么的话,那么唯一的选项就是他的浅野城。 一心想要将浅野城做大做强的浅野城主无心应付男女之间门的情情爱爱,一股脑只想钻研怎么赚钱,怎么赚大钱,怎么在赚别的城主的钱的同时还可以不声不响地把军队扩大招兵买马。 只可惜浅野城主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却偏偏遇到了喜欢催生催育的大臣和老妈。 为了堵住浅野城整天哭天抢地让他生少主的大臣的嘴,浅野城主脑筋一转,就把注意打到了祇园里的艺伎身上。 众所周知,祇园中顶级的艺伎都是被当作千金大小姐培养长大的,论起才艺贤淑大概也不输别的大名家中的千金小姐什么了,更不用说能成为艺伎的人,样貌更是一等一的好。当然,这两点对浅野城主来说其实是无关紧要的,因为对浅野城主来说最最重要的其实是艺伎的另一个特点——那就是在职的艺伎除非退休,不然在从业期间门是绝对不会结婚的。 这可太好了,大喜事啊! 所以浅野城主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就去了祇园,挑挑拣拣打算选一位最知情识趣的艺伎当作挡箭牌——他可以回城后对自己的大臣说,他只喜欢那个艺伎,可是艺伎不退休能有什么办法? 然后算盘打得叮当响的浅野城主来到祇园的第一天,便在宴会场上和勉强应付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贵族们的佑果目光相对。 两人立刻一拍即合。 从那之后便在祇园传出了浅野城主和佑果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传言,而浅野城主也很配合地在茶屋里撒了大把大把的小判,就是为了能够和佑果见面。 顺理成章成为浅野城主拒婚理由的佑果对此倒是毫不介意,不如说浅野城主的行为正合他心意——反正浅野城主最开始撒钱见他就是为了名,而他见浅野城主也是单纯的为了利。 既然都是为了名与利,两个人当合作伙伴当的开心,日子一天天下来,也能称得上是一句朋友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了合作伙伴之外的感情……这个问题浅野城主也是问过佑果的,佑果的回答就是一个白眼,“谈感情多伤钱啊。” 浅野城主深以为然。 当然,除了为了让佑果当挡箭牌这一理由之外,浅野城主心甘情愿给佑果花钱的理由也不仅仅是这一条,另一条则是因为浅野城主赚钱的妙计中有不少都是佑果想出来的。 所以每次想出新的敛城中大贵族财产法子的佑果总是被浅野城主投以震撼感慨的目光,并且说:“以后你不当艺伎了,不如去我的城里当财政大臣吧?” 浅野城需要能赚钱干实事的大臣! 因为上周目是资本家儿子所以耳濡目染对一些赚大地主的黑心钱的方法了解的相当透彻的佑果谦虚道:“哪里哪里。” 佑果心知肚明,赚钱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他的目标可不是为了赚钱而已! 深感遇到知音的浅野城主恨不得拉着佑果一起同奏三味线,然后被佑果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浅野城主很困惑:“为什么?” 佑果直言直语:“因为三味线弹起来太阴间门了。” 浅野城主不太了解阴间门是什么意思,不过浅野城主以为这是什么新型词汇,为了不让一心赚钱的自己显得没那么没文化,他也只好板着脸点头说:“你说的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于是佑果又觉得浅野城主是知音了。 互相认为对方是知音的好友就这样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过了两年,浅野城主的领地也不知不觉扩大了一倍,佑果也同样在浅野城主的支持下在几个城池间门声名远播起来。 这应该是合作共赢。 而这次浅野城主邀请佑果茶屋一叙也不是为了别的,恰恰是因为上一次佑果告诉他的赚钱方法这次又帮他赚了一大笔,他是来分享这个好消息,顺便给佑果分红的。 对了,分红这个词也是佑果教他的。 带着一身累赘的饰品和衣服的佑果刚一踏进茶屋的会客间门内便迅速地甩了脚下高高的木屐毫不检点地一屁股坐在了榻榻米的垫子上,一路走过来为了保持高贵端庄的模样不知道花费了他多少力气,现在佑果渴的要死,拿起茶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放下茶杯后,佑果抬眼看向浅野城主,轻声道:“你来了。” 浅野城主同样回答:“我来了。” 浅野城主也不生只是自顾自地囫囵喝着茶水的佑果的气,反而转身从自己身旁拿出了一个十寸见方的木盒。 小木盒打开,里面是塞的满满当当的黄金小判。 佑果被盒子里堆成山的小判晃地眼睛要花了,不过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激动,暂时稳住了作为一名艺伎应该有的稳重 。 “不错,这是我这个月的给我的分红吗?” 浅野城主矜持地点点头:“没错,这是这个月给你的分红。” 佑果很难让自己不乐得笑出声,连忙咳嗽几声将大笑压回心底,手指拂过木盒中一块块黄澄澄的小判,然后抓起一把又松开。 小判摔进木盒中和其他小判相撞,响起清脆动人的声音。 金钱的声音就是好听,佑果陶醉地想。 “浅野,你这家伙还真不错。”佑果看向浅野城主,眼中温柔似水。 毕竟是给钱的家伙,怎么说面子情还是有的。 “哪里哪里。” 而浅野城主咧嘴一笑,手中的折扇一挥潇洒倜傥,同样配合地说:“这不算什么,以后还有更多。” 只是佑果和浅野城主之间门这一层合作伙伴的关系并不为杀生丸所知,在他眼中佑果和浅野这一连串的交谈下来的过程是这样的—— 佑果含情脉脉:“你来了。” 浅野眼神深情如许:“我来了。” 然后风流倜傥的浅野城主拿出一盒金小判讨佑果欢心,而佑果同样喜笑颜开地接受了,看向浅野城主的眼神更加深情款款,比平时见了他还高兴。 很难不怀疑是因为金小判的魅力! 被佑果放在怀中的杀生丸冷着脸想,肤浅的男人! 对杀生丸这样以实力为尊的大妖来说金钱对他毫无意义,所以对于佑果汲汲营营想要赚取金钱的行为,杀生丸只会不屑和无视。 幸好这种话佑果听不到,不然他肯定会非常不爽,并且言之凿凿地反驳,金钱可是人类忠实的伙伴! 谁都有可能背叛你,钱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 也幸好佑果听不到杀生丸在想什么,欣赏了半晌小判相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的佑果笑眯眯地捏起一枚金小判放在怀中白犬的头顶,轻笑着说:“太郎,又可以给你吃肉了哦。” 杀生丸脑袋一偏,金小判从他的头顶滑下落在榻榻米上,他一言不发,更没有看佑果。 生气说不上,杀生丸闭目养神。 应该说,是失望。 佑果对怀里小白狗骤然冷淡下来的态度顿时表现的有些手足无措,他迟疑地摸了摸怀中白犬的毛,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太郎?” 杀生丸睁眼看了一下佑果,然后又冷淡地看向了正好奇地看着他的浅野城主。 因为白犬的个子不高,视线有限,所以在佑果的角度杀生丸紧盯着的地方是他喝了一半的茶水。 佑果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渴了?所以不开心?” 佑果用自己的杯子又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放到了杀生丸的嘴边,这回是低声下气地耐心哄道:“要喝吗?” 半卧的杀生丸依旧不动如山,挥着扇子装逼的浅野城主乐滋滋地看,在见到杀生丸这样不近人情的样子时还颇为嫉妒地说:“明明我们两个认识了这么久,你还没给我倒过茶水呢!为什么不给我倒一杯?我可是你的大金主诶!” 佑果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浅野,心想你和杀生丸能一样吗! 这可是狗狗!一只又乖又漂亮的狗狗!诡计多端的人类离狗狗远点!不要碰瓷狗狗! 不过看在是多年合作伙伴的份上,佑果勉勉强强道:“那好吧,我给你倒一……” 话还没说完,刚才风不动我不动的杀生丸却在此时伸出了爪子按住了佑果即将要抬起来的手,然后低头鬼使神差地在茶杯里轻轻舔了一口。 等到杀生丸停下自己的动作,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背后的毛又瞬间门炸起了一片。 我在做什么?杀生丸沉默片刻,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佑果倒是乐的一直摸正在陷入人生难题中的白犬的毛,只有浅野不理解,只是问:“你就这么喜欢这只狗?” 想起浅野城里几只品种高贵的宠物犬,浅野真诚建议:“我那里有更好的,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要不要我下次给你带一只。” 于是刚才还在陷入人生难题的杀生丸瞬间门抬头,目光如刀一般朝浅野城主砍过去,浅野城主打了个哆嗦,搓搓手臂心里狐疑道:风寒了? 浅野城主真诚的建议佑果也没有接受,反而抱起怀里的杀生丸一点也不介意怀中白犬的抗拒亲密地贴了贴脸,然后拒绝了浅野的好意。 “不了。”佑果笑起来:“我觉得太郎就很好。” 浅野城主眉头一挑:“何以见得?” 佑果笑了笑:“因为我捡到的就是他。”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他,谁让他是我捡到的呢?” “既然是我捡到的,那对我来说就是独一无一的小狗了。” 说完,佑果又低头笑眯眯地看向杀生丸,“你说对不对?太郎?” 杀生丸的爪子曲了曲半合着眼扫过去,还是一言不发。 肉麻。 佑果当他是默认了。 浅野城主虽然不懂这是什么原因,不过佑果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除了分红之外,浅野这次还有另一件事和佑果说。 “你知道前不久死在祇园的那几个疑似被妖怪攻击的武士吧?”浅野说:“我听说有官员找你了?” 佑果梳理木盒中金小判的手顿了顿,接着抬头满脸诚恳地看着浅野城主道:“只是那些人例行检查而已,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 浅野也了然地点头,这件事不是重点,他说的是因为死去的武士而引出的另一件事。 “祇园要打算办一场请神祛邪的祭祀典礼。”浅野城主说:“典礼上需要有表演的巫女跳神乐舞,不过我发现我之前中意的巫女现在去世了,我打算另外找人。” “哦。”佑果漫不经心道:“那你现在打算找谁?” 浅野城主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地不敢看佑果的视线。 “找你。” 59 见此良人 浅野城主说出“找你”时,佑果正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指腹摸索着茶杯上细腻的触感,正规划自己这笔钱该怎么花的佑果还没想好,下一刻浅野城主就给他投了一个惊天巨雷。 就连杀生丸也抬眼看了一下有些悻悻然的浅野城主,一人一犬眼中明晃晃显露出来的满是“你好像有什么问题。” “找我?”佑果指了指自己,几乎要笑起来:“我又不是巫女。” 佑果甚至连那个女都不符合。 浅野城主再了解不过,但他还是苦笑着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浅野城主想让佑果代替巫女担纲不久之后的祭祀典礼也不是没动脑子的一时之热,主要是因为想要挑选一位优秀的巫女来跳神乐舞实在是有些困难。 这件事就需要细说一下了,在这个妖魔四起资源贫乏的时代,作为神道教代言人的巫女实在少之又少,而在这些少之又晒的巫女中身负灵力能够降妖除魔的巫女更是凤毛麟角,极为罕见。 神道教每每培养出一个拥有灵力的巫女都要花费极大的心血,自然当作是珍宝一般小心呵护,没有什么重大事件是很难将珍贵的巫女请出山的,更不用说是在祇园里跳一场不怎么重要的神乐舞了。 至于为什么不让浅野国自己的巫女来?浅野也不是不想,只是浅野国的大巫女已经年老体弱也没有继任者,显然不适合在舟车劳顿后在祇园跳神乐舞了, 既然神道教中珍贵的巫女不行,那别的也可以吧?浅野城主便将自己的主意打到了并不在神道教中任职的其他有名的大巫女,幸好,在神道教之外还真让浅野城主找到一位灵力强大年轻貌美住的地方还距离浅野城比较近所以方便来回的巫女出来。 那名巫女名叫桔梗,是武藏国枫之村的人。 得到大臣推荐的浅野城主喜形于色,立刻就派人前往武藏国的枫之村去请桔梗巫女来祇园帮忙举行一场祭祀典礼,然而左等右等,浅野城主等到的却是自己排出去的人马哭丧着脸回来,告诉他桔梗巫女不久之前已经死在了一场半妖造成的混乱之中,为了封印那个半妖,桔梗不仅付出了生命,甚至连尸体也在村子里火化了。 这消息堪比晴天霹雳,浅野城主扶着额头想了半天,最后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选项。 距离祭祀典礼的日期越来越近,浅野城主也越来越头疼巫女的人选,最后还是身边的近臣谄媚地提出了一个提议:“既然城主现在找适合的巫女不方便,不如找一名合适的女性来代替跳神乐舞的巫女好了?” “只要身体和心灵保持纯洁并且虔诚地信奉神灵的话,神灵也不会降罪于大人的。” 虽然浅野城主第一反应就是狠狠驳斥了这位近臣的提议,但是这句话也切实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了痕迹,他不可谓不心动。 只是身边适龄的女子太少,大臣家中的千金显然也不适合泡头露面,左思右想之下,浅野城主想到的人选竟然只剩下自己的“知音”,佑果太夫了。 虽然身处祇园,但是艺伎相比于千金小姐除了家世之外也差不了什么,更何况在这个流行走婚制的时代,也只有艺伎毫无疑问会保持着纯洁的身体一直干到退休了。 既然样貌才艺纯洁样样不缺,那唯一剩下的就是灵力,而这点也不难做到,因为表演神乐舞时释放灵力主要靠的是巫女手上的道具神乐铃,而带着灵力的神乐铃可以暂借大巫女的使用一下。 浅野城主坐在一旁分析地兴致勃勃,目光闪亮,就差对佑果说“你快同意,你快同意”之类的话,然而佑果兴致缺缺,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后说:“我不要。” 而杀生丸看着浅野城主,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略带讽刺的笑意。 浅野城主的笑容顿时垮在了脸上,一张俊脸萧瑟凄楚,可怜兮兮地问:“为什么?” 佑果心道我又不是女人,要是真扮成巫女在祭祀台上跳神乐舞,神灵万一心血来潮过来看一眼台子上表演的巫女发现其实是个男人怎么办? 这个世界可不像猎人世界,是真的有神灵存在的世界,佑果可不想自己在这边活的好好的,半中间忽然天降一道神雷将自己劈成一块焦炭。 他就算要重启重来一周目,也绝不要是因为这种本可以避免的理由。 但是这种话自己心里清楚,说给浅野城主就不行了,佑果只是眨眨眼,用无可奈何的神情说:“我不行,你选别人吧。” 浅野城主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为什么不行?” 佑果不便解释,只好转移视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杀生丸的身上,轻咳两声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跳舞水平太差,大概没有办法跳好神乐舞。” “而且学神乐舞也太浪费时间了。我还要陪我的太郎,对不对?太郎?” 佑果心心眼捧起怀中的白犬作势要亲亲,下一秒就被白犬柔软的粉色肉垫挡住了。 佑果哭丧着脸:sad。 虽然佑果说自己舞蹈水平差劲,可是众所周知,一名优秀的艺伎声体形表样样都要俱全,更不用说舞蹈了。 浅野城主:……:) 你仿佛是在跟我开玩笑。 而杀生丸只是轻抬视线,目光扫过正装作若无其事的佑果平坦的胸口。 杀生丸:呵。 “三箱。”浅野城主一脸肉痛,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三根手指对佑果说:“三箱金小判,这样可以吧??” 他以为佑果不同意是价格没到位,毕竟他相当清楚自己的“知音”同他一样,都是金小判大神的忠实信徒。 佑果目光震动:……狠狠的心动了。 可是这实在不是金小判到不到位的问题,而是因为佑果虽然爱钱,但是更加惜命。 他咬着牙,颤抖着手臂抱紧怀中的杀生丸道:“……真不行。” 杀生丸:…… 他听出了佑果声音里的蠢蠢欲动。 浅野城主继续咬牙:“四箱!” 佑果:“……这真不是……” 浅野城主加大马力伸出了他的整只手:“五箱!” 佑果:“成交!” 杀生丸:……他就知道! 当然,虽然有金小判魅力的因素在内,其实最大的原因则是因为系统恰时出声了。 “同意也没关系。”系统说:“不会有事的。” r/> 佑果立刻喜笑颜开:“诶诶诶?为什么?” 系统说:“你以后就知道了,所以没关系,答应吧。” 于是在浅野城主说出五箱金小判的下一秒,佑果就干脆利落地点头同意了。 “咳,主要不是因为五箱金小判。”佑果表情诚恳道:“我这是为了帮朋友的忙,帮忙,谈钱就俗气了。” “为了祇园考虑,跳神乐舞算什么困难?我马上就能克服!” 浅野城主死鱼眼:“那钱就不给了?” 佑果脸色一瞬间狰狞起来,抓住浅野城主的衣领说:“你说什么?” 浅野城主:…… “不……”浅野城主虚弱地说:“我是说,五箱金小判,一个子也不会少。” 佑果满意点头,“不错。” 旁观的杀生丸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佑果这个男人了…… 立刻白赚五箱金小判的佑果心里美滋滋,看着表情凄风苦雨的浅野城主矜持地点点头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天小判送到置屋,我跟着你的人去学神乐舞。”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男人还是一城之主,浅野城主恨不得以身代之替佑果去跳神乐舞了。 五箱金小判,他要花两个月才能赚回来啊qaq 商量完这些事,时间也不早了,佑果在临走前理了理衣服,随口问道:“对了,要祭祀的神灵是哪一位?” 浅野城主道:“是大国主。” 佑果不认识,不过可以学习,离开前便随意摆摆手说:“哦,我知道了。” 只有杀生丸抬了抬眼皮,鎏金色的眼中晦暗不明。 * 浅野城主的痛悔自己损失的金小判这件事暂时压下不论,穿巫女服跳神乐舞这件事也完全不被佑果放在心上,毕竟从来到祇园这么些年他也都是穿着女式和服过来的,所以跳个舞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抱着杀生丸回到置屋的佑果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有舞子见了很好奇地凑过来询问:“佑果太夫?为什么这么开心呢?” 见到置屋里乖巧的舞子们佑果原本快要笑烂的脸终于和缓下来,抬手轻轻拍了拍年幼的舞子们的后背,佑果笑眯眯地说:“因为要给大家换新衣服了,所以很开心。” 舞子们不知道自己换新衣服是因为什么,不过这样令人愉快的消息还是很快地传遍了整个置屋,欢快的女孩子们像小鸡们一样围拢过来,叽叽喳喳地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话。 “是真的吗?佑果太夫?” “我可以选喜欢的和服吗?我想要有樱花图案的,春天穿上一定很好看!” “我喜欢……” 虽然小姑娘们说起话来有些混乱,不过佑果并不觉得吵闹,一个个摸着脑袋让舞子们睡觉之后,佑果便迎面遇到了置屋的老板娘初杏。 初杏正站在站在障子门边,看着年幼的舞子一个个去睡觉后才看向佑果,斟酌着口吻说:“你确定要去表演神乐舞吗?” “你为什么会同意?”佑果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不会再更改,初杏也清楚他的性格,可是她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地问:“神灵会不会降罪?” 初杏是担心佑果的,虽然最开始买下佑果只是为了培养佑果成为名动一时的艺伎赚钱,但是这些年下来,如果说没有感情那才有问题。 佑果浅浅笑了笑:“没事的。” 他打开装着金小判的木箱,手指拨动着里面金光闪闪的小判,很无所谓地说:“更何况还有五箱金小判,就算不行我也要闯一闯了。” 初杏神色中略微动容,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将今日医生新送来的药膏放在了桌上。 “记得换药。” 初杏离开了佑果的房间,于是屋子里只留下佑果和杀生丸两个人。 杀生丸看着打开的木箱,箱中的金小判在橘色的油灯的映照下越发显现出闪亮的光泽,佑果兴趣缺缺地拨弄了两下就抬手关上了木箱,转而看向了桌上的药罐。 在佑果眼中只是一只小狗的杀生丸眼睁睁看着佑果解开衣领抽出了包扎着纱布的手臂,雪白的皮肤因为穿着层层叠叠的和服行走而沁出了一丝丝薄汗,薄汗在暴露在空气中瞬间便变干了,越发衬的佑果肌肤粉白,白色的纱布在重力的牵引下掉在榻榻米上,粉白的皮肤中一道五六寸长的深粉色伤痕横亘在原本光滑细腻的肌肤之上,显得突兀又不自然。 白璧微瑕,差强人意。 杀生丸落在佑果手臂上的目光微微一动,半卧在佑果的身边不声不响。 佑果垂眼一看,微微笑起来。淡绿色的药膏被佑果用指腹一点点地抹在那道伤疤之上,微凉的药膏在用纱布包裹起来反而会蹭掉不少,所以在抹完药后佑果一般是不会再用纱布包裹起来的。 他换了衣服清洗一番后才和衣入睡,还没有好全的手臂则被他放在被子外透气,佑果吹灭灯闭眼浅眠,入睡前小声地对还清醒着的白犬道:“晚安。” 月明星稀,安静下来的祇园只能听到窗外传来的阵阵虫鸣,黑暗中杀生丸那双鎏金色的瞳孔如缓缓流动的岩浆一般耀眼,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终于抬起脚走到了浅眠的佑果身边。 垂眼看着放在被子外的那只雪白的手臂,杀生丸沉吟片刻,垂首在伤痕处轻轻地舔了舔。 荧绿色的妖力附着其上,不动声色地催促着手臂上狰狞的伤口一点点愈合。 然而杀生丸终究对治愈类的妖力使用的并不熟练,不过三四息的功夫本就稀少的妖力又见了底,杀生丸闭上眼低低的喘息了片刻,准备起身离开休息时却蓦然被转醒的佑果抓住了爪子。 “太郎?你在做什么?”佑果表情惊讶。 杀生丸:…… 目光投向肉眼可见恢复了许多的伤口,佑果心中微微一动,抱起杀生丸就是狠狠一口。 “乖崽,知道你心疼我,不过舔伤口就免了。”佑果语重心长一脸感动道:“虽然我知道狗狗之间舔伤口可以消毒杀菌促进伤口愈合,不过这样不干净,所以还是算了吧?” 杀生丸:…… 消毒杀菌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懂,不过并不影响杀生丸面无表情地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佑果的鼻尖一口。 哼! 60 见此良人 第二天佑果就是顶着鼻尖上一道浅浅的牙印去浅野城主府上神乐舞课的。 虽然那道牙印很浅,也许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消退,只是牙印在鼻尖这样暧昧的地方出现,很难不让身为直男本男的浅野城主想歪。 于是抓心挠肝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浅野城主在佑果准备换巫女服之前先试探性地小声询问佑果,“佑果,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了?” 问这句话的浅野城主本身对佑果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的,毕竟他的全部身心已经献给了浅野城,但是对佑果没有非分之想,却不代表浅野城主对佑果的感情生活没有好奇心——换句话说,如果你知道自己身边的和你一样是寡王的朋友感情生活忽然有了柳暗花明的时刻,你也会像浅野城主一样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的, 而拿着白衣、襦袢和绯袴的佑果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然后朝浅野城主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出来。 “你猜?”佑果说。 只是玩笑一般逗乐的话却被浅野城主当了真,他竟真的蹙眉思索起来,甚至掰着指头细想和佑果关系良好的几名客人之中,有哪一位是值得佑果交往的人选。 只是千挑万选,浅野城主心想,还是不行。 不管是谁在浅野城主的眼中都远不如自己优秀,而佑果喜欢那些人都不喜欢自己的这种可能性被浅野城主远远的抛之脑后。 而那些自诩风流倜傥的贵族和商贾也是绝不会做出在佑果鼻尖上咬出痕迹这种非常不优雅的举动的。 我这么优秀,如果佑果真要喜欢一个人,那必然是我才对!浅野城主挺起胸膛,不过他这样想也不是因为自己对佑果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而纯粹是作为一名优秀的大猪蹄子,浅野城主对自己非常自信罢了。 所以在排除掉所有最不可能的选项后,浅野城主便将目光放到了最后一个选项中。 唔……虽然这个选项的可能性也非常的低,不过众所周知,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即使再怎么不可思议,那也是真相。 所以在思考片刻后,浅野城主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该不会给自己偷偷找了一个小情人吧?” 佑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平复好呼吸后佑果就用另一种新奇的眼神看着浅野城主。 他没想到,浅野城主居然还有这样脑洞大开的时候。 可是怎么说呢……佑果想了想,从某种程度上说,佑果还真是给自己偷偷找了个小情人——只是这个小情人在种族这方面上,有那么一丢丢的问题。 但是这种问题就不便让浅野城主知晓了。 佑果没有回答浅野城主的话,浅野城主眼中一亮便当佑果默认了,骨子里是有那么一点离经叛道的意思在的浅野城主克制着自己极为膨胀的八卦欲,压低声音和佑果说:“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佑果当然不可能告诉浅野城主是谁,不过看着浅野城主这幅兴致勃勃的模样,他潜藏着的恶作剧的因子在此时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你想知道?”佑果说,他抬手朝浅野城主招了招手,示意附耳过来。 浅野城主也非常配合地将脑袋侧过来,然而佑果声音都飘到了他的耳边,他听到的却是一句笑嘻嘻的:“那是太郎咬的。” 浅野城主一时片刻还真忘了佑果养的白犬取名叫做太郎,站在原地愁眉苦脸地思索了半晌,直到佑果离开这里去换巫女服时都没有想起来。 于是他招手问了身边的近臣,清清嗓子摆出一副沉稳老成的模样道:“佑果太夫身边有谁是叫太郎吗?” 近臣摸不着头脑,看着自家城主道:“那是佑果太夫养的白犬,城主,您有兴趣吗?” 浅野城主:…… 知道自己被耍了一通的浅野城主十分怨念地道:“没什么,离开这里吧!” * 因为要练习神乐舞的缘故,佑果最近这些天都是早出晚归,回来基本就是气喘吁吁倒头便睡,所以最近连和杀生丸相处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佑果为了那五箱金小判可谓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毕竟拿了钱就要有职业素养不是?只是他这样的想法对杀生丸来说并不明白,在他眼中看到的,就是佑果每天早出晚归和浅野城主凑在一起整天厮混,回来后甚至连毛也不怎么给他顺了!只是敷衍地说一句晚安,接着又是周而复始。 杀生丸眼神冷冰冰。 这个铲屎官实在太不合格! 因为铲屎官的不合格,杀生丸心里便十分不快,然而这种不快的原因从何而来,杀生丸心里虽有些猜测,却始终将这种感觉忽视在心底,只想或许是因为内伤迟迟无法恢复导致妖力也恢复缓慢的缘故。 所以佑果不在的时间,杀生丸也时常会在置屋中“失踪”,失踪的大部分时间杀生丸其实只是跑去祇园外的地方猎杀一些妖怪来补充妖力,但是在置屋中舞子们眼中,却是让人担忧不已的行为。 舞子中最年长的芽衣自告奋勇,告诉了披星戴月从浅野城城主府那里回来的佑果小白犬最近经常失踪的事情,“不管的话,大家都担心它会不会在什么地方受伤后被别人带走。” 芽衣的担忧是真情实意的,虽然杀生丸变作的白犬其实和年幼的舞子们并没有多么亲近,但是出于大妖对幼崽的忍耐也算是温柔,所以投桃报李,年幼的舞子们也极为牵挂小小的白犬。 可是白犬远比她们想象的要强大,佑果在系统的通 知下其实知道杀生丸在做什么,但是这件事不能让芽衣他们知道,只好摸摸姑娘们的头道:“没关系,太郎很聪明,他不会有事的。” 最近为了神乐舞和祭祀的事情佑果忙的有些焦头烂额,所以对杀生丸的事就有些松懈了,佑果只说:“太郎会回家的。” 同样卡着点从外面赶回置屋的杀生丸闻言停在原地。 一双鎏金色的兽瞳微微眯了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佑果一点也不担心他在外面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的话,他便变得十分不快。 白犬站在一旁分外显眼,佑果话音刚落就听到芽衣惊喜地喊:“诶?太郎,你回来了?” 佑果同样转过头去,一双晶莹黑亮的眼睛看向幼犬时便弯成了月牙,佑果弯腰想要像以前一样摸摸杀生丸的毛时,这次却被杀生丸轻轻避开了。 佑果微微一顿,愣在原地。 这还是头一次,佑果垂眸细思,生气了? 没有立刻哄正在闹别扭的幼犬,佑果看着芽衣笑着说:“你看,太郎这不是回来了吗?” 芽衣放心的点点头。 和佑果简单地交谈了两句后芽衣就要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只是在离开前她又回头问:“佑果太夫,你为什么会答应城主邀请你跳神乐舞的请求呢?” 所有人都认为是因为浅野城主给的价钱多,可是芽衣却觉得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佑果却笑了笑,口吻随意道:“就是因为浅野他给的金小判够多呀。” 佑果接着说:“钱能买到很多很多东西,它现在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必须要赚很多钱才可以。” 杀生丸看向佑果,他再一次意识到佑果的怪异。 佑果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将自己对金钱的渴望说了出来,在这个人类不管做什么坏事都要为自己扯一层遮羞布的时代,他居然丝毫不在意地表露自己对金钱的渴望会遭人鄙夷这件事。 真是……杀生丸皱着眉头想,然后做出了和以往一样的评价。 奇怪的人类。 对于佑果的回答,芽衣略带茫然地看了看眉眼含笑的佑果,苦恼极了,“好吧……” 芽衣离开了佑果的房间,佑果卸下身上沉重的衣物整理好放在一边,然后懒散地仰面躺倒在自己的床褥上,疲惫又撒娇一般地喃喃自语:“好累啊……” 虽然神乐舞真正说起来并不复杂,但是每一步都要求的无比精准细致,这一天天下来佑果的肢体动作不知道被前任巫女挑了多少错处,实在筋疲力竭没有心力再搞别的什么事了。 好不容易缓和过来,佑果翻身看向一旁正襟危坐居高望着他的白犬,然后微微翘起嘴角打着哈欠说了一句,“晚安。” 双眸微合,很快房间里就响起佑果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他睡的多香就代表他醒来的时候有多累,杀生丸复杂地看向正在沉眠中的佑果,然后跃下桌面轻轻踱步到了熟睡的佑果身边。 睡的太快,连被子也没有盖好,宽松的衣襟将佑果胸前一片光滑细腻的皮肤都露了出来。 白犬在黑暗中凝视了佑果的睡脸半晌,接着妖力微微涌动,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墙上的阴影一角忽然变大扭曲,直至最后变成了一个人形。 暂时恢复小半刻人形的杀生丸脸庞俊美,面无表情望着人时目光好像如霜雪一般冰冷的月光,比起妖怪,他更像是从月宫中走下来的神灵。 神灵垂眸打量着面前呼呼大睡的人类,向来出尘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可以称之为疑惑的神情。 那丝疑惑很快消失在杀生丸的脸上,他又恢复了往常冰冷无情的模样,然后表情冷峻的神灵抬手揪起了一截被角,以非常简单粗暴的动作将被子外的佑果裹了进去。 这次一点皮肤也没有露出来。 被裹紧被子里的佑果皱了皱眉,不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满是金光闪闪的小判,几乎将他淹没,佑果咧着嘴几乎把脸笑烂,一个劲地喊:“我的宝贝,我的宝贝。” 佑果伸出手试图抱住一动不动的和他差不多大小的金小判,在金小判试图挣扎出他的怀抱时,佑果非常不乐意地抱紧,然后朝心爱的小判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不要离开我……”佑果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杀·小判·生丸:…… 被佑果强人锁男的杀生丸脸上的表情略有些松动,接着怀中的佑果便继续喃喃道:“我的小判……” 杀生丸:…… 奇耻大辱! 冷着脸掰开了佑果的手,杀生丸又一次变回了白犬的模样,冷冷地挥爪拍上了佑果的脸。 小判?杀生丸扯动嘴角冷笑,呵,贪婪的人类。 被自家狗狗揍了一拳的佑果终于在此时正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地瞧着身前的白犬,佑果还以为杀生丸是在撒娇,于是长臂一揽将小白犬抱在怀中蜷缩进了被子里。 下意识地顺了顺毛,佑果闭着眼睛低头胡乱温柔地亲了亲怀中的白犬,声音沙哑道:“乖乖的,太郎,我们睡觉吧。” 肉垫贴在佑果皮肤上导致进退两难的杀生丸:…… 不、不知廉耻!!! 61 见此良人 邪见在离开西国后就抱着杀生丸给他的人头杖一路奔波,马不停蹄地朝祇园所在的方向走去。虽然在西国宫殿里因为看到杀生丸被人类抱在怀中的画面而感到过于惊悚,不过邪见心里对于杀生丸的崇敬之心终究是占了上风,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归咎于杀生丸为了养伤所以不得不暂时屈从于人类魔爪之下的隐忍。 凭借着极为强大的脑补能力,邪见将自己脑补了一个泪流满面,抬手用袖子盖住眼睛飙着眼泪狂奔喊道:“杀生丸大人,邪见就要找到你了!!!” 身处祇园中的杀生丸皱起眉头,忽然感觉一阵烦躁。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到底主仆共事了许多年,杀生丸只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这种感觉的由来,是邪见。 但是与邪见脑补的东西恰恰相反,现在的杀生丸的生活虽然不能说的上是乐不思蜀,但也是完全的衣食不愁,至少在祇园这里,他的日子也远远比生活在祇园中某些地方的游女要幸福很多。 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不仅放着喷香的烤肉,还放着新鲜的生鱼片,鲜肉的香气只往人的鼻子里钻,杀生丸却只是蹙着眉头一脸抗拒。 他不需要人类的食物,从人类的食物里杀生丸无法获取到任何力量,所以对他来说,就算有再多的山珍海味放到他面前也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可芽衣不知道,她半蹲在榻榻米上,好奇又担忧地看着微微昂着头的小白犬,然后歪着脑袋和身边的佑果说话:“佑果太夫,太郎又不吃饭了。” 佑果知道为什么,于是他垂下眼含笑看着倔强高傲的小白狗道:“算了,太郎不吃的话大概就是还不饿,不用担心。” 虽然听佑果这样说,但是芽衣还是担忧地叹气,接着看向身边已经穿好和服的佑果,灵光一闪道:“太郎是不是在和佑果太夫你闹别扭?” 佑果轻轻挑眉,轻声道“嗯?” 杀生丸的目光也凉嗖嗖地落在芽衣身上。 小孩子那里有那么多的心眼,嘴快地将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和盘托出,“佑果太夫去城主那里学习神乐舞的时候太郎就开始整天失踪了,也不好好吃饭,它是不是在生气佑果哥哥不陪它?” 在佑果身边总是很自在的芽衣习惯性地将太夫的称呼换成了亲近的哥哥,她说的很自然,却完全没有发现一旁的小白狗已经生气地炸起了毛。 “一派胡言!” 杀生丸低吼了一声,只不过幼小的身躯限制了他的发挥,听起来像是撒娇。 杀生丸:…… 更生气了。 芽衣一无所知,还在继续说:“而且每天太郎只在佑果哥哥你回到置屋之后才出现,吃东西也是佑果哥哥你在喂,所以太郎现在是不是离不开你呢?” 小姑娘的话可谓是一鸣惊人,杀生丸眼神越发冷淡,甚至带上了一些薄怒。 他杀生丸才不是这种妖! 杀生丸的视线向一旁的佑果看去,恰好看到佑果落在他身上的意味深长又带着一丝得意的小表情。 “哦……”佑果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吗?” 杀生丸冷淡地想:不是。 只是不能说话的人没有什么发言权,佑果捞起地上的白犬便捧着脸在杀生丸伸出爪子抵挡之前在他脑袋瓜上烙下一吻,撸着那身顺滑的皮毛表情幸福地说:“没关系,太郎,我也很爱你哦。” 杀生丸面无表情。 如果说第一次应付这种场面杀生丸还有些混乱且无措,那现在在佑果身边已经待了不少时间的杀生丸已经逐渐习惯,甚至能够游刃有余地应付佑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且逐渐膨胀的疼爱欲。 这种时候顽强抵抗不是正确做法,因为越抵抗反而越会激发起佑果的征服欲,最终的结果十有七八都是佑果亲个爽之后才会放开,如果就那样顺其自然,反而不会经历那么多折磨了。 满意地亲完自己的小狗后佑果就施施然地放下,他今天还需要去浅野城主那里继续学习神乐舞,不过距离祭典也没有剩下多少天了,所以神乐舞现在已经学了七七八八的佑果也没有之前那么忙碌疲倦,在坐上离开祇园的马车之前,佑果还将之前买来的金平糖一颗颗地放到送他出门的舞子的手心里。 “我很快会回来的,你们要乖乖的。” 佑果说完得到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回答后将手里的最后一颗糖放到了杀生丸的唇边,笑眯眯道:“这是太郎的。” 杀生丸不动,佑果的手也没有收回来,僵持了片刻后杀生丸无可奈何地卷去了放在唇边的糖粒,甜甜的味道很快在杀生丸的嘴巴里化开,变成一股甜水流进胃里。 佑果笑起来,亲密地摸摸白犬的耳朵,声音都放轻了,“好乖。” 杀生丸没忍住抖了抖耳朵,然后看着佑果的马车一点点地驶离了祇园。 迎着阳光的马车逐渐变成一个圆点消失,杀生丸目光沉沉转身打算离开,却在片刻后被芽衣抱起来。 “太郎。你又要去哪里?”芽衣抱着小白狗问,“佑果太夫让我照顾好你,所以你不能乱跑哦。” 杀生丸蹬了蹬腿,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后眼神越发冷淡起来,被芽衣抱着回到了房间里。 作为艺伎预备役们的舞 子也并不是每天都无所事事的,想要成为优秀的艺伎每天要上的课程都必不可少,不管是茶道、插花、音乐还是歌舞、礼仪,她们样样都要做到最好,要完美到挑不出一丝错处。 繁重的课业让芽衣无暇顾及佑果让她照料的小白犬,只好放在舞室里,在上课的间隙中时刻注意一下,于是走神的后果就是芽衣被礼仪老师敲了手心,白白的掌心顿时红肿成一片。 光是碎步行走和坐卧芽衣就被挑出了七八个错处,同一个动作做了上百次礼仪老师才勉勉强强颔首算是通过,杀生丸在一旁看完了整个过程。 人类真是善于折磨自己的生物。杀生丸冷静地思考,他想起佑果,于是思绪又顺理成章地跑偏。 他当初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休息的时候初杏来看了一眼,自然就发现了坐在一边偷偷掉眼泪的芽衣。她看着芽衣好像看到了过去的佑果,初杏不免有些恍惚,不过她很快回了神走到芽衣面前,收起了刚才略微柔和的表情,重新变得冷硬起来。 “为什么哭?”初杏道:“你是要成为艺伎的,哭难道能让你学会那些才艺吗?” 芽衣咬着嘴唇摇头,她有些怕初杏,但也没那么怕。 站起身又独自练习了多遍的芽衣擦着汗水停了下来,她看向初杏终于得到老板娘认可的点头。 初杏说:“不错,还可以再进步。” 芽衣松了口气,然后露出个笑来,她看着初杏,又有些好奇地问起了佑果:“佑果太夫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呢?” 初杏道:“也许很快。” 看着安静的舞室,初杏眉目间多了许多怀念,她的声音温和下来,和压抑说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佑果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不过那时候他承受的压力要比你现在多许多。” 听到自己喜欢的佑果太夫的事情芽衣便迅速精神起来,就连一旁闭目养神的白犬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初杏口吻平淡,她说话并没有经过什么修饰,但是听起来仍是让人如沐春风。 “佑果被他的父亲卖到置屋时大概十岁。”初杏道:“我刚刚买下这间置屋成了老板娘,第一眼见到这孩子时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成为祇园未来最好的艺伎。” 祇园的艺伎也许面对客人时温顺服从的,但是最好的艺伎却不仅仅是温顺驯服,还要有充满锐意的傲气。 “他的眼睛很亮。”初杏一边回想一遍说:“虽然瘦的皮包骨头,但是他太漂亮了,我以为他是个女孩,所以毫不犹豫就从他父亲手里买下了他。” 那时候初杏还野心勃勃,想要培养出祇园中最有名的艺伎,所以看到佑果后就毫不犹豫地出手买下了他,后来发现佑果是男生后初杏大发雷霆,因为男生是做不了艺伎的,她花出去的钱等于扔到了水里。 生完气后的初杏本来准备放弃佑果重新买一个小姑娘,可是她还没有行动就被佑果拦住了。 才养起一点点肉的佑果抬着头看初杏,月亮落在他的眼睛里,初杏又一次看到了她第一次见到佑果时的眼神,锐意的,骄傲的,沉默无声地燃烧着。 佑果说:“我可以成为祇园里最好的艺伎。” 初杏不相信,冷笑道:“你是个男孩子。”男孩子怎么当艺伎? 而佑果只是歪了歪头,轻声道:“为什么不行?” 初杏一愣,她看着穿着和服雌雄莫辨的佑果,心里真真切切地生出了迟疑之心。 是啊,为什么不行?难道那些人还能扒开佑果的衣服看吗? 在房间里想了一天一夜的初杏最后咬牙拍板决定将佑果的身份隐瞒下来,花了大价钱请来最好的老师教导佑果有关与艺伎的一切。 “虽然他是个男孩子。”初杏说:“可是表现却比祇园中任何一个女孩都要好。” 这并不是什么天赋所在,而是他要付出的努力和辛苦是以数十倍来计算的,脚底的水泡磨破了,手指插花时被花刺划伤,淋了雨水生了重病也要继续上课,被老师打肿小腿后还要咬着牙一遍一遍地跳舞,什么苦佑果都咬着牙忍了过去。 初杏那时候就静静地观察着佑果的一举一动,心中震惊,那时候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祇园绝不是佑果最后的归宿。 他迟早都会离开这里。 “佑果太夫会哭吗?”芽衣小声问:“被老师打真的好痛。” 初杏摇了摇头,淡淡道:“从他来到祇园到现在,我从来没见到他哭。” 毅力惊人的家伙不管在哪里都能闯出自己的天地,佑果和初杏相辅相成,初杏也实现自己的梦想,培养出了祇园中最好的艺伎。 “他迟早会离开这里的。”初杏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芽衣的肩膀,“这里留不住他。” 芽衣难过起来:“佑果太夫会离开吗?” 初杏平静道:“也许是因为浅野城主,也许是因为别人,也许只靠他自己。” 杀生丸闭上眼睛。 他不觉得初杏口中的佑果和现在的佑果有什么的相似的地方,可想到佑果的眼睛,杀生丸顿了顿。 倒也说得上很亮。 62 见此良人 今天的礼仪课结束的很早,下了课芽衣便兴奋地穿好木屐跑回了置屋。 但是佑果还没有回来,芽衣失落地坐在长廊上摆了摆腿,在看到院子里缓步行走的小白犬时,芽衣对着杀生丸自言自语:“佑果太夫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听说最近有妖怪在附近出现,如果佑果太夫遇到就不好了。” 小女孩的喃喃自语自然是不被杀生丸听在耳朵里的,他走到佑果的房间门里在为他准备好的软垫上趴卧好后便准备闭目养神,然而时间门从指缝间门一点点溜走,杀生丸的耳朵抖了又抖,却始终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 从软垫上起身站起来,杀生丸看了看逐渐下落的太阳,然后跳上了窗沿。 如果有人看到,就会发现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脸上居然人性化地出现了可以称之为严肃与烦躁交织的表情。 接着窗沿上雪白的小狗纵身一跃,消失在祇园的巷子里。 * 佑果身上的气味很独特,浓烈却并不难闻,杀生丸行走在路上循着沿途残留的气味一直向着浅野城的方向前去,只是行走到半途,属于大妖怪血脉的香味便在这期间门吸引来了不少贪婪的妖怪。 流着口水的妖怪们对行走在小路上的白犬垂涎欲滴,单是香味便足够勾起它们疯狂的贪欲,只要能够分到一点点杀生丸的血肉就足够让那些妖怪能力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很少有妖怪能够抗拒这样的诱惑,尤其是这样的诱惑目前看起来还是衣服弱小的模样。 终于有按捺不住对大妖血脉渴望的妖怪飞身朝杀生丸扑上去,紧接着接二连三地又有妖怪跳了出来,那些蜂拥而至的妖怪瞬间门淹没了杀生丸。 白光闪过,一只修长的利爪撕破了包围圈,飞溅的血肉瞬间门炸开,零零碎碎地散落在地上,从血雨中走出来的杀生丸扎染着红梅的衣服上滴血未沾,雪白的发丝被迎面而来风轻轻吹动,甩了甩手指上沾到的血迹,杀生丸对周围草丛中瞬间门惶恐起来的小妖们视若无睹,一步步地从四散的妖怪尸体中穿过。 再走到浅野城附近时,杀生丸的原本模样已经不适合靠近了,有别于人类的外表很容易就会被认出来是妖的身份,他虽然无所谓,然而身处浅野城中的佑果作为人类和妖关系匪浅就一定会受到各处的针对指点。 重新恢复白犬外表的杀生丸很快遮掩过了守卫的耳目,轻而易举地走进了浅野城中。 佑果的气味越来越浓,杀生丸一直走到一扇木门前才停下脚步,木门内乐器的节拍还没有停下,杀生丸能够清楚地听到神乐铃的响声和衣料摩擦时的沙沙声。 没有等木门开启,杀生丸观望了一下院墙的高度便轻松地跳上了墙沿,风恰好在此时吹了过来,杀生丸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被风吹散的云将遮挡着的阳光洒落下来。 金色的阳光落在院中正举着神乐铃举臂挥动的佑果身上,此时一道光柱恰好落在他的脸上,将他本就浓烈美丽的眉眼照耀的越发摄人心魄,漆黑的眼珠和棱形的唇瓣对比强烈,穿着素色的神乐服的佑果表情沉静下来时在这一瞬间门竟真带上了如神灵一般超脱世俗的薄凉之感。 握着金色神乐铃的佑果轻轻一挥,精纯《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牢记网址:m.1.的灵力便随着神乐铃向四散开。 杀生丸被这四散的灵力轻轻打了一下,他略略有些失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浅野城里邪气妖气少的可怜,他想他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半蹲在墙沿上的白犬并不引人注目,不过却难以逃过院中佑果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出现在这里的杀生丸的身影,佑果微微惊讶,接着流畅而自然地接上了动作,在转身朝白犬所在的方向看去时佑果下意识地朝那里送出一个微笑。 佑果嘴角翘起的弧度瞬间门冲淡了刚才的薄凉感,被报之以微笑的杀生丸目光微微一沉,从墙头一跃而下。 神乐舞很快到了尾声,佑果在停下地一瞬间门便放下了手中的神乐铃朝杀生丸所在的地方跑过去抱起了走过来的白犬。 “太郎,你怎么来了?”佑果将脸埋进那身蓬松柔软的毛发里深吸了一口气:“是来找我的吗?” 杀生丸偏了偏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用鼻尖碰了碰佑果微凉的脸颊。 佑果心都要为白犬刚才的动作融化了,谁能抗拒一只可爱的小狗?正好今天的东西已经结束,佑果抱着怀中的杀生丸换掉了衣服,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已经完全遗忘怀中的白犬可以变成人形的佑果亲密地撸动着怀中杀生丸的毛发,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刻,车轮咕噜咕噜地向前行驶,还没等多久佑果便听到马车外有些震惊的声响。 “这……这是?” 佑果眉头微蹙,撩起帘子朝外看去,却看到前方四散的妖怪的血肉。 佑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垂眼看向怀中闭目养神的白犬,手指在雪白的皮毛间门轻轻滑过。 “走吧。”佑果对赶车人说:“不用怕都已经死了,所以不会有危险的。” 赶车人点了点头,马车继续转动起来。 膝上的白犬却在这时忽然抬起了头,抖动的耳朵表明他听到了什么声音,佑果有些懵懂地看向杀生丸,他直觉杀生丸发现了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刚才还沉睡的白犬跳下佑果的膝头跑出了马车,佑果阻拦不及,伸出的手臂只搂住了空气,“太郎——!” 杀生丸微微一顿,他回首看了眼逐渐远去的马车低低吠了一声,还是没有跟上去。 佑果隐约意识到杀生丸是有事要做,他没再继续喊,而是沉默地坐在马车里逐渐离开,在这一瞬间门,佑果忽然感觉空落落。 杀生丸离开是有理由的,人类的耳朵不如妖的灵敏,但他可以轻易地听到逐渐靠近的邪见的喊声。 举着人头杖的邪见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气喘吁吁,迎着夕阳还在思考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杀生丸的邪见却在此刻忽然看到背着落日逐渐走来的一道身影。 溶在落日余晖中的身影由扭曲逐渐清晰,邪见揉了揉眼睛,在看清走近的人是谁后终于忍不住飙出眼泪,连滚带爬地跳到了杀生丸的面前喊:“杀生丸大人——邪见终于找到你了!!” 邪见边哭边抹眼泪,他也不想这样,不过面对杀生丸邪见总是这样多愁善感,不过杀生丸也不是很介意就是了。 因为找到杀生丸而欢欣鼓舞的邪见叽叽喳喳地诉说了自己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说到前往西国找凌月王时杀生丸皱起的眉头,更没有发现说到水晶球里看到的一幕时杀生丸冷下来的脸色。 “我就知道,杀生丸大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人类抱在怀里为所……” 话还没有说完,铁拳便切实地砸在了邪见的脑袋上,杀生丸冷冰冰地看着跟随在身后的邪见,冷冷道:“闭嘴,邪见。” 抱着脑袋上肿起好大一个包的邪见:“……好、好的,杀生丸大人。”qaq 杀生丸沿着路朝另一个方向走,邪见抱着人头杖向以往一样跟在杀生丸的身后,他不知道这里去往什么方向,但是跟着杀生丸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杀生丸大人,你的伤已经养好了吗?”邪见说:“接下来要去哪里?” 杀生丸没有回答。 只是邪见的出现,让杀生丸清楚的意识到他该离开了。 祇园绝不是他的归处,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他所停留的地方都不是祇园。 他该离开了。 跟在杀生丸身后的邪见猛然被停下脚步的杀生丸撞倒,吓了一跳的邪见立刻站好乖巧地说:“杀生丸大人,对不起。” 杀生丸没有在意,他侧首看向身后的邪见,声音平静道:“邪见。” 邪见站得笔直,“是!” 杀生丸收回视线,淡淡道:“去找两箱人类使用的财宝,五天内带给我。” 邪见下意识地喊:“是!”还在思考杀生丸要这些做什么的邪见回过神时,面前一袭白衣的杀生丸已经不见踪影。 邪见又差点哭出来,垂头丧气地去找杀生丸要的财宝箱去了。 * 回到置屋的佑果下了车,芽衣就红着眼眶走了过来。 “太、太郎不见了!”芽衣略带哭腔,慌乱无措。 佑果一愣,然后扯着嘴角安慰小声芽衣:“不用担心,太郎会回来的。” 佑果想起白犬利落地跳下车的背影,明明杀生丸跳下车的时候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可是佑果仍然坚信杀生丸不会这样离开。 事实也果真如佑果所想,在他回到置屋后没多久,浑身雪白的太郎便出现在置屋的门前如入无人之境地走了进来,还带着睥睨的气概。 看到杀生丸回来的佑果不知道自己是否松了一口气,只是幼犬消失时心中空落落的部分好像在看到白犬时又被填满了。 来不及再好好和白犬交流感情的佑果又被初杏叫到了房间门,而白犬也自然而然地登堂入室。 “佑果,你来祇园有几年了?”初杏问。 佑果想了想,“六年了。” 初杏有些恍惚,看着面前的佑果重重地叹了口气。 “六年了,我一直以为你赚够了我花在你身上的钱就会离开,可是你没有。” 佑果笑了一下:“置屋很好。” 初杏只说:“只是很好,但是你知道祇园留不住你。” “祇园中的其他艺伎和花魁不离开是因为除了在祇园,她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好好生活下去,也害怕失去现在富足的生活。可是你不是。” 面对自己看着长大的佑果,初杏也没了面对其他舞子时的严肃,她的目光变得和缓温柔起来,像母亲对着孩子说话一般:“我本来想不通你一直停留的理由是什么,不过今天看着正在学习的芽衣时,我忽然想通了。” 佑果神色微微一滞,他抬眼看向初杏,相比于第一次见面时,初杏变得更温婉了,眼角的皱纹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她轻声说:“是因为置屋里的孩子们吧。” 初杏默了默:“辛苦你了。” 祇园确实是留不住佑果,在祇园的这些年他已经摸遍了祇园的大街小巷,要怎么逃出祇园的道路已经被他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严肃地说,如果佑果想要像其他偷偷抽足的女孩一样离开祇园的话,他基本无人能够阻拦。 甚至佑果不需要逃走,他完全可以要求浅野浅野城主将他带离祇园,凭借佑果脑中远超于这个时代的想法也足以保障他的生活。 而佑果之所以不离开,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置屋中年幼的孩子。 没有起色的艺伎年老色衰会流落成最底层的游女,想要抽足逃走的游女则会被抓到然后打到气息奄奄在角落像一滩烂肉,生活在花街里的女人没有自由和幸福,每天醒来思考的第一件事就是讨好别人。 祇园中光鲜亮丽的只有为首的一批艺伎花魁,无人会在意生活在底层中的游女们沉沦在痛苦中的无声哀嚎。 佑果不希望置屋中的女孩经受这样的生活,他帮不了所有人,只好保护好身边的孩子。 他做的的确很好,初杏置屋中的舞子们是祇园中最幸福的孩子,可是现在不管是置屋还是孩子们,已经成为阻止他离开的拦路石了。 而初杏希望佑果能有更好的未来。 佑果却忽然笑了笑,对初杏说:“不要这样想,我只是想留在这里而已。” 谈话告一段落,佑果带着杀生丸离开初杏的房间门,他有些神思不属,没有发现杀生丸看向他略带深意的目光。 回到房间门里的佑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囫囵吞枣地喝完,他仰面躺在了榻榻米上。 一头漆黑的长发如被打翻的墨水在榻榻米上铺散开,佑果翻了个身,目光便对上了正直勾勾看着他的杀生丸。 正襟危坐的小狗严肃的表情把佑果逗笑了,他朝杀生丸招招手,在白犬靠近时一把抱在怀里依赖地蹭了蹭那身柔软温暖的毛发。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杀生丸的身上嗅到了阳光的味道。 “只差一点了。” 佑果合上眼轻声说。 杀生丸垂眼看向身边佑果的睡脸。 闭着眼的佑果小声道:“只差一点,就攒够那些孩子们和初杏的赎身钱了。” “我要把她们都带出祇园。” 63 见此良人 佑果虽然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因为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更像是在说梦话了。 他睡的很快,或许是因为过于疲惫的原因很快呼吸就变的平缓绵长起来,而房间里的另一位生物此时很清醒,所以一直半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佑果的睡脸。 即使对于外表杀生丸并不敏感,但是他也要承认作为人类中的一员,佑果是长的非常出色的,这种出色的长相在祇园非常吃香,而且因为佑果现在年纪尚小的缘故还带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精致,尤其是在佑果白天上完妆之后,精致的脸更多了一种超乎寻常的锐利的冷艳。 这种脱俗的冷艳精致让很多祇园中的常客都对他如痴如醉,只不过为了隐瞒身份,除了对置屋中亲近的孩子们佑果对谁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所以没有人会发现,深夜熟睡中的佑果擦去妆容的脸会显得如此乖巧,摆脱白天要承受的压力的他只有在熟睡时才会彻底放松起来,月光照在佑果莹白如玉的脸上,佑果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翘着嘴角说起了梦话。 杀生丸听的一清二楚,佑果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太郎。” 雪白色的小狗抖了抖雪花似的耳朵,鎏金色的眼睛里的冷色稍稍减淡。 虽然从心底里抗拒太郎这个不知所谓的称呼,不过除了最开始会生气之外,现在的杀生丸已经不再会因为这种不重要的小事而感到不爽了,看着佑果熟睡的脸,杀生丸心平气和起来。 佑果想要离开祇园这种事,杀生丸并不感到意外,虽然最开始因为佑果对金钱的强烈渴望的态度让他感到不解,不过这个问题现在也已经解决了。 还差一点吗? 杀生丸想了想被他派去拿来金银财宝的邪见,两箱应该足够了——当作佑果捡到他并且治疗他伤口的报酬来说,绝对是绰绰有余的,邪见带来的两箱财宝足够佑果离开祇园并且选择一处不错的地方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而他杀生丸也会在这之后离开祇园,佑果剩下的时间里将再也不会遇到他。 可是明明已经想好这样的结果,闭眼沉思的杀生丸却无知无觉地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的几天就和往常一样,佑果继续坐着马车去浅野城中学习神乐舞,而杀生丸也会现在佑果离开祇园后跟着离开,然后踩着点在佑果回来之前回到置屋中的房间。 时间终于到了祭典开始的当天,因为这场祭典覆盖的范围并不小,所以整个祇园在准备的期间也变得格外繁华热闹起来,祇园停业一天,就连一些游女也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和服,将自己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后重新妆点。 祭神的典礼是整个城的狂欢,除了祇园中的人,不少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和附近村子中的村民都趁此机会来到这里参加祭神祛邪的典礼,所以今晚的祇园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杀生丸身处祇园,看着祇园周围好像重新焕发生机一般的景象也没什么情绪,而是抽了一个时间离开置屋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化作人形后用恢复一些的妖力御空而行,去往了和邪见定好的地点见面。 那次杀生丸单方面对一些杂碎妖怪碾压性的绞杀后残留的尸骨很快就在其他妖怪的消化下不见了,野草在这里郁郁葱葱旺盛地生长着,不久之前这里尸横遍地的惨状已经无影无踪,只有残留的浓郁的妖气能够让人分辨一二。 步履从容地行走在茂盛的草丛间,鞋底踩过草地摩擦出沙沙的声响,细长如弯钩的冷月在这片土地上洒下银霜般的月辉,将行走其中的杀生丸照耀地越发丰神俊朗。 忽然,杀生丸的脚步停顿,呼喊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地朝杀生丸靠近,杀生丸放眼望去,是邪见。 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咋咋唬唬,但是关键时刻,邪见也是一个非常靠谱的属下,否则杀生丸也不会在邪见跟随他几天几夜后便决定将人头杖交给他。 而自认为是杀生丸手下第一得力干将的邪见大人虽然有时候并不清楚杀生丸想要做什么,不过还是非常尽职尽责地根据杀生丸的吩咐去做事。所以在五天的期限内,邪见果然带着两箱金银财宝回到了最开始找到杀生丸的地方。 而杀生丸也果然在原地等着他。 心中感动至极的邪见拉着两个木箱狂奔着跑到杀生丸的面前,在月光下打开了两个箱子,露出其中闪耀的各式金银珠宝。 邪见挺了挺胸,竭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得意:“已经准备好了,杀生丸大人,您要的东西邪见不管费多大辛苦都会做到!” 杀生丸垂眼看向敞开的两个箱子,箱子里的东西并不规整地齐放着,散落的金小判和各种各样的玉石还有精致的首饰混杂地放在一起,虽然凌乱,但是在月色的照耀下仍然闪着动人心魄的光彩。 这样两箱的财宝加起来的价值足够让一城之主都感到眼红,然而对西国未来的王而言也只是勉强入眼的程度。 不过能在五天之内就收集到这样一大笔财宝,邪见也废了不小的功夫,杀生丸不咸不淡地颔首平静道:“不错,邪见。” “这是邪见应该做的,杀生丸大人!” 能从杀生丸这里得到一句不错的评价是多么的困难,邪见感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立刻为杀生丸肝脑涂地舍生忘死,他跟在杀生丸的身边,看着杀生丸用尾巴卷起了地上的两箱财宝,巨大蓬松的绒尾瞬间就将两个箱子吞没了,杀生丸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邪见如往常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邪见没忍住小声问:“杀生丸大人,您需要人类的财宝用来做什么呢?” 邪见抱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左思右想想不明白,他跟在杀生丸身边的时间不短了,不过对杀生丸仍称不上有多么了解,在收集这些东西的期间他思考了很多,最后得到的结论就是杀生丸大人这样的大妖想法绝不是他这样的小妖能够揣测的。 现在终于又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杀生丸大人,邪见一时间没忍住将问题问出了口。 问完邪见就有些后悔了,抱着头生怕杀生丸会嫌自己啰嗦然后赏下他的铁拳,不过邪见意外的是杀生丸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时间,平淡道:“啰嗦。” 太温柔了,邪见目瞪口呆,又有些感动,然后非常记吃不记打地开始胡思乱想。 杀生丸大人是不是受伤的时候把脑袋伤到了?不过狗的性格好 像大部分都比较温顺,杀生丸已经是犬妖中十分特立独行的了,所以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邪见脑海里忽然闪过在西国里看到的那一幕,白色的幼犬被一个美丽的人类抱在怀里为所欲为。 邪见打了个寒颤,拼命甩头试图把这个场景以往,然后暗示自己,不可能不可能,和那个奇怪的人类绝对没有什么关系。 邪见脑子里的想法虽然并没有说出口,可是为首的杀生丸似乎能听到邪见的心声一般回头冷冰冰地瞪了邪见一眼。 邪见被忽然回头的杀生丸吓一大跳,立刻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朝杀生丸露出讨好谄媚的表情。 “杀、杀生丸大人?” 暂时不想和邪见计较的杀生丸用视线警告了一番邪见让他闭嘴后,一主一仆不知不觉便逐渐靠近了人类的领地,在这样走进去就不方便了,杀生丸变回了最开始的白犬形态飞回了祇园,对邪见丢下一句“跟上来”后就消失在空中。 被留在原地的邪见看着距离不远的城池,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不过在听到杀生丸丢下的话后还是愁眉苦脸地思考起溜进人类领地的方法。 而先一步回到祇园的杀生丸没有什么阻碍的回到了置屋,置屋里依然灯火通明,杀生丸刚走进佑果的房间,就听到置屋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咚咚咚跑上楼梯的声音,障子门被拉开,有些衣衫不整的佑果微喘着气跑进来。 直到看到房间里的白犬佑果才松了一口气,走进屋里弯腰紧紧地将杀生丸抱在怀中蹭了蹭,无奈又郁闷地说:“太郎,你去哪里了?” 杀生丸不习惯地动了动身体,从佑果的怀里跳了出来。 他很不解,只是离开一点时间,为什么佑果会表现出这样慌张的模样——虽然他确实要离开了。 思索被佑果打断,刚才的场景有些匆忙,杀生丸脱离了佑果的怀抱才看清他身上的装饰,扎染着漂亮的渐变色图案的神乐服穿在佑果的身上,白檀纸将一头黑发扎成一束,发顶上已经整齐地带好了前天冠和花簪,金色的礼冠缀着金色的圆片,贴在佑果的额头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今天的佑果并没有上很多妆,为神灵舞蹈需要的是虔诚的祈祷所以多余的东西就不需要点缀了,不过这样也好,佑果原本的模样本来也足够好看。 终于找到失踪的白犬佑果才放松下来,杀生丸不见之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总有些不妙的预感,现在杀生丸再次出现,可佑果心中那种不妙的预感还没有消散。 他低下头凑近幼犬小声地说:“你会看我的神乐舞吗?* 佑果被初杏半拉半拽地离开了房间,幼犬模样的杀生丸这时才恢复了人形,小小的房间因为他的出现显出几分拥挤,搭在身上的绒尾落在地上,然后露出藏在其中的两个箱子,箱子被杀生丸放在了桌上,只要有人走进来,一眼就能看到。 窗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青色的手抓着窗沿翻身爬进来,听着杀生丸的话偷偷溜进祇园的邪见顺着杀生丸的妖气一路跟过来好不容易才赶到置屋,从窗户外的树千辛万苦地爬进来的邪见满头大汗,抱着人头杖朝杀生丸急急地喊道:“杀生丸大人!”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邪见这才打量起房间里的摆设。 太眼熟了,邪见心里打了一个突,这不是之前在西国和凌月王大人一起在水晶球中看到的抱着杀生丸大人的女人的房间吗? 邪见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对杀生丸说:“这、这是?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没有回答邪见的呼喊,他只留下那两个箱子,然后从窗户一跃而下,跳到了另一座房子的屋顶上。邪见不像杀生丸一样可以御空飞行,于是抓住时机扑到了杀生丸的绒尾上跟着杀生丸离开了这间置屋。 杀生丸移动的速度很快,但是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却没有响起一点声音,快速移动卷起的风将邪见的眼睛吹的都要睁不开,他紧紧地抱着怀里杀生丸的尾巴大声喊:“杀生丸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邪见没期望得到杀生丸的回答,而杀生丸很快就停了下来,他依旧站在高处的屋顶,清冷的脸庞微微低下来,垂眸看着被人群包围在中间的高高的祭台。 邪见同样低头望去,祭台上熟悉的脸让邪见心里一惊,是那个人!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杀生丸的脸,俊美的贵公子脸上的神情如以往一样毫无波澜,邪见什么都瞧不出来。 “是那个人类。” 邪见下意识说出口,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杀生丸,杀生丸无动于衷。 杀生丸大人一向讨厌人类,他或许只是随意看一看。邪见心里嘀嘀咕咕。 可是能让杀生丸驻足这一点,已经足以显示出此时的杀生丸和过去的不同。 邪见胡思乱想时,杀生丸则在佑果走上祭台时一直凝神静听。 握着神乐铃的佑果缓步走上祭台,抬起手臂将神乐铃举在胸前,他的目光很沉静,有些游刃有余的坦然。 接着,佑果就像之前在城主府做过千百次的动作一般挥动手臂摇响了金色的神乐铃。 佑果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总是要做到极致,比如说学习,比如说神乐舞,走步,舞臂,旋转,充满美感和韵律的动作让神乐服像花朵一般盛开,渐变色的图案在被点亮的灯笼的照耀下显现出不同的绚丽的色彩,佑果极盛的容貌很好地为这段神乐舞增光添彩,聚集在周围本是看热闹的人在视线扫来后便迅速地被抓去了心神,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人低声感慨:“好美啊……” 祭台之上的佑果成功征服了周围的观众,而隐于黑暗中的杀生丸沉默无声,直到身边的邪见小声开口:“杀生丸大人?我们……还要离开吗?” 杀生丸呼吸微顿,鎏金色的瞳孔晦暗不明,他想,只是一个人类而已。 两箱佑果所需要的财宝足够偿还杀生丸在这里养伤的恩情,他的目标远不是小小的祇园能够涵盖。 只是人类而已。 杀生丸转身,银霜似的长发被风吹起,又像雪花一样缓缓落下。 杀生丸只说:“走了,邪见。” 64 见此良人 “杀生丸走了。” 杀生丸离开的消息下一秒就被系统通知到佑果的耳朵里,他虽然已经有了预料之感,只是真的听到这一消息时原本投入于神乐中的表情还是略微一沉。 “哦。”佑果说:“我知道了。” 系统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生气或者难过。” 佑果却笑了一声,抽空回了一句:“没有必要。” 大概是因为早有预感,所以佑果得知消息时虽然惊讶,但还能稳得住,这些年锻炼出的处变不惊的素养使得祭台上的佑果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他仍是很平稳地挥舞着手中的神乐铃,铃铛碰撞响起的清脆声响伴随着灵力一圈圈地向外扩散,将附着于人类身体上的污浊残秽打散。 台下欣赏神乐舞的百姓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污秽被去除,许多人在看完神乐舞之后回过神才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体上的疲惫感竟然神奇般地消散了许多。 最后一个节拍结束,佑果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神乐铃,带着前天冠的额头上隐隐浮现了一丝薄汗,虽然神乐舞的动作并不复杂,但是因为携带着灵力的挥动却十分消耗人的精气神,一舞结束佑果已经略微有一些气喘,他缓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浓密的睫毛卷翘遮掩了眼中的神色。 还没有等他走下祭台,佑果便听到一阵阵浪潮似的惊呼声,一个明亮耀眼的光球从天空中降落下来,接着分成了数不清的小球朝四面八方扩散。 那些光球来的突然,佑果警惕之心还未升起便先一步感觉到了一股温暖又耀眼的力量,他略一怔忡,那个光球就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他,然后像融化一般融进了佑果的额头。 而其他分散开的光球则不像佑果的一般好像颇有自主意识地融进身体里,而是以另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迅速的崩散到四周然后迅速地消融在空气中。 佑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额头,和系统说话:“怎么回事?” 系统:…… 系统说:“没什么,就是祭祀的神灵赐福了而已。”然后又沉默了片刻道:“你还知道你祭祀的是什么神祇吗?” 佑果唔了一会儿,然后表情严肃道:“哎呀,不记得了。” 佑果继续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因为每天都很忙,哪有时间想时哪个神的祭祀典礼啊,而且举办这个祭祀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驱邪祛秽吗?所以现在进度怎么样?” 系统有些无语,不过还是回答:“嗯,做的很完美。” 如果不好也不会让神灵降下福祉了。 像是配合系统的话一样,因为刚才出现的美妙的一幕而沉默下来的观众接着爆发出一道道仿佛排山倒海似的欢呼声,所有人震惊而幸福地拥抱在一起,高声喊道:“是神降!是神灵降临保佑我们了!” 尽情地享受着这次祭典的人甚至近乎狂热地将目光投向了祭台之上的佑果,虽然神灵降福的时间极短,但是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能够出现这样的神迹的理由是什么。 是祭台上跳神乐舞的巫女,只有纯洁的虔诚的巫女才能够在神乐舞中得到神灵的欢心降下神迹。 备受这样狂热的目光注视的佑果依然保持着淡然的模样握着神乐铃一步步走下祭台,看着佑果这样镇定自如的神情,不少人心中感慨:不愧是能让神灵赐福的巫女。 然而事实只是佑果正在和系统说话,甚至面对着众人惊叹的目光时还忍不住挺了挺胸,颇有些得意地想:哈!不愧是我! 而赐福的神祇究竟是谁这件事,也在佑果下台后被激动的眼眶含泪的初杏兴奋地吐露出来。 “是大国主神!大国主神为我们赐福了!” 虽然日本有着八百万神明的传言,但是谁都知道这八百万的含水量极高,其中真正说得上是神灵也许不超过百分之一,而这其中能力强大声名远播的神灵更是少之又少。 能够显现出这样宏大的神迹,毫无疑问一定是这次祭典的神灵大国主的手笔,而大国主在日本的神灵之中所处于的地位也仅仅只是弱于身为初始之神的几位神祇罢了。 而这样声势浩大地耍了一把神迹的大国主神则端坐在高天原之上撑着下巴言笑晏晏地倚靠在由出云大社为他建造的神座上看着祇园中正因为他的赐福而分外兴奋激动的百姓,这次显现的神迹这样浩大虽然只是大国主神的一时兴起,不过这一切也并非没有缘由,是因为祭台上跳着神乐舞的“巫女”。 只是一时兴起看看人类为他准备的祭典的大国主一下就看到了祭台之上的巫女,也许也不该称之为巫女,作为神灵的大国主神一眼就能断定祭台上的佑果不仅不是女性,甚至就连对他的信仰也不是那么虔诚。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国主向来喜欢完满的东西,其中也包括人类,而美人是不分性别的,甚至再久远一点说,就连神灵也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做事情有时候就是随心所欲的大国主已经因为这一点不止一次遭到身边熟悉的神灵的吐槽,但是大国主神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 只要他觉得有趣就够了,反正做的事情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就算随意一点又有什么要紧呢? 更何况对于美人,大国主总是会多上许许多多的包容心——这或许是他作为神议议会的会长唯一的缺点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国主开心地降下神迹驱散了祇园周围的妖邪秽气,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近百年祇园附近是不会有什么能够成气候的妖邪在这里诞生了。 祭典圆满结束的佑果盯着周围人崇拜的目光施施然地换掉了身上的神乐服,又坐上马车找了一个没人注意的时机回到了置屋。 置屋现在空空荡荡,年幼的舞子们少有这样盛大的庆典能够参与,所以在白天时佑果就已经给每个人都发了足够的钱让她们抓紧今天的机会好好地在祭典中玩一遍了。而面对空空荡荡的置屋佑果也并不在意,付了钱之后便让车夫离开,关上门后就卸去了保持了一天端庄的模样,随意地抓着拖地的衣服朝自己的房间走。 黑漆漆的屋子里满是冰冷的空气,安静的只能听到佑果的呼吸声,佑果站在房间中站了半晌,才缓缓踱步走到桌旁,毫无形象可言地随意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然后伸手点亮了屋子里的油灯。 暗淡的橘红色的光晕一瞬间填满了整间屋子,包括照亮了放在房间角落中的两个灰扑扑不起眼的木箱。 佑果的视线略微停顿,他没有立刻去看,而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冰冷的茶水流入口腔落进胃中,让佑果自己也逐渐冷静下来。 “那是杀生丸留下的?”佑果和系统说,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系统:“是,大概是最近这段时间的报酬。” 佑果口吻幽怨:“呵呵。” 喝完水佑果才不情不愿地挪到放在角落里的箱子旁,将黄铜色的锁解开,伴随着一阵吱呀声,箱子里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小判财宝挤进了佑果的眼眶。 佑果:“……”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使自己不要显得过于激动,顺便和系统吐槽道:“什么?他竟然以为我是用区区一箱金银财宝就能收买的人吗?” “他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 话说的义正严辞,表情也看起来不屈不挠的模样,可是……系统想,你伸到第二个箱子的手能不能不要显得那么迫不及待? 佑果在心里谴责了一番杀生丸,不过开箱子的手倒是毫不犹豫,尤其是看到第二个装的满满当当甚至还要流出来的财宝后,佑果的眼睛明显亮了许多。 “好耶!”佑果低呼一声。 系统:“……你说什么?”明明刚才还一副老子不爽但是老子不说的样子…… “咳咳。”佑果立刻收回微笑的表情,重新变的痛心疾首、痛不欲生起来,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哭哭啼啼地说:“杀……他怎么能认为我是那种只要金钱就能够收买的肤浅的人呢!” 系统:“……”嗯,怎么不是呢? 表面上仍哭哭啼啼伤心垂泪,但是并不影响佑果一个个算自己的小金库,这笔横财不得不说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甚至多出的部分足够他过上小富的生活了。 哭着算价钱的佑果心想,杀生丸,爸爸果然没有白疼你一场,太给爸爸涨脸了呜呜呜呜嘻嘻嘻嘻嘻嘻嘻。 正乘着月色行走在原野中的杀生丸:…… 他皱了皱眉头,身后的邪见颇有些胆战心惊地想,怎么了? 两箱财宝很好地冲淡了佑果得知杀生丸不声不响离开后有些郁郁的心情,美滋滋地算完自己的钱,佑果将两箱财宝塞进自己的壁橱,已经打算好抽个时间准备好后将置屋中的所有人都带离祇园。 至于杀生丸…… 系统:“杀生丸呢?” 佑果懒懒散散道:“有缘再见吧?没有缘分也没有办法呢。” 系统:……预料到了。 佑果很不开心的想,这么多钱,足够他养一百只听话还任他随意撸毛的小狗了,他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是的,一百只狗。佑果幽幽地想,气死他。 盘算好怎么花钱的佑果收拾完后便换掉衣服铺开床铺入睡,消耗了不少力气的他精神疲惫于是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 佑果做起了梦,梦里云雾缭绕,他像是在云端之上。 “请跟着我走吧。”羽毛上闪着耀眼光芒的鸟停留在佑果的身前轻声说。 他好像生不出什么警惕心,跟在那只鸟的身后。 佑果也确实去了云端上的高天原,那只金色的鸟带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一扇闭拢的障子门前。 兔子模样的神使恭敬地打开合拢的房门将其中的场景展现到佑果面前,远处居于高位的神座上坐着一位朦胧的人,淡金色的光晕笼罩在他的身上,再加上周围缭绕的淡白色的烟雾,佑果看不清神座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接着被一股强大的拉力平稳地拉到神座前的佑果终于看到了那位神祇的样貌,淡金色的长发和浅碧色的瞳孔还有同样是浅金色的浓密卷翘的睫毛。 面前的神灵带着一种出尘绝伦的美丽。 握着折扇的手轻轻抬起佑果的下巴,大国主低笑起来,温声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哦。” “要不要和我恋爱?” 佑果:…… 系统:…… 哈? 65 见此良人 虽然在佑果这些年来听过的大大小小的告白不计其数,并且也十分自信地认为有人喜欢他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这一次,佑果还是因为面前向他告白的神灵而感到一丝丝震惊,并且忍不住打量着面前大国主神的外表。 大国主长的很出色,精致完美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却并不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还有些温和的从容——总而言之,这为神祇看起来没有一点作为神祇的架子。 只是没有神祇的架子却并不代表面前的大国主就一定是好说话的性格。 出尘的神祇笑眯眯地垂眸安静地任由佑果打量,原本挑着佑果下巴的折扇被他放了下来抵在了唇边,淡金色的长发熠熠生辉,他朝佑果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对于大国主刚才语出惊人一般的“和我恋爱吧”这句话,佑果斟酌之后还是选了一个最不得罪人的说法:“我只是一个凡人……” 凡人怎么能够和神灵在一起呢?这看起来时毫不匹配的。 然而这句话对大国主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他拨了一下垂在脸侧的头发,表情无所谓也很灿烂:“对我来说,不管是人类还是神灵,都没有什么区别。”接着他又低头靠近佑果,声音和缓:“而且性别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佑果心里一惊,然后抬手默默拉住了自己的衣服。 他在心里和系统说:“神灵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系统也很无奈:“不,也不都是……” 这样的说法不是代表高天原里还有不少的神灵像大国主这样满脸不着调吗?佑果震惊的想,不过虽然在心里这样吐槽,面对大国主他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很抱歉,我对您没有特殊的感觉。” “怎么会!” 大国主神便立时露出了泫然欲泣的心碎表情,配着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冲击力还真是不一般大,他继续道:“明明祭典上为我跳的神乐舞那么认真,怎么会对我没有特殊的感觉呢?” 佑果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我其实在跳这个舞的时候想着的一直是他偷偷跑掉的狗狗吧。 更生气了,打算明天就去重新买狗。 不过理由之一虽然有杀生丸的原因,不过这也并不是全部,佑果只是在心里略略思索了片刻就诚恳地回答大国主的话:“不……其实,我只是敬业而已。” 大国主一愣:“敬业?” 佑果沉重地点点头,和大国主说:“虽然我不是职业巫女,不过毕竟在跳舞之前还拿了五箱金小判的工资,所以不管怎么说事情都要做好吧?” “而且还要做到最好才行,这样拿那笔钱才不会觉得亏心。” 虽然爱钱,但是依然贯彻爱财但是要取之有道的准则的佑果配合地给自己点了点头。 或许是这一番话扎到了大国主神的心,他的手一扶额头露出了被打击过深的沉重表情,幽幽地说:“好吧。” 虽然这个借口勉强过关,不过大国主还是靠近佑果用纤长的手指拨了拨佑果解开白檀纸后就随意地垂落在身后的发丝,用一种玩笑似的口吻道:“不过,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其他的味道呢?” 佑果心里一紧,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大国主脸上的表情,确定没有在其中看到什么不愉快的神色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低下头像是无可奈何般地叹气道:“可能是因为我养的宠物不见了吧。” 大国主轻笑了一声:“你养的宠物?” 佑果绷紧了身上的肌肉,不过还是状似随意地道:“对啊,我养的宠物离开了。” 大国主笑眯眯地说:“难过吗?” “有一点。”佑果给大国主比了一下手指,两个指头捏在一起留出了一丢丢的距离,表示只有一点点。 “不过既然离开了就没有办法了,我打算再养两个宠物。” 这下大国主露出震惊的表情了,他疑惑地问:“诶?为什么?不找之前的宠物了吗?” 佑果也逐渐放松起来,或许是因为大国主自己就没有表现出什么有距离的感觉,便随意地说道:“不了,这种事情强求也没什么意思吧?” “还是我自己开心比较重要。” 大国主仔细地看佑果的表情,确定他脸上并没有说谎的痕迹,便忍不住笑起来。 “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是随性洒脱的性格,所以笑起来也很自然的如普通人一般拍着腿笑,笑完后才拍了拍佑果的肩膀说:“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甚至神灵,却不明白这一点呢。” 佑果听出了大国主话语中的一些惆怅,当然,对于神灵间的事情他一个普通人类是没什么理由插嘴的,只是配合着大国主神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佑果这样配合,大国主神见了便不由地有些愉快,对于他喜欢并且还能给他带来乐趣的人,大国主一向也是十分大方的。 伸手摸了摸佑果的发顶,大国主虽然言行举止看起来轻浮,不过行事却很有章程,此时抚摸发顶的动作不像是暧昧的亲昵,更像是长辈逗弄孩子一般温和。 大国主说:“虽然你拒绝了我让我有些伤心,不过看着你为我跳的神乐舞的份上,我就奖励你一样东西吧。” 神灵的赠予从来珍贵罕见,更何况还是出自神议议长大国主神的手笔,佑果下意识问了一句:“是什么?”却被大国主笑眯眯地戳了戳额头。 他的意识便立刻昏沉了下去,视线内的场景如浮动的云雾一般朦胧起来,最后消散在一片黑暗之中。在佑果眼睛再次闭上之前,他听到大国主飘渺的声音:“等你醒来就知道了。” 阳光落在佑果眼上时,床褥中沉 睡的佑果终于在此时缓缓睁开了他的双眼,有些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的佑果猛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手向下一压却被一块坚硬的东西硌到了掌心。 佑果低下头,看到了放在枕边的一只棕色的巴掌大的小木盒。 他想起那个似真非真的梦境,将那只木盒拿到了掌心,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木盒被佑果打开,里面放着十几颗粉红色药丸。 沁人心脾的香味随着被打开的盒子跑了出来,佑果心神一震,用指尖碰了碰盒子中的粉色药丸。 他问系统:“这是什么?” 系统说:“这是桃丹。” 或许是觉得佑果并不清楚这颗丹药究竟有什么用途,系统还很耐心地为他解释了一番桃丹的效用。 “一颗桃丹可以让人类延年益寿健康长命。”系统说到这里顿了顿,口吻有些复杂:“如果吃的够多的话,桃丹甚至可以让一个普通人成为一个小神。” 神灵…… 多么遥不可及但又近在咫尺的东西,佑果一时间心乱如麻,抬手合上了手中放着桃丹的盒子,将它埋进了那些壁橱中的金银财宝中的最底层。 “你不吃一颗吗?”系统忽然问:“那可是可以让你成为神灵的东西。” 佑果起身关上了房间中的床,明亮的光线被隔绝在外,房间里的亮度便瞬间减弱了许多,佑果只是想了想说:“不需要。” 他喃喃自语:“我想要的东西,又不是这些。” * 大国主赠予的桃丹被佑果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他知道这种东西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妖来说诱惑力都无比巨大,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随意地拿出来,甚至不敢让置屋中的其他人知道。 因为佑果无法保证这个消息不会流传出去,更无法保证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类活着妖怪会不会找上门来,而现在置屋中的人显然也没有能够抵御抗衡贵族活着妖怪的本事。 不过桃丹这件事隐瞒了下来,但是佑果的名气却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瞬间传遍了整个日本,毕竟跳神乐舞的人不少,可是跳神乐舞还能引起神灵降福的人却只有佑果一个。 浅野城主因此也十分开怀,在祭典结束后甚至还派人多送了两箱金小判过来。佑果自然是来者不拒,不过除此之外也并不全是愉快的地方。 因为神乐舞而一鸣惊人的佑果势头几乎是抵挡不住地传播开,或许之前的名气还仅限于祇园和周围的城池,但是在祭典之后就远远不止附近的一亩三分地了。 不少贵族大名闻声而来涌入祇园挥洒下大笔的金钱只是为了见佑果一面,这样的人佑果应付一次尚可,应付两次也还行,但是三次四次之后就已经开始迅速不耐烦起来。 钱已经赚够了,佑果自然开始盘算起了出钱为置屋中年幼的舞子们赎身的念头,正精打细算规划好每一分钱的去处时,佑果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名气已经开始脱离人类的范围,朝着妖怪圈子里传播了。 * 苍白的手穿透身前穿着华丽和服的狸猫妖,身体被撕裂的声响过后就是大股大股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来的声音,温热的血飞溅在狸猫妖身前的男人身上,鲜红刺眼的血液从男人的脸颊滑下一直流到嘴角边才被他舔去。 躲在房间后的其他狸猫妖惊恐地捂住了嘴巴,惶惶然地望着甩开手上的尸体像是甩开垃圾一般无所谓的男人,绝望地想:完了。 不管是哪个妖怪,只要碰上那个拥有血一般鲜艳长发的男人,最后临死前的念头无一例外都是,完了。 遇上恶罗王,也只能以完了二字结尾。 虽然知道自己在妖怪中恶名昭彰,不过这对恶罗王来说都没什么所谓,谁让他很强?所以让他感到无趣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他杀死那些妖怪时也从来不会有什么愧疚的心思。 “啊——花街里最美的狸猫妖就是这种水平吗?”恶罗王无趣地甩了甩手上沾到的血水,纯金色的瞳孔一点点地朝已经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浑身失力完全没有逃跑能力的其他妖怪身上滑过,被看到的妖怪无一例外都屏住了呼吸,大脑已经完全被恐惧占据的妖怪们只想着,死定了。 行走之地从来都是血流成河的恶罗王绝对不会放过她们,在场的狸猫妖们惊惧至极时甚至有不少狸猫被吓得变回了原型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一次被无趣之感充斥的恶罗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血都淌到了他的脚边他仍是一脸无所谓地席地而坐,用手支着侧脸懒散地望着其余的狸猫妖懒懒开口道:“随便你们怎么样,快点让我感觉有趣起来。” 狸猫妖们战战兢兢地起身试图取悦恶罗王,然而失败者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那张妖异俊美的脸上也不曾出现过一丝丝笑意。 “真是无趣。” 尖利的指甲已经抵到了瑟瑟发抖的狸猫妖的脖颈边,神智已经趋近溃散的狸猫妖崩溃地哭喊着道:“我知道,我只要有一位美人!” “她的美丽甚至引来了神灵赐福,她一定是恶罗王大人您希望见到的美人!” 准备割断狸猫妖脖子的恶罗王闻言顿时停下了手,他饶有兴致地掐住面前狸猫妖的脸垂首靠近,“你说的是真的?” 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的狸猫妖恳切地点了点头,“是的,是的!我没有说谎!大家都知道!” 恶罗王眉头微挑,“继续说。” 狸猫结结巴巴地说完了从其他妖怪口中得知的关于祇园中跳了神乐舞还得到神灵赐福的艺伎的传闻,恶罗王询问了周遭一圈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看来这个消息不会有假。 松开了身前因为恐惧几乎要昏过去的狸猫妖,恶罗王摸着下巴兴味盎然地想。 “有意思。” 66 见此良人 恶罗王讨厌神灵。 作为横行数百年的妖怪,恶罗王和神灵的关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虽然因为大部分神灵都位居高天原而甚少得见,但是这也不影响恶罗王对那些高高端坐于御座之上的神灵感到厌恶。 他从来随心所欲的做事,因为自己不老不死所以也不会将其他人或妖的生命当一回事,行事张扬且下手从不手软的性格让恶罗王的恶名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到了整个妖界,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成为整个日本都恶名昭彰的妖怪了。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传播甚广的恶名甚至为他引来了不少看重他的实力而追随他的妖怪,只是特立独行惯了的恶罗王除了很早之前便认识的挚友巴卫之外,从未将任何妖怪都放在眼中。 只是过于远播的声名还是为恶罗王招致了一些神灵的注目,毕竟人类虽然弱小,但是仍旧是众多神灵收集信仰维持神力的来源,恶罗王如果只是残杀妖怪也就算了,可是不管是妖怪还是人类都一视同仁的恶罗王屠杀的人类越多,就越会影响众多神灵的稳定。 无法忍受自己信仰丧失的神灵终于忍不住对恶罗王进行了一次大围剿,然而高天原上的神灵却震惊的发现这个他们从未放在眼中的妖怪,竟然拥有连有些神灵都不曾拥有的不死之身。 无法彻底根除恶罗王的神灵只好与恶罗王虚与委蛇,而同样看破了神灵虚伪面目的恶罗王同样对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神灵抱有最大的恶意。 而现在得知现在居然还有神灵宠爱着的人类存在,这对恶罗王来说当然是最有趣的事情——他很想看看那个所谓的被神灵赐福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所以离开妖怪的花街后,恶罗王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前往京都祇园的道路。 “最好是个有趣的家伙。” 恶罗王咧开嘴角露出了尖利的鲨鱼牙,“要是很无趣的话,杀掉好了。” 而并不知道危险正在一点点逼近的佑果此时还在和浅野城主讨论这个月收益的分配,两箱金光闪闪的小判被放在桌面上,浅野城主看佑果的视线和以往相比还带上了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 这就是神灵赐福之后的影响,如果说在神灵赐福之前在祇园中仍有艺伎能够和佑果一较高下,那祭典之后的佑果的名声已经远远甩开了祇园中的其他艺伎和花魁——神灵所保佑的艺伎,这在过去和现在甚至是将来都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浅野城主现在表现出一点小心翼翼的模样出来,也并不令人诧异。 只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让佑果有些不爽,虽然最开始因为有神灵的buff加成摆脱了很多让人不适的客人,可是连身边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家伙都是这样的姿态就让人感觉有些不快了。 “这是这个月的分红。”浅野城主将装着小判的木匣推到佑果面前说:“你收好。” 因为现在已经不缺钱了,所以佑果也没有了以前爱小判如命的模样,随意抬手合上了木匣看向桌对面的浅野城主,佑果支着下巴没好气道:“你怎么也这样?” 浅野城主眨巴眨巴眼,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说:“我?我怎么了?” 佑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木匣,“你自己知道吧?” “用这种不伦不类的态度面对我,你不累吗?难道我现在样子很恐怖吗?” 浅野城主抽了抽嘴角,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佑果究竟是不是女人,为什么性格凶悍的像一个男人呢? 浅野城主并不知道面前的佑果的性别还真的与他相同,不过看到佑果好像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样子,让浅野城主自己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他朝佑果露出一个稍显松快的微笑,调侃道:“这也是没有办法嘛,毕竟现在佑果太夫已经是被神灵赐福过的,深得神灵看重的艺伎了,现在当然不能过去同日而语。” 佑果鼓了鼓脸颊没好气的想,有什么不一样吗? 就算神乐舞引来了神迹又怎么样?他也还是原来的佑果,又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好像被人供在神社中的观赏品。 甚至真的有神社千里迢迢找到了祇园向他抛出橄榄枝邀请他离开祇园去神社中做巫女,可是开什么玩笑,虽然大国主知道他是男人,但是神社里的那些人可不知道。 要是佑果同意去神社做巫女,那第二天他的真实性别一定会被揭穿,更何况佑果并不觉得做巫女是一件好事。 常言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佑果太了解自己了,他根本无法忍受成为一名巫女要经历的责任和束缚,所以离开祇园后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人才是他现在的目标。 就是……想起一句话也没留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杀生丸,虽然已经无数次对自己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想起来时心情还是无法控制地变得有些不愉起来。 可恶,丢下主人消失的狗狗根本不是什么好狗狗! 佑果这种略带暴躁的气场让浅野城主不由得有些侧目,他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以往都会被佑果抱在怀里的白犬。 感觉明白什么的浅野城主试探地询问:“你之前养的那只狗……” 话还没有说完浅野城主就被佑果打断了,他哼了一声道:“那才不是我的狗。” 浅野城主:? 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浅野城主还是斟酌着话安慰了佑果一番,佑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忽然想起之前浅野城主说过的可以将他家中品种优良的小狗送给他几只的话。 佑果垂眼盘算了一番,冷静地想,反正杀生丸已经离开了,他再养一只狗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反正他已经离开了。 想到就要做到的佑果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浅野城主,双手撑在桌面上向浅野城主探去,一双明亮的黑色的双眸紧紧盯着浅野城主道:“我说……浅野,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nbs p;被猝然靠近的佑果惊地有些面红耳赤的浅野城主闻言愣了愣,呆呆道:“什么?” 佑果抬手拍了一下浅野城主的肩膀,面带嗔怒:“你不是说可以送我几只狗吗?” “现在这句话还算数吗?” 浅野城主被冲击而来的美色短暂的有些迷乱了心神,掐了掐掌心让自己回过神才面带镇定道:“当然……你要几只?” 佑果放松了一些,他重新摆回了刚才的坐姿,有些随意地用手指卷着脸侧的一缕黑发沉思起来,存在眉间的褶皱和微抿的红唇表明了佑果现在正在思索,浅野城主也不觉得不耐,看着正在思考的佑果又一次在心中感慨——还真是好看。 最后思考了半晌的佑果别别扭扭地说:“一只就够了。” 浅野略一挑眉,看佑果刚才的其实他还以为要养上个十七八只呢,现在看起来佑果好像还惦记着之前养的那只白色的狗。 “哦——”浅野城主拖长了调子又问,“那要什么种类和颜色?” 佑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白柴!” 说完就反应过来的佑果:…… 浅野城主差点笑出来,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笑眯眯地应下了佑果的这个要求后就打算离开置屋,临走时上马车之前又调侃道:“我会给你选一个粘人的,这样可以吗?” 佑果咳嗽了两声,让浅野城主赶紧离开了。 浅野离开后佑果便原路返回回到自己的置屋,然而脚才刚刚落地,远远地便传来一阵惊天裂地的声响,佑果不明所以地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祇园入口处燃烧起熊熊的火焰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开始蔓延,伴随着开始传播的火焰还响起了一些人惊恐的喊声。 佑果略带茫然地眨了眨眼。 怎么回事?佑果想,着火了吗? * 邪见发现杀生丸大人最近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 至于心情不好的源头……邪见不敢随意说出口,里面诚然有畏惧杀生丸铁拳制裁的意思在,可是他隐隐约约有种猜想——杀生丸大人心情不妙的原因,和那晚离开祇园时他曾在祭典上看到跳神乐舞的那个人类有关。 虽然邪见自己本身对人类也没什么好感,但是考虑到自己崇敬的杀生丸大人心情被一个人类左右的这种可能性还是让邪见有些心梗,最重要的是邪见还不能说什么。 因为杀生丸大人现在平安无事和那个人类也有一定关系,所以对邪见而言,佑果也能称得上一句恩人。 而正在赶路的主仆二人却并不知道遥远的西国,凌月王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水晶球里显现出来的场景。 之所以选择这样隐蔽的方式纵然有一位母亲对儿子的想念,可是凌月王这一举动的目的更多的是出于对杀生丸的观察。 杀生丸从出生起就和别的犬妖不同,性格冷淡近乎冷漠的他理智远远高于感情,这一点对于一位王者来说自然很好,可是有时候理智的好似没有感情这一点就非常不妙了。 凌月王太清楚,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王拥有理智的头脑和强大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除此之外更要有一颗足够宽容的为王之心,这东西作为母亲的凌月王给不了他,只能让杀生丸在追求自己的道路上自我发现。 原本凌月王看到负伤的杀生丸被佑果收留时还有些喜闻乐见,但是又发现自己儿子几乎是头也不回地扔下一些财宝就离开祇园后的举动,凌月王原本的欣慰又变成了叹息。 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某些时候像个木头。 身边的侍从从外走到凌月王的身边垂首贴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凌月王原本随意的表情略微严肃起来,她蹙着眉思索了片刻,接着眼前一亮,对侍从说:“这件事,你想个办法透露给杀生丸。” 侍从领命而去,消息层层递进地传递下去,终于传到了暂时离开杀生丸休息的地方购买东西的邪见的耳中。 “听说了吗?”有小妖怪交头接耳,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够让邪见听到。 “什么??” “那个凶神恶煞的恶罗王听说人类中有一个受到神灵赐福的艺伎,所以打算去找她!” “恶罗王?是我知道的那个恶罗王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有妖怪问:“可是恶罗王找一个人类做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恶罗王最讨厌神灵,所以知道有神灵喜欢的人类在,当然要去找麻烦!” “那个人类看来是活不久了。” …… 寥寥数语足够让邪见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也听说过恶罗王的名声,因此心中大震,连忙抱起自己买的东西马不停蹄地跑到了杀生丸暂时停留的古树下。 硕大粗壮的古树枝叶繁茂,枝叶摩擦时的沙沙声是最好的安神曲,杀生丸原本正闭目养神,却听到属于邪见的脚步声慌乱无措地朝他靠近。 拿着人头杖的邪见气喘吁吁地跑到杀生丸面前擦着汗焦急地喊:“不,不好了!” 杀生丸皱起眉,鎏金色的瞳孔淡淡地看着邪见,“邪见,安静点。” 邪见怎么能在此时安静呢,他只好迅速的说完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不好了杀生丸大人!听说那个叫恶罗王的妖怪,去、去京都的祇园找那位跳神乐舞的人类了!” 这个消息突如其来,杀生丸瞳孔猛地一缩,晦暗不明的鎏金色瞳孔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薄怒,他从树下站了起来。 杀生丸甚至没有询问邪见从哪里得知的这一消息,下一秒便御空飞行,朝京都的方向飞去。 67 见此良人 只是踏进祇园附近的区域,恶罗王就已经能清楚地感受到附着在这片区域的神力对像他这样的妖魔施予的影响。 “有意思。” 沉重的、仿佛被攥紧心脏一般的压力坠在他的四肢百骸,额头的青筋因为这种压力而略微鼓胀起来,但是恶罗王却并没有因为这种压力而感到痛苦,甚至咧着嘴兴奋地笑出了声。 “哦——是吗!看来确实是这里啊。” 抬手向后抹了一把头发,恶罗王指节微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就出现在了祇园门口,站在门口守卫的武士乍一见到出现在这里的恶罗王便震惊地放大了瞳孔。 他们从未见过恶罗王这样穿着狂气豪放装束的人,光是看那头奇异的发色和顶在脑袋上的角就让他们明白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绝不是人类,虽然震惊但为首的武士还是随即迅速的抽出武士刀对准正兴致勃勃地抬头张望着周围风景的恶罗王厉声道:“你、你是谁!” 环顾四周将祇园附近的风景尽收眼底的恶罗王对厉声质问他的武士无视,只是摸着下巴表情索然无味道:“看起来也就这样而已啊。” 武士们警惕地看着恶罗王,继续厉声道:“快点离开祇园——” 话音未落,为首的武士首当其冲地掉了脑袋,被整齐的割断的脖颈下一瞬便从断口处喷起了数米高的血喷泉,飞溅而出的血液喷了周围的武士满身,随即便是祇园附近人惊恐的尖叫声。 尖叫声划破了原本安静的夜晚,恶罗王无趣地卷了卷自己火焰似的长发,野兽般的瞳孔扫过周围恐惧而震惊的武士,随意而无所谓地说:“先拿你们找点乐子吧。” * 有妖怪入侵祇园的消息瞬间像平地惊雷一般炸开,闻声而动的人类已经迅速地开始疯狂像祇园外逃窜,甚至连自己散落一地的金银都没有心思去管,毕竟和自己的小命相比,金钱显得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佑果也同样听到了路过的人惊恐的叫喊声,狂暴的火焰好像不知满足的巨兽一般从祇园为首的地方开始蔓延,火舌贪婪又不知满足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一些人狼狈惊恐的哭喊声,那些火焰燃烧的速度太快根本不是正常火焰所能达到的程度,显然这是妖魔放出的火焰。 佑果震惊不过一秒便迅速的回过神,他瞬间脱去了累赘的木屐和身上厚重的和服外套还有装饰,换成轻巧简便的模样迈开腿朝初杏所在的置屋迅速地狂奔,索性锻炼出的体质还在,佑果奔跑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回到了置屋。 同样察觉到置屋外氛围不对劲的初杏恰好在这时候闻声而来,看到匆忙跑进置屋狼狈不堪的佑果,初杏震惊道:“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佑果喘了口气,他来不及和初杏解释太多,只是高声喊:“有妖魔袭击祇园,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初杏原本的半信半疑也因为佑果的疾言厉色而不再犹豫,和佑果一起对听到佑果声音而好奇地跑出来的年轻的舞子们大声地喊,“收拾东西,现在赶紧离开祇园!” 佑果匆匆丢下这句话后迅速地跑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和他今天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佑果来不及管自己放在壁橱中的大量金银,而是迅速地从箱子最底层翻出了大国主当初送给他的那一小盒桃丹。 不知道为什么,佑果总感觉这个桃丹对他来说很有用,甚至就算在这样紧急的关头也要带上。 拿到桃丹将它藏在衣服最深处的佑果只随意拿了几块金小判后就迅速下楼到了置屋的院子中,院子已经因为佑果和初杏的命令站满了舞子们,茫然的女孩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初杏和佑果这样急促匆忙的样子也不由得惶恐担心起来,三三两两的女孩子们大的拉着小的,很快就在置屋后门聚集起来,同样,她们也听到了置屋外传来的匆忙而凌乱的脚步与尖叫声。 芽衣有些惶惶然地拉紧了佑果的衣袖,“佑果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佑果知道女孩们此时不安的心情,他摸了摸芽衣的头发,然后有些警惕地从后门向置屋外看去,火焰已经蔓延到附近,耀眼的火光甚至将半边天照的亮如白昼,间或交杂着前方一些人惊恐的哭喊和逃命声。 佑果狂跳的心脏此时如擂鼓一般强烈,虽然感觉不妙,佑果还是竭力安抚着身边的舞子们说:“别怕,一会儿你们跟着初杏,能跑多远跑多远,要远远地离开这里。” 置屋外的火焰仍不知疲倦地蔓延着,这种火焰即使相隔不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那股滚烫炙热的温度,温度扭曲了空气,让远处的场景看起来像地狱一样骇人,佑果垂眼迅速转了转眼珠,然后将一件宽大的和服用井水浸泡,披在身上,接着他又让初杏和其余人也跟着一起这样做。 尽管佑果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至少能有个心理安慰,不会被高温烫伤。 因为不知道妖魔入侵祇园的原因是什么,披着湿漉漉的外衣佑果以极快的速度规划好逃跑的线路,在他小声说话的时候还有一些年幼的舞子忍不住恐慌地低声哭泣起来,然后被大一些的女孩子抱在怀里安慰。 感觉到置屋外惊恐的声音减弱一些的佑果再次朝外望了望,发现并没有什么东西经过后便招了招手,示意初杏和芽衣带着剩下的舞子们从后门 离开他来断后,因为准备勉强算得上充足,带着一帮女孩的初杏和佑果离开的时候还算幸运,并没有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一行人和其他慌张无措的逃亡人群在街边相遇,一股脑地朝祇园另一个出口涌去,以往守卫在附近的武士已经不见了,佑果看了看地上被人随意踢踩的刀鞘,猜想或许是因为赶到前方抵御入侵的妖魔才会这样。 不过究竟有多少妖怪?佑果蹙着眉头思考,这样大的阵势,看起来入侵的妖怪应该不少才对,他甚至已经有了遇到妖怪的准备,可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遇到任何一个。 这不应该。 佑果还在思考,堆聚在祇园出口处的人群却在这时发出震惊而惊恐的叫喊:“是!是那个妖怪!!” 佑果猛地抬头,被外衣遮挡的景色在他抬头的时候终于映入眼帘,祇园外墙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了一个人,火红色的长发垂落在身后,恶罗王坐在墙上撑着下巴随意地望着下方惊恐不安的人群,然后露出一个充满恶劣的微笑。 “嘛……阵仗闹得有些大了。”恶罗王的视线一点点地扫向密集的人群,原本想要凭外貌识别出究竟哪一个是神灵赐福过的人类,但是还没有坚持多久恶罗王却先一步不耐烦地放弃了。 “久等了,你们还不能离开这里。”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恶罗王所经之处都被恐惧的人群留出了一大片空地,他毫不在意,或者说根本没有将周围的人类放在眼中。 不同于人类的外表、刚才屠杀武士时留在身上的血迹还有那一双纯金色的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双眸都无一不表明面前这个妖鬼绝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家伙。 佑果动了动身体,将身后瑟瑟发抖的孩子们拦在身后,目光沉静理智地偷偷观察着恶罗王。 打量了周围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的恶罗王无聊地撇了撇嘴,他没有一点点找人的闲情逸致,于是干脆又回到墙头坐在上面,曲着一只腿漫不经心地对下面的人类说:“我就是来认识一下那个被神灵关注的女人的——她叫什么来着?” 完全忘记那个狸猫妖和他说过的名字,恶罗王干脆道:“她应该就在你们之中吧?她和你们的命之间,选一个?” 佑果猛然愣在原地,随即扯着嘴角露出苦笑。 还真是……无妄之灾。 周围人群中陡然严峻起来的气氛清楚地被佑果感知到,在性命的威胁下已经有人开始拨开人群试图寻找佑果,而清楚佑果在哪里的舞子们还有初杏却没有一个人吭声。 她们甚至主动聚拢在一起,试图将佑果藏在其中。 恶罗王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人,他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后一拍脑袋想出办法。 “找不到的话,我就自己来了。”恶罗王懒懒道:“一个不是就解决一个好了。” 佑果猛地一震,他下意识想要抬起头,却被初杏重重地攥紧手,初杏紧紧抱着佑果将脸贴在他的耳边,佑果清楚地感觉到初杏温热的皮肤和身上温柔的香味,他长了张嘴,却被初杏挡住。 “不要说。”初杏抱着他的脑袋温柔而眷恋地摸了摸,然后轻声道:“和你没有关系,让我去。” 初杏紧紧地盯着佑果的眼摇了摇头,她已经打算起身走到恶罗王面前,佑果伸出的手却拉住了初杏的袖口。 “你在说什么,初杏。”佑果掀起眼皮朝初杏露出一个笑,“你又不是我的母亲,做这种事是想让我感动到为你哭泣吗?我才不要这样。” 佑果顿了顿,继续说:“而且,那些孩子还需要你来照顾才行。” 初杏只感觉被佑果重重地推了一下就倒在身后舞子们的怀里,伸出的手没能抓住佑果的衣袖。 “佑果——” 佑果无所畏惧地迎向了恶罗王投来的目光,他仰着脸冷冷地看着恶罗王说:“就是我。” “你找我想做什么?” 墙头上的恶罗王一顿,他垂眸看向下方的惶恐不安的人群中唯一站直了身体毫无畏惧地应上他的目光的佑果。 那双纯黑色的眼眸倒映着夜色,也倒映着墙头上的恶罗王,恶罗王看不到佑果脸上的恐惧,他忽然饶有兴趣地笑起来。 “有趣。” 离开墙头的恶罗王落在佑果附近,迈着腿走进佑果。 他个子要比佑果高出一个头,身材偏瘦但确实充满力量感的肌肉,恶罗王一直走到佑果面前才停下脚步,用虎口掐住了佑果的下巴迫使佑果仰起头看着他。 那双黑色的瞳孔将恶罗王的脸照的清清楚楚,恶罗王低笑起来,“你就是那个被神看重的女人?” 恶罗王说的话不是全对,佑果想,性别错了。 不过他还是承认了,看着恶罗王说:“就是我。” “确实是个美人。”恶罗王看着佑果的脸,然后低笑起来。 “看来那些神也不全是瞎子嘛。” 68 见此良人 对于恶罗王玩味似的发言,佑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诚惶诚恐的神色出来,他攥了攥自己垂在身侧的手保持冷静,看着恶罗王道:“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 恶罗王闻言一愣,脸上顿时露出一种略带玩味似的微笑。他以前也见过不少女妖或女人,可是像佑果这样毫不迟疑地承认自己就是好看的人却是第一次遇到。 以前遇到的家伙或多或少都会虚伪似的谦虚一把,可是佑果却好像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甚至在这种生命岌岌可危的场景下仍是站的笔直,对恶罗王说:“你是来找我的吧?那和他们无关。” 佑果指了指周围正惶恐不安的人群说:“他们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放过他们吧。” 恶罗王没有说放,只不过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时带上了一丝随意,他虽然性格肆意多变,不过也并不是什么残忍嗜杀的妖怪。但是佑果这样说恶罗王就会听的话,那他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于是恶罗王捏着佑果脸颊的指头蹭了蹭那片光滑的肌肤,然后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喂,我凭什么听你的话做事?” 佑果却只是蹙了蹙眉头,然后继续平静道:“我也没有让你听我的话做事吧。” “刚才你说的话也只是为了让我出现使出的手段而已,现在目的已经达成,所以前面达成目的的过程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了。” 恶罗王仍是玩味地笑着,看着佑果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 佑果语速不急不缓地继续说:“我这是帮助你省去了前面不必要的浪费时间的过程,所以……” 佑果忽然不说话了。 恶罗王却忽然好说话起来,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所以什么?” 佑果张了张嘴,然后抬手指了一下恶罗王还掐着他下巴的手说:“你的力气太大,我这样说话很累。” 这样理直气壮的姿态让周围一圈的人都有些惊恐起来,他们生怕恶罗王一个不开心就殃及池鱼,惊恐的目光游离在恶罗王和佑果的身上,可奇怪的是,恶罗王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愤怒的表情,甚至又笑了一下。 其中一个人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他此时的心脏乱跳恐慌不已,甚至有些责怪佑果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傲气,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另一边的恶罗王脸上时,他却忽然愣了一下。 他有些迟疑的想,恶罗王的表情怎么这么像……这么像自己刚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 佑果话音落下恶罗王便松开了手,然后继续追问道:“所以什么?” 佑果揉了揉自己刚才被恶罗王捏的有些痛的下巴,感觉差不多后才抬眼看向恶罗王回答道:“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替你节约了时间才对。” 这样傲慢且不合时宜的回答几乎让恶罗王大笑出声,他实在很好奇佑果性命这样岌岌可危的状态下还能说出这样理所应当的话的原因,不过看在佑果勉强让他觉得有趣的份上,所以恶罗王暂时还没有生出什么杀意。 抵在唇边的手遮掩了一丝笑意,恶罗王笑道:“有趣的家伙。” 看了看周围已经变成废墟的地方,恶罗王眼睛转了转,然后将目光落到了佑果身上,他天性里就带着一种不知满足的掠夺感,再加上祇园周围都是神灵的气息,所以让恶罗王对这里很不爽。 所以思考不过一秒,恶罗王就伸手抓住了佑果的手腕将他拽进怀中,另一只胳膊则紧紧地箍住了佑果的腰,然后腾空而起。 “不错,你暂时先陪我玩儿玩儿吧。” 佑果被恶罗王带走的场景被在场的人类都尽收眼底,初杏软着腿从地上站起来追赶了几步喊:“佑果——” 她仰着头望着逐渐远去的佑果,而佑果回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安抚之意。 他不害怕。 接收到这一信息的初杏不知为何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同时又恍惚地感觉到,佑果似乎离她们更遥远了一些。 * 被恶罗王带着乱飞的佑果暂时还来不及害怕,就算有那么一点害怕的情绪在也因为飞速移动时呼啸而来的狂风被吹散了,冷风重重地打在佑果的脸上,将一头浓密的黑发吹的一团乱,佑果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唯一能够得到支撑的地方是恶罗王的手臂。 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的佑果:……日,好高。 鉴于对生命的珍惜,佑果将恶罗王的脖子抱的紧紧的,他可不是妖怪,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会没命的。 因为抱的太紧,恶罗王低下头靠在他耳边有些恶趣味地说:“喂,你抱我这么紧做什么?” 佑果闻言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恶罗王,到现在他只对恶罗王只有了一个短暂的了解,恶罗王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喜怒不定,但是却会明显地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而和库洛洛那种他不说你就看不破他在想什么的家伙比起来,恶罗王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简单好懂。 于是只是思索了片刻,佑果便靠近恶罗王耳边说:“你觉得呢?” 热气打在恶罗王的耳根,他眯了眯眼,刚想说些什么,佑果又接着在他耳边大喊:“我他妈——恐高啊!” 恶罗王:…… 他猛地一顿,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恶罗王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天空上乱飞,最后被佑果用手臂掐着脖子从高空上落下来。 脚踩在实地上佑果才感觉落到了实处,他猛地松了口气,然后倒在草地上用手摸了把脸叹气。 心累,刚才恶罗王一边笑一边乱飞,佑果以为自己下一秒要重启了。 恶罗王看着蹲在地上的佑果好气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佑果的肩膀,“喂,你没事吧。” 佑果站直了身子看向恶罗王,他还是一副随意的模样,金色的眼珠看着他像是看到了新奇的玩意,佑果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然后对恶罗王说:“你叫什么?“ 恶罗王指了指自己,玩味道:“恶罗王。” 佑果没听说过,大概是因为自己是人类的缘故,除了必要了解的攻略对象杀生丸,他对其他事情都没有什么关注。 /> 因为刚才的飞行腿还有些软,佑果干脆坐在草地上抬头看着恶罗王,然后拍了拍身旁的空地。 恶罗王没懂,歪了一下头:“?” 佑果说:“我站不住了,坐下吧。” 恶罗王笑起来,对佑果露出一种恶意的表情说:“喂,你不会以为我其实很好说话吧?” 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沾到的灰尘,佑果静静道:“没有啊。” 恶罗王一挑眉,佑果继续道:“我不是说了吗,我站不住,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恶罗王轻轻一笑,还真地随着佑果的话坐在了草地上,他的坐姿也因为长时间居于上位者的地位带了一些狂放的霸气,手臂屈起抵在腿上,手背撑着脸,恶罗王说:“你想说什么?” 佑果眨了眨眼,心里已经将恶罗王扣上了还算好说话的标签,于是他同样盘腿坐好,对恶罗王说:“你为什么要找我?” 恶罗王本不用回答佑果的问题,不过他现在心情不错,虽然对佑果不同于女人一样的坐姿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道:“听说,你是高天原那些家伙的女人?” 佑果:……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兄弟。 佑果抽了抽嘴角,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先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不,有些误会。” 恶罗王疑惑地嗯了一声,说:“怎么,难道你不是被高天原的神赐福过的家伙?” 佑果无法反驳,呃了一声道:“倒是也没错……” 恶罗王说:“那你这种表情做什么?” 佑果静了静,他把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将碎发别在耳后,宁静的月光照在他如玉的脸上,为佑果增添了一丝宁静之美。 恶罗王上下打量了一眼佑果,心想佑果好看是好看,就是这幅坐姿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高天原那些家伙口味这么奇怪吗?恶罗王想着,然后有些嫌弃地说:“喂,你一个女人这种坐姿也太不矜持了吧?” 他和巴卫逛妖界的花街和人类的花街从来没见过像佑果这样随便的女人。 佑果理头发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恶罗王,精致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恶罗王有些狐疑的看着佑果,佑果却忽然起身靠近他,比恶罗王要白上两个色号的手抓住恶罗王放在膝盖上的手,然后啪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知道为什么了吗?”佑果说。 恶罗王愣在原地,然后迅速地抽回手瞪着眼说:“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随便!” 佑果:…… 佑果问系统:“这家伙没见过女人的身体吧?” 系统沉默道:“……好像是的。” 佑果朝恶罗王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干脆利落地说:“我可不是女人,我是男人。” 恶罗王:…… “哈?” 恶罗王以为自己听岔了,他上下打量着佑果,佑果却在这时候笑起来,看着恶罗王道:“你没见过女人吧?” 恶罗王当然是见过的,不过都是穿着衣服死在他手下的女妖,当然这点说出来好像差了佑果一头似的,恶罗王反驳道:“怎么可能!” 佑果笑了两声,随意地点点头:“啊啊,我知道了。” 恶罗王:有点不爽啊…… 知道佑果是男人后,那佑果不同于女人的异常也就通顺了,恶罗王抓了抓头发,他唯一有些不解的就是为什么高天原的神会给一个穿女装的男人赐福。 这个问题佑果很好的回答了,他倒也没有得意的姿态,很坦然地说:“因为大国主喜欢我的脸啊。” 恶罗王看了眼佑果的长相:……无法反驳。 没好气地切了一声,恶罗王仰面一躺直接躺在了草地上看着天空。 “被耍了啊。” 夜晚有些冷,佑果拉紧衣服看向草地上躺着的恶罗王,思考片刻后抬脚靠近,然后低头看着恶罗王说:“只是为了报复神灵,所以来找我麻烦吗?” 恶罗王懒懒道:“没错啊。” 佑果心想还真是小孩子一样的性格,所以对自己做的残忍的事情完全没法感同身受吧。 从另一种方面看,还真是让人讨厌又无奈的家伙。 佑果低头看恶罗王的时候,恶罗王也在看他,顺滑的黑发从佑果的肩头滑落有一小缕落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搔着痒。 虽然已经知道佑果是男性,不过看那张脸是男是女好像也没有什么所谓了。 恶罗王眯起眼,忽然笑起来。 他猛地起身抓住佑果的肩膀将他翻在草地上,尖尖的指甲划过佑果光洁的脸,忽然开口道:“虽然是男人,不过应该和女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佑果默默地看着恶罗王逐渐靠近他的脸,他的目光略微一转,从头顶的月亮上看到了一个逐渐放大的黑影。 佑果眯眼看了看,接着瞳孔放大,系统在他脑海里惊喜地喊:“是杀生丸!杀生丸来了!” 指尖亮着莹绿色光电的利爪朝恶罗王狠狠抓下,察觉到危险迫近的恶罗王下意识翻身躲开了突袭而来的毒华爪,冷冷地看向出现在这里的妖怪。 剧烈的毒性将草地溶出了一个坑,佑果只感觉自己被拦住腰轻轻抱起,回过神时就已经到了杀生丸的怀中。 他忍不住抬头看,霜雪似的白色长发还有精致清冷的侧脸闯入他的眼睛,银色的月光此时恰好洒在杀生丸的肩头。 烨然若神人。 佑果愣了愣,抬手摸了摸杀生丸的侧脸道:“……太郎?” 杀生丸:…… 不是很想承认这个名字。 69 见此良人 虽然杀生丸并没有承认佑果脱口而出的名字,但是佑果又怎么会认不出他“呕心沥血”养好后却头也不回跑掉的小狗,只是这样的场景来一场认亲大会着实有些尴尬,杀生丸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将怀中的佑果放在了地上。 险险躲过杀生丸一击的恶罗王则站在一旁冷冷地盯着杀生丸看,虽然他平时展现出来的性格有些粗枝大叶,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没有脑子纯靠武力值的家伙。 虽然杀生丸到现在为止和佑果的眼神交流只有一次,恶罗王依旧看出了杀生丸这位突然出现的攻击他的大妖和佑果的关系应该不浅——就是不知道佑果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杀生丸了。 “怎么,你认识我的人?” 视线又扫了一眼地上被毒溶出的一片深坑,恶罗王恶劣地翘了翘嘴角,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抬眼看向杀生丸说懒懒地开口:“你谁啊?打扰了我的好事。” 口吻里满是挑衅的意味让杀生丸面色不愉地动了动自己的手。 虽然王不见王的大妖之间彼此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声,但是真要说见过面还是少之又少,恶罗王这种随性浪荡的妖怪去的地方杀生丸一般都不会踏足,所以两人这还是第一次相见。 但是只是一面,也足够恶罗王确认杀生丸的实力不亚于他。 是个很不错的对手嘛。 恶罗王有些兴奋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目光恶意地在杀生丸身上流连。 少有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恶罗王血脉里澎湃的战意叫嚣着和对方打一架。 两个在实力上几乎不分上下的大妖只是短暂的视线交流就确定了自己和对方的不对付,恶罗王看不惯杀生丸和高天原上的那些神灵一般的高冷,而杀生丸则看不顺眼恶罗王身上邪肆浪荡的性格。 杀生丸的妖力在身上涌动,他的瞳孔开始逐渐变得猩红,白皙如玉的手也开始出现尖利的指甲,不过在动手之前,杀生丸还是先回头看向了佑果。 佑果正穿着一件单衣,在风中瑟瑟发抖,在看到杀生丸投来的目光时微微仰着脸看他,一双黑亮清透的眼睛里带着期待,“你是来找我的吗……” 杀生丸没有回答佑果的话,他看着发抖的佑果理所当然地以为佑果是在害怕,他没有多说,而是用自己的绒尾卷起佑果将他向后一送,力度并不重,不过用的劲很巧,绒尾野毛茸茸的很温暖。 佑果忍不住抱着摸了摸。 然后卷着他的尾巴一僵,迅速脱手将佑果丢了下来。 佑果被杀生丸移开后清楚地听到杀生丸冷淡地:“躲远点,人类。” 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的佑果站不稳地向下一倒,他以为自己会摔倒,倒下时却感觉身下垫着东西,接着是一道沙哑略尖的声音喊:“杀、杀生丸大人!哎呀!我的腰!” 杀生丸背对着他们两个,声音被风传过来。 “看好他,邪见。” 佑果低头一看,看到身下是一个灰绿色皮肤的小妖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 佑果还么见过除杀生丸和恶罗王之外的妖怪,不过身下的这个妖怪比较像故事里的样子,像恶罗王和杀生丸这样拥有人类外表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了。 被佑果当了肉垫邪见也不敢抱怨,他跟在杀生丸身后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打眼就看到杀生丸用绒尾卷着佑果朝他扔过来,现在看样子杀生丸是特意让邪见接住的。 杀生丸的命令邪见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违背的,更何况佑果对杀生丸还有那么一些恩情在,邪见也不敢摆出不开心的模样,被佑果从地上拉起来后扶着腰叹气,然后赶紧拉着佑果远离两个大妖的战场。 “快、快点走吧。”邪见拽着佑果一边跑一边说:“大妖怪之间的战斗范围很大,被波及到的话一不小心就会受伤甚至死亡的!” 佑果便被邪见拖着朝远处狂奔,大概走了不少的距离后邪见估计差不多了才一脸疲惫地趴在了草地里,然后被佑果好奇地戳了戳。 “你……是太郎的朋友?” 邪见还累的喘气就听见佑果说话,太郎是谁他不知道,下意识刚想反驳的邪见忽然醍醐灌顶一般看向了天上。 一妖一鬼还在厮杀,远远地就能听到剧烈的,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的声响,佑果问完话后便一直看着天空上几乎只剩下残影的两个,然后翘着嘴角笑起来。 邪见愣愣地想,该不会……难不成……那个太郎指的是杀生丸大人吧? 邪见顿时一脸惊恐。 “杀生丸大人就是杀生丸大人!”邪见手舞足蹈,用实力拒绝太郎这个土气的名字,然后握着手中的人头杖在地上狠狠一敲,仰首挺胸自豪道:“这是杀生丸大人的父母取得名字,才不叫什么太郎!” 邪见看起来很为杀生丸自豪的样子,佑果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屏住笑意看着邪见说:“可是我从捡到他那天起就一直叫他太郎啊。” “他也没有否认过。”当然,也没有承认过。 邪见顿时石化,他不相信,于是否认道:“不可能!” 佑果倒是没有再逗邪见了,他坐在草地上看着空中正在激烈交战的两人,妖力对撞产生的狂乱的风波甚至刮到了佑果和邪见躲藏的地方,头发又一次被吹乱的佑果并不恐惧这样不同于人类的强大的力量,甚至凝视着天空上激烈交战的双方,眼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期待。 两个人为我打架……佑果叹息地想,真是没办法。 邪见看佑果亮亮的眼神还以为是崇拜,立刻嘚瑟起来说:“杀生丸大人可是纯血的大妖怪,他绝对会赢的!” 佑果不置可否,他只是望着天空上战况激烈的两人,心里却在想,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可是杀生丸,他的内伤应该还没好吧。 &nb sp;抬手摸了摸藏在衣服伸出的那个硬硬的木盒,佑果心里轻叹。 看来要派上用场了。 虽然战况看上去是势均力敌,不过佑果猜想的也确实没什么问题,杀生丸的内伤未愈,最开始和恶罗王的交锋还能说的上是势均力敌,但是时间拖延的越久,杀生丸就越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胸腹处传来的阵阵隐痛。 偷袭他的妖怪虽然已死,但是死去妖怪残留的妖力爆裂地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如果花费一段时间或许就会被杀生丸吞噬,可是偏偏很不巧的,杀生丸遇到了恶罗王。 两个人在这样不算平等的状态下的战斗让杀生丸显出一丝颓势,恶罗王同样感觉到了杀生丸身体似乎还有内伤,不过杀生丸并没有主动结束这场战斗,正在兴头上的恶罗王当然也不会中止。 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嘛,恶罗王兴奋地眯起眼,和杀生丸打架近身时还说垃圾话道:“你知不知道打扰了我和那家伙的好事?” 杀生丸冷着脸一言不发,招招致命,恶罗王也不怕痛,他是不死之身,一些小伤眨眼就能愈合,但是杀生丸却不是这样了。 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和服,杀生丸闷哼一声,被恶罗王按着向下坠落。 挂在腰侧的天生牙在此时发出莹润的白光,杀生丸的视线略略向下看向了天生牙。 天生牙在呼唤他。 杀生丸眉头微蹙,他一直不喜欢天生牙,不明白斗牙王将天生牙留给他的意义是什么,追寻霸道的杀生丸无法接受自己得到的只有一把对他来说是废刀的天生牙,所以也从来没有使用过它。 而现在,那把他一直以为破破烂烂的天生牙正在呼唤他,杀生丸没有迟疑,抬手抽出身侧的天生牙朝恶罗王挥去。 事情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浑身泛着乳白色光泽的天生牙瞬间砍断了恶罗王的一条手臂,手臂旋转着飞到恶罗王地身后,喷溅而出的血液落了满地。 恶罗王表情一怔,他敏锐地察觉到天生牙对他的不死之身好像有很大的威胁,于是利落地转身向后方跳去,捡起了自己被砍断的胳膊。 手臂被接上了,但是手臂和胸口被砍出的伤口却还没有愈合,这还是恶罗王这些年来受过的最严重的一次伤害,他一时间感觉酣畅淋漓,抚着额头大声笑起来。 “不错!不错!你真有意思。” 杀生丸站起身,天生牙刀面上滴血不沾,和他的主人一样仍是一副光亮洁净的样子。 恶罗王还没有到不顾死活的程度,感觉到天生牙对他的威胁后恶罗王也没了再继续下去的兴奋,更何况杀生丸还受着内伤,再这样下去颇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 恶罗王可不愿意好不容易遇到的势均力敌的对手就这样死掉,于是挥挥手道:“等你伤养好了再试试吧。” 当然,恶罗王也没忘了佑果,飞速出现在佑果面前后,恶罗王无视了张牙舞爪的邪见随意地弯腰拿起一缕佑果的长发暧昧地抵在唇边笑了笑:“美人,下次我们再聊聊好了。” 说完,恶罗王张狂地笑着消失在原地,佑果拨回刚才被恶罗王碰过的头发,静静的看着恶罗王消失的方向。 邪见已经马不停蹄地跑去找杀生丸了,两个圆溜溜的眼睛里眼泪还在打转。 杀生丸正靠着一棵树坐着,嘴角还渗出一丝鲜血,俊美如玉的脸因为内伤变得有些苍白,闭着眼睛安静地运转着妖力。 “杀生丸大人!!!”邪见差点哭出声,“你没事吧杀生丸大人!难道之前受得伤还没有好吗?” 邪见说话又急又快,落在杀生丸耳朵里便变得有些聒噪起来,他掀起眼皮冷淡地看着邪见,“闭嘴,邪见。” 邪见很听话地闭上了嘴,只不过还在担心地绕着杀生丸打转。 衣料拖过草地的沙沙声越靠越近,杀生丸抬眸看向佑果,佑果跪坐在他身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杀生丸的脸颊。 红色的妖纹彰显出杀生丸和佑果不同的身份,佑果却不见恐惧,轻轻笑起来。 “你长得……还挺好看的嘛。” 邪见原本正惶恐地摆手,示意佑果暂停这种行为。 杀生丸大人最讨厌别人说他的外表了!就算是你也是会被骂一顿的! 然而杀生丸却只是冷哼一声,冷淡道:“肤浅。” 被骂肤浅的佑果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我本来就是肤浅的人。” 用指腹抹去杀生丸嘴角溢出的血,佑果忽然道:“太郎,你的伤一直没好吗?” 杀生丸没回答,佑果自言自语:“要是你长得不好看,我就做牛做马报答你。” “不过……”佑果停顿了一下,杀生丸清楚地看到他嘴角翘起来的狡猾的弧度。 “现在我觉得以身相许比较好。” 杀生丸一怔,佑果将什么东西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然后脸颊被人抬起,佑果低下头。 一阵温软的气息拂过,只留下唇边温暖柔软的触感。 佑果吻上了杀生丸的唇,将口中的数颗桃丹用舌尖抵进了杀生丸的齿关。 桃丹的清香瞬间滑入杀生丸的喉咙变成一股强大的温暖的力量,飞速地修复着杀生丸还没痊愈的五脏六腑。 杀生丸因为佑果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惊到瞳孔瞬间变成野兽般的竖瞳,佑果抬起头舔了舔还残留着一点桃丹香味的嘴角,指尖向下揉了揉杀生丸还残留着触感的湿润唇瓣,看着僵硬在原地的杀生丸笑起来。 “乖狗狗。” 邪见(石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生丸大人被强吻了!!! 70 见此良人 虽然对杀生丸的亲吻只是一时兴起,但是佑果必须承认,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瞬间僵硬身体一动不动好像被人用了石化咒语的杀生丸看起来真的很……可爱。 不是觉得有趣,而是觉得很可爱,或许是因为知道杀生丸是太郎的缘故,佑果现在看杀生丸总是带上一层太郎的滤镜,不管是挺翘的鼻子还是尖尖的耳朵亦或是高冷的姿态,在佑果眼中一切都变得很可爱。 他以前最讨厌那种性格高冷又不近人情的人,觉得他们装模作样,可现在佑果发现自己不是讨厌那种性格,而是纯粹讨厌某些人而已。 因为这样想,佑果看杀生丸的视线都温柔很多,在杀生丸因为刚才那个吻而思绪崩断的时候,得寸进尺地挨过去捧着杀生丸的脸疼爱的摸他尖尖的耳朵,和以前一样喊:“太郎……” “啊啊啊啊啊啊啊!!!”邪见是最先回过神的,他奋力地拉扯着正对杀生丸爱不释手的佑果,又急又气地喊:“你!你这个人类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的清白!!!杀生丸大人不是让你这样对待的!” 邪见几乎要被佑果气哭,佑果只看了邪见一眼就无视了他。 邪见的阻挠给了杀生丸躲开的时机,佑果吃杀生丸豆腐的手被杀生丸躲开,杀生丸飞速向佑果相反的方向退去,和他隔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后才真正认真地看起了佑果。 穿着一件单衣的佑果光着脚站在草地上,黑色的长发散漫凌乱地垂落在他的胸前和身后,或许是因为低温的缘故,佑果的脸比平时看上去要更加白一些,所以越发显得嘴唇如血一般鲜红,配上格外精致浓郁的眉眼,在微冷的夜色下氤氲出一股撩人的氛围。 杀生丸匆匆扫了一眼,脸色还算保持着平静。 佑果仍然被震惊的邪见拉扯着,不过他并不是很介意,还对邪见说:“清白?只是亲一下而已,清白就没有了吗?” 邪见还在震惊的状态中喊着:“那可是杀生丸大人的初吻!!!” “我们杀生丸大人的初吻是要给未来夫人的!!!” 这下是佑果愣住了,他想着杀生丸几百岁的年纪不至于连个女妖都没碰过吧…… 然而这是真的,虽然已经有了几百岁的年纪,但是按照人类的年纪算起来,杀生丸也只是一个十七岁不到的青少年而已。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然后朝杀生丸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原来初吻对妖来说这么重要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呢。” 邪见几乎要昏过去,他没察觉杀生丸略有些沉默的样子,还哭丧着脸把杀生丸的那些事都抖落了个干净,“我们杀生丸大人保持了这么多年的清白的身体……” 佑果便说:“那我负责好了。” 邪见瞳孔地震,“你、你!” 他还没见过佑果这样的人类,一时间说不出话。 逗邪见很有趣,佑果心里哈哈哈地笑,杀生丸的目光已经冷冷地落在了喃喃自语的邪见身上,“邪见,你的话太多了。” 手指一挥妖力就封住了邪见喋喋不休的嘴巴,这里终于变得有些安静起来。 虽然最开始因为佑果突如其来的吻而感到震惊,不过退远后,捂着流血伤口的杀生丸却忽然发现刚才还狰狞的伤口已经在刚刚滑入口中的那股温暖的力量所带来的强大的治愈力下开始迅速的愈合了,甚至连之前残留在体内四处游走的暴、乱的妖力也开始趋于缓和,按照这样的速度,用不了两天杀生丸就会恢复到他没有受伤前的巅峰状态,甚至还犹有胜之。 杀生丸意识到这样的改变来源于佑果亲吻他时向他口中推进来的东西,杀生丸的眉头皱了皱,走到佑果身边握住了他伶仃瘦弱的手腕,“那是什么?” 对妖有效果的药人类怎么会拿到手?杀生丸第一想法是佑果是不是付出了什么代价。 这样弱小的家伙,付出的代价一定是他无法承受的。 杀生丸眼中从来都是坚定且目空一切的,可是这一次佑果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询问和担忧。 “是桃丹。” 佑果忽然笑起来,他眨了眨眼,和杀生丸解释了桃丹的来源,说完还随口抱怨了一下杀生丸的不辞而别。 “不过你现在回来了。”佑果紧紧地抓住了杀生丸的衣袖,像是怕他跑掉一般,他仰着脸看着杀生丸冰冷疏远的脸,微笑着轻声道:“和我一起回祇园吧。” 杀生丸袖中的手指略微动了动,可是却没有因为佑果的话产生动摇,他没有答应,沉默地用温暖的绒尾卷起佑果,带着亦步亦趋的邪见朝祇园的方向飞去。 熟悉的温暖的触感就在身边,杀生丸又一次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他默不作声,佑果原本流失体温而苍白的脸因为被杀生丸巨大的绒尾裹紧而逐渐恢复血色,他半搂着杀生丸的肩膀玩笑似的说:“你也可以好好考虑哦。” 杀生丸垂眸看了一眼正微笑的佑果,眼中很好地表达出他的问题,“考虑什么。” 佑果舌尖顶了顶上颚,桃丹的甜味有些还残留在他的口中,他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起来。 “我说的以身相许还有负责……”佑果又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好像有糖浆将嗓子黏起来了,他低低地说:“这些,你考虑一下。” 杀生丸视线收回,直直地看着前方遥远的夜色,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佑果再说什么。 佑果也不生气,有些话说一遍就够了,说多了反而不好。 杀生丸移动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到了祇园。 祇园因为恶罗王的来临一些地方已经变得 乱糟糟,但是绝大部分地方还保持着完好,妖火已经被扑灭,没有妖怪威胁的众人已经疲惫地回到了各自的房屋,也幸好初杏的置屋没受到什么损毁,杀生丸将佑果送到他所在的二楼,将他从打开的木窗中放了进去。 脚尖刚刚落地佑果就抱住了杀生丸想要抽去的绒尾,杀生丸僵在原地,眉头不受控制地皱起了一点。 他少有的,有些无措起来。 佑果抱着杀生丸的尾巴,表情不太开心。 他察觉出杀生丸又要离开态度,看来杀生丸这次赶来也只是收到了他会有危险的消息,心里并没有彻底将他留在身边的打算。 这可不行啊…… 佑果想,要怎么样才能让杀生丸这个一看就性冷淡的男妖重视起他呢? “你不带我走吗?”佑果定定地看着杀生丸,松开手中的绒尾朝他靠近了一步,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说:“杀生丸?” 佑果没再叫太郎,从现在开始就不是宠物的分别了,他开始将杀生丸当做一个男人。 他很中意的人。 杀生丸沉默地收回自己的绒尾,银白色的发丝闪着月辉一般灿烂的色泽。 “留在这里。”杀生丸说。 和妖相比,人类当然是和人类待在一起最好。 佑果立刻反驳,“但是因为恶罗王,我最近在祇园会有很多麻烦。” 他仰着头,那张精致的脸足以让任何人都目眩神迷。 “你又要丢下我吗?” 杀生丸静默了片刻。 虽然佑果的神乐舞引来了神灵的赐福,但是恶罗王的来袭同样也会招致一些人的恶意,杀生丸想到这一点,然后将视线放在了邪见身上。 还说不了话的邪见:…… 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杀生丸并没有给出一个回答,而是先带着邪见离开了置屋,佑果没阻拦下,伸出的手指和杀生丸的衣袖擦过,他看着夜色下迅速消失的身影,佑果慢慢坐了下来,将脸埋在交叠在一起的手臂上。 他没说话,系统以为佑果在难过也不敢吭声,直到过了很久才听到佑果嘴角露出的一声轻笑。 “可爱的家伙。” 系统:“……你没哭啊?” 佑果无所谓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系统说:“我以为你因为杀生丸再一次丢下你离开会难过。” 佑果笑起来:“系统,所以你只是个系统啊。” 如果杀生丸因为佑果的话带走佑果才说明他对佑果没什么感觉,但是将佑果留下来这就说明杀生丸真的考虑过带走佑果的后果。 人类和妖,要如何一起生活呢? “不过头也不回的丢下我这个仇还是要报的。”佑果报复心很重地记在了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 系统有种不妙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做什么?” 佑果哼笑一声,“你猜?” 系统猜不透佑果。 * 佑果站起身从壁橱里拿出了一件厚一些的衣服穿在身上,被恶罗王带走时身上的衣服太薄,佑果被冻了个够呛,现在倒是好一点了。 他行走时的声响很快引来了楼下的舞子们和初杏的注意,她们跑到二楼打开佑果的房间看到披上衣服的佑果激动地掉下了眼泪,初杏和屋子们几乎是扑到佑果身上将他紧紧抱住了,摸着他的脸问:“你还好吗?佑果?有没有受什么伤?” 被妖怪掳走活下来的概率太小了,初杏现在看到佑果喜出望外,连连问佑果是怎么回来的。 佑果歪了歪头,想了片刻便笑起来:“是像神一样的家伙救了我。” “神?”初杏愣了一下,自然而然地以为是神灵出手救下了佑果,于是开始双手合十心里感谢神灵保佑。 佑果也没有解释太多,杀生丸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和初杏讲比较好,一个恶罗王的刺激就很大了,初杏应该暂时接受不了失踪的太郎是另一个妖怪的事实。 和初杏一起收拾被翻乱的房间时,佑果忽然对初杏说:“过两天,让浅野来一趟吧。” 初杏不明所以,不明白佑果忽然叫浅野城主妖做什么。 佑果侧头看了眼初杏,眼波流转言笑晏晏:“我有事和他商量,恶罗王这件事后,或许以后我没法再留在祇园了。” 初杏沉默了一会儿,她也想到了,被妖怪觊觎的名声会将佑果的声势捧到另一个无人可及的高度,但是与之相对应的是再也不会有客人敢到茶屋指名要见佑果了。 神灵还不至于针对人类,但是喜怒无常甚至还吃人的妖怪就不一定了,那些贵族大名只是享受花钱见到佑果后在其他贵族面前炫耀的乐趣,还不想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过这样对佑果也好,反正他也不想在祇园继续做下去。 “你要离开祇园了。”初杏说:“是要找浅野城主帮你吗?” 佑果嗯了一声,说:“差不多。” 将最后一个装着金银的匣子关好,佑果坐在桌子旁用手托着下巴,食指轻轻点了点脸颊,口吻随意道:“我打算让浅野向我求亲。” 初杏:“哦哦……” “什么????” 71 见此良人 让浅野城主向他求亲这件事并不是佑果为了引起杀生丸的注意而说的气话,他从最开始便是这样计划的。 而选浅野城主的理由也不必多说,谁让浅野城主一心想的只有赚钱,感情这方面基本不用考虑——这是多么完美的合作对象啊,所以回到置屋后,佑果很快就让初杏找来了浅野城主。 浅野城主当然也是听说了不久前祇园刚刚经历的风波,刚收到消息时他还有些担忧佑果的状况,不过现在看来佑果应该无事,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活蹦乱跳。 作为合作伙伴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在祇园其他人都对佑果所在的置屋敬而远之时,浅野城主非常配合地坐着马车赶来了祇园茶屋,亲自又指了一次佑果的名字。 这便是暗示了,即使佑果前不久被入侵祇园的妖怪掳走过,但是他在浅野城主这里的地位依然是不变的,只凭这一点,生活在祇园中的其他人便不敢在看佑果的笑话——即使其中不少竞争对手都在暗暗可惜,那个凶神恶煞的妖怪为什么没有把佑果吃了,反而让佑果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呢? 佑果也没有将祇园中的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从初杏口中得知浅野已经抵达茶屋的消息后他就随意地收拾了一番去了茶屋,甚至连身边需要伴随的舞子都没有带。 看着披着头发甚至都没怎么上妆的佑果就这样面无表情大摇大摆地从祇园的街道上穿行而过,沿路不少人都私下里惊讶道:“佑果太夫看来是疯了。” “因为被妖怪掳走这件事打击太大所以疯了吧?” 不上妆不整理发型连衣服都只是随意挑了一件就走的佑果在那些将自己打扮的富丽堂皇的艺伎眼中,和疯了也没什么区别,换做其他任何一名艺伎这样出街,在客人眼中都是非常不礼貌且失去理智的做法。 可是偏偏这样做的佑果却因为格外干净的脸庞,使得更多人的目光不自觉地随着他打转。 一些人想他“疯了”,还有一些人想,“这样看起来好像也不错。” 对于评价他为“疯子”的人和自己莫名成为未来流行风向标的事情,佑果对此一无所觉还很轻松——他已经不打算在祇园待下去了,所以那些繁琐的装扮对佑果而言已经成为了累赘,能够舍弃这些累赘简直让佑果再快乐不过了。 至于祇园中人们的评价?佑果冷漠地想,关他屁事。 爷就要拜拜了嘿! 秉持着这样心态的佑果一路走来就差没有笑出声,他轻车熟路地进了茶屋中和浅野城主经常去的房间,浅野城主已经沏好了一壶茶等待良久。 将佑果的茶杯推到面前,浅野城主握着扇子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请喝吧,佑果。” 如果不清楚浅野城主是个死财迷,普通人还真可能被浅野城主这幅光风霁月的样子骗过去,然而佑果和他相识已久,当然也清楚浅野城主这个爱装逼的秉性。 他直接大咧咧地坐到另一边,牛嚼牡丹似的将茶水一饮而尽,朝浅野城主翻了个白眼说:“少在我面前装。” 浅野城主:…… 浅野城主抽了抽嘴角,“佑果,你从小培养的艺伎气质都哪里去了?” 佑果撑着脸,动作和声音都很懒散,可是因为长得好看,连那些慵懒随意的动作都带着一种别样的优雅。 佑果说:“那种东西稍微一装不就有了,我现在懒得装。” 两个人相熟惯了,浅野虽然震惊但也接受良好,不过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女人呢……” 这话就不爱听了,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可以有自己的风格好吧?将人限定框死在一个架子里才是有病,佑果想吐槽这点已经很久了。 所以他撩了一下头发,朝浅野城主笑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的话要不要试一试?” 佑果起身朝桌对面的浅野城主靠近,修长的指尖滑过浅野城主的衣领,黑鸦鸦的睫毛抬起,露出那双纯黑色的明亮的眼睛。 虽然平时不表现,但是这么多年的学习倒是是有功底在的,浅野城主心里突地一跳,连忙将佑果推开慌张地说:“我!我的身心都是浅野城的!” 佑果笑起来,他很自然地收回身摆出像刚才一样慵懒的模样,和浅野城主说:“开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浅野城主摸着胸脯平复呼吸,心想道,哎呀,这可不得了了。 佑果功力见长! 浅野城主调整了一下心态才和佑果说起了话,轻轻嗓子后询问道:“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浅野城主自然明白佑果主动找他,一定是有事和他商量。 他猜地也确实不错,佑果转着手中空空的茶杯侧过脸看向窗外,窗外晴空万里,枝头跳跃着的鸟儿清脆地鸣叫,阳光铺满了整间屋子。 佑果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可以娶我吗?” 正在喝茶的浅野城主顿时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他被呛的胸口疼,用拳头捶着胸口平复呼吸,然后震惊地看向佑果。 “你?你说什么?” 佑果皱着眉头想:有那么恐怖吗? 佑果还没说话,浅野城主已经起身有些慌乱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了,他有些焦头烂额地想,这可如何是好啊。 佑果居然喜欢上他了吗?我要怎么拒绝才不会显得我很残忍?浅野城主很苦恼,这种苦恼被他清晰地表达在脸上。 但是……也不是不行? 最后浅野城主干脆坐到佑果对面,苦口婆心地说:“佑果啊……” 佑果拿着他的扇子将他的脸推到一边,嫌弃地说:“你别误会了。” 浅野城主:ovo? 浅野城主那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掉了下来,他傻愣愣地看着佑果平静而随意地说:“我要离开祇园,所以需要你帮助。” 哦,原来是为了离开祇园。浅野城主想。 可是想要离开祇园也不代表必须让他来求亲啊? r/> 佑果端正了自己的坐姿,表情很严肃地和浅野城主说:“我在外面有狗了,我需要用这件事来刺激他。” 佑果很详细地向浅野城主解释了一番,把他听的一愣一愣的。 浅野城主听完才意识到,此“狗”非彼狗,佑果这是打算用这种办法来个敲山震虎,隔山打牛啊。 就是不知道这个虎和牛是谁了。 浅野城主万万想不到他以为是代称的“狗”居然是真的狗。 还是他见过的狗。 或许是担心浅野城主不同意,佑果又说:“如果他不出现也没关系,我假扮你妻子,你未来不就不用被你母亲和大臣催婚了?” “如果我被带走了,你更不用担心了,借口就是永失所爱无心再娶,都这样惨了你母亲和那些大臣们没几年肯定是更不敢戳你心了。” 浅野城主大受震撼,原来一石二鸟还能这样干,他实在是长见识了。 不得不说,他疯狂心动。 所以这个建议浅野城主想了不到一分钟便成功和佑果达成交易,两个人微笑握手,异口同声:“合作愉快。” 达成交易后浅野城主和佑果又继续谈了谈这件事的细节,敲定好浅野城主求亲的日期和准备后,佑果又拜托浅野城主出手将初杏和其他舞子们的卖身契买下来的事情。 “钱我这里有。”佑果说:“这件事你出面比较好,钱我会转交给你。”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浅野城主欣然答应,在佑果离开前,浅野城主忽然想起之前他答应佑果给他带一只小狗的事情。 因为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再加上今天来的有些匆忙,浅野城主已经完全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现在在佑果准备离开的时候才想起来。 “下次给你带上?”浅野城主说:“你还要吧?” 佑果愣了一下,他垂眸想了想,忽然笑起来。 “算了,不用了。” 浅野城主不解道:“你之前不是还想要吗?” 佑果的手已经搭到了障子门的拉门处,他回头朝浅野城主笑了笑:“我怕我的狗狗吃醋。” 浅野城主恍然大悟:“你的狗回来了?” 佑果眼中笑意闪烁。 “嗯,回来了。” * 浅野城主向祇园中的佑果艺伎求亲的消息如惊天炸雷一般瞬间炸醒了整个祇园,虽然艺伎们退休后嫁人如常人一般生活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能够像佑果一样被城主求亲的人却基本没有。 毕竟就算都说艺伎是照着培养贵族千金的方法培养的,但归根结底她们也不是贵族千金不是? 可想而知这样的消息会引起祇园多大的地震,可是怀疑的人一看到佑果那张挑不出毛病的完美的脸时,又会觉得:好像浅野城主也很赚哈。 不过虽然这个消息引起了祇园的地震,不过又在祇园一些人的意料之中,所以这个消息又很快平淡下来,只有风暴中心的佑果还是如往常一样的过。 清点出足够财物的佑果用自己这些年在祇园赚到的大部分钱摆脱浅野城主换回了自己还有置屋中其他孩子们的卖身契后并没有声张,而是抽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将初杏还有置屋中的孩子们都叫到了一间房间里。 孩子们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初杏已经隐约有了一些预感。 她的手有些抖。 佑果的视线扫过那些一个个身高还不到他腰的女孩们红彤彤的脸,将各自写着他们两个名字或者按着指印的卖身契放到了女孩儿们的手中。 最后一张最老旧,纸张泛黄枯皱,带着岁月的痕迹。 那是初杏的。 佑果将初杏的卖身契放到了她的手中,他静静地凝视着初杏的双眼,声音很轻,同样也很重。 佑果说:“你自由了。” 眼眶中的眼泪忽然就掉了出来,初杏攥紧手中的卖身契,她又哭又笑,最后还是笑容比较多。 “是的。”初杏说,“我们都自由了。” 离开祇园这个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想法,现在居然真的实现了。 初杏擦着眼泪,将女孩儿们的卖身契都拿到一起,在院子里干净利落的用一把火都烧掉了,现在剩下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准备佑果被浅野城主“求亲”这件事。 初杏不知道佑果的打算,让舞子们带着年幼的妹妹离开房间后和佑果说起了关于这件事的准备工作。 “需要我给你添一些东西吗?”初杏忧心忡忡,“对了,浅野城主知道你是男生吗?” 佑果没和浅野说,他们两个是合作关系说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必要,不管是男是女都改变不了两个人在对方心中互为工具人的判定。 不过佑果也看出初杏想好好为他准备一番的打算,于是立刻出言阻拦了下来。 “这件事又不是真的。”佑果说,“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我不会去浅野城。” 初杏愣在原地,她不太明白,不去浅野城还能去哪里?她准备带着年幼的舞子们在浅野城开一家店,不要求大富大贵,像常人一样温饱就很幸福了。 “那你去哪里?”初杏问。 佑果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阳光瞬间洒在佑果的脸上,佑果凝视着遥远的天际线说:“哪里都可以。” 杀生丸是个居无定所的妖,让他停下脚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开五指遮在眼前轻轻挥动,金色的光在他脸上移动,佑果从指缝中看向灿烂的阳光。 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喽,佑果很随意地想。 谁让那是他最喜欢的乖狗狗呢。 在森林中行走的杀生丸脚步微微一顿,他同样抬头,看向了茂密枝叶间的璀璨阳光。 72 见此良人 正如佑果所预料的那样,他被浅野城主求亲的消息如插了翅膀一般迅速地飞向了日本各地,自然也逃不过被杀生丸命令指使着在人类附近活动一直在偷偷注意佑果的邪见的耳朵。 邪见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连滚带爬地跑去找依然在四处游走锤炼妖力的杀生丸,赶路的途中邪见还很纠结,这个消息到底要不要告诉杀生丸大人呢? 如果不告知杀生丸大人,邪见毫不怀疑在以后得知这个消息的杀生丸第一个处理的家伙就是他,但是如果告诉杀生丸大人,邪见又忍不住想杀生丸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不管怎么样,杀生丸在邪见的眼中都是千好万好的,就是佑果这个转头就被浅野城主求亲的操作结结实实地吓到了邪见。 他想不通,明明之前佑果还亲了杀生丸大人,为什么才过了四五天就可以和另一位人类城主准备结婚呢? “杀生丸大人被人类骗了”这个令人恐怖的猜想在邪见的脑海里盘旋了一路,最后终结于邪见摇着头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坐着哞哞终于找到杀生丸的邪见连滚带爬地跳下哞哞的背,狂奔着朝杀生丸跑去,最后被突起的树根绊倒趴在地上滑行了四五米才在杀生丸的面前停下。 杀生丸侧过脸看向行色匆匆的邪见,眉间不自觉地出现了几道褶皱。 他低声道:“怎么回事,邪见。” 邪见惶恐极了,他立刻起身,甚至来不及拍身上沾到的泥土,仰着头语速极快地和杀生丸说:“杀、杀生丸大人!您让我注意的那个人类!他!他出事了!” 杀生丸脸色微冷,“什么事?” 杀生丸的脚已经抬起来了,邪见一边擦着汗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杀生丸大人,您让我注意的那个人类、那个人类要结婚了!” “是浅野城的城主,听说已经下了定金,并且为他赎身了!” 邪见的话清楚地落入杀生丸的耳中,他微微一愣,站在树下一动不动。 邪见站在他面前还有些战战兢兢,虽然他实力不够,不过跟在杀生丸身边这么久还是能够分辨出杀生丸的心情是好是坏的。 就比如现在忽然凝滞下来的氛围,让邪见清楚地感觉到杀生丸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美妙。 一切都有关于那个远在祇园的人类! 邪见心里还有些忿忿不平,人类果然太花心了!明明之前还在说最喜欢杀生丸大人,才过了几天就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成为城主夫人! 杀生丸大人被人类愚弄了! 只是生气归生气,邪见忍不住悄悄观察杀生丸的表情。 出乎邪见预料的是,他以为会生气的杀生丸脸色却很冷静,冷静到几乎没有丝毫情绪从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上泄露出来,杀生丸一如既往的冰冷疏离,好似神龛中供奉的神像一般没有情绪。 “杀生丸大人……?”邪见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您……” 杀生丸只淡淡地看了邪见一眼,口吻平静极了,“我知道了,邪见。” 邪见应该为这样冷静的杀生丸感到开心,他当初追随杀生丸成为杀生丸忠实的仆从不就是被杀生丸这样冷静且强大的模样所吸引拜服吗? 可是这一次,邪见望着杀生丸那张一如既往冷锐的脸,却不知为何心里重重一跳。 * 放出去的要结婚的消息抵达杀生丸耳中的时候,也同样抵达了另一位大妖的耳中,佑果以为杀生丸迟早都会出现,却万万没有想到另一位妖怪的速度更快一点。 那个妖正是恶罗王。 恶罗王来的时候,佑果正在将剩余的金钱装到一个小箱子里,这个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佑果攒起来打算离开时留给初杏和置屋中的其他舞子们的。 虽然离开祇园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是想要在浅野城中开一间店铺平静地生活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些剩下的钱就可以很好地解决那些后顾之忧了。 箱子刚刚放好,房间里的窗户就被恶罗王像走正门似的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恶罗王这次不像上次来祇园时那样招摇地来找佑果了,他将自己原本显眼的装束换了一套,穿上了现在流行的贵族的衣服,只是那头火红的头发还有金色的眼睛明显地显露出他和人类的区别。 “呦,人类听说你要结婚了?” 恶罗王的声音从窗边传了过来,佑果抬眼望去,恶罗王一只脚已经从窗户迈进了房间,他随手抬起窗户看过来,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桀骜不驯和恶趣味。 那股独属于恶罗王的轻狂骄傲是板正规矩的贵族服饰也无法遮掩的,佑果对这位突如其来的客人也没什么害怕的意思,看着恶罗王整个身体都走进来后才淡淡地说:“说话声音小一点,置屋中的其他人见到你会被吓坏的。” 几天前恶罗王的事情还让置屋中的其他人心有余悸,现在再见到恶罗王那就是“喜上加喜”了。 恶罗王满脸无所谓,很是张狂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恶罗王歪歪斜斜带着头冠的脑袋就被佑果拍了一下,下手的佑果也不害怕,看着恶罗王说:“这不就有关系了吗?” 头冠咕噜噜的滚落到地上,恶罗王本就松散的发型彻底乱了,长长的红发自然地散落在脑后,然后在榻榻米上铺开。 佑果表达的意思很明确,恶罗王如果再这么招摇,毫无疑问那颗脑袋就会再次招致正义的铁拳制裁。 恶罗王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脑袋,尤其还是被他以前看不起的人类! 他摸着刚才被佑果打过的地方愣了半晌,然后被气笑了,野兽似的金眸眯起来,口吻很是凶狠冷漠,他盯着佑果道:“人类,你是觉得我不会对你下手吗!” 充满恶意的妖力源源不断地朝佑果逼近,佑果却好像毫无所觉地一般看着恶罗王,并且十分嫌弃的开口:“几百岁的老妖怪,还要像小孩子一样放妖气施压吗?” 恶罗王:……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袭上了他的心头,按照以往遇到的情况来讲,一般遇到他释放妖气的人类或者妖怪都会被吓得两股战战,然后痛哭流涕地跪下向他求饶,可是看佑果这毫无所觉的模样,恶罗王甚至怀疑起自己究竟有没有释放妖气了。 不过看多了那些面对他哭的脸都变形的人,恶罗王对这样的佑果也并不排斥,这种朋友间平等交流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巴卫,所以他没什么不开心,还很自然地接受了这种状态。 恶罗王大咧咧地坐在 榻榻米上,刚才表现出的凶恶的模样很快消失了,用手指挠了挠脸颊才又问了一次刚才的问题。 “人类,你要结婚了?” 恶罗王看了眼这间房间周围的摆设,佑果的屋子在置屋中相对而言已经是比较宽敞了,可是和恶罗王居住的宫殿比起来就相形见拙,于是恶罗王很是得意地开口:“你这个房间很一般嘛。” 对于恶罗王隐约的炫耀佑果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回答了恶罗王的上一个问题:“唔——大概吧。” “大概?”恶罗王对这个大概的意思不是很理解,他又想起了杀生丸,“那个犬妖呢?” 能让那个白发犬妖千里迢迢赶来救他,恶罗王直觉那个犬妖和佑果之间的关系应该没那么简单,不管怎么想都轮不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类才对。 “他走了。”佑果理直气壮地说,他也没说谎。 恶罗王因为佑果怨气十足的这句话愣了很久,然后说:“哦,你被抛弃了?” 佑果:…… 倒也没那么夸张。 但是恶罗王的话给佑果提供了新的思路,他眉头一蹙,便从眼眶中挤出两滴鳄鱼泪出来,然后十分伤感道:“你这么想……也没什么问题吧。” 杀生丸并不知道自己被佑果扣了一顶渣男的帽子,恶罗王看着面前他少有的比较喜欢的人类,勉勉强强开口说:“你别哭了。” 佑果眨眨眼,又有两行眼泪扑簌扑簌地从他的眼睛里掉出来。 恶罗王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打得了神灵踢得了大妖,什么场面他没见过!可是他偏偏被面前这个人类掉眼泪的场景搞得有些手足无措,有些慌乱又有些嫌弃地说:“你别哭了!” 恶罗王丢过去一块布子,从佑果桌子上拿的抹布。 佑果没敢用抹布擦眼睛,随意地用袖口擦了眼泪,佑果说:“你找我做什么?” 恶罗王那天被天生牙砍伤的地方养到现在才好得差不多,这几天在他老巢里他无聊的快要发霉,所以听说佑果的事情后才又兴致冲冲地跑过来。 他觉得佑果这人类挺有趣的,至少和他说话挺有意思,他的朋友巴卫总是不见影,而领地里的其他妖怪他又觉得无趣,所以自然跑来瞅瞅佑果这个人类。 于是恶罗王说:“和你聊天。” 聊天嘛,这事佑果擅长,他看着恶罗王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问道:“你想说什么?” 恶罗王想问的刚才已经问过了,他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和佑果说:“你确定要和那个什么人类结婚?” 恶罗王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佑果,“你是男人吧?他居然同意?” 佑果面不改色:“就凭我这张脸有什么不同意的。” 恶罗王眼皮跳了跳:……人类的脸皮可以这么厚吗? 意识到这件事大概是真的,恶罗王无趣地撇了撇嘴,他一无聊就会想做些事打发时间,所以脑筋很快就打到了佑果的头上。 “喂。”恶罗王扬眉说:“你应该也不喜欢那个人类吧?要是气那个犬妖,我也可以。” 恶罗王挺想看看杀生丸那张冷峻的脸出现别的情绪会是什么样子,他就是这样一个恶趣味且死不悔改的家伙。 佑果看了眼恶罗王,恶罗王邪气俊美,佑果浅浅心动了两秒钟。 “不行,还是算了。”佑果口吻很遗憾。 系统:“……你不会心动了吧?” 佑果:“哈哈哈,怎么可能呢统儿~” 系统:你分明心动了!!! “你不喜欢我,这么做有没有意义。”佑果说:“只是为了有趣就这样做,你以后如果有了喜欢的人知道了会不开心吧。” 喜欢的人对恶罗王来说太过遥远,他的人生里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恶罗王很自信,在他眼中目前没有任何人可以和他相配。 佑果笑起来,他将之前打掉的那个头冠捡起来,重新给恶罗王戴上,或许是照顾孩子照顾多了,佑果现在看恶罗王也是如同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慈爱,带好头冠后,佑果拍拍他的额头说:“那你以后再看看吧。” 直到佑果的手指离开额头,恶罗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类的手指原来是暖的。 * 眼看着佑果被接往浅野城的日期越来越近,邪见急的抓心挠肝,他不知道杀生丸大人是怎么想的,明明表现出来不在意的模样,可是一连几天的低气压让邪见清楚,不在意的样子都是假的! 如果杀生丸真的不在意邪见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可是杀生丸明明在意的要死!!! 但怎么让杀生丸开口是个让人绝望的问题,邪见把脑袋差点抠破,最近唉声叹气的频率肉眼可见地翻倍,绞尽脑汁的邪见在最后一天终于忍不住试探性地开口。 “杀生丸大人,走这条路怎么样?”邪见指了指面前分岔的路。 他指的那条是通往祇园的,杀生丸冷冷地瞥了邪见一眼。 “不必。”杀生丸道:“继续找铁碎牙。” 邪见走路都走的筋疲力竭了,心想我的杀生丸大人诶,明明想去为什么偏要做出这种不在意的样子呢? 邪见还在愁眉苦脸,不过很快这件事就得到了解决办法,邪见再一次从其他经过的妖怪口中得知,从祇园到浅野城这段路上最近在闹山贼,那些山贼听说浅野城城主娶亲准备出手干一票大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邪见顿时精神抖擞起来,挥着人头杖就跑到了杀生丸的面前。 “杀生丸大人!”邪见慌慌张张地开口:“听说最近有一些山贼听说浅野城城主准备娶亲的消息准备抢劫!” 杀生丸没有说话,目光微冷。 邪见斟酌着语言,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试探地说:“如果那个人类遇到山贼的话,会很危险吧?” “而且那些人类山贼都是一些不要命的家伙。” 邪见的试探起了一些作用,杀生丸垂眸看了邪见一眼,眼神冷冰冰。 他转身朝祇园的方向走去了。 “邪见。”声音从前方传过来。 “下不为例。” 73 见此良人 约定好的去浅野城“结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佑果睁开眼,刺目的阳光穿过木窗落到他的眼上时他才恍然发现,今天就该是他离开祇园去往浅野城的日子——准确地说,是他恢复自由的日子。 但是就算对杀生丸出现的可能性抱有极高的期待值,可是佑果也同样清楚,只是不管多么高的可能性,在它没有出现以前,那就是等于零。 一面有些兴奋一面又冷静的佑果最近连饭也吃不下,他最多只是在肚子感觉到饿的时候啃一个饭团,所以最近脸颊也变得有些小受,下巴尖尖的样子打眼看过去还有些楚楚可怜。 佑果变瘦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还以为是为了能漂漂亮亮地穿上厚重的婚服而特意减肥,不过这种猜测被佑果知道后只是用冷漠的白眼表示,放屁。 浅野那家伙根本还不值得他为此那么上心好吗! 他只是单纯的,纯粹的,有些食不下咽而已。 或许是前两天过少的饭量终于在今天引起了胃的抗议,醒来的佑果还来不及穿上初杏提前准备好的礼服,第一句话就是对初杏说:“昨晚剩的饭团还有吗?” 初杏也对佑果这时不时就会语出惊人的习惯表示理解,让一旁的芽衣先赶紧下去厨房拿了两个昨晚剩下的梅子饭团上来。 拿到梅子饭团的佑果左右开弓,没有一分钟饭团就下了他的肚子,吃完饭团就要开始考虑换上婚服前往浅野城了,随行的佣人已经在置屋的门前等候良久,只等佑果换好礼服带好竹篾帽子就要出发。 不同于高兴的初杏和舞子,作为“新娘”本人的佑果出乎意料的淡定,换好礼服戴好遮掩相貌的竹篾帽子后,初杏站在门口拉着他的手不舍得松开。 初杏还有些忧心忡忡,“你一路上千万要小心。” 佑果比较淡定,他只是很小声地对初杏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初杏没有说话,她紧紧攥着佑果的手,她知道佑果离开后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终于在今天到了分别的时刻。 她难过又欣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话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再、再见,佑果。” 佑果静静地看着掉眼泪的初杏,还有她身后那些眼中对即将到来的离别还有些懵懂无知的舞子们。 佑果顿了顿,同样沙哑着声音说:“再见。” 翻身坐上了马背,随着踢踏远去的马蹄声,佑果听着舞子们小声说着的“再见”抬手朝身后挥了挥。 他没敢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回头好像会更加难过。 * 沿着从祇园开始的小路向浅野城的方向走,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一路上没有暂停,或许是表达重视,也或许是因为最近有些莫须有的山贼传言,浅野城主派了七八个佩刀的武士跟随佑果前往浅野城,以防路上会遇到什么意外。 可是越不想让发生的事情似乎越容易发生,从祇园到浅野城的一段路程需要经过一处森林,高大茂密的树林中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佑果用手固定着头上遮掩脸庞的竹篾帽子,视线随意地穿过薄纱制成的挡帘观察着周围的景色。 森林里安静地诡异,平常会在枝头间跳跃的鸟雀几乎消失不见,只有树叶摩擦时才会有的沙沙声响起,佑果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和他预感相似的还有浅野派来的那些武士,他们几个到底都是一些受过训练的,所以能更轻易地感受到这片途径的森林中不同于往常的氛围,在佑果出声前,他们已经迅速地将手握在了身旁的刀柄上做出的防御的姿态。 “是有什么人吗?”佑果和身边的武士说:“这里有些怪。” “确实有些不对。”为首的武士小声提醒佑果:“情况看起来有些不妙,您要小心一些。” 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佑果点了点头,就在武士提醒完后的下一秒,像是遥相呼应一般,树丛间便迅速地放出了数十根冷箭,箭雨的目标都是守卫在佑果身边的武士。 这样的羽箭如果命中两三个绝对会影响人的行动,幸好跟随的武士早有察觉,用太刀飞快地挥舞挡下了绝大部分的羽箭,为首的武士安抚好佑果身下有些受惊的马匹,握着太刀警惕而不安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你们是谁!”有武士高声喊道:“我们是浅野城主的武士,你们如果不想被一座城池的主人所通缉就快快离开!” 直到一波箭雨过后,隐藏在树丛中的山贼也终于显露出他们真实的模样。 凶残的外表下是凶恶的眼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山贼只等这一次掳走佑果从浅野城城主那里勒索走一批不少的钱财来让他们过上一段花天酒地的时光,所以自然是不能让跟随在佑果身边的武士们平安地离开这个地方。 听说浅野城主很迷这个艺伎,所以为了心爱的人能够活命付出一些钱财也是很正常的吧。 “就是听说是浅野城主要迎娶的夫人在这里我们才会出现。”手中的刀轻轻敲了敲地,为首的土匪眼神嗜杀咧起嘴角露出泛黄的牙齿,对身后的其他土匪们哈哈笑着说:“这次我们干一票大的!” 训练有素的武士和凶恶残酷的土匪很难判断出那一方会更强一些,几十人混战之下佑果只能听到刀剑相撞时产生的铿锵声,还有利器划破血肉时的撕裂声。 佑果紧紧拽着手中马匹的缰绳,他像是在随波逐流的叶片一般在一群人的混战中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尽管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佑果却还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一般微薄。 又有一个人倒下,血管中喷涌而出的血液飞溅到马背上的佑果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往佑果的鼻子里钻,只吃了两个梅子饭团垫肚子的佑果现在胃里又变得 空空如也了,身下不安的马匹一直在乱动,导致翻滚的胃酸让他在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时忍不住反胃。 即使最开始保持着多么稳定的情绪,但是在真正见识到这样血腥凶残的场景时,佑果苍白的脸色还是表露出他不安的内心。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混乱的情况下,周围的武士无暇顾及处在中心位置的佑果,混战之中不知道是谁的刀落在了佑果身下的马匹上,本就受惊不小的马在负伤之后更加惊慌失措,迈着腿就带着身上的佑果开始夺命狂奔。 处在狂躁状态下的马普通人是无法安抚下来的,更何况马蹄落下时的冲击力足够将一个人的胸腔踏碎,看到受惊的马匹开始毫无头脑的随意乱冲后不管是山贼还是武士都开始慌乱地躲避起来,还有武士趁机对佑果喊:“请一定要抓好缰绳,不要掉下来!” 佑果当然清楚这点,为了稳住身体他勉强趴在马背上用双手紧紧环住马的脖子,攥紧手中的缰绳,狂奔中的马已经忘记了马背上的人,飞速移动产生的风还有被扬起的碎枝叶片重重地打在佑果的脸上,佑果来不及感觉到疼,被马带着跑的自己只感觉得到天旋地转一般的恶心。 佑果不知道惊慌失措的马到底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去了哪里,他只听得到狂乱的心跳声还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 戴在头上的竹篾帽子早已经被树枝打掉,黑发如流水一般披散在佑果的身后随着身下马匹的狂奔飞扬,树林里的路本就有些崎岖不平,昏头转向的马走的还是人迹罕至的小路,路上凸起的树根和灌木丛很快就阻挡了佑果身下的马继续奔跑的道路,被树根绊住的马双膝一跪摔倒了,但是惯性带着佑果从马背上飞了出去,佑果只感觉自己忽然浑身一轻,睁开的双眼只看到从头顶掠过的枝繁叶茂的树冠。 完蛋了。 佑果有些不甘心地想,这下会摔个重伤吧。 重伤也可以,这个时候佑果还能苦中作乐,至少别这样死掉,有大国主神送的桃丹在只要不是落地成盒,佑果总归会很快恢复健康。 但是就算佑果要比常人更能忍耐痛苦,但是这不代表他喜欢疼痛,光是想象将自己摔成重伤骨折的状况就足够佑果开始浑身难受了。 佑果下意识闭上眼睛双手抱紧自己的头,他想自己至少在即将到来的冲击力下不至于让脑袋受到什么伤害,在佑果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刻,佑果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在佑果重重地摔在怪石嶙峋的地上之前,在佑果已经准备好剧痛袭来之前,一双手臂牢牢地禁锢住了急速下落的佑果的腰,将他从千钧一发的危险之中救了下来。 佑果刷地睁开了眼睛,最先落入他眼中的是如初雪一般干净剔透的雪白长发,接着是线条干净锋利的下颌线。 是杀生丸。 佑果被阳光晃了晃眼睛,然后忽然笑起来。 佑果和系统说:“我就知道他会来。” 系统也说:“他的确来了。” 杀生丸轻轻地落在地面上,他垂眸看向佑果,鎏金色的眼眸平静地传递出一句话,“没事了。” 很久不见杀生丸还是如高耸山峰顶上那些终年不化的积雪一样冰冷剔透,而佑果现在完全可以说得上如乞丐一般狼狈,他静静地看着杀生丸,纯黑的眼眸中映着从茂密树冠的缝隙中跑出来的明亮的光点。 杀生丸有些迟疑,他觉察出佑果有什么不对,环着佑果的双臂略微松开想要将佑果放下来,然而早有察觉的佑果却在这时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杀生丸的脖子,木屐早在半途中就被甩脱了,只剩下干净的白袜穿在他的脚上,干脆整只脚都踩在杀生丸的脚面上的佑果掂着脚环着杀生丸的脖颈紧紧地抱住他。 他的声音里带着三分的委屈,又有着七分的愉悦,“杀生丸,你又要走吗?” 按照佑果这样的抱法,杀生丸想走大概也是有些困难的,从没有被这样抱过的杀生丸有些僵硬,他微微偏过头,声音有些冷淡,“放手。” 佑果很坚持,坚持到杀生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怀中的人像条水蛇一样紧紧纠缠着他,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惑人的气息。杀生丸脸皮微微绷紧,喉咙沙哑干涩。 佑果怕他像之前一样干脆利落地消失,毫不在意杀生丸身上冷冰冰的气质,不仅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捧着杀生丸的脸迫使杀生丸不得不看向他。 “我回去的话就会和浅野结婚。”佑果说:“杀生丸,你希望看到吗?” 杀生丸瞳孔微微一缩,周身冷冽的气势越发冷峻起来。 佑果不甘心地追问:“你希望我回去吗?你希望吗?” 杀生丸仍是一言不发,但是佑果腰上略微收紧的手臂足够表现出他的态度。 嗅着杀生丸发间的冷梅香,佑果轻轻翘了翘嘴角。 他太喜欢杀生丸这种沉默冷峻却诚实的人了,因为不会说谎,所以肢体语言和眼神可以完美地展示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佑果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破。 于是佑果仰着头凑近杀生丸的脸,四目相对,两人鼻尖轻轻碰到一起又分开,若即若离。 一只手轻轻地滑下来攥住了腰侧杀生丸的手,佑果轻轻蹭了蹭杀生丸的鼻尖,朝杀生丸笑起来。 “带我走吧。”佑果说。 “我想和你在一起。” 杀生丸的喉结上下滚动,鎏金色的瞳孔蓦地暗沉下来。他依然没有说话,但是同样也没有放手,揽着佑果的腰朝与浅野城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去。 带我走吧。 佑果惬意地眯起眼想,乖狗狗。 74 见此良人 虽然想过杀生丸大人回来或许就不再是孤身一个人了,但是邪见确实没有预料到佑果是被杀生丸抱回来的。 从土匪和武士的混战下逃出生天的佑果原本干净整洁的礼服也变得皱皱巴巴,那头长长的黑发就披在他的身后,整个人浑身上下能够相配的字眼大约就是凌乱,但是虽说看起来乱糟糟的,那张脸摆在那里也只会让这种狼狈的穿着看上去带着一股慵懒的美感。 “杀、生丸大人!”邪见有些结结巴巴,“您……带着回来了啊。” 杀生丸面无表情地颔首,随之便松开了环在佑果腰上的手。 佑果也知道性格冷冷清清的杀生丸不会做一些暧昧的动作,能默认他的选择并且将佑果带走已经是杀生丸这几百年来所做过的最奇怪而出格的事情了。 所以对于杀生丸的表现,佑果现在很满意,因此对杀生丸略显冷淡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开心,反而还能笑嘻嘻地和面前有些目瞪口呆的邪见挥手打招呼。 “呦,又见面啦小妖怪。”佑果想了想邪见的名字,然后迟疑地补上邪见的名字,“是叫邪见,对吧?” 邪见目前被这个场景冲击的有些说不出话,不过仍是下意识地回答说:“是,是的。” 这种被震撼到几乎停止思考的状态直到佑果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咕作响起来邪见才稍稍回了神,鉴于三位中唯一的一名人类现在腹中饥饿,所以这段行程不得不暂时停止下来,先要想办法解决吃饭的问题才行。 和人类一样,妖怪在饥饿时进食也是必须的。可是和人类有很大不同的是,人类为了保持体力一日三餐都需要吃饭,而妖怪却并不像人类一样需要每天接连不断的进食。 他们只需要在饥饿的时候大量的补充缺乏的妖力就足够让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满足的状态,这样优越的身体条件作为人类的佑果羡慕不来,所以现在想办法获取人类的食物成了第一件麻烦事。 从茂密的森林中获取一些能吃的食物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树上那些酸涩的野果佑果吃不下去,打猎的话佑果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所以最简单的方法,果然还是从溪水中捉一些鱼。 从万人追捧锦衣玉食的艺伎沦落到现在要为简单的食物发愁的地步,佑果将长长的衣摆挽到膝盖处打了个结,忍不住垂着头叹息似的笑了一声。 他现在正准备下水捉鱼,光裸的脚面刚刚触碰到微凉的小溪中时便忍不住缩了缩,有点冷,但也不是不能忍的程度,佑果站在水中适应了一下水温,便很快专注地看着在清澈见底的小溪中游动的鱼。 他挽着袖子,长发也用绳子简单地扎起来,累赘多余的衣服已经被佑果脱掉了,突出的就是一个简单方便,拿着捡到的从树上掉下来的断裂的尖锐树枝,佑果现在准备扎鱼的姿势和一些老道的渔民颇有些相似。 沉默地站在树下看着着一幕的杀生丸:……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然而姿势老道并不代表经验充足,多次尝试结果还颗粒无收的佑果气喘吁吁,最后握着树杈满心不爽地想,最后一次。 目光随着溪水中的鱼迅速地游动,佑果握着树杈抓紧时机快准狠地向下一戳,或许连神仙也觉得屡败屡战的佑果可怜,所以进行最后一次尝试的佑果终于抓到了唯一一条鱼。 “捉到了!” 举着活蹦乱跳的鱼佑果转身想和杀生丸分享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结果脚下打滑,他整个人向后倒下摔在了溪水中,不过就连摔倒前佑果也记得紧紧抓着自己的鱼不放手,呛了好几口水的佑果才被一直看着他的杀生丸从水里捞了出来。 溪水将佑果整个人都打湿了,湿透的衣服紧贴在佑果那身雪白的肌肤上,同样湿透的长发还不断地往下滴着水,几缕跑出来的发丝贴在佑果脸上蜿蜒出曲折的线条。 杀生丸不太开心地皱了皱眉头,让佑果站稳后吐出一句淡淡的:“站好。” 像是在训孩子一样。佑果抹了一把沾满水珠的脸,然后不怀好意地贴在杀生丸身上蹭了蹭,将那身漂亮的扎染着六角梅的和服也沾湿了。 杀生丸因为佑果刚才随意而亲密的磨蹭有些僵硬,他拉着佑果离开小溪,说:“别乱动。” 做了坏事却一点也不心虚的佑果理直气壮道,“只是意外,下次不会这样了。” 说完,佑果还得寸进尺地说:“要是你帮我捉的话,我不就不用摔到水里了?” 一旁的观众邪见震惊到失语,他看着杀生丸只是蹙了蹙眉头,对佑果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现不置一词,将佑果之前嫌弃累赘脱下来的衣服重新披到佑果的身上。 这样和杀生丸大人说话真的可以吗!邪见瞳孔地震,真的不会被就地解决吗! 裹好衣服的佑果站在草地上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还不忘把手里奄奄一息的鱼扔到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邪见怀里。 “邪见,帮我拿一下吧。”佑果朝邪见喊了一声。 邪见手忙脚乱地把怀里的那条鱼抱紧了,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佑果。 想要吃鱼没那么简单,佑果也只是凭着在祇园中看到的过程来做事,先用干枯的树枝升起了火——这点要谢谢拿着人头杖的邪见,将火升好后接下来就是将鱼开膛破肚,把鱼的鳞片还有里面的内脏都除掉。 只是身边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佑果左思右想,将目光放到了 一旁闭目养神的杀生丸的手上。 指甲尖尖的,应该是很好的工具。 邪见不知道佑果想干什么,他还抱着那条鱼,接着就看到佑果闭着嘴兴奋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跑过来。 不明所以的邪见走过来,接着就看到佑果抱着鱼欢欢喜喜地跑到杀生丸的身边,连犹豫也没有就抓住了杀生丸的指尖用尖锐的指甲划开了鱼的肚子。 佑果满意地拍拍杀生丸的手,语气像哄小狗一样地夸赞道:“做的真好!” 杀生丸:…… 邪见:…… 死不瞑目的鱼最后一次跳了跳,彻底气绝身亡。 只有邪见痛苦面具,救命啊!这个人类是真的不怕死吗!!! 佑果是真不怕,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认为杀生丸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干脆利落地剥去鳞片掏空内脏,佑果用树枝插着鱼架在火边烤。 湿漉漉的头发沉重地坠在脑后,佑果有些不耐地用手拨了拨自己长长的头发。 好麻烦。 佑果想,想个办法剪了吧。 对这头保养的极好的长发佑果心里并没有什么留恋,之前留着是因为艺伎的身份使然,现在这层身份已经不重要了,这头发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当然,要怎么把这头长发处理掉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佑果不怎么着急。 鱼熟的很快,佑果将烤熟的鱼表面上焦焦的部分剥掉就露出了里面雪白的鱼肉,佑果闻了闻,虽然还有股鱼腥味,但是这种状况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面不改色地撕了块鱼肉到嘴里,佑果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没有调味料的鱼肉吃起来不能说难吃,只能说非常难吃,但佑果也没有矫情地说什么不吃了,还是慢吞吞地将整条鱼吃了个七七八八。 咕咕叫的肚子勉强平息了不满。 将剩下的鱼骨丢进火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亮爬上了天幕,几颗星星缀在夜空一闪一闪。 吃鱼的时候佑果自认为自己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的,但是他不知道杀生丸将他吃鱼时蹙起的眉头看了个一干二净。 杀生丸什么也没说,只是半垂着眼帘,让人瞧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吃饱后人就容易犯困,佑果披着自己的衣服坐在火堆旁昏昏欲睡,今天一天他都很忙碌,从早晨到现在佑果才终于有了一时片刻的休息时间。 火堆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着,佑果双手环膝和火堆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传来的温度微烫却舒适。森林中流水和鸟鸣声是最好的安眠曲,他低着头靠着膝盖闭上了眼睛,和他同样犯困的还有一旁的邪见。 不知过了多久,佑果已经睡的深了,邪见也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可还没有两秒钟,邪见就感觉自己被人提着后衣领从火堆旁拽起来了,他下意识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敬爱的杀生丸大人那张如玉的俊脸。 鎏金色的瞳孔淡淡地看着他,邪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谄媚道:“杀、杀生丸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吗!” 杀生丸放下邪见,他已经远离了佑果睡着的地方,低头对邪见沉声道:“邪见,准备一些衣服和食物。” 好嘛! 不用猜都知道是为谁准备的,邪见虽然心里吐槽,但还是非常迅速地答应下来,“好的,杀生丸大人!” 说完,邪见就拿着人头杖一溜烟地跑掉了,作为杀生丸大人忠心耿耿的下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怎么还有脸追随杀生丸大人呢! 看着邪见消失在森林中的身影,杀生丸才抬脚回到了刚才安营扎寨的地方。 杀生丸一直走到佑果的身边,他垂眸看着正熟睡的佑果,眼中带上了自己也不知如何解释的复杂。 理智上说,他应该将佑果带回人类世界,让人类和妖生活本就像一个笑话,可是在佑果抓着他的衣服干脆地说“带我走”时,杀生丸原本的迟疑便没有了。 他毫不犹豫地带着佑果离开了那条通往浅野城的路,即使心中清楚人类和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像他的父亲犬大将和他爱上的那个人类公主。 但这是佑果的选择,杀生丸给过他机会了。 杀生丸还在沉思,身边的佑果已经被他的脚步声吵醒了,只是他的意识还有些朦胧,半睁开眼看清身边的人是杀生丸后,佑果打着哈欠朝杀生丸的地方蹭了蹭。 不同于佑果要用别的方式保存体温,杀生丸天生就是一个火炉,披在身上的绒尾还是自带的被子。 将脸贴在杀生丸的衣服上,佑果半睡半醒间倦怠地打了个哈欠,伸手习惯地抱住了杀生丸蹭了蹭,“好乖,太郎。” 对于这个名字杀生丸有些不满地看了眼佑果,不过还是没有做出什么推阻的动作,杀生丸任由佑果为了汲取温暖整个人都蹭到他的怀中。 目的达成的佑果满足地喟叹一声,像在祇园一样习惯性地抚摸着身边柔软的绒尾。 杀生丸略有些僵硬地动了动身体,靠在树桩旁沉默无声地凝视着佑果安静的睡脸。 他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75 见此良人 听着清晨鸟雀鸣叫的声音,佑果缓缓睁开眼睛。 本以为在草地中睡一夜会僵硬的身体现在出奇的舒适,原因也一目了然,正靠在树桩旁闭目沉睡的杀生丸显然就是佑果在离开祇园的第一夜能拥有如此安稳睡眠的原因。 佑果躺在杀生丸的怀中,背靠着他略宽阔的胸膛,那头如月华似的长发垂落在佑果的身前和佑果乌黑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佑果略有些愣神地瞧着仿佛亲密无间地粘在一起的黑白发丝,然后仰头看了看上方的杀生丸。 他还睡着。 闭着眼熟睡的杀生丸面如冠玉自带三分超脱世俗的仙气,可是脸上妖纹又明显地将他和神灵区分出来。 佑果动了动身体,翻身跪在草地上,这样的姿势就要比杀生丸高一些了,佑果趁机单手支着身后的树干垂首仔细打量着杀生丸的脸。 之前几次都没怎么认真看过,现在终于有时间认真看看,佑果不得不说这张脸真是完美地长在了他的心尖尖上,于是他在心里啧啧称奇。 完美。 系统有些无语和佑果说:“你当初见库洛洛也是这么说的。” 佑果却很无辜地说:“诶?库洛洛是谁?我不记得了诶!” 系统:……靠,薄情的男人啊。 当然,佑果这么说只是玩笑而已,毕竟库洛洛那样的人让他忘记也是很难,只不过都不会再见了,再多提也没必要,佑果便能很轻快地忘记他,认真地投入到另一端感情中。 那头欺霜赛雪好像凝聚着月华似的长发太过夺目,佑果将一小缕绕在指尖缠绕,放在唇边亲吻时还能嗅到上面淡淡的冷梅香。 杀生丸的睡眠并不深,佑果醒来后的一连串动作自然很快便叫醒了他,他一睁开眼便看到佑果单手将他抵在树干旁垂目凝视他的模样,鎏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后又恢复平静,坦荡地注视着佑果启唇淡漠道:“在做什么。” 佑果轻轻笑了一下,歪了歪头说:“在看我的宝贝啊~” 杀生丸眉头轻蹙又很快舒展,他虽然不喜欢常人那样轻浮又不知分寸的冒进,不过佑果这样说却并没有引起杀生丸多么大的反感,只是略微有些不适应地偏过头,不置一词。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说话放在别人眼中便是最明显的拒绝了,可是佑果不怎么觉得,按照杀生丸这种已经将矜贵冷傲刻在骨髓中的贵公子不拒绝便是最好的回答,于是佑果脸上的笑意更盛,松开在他指尖被□□地卷起来的发丝离开杀生丸的身体站了起来。 清晨的森林中带着一丝薄雾,气温虽冷,不过有杀生丸在也变得没那么冷了,佑果起身才发现昨晚还在的邪见现在已经不见踪影,疑惑地眨眨眼,佑果又看向杀生丸。 “邪见呢?”佑果问这句话时说的很自然。 杀生丸看了佑果一眼,言简意赅道:“取东西。” 佑果最开始没想过邪见是被杀生丸指使着去拿关于他需要的物品,所以对于杀生丸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太在意地略过了。 不过邪见不在,佑果却还是要吃饭的,现在情况特殊佑果对食物也不是很挑剔了,依旧打算像昨晚一样下水捉鱼时,却猛然感觉到从森林深处传来的一股寒意。 并不是萧瑟的冷风,而是弱小的动物被猛兽从身后盯住而产生的下意识的胆寒,佑果下意识转身朝望不见尽头的森林深处看去,但是入目却满是葱郁的树丛,那股令人胆寒的垂涎与恶意交杂的感觉仿佛是佑果的错觉。 那股恶意很快被杀生丸证实不是错觉,他目光冰冷地朝恶意传来的方向看去,作为人类的佑果不明白,但是身为犬妖的杀生丸却能清楚地发现那股恶意是属于另一个途经的妖怪。 那个不知名的妖怪觊觎佑果被神灵赐福过的血肉,原本的佑果对妖来说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现在神灵赐福后更是火上浇油,常人闻不到的血肉的馥郁香气对妖来说不亚于让人上瘾的毒药。单单只要吃掉他,就足够让普通妖怪一跃成为能雄踞一方的大妖。 但是佑果对此并不知情,他披在身上的衣服被杀生丸扯紧,昨晚紧靠在一起睡觉时佑果身上的味道已经完全被杀生丸浓郁霸道的气味所掩盖,就像猛兽占据自己的领地会留下标记一般,现在佑果身上充满了杀生丸留下的“标记”。 那道恶意且充满觊觎的视线现在无异于是对杀生丸的挑衅! 杀生丸本就冷淡的脸庞越发冰冷,好像晃一晃就能掉下冰碴子。 抬手在佑果额头用拇指划过,杀生丸垂眼看向佑果。 “待在这里。” 杀生丸丢下这句话后便消失在恶意传来的方向中,佑果虽然惊讶,不过在这时也知道自己看起来似乎是被一些东西盯上了,他裹紧衣服坐在杀生丸刚才坐过的地方安静的等待,目光却越来越沉。 周围空空荡荡,只有昨晚留下的几乎快熄灭的火堆,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独处时很难不会觉得不舒服,佑果也是一样。 这样安静又寂寥的氛围,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曾经在孤儿院无望地等待着的岁月。 掰碎的木枝与枯草被佑果扔进将将要熄灭的火堆中,余热再次点燃枯草,即将消散的火种便又开始复燃起来,佑果轻轻吐了一口气,想,有点冷啊。 他已经开始想杀生丸那毛茸茸的大尾巴了。 佑果有些神思不属,安静很久的系统却在这时忽然出声提醒道:“有妖怪来了!目标是你!” 佑果眉眼一厉,他身边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便下意识抓起一把还带着余温的灰烬向系统提醒的方向扔去,用了调虎离山计的妖怪迎面便被黑灰扑了一脸,视线暂时被遮挡的妖怪猛烈地咳嗽几声,接着便愤怒地低吼起来:“该死的人类——我要吃了你!” 佑果拔腿就跑,他动作灵活周围的灌木和树枝都是他用来阻挡那个妖怪的工具,一时之间竟然也让佑果暂时躲开了妖怪的袭击,但是时间一久作为人类的差距便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体力耗尽的佑果被妖怪吐出的丝线裹成蝉蛹带走,等佑果醒来时他已经被倒吊在一个漆黑的溶洞中动弹不得了。 冰冷漆黑的溶洞隐约还能听到蝙蝠拍打翅膀的声音,浓郁的腥臭味让佑果头昏脑胀,忍不住甩了甩自己的头,强撑着想要撕扯开自己身上的蛛 丝。 “别害怕。”系统出声安慰,“杀生丸已经解决掉引走他的妖怪了,现在已经发现你不在,顺着气味很快就能找到你。” 佑果也确实不怎么担心,他只是很抗拒这样的环境,身上的蛛丝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很快被扯出一个小口,他挣扎着想要从中逃出来时,却听到石壁上传来的虫子在上面攀爬的声响。 微薄的光线让佑果很难看清逐渐靠近的妖怪的外表,他问系统:“是什么妖怪。” 系统说:“是络新妇。” 传说中白天是外表美艳绝伦的女人,晚上就会变成蜘蛛的外表将白天被她诱惑的男子头颅吃掉的恶妖,佑果低骂了一声,迅速从茧中脱身摔在石洞地上,一刻犹豫也没有的朝光线照来的方向飞奔。 被苏醒的佑果惊到的络新妇愤怒地鸣叫起来,八条腿飞快地朝佑果奔跑的方向追去,佑果气喘吁吁地跑出溶洞,腿上的皮肤被灌木上的刺划破也来不及看,络新妇愤怒的嘶鸣声若即若离,让佑果不敢掉以轻心。 眼看着到嘴边的人类就要溜走,络新妇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迅速吐出蛛丝朝前方的佑果缠去。 佑果灵巧地躲过,但是飞扬的黑发却不巧地被蛛丝缠上,头皮被拽紧的佑果寸步难行,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佑果爆了句粗口,“马上就把这头发剪了!” 就在络新妇尖锐的牙齿触及到佑果之前,铁器出鞘的声音打破了此时凝滞的氛围。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对佑果来说从未这样悦耳过,他只感觉绷紧的头皮一瞬间轻松下来,回头看去,杀生丸冷肃着脸在被撕碎的络新妇造成的血雨中大步走来。 络新妇连一丝悲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被撕成了碎片。 而杀生丸仍是完美的近乎一丝不苟,即使周围满是淋漓的血肉也仍然贵气疏冷,但是那张同样冰冷俊美的脸上此时却遍布着让人胆寒齿冷的浓烈杀气,尽管那张脸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但是周身威严冷峻的气势依然会让周围的小妖下意识颤抖着匍匐在地。 那是天生的大妖,是寻常小妖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的境地。 然而这样的杀生丸却弯腰将佑果从地面上抱了起来。 佑果受伤了,虽然并不严重,但是白皙的皮肤使得佑果脸上的擦痕和腿上的血痕分外显眼,杀生丸沉默地用指节轻轻蹭了蹭佑果脸上的划痕,佑果嘶了一声,没有抱怨,还朝杀生丸笑起来。 “不是很疼。”佑果有些无所谓地说,“没事,我知道你会来的。” 杀生丸目光沉沉,“以后不会了。” 让自己保护的人身处危险之中毫无疑问对杀生丸这样的妖而言是一种耻辱,这种耻辱感对一位正在成长中的王来说显然是难以忘怀的,杀生丸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以后再次发生。 单手环抱住怀中的佑果,杀生丸一跃而起,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杀生丸目的地是一座温泉,温泉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白色雾气,淡淡硫磺味在周围萦绕,杀生丸放下佑果静静地看着他,启唇道:“去吧。” 他背过身一步步远离了温泉,直到佑果看不清杀生丸的身影,不过佑果很放心,他知道杀生丸就在附近,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这却是他的小狗能给出的最大的温柔。 佑果脱下有些脏掉的衣服,一只脚踩进温泉池水中,暖融融的池水很好地融化了佑果身体上的疲惫,在溶洞中沾到的腥臭味被佑果洗去,他靠在池边满足地喟叹一声。 用手指梳了一下有些打结的头发,佑果心里想要将头发剪短的念头越发坚决。 温泉不宜过长时间浸泡,佑果感觉身上的脏东西洗净后就走出了温泉池将干净的衣服挑出来穿好,湿漉漉的头发被他随意地抓在掌心拧干,佑果赤着脚顺着杀生丸刚才走过的地方走去,很快便看见了站在远处静静眺望远方的杀生丸。 佑果能清楚地看到杀生丸毫无波澜的视线,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他踩着草地靠近,杀生丸才微微侧过头朝他看过来,视线淡然:“好了。” 短短的十几分钟佑果不知道杀生丸究竟想了什么,只是看着杀生丸周身略带冷肃的氛围,想的应该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杀生丸转身面向佑果,淡淡道:“人类的城镇,去吗?” 佑果心头略一沉重,他看着杀生丸无声的视线,反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杀生丸说:“你需要去。” 佑果不知道杀生丸这句“你需要去”是说他自己需要去人类的地方生活,还是说他需要去人类的地方买东西。 但是不管是哪个,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没有很快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在杀生丸面前说:“帮我一个忙吧,杀生丸。” 杀生丸微垂着眼帘,“什么。” 佑果指了指自己半干的头发说:“剪短它。” 佑果比了一个差不多的长度,说:“太长了,我不需要。” 虽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说法对妖怪来说并不适用,但是对人类来说却十分重要,杀生丸静静地看着佑果,眼中却并不带着惊讶,只是道:“你确定吗?” 佑果坚定地点点头说:“不能更确定了。” 佑果更靠近杀生丸一些,手贴近杀生丸身侧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泡过温泉的佑果手要比杀生丸暖一些了,杀生丸没有拒绝。 “剪短之前,我是祇园的佑果。” 佑果声音很轻,“剪短之后,我是太郎的佑果。” 太郎这样的称呼杀生丸并不喜欢,但是在佑果的唇齿之间却好像带上了别样的暧昧,杀生丸猛地攥紧了佑果贴来的手又迅速地放轻。 他抬起另一只手,朝佑果比的长度在那头半湿的黑发上轻轻一划,黑发应声而落掉在草地上。 佑果眯着眼有些开心地拨了拨自己弄短的发丝,他很愉快。 “好了。” 佑果露出明艳的笑容:“以后我就只能在你身边了。” 76 见此良人 剪掉头发后佑果自我感觉轻松许多,虽然他长头发的样子很好看,但是总感觉不是很方便,在杀生丸帮他弄掉过长的黑发后,佑果又对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指挥着杀生丸将其他地方的头发也削了削。 不得不说杀生丸在这方面的精准掌控力,佑果指挥的很是安心,将头发按照记忆里喜欢的发型修剪好后,佑果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在祇园时的宛如人偶般的精致无暇,现在更多了一丝少年人的飒爽。 邪见也回来了,除了一些必要的用品之外,他甚至还留心眼地多准备了两套给佑果的和服,只是回来就发现佑果头发短的出奇的邪见震惊地眼睛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你!!”邪见结结巴巴,“你的头发……” 邪见心想佑果是不是得罪了杀生丸,杀生丸把他头发削了,心里既有些欣慰还有些纠结。 虽然应该不让这个人类太得寸进尺,但是把头发削短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佑果没懂邪见的心理活动,甚至美滋滋地朝邪见拨了拨头发问:“怎么样?我让杀生丸帮我弄的,好看吗?” 邪见一口气上不来,知道佑果短发不是因为杀生丸的惩罚后邪见就明白这是杀生丸大人纵容下的结果——杀生丸大人甚至还帮他剪头发! 邪见嫉妒的脸都要变形,和佑果嚷嚷地说:“你!你怎么能让杀生丸大人做这种事!” 佑果歪了歪头,困惑道:“什么事?剪头发吗?” 邪见痛心疾首:“那可是杀生丸大人!他怎么能纡尊降贵帮你做这种小事!” 佑果眉头一挑,心想剪个头发而已就纡尊降贵了? 正想反驳邪见,正在前面走的杀生丸却忽然冷淡道:“邪见,闭嘴。” 邪见还是很听杀生丸的命令的,于是立刻哭丧着脸闭了嘴,这下轮到佑果笑起来,还和邪见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邪见你是不会懂的啦。” 邪见继续痛心疾首,心想虽然只是区区一个人类,但是他的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这哪里是人类!分明是下一个玉藻前! 邪见现在无比怀疑佑果是不是玉藻前的血脉,毕竟也只有那样能名震京都的妖狐的后代才能有这种手段了。 丝毫不知道被邪见冠上了下一个玉藻前称呼的佑果则看着周围开的灿烂的花朵,心思一动干脆折了几根柳条开始随心地编起了花环,森林里的草长的郁郁葱葱,踩在脚底也不会硌脚,佑果跟在杀生丸身边东张西望,在祇园中待的时间久了,现在出来看着周围的景色新鲜感还是很高,于是佑果又随手揪了一只狗尾巴草叼在嘴上,那根草随着他走路在他嘴边一上一下地晃悠。 这样随意的姿态也有着其他人没有的灵动。 不同于佑果对一切都很新奇的模样,杀生丸看上去就显得有些目下无尘般的冷漠,佑果在他身边也不吵闹,杀生丸的视线在佑果经过时轻轻落在佑果身上,带着一丝不易为人所觉的放纵。 杀生丸不喜欢吵闹的环境,或许有身为犬妖听力过于灵敏的问题,所以就算是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话痨的邪见也会很有眼色的在必要时刻闭好自己的嘴巴。 佑果就没有这样的顾忌了,他时不时就会停下来摘几朵花用来装点手上那个正在成型的花环,喃喃自语思索着怎么装饰会变得更好看一些,杀生丸在佑果停下来挑花的时候并没有等待,不过他走的并不快,佑果提高一下脚下的速度很快就可以追上他。 一个花环很快就编好了,大小看起来并不适合戴在佑果的头上,邪见还在想这是要放到哪里,却不想那只花环直接落到了他的脑袋上。 佑果还替邪见摆正,欣赏半晌道:“这样看起来不错哦。” 邪见呆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脑袋顶上的花环,他从未收过这样的东西,现在第一次收到却是从佑果手里,心里又别扭又奇怪,“你这是干什么?” 邪见干巴巴地说:“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 “谁想讨好你。” 佑果哼笑了一声:“不喜欢的话可以丢掉。” 邪见下意识看了眼前方的杀生丸,触及到杀生丸的视线后邪见浑身抖了抖,没敢摘更没想丢。 丢了感觉会被杀生丸大人捏死啊…… 邪见掉冷汗。 第一个花环给邪见戴了,虽然他带起来有些诡异的搞笑,但也有种诡异的可爱。 佑果又接着编起了第二个,只不过编到半中间就有些累了,人类的体质显然没有作为妖的杀生丸好,佑果一时间走的小腿肌肉酸痛,花环也没有编完就干脆拉住杀生丸的衣袖说:“杀生丸,我走累了。” 杀生丸垂眼静静的看向他,视线很好地传达了一个问题,“所以?” 面对杀生丸那张好像永远都波澜不惊的俊脸,佑果就忍不住想要逗弄他,想从杀生丸的脸上看到其他不同的表情,于是他清清嗓子道:“你可以抱着我走吗?” 杀生丸:…… 邪见:……真的可以和杀生丸大人这样说话吗? 佑果看到杀生丸唇边似乎闪过一丝笑意,那笑意如月光一般动人,可是也如月光一般清浅,等佑果想要再仔细探寻时,杀生丸的表情就变成和以往无二的平静了。 & nbsp;他淡淡地望着佑果,说:“不要玩笑。” 被轻易看破目的的佑果不开心地撇撇嘴,他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此时从树林间吹来了一阵穿堂风,那股风扬起了杀生丸的长发,杀生丸微微抬首看向天际,黑云压城逐渐逼近,杀生丸鼻尖闻到了一点淡淡的潮湿水汽。 要下雨了。 杀生丸微微蹙了蹙眉头,然后曲起手臂揽住了佑果的腰,低声说:“抱紧我。” 佑果闻言下意识抱紧了杀生丸,邪见也趁机迅速地挂在了杀生丸长长的绒尾上,随即杀生丸腾空而起,带着邪见和佑果朝一个方向迅速地飞去。 * 暴雨如注,乌压压的阴云密布很快遮蔽了天际,厚重的云层响起阵阵闷雷声,带着好像天地颠倒一样的错觉。 在三人找到一处合适的躲避雨水的山洞前,豆大的雨点就已经从天而降打在了杀生丸的身上,不管是那头月华般的长发还是披在身上的绒尾都很快被雨水打湿,杀生丸加快速度一直飞到一处悬崖边找到一个能躲雨的山洞才停下来。 怀中的佑果顺畅的落地,除了衣角有些被雨淋湿之外,其他地方都干净整洁,而邪见此时也从杀生丸的绒尾上滑下来,他就不像佑果这样好运了,浑身湿漉漉的邪见背对着两人打了好几个喷嚏。 杀生丸也湿透了,白发和绒尾被雨淋成一绺一绺的,如月亮一般清冷的脸上还挂着一些水珠,还有一颗缀在下巴上欲坠不坠。 被雨淋湿应该会显得狼狈,但是杀生丸却依然亮眼。 佑果仰首用手抹去了杀生丸脸上的水珠,杀生丸也垂下头任他施为,只是在擦杀生丸下巴的时候佑果忽然想起在祇园时杀生丸那毛茸茸的本体,忍不住手贱地曲起指头轻轻挠了挠杀生丸的下巴。 杀生丸在佑果曲起手指的时候就低下眼眸看向佑果,鎏金色的瞳孔沉默无声的倒映着佑果的脸。 佑果一时脸热,清咳两声说:“不好意思。” 杀生丸一言不发。 被喂了一口狗粮的邪见心酸的想哭。 下意识的举动让佑果多了一些让人无所适从的慌张,佑果为了转移注意力将心思放在了山洞里,山洞里还有些从其他地方掉进来的树枝枯叶,堆在一起也能燃起一个火堆,但是暂时解决取暖需求的佑果却不得不开始考虑另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食物。 看样子雨水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山洞里也没有别的可以吃的东西,佑果捧着脸坐在火堆旁有些发愁,全被杀生丸看在了眼中。 他启唇淡淡道:“需要什么?” 佑果眼睛亮了亮,他小声说:“想吃猪肉。” 鱼肉已经腻味了,佑果现在格外怀念祇园中吃到的烤猪肉,当然,他也知道这种时候想要找到野猪并不是容易的事,于是又改口说:“唔……其实别的也可以。” 杀生丸不置一词,他转身朝洞口外走去,豆大的雨点对杀生丸的影响微乎其微,只是晃眼的功夫白色的身影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佑果又将视线放到自己怀中的另一个花环上,只是因为刚才赶路时的挤压,花环变得皱皱巴巴蔫坏蔫坏的,看上去不如之前好看了。 可惜了。 佑果撇撇嘴,本来这个打算给杀生丸的。 * 虽然佑果说了什么也可以,不过杀生丸还是提了一只野猪回了山洞,偌大的野猪已经开膛破腹被清理干净了,佑果看了看杀生丸,却发现他身上丝血不沾,除了身上被雨淋湿的痕迹之外就像刚刚散步回来一样优雅干净。 心里啧啧称奇,佑果很欢快地跑去和邪见商量着分割了野猪身上的肉,洗干净的石板被架在火堆上,片成薄片的猪肉很快被烤的滋滋冒油亮起油润的光泽,再撒上一些香料,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就算是邪见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烤好的肉让邪见和佑果吃的满嘴流油,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山洞里的另一位,佑果挑着一块肉片凑到闭目养神的杀生丸身边,睁着眼睛一脸期待。 杀生丸偏过脸,佑果就又凑到另一边,邪见没敢参与,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 杀生丸躲不过,只好睁开眼看着佑果,声音冷淡:“我不需要。” 佑果才不管这些,他看着杀生丸尖尖的下巴还有些心疼地想他亲爱的太郎是不是饿瘦了,肉片又凑近一些,他小声说:“吃一点吧。” 佑果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杀生丸,让杀生丸一时有些迟滞,然后他垂下眼帘咬住了唇边的肉片。 肉被杀生丸吞进肚子里,杀生丸没有尝出什么味道,他对口腹之欲本就没有多大的欲望,这次也只是因为佑果递到唇边他拒无可拒而已。 吃掉那片肉的杀生丸并没有注意到唇边沾到的一点油渍,那张不沾凡尘的脸也因此带上一些烟火气,佑果视线凝聚在杀生丸唇边,得到他有些疑惑的眼神。 佑果笑了一下,顶着杀生丸的视线抬手用食指刮去了沾在杀生丸唇边的一点点油渍,然后放在自己唇边抿去了。 抬起那双有着浓密睫毛的黑眼珠,佑果轻笑了一声说:“别浪费了。” 杀生丸的目光蓦地暗沉下来。 77 见此良人 佑果引起的小插曲还是被杀生丸打断了,他移开了视线抬手按在佑果的头顶,让他转过身回到原位。 “不要胡闹。”清冷的嗓音提醒佑果。 被当作孩子对待了。 佑果眯了眯眼,脸上却没有不开心的神色,夹起石板上正冒油的烤肉吃掉,嘴角扬起高高的弧度。 察觉到他心绪波动的系统冒出了头:“你看起来很开心。” 佑果漫不经心地回答:“是有点。” 系统安静了片刻,忽然说:“为什么。” “因为杀生丸很可爱吧。”佑果想了想,回答道:“嗯,很可爱。” 系统:……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杀生丸可爱的。 有些被无语到的系统又下线了,佑果大概是仗着杀生丸纵容他的原因,又得寸进尺地塞了杀生丸好几片肉,只不过这次杀生丸就不像第一次一样不小心了。 等到火堆逐渐熄灭,刚才还倾盆而下的大雨已经逐渐减小,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后没有多久天空就已经放晴了。 空气中还带着潮湿的雨水味,和草木的味道交杂在一起变成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树木枝叶变得越发青葱浓郁,缀在叶片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滑落下来。 这样好的阳光不能辜负,从雨水停后佑果就和杀生丸离开了山洞,一望无际的旷野平原野草肆意地生长,佑果站在平原上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有些刺目,但是深蓝色的天空却让人身心舒畅,佑果用手心遮挡着有些晃眼的阳光,看着天空云海翻涌,被遮挡的太阳所在的云层处如圣堂一般耀眼,佑果呼吸的唇齿间满是新鲜的空气。 不好好欣赏一番就有些可惜了,佑果想。 而杀生丸也似乎并不准备赶路,刚才淋过雨的他身上还没有干,虽然人形看上去大差不差,但是作为本体的犬型身上厚重的皮毛却并不那么容易干透。 犬妖虽然和寻常的狗有很大的区别,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讨厌湿透的皮毛这方面都是一致的。 “还走吗?”佑果看向杀生丸,眼中的期待不掺虚假。 “不。”杀生丸平静地说:“暂时待在这里。” 佑果很快就知道了杀生丸愿意暂时停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了,刚才还高贵冷艳的贵公子身体开始膨胀壮大,漂亮的鎏金色双眸开始拉长,短短几秒钟,杀生丸就从人形变成了如小山一般壮硕的白色巨犬。 邪见眼疾手快地拉着佑果赶紧让开位置,让杀生丸不至于在中途压到他们两个,彻底变回原形的白犬伸长脖颈低头看向骤然变得有些渺小的佑果和邪见,张口低低地吠叫了一声。 佑果的记忆还停留在杀生丸因为妖力不足而变成的幼犬形态,现在乍一目睹巨犬形态的杀生丸有些愣住,看着站在旷野上的白色巨犬有些回不过神。 直到杀生丸的一声低吠才换回了佑果的神智,邪见正高兴地夸赞着杀生丸妖形的完美和强大,佑果却看着杀生丸杀生丸柔顺漂亮的皮毛入了迷。 白犬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杂色,被风吹动时好像流动的月光。 任何人见到杀生丸的原型都要夸赞一句,尽管人形的杀生丸外表已经是极尽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但是犬型的杀生 丸却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力与美的巅峰。 巨大的白犬慢条斯理地趴在了平原上,阳光也仿佛偏爱一般的倾洒在杀生丸的身上,那身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在杀生丸低头看来时,鎏金色的瞳孔让他更如神灵一般圣洁。 佑果忍不住向前凑近了一些,抬起手摸摸杀生丸的犬吻,然后低头亲了亲。 对比人形的杀生丸,佑果面对犬形的杀生丸要更容易表达喜欢,双臂有些艰难地抱着杀生丸撸毛,一边摸一边感叹:“太郎,你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闭目养神的杀生丸不声不响,不过微微扬起的尾巴尖让邪见看的一清一楚。 邪见:…… 发现了一点不得了的事情。 邪见没敢说,憋在心里急得够呛。 沉迷撸狗的佑果从没遇到杀生丸这么大的狗子,于是更痴迷了,恨不得整个人都埋在那身厚厚的皮毛中,杀生丸晒毛,他就趁这个机会疏毛,用手指一点一点地帮杀生丸理顺打结的地方。 这项工程有些大,佑果从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开始,一点一点转战到了杀生丸像小山一般的脊背上。 晒满了阳光的皮毛暖融融又蓬松,佑果几乎不想动了,埋在柔软的毛发中满足地蹭了蹭,半合着眼打起了瞌睡。 邪见没有佑果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杀生丸的身上睡觉,他抱着人头杖靠在杀生丸的身边同样打起了瞌睡,时间就在晴朗的天空和徐徐的微风中一点点度过了。 确实是难得的好时光。 * 午睡的时间一晃而过,佑果醒来还有些回不过神,大脑迟钝地想起来现在是在杀生丸的身上后佑果又满足地趴在杀生丸的背上蹭了蹭。   ;他越来越喜欢杀生丸了。 人类果然无法拒绝狗狗。 杀生丸还在沉睡着,也或许是在浅眠,佑果顺着杀生丸的尾巴滑下来,在落到地上之前被抬起的尾巴尖缓冲了一下落地时的重力,所以屁股没有遭什么罪。 伸了个懒腰,佑果绕着闭着眼睛的杀生丸转了几圈,盯着白犬空荡荡的头顶想起了自己无疾而终的失败花环。 几乎没有犹豫,佑果拉着半梦半醒的邪见悄悄地离开了白犬身边,被叫醒的邪见打了个激灵就被一脸神秘的佑果拉走了。 邪见甚至提不起脾气,因为在被佑果拉着走时他以为睡着的杀生丸大人掀起眼皮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邪见秒懂,要是佑果出什么问题他就完蛋了。 佑果拉着邪见折了一些柔软的枝条,花也很常见,邪见问:“给你自己做需要这么多吗?” 佑果眉头微扬,“我什么时候说这是给我做的了?” 邪见一愣,不是给佑果自己做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目瞪口呆坚决道:“杀生丸大人是不会戴的!” 佑果却笑起来,他承认了,还弯腰和邪见说:“你确定吗?要不要打个赌?” 邪见:…… 邪见迟疑了,因为他怀疑,或许、可能、也许,杀生丸大人纵容佑果也不一定。 短短几天,邪见已经不知道怀疑人生多少次了。 邪见一时磕巴起来,佑果直起腰玩味似的说:“看来邪见 你不敢打赌嘛。” 这还能忍? 头可断血可流,这种激将法对邪见很管用,他跳起来说:“打赌就打赌!赌什么!” 佑果摸摸下巴想了想,“我赢了,你就把我当杀生丸一样对待好了。” 邪见很不妙地问:“……你想干嘛?” 佑果笑起来:“什么都没有啊,我能有什么坏心眼?” 邪见:……我看你满身都是坏心眼。 出于不服输的性格还有对杀生丸的信任,邪见咬着牙点头同意了,佑果乐呵呵地带着柳枝和一大包花回了杀生丸晒太阳的地方坐在了白犬的身边。 阳光灿烂,白犬巍峨的身躯替佑果遮住了绝大部分阳光,他一点点地丰富着手中特意做大的花环,在上面插满五颜六色的花。 不知道花费了多久时间,等结束后佑果抬起头就发现远处的天空已经染上了火焰一般的红色,花环总算大功告成,佑果起身伸了个懒腰。 将花环藏在身后,佑果猫着腰一点点凑近白犬的头前,他踮起脚比了比自己和白犬脑袋的高度,发现就这样戴上去还是有些困难。 察觉到佑果动作的杀生丸睁开了眼,金色的瞳孔静静望着面前的佑果。 佑果可以清楚地看到变大的杀生丸眼中完整的自己,他冲沉默的白犬笑起来,然后亮出了身后的花环。 “之前那个坏了。” 特意做大的花环在现在的杀生丸面前也显得有些小了,佑果笑眯眯地说:“这个是我特意重新给你做的,喜欢吗?” 杀生丸没回答,邪见有些支棱起来了,得意的看了一眼佑果。 哈哈哈哈哈哈,我果然还是最了解杀生丸大人的! 在邪见眼中杀生丸不说话就代表拒绝,但是在佑果眼中杀生丸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于是恃宠而骄的佑果理直气壮地指挥着邪见:“邪见,来帮我一下!” 邪见睁大眼睛,看看沉默不语又闭上眼睛的杀生丸大人,又看看此时正一脸跃跃欲试的佑果,忽然感觉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他忍不住问杀生丸:“杀生丸大人……真的要这么做吗?” 白犬睁开眼淡淡瞥了邪见一眼,邪见心碎了,跟在杀生丸身后这么多年一个眼神就足够明白杀生丸的意思,哭丧着脸帮佑果将那个花环放到白犬的头顶,佑果又开始沉迷地摸起了两边大大的 犬耳。 “是孤单太久了吗杀生丸大人?” 邪见失魂落魄,看着白犬又一次微微扬起来的尾巴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杀生丸大人,果然还是因为变成了狗吧?所以总是忍不住亲近人类。” “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这句话果然还是有一些道理的。” 于是白犬微微扬起的尾巴尖调转方向将还在走神的邪见打飞了,抱着人头杖的邪见这才反应过来,飙着眼泪说:“杀生丸大人!我什么都没有想!” 白犬不为所动,佑果倒是听到了一点邪见的声音,回头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佑果:“?” “怎么回事?” 然而思考不过两秒,佑果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身下的白犬身上,抱着白犬开心地说:“我最喜欢太郎了!” 78 见此良人 当邪见千难万险地从被打飞的地方走回来时,杀生丸和佑果还并未离开,月色下的白犬如同一座巍峨的小山,浑身上下带着一种让人凛然不敢侵犯的风度,佑果正坐在白犬正起伏的胸腹处,背靠着一身毛茸茸温暖的皮毛,就算在温度微冷的夜晚也不觉得寒冷。 用树枝挑了挑正燃烧着的火堆,佑果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总算看到了消失了一个下午的邪见出现在这里,邪见正支着人头杖走过来,身上的衣服粘着不知道从哪里沾到的枯草和苍耳。 本来没有期待会看到杀生丸和佑果的邪见现在喜出望外,留着眼泪狂奔过来大声地喊:“杀生丸大人——” 然后哭唧唧的邪见被白犬的尾巴又轻轻地掀倒了,巨犬鎏金色的眼睛静静地望过来。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邪见哽咽地想自己错了,实在不应该期待那么多。 佑果看邪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走过去将他拉了起来,顺便疑惑地问道:“你去哪里了?” “不会是因为打赌输给我所以生气到出走了吧?” 想到和佑果的赌约,而且那个赌约还是自己被杀生丸大人打飞的罪魁祸首,邪见不由得心里一哽,接着大声道:“怎么可能!” 佑果就更疑惑了:“那是因为什么?” 邪见一时语塞,他当然是不敢说出来杀生丸名字的,只好悄悄看了眼正朝他看过来的杀生丸说:“没、没什么。” 佑果察觉到邪见有些僵硬的表情,他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一眼又将眼睛闭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杀生丸,然后扬唇笑了笑。 变成犬形的杀生丸要比人形时情绪更加外露一些。 篝火上还靠着香喷喷的肉,那是佑果给邪见留下的,他看着邪见大概也是没吃东西的样子,将架在火上的肉递到了邪见的面前。 “吃吧。”佑果蹲下身和邪见说,“这是给你留着的。” 邪见也确实被喷香的烤肉吸引走了视线,原本空荡荡的肚子在烤肉香味的诱惑下开始难耐地鸣叫起来,捂着肚子的邪见青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然后烤肉串被佑果笑着塞进了邪见的手里。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邪见自然也摆不出什么难看的脸色,心底的排斥已经减淡,邪见对佑果说了一句“谢谢。” 斗转星移,随着点燃的火堆逐渐熄灭,旷野上缀满繁星的夜晚也逐渐落幕,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迅速地占领了天空的领地,天光大亮时佑果也清醒了。 睁开双眼时白犬的头就待在佑果身边,暖融融的毛发将冷空气遮挡了个七七八八,所以一晚过去佑果也不怎么觉得冷,甚至因为身边白犬这个格外巨大的软垫睡眠也相当惬意。 看着身边的脑袋,佑果满心欢喜地又摸了几把,对上白犬猝然睁开的金色双瞳时佑果也不心虚,继续面不改色地摸了几把狗头说:“杀生丸,今天去哪里?” 杀生丸没有回答,犬形时说话有些怪异,于是白犬起身晃了晃身体,长长的绒毛如波浪一般翻涌,佑果看着杀生丸的原形逐渐缩小,最后像小山一样的白犬又变回了白衣红梅如神灵一般不染俗尘的杀生丸。 杀生丸抬手将垂落在脸侧的长发拨到耳后,垂眸看着佑果说:“跟着我。” 他没有说去哪里,杀生丸离开西国到处挑战一些声名赫赫的大妖时也从没有想过什么目的地,他只是随心而走,为了摆脱那些妖怪口中“凌月王和犬大将长子”的名头。 杀生丸厌恶这个称呼,他也绝不甘心永远被父母的光辉所掩盖,所以杀生丸毫不犹豫地走出了西国,如果在行进的线路上有自不量力的妖或人胆敢拦路那便就地斩杀,这样的方法最开始是为了历练,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时间一久,那些理所当然的称赞已经消失不见了,只要有妖认出了他,就会战战兢兢地俯身下跪,憧憬而畏惧地喊杀生丸的名字。 没人注意杀生丸的父母是谁了,他们如今只诚心拜服这位未来的王。 跟着杀生丸离开旷野,接着就进入一片密林之中,佑果本来以为这是另一片普通的树林,只是越深入其间,佑果就越觉得这片树林的不同。 这片树林显然要比普通的树林更加繁盛茂密,重重叠叠的树冠遮蔽着天空,但是树林里却并不使人感觉到压抑,灵活的小动物在树丛间倏忽而过,佑果甚至产生一种这种森林是“活”着的错觉。 这错觉也说不上是错觉,佑果站在原地打量着周围的树木,有野兔从树丛中跑出来停在佑果不远处耸动着鼻尖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佑果对毛茸茸的动物向来难以抗拒,迟疑地弯下腰朝兔子招了招手。 兔子也不怕人,竟然真的一蹦一跳地朝佑果走过来,粉红的鼻尖嗅了嗅佑果摊开的掌心,伸出爪子有些迟疑地想要放上去。 “佑果。”杀生丸在此时忽然出声,兔子瞬间便受惊一般的缩了回去,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佑果有些可惜地直起身,遗憾没能摸到兔子那身看起来软绵绵的毛,他回头又跟上杀生丸的脚步,却看到他已经停在一棵树的面前一动不动了。 那是一棵巨大的朴树,粗壮的枝干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高高的树冠枝繁叶茂占据了大半个天空,佑果还没有靠近便听到从杀生丸那里传来的一道苍老的声音。 “杀生丸,你来找我是因为那把刀吗?” 什么刀? 佑果好奇地凑近看,刚才还一片粗糙的树干上缓缓浮现出了一张枯瘦的老人脸,那张脸脸颊凹陷,不过看上去却并不显得阴沉刻薄,带着一种平和安详之感。那张脸看上去和佑果见过的所有苍老的老人一样布满皱纹,只是仔细看却可以发现那些皱纹其实都是树干上的纹路。 是和杀生丸一样的妖,不过是树妖。佑果心中略微惊奇地判断道。 “那把刀的去向我不能告诉你……你父亲留给你的天生牙才是最合适你的刀。 ” 朴仙翁话音未落就看到了从杀生丸身后探出头来的佑果,声音猝然中断,朴仙翁同样也很惊奇,视线在佑果脸上打转了一圈后,朴仙翁语气颇为复杂地说:“你居然会让人类跟在你的身边……” 杀生丸不想在这件事上和朴仙翁多做纠缠,他只是冷然问:“将你的树枝给我。” 朴仙翁本以为看到杀生丸身边跟着的人类就已经足够惊奇,结果现在又震惊地发现了另一件事,杀生丸这次找他居然不像以前一样逼问他犬大将的遗物铁碎牙在哪里,而只是要了一截树枝。 树枝这种东西朴仙翁 多的很,一枝两枝自然也不太在乎,只是他很好奇杀生丸要他树枝的去处。 要知道不同的树妖有着各种不同的能力,像朴仙翁这样活了两千年的树妖,身上的枝叶自然也有不同于其他树木的特殊能力。 他的树枝十分坚硬,其本身自带强大的结界,不仅十分适合当作刀的刀鞘,还很适合用来做封印物品盒子或替人阻挡伤害的木牌。 “你要我的树枝做什么?” 朴仙翁按着杀生丸的性格想了想,于是问:“你准备自己锻刀吗?” 除了铁碎牙之外的刀杀生丸都不做考虑,他冷冷地瞧着朴仙翁,“我不需要别的刀。” 这就很奇怪了,朴仙翁心里的八卦欲越发膨胀,他看看杀生丸又看看他身后的佑果,同样感觉到了佑果周身杀生丸浓烈霸道的妖气下足以让众多妖怪垂涎欲滴的香气。 这样的味道如果没有人保护的话,只是走在大街上就能引来一大帮想要将他的血肉生吞活剥的妖怪,朴仙翁疑惑地问:“他身上的味道……?” 朴仙翁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杀生丸报之的冰冷视线阻止了他的话,邪见非常有眼色地带着佑果去别处看了,“啊,佑果!那边有很多兔子!” 佑果的注意力并没有因为邪见这句话被立刻吸引走,只是感觉到杀生丸与那位朴仙翁之间或许有些秘密要说,他也没有试图去听,便顺着邪见的声音去看冒出头的一窝野兔了。 朴仙翁面前只剩下了杀生丸一个妖,他平静地重复了一次:“我需要你的树枝。” 一截枝干从朴仙翁的头顶伸下来,像手臂一样灵活地伸到杀生丸的面前自动分成了两半,树枝落在杀生丸的掌心。 “拿了我的树枝,总要告诉我去处吧?”朴仙翁呵呵笑着问:“杀生丸,你要用来做什么?” 收了树枝的杀生丸表情淡然:“朴仙翁,你的话太多了。” 朴仙翁想起被杀生丸的小跟班带走的人类,思绪便不由的跑偏了,“该不会和那个跟在你身边的人类有关吧?” 杀生丸没有反驳,朴仙翁原本狭长的眼睛惊愕地睁大了,他不可思议地想着,这还是那个厌恶人类的杀生丸吗? 杀生丸注意到了朴仙翁的眼神,他皱起了眉,视线仿佛能让人结冰,“你在看什么。” 朴仙翁迅速收回视线。 还好还好,还是原来的那个杀生丸。 * 同邪见一起离开朴仙翁和杀生丸的佑果还在想朴仙翁所说的刀,拨弄那些在草丛中打滚一点也不怕人的兔子时也有些心不在焉了。 “杀生丸需要什么刀?”佑果问身边的邪见。 一谈起这个邪见就有很多话要说,在他眼中杀生丸是千好万好,所以对于犬大将将自己的爱刀铁碎牙留给犬夜叉的遗嘱就生出了一万个不满,他洋洋洒洒地吐槽了犬大将的偏心还顺便狠狠抨击了一把犬夜叉因为爱上人类巫女而被封印的蠢事。 佑果听的认真,却忽然笑起来,这个故事有点耳熟,他在祇园听过。 邪见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佑果用草逗弄着聚在他身边的兔子,懒懒地说:“和人类相爱很蠢吗?” 邪见来不及反应就重重点了点头。 “但是。”佑果扭头笑嘻嘻地看向邪见,“我也是人类诶。” 邪见:…… 他愣在原地,与此同时杀生丸也从邪见身后走到了前面,围在佑果身边的野兔都被杀生丸身为大妖的压迫力吓走了,邪见的额头顿时冷汗涔涔而下,深感自己要大难临头。 然而杀生丸没有用出以前的铁拳制裁,他看向邪见,声音如往常一样清冷:“邪见,你和佑果待在这里,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许离开。” 邪见立刻立正站好,迅速回答:“好的!杀生丸大人!” 佑果拉住了杀生丸的衣袖,他抬眼看向杀生丸,有些失落道:“我不能去吗?” 杀生丸没有答应,他用白玉一样漂亮的手 放在佑果的头顶轻轻抚平有些翘起的发梢,只说:“不能。” 佑果便不再说了,他在杀生丸收回手时捏了捏杀生丸的掌心,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好吧,那我等你回来。” 杀生丸凝视着佑果的眼眸因为这句话微微睁大,这样的对话于杀生丸而言是十分陌生的,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自生活,也顺理成章地如此长大,凌月王深信杀生丸的强大不需要她做额外多余的帮助,这想法和已逝的犬大将也不谋而合,而凌月王和犬大将之间也并不是如人类家庭一般亲密的关系,所以两人也从未对杀生丸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杀生丸第一次听到。 杀生丸默了默,声音低沉:“好。” 仿佛有一根看不到的丝线牵在了杀生丸的身上,直到很久之后杀生丸才明白。 那叫牵挂。 79 见此良人 佑果在朴仙翁所在的树林中生活的日子称得上是快活的,这片树林人类找不到,妖怪也不敢擅闯,毕竟朴仙翁是活了两千多年的树妖,虽然看起来性格温和,但是真正敢于冒犯他的妖也屈指可数,毕竟很多妖怪都清楚,这片树林之所以这样壮大,也不止是因为朴仙翁的功劳——那些树林外围埋藏在深深地底中的尸骨是最好的养料。 然而就算知道这片树林的赫赫威名,今天也依然有一位小小的不速之客莽莽撞撞地闯进了这里。 佑果就是被那位年轻的不速之客发出的声音吸引来的,他从兔子堆里冒出头,头发上还沾着那些野兔身上掉下来的兔毛,随意地拨了拨头发,佑果放轻脚步按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的方向悄悄过去,然后就从草丛看到了一个顶着尖尖的猫耳朵正趴在地上仔细翻找着一堆花草的小男孩。 小男孩顶在头顶的两个大大的猫耳朵让佑果一时间有些手痒,他克制了走过去薅一把的冲动,站在树后静静地看着不知道在找些什么的男孩说:“你在找什么?” 男孩没忽然出声的佑果吓了一跳,他猛地回身抬起头看向佑果,圆溜溜的眼睛是像猫咪一样的竖瞳,脸颊边还各长着几根胡须,短短的头发原本卷翘地贴在脑袋上,因为佑果的突然出声而有些炸毛起来。 佑果:……救!是猫!!! “你……你是谁!”男孩原本警惕又紧张,只是目光触及到树下的佑果时忽然愣住了。 佑果穿着月白色的和服,宽松的衣服将他衬的有些飘逸,那张五官浓艳的脸不做表情时便显得疏离清冷,或许是在杀生丸身边时间久了,佑果模仿杀生丸的样子还能模仿个七七八八,十分能唬人。 在这个神秘的树林中见到这样突兀的人,男孩儿下意识将佑果当作是生活在这片树林中的守护神之类的神灵了,他感觉到佑果没有恶意,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您是神灵吗?” 佑果笑了一下,他看着男孩儿说:“我不是。” 男孩的眼神一下便变得失落了,他怔怔地说:“那我该怎么办呢?” 很快佑果就从男孩口中得知了他冒着风险来到这里的理由,他本来是一个半妖,母亲去世后就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只是现在唯一的父亲也生了重病,现在生命岌岌可危,他知道朴仙翁的树林中生长着一种能治疗他父亲重病的草药,所以才冒着危险闯进树林中采摘那味药材。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了,只不过他之前都没有遇到佑果。 佑果猜想朴仙翁也是知情的,不然这么小的半妖能毫无阻碍地进入朴仙翁的结界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朴仙翁也默认了,佑果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他看着男孩像以往一样采完药离开,望着那双毛茸茸的耳朵有些可惜没能上手摸一摸。 这样一个小插曲他转头便忘,杀生丸不在佑果似乎就像没了管束一样,自己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地树林里玩儿的很疯,整天上蹿下跳没有一个正形,反而是苦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邪见,每天都要感受一下心脏蹦极的速度。 就比如现在,邪见就是打了一下盹,睁开眼就发现原本抱着一堆兔子撸毛的佑果又不见了,他下意识往小溪看,没有佑果的身影,然后邪见又找了身边所有视线能够触及到的所有地方,然而佑果就像是失踪了了一样无影无踪。 邪见吓得腿都软了,他不敢想象杀生丸回来后发现佑果消失的表情,只好拖着嗓子在树林里打转,拼命喊佑果的名字。 然后躺在树枝上打盹的佑果就被邪见凄惨的喊声叫醒了,他翻了个身,粗壮的树枝稳稳地托着他,连晃动都没有,他躺的树是一棵樱花树,粉色的樱花密密实实地遮着他的身影,所以邪见找不到他也情有可原。 拨开周围遮挡视线的树枝,佑果朝附近的邪见喊:“我在这儿——” 邪见听见声音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循着声音跑到樱花树下,总算在层层叠叠的樱花中看到了佑果浅色的衣角,邪见松了口气,放心又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坐在树梢上的佑果笑了一声,他对邪见这种别扭的关心接受良好,所以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 邪见:“没有下次!!!” 佑果干脆双手抱着树枝将自己整个人坠在上面晃悠,他的脚离地面还有一小段距离,邪见在他附近打转,还以为他要掉下来。 佑果倒是不怕,手一松就直直地落到厚实的草丛里,在草地上躺了两秒钟就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杂草,连块肉也没有摔疼。 邪见对佑果这种时常会让他心梗的行为已经逐渐习惯了,他只是非常纠结的想,杀生丸大人知道这个家伙的本性吗? 睡醒后肚子就开始饿了,最好解决的方法就是吃肉,不过鉴于这个森林里的兔子和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太过可爱,佑果暂时没忍心下手,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树林里其他果树上的果实,而朴仙翁的树林中,桃树生长的分外健壮,就连结出的果子也香甜可口。 “吃桃子吗?”佑果问身边的邪见,他站在一棵桃树下,看着树冠顶部那颗又大又红的桃子咽了咽口水。 邪见本想说不吃的,但是想起桃子的味道他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还没开口,佑果已经灵活地抱着树干以非常快速的速度爬到了树上将顶部的那颗桃子摘了下来。 当然周围同样鲜嫩欲滴的桃子也没有被他放过。 邪见看着佑果灵活的动作整个妖都震惊住了,他没忍住问:“……你该不会是猴子变得吧……” 除了猴子,邪见也没见过和佑果一样爬树爬的这样灵活的人了,最开始猜测是玉藻前转世的可能性也在佑果这种不拘小节的操作下消失殆尽。 佑果有些无语,“……为什么是猴子啊。” 猴子哪里有他好看! 但是无语了半天,想起进化论的佑果又小声说:“唔……不过某些方面来说也没说错?” 邪见没听见佑果的喃喃自语,佑果抱着怀里摘下来的桃子从树上滑下来,几颗软绵绵感觉一掐就能掐出汁水的桃子骨碌骨碌地滚落在草丛里。 佑果去溪水边简单洗了洗就放在嘴边啃了一口,唇齿间充盈着甜甜的桃子香味。 满足又幸福地眯起眼,一道苍老的声音呵呵地笑着在他耳边响起,“很好吃吧?” 佑果一愣,他转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看到了之前与杀生丸交谈的那个树妖朴仙翁。 虽然自己是一棵年纪很大的朴树,不过朴仙翁的却很包容地将各种各样的树都容纳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到他这种年纪的妖怪看什么都很可爱,包括按人类的年龄来说已经十六岁,但是在他眼中依然像幼崽的佑果。 因为并不是第一次见朴仙翁,所以佑果并没有被突然出声的他吓到,眯着眼笑着点点头说:“是很好吃。” 朴仙翁因为佑果这句话笑的乐陶陶,他对能够跟在杀生丸身边的佑果很是好奇,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才忍不住问:“你和杀生丸是怎么认识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佑果干脆面对着朴仙翁坐下,从在祇园的小河中捞到重伤昏迷的小狗开始说起,朴仙翁不像动物化做的妖怪一样可以在世界各处随意走动,所以很少听到什么新鲜故事的他听佑果讲的东西分外认真,尤其是听到有趣的事情时,更是慢吞吞地笑起来。 虽然年纪大,不过他确实是一个有趣的老头。 “你很喜欢杀生丸?”朴仙翁口吻有些复杂,“为什么?” 虽然杀生丸的外表确实是集合了父母双方外表的长处长的格外的出类拔萃,但是再好看的外表也抵挡不过杀生丸冰山似的不解风情的性子,据朴仙翁从冥加那里得到的信息所知,杀生丸在伤貌美女妖的心这方面能力也如他的外表一样出类拔萃,所以不少女妖铩羽而归后干脆咬牙切齿地说,杀生丸只有孤独终老的命。 朴仙翁不太明白佑果究竟因为什么能够面对着杀生丸的冷脸也不觉得难过,佑果摸摸下巴想了几秒,直言道:“因为毛茸茸的很可爱吧?” 朴仙翁脸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恕他少见多怪,毕竟可爱这个词和杀生丸八百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儿。 朴仙翁还想问,不过佑果没有继续揭秘的兴趣了,毕竟在杀生丸可爱的这方面他也是非常小气地不想与其他人分享的。他们没有发现杀生丸的可爱之处完全是他们的问题! 起身和朴仙翁说了再见,佑果挥挥手转身就走。 他咬了一口桃子,脚步欢快,桃子充盈的汁水滋润了佑果的唇瓣,他轻轻舔去嘴角的桃汁,眯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的景色。 哎呀,一说起来就有点想念了。 * 杀生丸还是没有回来,佑果虽不清楚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不过心里仍然是安定的,因为系统目前都没有出什么状况,他不出声,就说明杀生丸现在一切平安。 如往常一样吃完桃子就跑到樱树上打盹的佑果模模糊糊中终于听到了属于杀生丸的脚步声,不过彻底让他清醒过来的还是邪见那别具一格的声音,“杀生丸大人——邪见总算等到你了!” 邪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被丢下的深闺怨妇,佑果瞧着嘴角晃着腿看树下,树下的杀生丸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嗯。” 想要从杀生丸脸上看到太多的情绪波动是很难的,只是一句简单的应声邪见就已经心满意足,杀生丸将视线从邪见身上移开,平静地向四周看了看,低声说:“佑果呢?” 邪见抓了抓头,他知道佑果现在就在树上,只是朴仙翁这里树这么多,想要确定在哪一棵就难了。 邪见有些苦恼要怎么和杀生丸说明,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了,头顶的樱树响起细细的响动声,一张不输给正盛开着的樱花的脸蛋从密密的樱花中冒出来。 “我在这。” 佑果毫无顾忌地从树枝上一跃而下,目的地正是杀生丸的怀中。 佑果的身体很轻,掉进杀生丸的怀中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抱着的是一朵云,穿着月白色和服的佑果也正像一朵云一般轻盈地落进了他的怀里。 两条细细白白的手臂揽住了杀生丸的脖子,佑果仰起头轻碰了一下杀生丸的唇瓣,弯眼笑起来。 “回来啦。” 杀生丸抱着佑果的手臂很紧,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另一部分。 不由得抿了抿唇,杀生丸嗅到了一股香味。 是馥郁芬芳的桃子香。 80 见此良人 杀生丸终于回来,佑果自然是开心的,不过在杀生丸面前这种开心佑果没有表现很久,双脚落地后就揪着杀生丸的绒尾,有些不开心地说:“你去哪里了?” 绒尾上的触感能够清晰地被杀生丸感觉到,他按住了佑果在他绒尾上做乱的不安分的手,表情淡淡道:“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杀生丸去的地方是极南之地,那地方对杀生丸而言确实不怎么重要。 极南之地人迹罕至荒凉萧条,不过却因为环境原因到处密布瘴气,这样的环境就连普通的妖怪都很少有能受得了的,更不必说普通人类。但那些浓郁的瘴气对擅长使毒的杀生丸而言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杀生丸只所以踏入极南之地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从朴仙翁手中拿到的那截树枝。 想要将朴仙翁树枝的结界之力的作用完全发挥出来,找一个靠谱的镌刻师是重中之重,不然再好的木材到了不够格的镌刻师手中都会变成废料,杀生丸追求的从来都是完美,所以自然容不下一点点不完美之处。 而妖怪中最好的镌刻师生活的地方就是极南之地,杀生丸循着知道的线索一路寻找过去,终于找到了正抱着酒坛在山洞里呼呼大睡的雕刻师。 而雕刻一件威力巨大的木牌所消耗的时间也并不少,这也是杀生丸回来的稍微迟一些的原因。 当然,这种事情就不必多说了,杀生丸垂眼看向和离开时别无二致,又好像似乎长高了一些的佑果,平缓道:“在这里怎么样?” 鉴于佑果身上浓郁的兔子味和桃子味,杀生丸大概也能看出来他在这里生活的应当有些乐不思蜀。 只不过。他很想听听佑果要怎么说。 但是佑果并不知道杀生丸已经将他在这里过的十分快乐的事情看破,不过他还没说,邪见却先开口了,打算向杀生丸狠狠控诉一番佑果在杀生丸不在的这段时间有多么放飞自我。 “杀生丸大人,你不知道!佑果他——呃呜呜……” 然而邪见的话才起了一个头就被眼疾手快的佑果一把捂住了嘴巴塞了颗桃子,“邪见,你饿了吧?饿了就多吃点?” 邪见还想举手抗议,被杀生丸的一个视线钉在了原地,于是他只好捧着嘴里的桃子在心里泪流满面地想:玉藻前转世!绝对是玉藻前转世! 堵了邪见告状的嘴巴,佑果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在朴仙翁的树林里做的事,虽然每天他看起来都很快乐,但是时间久了也确实有一些无聊,更何况比起那些野兔,还是杀生丸原形的手感更和他心意。 佑果说:“在这里虽然很不错,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开心的地方。” 杀生丸低声道:“什么?” “因为杀生丸你不在。”佑果眨着眼睛毫不心虚愧疚地说:“我每天都在想你啊。” 嗯,想你的毛。 听到佑果胡说八道的邪见:“……”玉藻前转世都不可能了,你就是玉藻前吧! 这句话的杀伤力怎么样佑果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效果应该不错,杀生丸那张如高原雪山一样清冷疏离的脸上嘴角忽然噙了一抹笑意,佑果少有见杀生丸笑的时候,但是现在一见便感觉如春风化雨冰雪消融一样美好了。 只有邪见仍是一脸惊恐,杀生丸大人居然笑了,还不是下一秒就要刀人的冷笑! 太恐怖了,邪见神情恍惚,是不是世界要毁灭了。 邪见跟在杀生丸身边这么多年,所以他的心理活动落在杀生丸眼中实在明显,嘴角惊鸿一瞥的笑容隐去,杀生丸面无表情地用拳头捶了一下邪见的脑袋,送了他一个硕大的包。 抱着脑袋上的包眼泪汪汪的邪见:“……对不起杀生丸大人,我再也不乱想了。” 然而下次还会乱想。 揣在袖中的小小的木牌被杀生丸拿出来戴在了佑果的脖子上,一枝长长的树枝是如何变成这么小的一个木牌其中需要的过程就不得而知了,佑果摸了摸贴在皮肤上的木牌,触手温润的感觉和玉牌也差不了多少。 “戴好它。”杀生丸垂眸看着正在拨弄木牌的佑果,低沉道:“不要取下来。” 木牌自带的结界可以保护佑果不受伤害,而上面镌刻的纹路则可以压下佑果身上对妖怪而言过于诱人的香味。 佑果自然乖乖说好,只有邪见看着佑果脖子上的木牌有些震惊地说:“这个木牌!是出自极南之地的那位雕刻师之手吗?不过我听说那个雕刻师性格很古怪,杀生丸大人居然能让他答应动手雕刻木牌,不愧是杀生丸大人!” 邪见并不知道杀生丸让雕刻师动手用了什么办法,不过道理也很简单,毕竟像刀刀斋那样顽固不化的就算死也不给不喜欢的妖锻刀的锻刀师还是少数,所以和自己的命比起来,雕刻一个木牌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邪见的彩虹屁已经是日常习惯了,杀生丸目不斜视地从邪见身边经过,木牌已经拿到手,在朴仙翁的树林中继续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离开朴仙翁所在的树林,两妖一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日暮西垂,天际被染上了浅浅的红色。 正打算如往常一样寻了一个山洞准备休息的佑果还在搭着火堆,却听到山洞外响起的一阵高昂的尖叫声,随即就是一道重重摔在灌木丛中的声响。 佑果下意识起身准备向山洞外看看发生了什么,靠在石壁上的杀生丸出手拦住了他,于是最后变成了杀生丸在前佑果跟在后的场面。 一直走到洞口,被杀生丸的背影遮挡着视野的佑果看不清前方发生了什么 ,不过从杀生丸冷漠的声音中还是听出了隐藏极深的不屑。 “半妖。”杀生丸冷冷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对不起。”略带惊慌的声音有些耳熟,佑果伸长脖颈向杀生丸身前看去,从草丛中冒出来的毛茸茸的脑袋和头上顶着的一对猫耳让佑果迅速地分辨出了这是在朴仙翁树林中遇到的那个小半妖。 杀生丸身后露出的佑果的脸也让半妖男孩认了出来,他惊讶地看着佑果道:“是神灵大人吗?” 佑果微微挑眉,虽然在这里再见到这个男孩让佑果有些意外,不过那句神灵却很好地取悦了佑果,他摆摆手道:“我和你说过了,我不是神灵,只是人类而已。” 半妖男孩踟蹰地望了望他,又望了望佑果身前的杀生丸,因为杀生丸居高临下的目光和身为大妖的强大气场,他说话都有些困难和胆怯。 佑果拉住了杀生丸垂在身侧的手,小声说:“我见过他。” 杀生丸淡淡朝他看来,佑果继续解释说:“在朴仙翁的树林里,他去采药被我看到了。” 而现在那个半妖男孩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看不出是什么模样的草,看来是半夜爬山崖采药踩空从山崖上摔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了,杀生丸收回了冰冷的视线,他不欲多言,只是佑果却对男孩好感很高。 除了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年幼却被迫成熟的男孩让他想起了芽衣。 对待孩子,佑果总是要宽容一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佑果问:“这么晚了,也要采药吗?” 男孩有些怯怯地看了一眼佑果身边眼神冰冷的杀生丸,乖巧地回答佑果的疑问:“是的。” 因为是半妖和人类世界格格不入,自己本身也没有钱去买药,男孩只能在父亲休息的时候不眠不休的跑出来按着记忆里草药生长的地方自己采药,如果不是因为身上有一半妖怪的血脉让他的生命和能力格外顽强,像这样不眠不休的辛劳足够将这个年纪本就幼小的孩子压垮,可他不仅坚持了下来,对此也从没有一句怨言。 佑果闻言有些沉默,看着男孩说:“药已经采到了,那就回去吧。” 听到佑果这样说的男孩松了口气,他原本是想转身就跑的,因为佑果身边的杀生丸实在气势恐怖,面对他男孩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一般惊恐,可是转身离开之前,男孩看着佑果又有些迟疑。 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不过他还记得上次在树林里时佑果帮他摘到许多草药,他对和杀生丸相比温柔很多的佑果十分亲近,看到佑果或许今晚要在山洞中休息时就忍不住壮着胆子开口:“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去我的家里休息。” 邪见刚想冷哼一声,傲气十足地说,杀生丸大人这样高贵的大妖怎么可能会去你这个小小半妖的地方住! 然而身边的佑果反应要比他快许多,有舒服的房间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住野外? 佑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好啊。” 最后莫名其妙住进了一个半妖家中的邪见:…… 杀生丸大人……有时候也不要太放纵这个人类了吧??? 揣着手的邪见深沉的叹了口气,他对于这种事从最开始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到现在接受良好也没有花费多久时间,不如说从杀生丸答应佑果跟在他身边起,邪见就已经预感到这种情况了。 果然……狗天生就很喜欢人类吧? 叹息的邪见被佑果捕捉到了,他摁着邪见的脑袋揉了揉,威胁地笑着说:“不想住房间的话邪见你也可以到外面睡。” 邪见立刻闭上嘴:“我觉得这里很好。” 虽然但是,有房间真的要比在山洞里强很多。 夜深人静,杀生丸站在榻榻米旁一动不动看着窗外的月景,如果不是必要,睡眠对杀生丸而言也并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这次若非是佑果想要前来,他或许一步也不会踏入这里。 满是猫味。 杀生丸蹙着眉头想,他不喜欢。 本想走出房间在外随意带上一夜的杀生丸在踏出房间时被佑果拉住了衣袖。 “你要去哪?”佑果朝杀生丸眨眼睛,“杀生丸,不陪我睡觉吗?” 邪见老脸一红:啊啊啊啊啊啊!果然是玉藻前本前! 杀生丸同样被佑果大胆且放纵的话说的沉默下来,接着面无表情地屈指敲了一下佑果的额头,杀生丸神色平静道:“不要开玩笑。” 佑果捂着被敲痛的头心里哂笑,他哪里玩笑了,明明说的是真话! 没有杀生丸暖融融的尾巴!他会痛苦的睡不着觉的! 于是佑果很干脆地整个人埋在杀生丸的怀中迫使杀生丸倒在榻榻米上,反正再怎么样杀生丸也不会伤害他,摸清这点的佑果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那头如月光般的长发像水流一般散在杀生丸的身后,佑果伸长手臂抱住杀生丸的脖子像以前一样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摸了摸他漂亮的头发,佑果闭上眼打哈欠。 “乖,睡吧。” 杀生丸:…… 邪见在杀生丸的视线看过来之前当机立断地背过身捂住耳朵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邪见: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床底。 81 见此良人 佑果一夜无梦到天明,被他强迫性抱住的杀生丸却始终无法闭上眼睛,这未免有些不公平。 听着怀里平稳呼吸的声音,杀生丸微微侧过脸看向怀中的佑果,微蹙的眉头因为佑果平静而安详的睡颜微微舒展,杀生丸有些分不清那种从心底蔓延上来然后流向四肢百骸的暖意从何而来,不过他并不排斥,对此还有几分愉悦在胸口中徘徊。 月光落在杀生丸的脸上,帮他柔和了平常过于冰冷的脸庞,原本虚虚搭在佑果身上的绒尾缠地稍微紧了一些,半个身子埋在杀生丸绒尾中的佑果舒服地蹭了蹭脸侧的毛毛。 * 第二天醒来没有多久,半妖男孩——现在佑果知道了男孩的名字,他叫赤丹——赤丹搀扶着他的父亲渚赫来了,渚赫是一只猫又,长相很是年轻俊朗,只是或许因为常年缠绵病榻的原因,原本俊俏的脸因为过于瘦削的脸颊而显得十分憔悴,瘦弱的他站在佑果面前好像被风一吹就能放倒。 “神灵……啊,佑果先生,我爸爸知道您帮我采了药,所以想出来和你们说一声谢谢。”赤丹因为渚赫今天比以往要更精神一些的缘故有些高兴,扶着渚赫兴奋地和佑果打招呼。 佑果自认为没有自己对赤丹的帮助并没有多少,所以闻言只是笑笑道:“我并没有帮什么忙。” 渚赫咳嗽了两声,他看起来性格要温和一些,温声和佑果道谢,“不,还是要谢谢你,不然这孩子还不知道在外面会出什么事。” 佑果摆了摆手,还不等说些什么,杀生丸和邪见便从他身后走了过来,渚赫看到佑果身后的脸色凝霜的杀生丸后表情有些惊讶,虽然那丝惊讶很快消失了,不过杀生丸何等敏锐,自然察觉到了渚赫面对他时一闪而过的震惊。 “你认识我?”杀生丸淡淡地看向渚赫,虽然是疑问句,不过话语中却不见疑惑,而是平铺直叙的强势。 渚赫沉默了片刻,或许是觉得瞒不过去,又或者是觉得瞒不瞒都没有什么意义,于是渚赫微微颔首轻声说:“我知道您,您是西国犬大将的长子,杀生丸大人吧?” 杀生丸已经很少从旁人口中听闻自己的父亲犬大将的名头了,不管曾经多么声名赫赫的妖怪死后都是如熄灭的灯火一般无人在意了,在时间的洪流下,像犬大将曾经雄踞一方的霸主最后也只变成了一具狰狞苍白的尸骸,除了曾经的旧友又有谁还会在意他呢? 可是尽管离犬大将的死亡已经过了数百年,杀生丸在听到犬大将的名字时,心底还是像被扔了一块小石子一般泛起一阵阵涟漪,他淡淡地看着面前的渚赫道:“你认识我父亲?” 渚赫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苦笑,“只是有幸见过一面而已,谈不上认识。” 杀生丸表情平淡地收回视线,他对不重要的人从来都是这个态度,而渚赫也并没有因此觉得不开心,大约是听说过这位战栗的贵公子的名号,杀生丸见到他没有直接一鞭子甩上来都算是态度良好了。 杀生丸并没有在此久留之意,他为了拿到犬大将留下的铁碎牙一直在寻找犬大将的坟墓,在渚赫的家中留宿一晚便已足够,现在已经见过面也道过谢自然就到了该走的时候,于是杀生丸转过身踏上了离开这里的小路,低声喊了一句:“佑果。” 佑果自然而然地跟在杀生丸的身边,伸出的手轻轻拉住了杀生丸的手,而杀生丸也并未拒绝,默许了佑果颇为亲近的对待。 只是还不等一行人走出去多远,佑果又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赤丹惊慌失措的喊声:“父亲——” 佑果回首看去,刚才还站在赤丹身边与他们挥手作别的渚赫已经昏倒在地,赤丹勉力支撑着昏迷的渚赫,瘦小的身体摇摇欲坠,可是他已经顾不及这些事情,只能抱着自己的父亲,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一颗颗地掉落。 遇到这种事便不好离开了,佑果看向杀生丸,而杀生丸同样沉默地看着他。 “要去吗?” 佑果迟疑地点了点头。 * 今日能够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的渚赫已经是强弩之末,赤丹只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因为吃了药所以有所好转,实际上渚赫不过是回光返照,再这样下去,渚赫命归黄泉也不过是掰掰手指的事情。 从杀生丸打服的妖怪医生口中得知这样的评语,赤丹稚嫩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绝望,他的母亲是人类,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仙逝,而本以为能够永远陪伴自己的父亲现在也命不久矣,作为妖怪来说还是幼崽年纪的赤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握着医生的手几乎要给他跪下一般地哀求。 “求求您,救救我的父亲。” 医生若是有办法就使出来了,毕竟身后虎视眈眈的杀生丸不是开玩笑的,可是正是因为知道渚赫的状况已经无力回天,所以医生才不能说自己可以治好渚赫。 “我最多只能再延长他几个月的命。”医生抹了把汗,“再多的我也无能为力。” 赤丹绝望地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不过接着又有些迟疑,看到赤丹忽然如火焰一般明亮起来的眼睛时只好无奈地说:“这种沉疴,除非是高天原上的灵丹妙药,不然没有任何办法。” 高天原的神灵一向远离人与妖的世界,赤丹连妖怪都没有见过几个,更不用说高天原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更何况神灵又有什么理由将手中的丹药赐给一个小小的猫又使用呢? 医生的话无疑给渚赫的未来打上了必死的烙印,赤丹的眼睛彻底暗淡下来,而一旁的佑果闻言眼皮却忍不住跳了跳,若有所思地想起了被自己藏在衣服中的桃丹。 是否要拿出来全在佑果的一念之间,可他却实在没有大公无私到可以毫不迟疑地将桃丹舍出来的程度,毕竟桃丹珍贵,他虽然不 吃,却不得不考虑杀生丸。 微冷的指尖轻拂过佑果的头发,佑果下意识抬头朝杀生丸看去,杀生丸正静静地望着他,那双鎏金色的双眸早已经看破了佑果内心深处的迟疑。 “与你无关。”杀生丸低低道:“不必挂怀。” 他的视线是认真的,佑果心里微微一动,却又忍不住朝杀生丸笑了笑。 “我知道。” 医生留下了一些药便战战兢兢地顶着杀生丸冷漠的视线离开了,赤丹失魂落魄地朝佑果和杀生丸道了谢便去熬药了,就算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赤丹也希望能够让父亲陪着自己一起走下去。 赤丹去熬药,房间里只剩下杀生丸和佑果两人,佑果作为人类很难看出渚赫的病情有多严重,但是同样身为妖怪的杀生丸却不可能看不出来。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佑果问,“作为妖怪,也会像人类一样病死?” 杀生丸漠然地看着病床上的渚赫,医生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杀生丸却不可能看不懂渚赫的病究竟从何而来,对妖而言战死才是最常见的死法,但是也并非所有妖怪都会死在争斗之中——有一些妖会心碎而死,而这种死法对妖来说实在太过罕见。 但是罕见却并不代表没有,而赤丹的父亲渚赫,则毫无疑问是因为心脏衰竭导致的天人五衰。 至于渚赫天人五衰的理由……杀生丸眼中晦暗不明。 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对于佑果的问题,杀生丸只淡淡道:“没有,他自己已经没有想活下去的欲望了。” 佑果愣在原地。 救活一个想要活着的人很简单,救活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就难了。 不知过了多久,病榻上的昏迷的渚赫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中本来还有些茫然,只是目光刚一触及床边的杀生丸和佑果就已经明了了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歉然地笑了笑,渚赫咳嗽着说:“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佑果实话实说,“你明明是猫又,为什么会变得这样虚弱?” 佑果想到杀生丸所说的话,口吻一时不好起来。 他格外的想活,想要活的好,他知道生命的重量,所以无法理解渚赫为什么毫无生存意志。 自己无比珍视的宝物却被旁人轻而易举地放弃,佑果的表情陡然冰冷。 被点破这件事的渚赫微微愣神,接着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请……不要告诉赤丹那孩子。” “他性格敏感,如果知道我真正的死因,大概会无法接受。” 佑果冷冷地说:“所以是因为什么?” 渚赫苍白的脸皮绷紧,忍不住颤了颤,接着长叹了一口气说:“是因为我的妻子。” 渚赫似乎是回忆起了与妻子相遇的时光,原本苍白的脸因为过去的幸福回忆而重新浮现了一点鲜红,可是随着记忆的深入,原本灵动起来的脸因为想起痛苦的记忆又开始苍白起来。 “作为人类想要孕育妖的子嗣本就困难至极,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将赤丹生了下来,我拼劲全力试图将她的生命延长,可是受损过度的身体还是无法支撑太久,赤丹的母亲终究在一个冬夜去世了。” “从她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活不久了。” 说到这里渚赫看向佑果,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包含歉意的微笑:“是我让那孩子受苦了,实在抱歉。” 佑果笑了,却并不是感动或是动容的微笑,而是冷嘲的笑意。 他冷冷地说:“自私的家伙。” 渚赫的表情蓦地怔住,佑果很少生气,但现在、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怒火,诚然渚赫对自己夫人的爱情赤诚热烈足以令人动容,但是佑果依然对此感到愤怒。 这种低沉而澎湃的愤怒甚至让佑果身边的杀生丸都感到了一丝丝惊诧,杀生丸垂眸向佑果还带着薄怒的脸看去,然后缓缓收回了视线。 这样愤怒的佑果,实在少见。 “因为对妻子的爱所以就丢下还年幼的儿子追随已逝的妻子?”佑果冷冷道:“你以为这样很深情吗?” “你的妻子宁愿付出生命也要生下的孩子是希望他能健康长大,结果作为父亲的你却让自己深爱的妻子所生下的孩子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受到这样的痛苦,我想,如果你的妻子知道这件事后恐怕在黄泉之下见到你也绝不会原谅你。” 渚赫眼神顿时惶然起来,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的性格,而佑果毫不留情的点破了他竭力忽视的问题,让他几乎承受不住地痛苦地弯腰捂住了胸口。 “想想赤丹为你做的事情吧。”佑果深呼吸了几口,他已经不想再想起猎人的人或者事了,可是看到渚赫,他实在无法不想起罗森杰。 罗森杰同样深爱佑果的母亲,在她去世后同样恨不得追随她而去,可是想到襁褓中的儿子他还是选择坚持了下来。 佑果已经没有了母亲,难道还要让他失去仅剩的父亲吗? 如果没有遇到罗森杰,佑果或许还会为渚赫的深情感到一些动容,可是正是因为见过了罗森杰,他知道一个好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所以佑果才无法忍受渚赫的自私。 “赤丹有多坚强,你就有多自私。” 佑果死死地攥紧了掌心,指甲在柔软的掌心中摁下了一道道月牙状的甲痕。 “不要再说你爱你的妻子了。”佑果的眼眶干涩发红,声音却冰冷:“你不配。” 82 见此良人 小屋中猝然沉寂下来的氛围似乎将人都变成了凝固的雕塑,邪见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看眼眶通红的佑果,求救般地将视线投向了静默无声的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佑果要哭了诶!!! 邪见也不知道自己第一反应为什么会找杀生丸,但是直觉告诉他找杀生丸是没错的。 而杀生丸的回答则是淡淡地一瞥。 邪见顿时明了了,这是不让他多管闲事的意思。 渚赫被佑果说的哑口无言,也许他早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自私,只是逃避般的不愿接受,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痛苦地闭上眼用手挡住了正不受控制地掉眼泪的双眼。 “抱歉。” “你要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佑果刚才的愤怒已经逐渐转淡,但是表情依然冰冷,直到熬药的赤丹捧着药碗回来房间里生硬的氛围才渐渐缓和。 赤丹察觉出佑果和自己父亲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他抱着药碗有些茫然无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佑果,然后将药碗递给了渚赫。 “父亲,你和佑果先生吵架了吗?”赤丹忧心忡忡,“佑果先生是好人,你为什么要和他吵架?” 渚赫摇了摇头,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赤丹有些瘦削的小脸,轻声说:“不,没有吵架,我只是想到了我做的错事,感到十分抱歉。” 赤丹表情仍是茫然的,佑果没发对赤丹露出什么愤怒的表情,只好说:“我们没有吵架。” 赤丹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碗中的药递给渚赫。 佑果不想在这间小屋在待下去,于是转身走出了房间,站在屋外树下的阴影处用手背揉了揉干涩发红的眼睛,杀生丸沉默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在佑果轻轻按着眼角时忽然出声:“为什么哭?” 佑果回头看向杀生丸,他扯着嘴角朝杀生丸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我可没有哭。” 哭不一定代表悲伤,可是不哭也不代表不难过,杀生丸沉默地凝视着佑果泛红的眼眶,从来冷静自持的表情在此刻突兀地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失神和无措的神情。 因为优越的血脉和高贵的出身,杀生丸对理解旁人情绪的能力可谓是差之又差,而他也从不会放下身段去体恤任何人的情绪,如果未来杀生丸只是独立的作为大妖存在,这样的性格自然无伤大雅,但是偏偏他会是西国未来的王。 一个目空一切的王于整个西国而言不会是什么好事,索性,在这种糟糕的性格滑向错误的方向之前,杀生丸终于遇到了可以让他束手无策的对象。 杀生丸垂眼看着佑果脸上看不出快乐的笑容,伸手轻轻贴在了佑果的脸颊旁。 “没有哭,但是你在难过。”杀生丸静静地说:“为什么?” 贴在脸颊边的温度让佑果无法抑制地产生了依赖感,他同样用手贴住了杀生丸的手背,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杀生丸的掌心后笑着说:“可能是因为,我也想我的父亲了吧。” 虽然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但是佑果仍然愿意将罗森杰称之为父亲。 他唯一的,无可替代的父亲。 杀生丸蓦地沉默下来,他只知道佑果自小在祇园长大对于父母的记忆应该并不深刻才对,但是佑果现在这样说,让杀生丸不得不考虑起另一种可能性——佑果并不是不在意,而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不敢触及。 “要见他吗?”杀生丸忽然说。 佑果微微一愣,他是想见的,不过却永远不可能了。 “不可能了。”佑果垂下眼帘轻声说:“不可能了……” 佑果再次眨了眨眼睛,然而这次却从眼眶中扑簌簌地滚落出两颗眼泪,泪水滑过眼角又落到杀生丸的掌心,冰冷的眼泪此刻却比岩浆还要烫人。 杀生丸收回手,掌心一片残留的濡湿。 * 因为渚赫的事情,佑果又在赤丹这里多留了两天,或许是因为被佑果训斥了一顿的原因,渚赫也不再消极对待自己的生命而变得格外关心起自己还年幼的儿子,多留的这两天他的所作所为被佑果都看在眼中,原本愤怒的思绪也逐渐变得平静起来。 只是杀生丸却并没有陪在佑果身边,他只是留下一句让佑果暂时留在这里的话就离开了,因为清楚杀生丸时不时消失的性格,所以佑果并没有因此生出多大的担忧,而是平静的等待杀生丸回来。 今天是杀生丸离开的第三天,佑果百无聊赖地揪着地上的草叶,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 他回首看去,是渚赫。 他最近喝药喝的很勤快,可是再强大的药也没有办法堵住他那个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渚赫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尚还年幼的赤丹,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他只好拖着病体前来请求还在这里的佑果。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渚赫咳嗽了两声,苦笑着说:“赤丹还小,我不知道他在这个时代要怎么活下去。” 半妖作为人类和妖的混血既不被妖接受,也不被人类接受,没有父母庇护的半妖能够成功长大的屈指可数,但无一例外都在童年饱受欺凌,渚赫不愿看到赤丹经历这样的痛苦,只好恳求佑果。 “在我死后,请让赤丹跟在您和杀生丸大人的身边吧。”渚赫低声说:“让他当仆人也好,佣人也罢。只要能让他在乱世中平安活下来就足够了。” 佑果停下了手中□□杂草的动作,他侧过脸冷冷地看向低眉顺眼的渚赫,“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这样说的?” 渚赫屈膝跪在草地上深深地低下了头,这是妖怪中表示臣服的意思,渚赫期望用这种方式能让佑果感到一丝动容,用无比诚恳真挚的口吻说:“拜托您,这是无能而自私的我作为父亲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佑果眼中依然波澜不惊,他偏过头不再看身后的渚赫,只是淡淡地说:“站起来吧。” 佑果没有答应,渚赫一时失神,最后又变成苦笑。 他确实没有脸再要求佑果替他照顾自己的孩子了,佑果答不答应都没有错,毕竟这个世上本不应该让另一个人为他的错误买单。 “抱歉。”渚赫从地上站了起来,满怀歉意地说:“我不应该这样做。” 佑果默不作声,渚赫便也沉默地离开,脚边的杂草已经被佑果摧残成一滩烂泥,邪见支着人头杖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佑果看了一眼邪见,平静地说:“他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顾。” 邪见有些纠结地想,这不是赤丹这孩子的爹马上就死了吗? “就算我同意,你觉得杀生丸会同意吗?”佑果似是倦怠地打了个哈欠,“如果杀生丸同意那我也没意见。” 邪见脸上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他看着一无所觉的佑果心里吐槽,如果你答应的话杀生丸大人不会不答应吧…… 这样一闪而逝的想法很快就震惊到了邪见,他猛然意识到,原来在他眼中佑果竟然对杀生丸大人的影响已经这样大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可是要是想办法阻止,邪见却对此毫无头绪,只好叹息一声想,桥到船头自然直吧。 多年的主仆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默契在的,就在邪见想了不久后,离开三天的杀生丸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头顶辽阔高远的天空。 白发雪衣的贵公子轻轻落地,脚面上不染一丝尘埃。 “该走了。”杀生丸说。 离开本应该是悄然无声的,只不过佑果还有话和赤丹说。 他将赤丹叫到了屋后,面对赤丹纯净的双眸忍不住轻轻摸了摸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保持高冷的神情了。 “我要走了。”佑果低声说,他将一颗小小的粉色的丹药放到了赤丹手中,“我离开后就把这个给你父亲,他吃不吃都随意,如果他不吃,你就吃掉它。” 赤丹并不知道佑果给他的是什么东西,他乖巧地接过那颗小小的丹药认真的道谢。 “我还能再见到您吗?”赤丹小声说,“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佑果眼中的笑意忽然淡了下来,他轻轻地摸了摸赤丹的头,“或许吧。” 因为不能确定,所以不敢轻易地做出承诺。 而在佑果和赤丹交谈的时候,渚赫同样也再和杀生丸说话。 “杀生丸大人,您喜欢佑果先生对吧。” 杀生丸冷淡地看向渚赫,若是以前有妖怪对他说他会喜欢上一个人类,他不把那个妖怪碎尸万段都是轻的,可是现在他却一言不发,只是冷淡的撇了一眼渚赫。 渚赫习以为常,他很诚恳地将自己心底的话倾吐而出:“人类的寿命和我们相比太短暂了,正因如此,我希望您能获得幸福。” “失去妻子的我已经品尝过生不如死的痛苦,所以请您一定要好好珍惜和佑果先生在一起的时间。” 杀生丸和渚赫擦肩而过。 “无须多言。” 佑果恰好也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看到杀生丸时便轻轻笑起来,“杀生丸。” 杀生丸的视线一寸寸的在佑果身上游走,鎏金色的瞳孔中深藏着主人也不知晓的浓烈情绪。 人类。 他想,居然是人类。 但是就算是人类又有什么关系呢? 杀生丸伸手环住了佑果的腰,邪见抓着他的绒尾,他腾空而起朝着未知的方向迅速地飞去。 * 佑果不知道杀生丸的目的地是在什么地方,等到脚尖终于触到实地时,他抬头却看到了一片萧条荒凉的村庄。 村庄里的人少的可怜,但是仍是有人的。 而面黄肌瘦的村民恐惧而茫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杀生丸和佑果,举着手中的农具不知所措。 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佑果,他看了看杀生丸,疑惑地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杀生丸的视线落在村民中的其中一人身上,“你的父亲。”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你不是想见吗?” 佑果一愣,他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漂亮的脸上空空荡荡仿佛失了灵魂,杀生丸不解地蹙眉看着佑果,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接着佑果笑了起来,最先是浅浅的微笑,像是春天冒头的嫩芽,然后笑容扩大,像盛放的牡丹一样招摇,到最后佑果竟然趴在杀生丸怀中笑得直不起腰。 “搞错了,搞错了!”佑果在杀生丸耳边说:“不是他,杀生丸,带我走。”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杀生丸虽然不解,不过还是带着怀中仍在大笑的佑果离开了这片村庄。 他一直到了一处长满鲜花的小溪边才停下,松开怀中仍然笑得不停颤抖的佑果,杀生丸蹙着眉头沉默不语。 佑果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容,他再次擦去眼角的泪水,只不过里面没有悲伤。 佑果看向邪见,很认真的说:“邪见,可以暂时请你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吗?” “拜托了。” “啊?”邪见摸了摸脑袋不太明白,但还是在杀生丸的默许下一步三回头地暂时远远地离开了这里。 于是长满了鲜花的小溪边只留下了杀生丸和佑果两个。 “为什么?”杀生丸拧眉道:“你想做什么?” 佑果上前走了一步,他紧紧地贴在杀生丸的身前,双手捧着杀生丸那张精致的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庞微微笑起来。 “我让邪见离开是为他好。”佑果说。 “因为现在,我很想对他的杀生丸大人做一些不能入目的事情。” 杀生丸有些没懂佑果口中“不能入目”的事情是什么事,不过这样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佑果仰着头重重地吻上了杀生丸的嘴角,不是亲吻“太郎”时宠爱的吻,也不是之前玩笑逗趣的吻。 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吻。 佑果的舌尖横冲直撞地闯入了杀生丸的牙关,那双纯黑色的眼眸热烈而诚恳地望着他,佑果柔嫩的舌尖缠绵醉人地勾缠着杀生丸,细细的吞咽声充斥着两人的大脑,无可避免地让双方都昏昏沉沉在这个醉人的深吻之中。 佑果的手已经落在了杀生丸的衣结上,他紧紧贴在杀生丸的身边,好像现在将他撕开会撕掉他的半条命一般痛苦,那双漂亮的好像会说话的眼睛缠绵地流连在杀生丸的脸侧,佑果低低地喘息着,时不时啄吻杀生丸的唇角和脸颊。 “抱抱我吧。”佑果很小声地说。 “因为我很想让你抱我。” 83 见此良人 冰冷与炽热的情绪肆无忌惮地在杀生丸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佑果温热的呼吸所经过的地方都激起了一片燎原的热火,杀生丸不受控制地紧紧攥住了佑果柔软细嫩的手心,掌心皮肤的紧密贴合于杀生丸而言更让他能感觉到内心满溢而出的热火。 鎏金色的眼眸此刻比以往要更加滚烫炽热,杀生丸紧紧盯着佑果,喉结上下滚动,薄唇轻轻吐出佑果的名字。 “佑果……” 佑果的回答是垂首的深吻,这绝非单纯的□□触碰,而是灵魂与灵魂的相拥,从灵魂深处激起的战栗感让人酥软,迸溅的火花仿佛能将人融化。 佑果紧紧扣着杀生丸的十指,视线略有些失神地望着杀生丸线条流畅的下巴和附在雪白肌肤上面的薄汗,轻声说:“我好像爱上你了。” 杀生丸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鎏金色的眼中仿佛有岩浆在其中静静流淌,冷酷和炽热在这一瞬间如此诡异而和谐地出现在这双眸之中。 “但是……”佑果轻声说:“不要那么快地爱上我。” 想要待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不管未来是什么样的结果,至少在这一刻,他说的是真心话。 * 醒来时已经是月落星沉的深夜,佑果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崭新的和服,而他此时正蜷缩在杀生丸的怀中,被那条长长的蓬松绒尾紧紧地裹在里面。 察觉到怀中人苏醒的杀生丸侧脸看向身边的佑果,掌心贴在佑果的脸上,杀生丸垂眸看着脸上还带着潮红和倦意的佑果低声道:“醒了吗?” 佑果很享受地蹭了蹭身下柔软的绒尾,伸长手臂抱住了身边的杀生丸满足地低声喟叹:“嗯,醒了。” 佑果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海棠春睡的模样有多么诱人,更不用说这幅样子面对的还是刚刚体会过这种销魂蚀骨滋味的杀生丸,只不过虽然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但杀生丸却同样成熟的不似他这个年纪的妖。 他只是脸皮微微绷紧,然后很快压下了属于妖的放纵恶劣的一面,对面前的佑果道:“还要休息吗?” 虽然身体酸痛,不过精神却并不困倦,佑果躺在身下的“毛毯”中倦怠地连一根指头也懒得动,所以抗议的肚子很好地替佑果回答了这个问题。 杀生丸只是略一蹙眉,如果想要寻一些人类能吃的东西,那就代表杀生丸必须暂时离开佑果,可是食髓知味的小狗怎么可能舍得离开自己独占的美味? 但是如果不去,此时的杀生丸又并不愿意让佑果空着肚子。 而杀生丸还在迟疑之时,佑果看着头顶璀璨夺目的星空时又不由自主地被绚烂的星海夺去了注意力,荧蓝色的星空在天际闪烁,佑果正略微失神时,一道金色的飞鸟在他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佑果一时怔然,他脑子转的很快,第一眼只是觉得眼熟,等到在脑海中再次思考了一遍后,佑果便很快分辨出他对那个金色飞鸟感到熟悉的原因了。 他上次见,是在睡梦中被牵引着带去了大国主所在的高天原。 佑果虽然不明白金色飞鸟再次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但是不知为何直觉肯定的告诉他,这次金色飞鸟的出现正是为了佑果,他有一些迟疑,看向身旁的杀生丸,还是在内心斟酌了一番后对杀生丸说:“杀生丸,我有些饿了。” 他这也不算假话,杀生丸松开了缠在腰上的绒尾,扎染着六角梅的和服很快消失在佑果的视线中。 藏在树丛中的金色飞鸟也恰如其分地出现,等佑果回过神时,他又像上次一样出现在高天原中的那条漫长走廊中。 第二次来就要比第一次熟悉很多了,佑果轻车熟路地沿着记忆里的路走,很快便走到了属于大国主的神殿门前,拉门随之打开,藏在竹帘后的大国主隔着帘子和佑果对望,最后只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叹息。 “为什么不用呢?”大国主问:“我送给你的桃丹。” 事实虽然证明大国主赠与的桃丹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佑果始终没有一次主动吃掉这个对任何人或者妖来说诱惑力都无比惊人的桃丹,最开始是不可置信中带着怀疑,到后来怀疑散去,佑果对桃丹也没有生出过丝毫的欲望。 于是佑果默了默,淡淡道:“我不需要。” 大国主却笑起来,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但是做一名普通人类会死哦?就算知道这样的结果也不愿意吗?” 佑果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接着安静道:“是的。” 佑果听出大国主话里有话,还不等他细问,刚才还颇为正经的大国主又变得轻浮散漫起来,口吻很是失望地说:“唉,我还以为我会在高天原又看到一位漂亮的同事呢,真是可惜。” 佑果并不觉得可惜,如果说成为神灵的代价是远离人类的世界,那 他宁愿自己一生都像人类一般平凡且丰富地生活过去,所以对于大国主的邀请他也只能摇着头平静地说:“不好意思。” 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的大国主大笑了几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挥挥手佑果在高天原的身影便开始逐渐消散了,大国主碧色的眼眸隔着竹帘看向意识逐渐消散的佑果,似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还真是一个倔强的人类。” * 回过神的佑果睁眼见到的依然是浩瀚的星海,只是还没有等到归来的杀生丸,最先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拿着一封信急冲冲地回到这里的邪见。 “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是西国……”话还没有说完邪见便发现了杀生丸并不在这里,反而是佑果正懒散地躺在草地上,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换了一件和服,但是浑身上下浓郁的属于杀生丸的味道却无法让邪见忽视。 虽然以前佑果身上属于杀生丸的味道也并不少,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浓烈的只要闭上眼就就会让人以为面前的佑果就是杀生丸的程度。 邪见虽然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怪,但是到底阅历摆在那里,他看着佑果一时间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表情一时空白,直到冷风卷起的树枝打在他的头上才将邪见崩断的神经在这一刻重新连接起来。 “你你你你你!!!”邪见你了半天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佑果懒懒地朝邪见看去,升起了十足地逗弄邪见的坏心思:“你什么?” 邪见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这个人类和杀生丸大人……和杀生丸大人!” 邪见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种事换做任何一个妖或者人都不会让他轻易地感到惊恐,可是却偏偏发生在他认为最不可能的杀生丸身上。 佑果眯着眼睛笑起来,“我和杀生丸怎么了?” 邪见没有佑果的厚脸皮,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虽然从未明说过,但是邪见一直觉得杀生丸一定会当上数千年的单身狗才对,可是邪见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终结在佑果的手上。他震惊又复杂地看着佑果,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又有些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不是很正常吗,除了杀生丸大人还能有谁呢? 于是邪见又泄了气,他现在已经彻底意识到,杀生丸大人的一生或许都要和佑果这个人类的命运彻底地绑定在一起了。 “……没什么。”邪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没敢离佑果太近,怕不知道在哪里的杀生丸忽然出现用拳头制裁他本就饱受摧残的脑袋,“只是有封从西国送来的信需要让杀生丸大人看一看。” 西国是杀生丸出生的地方,更是他的母亲凌月王的领地,同样也是杀生丸未来的领土,所以从西国送来的信让邪见不敢轻易怠慢,在收到信的时候便急匆匆地赶来想要将信送给杀生丸让他亲自查看。 但是没想到刚来就撞破了一件事的邪见:…… “哦,杀生丸暂时不在。”佑果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佑果或许是有一些预言天分在的,就在他说完没多久,离开的杀生丸果然便从空中静静地落了下来,他看到了正拿着信封有些踟蹰地站在原地的邪见,眉头微蹙。 “邪见,什么事?” 邪见打了个激灵,接着毕恭毕敬地弯腰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了杀生丸。 “是从西国那里送来的信。”邪见说,“送信的妖怪嘱咐一定要您亲自打开。” 杀生丸接过信,撕开信封掉出了一张薄薄的纸。 这样低效且无聊的传递消息的方法是凌月王的恶趣味,杀生丸的视线落在那张薄薄的纸张上,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我的儿子杀生丸成功摆脱犬妖中持续最久的处……] 杀生丸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纸揉做一团。 不必看了,都是废话。 然而凌月王早已经对杀生丸的反应心知肚明,毕竟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如果说一点也不了解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预料到杀生丸这个反应的凌月王还留了另一句话。 邪见原模原样地转述了出来:“……杀生丸大人,虽然前面的可以不看,但是最后一句是必须要看的。” 杀生丸脸色冷的好像能冻结空气,邪见虽然不知道杀生丸看到了什么,但是却看得出杀生丸心情差劲。 哭丧着脸的邪见心想,凌月王大人,你真是害死我了!! 重新翻开揉成一团的纸张,杀生丸直接略过前面的废话,将目光放在了信的末尾。 [回西国一趟吧,知道你父亲坟墓遗址的刀刀斋也会来。 带着你中意的那孩子也可以。] 84 见此良人 将佑果带回西国这件事杀生丸至今都没有想过。 并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将佑果带回西国,而是因为“见家长”这种事对杀生丸这种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注定会孤独终老的妖来说是第一次听说。 本来凌月王对见到“儿媳”这种事是没有多大期望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凌月王已经准备好接受西国下一代王或许脑子里永远都不会有爱情这根神经存在,没想到一次意外的负伤居然还为凌月王带来了意外之喜。 虽然在种族和性别这方面有一点小小小小的问题,不过在凌月王这种见多识广的妖面前嘛……问题不大! 将信让身边的随从送出去后凌月王就开始兴冲冲地准备起了西国十年一次的庆典——从她和犬大将为了心中的理想选择结合并且创立了西国开始算起,西国的庆典距今为止已经持续了上百年了。 虽然自从犬大将死后西国十年一次的庆典便有些没落萧条了,不过逝者已矣,凌月王还是决定要让将这一届的庆典大办特办。 毕竟除了庆祝杀生丸的终生大事已经解决的原因,另一种方面也是在彰显虽然失去了犬大将,但是西国仍然和当初一样强盛壮大,让周边有些虎视眈眈的其他妖怪首领们绷紧自己的皮小心行事。 和周围的臣子商讨着有关庆典的事情时,凌月王坐在主位上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有些神游天外,直到她的神游被身边的臣子注意到了,有些忍无可忍地说:“凌月王大人!” 凌月王这才从刚才游离的思绪中抽回了注意力,她看着周围的臣子们眨眨眼睛,神情中颇有些无辜之感。 她是个绝代的美人,若非如此也生不出杀生丸那样孤高清冷如月光一般的儿子,所以做出这种无辜的神情时绝大部分人看了都不忍苛责——但是偏偏,周围的一圈妖怪都是和她共事了数百年,对凌月王有一些了解的臣子。 虽然凌月王看上去和杀生丸一样是个冷冰冰的冰山美人,可是和杀生丸这种表里如一的妖不同,凌月王却是个十足的坏心眼又坏脾气的女妖。 不知道多少妖被凌月王的外表欺骗,在她这里栽了多少坑。 所以面对凌月王装出来的神情,在场的大臣们也都沉稳着脸色直接道:“凌月王大人,请认真一些。” 凌月王见自己的招数对他们没有效果,脸上的无辜便瞬间消失了,直接无趣地撇撇嘴说:“啧。” 其他臣子们:……您连装也懒得装了是吗? 清了清嗓子,其中一人有些无奈地开口转移了话题,向凌月王询问有关于西国庆典的建议:“凌月王大人,您对这次的庆典有什么建议吗?” 凌月王本来想说有多盛大办多盛大的,不过开口前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亲爱的儿子杀生丸,便又将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蹙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后,立刻兴奋地拍着桌子说:“不如这样吧,这次杀生丸也要回来了,我们把他的婚礼和庆典一起办了好了。” 话语一出满座皆惊,在场的大臣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语出惊人的凌月王,眼神中都明晃晃地表达出同一种意思:您老认真的? 确定回来的杀生丸大人不会直接用毒华爪把那些东西都融了? 大家都不说话,凌月王看着他们的表情也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柳眉一竖瞪着在场的臣子们说:“怎么回事?” 有妖默默的提出异议:“……您确定这是杀生丸大人的意愿吗?” 凌月王顿时沉默下来,这件事只是她一时的热血上头,她一个字的建议都没有问过杀生丸,不过这种事就算问了,按照杀生丸那家伙的性格也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吧。 沉默了一会儿,凌月王清了清嗓子,朝在场的妖们摆了摆手:“……咳,当我没说。” * 全然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差一点就要被凌月王安排好了的杀生丸此时还带着佑果向西国的方向前行,若是以杀生丸和邪见以前的速度来看,最多只花费五六天的速度便足以到达,但是正因为有佑果这个人类在,杀生丸的前进速度便要大打折扣了。 作为妖怪的杀生丸可以不眠不休地持续赶路,但是作为人类的佑果显然是无法适应这点的,于是再一次长时间的赶路之后,杀生丸就选择了一处不错的暂歇之地,让长时间赶路而有些精力不济的佑果得以暂时的休息。 本来这不是什么让人值得在意的事情,等到第二天一早就可以离开了,可是很不巧的,在第二天离开之前佑果在森林里随意闲逛时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将这件事和邪见说了。 “你说你看到了什么?”邪见目光呆滞地又重复了一遍,“发现了什么???” 从邪见的神情中发觉了一丝不对劲的佑果眯了眯眼,他干脆什么也没说,直接提着邪见的衣服将他拽去现场,让他看看森林深处被一只箭钉死在树上的白发少年。 白发少年脸颊红润双眼紧闭,发顶上居然还长着一对毛茸茸的狗耳朵,如果不是平缓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佑果还以为这是什么出现在森林里的行为艺术。 当然,让佑果生出这样大的兴趣的原因,除了那对毛茸茸的狗耳朵之外,还有树上被封印的少年细节之处与杀生丸有些相似的眉眼。 “是杀生丸的弟弟吗?”佑果半蹲下来和身边的邪见说悄悄话 ,“他怎么在这里。” 邪见抓耳挠腮,总算想起来昨夜落地时因为太过匆忙没有注意的事情,犬夜叉被封印的森林就在枫之村附近,而枫之村所在的地方是他们回西国时必经的地点。 现在一大早被随意闲逛的佑果发现这件事,邪见此时额头上的冷汗就忍不住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如果只是佑果发现那当然是没什么事情的,可是偏偏,和犬夜叉相看两厌的杀生丸大人也在附近!而且邪见毫不怀疑,按照杀生丸那样敏锐的性格意识到这片森林就是被封印的犬夜叉所在的地方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回到原本的地点没有发现佑果的杀生丸循着味道走过来时也果然发现了远处被孤零零地用箭封印在御神木上沉睡的犬夜叉。 杀生丸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御神木上的犬夜叉身上,那张清俊的脸上古井不波,鎏金色的双眸让人看不出喜怒。 邪见和佑果都不知道的是,御神木上正藏在在沉睡的犬夜叉头发中的冥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杀生丸冷笑一声便决定自己亲手结果了犬夜叉的命。 在杀生丸眼中,这样活着确实不如死了痛快。 不过很快冥加便长舒了一口气,因为杀生丸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树上的犬夜叉后便收回了视线。 “杀生丸,这是……”佑果看着御神木上的犬夜叉若有所思。 杀生丸是充满精致感的俊美挺拔,犬夜叉的外表更偏向于硬朗的帅气,但即便风格不同,但是仍然是让人一眼便惊艳的外表。 佑果不知道这句话让邪见多么惊恐,垂眼一看便看到邪见正拼命地挥着手示意佑果赶紧闭嘴,然而他提示的太晚了,佑果已经说了出来。 邪见眼神都灰暗了,他想他的死期或许就在今日。 就在邪见计划要把自己埋在哪里合适时,本以为会震怒的杀生丸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御神木上的犬夜叉,嘴角的冷笑似讽似嘲。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杀生丸一向是不屑且无视的,尤其是几个月之前为了抵御豹猫一族,杀生丸看在犬夜叉同是犬大将儿子的份上让邪见找到犬夜叉来一起抵御外敌时,却得知他因为一个人类巫女而被封印这件事后,杀生丸对犬夜叉原本就有的不屑中又多了许多不满和愤怒,而这些不满与愤怒便在此时表现在了杀生丸的眼中。 现在不用说佑果也明白了杀生丸的意思,心想,看起来关系很不好啊。 虽然对两人之间的恩怨有一万个兴趣,不过佑果也同样清楚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他看了看御神木上沉睡的犬夜叉又看了看身前的杀生丸,然后摸摸杀生丸的脸仔细看了看,最后咧开嘴灿烂一笑。 “果然还是我的杀生丸比较好看。”说完佑果就抱着杀生丸的脸凑过去亲了一口。 粘粘糊糊的话让邪见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在佑果亲上前捂住眼心想我是瞎子……不过这都可以吗? 事实证明,这的确很可以。 邪见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在拼命狂放冷气的杀生丸大人原本紧蹙的眉头微微展开了一些,不过仍是面无表情地摁了摁佑果的额头低声地喊了一句:“佑果。” 这是提醒佑果不要玩笑了,不过作用不大。 瞬间感觉呼吸通畅的邪见还来不及开心又想到这是因为谁,最后还是表情沧桑地捏了把汗。 唉……杀生丸大人,你果然是坠入爱河了,邪见想,以往要是有不长眼的妖怪敢在你面前提起犬夜叉,早已经被你剥皮抽筋了! 然后下一秒,邪见就被杀生丸赏了拳头吃。 佑果小声地问邪见:“你又在心里想什么了?” 邪见不敢说,抱着头有气无力:“什么都没想。” 佑果撇嘴,一脸失望。 杀生丸率先转身离开了御神木附近,佑果也同样跟上了杀生丸的脚步,不过还没有走多久,佑果就感觉到自己后颈处传来的一阵极其细微的刺痛。 “欸?”佑果因为刚才那阵细微的仿佛是被蚊虫叮咬的隐痛下意识用手向后一摸,什么也没有摸到。 杀生丸看过来:“怎么了?” 佑果皱着眉头说:“没什么……错觉吧?” 他喃喃自语:“好像……有虫子?” 佑果只以为是错觉,但是身边的杀生丸却远比他敏锐,张开的五指向佑果的后颈伸过去,闪电般地一捏便捏住了察觉到不对劲想要逃跑的冥加。 将吸了佑果的血后因为过于满足而行动力减弱有些动弹不得的冥加箍在手指中,杀生丸眯起了眼。 “冥加。”杀生丸又笑起来,只是这样的笑容在冥加眼中和索命的厉鬼也没什么区别。 “居然在这里看到你。” 动弹不得的冥加:…… 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小命着想,冥加搓着手几乎谄媚地看着杀生丸道:“杀生丸大人!好久不见了!” 杀生丸冷笑一声,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从公布了犬大将的遗嘱后,冥加就再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了。 85 见此良人 对于冥加出现在犬夜叉这里这件事杀生丸并不感到意外,捏着手里小小的跳蚤妖怪,杀生丸眼神冰冷,但是嘴角却隐约噙着一抹笑意,那笑容也绝非善意,而是带着嘲讽与冷意的微笑。 本就憷杀生丸的冥加看到杀生丸嘴角的冷笑更是觉得惊恐,如果杀生丸不是捉着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恐怕下一秒冥加就能表演一个原地失踪,不过现在冥加既然已经被杀生丸捉到,他也不得不暂时认命地被杀生丸捏在手心。 佑果一脸好奇地探头看过来,冥加因为是跳蚤变成的妖怪,所以形态很小,被杀生丸捏在手里的时候如果不认真看还真的看不清。 看杀生丸的态度,这恐怕也是杀生丸熟悉的妖怪之一,佑果看了看冥加的大小,又想起刚才自己后颈上那阵极其细微的刺痛,脑子里便得出了结论。 “刚刚就是你吸了我的血?” 冥加有些怂怂地瞅了一眼杀生丸,他作为跳蚤吸血是本性,所以闻到佑果皮肤下诱人的血香味一时之间就有些忍不住,但是如果提前知道面前的人类和杀生丸大人关系匪浅,冥加就算是死也…… 就算是死他也忍不住偷偷尝一口qaq,因为佑果的血真的很香。 不过既然被发现了,冥加也不会死不认账,他清清嗓子在杀生丸手里艰难地行了礼,然后扯着嗓子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和佑果说:“我这个老头子已经很久没有吸过血了,所以遇到您实在有些忍不住。” 冥加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不过因为体型圆滚滚的原因,所以看上去还是有两分可爱。佑果倒是不在意自己是否被冥加吸了口血,毕竟按照冥加的体型看,就算再多吸两口对他来说也无关痛痒,不过看到冥加在杀生丸手中战战兢兢的模样后,佑果便不由得眯起眼睛忽然发问:“那为什么不吸杀生丸的?” 冥加浑身僵硬,心里叫苦不迭,他倒是想吸杀生丸的血,但是问题是他有没有在吸了杀生丸的血后从杀生丸的手中活下来的命! “这个……这个……”冥加大脑飞速运转绞尽脑汁地想着借口,也幸亏他年纪够大,所以可以面不改色的吹捧道:“像杀生丸少爷这样的大妖怪,血里的妖力普通的妖怪承受不了的。” 虽然话里有夸张的成分,不过冥加所说的也不是假话,普通的妖怪确实难以承受大妖怪血肉里蕴含的妖力,所以有很多普通的妖怪趁大妖受伤之时吞噬大妖的血肉后都会因为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缘故爆体而亡。 而冥加虽然因为妖类的体型所限无法成为像犬大将或杀生丸那样的大妖怪,但是吸一两口大妖怪的血液还是能承受的住的。 不过这样的话也只能骗骗佑果这样对妖了解不深的人类了,佑果勉强接受,但是杀生丸却并没有因此放过手里的冥加。 杀生丸对冥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心知肚明,正因如此他才格外不快,对手里的冥加冷冷地说:“你很忠心啊,冥加。” “就算犬夜叉被封印了这么久还是记得来看他。” 冥加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眼珠,毕竟从他选择跟随犬夜叉并且向杀生丸隐瞒了犬大将埋骨之地的位置的那天起,就代表从此以后他和杀生丸就站在对立面了。 可是说到底作为犬大将忠心的家臣,冥加虽然畏惧杀生丸的冷酷将他视作洪水猛兽,但是要说多么讨厌杀生丸那当然是不至于的,所以当着杀生丸的面,冥加还是讨好地搓着手对杀生丸说:“哪里哪里,杀生丸少爷,您和犬夜叉少爷在我心里都是一样重要的。” 听到冥加这么说的邪见心里就是一咯噔,将犬夜叉和杀生丸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冥加还真是不怕死。 结果正如邪见所预料的那样,在冥加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杀生丸掌心里的冥加就被他捏成了纸片,幸亏冥加作为跳蚤妖怪身体承受能力本身就很强,就算被捏成纸片也可以很快地恢复原形。 被捏成纸片的冥加为自己的小命考虑很迅速地滑跪:“不不不,犬夜叉少爷哪里有杀生丸少爷您重要呢?” 非常识时务的做法,佑果并不讨厌甚至还笑起来。 虽然在犬夜叉这里遇到很久不见的冥加让杀生丸感到十分不愉,但是同样也有一点好处,“我父亲坟墓的入口在哪里?” 冥加对杀生丸的问题毫不讶异,正是因为担忧杀生丸会追问他犬大将的墓地在哪里冥加才在犬大将死后一直对杀生丸避而不见,现在被杀生丸抓到是冥加失算,不过也不会因此而将犬大将墓地的入口随意告知。 他能跟在犬大将身边这么多年还是有脑子在的,所以还是很顽强地没有将犬大将墓地的入口说出来,只说自己是真的不知情。 但是杀生丸如果相信冥加的鬼话那就奇怪了,他干脆用妖力化成的细绳将冥加捆在一起,用手指提溜着在空中晃晃悠悠的冥加说:“是吗?那就好好想想吧。” 冥加被杀生丸扔到了邪见的手中,“邪见,看好他。” 邪见立正站直,斩钉截铁道:“没问题!杀生丸大人!” 被扔到邪见手里的冥加已经做好了要暂时被迫待在杀生丸这里的心理准备,所以目前还算接受良好,坐在邪见手里的时候还很有耐心地盘着腿打算这逃跑计划。 可是还没等冥加盘算出个五六七八,下一秒冥加就震惊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佑果姿态随意地伸手拉住了杀生丸的手!!! 冥加原本以为佑果是和邪见一样追随在杀生丸身后的妖来着,但现在看到这副模样的杀生丸,他不免有些神情恍惚,“世界末日了?” 邪见听的一清二楚,心里除了对冥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的嘲笑,剩下的就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爽。 哈哈,终于轮到除我之外的妖震惊了! 然后杀生丸回头冷冷地撇了邪见和冥加一眼。 * 很快夜晚降临,冥加趁杀生丸不在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佑果的身上,他现在对佑果是一万个好奇心,毕竟这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敢在杀生丸面前肆无忌惮的家伙! “你是什么妖?”冥加神神秘秘地询问,佑果的血液和人类不同,不仅奇香无比还帮冥加提升了一些力量,再加上之前杀生丸用朴仙翁的树枝制作的木牌隐蔽了佑果的气息,所以冥加暂时还没有发现佑果是个人类只以为他是什么不知命 的妖。 佑果没有说,他侧过脸安静地看了看肩膀上正摸着下巴满脸沉思的冥加,然后扬眉笑了笑:“你觉得我是什么妖呢?” 佑果笑起来是极有冲击力的,他的外表不输于冥加所见过的任何美人,甚至因为眉目间的灵动更增添了一丝别具一格的气质,冥加就算见多识广也依然在佑果的笑容下被冲击的一时晃神,下意识脱口而出。 “狐、狐狸精?” 除了狐妖,好像也没什么妖怪能有像佑果一样这么多情的眼神了。 佑果:…… 佑果用指尖轻轻捏住身上的冥加微微用力,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好意思,你猜错了。” 感受到一丝熟悉的压迫感的冥加:…… 多说多错,冥加捏了把汗乖巧询问:“那你是什么妖?” 佑果自认为自己人类的身份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打了个哈欠随意地说:“人类。” 冥加摸着下巴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哦哦,原来是人类啊,那就没什么奇怪的了……等等?” 冥加后知后觉起来,如果不是佑果抓着他,他能一蹦三尺高:“人类???这不可能!!” 冥加几乎要怀疑人生了,什么妖怪都有可能和人类在一起,但是只有杀生丸大人——这绝不可能! 冥加这种不可置信的态度让佑果觉得有趣极了,从邪见开始,不管什么妖怪在知道佑果其实是个人类之后第一反应都是这样,但是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很奇怪吗?”佑果笑眯眯地,“是因为我是人类还是因为他是杀生丸?” 冥加支支吾吾,在他眼中两者都有,不过这件事也不好说,毕竟他当初也没想到犬大将会喜欢上一名人类公主十六夜——这样想还真是一种让人无法形容的巧合,犬大将、杀生丸和犬夜叉这父子兄弟三个妖最后都栽在了人类手里。 于是冥加此时心里的想法和之前的邪见一样不谋而合了。 难不成狗还真就天生喜欢人类? “不不不。”冥加摇头晃脑地否决,“不奇怪不奇怪。” 佑果知道冥加是在说假话,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便不在意了,只留下冥加一个妖蹲在他的肩膀上满脸苦恼地思考,然而思考补朝果三分钟,冥加又被佑果皮肤下的血香勾地馋虫跑出来。 “我就悄悄地吸一口!”冥加流着口水想,就一口,杀生丸不在应该也发现不了什么! 冥加一点点地挪动脚步到了佑果裸、露在外的细嫩脖颈旁,正准备下口却听到佑果说:“杀生丸,你回来了?” 冥加差点跳起来,僵着身体转身迅速低头求饶:“杀生丸少爷!我什么也没做!” 然而面前空无一人,别说杀生丸,连根狗毛都没有。 冥加呆了片刻,听到佑果的笑声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有些生气地跺跺脚,不过看力道大小对佑果来说还不如按摩的程度。 “你怎么可以耍妖!”冥加气呼呼。 佑果似笑非笑地看着邪见,懒懒道:“我耍你什么了?冥加爷爷?” 知道冥加的年纪是杀生丸几倍大的佑果叫起爷爷也很顺畅,毕竟他可是只有十六岁的人类幼崽啊。 冥加想要偷偷吸血本就理亏,佑果这么一问他就说不出话了,盘腿坐下双手交叉平放在胸口咳咳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以为看到杀生丸少爷回来的我却没有看到杀生丸少爷,我多伤心啊。” 佑果更乐了,明明冥加之前还对杀生丸避之如蛇蝎来着。 “不开玩笑了。”佑果收敛了笑容看向冥加,跟在杀生丸身边这么久,佑果就算从一开始不了解杀生丸到现在也可以说了解一些了,所以自然有一些疑问需要解答。 “对杀生丸来说,他父亲的刀对他来说很重要吗?”佑果问。 冥加浑身一僵,接着沉沉地叹了口气。 如果非要说铁碎牙对杀生丸有多重要,那必然是不对的,按照杀生丸的实力来说铁碎牙只是让他的实力锦上添花的武器,就算没有铁碎牙也改变不了杀生丸是未来西国继承人的事实。 可是偏偏,理所当然属于杀生丸的铁碎牙被犬大将藏起来留给了杀生丸最不屑的犬夜叉,而杀生丸从不在意的天生牙却到了他手中。 自己不要和父亲不给是有区别的,杀生丸从最开始对犬大将安排的不解和愤怒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执念。 一样是犬大将的儿子,为什么不将铁碎牙给他而是给一个半妖? 从冥加口中东拼西凑得到这个故事的佑果并没有像邪见一样因为犬大将像是偏心的安排而感到不快,旁人怎么猜测也只是猜测,佑果并不认为一个名震一方的大妖做出这种安排是出于纯粹的偏心,只是到目前为止,这样安排的原因还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我知道了。”佑果轻描淡写的点头,他在想杀生丸身边那把孤零零的刀。 按冥加的意思,那把大概就是天生牙了——就算杀生丸不满犬大将的安排,可是他还是将那把天生牙好好的带在身上。 佑果的视线穿过重重叠叠的树,一眼便看到了逐渐走来的杀生丸,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薄灰,然后朝杀生丸挥挥手。 踏着月光走来的杀生丸眉目如山水画一般清俊淡雅,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完美,佑果迈着欢快地脚步走到杀生丸面前,两人一个垂首一个仰头,视线相撞,杀生丸神情淡淡地:“怎么?” 杀生丸不像犬夜叉那样的半妖会露出毛茸茸的犬耳,这让他十分失落,不过绒尾也可以。 佑果抱住杀生丸在他的绒尾上蹭了蹭,弯起眼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想你了。” 佑果身上的冥加:…… 咳咳,杀生丸变化这么大也不是不能理解哈。 埋在杀生丸怀中的佑果扯着嘴角笑了笑。 犬大将不给杀生丸铁碎牙也好,他给杀生丸好了。 毕竟自己的狗狗,当然要自己来宠。 86 见此良人 佑果又被掳走了,而被掳走的时间和地点都很微妙,是在他刚下水准备泡温泉的时刻。 温热的水刚没过脚面,佑果下一刻就被从天而降的妖怪揽住了腰,接着那妖怪的脚尖一踏便冲天而起,朝着和杀生丸完全相反的方向就极速地离开了。 佑果脸上一瞬间有些失措,不过很快稳下心神,他抬眼仔细瞧着掳走他的妖怪那张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脸,深吸了无数口气才得出结论。 然后佑果的表情就放松了下来,他很平静地说:“恶罗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抱着佑果的妖怪眉头一挑,接着咧嘴一笑露出了那满口尖尖的牙齿,他饶有兴致地开口说:“你怎么认出的我?” 正如佑果所猜测的那样,而这位突然出现的掳走佑果的妖怪正是恶罗王本人。 知道是恶罗王的佑果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了,他伸手揪了揪恶罗王那头明晃晃的和他这个人一样张扬的红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下次记得把你的发色遮起来。” 恶罗王无趣地嘁了一声:“没意思。” 其实除了发色,恶罗王其他方面都隐藏的很好,不管是头上显眼的角还是那双野兽般的竖瞳都变了,不过佑果仍是凭借着直觉将恶罗王认了出来。 更何况除了恶罗王,一般也很少有妖怪敢在杀生丸眼皮底下这样做。 因为认出了恶罗王佑果也就不怎么担心了,唯一有些担忧的就是等杀生丸发现自己不在了后能不能跟着气味找到被恶罗王带走的自己,佑果是希望杀生丸找到的——如果杀生丸找不到,那他就会有些不开心了。 佑果低头看了看身下正在急速移动的景色,回头问恶罗王:“你怎么找到我的?” 佑果很疑惑:“我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佑果很好奇,毕竟他和杀生丸离开时应该是悄无声息没留下什么信息的,不过转念一想,恶罗王又不是人类,所以应当有他自己的方法。 而恶罗王的回答是不屑的嗤笑声:“也就只能骗过人类了。” 恶罗王在心里嘟囔,佑果失踪的地方杀生丸的狗味满地都是,让他发现不了才奇怪。 只是想想当初赶到森林里却只发现空空荡荡的残枝败叶恶罗王就升起一阵不爽的感觉,尤其是闻到属于杀生丸的狗味,那种不爽感几乎达到顶峰,让恶罗王一时间有些手痒地想要大开杀戒。事实上恶罗王也确实这样做了,但凡在那天后遇到的妖怪都被心情微妙地十分不爽的恶罗王给撕成了碎片,这样的喜怒不定的恶罗王其实和平时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却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和他认识很久的巴卫。 只用了一眼巴卫就看出了恶罗王的不愉快,虽然平时两个人凑在一起是一副狐朋狗友的模样,但是真要说起来两个人的友谊却很深邃,所以察觉到恶罗王不快的巴卫很直白地嘲笑:“怎么回事?恶罗王?这幅烦闷的样子。是被女人耍了吗?” 如果是以前的恶罗王一定会和巴卫一起大笑,然后话题转移到下一次又要被他们针对的神灵身上,可是这次不一样,恶罗王非但没有和巴卫一起笑,甚至有些不快地嚷嚷起来:“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被人类耍!” 还是个男人! 巴卫脸上的嘲笑一下子就消失了,手中的折扇抵在唇边遮住了他下落的唇瓣,巴卫有些诧异地看向恶罗王,眉头蹙了起来:“……你这家伙,不会真喜欢上什么女人了吧?” 恶罗王喜欢上了一个女人!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巴卫原本想继续嘲笑恶罗王,可是他忽而想到不久前在一个村子里遇到的美丽女人,巴卫跑到嘴边的嘲笑就说不出来了。 于是巴卫严肃了表情问:“她是谁?” 恶罗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喜欢佑果,自认为只是出于对一个不害怕他的人类感到一丝兴趣而已,得不得到他都无所谓。 但是那天恶罗王迟了一步却发现佑果已经被杀生丸带走了这件事还是让他感到相当的不快,出于疑惑和对巴卫的信任,恶罗王将佑果的事情说了出来。 万万没想到恶罗王感兴趣的人类还是个男人的巴卫:…… 不过不管是男是女都是自家挚友感兴趣的对象,巴卫一向是非常护短的,他干脆直直地看着恶罗王扬眉道:“所以呢,你还想见他吗?” 恶罗王沉默了一下,然后大笑:“谁想见他了!” 恶罗王的神情看上去很有说服力,可是巴卫却轻易地看出了恶罗王的口是心非,他很干脆地说:“喜欢就抢过来吧,我们以前不是一直这样做的吗?” 两个朋友间的谈话只用了很短暂的时间,恶罗王虽然嘴后仍是以毫不在意的模样结束了这次的谈话,但是了解他性格的巴卫所说的话还是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而找到佑果的方式也并不困难,西国即将举办十年一次的庆典的消息小范围地在各个妖怪首领间传开了,自然也少不了杀生丸即将回到西国的传闻,而恶罗王只需要在杀生丸回西国途中的必经之地耐心等待就可以了——佑果不可能不在杀生丸的身边。 结果也正如恶罗王所料,佑果果然在杀生丸身边,只是和之前比起来又有了细微的不同,他的个子长高了一些,原本单薄的身体跟在杀生丸的这段时间似乎变得强壮了一点,而变化最明显的还是那头长发。 黑亮的长发变短了,却将佑果那双明亮的眼睛衬托得越发顾盼生辉,恶罗王远远地看到就猛然升起了抢夺的念头。 那种念头像是幽灵一样缠绕在他的脑海里,恶罗王本就不是会忍耐压抑的性格,所以抓准时机就直接带走了佑果。 至于杀生丸?恶罗王根本没在意。 只是他不在意,不代表佑果不在意,佑果和恶罗王隔了一小段距离,直接说:“杀生丸会来找我的。” 恶罗王从来没觉得杀生丸的名字这样讨厌,眯着眼睛很不快 地说,“喂,杀生丸那个冰块似的家伙有什么好的?” 这话问的古里古怪的,佑果嗅出了一丝酸气,他没忍住问系统:“恶罗王……” 系统平静地说:“他有些喜欢你。” 佑果很聪明,不用系统说也猜出了一点,只是不知道恶罗王的有些究竟有多少了。 佑果叹了口气:“我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系统:……把你美的。 佑果垂眼深思了一下,只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斟酌着口吻表情认真地和恶罗王说:“在我眼里,他哪里都很好。” 恶罗王脸上的神情一僵,心脏处莫名其妙传来的一阵隐隐地胀痛让他浑身都开始不舒服起来,他不是怕疼的妖,这种疼痛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却依然让他浑身都感到不舒服。 于是恶罗王不说话了,回答是一声冷哼。 他一个妖带着佑果行进的速度很快,佑果反应过来时就被恶罗王扔到了他的宫殿中热气腾腾的巨大水池里,佑果在池子里扑腾了两下站起来,恶罗王坐在水池边单手支着头笑。 “你身上狗味太重了,洗洗吧。” 佑果:…… 佑果非常生气地和系统说话:“你确定他有些喜欢我?” 将喜欢的对象扔水池里这种事一般正常人能做出来??? 系统口吻十分虚弱:“……可恶罗王不是人啊。”甚至都不是正常妖。 佑果:……草,无法反驳。 扒着水池站起来的佑果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没好气地看着恶罗王:“你干嘛?” 恶罗王同样也很不快,拌嘴道:“我不喜欢你身上的狗味。” 恶罗王现在讨厌死杀生丸了,如果杀生丸出现,他能和杀生丸打个三天三夜,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可是他不喜欢又有什么用,佑果双手环胸淡淡道:“我喜欢就够了。” 恶罗王更不快了,他心情糟糕的时候毁灭欲也格外旺盛按照往常他只需要将让他不快的东西解决就好,可是偏偏今天让他不快的是佑果。 他的手指只要轻轻一划就能解决让他心情烦躁的源头,可是更糟糕的是,就算明知只要解决佑果就好的恶罗王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动手。 更生气了! 闷闷不乐的恶罗王气的起身扭头就走,佑果没跟他的脚步又回头恶声恶气地说:“还不快跟上我?” 佑果耸耸肩,跟上了恶罗王的脚步。 恶罗王的宫殿大得吓人,也空旷的吓人,黑黢黢的宫殿里只能听到他们两的脚步声,佑果跟着恶罗王一直到一间铺满毛茸茸地毯的房间才停下脚步。 佑果看了看恶罗王又看了看房间,眯起眼:“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恶罗王咧嘴一笑,又露出了自己那明晃晃的鲨鱼牙,“你该不会以为我找你就是为了说话吧?” 高大的身躯如阴影一般将佑果笼罩,恶罗王抓住佑果的手臂向身前一扯,接着低头靠近佑果平静的脸,呼吸暧昧地打在佑果的脸上,恶罗王笑起来。 “上次杀生丸破坏了我的好事,不如现在补回来好了。” 佑果面无表情地看着恶罗王越来越低的头,最后两人的距离只差一点点时,恶罗王却气急败坏地停下了动作。 “你怎么连反抗都没有!!!” 佑果古怪地看着恶罗王:“你想要我怎么反抗?” 恶罗王霎时沉默下来,佑果反抗会让他不快,但是不反抗让他更不快,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睛就那么安静地望着他一动不动,像是算准了恶罗王的动作根本不会继续下去。 这种摸透他心里在想什么的样子让恶罗王心情更糟糕了,他活这么多年从来没这样的感觉。 原本张扬恶劣的恶罗王那头鲜艳的红发都有些暗淡,佑果察觉到恶罗王失去兴趣的表情,于是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空出了一定的安全距离,然后将手背在身后和恶罗王说:“其实我把你当作很好的朋友。” 恶罗王冷冷地想,谁稀罕和你做朋友。 他没好气地问:“哦,那只狗呢?也是朋友?” 恶罗王连杀生丸名字都不想说了。 “当然不是。”佑果很干脆地破灭了恶罗王的想法,“我不会亲你,但是我会亲他。” 恶罗王:“……这就没必要说了吧。” 佑果心想哪能不说呢?那不是给你希望?最好的做法就是一点希望也不给,在感情还没变深之前,还没有受伤之前,彻底绝了这样的念头才对。 恶罗王虽然任性妄为,但不代表听不进人的话,他干脆盘腿坐在一旁很不开心地想,没意思,但是又忍不住说:“我只比他晚了一点。” 可是一点点也是一点点,更何况这和去的早晚没有关系。 “不是因为时间。”佑果看了一眼恶罗王,然后平静地说:“是因为他是杀生丸。” 恶罗王把头发往脑袋后面捋了一把,露出线条凌厉的脸庞,他没看佑果,视线直直地穿过空旷的房间落到了紧闭的门前,他早已经发现了门后的气息,那些话也是故意问的。 只可惜答案并不是他期望的。 “杀生丸,打一架吧。”恶罗王掰了掰胳膊。 石板制成的门应声而碎,杀生丸背对着月光缓步走来,荧绿色的光鞭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 杀生丸缓缓地眯起危险涌动的眼睛。 他正有此意。 87 见此良人 恶罗王和杀生丸最后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两个人到底实力相当,虽然恶罗王的恢复力更强,但是杀生丸手里却有天生克制他这种变态恢复力的天生牙,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很难分出胜负。 当然,促使他们最终停下来的不是因为自己受伤到不能战斗,而是因为呆在宫殿里找了个视野良好还防风保暖位置美滋滋看他们两个打架的佑果。 作为罪魁祸首的佑果不仅没有一点抱歉的表情还大摇大摆地找了个保暖的毯子披在身上一脸兴奋地看他们打架,战斗到高潮的地方还兴致勃勃地指点江山。 “杀生丸!你踹他啊!” “恶罗王!你的火不要烧到杀生丸的毛!”烧到毛太丑了! 同样作为围观群众的邪见和冥加还来不及为杀生丸担忧就被佑果的话震惊到失语,然后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怀疑佑果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为什么这么冷静? 虽然杀生丸和恶罗王在天上打架,但是佑果煽风点火的股劲还是让他们两听的一清二楚,如果说最开始还是因为意气行事,在清楚地听到佑果的喊声后那点意气也逐渐消失殆尽了,恶罗王干脆从空中落了下来,走到佑果面前黑着脸说:“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 佑果睁着纯然无辜的眼睛看恶罗王,“我怎么不像一个正常人了?” 不管怎么看他从头到尾都很像一个正常人吧! 恶罗王不说话了,他看得出佑果的坏心眼,而佑果的坏心眼也十分浅显易见,可是这点坏心眼却并不使恶罗王感到讨厌,反而让他从心里还觉得有点可爱。 “哼。”恶罗王哼笑了一声,“你是这样看自己的吗?” 佑果眨眼:“是啊。” 这场无厘头的战斗既然已经终止,杀生丸也不会再出手,他收起了手中的天生牙一路走到佑果身边,雪白色的五角梅和服被夜风吹动,淡淡的冷梅香如往常一般又缭绕在了佑果身上。 面对杀生丸佑果就乖顺一些了,他用手摸了摸杀生丸因为刚才的战斗还略带一丝杀气的脸庞,触手微冷的温度让佑果不由得轻轻摩挲了一下,用掌心的温度给杀生丸带去一点暖意。 “打完了?”佑果笑眯眯地说。 杀生丸手握住了脸侧佑果的手,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佑果浅笑的嘴角,然后微微垂下眼帘淡淡道:“走吧。” 杀生丸的表情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佑果仍然从和往常不同的细节中飞快地分辨出了杀生丸此时并不愉快的心情,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恶罗王挥挥手告别后就跟上了杀生丸。 佑果和系统说:“生气了。” 系统嗯了一声:“谁?” 佑果很确定地说:“杀生丸啊,他满脸写着不开心,气到走路都不等我了。” 系统怀疑人生地看了眼杀生丸的表情,在他眼中杀生丸的表情稀少的可怜,如果不是佑果告诉他杀生丸正在生气,它恐怕根本发现不了杀生丸此时糟糕的心情。 “你怎么知道的?”系统问:“不,你怎么看出来的?” 佑果掰着指头和系统说杀生丸不开心的表现,比如说嘴角的弧度下落了多少,比如说眼睛变成了竖瞳,比如说稍稍有些周起来的眉峰…… 系统:“……他不是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吗?” 佑果很坚定地摇头:“怎么会一样!”如果说平时的杀生丸对佑果来说都是甜甜的小狗,现在就是生气地开始亮爪子的小狗了。 生气的狗狗当然要耐心地哄一哄才可以。 佑果都不需要想怎么做,他对杀生丸已经有了一套十分完善的安抚系统了,首先当然是要贴贴! 很干脆地跑到杀生丸身边,佑果自然地拉住杀生丸垂在身侧的手用手指轻轻地捏了捏杀生丸的掌心,杀生丸脸上仍然没有丝毫表情,对佑果的举动好像无动于衷的模样。 佑果还是很自然,他的手指纤细,灵蛇一般从杀生丸的指缝中溜了进去,捏捏杀生丸的指尖后便和他十指相扣紧紧地握住了。 杀生丸眉头皱着,看着佑果低声说:“佑果。” 佑果仰头看他,好像懵懂无知的模样,“怎么了?” 这个世上任何事情对杀生丸来说都没有什么挑战难度,可是只有在佑果身上他却结结实实地尝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挫败感,这种情绪被一个人掌控的感觉对杀生丸这样妖来说毫无疑问是糟糕的,但是他对佑果却做不出什么苛责的行为,最后在胸口中翻涌的种种情绪都融化在了那双鎏金的瞳孔中。 “无事。” 杀生丸嘴上说的是无事,但是佑果一个字也不信,于是回到最初杀生丸停留的地点后,佑果就趁邪见不注意带着杀生丸钻了小树林。 按照佑果的个子想要壁咚杀生丸有一点点艰难,不过这点困难被他很快解决了,我不能就山就让山来就我,杀生丸坐在草地上半靠着树桩被佑果抵在角落,如山水一般俊逸的脸上眉目疏离。 “做什么?”杀生丸淡淡道。 佑果应着杀生丸的目光俯身逼视,他想了想会让杀生丸觉得不快的所有因素,然后若有所思道:“你在生我的气?是因为我被恶罗王带走?还是那个时候没有呼唤你?” 杀生丸移开视线,这种事不好说,但是细究的话二者都有。 虽然平时杀生丸行事从来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情绪,但是如果真要了解对杀生丸来说也并不困难,他只是不屑于去在意那些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的家伙,所以再一次看到恶罗王的杀生丸理所当然地瞧出了恶罗王与之前细微不同的情绪。 虽然很淡,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但是对像杀生丸这样高傲且独占欲强大的白犬来说,即使只是一丝一毫的在意也是无法忍受的,更何况恶罗王还隐蔽气息在他眼皮底下偷走了佑果。 在发现佑果气息转淡的那一瞬间杀生丸便迅速地飞到了温泉边,只看到空空荡荡飘着白雾的池水,本应该在这里的人消失无踪,那一瞬间因为失去佑果行踪而爆发的妖力以恐怖的速度席卷了周围的一切事物,地上的石子乱跳树冠则因为冲天的妖力而左右摇摆,打落了一地枝条叶片,邪见和冥加被杀生丸的妖气冲撞地左摇右摆,还是邪见十分机敏地喊:“杀生丸大人,不找到佑果的话恐怕他会出什么事!” 杀生丸这才收起了蔓延的妖气,冰冷的视线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杀生丸很快就看出了这场失踪是何人所为。 他一路沿着佑果留下的气息赶去,站在恶罗王宫殿的门口将佑果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但是不够。 即使他们两个已经做了这世上最亲密的事情,即使佑果每天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但是杀生丸仍然觉得自己不了解佑果,但是佑果却显然已经将他从内到外都摸的清清楚楚,只要付出一点点耐心就能轻易安抚杀生丸内心的躁动。 尽管在邪见和旁人的眼中在杀生丸和佑果之间好像是杀生丸占据主导权,但是杀生丸已经察觉到不是这样。 “你可以叫我杀生丸的名字。”杀生丸面无表情地说:“只要你呼唤我,我就可以赶到你的身边。” “你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 佑果完全可以依赖杀生丸,按照杀生丸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将佑果在这乱世中保护的很好,但是在遇到危险和困难时,佑果的第一反应从来不是向他求助,不管遇到是络新妇还是恶罗王,佑果从来都没有试图向任何人寻求帮助过。 是他不值得依靠吗?还是佑果觉得他杀生丸不值得依靠? 杀生丸一连串的话让佑果一时愣神,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忽而沉默下来。 这件事说来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因为佑果自小就受到环境的影响罢了,在福利院中需要关照帮助的孩子太多了,他这样成熟懂事的孩子自然应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毕竟需要照顾的孩子太多,佑果若是不懂事一点,不成熟一点,只会让人感觉到厌烦。于是时间一久,佑果本人也已经完全习惯遇事自己解决而不是像其他人寻求帮助的做法。 因为没人可以帮他,就算帮也只是一时。 可是杀生丸对他说:“你可以呼唤我。”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让佑果的心不受控制的忽然抽痛了一下,像是有人捏着他的心轻轻扯动。 佑果垂下眼缓缓地呼吸了几口气,才用一种较为平静的神色看向杀生丸。 “没有人和我这样说过。”佑果收敛了刚才玩笑似的神情,表情和杀生丸一样严肃起来,“我习惯被人依靠,但还是第一次被要求依靠别人。” 佑果眼中带上了一些新奇的神色,喃喃道:“真有趣。” 杀生丸看到了佑果脸上游离的思绪,佑果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所以眉目间带上了一种说不清的忧郁,而以前的佑果从来是开怀放纵的,这样的情绪出现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突兀又有些自然。 杀生丸单手贴在佑果的头上,佑果的黑发在他的指间穿过,杀生丸低声唤了一句:“佑果。” 佑果回了神,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些过去的回忆中,但是很快就抽身走了出来,坐在杀生丸的腿上倦怠地低头将脸贴近杀生丸的颈窝。他整个人都赖在了杀生丸的怀里,脸上是纯然的放松自如的神态。 “第一次有人和我这样说。”佑果笑起来,笑容中有些欢悦,“我知道了,我会依靠你的。” 杀生丸便不说话了,他只要稍稍低头就能嗅到佑果发间干净清爽的味道,杀生丸贴在佑果发间的手轻轻按了按,薄唇微抿。 “为什么选择我?”杀生丸还有一个思虑了很久的问题,现在或许是询问的好时机。 为什么明知道他是妖,却还是选择和他离开? 佑果抬起头,杀生丸月光下的脸庞自带冷人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佑果却并不会被这种显露在外的傲气影响,看着那张脸玩笑似的说:“因为你好看啊。” 杀生丸不满意这个回答,用眼神说:“肤浅。” 佑果无奈的摇摇头,虽然外表并不是正确的答案,但是不得不说外表的影响也是相当重要的。 佑果改了口,希望自己的狗狗能因此开心一些。 “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决定了。”佑果表情很认真,“不管你是不是妖,我都会选你。” * 从恶罗王的宫殿离开后,佑果和杀生丸很快便到了西国。 西国虽然已经避世不出许久,但是在妖界仍然赫赫有名,由犬大将和凌月王从豹猫一族手中打下的基业已经在这里绵延了世世代代,从一开始荒芜偏僻的地方到现在已经逐渐成为许多妖怪憧憬向往的“桃源乡”,再加上不久前凭一己之力击退卷土重来的豹猫一族的杀生丸的名声,西国这次的庆典也格外盛大起来。 因为西国难得的开放日,西国入口处的城门周围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众多妖怪聚集于此,他们都在等待几天后的庆典之日,但是在庆典开始之 前,城门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打开。 佑果和杀生丸来到西国的城门前时,看到的便是城门下乌泱泱的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怪,从开始到现在佑果见过的妖虽然称不上多,但也并不算少,可是同他真正见过的那些妖怪相比,城门下的那些妖怪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浩如烟海了。 佑果从来不知道妖怪还能有这么多,他此时正坐在杀生丸路上随意捉来的一头妖兽身上,摸着妖兽脑袋顶上柔软的毛好奇地垂头看着下方的聚集在一起的妖。 “这世上有这么多的妖吗?”佑果有些怀疑,如果妖怪有这么多,为什么他在祇园中却从未见过,最重要的是,不同于他见过的杀生丸和恶罗王这些看起来与人类相比也没什么区别的妖怪,西国大门外的那些妖大多是一副还没有蜕去野兽外表的妖。 而悬空站在身边的杀生丸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聚集于此的妖群,冷漠地道:“不过是一群杂碎罢了。” 无法摆脱妖形的束缚随意切换形态的妖怪在杀生丸眼中和人类眼中的鸡鸭鱼肉也没什么区别,也只有他才能用这样毫无波澜的语调评价那些聚集于此的妖怪为“杂碎”。 那些妖怪在西国庆典之日赶来西国目的也让人一目了然,无非是希望能够成为西国的一员从此高枕无忧罢了,但是西国虽然欢迎各种妖怪加入,却并不是来者不拒,如果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或是过人的本事,不管来西国多少次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西国从来都不会收留无用的妖。 被杀生丸此时冷酷的模样有些帅到的佑果心里吹了声口哨,接着便一直笑眼望着杀生丸,他的目光直接又直白,如果不是瞎子就一定会看到,杀生丸便因为佑果直白的视线而吸引的转过了头,看着佑果道:“看我做什么?” 佑果十指交叉托着下巴,口吻随意,“因为喜欢啊。” 就是因为喜欢才看,如果不喜欢连给一个眼神也不愿意。 虽然佑果说话一向直白,但是最近有又些过于直白了,对于杀生丸这样一直言简意赅少言寡语的妖来说是永远没办法表现的像佑果一样坦然自若,可是杀生丸虽然嘴上从未说过,但心里仍是觉得欢欣雀跃。 于是那些愉悦便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表露在了杀生丸的脸上,眼角、唇尾,甚至于搭在他肩上微微摆动的尾巴尖,但是仔细看杀生丸却又觉得他好像依然没什么波动,冷酷的仿佛一樽雕塑。 “走吧。”杀生丸又收回视线,他从高空缓缓下落,载着佑果和邪见冥加的妖兽也乖巧地随着杀生丸的动作下降,一直靠近西国城门附近的妖群,杀生丸周身骇人的威压只是流泻出一丝便足够骇地周围一些小妖战战兢兢地躲开。 杀生丸出色的外表和周身出尘的气质已经足够说明他的身份,紧闭不开的西国大门或许也意识到了它未来的主人已经来临,在杀生丸缓步靠近之时便随着吱呀一声开启了尘封已久的城门。 “杀生丸大人——” 守卫在城门的妖垂下头恭敬地说。 杀生丸目不斜视地从群妖之中走过,穿过西国规划整齐的街道和住宅区域,沿着用石板铺就的大路,杀生丸一路走到西国最高处的山峰,而偌大的西国宫殿就建造在峰顶的悬崖边。 因为居高望远,西国宫殿有一半沉浸在山峰周围缭绕的云雾之中,远远望去仿佛凌空而立,像是仙宫一样缥缈朦胧,而通往西国宫殿的路则是当初的犬大将徒手挖就的,从山底一直延伸到山顶的石阶一眼望不到头,拾级而上时便油然而生一种登天之感。 如果说最开始还因为这样震撼的景致而感到惊叹,随着一步步向上的阶梯,佑果视线扫过周围仿佛抬手就可以触及天空的景色,很快就品味出了这所建在高耸入云山顶悬崖上的宫殿所蕴含的野望。 佑果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笑什么?”杀生丸的声音平静地从身边传来。 佑果指了指好像没有尽头的登天梯,抬眸看向杀生丸:“你的父母是个了不起的妖。” 这件事本就无须过多赘述,犬大将和凌月王的名号就是震慑西国周围四方宵小最有力的武器,但是杀生丸却很想听一听佑果究竟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毕竟他从没有和佑果说过他的父母。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佑果悠闲地念着诗词,从座下妖兽的背上跳下来站在了石阶上,他侧目望着云顶之上的云雾间朦胧的宫殿,眼中异彩连连。 想要登顶最高将天都踩在脚下的野心如此隐晦大胆,佑果不会觉得可笑,反而因此感到分外的愉快。 在某些方面,他和杀生丸父母的想法也不谋而合了。 这样好的一条登天梯,如果只是坐着妖兽飞上去反而失去了意义,佑果看着那一条条石阶有些兴奋地开口:“我想自己试着走上去。” 佑果的想法杀生丸没有阻止,他并不诧异佑果能够一眼发现建造这座云顶宫殿的意义,在佑果低声呢喃出那句诗时杀生丸还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而邪见虽然不解,但是站在他肩上的冥加却明白了什么,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杀生丸身侧的佑果,冥加心中莫名生出了许多感慨。 “原来如此……”冥加低叹:“杀生丸少爷会喜欢这样一位人类也不觉得奇怪了。” 与此同时,端坐在宫殿王座上凝目望着水晶球的凌月王也随之展开了一抹微笑,她半倚在王座上用指尖轻点脸颊若有所思地望着正一步步走上山顶的杀生丸和佑果,口吻遗憾地和身旁的侍者说:“唉……真的不能马上举办婚礼吗?” 侍者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己侍奉的凌月王时常跳脱的思绪,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不可以,凌月王大人。” 凌月王脸上满是不开心,侍者只好无奈地说:“……至少要让杀生丸少爷首肯才可以吧?” 凌月王闻言便击掌笑起来,“只是这样的话,我反而觉得好事将近了。” 她的儿子她自然了解,没有动情杀生丸就是一块死硬的木头顽固不化,但是一旦动了情,剩下的一切都不需要凌月王多做了,所有困难到了杀生丸面前只会迎刃而解。 伸展了一下身体,凌月王挥退身边的侍者坐在王座上等待着杀生丸,直到殿外的阳光一点点西垂,火红的火焰染尽宫殿附近缭绕的云彩时,凌月王终于等到了石梯尽头的杀生丸和佑果。 王座上的女妖微微一笑,朱唇微启。 “好久不见了,杀生丸。” * 如果说杀生丸因为十六夜的存在对人类还有些偏见,那对凌月王来说那就连一点偏见也都不存在了,或许正是因为有她的表率,所以整个西国宫殿都没有妖怪会因为佑果人类的身份而生出不敬之色。 目光触及邪见和他身上的冥加,凌月王勾唇一笑:“好久不见,小妖怪,还有冥加。” 冥加在邪见肩膀上跳了跳,同样恭敬地说:“凌月王大人。” “你就是佑果吗?” 总算见到佑果本人的凌月王兴致盎然地飞身靠近,落佑果面前笑眯眯地挑起他的下巴,美眸扫过佑果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蛋啧啧感慨:“不怪杀生丸喜欢,就连我也很喜欢。” 被凌月王调戏的佑果眨巴眨巴眼,心想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谢谢。”佑果笑起来,“您也很好看。” 佑果称赞人时习惯直视对方的双眸,一金一黑的视线接触,眼中满是诚恳自然,凌月王笑容开怀,只可惜身边的杀生丸用手臂拦下了自己的母亲。 “刀刀斋呢?”杀生丸冷声道。 凌月信的结尾说刀刀斋会来,但是杀生丸却并没有在西国发现刀刀斋的气息。 凌月王不开心地撇了撇嘴,移开视线对自己儿子的疑问非常敷衍地回答道:“……嘛,谁知道呢,也许过两天就来了吧?” 杀生丸面色微沉,低声道:“母亲。” 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低沉的音色却可以从中窥出些许不快,凌月王顿时抬手掩面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提高声音道:“怎么?杀生丸,你要因为这件事和母亲生气吗?” 杀生丸:…… 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被凌月王这样不着调的性格耍了多少次的杀生丸已经习惯,只好说:“够了。” 佑果倒是看母子两人之间的交流感到十分有趣——能看到杀生丸吃瘪这件事确实不常见。 惯常地和自己的儿子杀生丸拌了几句嘴,凌月王回到自己的王座上拍拍手,数十名宫殿中的妖侍端着菜肴放到了桌台上。 凌月王笑眯眯地望着下方的杀生丸和佑果说:“这可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饭菜。” 杀生丸口腹之欲并不重,所以对桌台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也不为所动,佑果自从离开祇园还是第一次尝到可以称之为正常食物的饭菜,虽然心动不过还是维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一点点品尝,身旁还有侍者恭敬地帮佑果倒了一杯又一杯的果酒。 口感温淳的果酒让佑果小腹升起暖融融的热流,他恍惚中眨了眨眼,酒气上头熏红了如玉的脸。 饭菜的香味很好地掩盖了果酒的清香,杀生丸察觉到佑果过于酡红的脸,抓起他手中的杯子凑到鼻端轻轻嗅了嗅。 浓郁的酒味冲入了杀生丸鼻中,佑果手中的果酒虽然并不浓,但是因为是妖怪酿造的果酒,所以酒中自然包含了人类的酒水中并没有的妖力。 酒精会让佑果的大脑晕乎,但是酒水中的妖力却不知道会对佑果造成什么影响! 杀生丸拿掉了佑果手中的酒杯,抬眼看向王座上的凌月王时,凌月王笑意盈盈地朝杀生丸举了举酒杯,用唇形说:“不用谢我哦~” 不明白凌月王这个举动有什么意义的杀生丸皱着眉头将半醉不醉的佑果原地抱起朝自己以前的宫殿走,然而只在半路上杀生丸就被醉醺醺地佑果抱住了脖子。 滚烫的皮肤紧紧贴在杀生丸身上,佑果吐出炽热的呼吸沙哑着说:“我好热啊,杀生丸。” 杀生丸目光微凝,转身朝宫殿中的浴池走去,正想将佑果放入池水中时,杀生丸却听到凌月王用妖力传来的声音。 “虽然池水可以解决一时的问题,但是被他喝进身体里的妖力只有杀生丸你亲自吸出来才能解决哦。” 杀生丸:…… 凌月王的声音刚刚消失,浸入池水中的佑果在此时破水而出,湿漉漉的身体紧紧贴在杀生丸的身上,睁着迷离的眼睛用红唇寻找着杀生丸的嘴。 “我好热啊。”佑果瘪着嘴有些委屈地看着杀生丸。 佑果仿佛诱惑水手的水妖一般紧紧地缠绕在杀生丸的身上,搭在杀生丸肩膀上的雪白手臂滚落下一连串水珠浸湿了杀生丸的衣服,佑果或轻或重地蹭着身边唯一的杀生丸,急于寻找让他凉爽的地方。 杀生丸单手卡住了佑果仿佛小狗一般毫无章法乱蹭的脸,被水打湿的白发变成一缕贴在他的脸侧,他凝视着眷恋地望着他的佑果,低头吻上了嫣红的唇瓣。 88 见此良人 妖怪所酿造的酒液中自带妖力,这种妖力对普通妖怪来说大有裨益,但是对普通的人类而言却十分麻烦,因为人类的身体和妖力并不兼容,携带着妖力的果酒下肚,佑果的身体便因为不兼容的妖力而变的昏昏沉沉,身体滚烫起来。 当然,这种妖力对人类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坏处,最多只是将醉酒的时间从一夜延长至四五天来消化妖酒中的妖力,但如果有其他妖怪愿意为喝了妖酒的人类疏导身体里的妖力,那就连需要消化妖力的那四五天也不需要了。 只是对人和妖来说梳理妖力的方法有些复杂,如果不是必要,绝不会有妖怪愿意使用这样的方法。 不过这种复杂对杀生丸和佑果来说反而不是什么问题了。 温热宛如一小团火焰的妖力在佑果腹中融融地化开,佑果的体内要比体表更热,所以急需汲取凉意的佑果就像是寻到花朵的蜜蜂一样忍不住靠近杀生丸,触碰着他暂时裸露在外的一小片皮肤碰了又碰、贴了又贴。 这样朦胧又暧昧黏腻的触碰不管换做谁都无法心平气和,而杀生丸也并不是什么不识□□的木头,垂眸望着怀中薄汗涔涔的佑果,杀生丸目光暗哑,喉结滚动。 从前的杀生丸只觉得那些事情无关紧要,于他而言只有寻求更强才是他毕生的追求,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的目标会改变,只是杀生丸却没有想到他已经决定好的未来中会突然闯入一个他以前从未放在眼中的人类。 贪财、任性、只知享乐,可是就算拥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杀生丸却完全不在意。 触手时佑果身上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杀生丸的掌心,意识朦胧又迷离的佑果睁着一双眼睛迷惘地盯着杀生丸看,在感觉到杀生丸无动于衷时又十分不快地伸手重重锤了一下杀生丸的肩膀。 幸好杀生丸回到西国后就卸去了身上的骨甲,不然佑果这一拳下去还不知道伤的是什么。 佑果已经神智不清,杀生丸不屑去做一些乘人之危的事情,可是现在衣衫凌乱呼吸滚烫的佑果显然也不能交给旁人,杀生丸不愿意也不放心,于是单手摸着佑果的脸暂时阻断他毫无章法好像小狗舔水一般的乱蹭,固定好佑果想要向前探来的细白脖颈后在佑果耳边低声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杀生丸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殿中的温泉池水一样带着滚烫的温度。 佑果虽然喝酒之后酒劲上头意识朦胧,但是并不代表没有常识和头脑了,即使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百分之九十九已经失守,但是剩下的百分之一还保留着一丝清醒,让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而佑果和杀生丸之间显然也没有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鼻子,佑果撑开双眼看向杀生丸,很是不开心地说:“我们两个什么没做过了?” 酒劲上头的佑果显然又多了一些未醉时的豪放,反而衬得有些迟疑的杀生丸保守固执了。 杀生丸望着醉醺醺的佑果,眉峰微拧,不过目光中却没有什么愤怒,平静的目光深处藏着本人也未曾察觉的巨浪滔天,盯着佑果的脸看了半晌的杀生丸这才深深垂下头和佑果双唇相贴。 唇齿相依交缠,温热的妖力一股又一股地被杀生丸从佑果的腹中吸出来,那些妖力被杀生丸理顺成细细的涓流,然后顺着喉舌被杀生丸吸出来。 那种腹中好像在被人用手抚摸梳理的感觉对佑果而言实在陌生,不过一分钟他就有些惶然地将双手抵在杀生丸的肩膀上使劲推拒,然而杀生丸却没有刚才如神灵一般凌然不可侵犯的高洁姿态了,原本放在佑果脸侧的手已经移到了他的脑后紧紧地箍住了佑果的头,另一只手则被他放在被水浇湿的衣服的腰后,半边身体在水池中的佑果无处可依,只有杀生丸这一个依靠。 杀生丸不知不觉中已经随着佑果走到了温泉池的中心,双方此时都已经被宫殿中的池水浇的湿漉漉,身上的衣服吸饱了水,沉重又累赘。 感觉到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嘴里面被吸了出来,佑果惊慌失措地想要离开杀生丸的桎梏,但是杀生丸的手臂却如铁桶一般分毫不让。两方推拒之下,喝醉后变得格外敏感的佑果终于忍不住从眼眶里掉下来一颗泪。 杀生丸蓦地停住,刚才佑果推阻时无论如何也不肯停下来的杀生丸终于肯微微抬起头,他垂眸看着有些晕陶陶的佑果,看着水光潋滟的唇瓣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深呼吸了几口气的佑果有些紧张地摸摸自己湿润的双唇,红着眼眶对刚才欺负他的妖说:“杀生丸,你刚才好像要把我的内脏吸出来了。” 醉言醉语听上去有两分可爱,杀生丸不着痕迹地翘了翘自己的嘴角,然后脸庞就复为冷淡的样子静静地看着摸着自己的喉咙和唇瓣疑惑的佑果,“不会的。” 杀生丸的声音里有些叹息,低声安抚道:“你的身体里还有妖酒留下的妖力,我需要把它吸出来。” 佑果怔怔地说,“不吸出来会怎么样?” 杀生丸半合着眼,面不改色淡淡地说:“对身体不好。” 佑果对自己的身体是很看重的,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是吗?于是听到杀生丸这样说的佑果原本细微的抗拒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抓着杀生丸的肩膀有些纠结地说:“那你继续吧。” 说完,还不等杀生丸做出反应,佑果已经 十分自觉地仰头直直地吻上了杀生丸的薄唇,两人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宫殿中的池水似乎都已经换过一遍之后,殿内或轻或重的喘息和水声才稍稍减弱。 泪水再次从佑果的眼眶中滚下来,却不是因为刚才杀生丸好像能将他吃掉的错觉了,佑果睁着眼睛看着杀生丸,却感觉视线里胧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迷雾,他的嘴被杀生丸紧紧捂着发不出一丝声响,涎水控制不住地从杀生丸骨节分明的指间缝隙中落下来。 朦胧的视线里,佑果只记得杀生丸那身白的仿佛能够发光的皮肤,从挺拔的脊背上滚落下来的水珠,还有杀生丸垂首贴在他耳边说的话。 沙哑的声线中蒸腾着撩人的热气。 “别怕。” * 醒来时佑果已经不在昨晚和杀生丸待在一起的水池中了,他躺在仿佛云雾一般能将人陷进去的雪白的柔软皮毛中,四肢酸涩僵硬,好像只有眼睛能随他心意地随意转动。 躺在空旷的宫殿里,佑果盯着白花花的殿顶看了半天,系统才冒出了头。 “怎么样?”系统问。 佑果懒懒地抬手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爽得很。” 这次佑果对昨晚的事情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因为系统问起,他就有些控制不住地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了咳咳咳咳…… 对佑果的表现已经淡然处之的系统也不再多说,而是操着一口机械音提醒道:“你最好要小心一些……” 就算是机械音也藏不住系统声音里的复杂情绪,佑果目光沉下来,“怎么了?是我的身体……?” 系统这样复杂的口吻让佑果难免想起之前在猎人世界的事——上次系统这样的口吻,他的身体就已经撑不住开始急速衰弱了。而从开始衰弱到离开,佑果的身体坚持的时间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现在佑果本以为自己能轻松以对,可是沉重的心跳声却表露出他此时不安的内心。 系统却说:“不是,你的身体很健康。” 佑果松了口气后又有些紧张起来,“那是什么?” 时刻监控着佑果身体数据和情绪的系统没了之前和他拌嘴时的趣味,它只是略略低沉地提醒:“你要控制好自己才行。” 佑果一时间有些茫然,还不等再问,宫殿原本的主人此时已经回来了,而系统也不再说话。 杀生丸身上仍然穿着和以往以往的五角梅和服,雪白色的绒尾搭在他的身上无比自然和谐,他一直走到佑果身边,看着已经苏醒的佑果微微弯腰用微冷的手背贴了贴佑果的脸颊。 鲜有表情的俊脸上原本凌厉的五官柔和了许多,杀生丸低声道:“还好吗?” 佑果自我感觉神清气爽,除了身体有些疲惫外其他都还不错,于是点点头随意地说:“还不错,不过我睡了多久?” 杀生丸默了片刻,然后面不改色地回答说:“不久,一天而已。” 对妖来说一天确实不算久,连弹指一挥都说不上,但是对人类来说却不是这样了。 佑果听到杀生丸说的一天眼睛都要瞪大了,“怎么会睡一天?” 显然是罪魁祸首之一的杀生丸敛目,只说:“你喝了太多妖酒。” 如果妖酒会说话,一定会给自己喊冤,它虽然会让人类沉睡,但是被杀生丸吸尽妖力后它也只是变成普通果酒最多拥有让佑果昏昏欲睡一夜的作用而已,又怎么会到第三天的早晨才让佑果醒来? 也幸亏佑果对妖界的事情了解不多,杀生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佑果将所有错误都推到妖酒身上了,皱着眉头说:“以后不喝这种酒了。” 旁听的杀生丸目光有些波动,低声道:“少喝一点也不会有事。” 虽然妖力对人类来说不易消化,但是妖酒也有些裨益。 佑果本来打算随意应和过去,听到杀生丸的话动作一顿,又有些狐疑地看向他。 “杀生丸,你好像不介意我多喝妖酒。”佑果撑着床面朝杀生丸身边靠了靠:“为什么?” 杀生丸不欲多言,只说,“不喝也可以。” 佑果紧盯着杀生丸如玉的脸,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然后佑果忽然抬手摸向杀生丸的耳朵,看着杀生丸的眼笑起来。 “我明白了。” 佑果明白什么事杀生丸不知道,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佑果起身跪在绒毯上弯腰靠近,声音调笑。 “对我来说,不需要妖酒也可以哦。” 杀生丸耳尖腾地红起来,看向佑果疾声道:“佑果!” 佑果手臂揽住杀生丸的肩膀懒懒开口:“我在呢~” 羞恼的火焰一瞬间就被熄灭了,杀生丸闭了闭眼,惩戒性地捏住了佑果的手。 “以后……”杀生丸默了默,“不要开玩笑。” 佑果轻笑一声,赖在杀生丸的怀里不再说话,心中却想。 谁和你开玩笑了。 89 见此良人 西国的生活要比佑果想象的轻松很多,至少作为人类的他在这座满是妖怪的宫殿里并没有受到许多苛责与排斥——也或许是有的,只不过那些非议大多也在杀生丸和凌月王的威慑下收敛的干干净净,不敢对佑果表现出一丝一毫。 当然,不管那些妖表现与否,佑果大约也是完全不在意的,在他眼中每天开开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已经非常不错,至于其他对他很有意见的妖魔鬼怪? 关他什么事? 这样的心态是很好的,至少凌月王很喜欢。现在的妖怪有时候比人还要像人,心里满是欲望的沟壑,填也填不满。 一连在西国呆了三四天,佑果吃完了下人送来的午饭后又百无聊赖地出了杀生丸的宫殿散步——西国伙食实在有些太好了,佑果原本紧绷的小腹在这两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奢侈生活后已经变得有些绵软起来,手掌贴上去轻轻一捏就能捏到上面白皙细腻的软肉。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点也不是佑果发现的,而是晚上回来的杀生丸用手摸过之后,佑果才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胖了。 太恐怖了,这对十分注重身材管理的佑果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当即拍开了杀生丸的手遮住了自己的肚子,用实力拒绝下一步的行动。 “不行!”佑果抓着衣服神色坚定,留下身旁拧着眉目光中还带着一丝不解的杀生丸后倒头就睡,并且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绵软的肚子恢复成以前紧致的模样。 于是第二天起佑果就默默制定了计划,特意规划了能够最大程度走遍整个西国宫殿的路径后,佑果就开始了自己的减肥计划。 虽然从山脚下看好像建造在空中的西国宫殿并不大,可是只有真正登顶时才可以意识到西国宫殿的庞大,佑果绕着宫殿的外围走了一圈,直到身体稍稍出了一些汗之后才暂时停下来休息片刻。 建造在山顶的西国宫殿每到特定的时刻周围总是会被云雾笼罩,乳白色的云雾飘荡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阳光落在云雾中央让周围的所有景色都变得烟雾缥缈,宛如仙境。 佑果喜欢在这种时候坐在宫殿中的花园处看那些聚拢而来的云雾,一般这个时刻西国都很安静,今天也是如此。 用手拨了拨周围的白雾,看那些水雾如水波一样被他拨开,佑果嘴角渐渐浮上一抹浅笑,还未等他起身,眼前的云雾中却忽然出现一道阴影。 有人正在靠近,看上去小心翼翼,走走停停,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佑果一开始以为会是宫殿中的其他妖怪侍者,毕竟西国宫殿这么大侍者多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随着阴影越靠越近,佑果又发现不对。 如果真的是宫殿中的侍者行动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鬼鬼祟祟警惕非常的样子,佑果稍稍提起了一些警惕,站起身握住了杀生丸戴在他脖子上的木牌,木牌在此时发出莹润的白光,为佑果周身添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结界。 在佑果警惕地望着云雾中靠近的妖时,拿个妖怪也终于在朦胧的云雾现实出了他的真实面貌。 他看上去不像西国宫殿中的侍者,因为宫殿中的侍者在凌月王的要求下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佑果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来人,准确的说,是来妖。 佑果刚才的警惕稍稍减弱了一些,他没有普通人类见到陌生妖怪会有的害怕,一方面是相信能进入西国宫殿中的妖怪一定不会随意伤害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逐渐在云雾中显露真面目的妖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坏妖怪。 逐渐走进的妖怪外表和人类有个八九分相似,身上穿一件老旧的深绿色条纹和服,面容苍老脸颊瘦削,有些秃的脑袋后灰白色的头发被扎成小小的一束,一双眼睛倒是很大,不过却向外突起,看起来有一种搞笑又和蔼的气质。 这位长相看上去很是随意的妖怪老头看到佑果才停下来,瞪着那双眼睛看着草坪中坐着的佑果看了又看,然后迟疑地询问:“你是……?” 佑果对这位怪老头很有好感,但是有好感也不代表会将自己的事据实以告,所以他只是笑了笑,然后反问出现在这里的老头说:“西国宫殿不让其他妖怪随意进出,你又是谁?” 怪老头抓了抓自己寸草不生的头顶,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铁锤被他搭在肩上,看着佑果表情有些震惊,指着自己说:“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被佑果反问的妖自然就是刀刀斋了,虽说因为不想为杀生丸铸刀,刀刀斋在外生活已经很久不回西国,但是作为能够锻造出像铁碎牙和天生牙这样的名刀的妖怪锻刀师,刀刀斋不说闻名天下,至少在他曾经为之奋斗过的西国中是无妖不知无妖不晓,现在好不容易顶着杀生丸正在追查他的威胁回西国参加十年一次的庆典却发现西国宫殿里居然有不认识的小妖怪,这对刀刀斋的打击就有一些些大了。 佑果对刀刀斋的心理活动丝毫不知,就算知道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指望一个土生土长的人类要了解西国中所有的妖怪实在不太可能,所以他便顺着刀刀斋的话再问了一遍:“唔——我确实不知道你是谁?” 刀刀斋颇受打击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又和身边的佑果说:“小妖怪,杀生丸在这里吗?” 因为佑果脖子上的木牌,刀刀斋没有发现面前的佑果是人类, 而是自动将他看做西国宫殿里一位不知名的妖怪侍者了——最多这个侍者长的颇有些红颜祸水的意思。 佑果眉头轻轻一挑,看着有些警惕的刀刀斋便言笑晏晏地回答:“杀生丸不在,你要找他吗?” 虽然对西国的政事感到十分厌烦,但真要做一件事,杀生丸非常负责的。 刀刀斋躲都来不及,哪里会主动找杀生丸,听到佑果这样说刀刀斋就立刻将手指抵在唇边做出嘘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和佑果说:“不是不是!对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杀生丸知道我来过西国宫殿。” 佑果很好奇:“为什么?” 刀刀斋当佑果是新来的小妖怪不知道他和杀生丸的恩怨,他也不会去主动解释,只是做出神秘的表情告诫道:“这是秘密!这个秘密一般妖知道了不会有好下场,你还要问吗?” 佑果看他试图做出威慑的样子又些搞笑,不过还是掐着大腿将笑容憋了下来,然后随着刀刀斋的话点头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好家伙! 佑果心里想,这不巧了吗?这个妖怪老头还正巧撞他这个枪口上了。 杀生丸虽然现在不在,但是如果他想,马上找到杀生丸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刀刀斋这才松了口气,他本来是不想来西国参加这次庆典的,不过谁让凌月王邀请了他?更何况许多年不回西国,刀刀斋确实也有些怀念,只是唯一的麻烦事就是杀生丸。不想给杀生丸锻刀的刀刀斋生怕撞到他,不仅推了好几天才来,还特意找了一件不错的隐蔽气息的宝物放在身上,然后趁着云雾笼罩西国宫殿的时候再偷偷摸摸翻墙溜进了宫殿。 选择这样的方法刀刀斋也确实是无奈之举,因为如果不这样做,长着狗鼻子杀生丸在他踏入西国领地的一瞬间就能闻到他的味道,然后提着刀就要来找他了。 放下心的刀刀斋双手撑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佑果装作懵懂的样子坐在他身边小声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刀刀斋摸了摸鼻子很是自得地说:“我可是妖怪中最有名的锻刀师,刀刀斋!” 一般刀刀斋只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获得一大片惊叹声了,只不过他面对的是佑果,佑果只觉得刀刀斋的名字有些耳熟,但是时间太短,让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顶着刀刀斋期待地望着他露出震惊崇拜表情的佑果哦了一声,很平静地问:“有多厉害?” 刀刀斋瞳孔地震,看着表情仍然平淡的佑果才大受打击地接受了自己也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有名气这件事,抱着自己锻刀的铁锤有气无力地说:“……就是那样吧。” 佑果差点笑起来,不过他忍住了,看着刀刀斋说:“可是您看起来很厉害啊?” 佑果夸人的技术很是高超,说话也并非是直白的夸耀,而是很擅长侧面衬托,说的人心里舒坦又开心,而刀刀斋显然玩儿不过诡计多端的人类,很快被一连串隐晦的夸奖哄的心花怒放,摸着嘴边的胡子呵呵笑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刀刀斋立刻就将刚才的失落抛之脑后了,看着莫名顺眼的佑果随口问:“你是什么妖怪?为什么会来西国?” 如果说许久不来西国的刀刀斋还以为佑果是宫殿中的妖怪侍从,现在那种念头已经打消了七七八八,他也不蠢,说了几句话后就发现佑果身上的衣服是珍贵的锦缎——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妖怪侍从能够穿得起的。 于是刀刀斋便以为佑果是其他受邀来参加西国庆典的妖怪领主之子之类的家伙,所以佑果长这么出色的原因也一目了然了,血统优秀的大妖之子长相出色也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就像结合了父母双方的优点的杀生丸,长相和气质仪态是无可挑剔的一等一。 还不等佑果回答,刀刀斋看着佑果就自顾自地定下了佑果的身份,“哦,你应该是南边的狐妖王的孩子吧?” 如果是狐狸精长这样也没什么奇怪的,刀刀斋想,狐狸精不都长这种祸国殃民的样子吗?尤其是能做到像玉藻前那样的大妖狐的程度,那就更是在妖界里声名远播了。 对妖怪来说狐狸精并不是什么骂人的话,但是却莫名其妙感觉被内涵了一顿的佑果笑容凝固在嘴角,他很快反应过来,摇摇头说:“不是,我不是狐妖。” 刀刀斋咦了一声,然后又继续思考起除了狐妖还有什么妖怪能长这么好看。 还没等刀刀斋想出来,佑果便直接道:“我不是什么妖怪,不过我是这个西国宫殿主人的情人。” 佑果说的意思自然是杀生丸,杀生丸是板上钉钉的西国继承人,所以他这样说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在刀刀斋眼中就全然不是这样子了,他自认为对杀生丸还算了解,所以当然不会觉得看着就像孤独终老模样的杀生丸会有什么情人,尤其这情人还是个男子。 再加上西国宫殿里还有一个凌月王,刀刀斋自然而然将佑果和凌月王牵扯到了一起。 他顿时沉默下来,然后吃惊地说:“你是凌月王的情人???” 佑果:……? 90 见此良人 饶是佑果一向比较厚脸皮听到刀刀斋说的话也震惊在原地。 “凌月王……?”佑果喃喃自语,然后忽然笑起来。 “为什么会是凌月王?” 刀刀斋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佑果一眼,摸着嘴边的两撇小胡子说:“除了凌月王还能有谁?难不成是杀生丸?” 佑果意味深长地笑:“为什么不可能是杀生丸?” 刀刀斋立刻开始朝佑果大吐苦水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对面前这个看不出身份的妖怪还生不起什么警惕,吐槽起杀生丸也滔滔不绝,将为什么不可能是杀生丸的可能性都一一列举。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是杀生丸那六亲不认冷若冰霜还不通情爱的性格,除了他的父母,杀生丸是谁也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那些大胆追求他的女妖了。 “有个女妖装作被其他大妖袭击的样子跑到杀生丸面前求救,你猜结果怎么样?”刀刀斋问。 他讲故事有一手,引人入胜,佑果胃口都被吊起来,凑到刀刀斋面前一脸好奇:“怎么样?” 刀刀斋冷笑一声,“他嫌弃那个女妖跑的太慢挡了他走的路,直接一鞭子把她抽飞了。” 佑果:…… 非常符合杀生丸的作风,佑果心有戚戚然地想,如果当初他捡到的杀生丸不是伤重到无法变成人形,他毫不怀疑自己也会是被杀生丸抽飞的一员。 佑果(内心双手合十):“系统,我的宝,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救的是小狗样子的杀生丸。 系统冒出头:“?发烧了?” 佑果把冒头的系统摁了回去,然后继续笑眯眯地看着刀刀斋:“可是怎么办,我就是杀生丸的情人啊。” 刀刀斋脸上的表情顿时呆住了,他怔怔地看着佑果,在佑果以为他已经逐渐接受的时候,刀刀斋又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刀刀斋眼泪都要笑出来,在他看来就算是犬大将死而复生都比杀生丸会有情人这件事来的可能性大,不过很快刀刀斋就被打脸了,因为宫殿花园中的云雾已经开始逐渐转淡,一个小小的一蹦一跳的身影循着声音找了过来,然后落在了刀刀斋的肩膀上。 “刀刀斋,我总算找到你了。现在杀生丸少爷不在……” 冥加好不容易找到刀刀斋,想告诉他躲开杀生丸藏身的好地方,结果抬头就看见同样站在刀刀斋对面正笑嘻嘻地望着他的佑果。 “哎呀。”佑果朝冥加打了个招呼,“冥加爷爷,好久不见啦。” 冥加:…… 冥加立刻正襟危坐,端正姿势朝佑果道:“你好,佑果少爷。” 这次轮到刀刀斋僵住了,他跑到一边和肩膀上的冥加小声说:“那个男妖和杀生丸什么关系?” 冥加说:“什么男妖?” 刀刀斋自然伸手指了指正笑眯眯看着这处的佑果,说,“就是他,这个男妖和杀生丸什么关系?” 冥加在刀刀斋肩膀上蹦了蹦,他自认为自己当初经历过的震惊也要让刀刀斋感同身受一遍,于是清清嗓子说:“佑果不是男妖,是人类。” “嗯……如果要说他和杀生丸少爷有什么关系的话 ……”顶着刀刀斋的目光,冥加清清嗓子故作深沉,实则非常幸灾乐祸地说:“大概是西国未来的王后吧。” 刀刀斋:……不是我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刀刀斋一点点地转过脑袋,脖子里的骨头发出机械卡壳一般的声响,四目相对,佑果朝刀刀斋又露出一个笑容,而刀刀斋也很给面子地同样笑起来。 不过是假笑。 假笑了半晌,刀刀斋瞬间甩脱冥加招来自己的座驾猛猛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西国的宫殿,丢下一句:“我走了,拜拜!” 被丢掉的冥加晕头转向地掉进了佑果的手心,一妖一人面面相觑,佑果怀疑地问:“他怎么这么害怕?” 冥加:“……面对杀生丸少爷,不害怕也很难吧。” 冥加非常理解,他当初如果不怕杀生丸也不会在知道犬大将的遗愿后也不敢亲手把天生牙交给杀生丸,而是迂回这将天生牙放到朴仙翁哪里让杀生丸自己去取了。 随手将冥加放在肩膀上——佑果在西国的这几天他和冥加已经相处的比较熟悉了——佑果还很不开心,虽然他也知道杀生丸的性格也称不上好,不过目前而言杀生丸在他眼里是千好万好的,于是偏心眼偏到外太空的佑果很是忿忿不平:“杀生丸明明很可爱啊!” 尤其是粉色的肉垫,捏起来手感超好! 冥加眼神惊悚,不敢说话。 也就只有凌月王和佑果能对着杀生丸的那张冷脸说出杀生丸很可爱的话了,这么说来佑果和凌月王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也果然是有原因的吧……两个都或多或少有些狂气在。 冥加还在思考杀生丸的可爱之处是在哪里,慢悠悠围着西国宫殿散步的佑果却忽然停下脚步,双手一拍恍然大悟起来:“我想起来了,这个刀刀斋是不是杀生丸要找的锻刀师!” 冥加心里和刀刀斋道歉:对不起了老朋友。下一秒便应和着点点头,高声地附和道:“没错!杀生丸少爷要找的锻刀师就是他!” 佑果若有所思,如果说之前对刀刀斋的好奇只是水滴大小的话,现在就有水壶 那么多了。 除了觉得这个妖怪老头很有趣之外,佑果也很想知道刀刀斋为什么十分坚定地拒绝给杀生丸锻刀,只是因为害怕杀生丸这个理由总感觉也不是很充分呢。 * 消完食的佑果不紧不慢地朝杀生丸的宫殿走,却不知道此时杀生丸也正在宫殿中等待着他。 白发的犬妖回到自己的宫殿没有等到原本应该藏在这里的人类,鎏金色竖瞳中的情绪艰涩难辨,沉默不语地凝视着铺满厚厚白毯的床榻上佑果留下的痕迹,上面属于佑果的气息已经减淡了一些,看来从早晨醒来开始佑果就不在宫殿里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佑果有手有脚,谁也没办法将他困在宫殿中不让走动,但是尽管心中清楚这一点,杀生丸仍然无法摆脱在回到宫殿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的那一瞬间从胸口处无端生上来的戾气。 拧着眉将那股不悦压下去,杀生丸走到床边慢慢坐下来,然后用手指抚平了被佑果睡出来的皱痕,属于犬妖的敏锐嗅觉能够清楚地闻出属于佑果的气息,他忽然闭上眼,黑暗的视野中勾勒出佑果在温泉中模样。 被蒸汽蒸腾泛着浅粉色的皮肤,还有 眼睫上挂着的欲坠不坠的泪水,以及抚摸着他的脸颊手和贴在他耳边充满渴望的啜泣声…… 然后这样的画面中止于西国宫殿中一些妖的悄声议论。 “杀生丸少爷带回来的是人类吗?” “不知道,应该是人类吧?但是我闻不到他身上的人类气味。” “那应该不是,杀生丸少爷这样的大妖怎么会喜欢人类呢?” “对啊!而且人类的寿命这么短,就算他真的是人类,也杀生丸少爷待不了多久。” 杀生丸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胆大包天的妖怪,居然敢议论西国未来的王。 愤怒的思绪中断于佑果逐渐靠近宫殿的脚步,杀生丸睁开眼看向宫殿门口,佑果恰好在这时踏了进来,看到坐在床边的杀生丸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然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 杀生丸此时正襟危坐,雪白整洁的和服服服帖帖地穿在他的身上分毫未乱,同样雪白的发丝平顺地披在身后整洁的一丝不苟,精致俊美的脸庞脸上的表情冷淡疏离,和佑果见过的大国主相比,杀生丸反而更像是不沾俗尘清冷高贵的神灵。 可是这样高贵的“神灵”沾染俗世的时候也是非常动人的,佑果不舍得与任何人分享,牢牢地将那些记忆霸道地独占,而此时再次看到杀生丸,佑果又开心起来。 “杀生丸,我以为你今天也会回来的很晚。”佑果施施然坐到杀生丸身边,就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地捏捏杀生丸露在袖子外的手。 杀生丸翻手将佑果作乱的手握住,轻描淡写道:“不要胡闹。” 说完,杀生丸停了片刻,又问:“去哪里了。” 佑果可没觉得自己是在胡闹,他的手比杀生丸小,力气更是比不上,挣扎了半晌也没有逃出杀生丸的“五指山”佑果就彻底放弃了挣扎,顺着杀生丸的力度和他紧紧相握。 “我没有胡闹。”佑果小声反驳,不过还是很顺从地回答:“吃了东西在宫殿周围走了走。” 杀生丸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他不是不愿意让佑果到处行走,只是佑果身份特殊还是人类,西国宫殿这么大难保不会有不认识佑果的侍从误以为他是误入的小妖怪,如果只是误会佑果是小妖也就罢了,但是要是不小心弄掉木牌闻到佑果身上的血香,难保受不住诱惑失去理智的佑果不会被西国宫殿中的妖怪吞掉。 但是归根结底,这不是佑果的问题,他没什么错,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人类。 因为是人类,所以佑果会被妖怪觊觎,因为是人类,所以佑果的生命比妖怪要更加脆弱。 “你最近在做什么?”佑果随口问了一下杀生丸,他最近因为西国庆典的事情有些行踪不定,佑果有些好奇。 杀生丸收回视线,淡淡道:“没什么,在布置战斗台。” 这也是犬大将为庆典留下的一个活动,这是当初为了震慑群妖而准备的战斗台,犬大将那时候会在战斗台上从早待到晚,不管是什么妖怪,只要敢站上台挑战他,犬大将都会公平地对待每一位对手。 既是彰显他的强大,也是在表明他这个西国的大将实至名归。 现在犬大将已经不在,战斗台上的妖 自然轮到了他的长子杀生丸。 这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妖怪间的搏斗是生死搏杀,不赢就会死。不过看着佑果亮晶晶的双眼,杀生丸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想去看吗?” 佑果自然说:“好。” 杀生丸将佑果头上有些乱翘的发丝理了理,佑果随他摆弄,红唇嘴角微微上扬,笑眯眯地问:“你怎么这么看我?” “想我了?” 佑果没等到杀生丸的否认,却见他缓缓地点了点线条流畅的下巴。 还没来得及惊喜杀生丸今天如此主动,佑果正要说我也很想你时却听到面前的杀生丸说。 “佑果。”杀生丸低声道:“要永远陪着我吗?” 佑果唇角的微笑微微淡去。 他应该对杀生丸说他要,可是佑果同样清楚。 这不可能。 91 见此良人 杀生丸问出这种问题绝不是突发奇想,可是对热恋中的情人说我无法永远陪伴你这样的话显然是绝不可以的,而佑果同样也不愿意对杀生丸说谎,所以他很巧妙地偏过话题,用那双微微弯起来便如一轮月牙似的眼睛朝杀生丸笑。 “为什么这么问?”佑果的手掌贴上杀生丸的脸颊轻轻摩挲,掌下的皮肤光滑细腻让人流连,“是听到什么了吗?” 佑果大约也能够想象到,在以实力为尊的妖怪世界中,一个人类能得到的评价能有什么呢?柔弱、短命、脆弱……总之,能够配得上的词应当都不是什么好词。 佑果是全然不在意的,他曾经听过的、经历过的词要比这些妖怪所能说出来的要狠毒百倍,和这些相比,妖怪们也只能称得上一句愚蠢的可爱。 而望着佑果笑意盈盈双眸的杀生丸显然也不会将那些听到的话对佑果讲出来,他合上眼,脸颊边的手掌温暖柔软,和大部分妖怪全然不同的温暖的肌肤还有被结界隐藏气息的血肉香味都表明了佑果身为人类和妖怪的不同。 可正是因为这样的不同,才显得佑果分外特殊。 垂放在腿边的手指微微曲起来,杀生丸猝然睁开鎏金色的眼,表情淡淡地说:“没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但短短几分钟杀生丸的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年轻的西国未来之主同其他大妖相比尚且年轻,但已经有了那些大妖年轻时所没有的气度与风姿。 抬手将佑果有且杂乱的发丝理顺,杀生丸语气平静:“休息吧。” * 接下来的几天都看似风平浪静地度过了,雪白高洁的西国宫殿始终屹立在最高的山巅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西国的辽阔领地,它的外表看起来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佑果却察觉到西国宫殿平静外表下的暗潮汹涌。 宫殿里许多原本就在宫殿中工作的妖怪不知不觉间换了一批,而顶替那些被换掉的妖怪来到宫殿中的侍从却十分熟练地掌握了之前那些妖怪们的工作,整个西国仍在有条不紊地继续运营下去。 接过身边侍从递来的和服,佑果打量着面前颇为陌生的一张脸,心中已经了然。他没说什么话,沉默中带着敬意的侍从帮他穿好衣服,月白色的和服看上去俊雅舒朗,但是穿在佑果身上时又添了两分正正好好不多不少的慵懒的贵气,这是从祇园中留下的印记,佑果一举一动中自然流露无法遮掩。 换好衣服后,佑果被带着来到了西国殿前正中央处用硕大的用石头制成的四方形擂台附近,擂台周围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一些趁着西国庆典慕名而来的一些妖怪,其中不乏有一些目露凶光跃跃欲试的大妖,而佑果轻巧无声地被带领着他的侍从带到正端坐在高处王座上的凌月王身边。 凌月王定好的战斗台还没有到开始的时间,凌月王虽然坐姿端正优雅,不过微垂的眼睫还是让佑果看出了凌月王此时心不在焉还有点昏昏欲睡。 靠近的脚步声将魂游天外的凌月王的思绪稍稍拉回来一点,侧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佑果也在这时候走了过来。 凌月王脸上浮现出浅笑,和佑果简单说了两句话后指了指自己附近的座位说:“那个是给你准备的。” 佑果大大方方落座,因为他靠 的凌月王极近,下方战斗台附近的妖怪们有几个看到凌月王身边出现的陌生面孔好奇地投来视线,还有不怕死的试图用妖力查探,然后被朴仙翁的树枝上附着的结界挡了回去。 虽然出现的陌生面孔引起了不少妖的注意,但是最受关注的绝不是佑果,而是即将站到战斗台上等待群妖挑战的杀生丸。 烈日当空,当影子也变成一个点的时候,被众妖翘首以待的杀生丸终于出现,如往常一样的五角梅和服外穿上了一层深灰色的骨甲,看上去笨重累赘的装束穿在杀生丸身上表现的十分挺拔,俊美冰冷的脸上不怒自威,周身的妖气被杀生丸紧紧地禁锢在身体里一丝也没有泄出,但是在场的妖怪却绝不敢因为杀生丸那张遗传自父母双方优点的脸而小看他。 杀生丸没有立刻前往战斗台,视线轻轻扫过佑果,先和座首的凌月王对视后微微颔首才将目光又落回到佑果身上,而佑果此时距离杀生丸只有两步远,看着杀生丸披散在身后在阳光下闪着浅金色的白发,他忽然起身走进了些许。 杀生丸身上的冷梅香味自然地将他包围,手腕上随意戴着的一条红线被佑果摘下来,他踮着脚尖面对着面替杀生丸握住了那头漂亮的白发,长长的白发在佑果手中束成高高的马尾,杀生丸也随他动作,整理好的头发让杀生丸的脸少了两分俊雅,多了些许冷然凌厉的气势。 日头正盛,落在人的身上暖融融。 杀生丸顺滑的白发从佑果手指 间滑落,他用视线描摹着杀生丸精致的脸庞,然后微笑起来。 “很快吗?” 杀生丸淡淡道:“很快。” 旁观者凌月王笑着歪了歪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后侧撑着脸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不免想起了犬大将。 虽然她和犬大将之间关于爱情的元素少的可怜,虽然犬大将已经死去,但是凌月王依然要承认,他确实为西国留下了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佑果回到自己的座位,下方探究的视线越来越多,都被他周身的结界挡了回去,佑果也全当没看见,全神贯注地将视线放回杀生丸踏上的战斗台。 第一个跃跃欲试打头阵的是背着一柄硕大斧头的狼妖,狼妖张牙舞爪地冲向杀生丸,然后被面无表情的杀生丸一鞭子抽到昏死过去。 有了第一个那第一和第个出现的也就理所当然了,但是不管是谁,有多么强大,落在杀生丸面前时依然讨不到一点好处,结果无一例外被杀生丸冷肃着一张脸抽下台,或者被剧毒溶掉了半边身体。 杀生丸的年纪放在群妖之中只能称得上一句年轻,可是优越的战斗天赋和妖力依然强大的让妖心惊,浑水摸鱼想要试探西国未来之主能力大小的其他领主妖怪暗自心惊,望着高台之上的杀生丸心绪复杂。 如果放任杀生丸这样强大下去,西国未来几百年的地位是绝不会改变了,但是就这样屈服也一些妖怪领主也不甘心。 有几位领主阴沉了视线不约而同地想,如果能找到杀生丸的弱点就好了——再强大的人,只要找到他的弱点,那就会变成不堪一击的纸片。 * 一个又一个妖被杀生丸毫不留情地击落,站在石台上的杀生丸到现在为止除了稍稍有些凌乱的衣角,其他仍是云淡风轻的自然,随着脚下的影子逐 渐拉长,敢于跳上石台挑战杀生丸的妖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杀生丸独自站在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石台周围或憧憬或畏惧地望着他的妖怪。 结果到现在似乎已经无可争议,佑果懒懒散散地打了一个哈欠,视线漫不经心扫过周围风景,然后刀刀斋那熟悉的黑绿色条纹和服从他的视线中闪过。 佑果眯起眼又仔细看了看,确定那个骑着一头怪牛戴着斗笠打扮的神神秘秘的妖怪确实是刀刀斋无误——当然,他敢肯定还是因为在刀刀斋肩膀上跳来跳去的冥加。 虽然平时怕杀生丸怕得要死,但是真到关键的时刻,冥加和刀刀斋这两个等于看着杀生丸长大的老人仍是忍不住悄悄地看一眼杀生丸。 摸了摸唇边的胡须,刀刀斋轻轻哼了一声,倒是冥加有些激动地蹦蹦跳跳,在刀刀斋耳边说:“杀生丸少爷果然没有辜负大将的期待!” 扎着头发穿着骨甲站在石台上的杀生丸沐浴在阳光中,恍惚间真让刀刀斋以为看到了曾经的犬大将。 抱着锤子的刀刀斋没有应和冥加的话,还嘴硬地说:“作为西国的王只是妖力强还远远不够。” 刀刀斋从不会否认杀生丸的强大,他成为犬大将的朋友为他铸刀是因为犬大将的强大,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却是犬大将作为大妖却拥有着许多大妖都没有的仁慈之心。 他曾经无法在杀生丸身上看到,也以为永远不会看到,但是现在刀刀斋不确定了。 已经预料到石台上结果的刀刀斋不准备再看下去,他指挥着身下的猛猛离开石台去往自己在西国的暂时住所——为了隐藏自己的信息被杀生丸发现,刀刀斋连西国宫殿也不敢停留太久,暂住的房子还用隐蔽气息的符咒粘了一层又一层。 提着一壶从宫殿里顺手拿的妖酒,刀刀斋已经将妖酒喝了一半脸上带着醉醺醺的酒红,身下的猛猛原本慢腾腾地走着路,在刀刀斋又喝一口妖酒时缓步行走的猛猛忽然停了下来。 刀刀斋放下酒壶疑惑看去,猛猛身前站着的人影眼熟的很。 刀刀斋揉了揉被酒气熏的有些模糊的双眼,总算看清来人,熟悉的黑短发还有唇角的似笑非笑,佑果举起手臂笑眯眯地朝刀刀斋打招呼。 “呦!又见面啦,刀刀斋爷爷。” 刀刀斋瞬间冷汗直冒,几天前的和佑果吐槽杀生丸的记忆瞬间袭上他的心头,在冥加科普下已 经知道杀生丸和佑果关系的刀刀斋心里门清,佑果的出现就代表附近即将有杀生丸出没,于是刀刀斋眼疾手快收起酒壶,拉住身下猛猛的缰绳厉声喊:“快跑!” 佑果怀疑人生:……? 怎么,我是怪物吗? 92 见此良人 怪物称不上,刀刀斋怕的也不是佑果,而是佑果身后随时可能出现的杀生丸。 作势就要跑走的刀刀斋终究晚了一步,佑果看他拽着身下的牛妖预料到刀刀斋会跑,干脆向前一扑拽住了缰绳,差点要飞走的猛猛也不敢动了,佑果只是个人类,要是飞到半空中一不小心摔下去很大几率上会粉身碎骨。 佑果粉身碎骨没关系,但是很有可能猛猛和刀刀斋两个妖都会在杀生丸的爪子下粉身碎骨。 刀刀斋发现猛猛怂怂的内心,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拍了一下猛猛的头。 小叛徒! 猛猛心有所感地哞了一声。 发现走不了的刀刀斋不得不面对事实,他慢慢地转身面对佑果,清清嗓子故作高深地和佑果说:“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刀刀斋忐忑不安的双眼正四处张望着有没有杀生丸的气息,没有发现那股熟悉的气味和妖力才松了口气。 佑果冷不丁开口:“为什么这么害怕杀生丸?” 刀刀斋打了个激灵,要知道犬妖不仅狗鼻子灵得很,连耳朵也不遑多让,佑果轻飘飘喊了一句杀生丸的名字谁知道正主会不会立刻出现。 生怕碰到杀生丸的刀刀斋伸手赶紧捂住了佑果的嘴,瞪着眼睛望着冲他笑的好看的佑果。 “你这个人类……”刀刀斋没敢高声说话,压着声音道:“我和你没什么关系吧?找我做什么?” 佑果若有所思地眨眨眼,指指刀刀斋捂着他嘴巴的手,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刀刀斋千叮咛万嘱咐,“你别叫杀……咳咳,他的名字就可以。” 佑果笑了一下,朝满脸警惕的刀刀斋点头。 他这样子有几分乖巧,刀刀斋这才慢慢地松开手,哼了哼挺直腰杆说:“你找我干什么?” “你和我说过,你是妖怪中最好的锻刀师对吧。”佑果看着刀刀斋,“我想请你帮我锻一把刀。” 刀刀斋没有答应,他这个锻刀师也是非常有自己脾气在的,如果佑果请他锻刀他就答应,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抱着酒壶的刀刀斋喝了一口,然后用视线余光悄悄看他:“不行,我不答应。” 佑果也没想过刀刀斋会立刻同意,他平静地望着喝酒的刀刀斋,等他喝完才问:“那要怎么样你才能答应?” 刀刀斋眼睛滴溜溜转,他从不为自己讨厌的妖锻刀,人也是一样——不过嘛,他也确实不怎么讨厌佑果,即使知道佑果和杀生丸之间的关系也不怎么讨厌。 “我只给我喜欢的妖或者人铸刀,你……”刀刀斋哼哼道:“还差得远。” “嗯……这样吗?”佑果皱皱鼻子,淡淡问:“那要怎么样讨你喜欢?” 刀刀斋怪异地看了一眼佑果,他没有回答佑果的问题,而是直接问:“你要刀做什么?” 佑果捏了捏指尖,轻描淡写地说:“我不用刀,我是要送刀。” 刀刀斋一顿,随即重重咳嗽起来,“你要送的是杀生丸?” 这样的话显然是多余了,佑果的眼中写满了“不然呢?” 如果是为自己准备武器,佑果将刀刀斋哄的高兴一些或许还真会心慈手软地造一把,但是只有杀生 丸是绝对不行的。 刀刀斋猝然冷下脸,毫不迟疑地说:“绝对不行,死都不行!” 佑果微微愕然,他不解刀刀斋勃然变色的脸,仍拽着猛猛的缰绳不撒手。 “为什么?”佑果拧起眉,“为什么只有杀生丸不行?” 刀刀斋本来不想解释,但是佑果眼中的执着让他迟疑下来,最后盘腿坐在猛猛背上抱着自己的武器吹胡子瞪眼。 “因为他已经有一把我锻造的名刃了!” 刀刀斋的话让佑果陷入沉思,他站在原地思考几秒,回忆着杀生丸手上的武器。 除了爪子还有妖力凝聚的光鞭,唯一留下的东西就只有被杀生丸一直挂在身上却很少使用的天生牙。 佑果脱口而出:“天生牙?” 刀刀斋没有否认,抬了抬下巴继续冷哼,佑果蹙眉思索,天生牙只有在遇到恶罗王的时候才会被杀生丸施舍般地抽出来使用,平时都只是挂在杀生丸的腰间存在感几乎为零,而且看起来有些朴素的天生牙怎么看也不像一把绝世名刀。 佑果狐疑的视线让骄傲的刀刀斋受不了,他跳下猛猛的背生气地瞪着眼睛说:“天生牙可是我给犬大将锻造的宝刀!可是杀生丸继承了天生牙却从来不肯用它,你知道这对天生牙来说伤害有多大吗!” 作为锻刀师刀刀斋也有一些和刀沟通的小手段,天生牙失意的嗡鸣一声不落地都被他听到了,刀刀斋当然无法接受。 更何况刀刀斋还十分记仇,那些杀生丸为了逼他锻刀四处追杀他日子还历历在目。 佑果冷静下来,他听着刀刀斋滔滔不 绝的抱怨和苦水没有反驳,直到刀刀斋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佑果才恰当开口:“如果真的讨厌为什么还要来看杀生丸的战斗?” 刀刀斋脸色一僵,挠着脸若无其事地说:“顺便看一眼而已。” 佑果拉长调子:“哦——顺便啊。” 刀刀斋气的手舞足蹈:“你什么意思?” 佑果看这小老头越看越有意思,笑笑说:“没什么,但是刀刀斋,你的理由应该不止这个吧?” 刚才还勃然大怒的刀刀斋挥舞着的手忽然停顿下来,他暂时没有回答,目光复杂地看了眼佑果后双手插进袖子里轻哼了一声。 “杀生丸什么时候意识到犬大将给他天生牙的意义,什么时候再说吧。” 骑着猛猛,刀刀斋滴溜滴溜地便走了,佑果这下没有阻拦,站在原地表情若有所思。 * 佑果和刀刀斋分道扬镳后就回到了之前的石台,时间弹指而过,随着影子越拉越长,原本正盛的日光也褪去了最初火辣的温度,开始变得平和温柔起来。 杀生丸依旧站在石台之上屹立不倒,而他脚下的石台上斑斑驳驳沾满了四溅的血液将原本洁白的石台染成和此时的夕阳也不相上下的血红。 直到最后一缕光被地平线吞没,杀生丸背身轻轻一跃跳下了石台,周围的妖迅速退避三舍为杀生丸空出极大的空白地带后目送着他一步步踏上石阶走到凌月王面前。 凌月王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哽咽着说:“看到你成长的这样优秀,我这个母亲还真是欣慰。” 杀生丸的和服上还沾着不知道哪个妖 怪的血,经历过一天的厮杀杀生丸那张脸仍然冰冷俊美,只是微微发红的眼睛将他此时胸中蓬勃未尽的浓烈杀意展露的淋漓尽致,闭上眼将属于犬妖的暴虐气息压下,杀生丸再次睁开眼时发红的双眸又恢复成了最初的鎏金色双眸。 他看向佑果,喉结滚动,沙哑道:“走了,佑果。” 作为西国继承人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杀生丸不欲在这里多留,凌月王首肯后就率先离开,佑果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离开视线众多的前殿后佑果就轻快地走到杀生丸身边拉住了手。 杀生丸目光淡淡,正要反握时,身边的佑果却忽然松手连连后退,用手遮着鼻子有些嫌弃地哼哼:“杀生丸,你身上好难闻。” 佑果考虑了一下没说臭这个字,杀生丸身上是各种妖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散发着佑果也无法忍受的浓郁的味道。 杀生丸脸色不太好,他看了一眼佑果,低声说:“过来。” 佑果坚定摇头:“你先洗澡!” 洗澡当然是要洗的,只是现在还有一个人需要被教训一下,杀生丸走到佑果面前在他拔腿就跑之前握住了佑果的手腕,然后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毫不留情地给佑果的头顶送了一个暴栗。 佑果捂着头来不及惨叫反手就要握住杀生丸的手咬,可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口的佑果纠结地盯着杀生丸沾了一点血迹的手看了半晌,最后长叹一声说了句:“先洗澡吧……” 垂头丧气的佑果没看到身前原本冷若冰霜的白发犬妖微微扬起的唇角。 * 温泉池中的水冲去了杀生丸身上的血也冲去了他身上的血腥味,杀生丸半靠在池壁旁,雪白的发丝一半落入温泉之中,另一半则湿漉漉地贴在他光滑的皮肤上。脱去宽大的和服和累赘的骨甲,杀生丸的肌肉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的完美,温泉中蒸腾的水雾朦胧了池中杀生丸露在池面上的身材和脸,却无端为其中若隐若现、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增添了许多朦胧之美。 杀生丸喜好安静,厌烦周围聚拢的佣人,所以泡温泉时周围也没有什么妖怪跟着服侍。 抬手将垂在脸侧的白发别在耳后,杀生丸耳朵微微动了动,视线轻巧无声地移到了温泉的入口。 佑果挽着袖子走进来,露出两条细细白白的手臂,他一直走到靠着池壁的杀生丸身边,然后用水一点点洗去那头雪白发丝上沾到的血腥味,杀生丸微微合眼并不言语,但是沉默的表 情已经表明他的态度。 佑果的手最开始还很安分地在杀生丸的发间停留,等到洗净味道后他就有些按捺不住地将手落在杀生丸宽阔的肩膀上作乱地捏了捏。 杀生丸的呼吸略略沉重起来,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看向佑果,淡淡道:“想做什么?” 佑果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这在脸皮厚的他身上少有见到,杀生丸侧过脸凝视着佑果泛着浅粉的脸颊,鎏金色的双眸深处暗潮汹涌。 佑果终于低头,满含期待地看着杀生丸说:“今晚可以变成大狗的样子和我睡觉吗?” 佑果最近都想死太郎那身软绵绵蓬松的毛了。 杀生丸:……啧。 肩上的湿漉漉的白发终于不堪重力的吸引滑到水中,杀生丸闭了闭眼,用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纵容的口吻说。 “好。” 93 见此良人 因为有邪见和凌月王的透底,佑果找到藏身在西国中的刀刀斋也很容易。 提着从西国宫殿中取来的酒壶,佑果用斗笠半遮着脸找上了刀刀斋的门,他到的时候刀刀斋正仰面倒在榻榻米上翘着腿呼呼大睡,脸上时宿醉时留下的熏红色。 佑果四处看了看刀刀斋这所暂居的屋子,简单直白的布置连床铺都没有,佑果猜想刀刀斋也没有在此久留的意思,所以这座房子也空空荡荡没有什么布置。 他站在门口张望了片刻,然后提着酒壶朝门内走,刚刚抬起的脚还没踏入久被扑面而来的风中止,乌黑色的铁锤抵着佑果的鼻尖差一点点就会碰到,佑果眯了眯眼,抬起头看向握着锤子的刀刀斋。 刀刀斋虽然宿醉一夜警惕心还是有的,在佑果试图踏进屋门的那一瞬间多年来练出的反应已经将刀刀斋唤醒,幸好刀刀斋收手迅速,他手中的铁锤才没有真正地打到佑果的脸上。 收回武器的刀刀斋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掏着耳朵问佑果:“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佑果还没有回答,刀刀斋略显紧张地跳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到心有畏惧的白发犬妖时才略略放松地盘腿坐到地上。 杀生丸不在,那位置泄露这件事的原因想来也只有那唯二的两个妖了,刀刀斋忍不住哼了一声。 “他还在处理别的事情,不在我身边。” 佑果也不嫌弃,同样坐到地上和刀刀斋面面相觑,目光诚恳,“刀刀斋,我想请你帮我锻刀。” 刀刀斋还记得佑果说锻好的刀要送给杀生丸,他不乐意极了,现在也一样,于是毫不迟疑地说:“不可能。” 佑果也知道自己没法立刻劝动刀刀斋,他将提来的新鲜妖酒放到刀刀斋面前轻言细语地贿赂:“妖酒很不错吧?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刀刀斋没反应,他虽然爱喝酒,不过也不是什么妖酒都能使他上钩的,更何况锻刀这件事看的是他的心情和时机,酒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辅助因素。 “这种方法对我没用。”刀刀斋看了眼面前的酒壶,轻轻哼了一声,“你回吧,我是不会为杀生丸锻刀的。” 刀刀斋以为佑果还会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已经做好了和佑果对峙做持久战的准备,然而听到他这样说的佑果却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停留,而是很快起身准备离开。 刀刀斋脸色稍稍有些垮下来,他瞪着眼睛看佑果戴着遮脸的斗笠准备离开,摸不着头脑地想,就这? 这就放弃了??? “你……”刀刀斋没忍住脱口而出,在佑果回头看向他时又中断了话头,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佑果想问什么,却又硬生生憋住了。 这个人类连这点毅力都没有吗!刀刀斋愤愤地想。 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佑果看着欲言又止的刀刀斋笑起来。 “那我明天再过来问你一遍。” 这下刀刀斋明白了,他看了看仍在笑着的佑果,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你别来的话。 他是很想看看佑果能坚持到什么程度的。 * 出乎刀刀斋的意料,佑果的毅力显然要比他所想象的要强的多,至少接下来的半个多月 佑果经常出现,有时候是送一壶妖酒,有时候是带一些零散的和菓子,最随便的时候佑果甚至只是揪了几支绿色的狗尾巴草扎成狗的样子给他,说这根草做城的狗子长的和杀生丸一样眉清目秀。 刀刀斋差点气死:……你认真的? 然后他从佑果眼中得出结论,他真的是认真的。 不过虽然拜访时送的礼物很随便,不过佑果那句“可以帮我锻刀吗?”倒是雷打不动。 虽然刀刀斋每次的回答都是坚决的:“不行!” 次数多了,刀刀斋就有些怕佑果了,这种怕也不是面对杀生丸的怕,而是混合着一种让他有些无可奈何的复杂。 你说佑果烦吧,他的行为也称不上骚扰,被拒绝的话也会很有分寸的离开;可是要说不烦吧,但是每天雷打不动过来问一句“锻刀吗?”也确实让刀刀斋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起茧子了。 这次远远听到他的脚步声的刀刀斋反应很是迅速,他刷地一声关门拉窗躲起来,直到佑果走到门口敲门时也死活也不开,被拒之门外的佑果也不气,好声好气地站在门口继续问:“刀刀斋,可以帮我锻刀吗?” 刀刀斋的回答依然是:“不可以!” “哦。”佑果点点头,也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好像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说出这句话,刀刀斋拒绝与否都无所谓。 刀刀斋也不是没有见过奇怪的人类,活得久了什么事没见过——但佑果这种的他还真没见过。 悄悄支起窗户张望了一眼,刀刀斋没看到佑果的身影反倒被突然上门拜访的老朋友冥加跳进窗里来了。 小小的冥加就站在刀刀斋眼前举手打招呼,故作潇洒的模样说:“呦,刀刀斋,最近怎么样?” 冥加看着眼前让他被佑果骚扰至今的罪魁祸首冥加立刻用手指捏住了他,凑在眼前吹胡子瞪眼:“你说呢?是不是你告诉佑果我住哪里的?” 冥加心里有些虚,不过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啊?什么?我不知道。” 刀刀斋啪地一声关上窗,抓着冥加逼问:“就是你吧!冥加,只有你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冥加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但是对刀刀斋没用。 不过怎么说也是像是数百年的朋友,刀刀斋虽然生气但也不会放在心上,放冥加自由后刀刀斋的视线随意略过房 间里一块不起眼的灰扑扑的铁块,和冥加抱怨:“杀生丸怎么找个人类都这么不一样?” &nbs p;犬大将偏爱十六夜那样温柔贤淑的女子,当初在战场中救下十六夜后很快便与十六夜坠入爱河,按道理来说父子两个喜欢的风格应该会类似,犬夜叉还好说,他喜欢的桔梗和十六夜一样都坚韧善良,到杀生丸这里就奇怪了,明明之前还是一副注定孤独终老的模样,结果直接一鸣惊妖,带回了一个漂亮的男人。 虽然确实漂亮的无可挑剔,但是也确实是个男人。 “西国会绝后吧?”刀刀斋和冥加吐槽。 冥加在翘二郎腿,“刀刀斋,你说的这些话被杀生丸少爷听到,你就完了。” * 多年老友之间的短暂谈话并不为任何人知晓,时间斗转星移又到了第二天。 今日的天气不像前些天一般明媚,黑压压的云层像倒扣的碗遮住天空,宫殿中的水汽要比以往更加浓厚,佑果站在宫殿门口张望着要下不下的乌云,抬手感受了一下潮湿的空气。 多去一天少去一天好像也不会影响什么,不过佑果会有一种旁人都没有的倔劲儿,所以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犹豫不过两秒,佑果就向身边的侍从要了一把伞。 他举着伞出了宫殿的门,轻车熟路地走出宫殿也没妖敢阻拦,下到半山腰时天上的雨滴便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了,雨点打在伞面上又滑下来,连成一条水线。 沾满水滴的油纸伞握在手中有些重,佑果换了只手转了转有些疲倦的手腕,微微抬起雨伞看了眼雾霾霾的天。 “今天走快点吧。”佑果和系统说:“下这么大的雨,杀生丸今天应该会回来很早。” 系统也是这样的想法,它让佑果沿着路朝刀刀斋的居所走,就要越过一片竹林时突然发出警报声,“不好!” 佑果神色微怔,低声问系统:“怎么了?” “有大妖。”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在此时显得十分可靠,他小心嘱咐佑果:“保护好你脖子上的木牌,有它在一时半会儿不会伤到你。” 淙淙彻暮,霭霭停云,大雨将地表冲刷的分外平整,雨水顺着坡度奔流而下,好像另一条大江。 佑果攥着纸伞,脚下的白袜已经被溅起的雨水打湿了半边,留下灰黑色的污痕。 “现在……”系统计算着时间和距离,对佑果说:“快跑!” 跟着线路七扭八拐的佑果被雨水拖慢了步伐,油纸伞已经被他丢开,他脚步不停地朝最近的刀刀斋的位置奔去,刀刀斋应该有办法能应付即将追上他的大妖。 系统为佑果选出的是最优的路线,而追逐佑果的大妖也因为是暗中行事,所以不敢在西国境内明目张胆地现出原形使用妖力针对佑果,所以一时之间还真的没什么办法能制服他暗中打探来的这个杀生丸的“弱点”。 系统和佑果的配合十分出色,总算在大妖捉到他之前到了刀刀斋的房屋门口,还来不及高兴的佑果下一秒就被刀刀斋紧闭的大门泼了冷水。 系统不安地说:“刀刀斋不在。” 佑果抹去脸上的雨水,他的胸口因为刚才的奔跑此时大起大伏,湿透的发丝贴在他的脸上,佑果镇定自如地问系统:“刀刀斋屋子里现在有什么武器吗?” 作为锻刀师,刀刀斋怎么说也会在自己的住所留下一些东西才对。 得到系统肯定的答复后佑果使劲撞开了大门,房间里几把灰扑扑的太刀挂在墙面上,佑果伸手去抓,脚腕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漆黑如墨的蛇尾卷住了佑果的脚腕将他朝屋外拖去,佑果手指勾住刀柄,险之又险地将其中一把刀抽了出来握在手中。 追逐佑果的不止一个妖怪,但缠住他脚腕的是一个蛇妖,那个蛇妖脸颊凹陷脸色苍白,嘴唇倒是血一般的鲜红,分叉的蛇信子时不时从他的唇瓣中突出,带出嘶嘶的阴冷之声。 揪着佑果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用蛇尾撑起身体的蛇妖掐着佑果的脸细细打量,朝佑果的脸上吐了一口淡灰色的烟雾,“就是他吗?” 气味呛人浓烈,带着一股腥气,佑果被迫吸了一大口蛇妖吐出的 气体呛地咳嗽了几声。 有妖回答:“得到的消息看是这样。” “杀生丸那小子还真是和犬大将一样。”还有妖嘲讽,“做了愚蠢的选择!” “算了,先带走吧。”蛇妖说:“杀生丸现在不在,我们要先赶紧离开西国。” 他们甚至懒得去问佑果,人类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 佑果微微动了动脖子,沉沉地呼吸了两口空气,将手中的刀攥地死紧。 小瞧人是会倒大霉的。 既然要走,显然带着清醒的佑果是很不安全的,几乎没怎么犹豫在场的妖就决定要将佑果弄晕过去。 佑果等着也就是这个时候,在蛇妖带着恶意伸来的手碰到他的那一霎那,脖子上的木牌终于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刺眼的光一瞬间让在场的妖眼睛被晃地一时看不清楚,接着扩大的结界重重地砸在离佑果最近的蛇妖身上,将他砸的尾巴断裂,胸口凹陷吐出了口血。 早已经闭上眼的佑果在刺眼的光芒淡去后才睁开眼,缠在他脚腕上的蛇尾已经松开,佑果踉跄地走了几步,到了因为目盲而惊慌失措的蛇妖身边。 “怎么回事!”蛇妖痛苦地呻、吟着,还在说话。 回答他的是同伴一样痛苦的呻、吟声。 “那个人类!他身上有保护结界!” “不好意思,没告你们这件事还真是对不住了。” 佑果走到疯狂地摆着断掉的尾巴的蛇妖面前,他手里握着从刀刀斋那里拿的刀,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手起刀落,捅穿了蛇妖的胸口。 蛇妖飞溅的血滴在他的眼下,然后滑落,接着被从天而降的雨水冲刷干净。! 本章完 94 见此良人 是夜,大雨彻夜不停。 仿佛将天空捅破了一个窟窿一般,源源不绝的雨水从天空倾盆而下,足以没过脚面的雨水由南向北似江流一般朝远方奔流而去,一闪而过的雷电将大半个黑沉的天空照耀的亮如白昼,接着又陷入沉寂的黑暗,只在片刻后遗留下轰然的闷雷声。 大雨冲刷走了地上蔓延的血液,全身被雨水淋湿的佑果手中握着的银刀支撑着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在他周围的妖怪已经仰面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只余胸口心脏处的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那是佑果自己的杰作,不过他并不感到恐惧——也许有一点,不过同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相比,那一点恐惧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属于大妖的浓烈煞气以及血腥味围绕在周围经久不散,很快引来了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妖,而佑果被雨水淋湿的头有些昏昏沉沉,不过尚算清醒,抬眸看向来者时,原本紧绷的神情才微微松懈下来。 即使被大雨影响了视野,佑果还是轻而易举地看清了来者是杀生丸——恐怕在结界被触发时,心有所感的杀生丸便已经顺着结界被激发的方向奔来了。 磅礴的大雨对杀生丸的影响几乎为零,佑果周围的情形让杀生丸眉头紧蹙,两步跃到佑果面前时伸手轻轻揽住了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杀生丸没有问佑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用手指拨开佑果沾在脸侧的头发,他低声说:“走吧。” 佑果有些倦怠地“嗯”了一声,然后倒向杀生丸的怀中。 还未来得及走,外出一趟的刀刀斋终于在此时匆匆赶回,见到杀生丸第一眼的刀刀斋下意识地想要转头就走,目光触及到躺在泥地里的几个妖怪,本就硕大的眼睛瞪的越发突出。 “这这这……” 刀刀斋发觉了什么,他看向正半抱着佑果的杀生丸,以往对他穷追猛打的杀生丸此时好像完全看不到他的存在,抱着佑果朝西国宫殿的方向飞去。 本来就惊疑不定的刀刀斋看起来更加目瞪口呆了。 * 佑果被杀生丸抱回宫殿后就发起了高热,滚烫的温度残留在他的脸上持续不退,消瘦的人类病恹恹地躺在铺满白色毛毯的床榻上昏迷不醒。 最开始杀生丸以为佑果是因为淋了暴雨染上风寒,但是不管在昏迷中向佑果口中灌了多少的药汁,佑果身体上持续不断的高烧却始终没有衰退,甚至愈演愈烈,昏迷的时间门也在不断加长,最后连吐息也是滚烫的温度,同时气息也在不断减弱。 按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也许要不了多久呼吸虚弱的佑果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苦涩的药汁从口中灌入,被佑果紧闭的齿关挤了出来,杀生丸单手握着药碗凝视着床上紧闭双眼沉沉呼吸的佑果,从来沉静冰冷的目光中少有的浮现出一丝紧张。 从未学过如何照顾旁人的杀生丸面对此刻分外脆弱的人类几乎可以称得上手足无措,他可以面无表情地杀死千军万马;轻易地铲除对西国产生威胁的大妖;可是在照顾一个脆弱的病人这方面上,他也只是一个刚刚起步的新手。 邪见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杀生丸,“杀生丸大人,需要邪见我帮忙吗?” 杀生丸撇了一眼邪见,邪见就自动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手指擦去渗出嘴角的棕色药汁,杀生丸眉心紧蹙,看着依然闭眼沉睡中的佑果。他知道不能在这样让佑果高烧下去,这样的温度再持续下去就算不死也会变成一个傻子。而他虽然不会嫌弃变成傻子的佑果,但是佑果肯定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傻瓜。 短暂的思索过后,杀生丸的视线凝聚在手中的药碗,干脆仰头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托起昏迷中佑果的头,杀生丸垂首和唇瓣贴着唇瓣,就像当初佑果强迫性地撬开他的齿关一样撬开佑果的齿关将口中的苦涩药汁喂了进去。 这次药汁终于没有吐了出来,只是味道苦涩的药汁对佑果来说宛如酷刑,即使昏沉中也不忘皱着眉头反抗,最后被迫打开的齿关在杀生丸离开前合上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邪见眼睛都看直了,在杀生丸回头看向他时立刻转身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杀生丸,不来迎接你的母亲吗?” 凌月王的声音远远地从宫殿外传进来,接着是凌月王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佑果持续不断的昏迷甚至将凌月王也惊动了,她少见地踏足了杀生丸的宫殿,只是为了看看昏迷的佑果。 当然,她也并非空手而来,而是带来了一名与她关系甚好的妖怪医生,妖怪医生顶着让他有些瑟瑟发抖的杀生丸的视线快速移动到佑果的身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   ;“不是普通的风寒发烧。”妖怪医生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他咽了咽口水对杀生丸和凌月王说:“是瘴气和妖毒。” 凌月王眼中寒芒一闪而逝,她淡淡地问:“西国怎么会有瘴气和妖毒?怎么回事?” 妖怪医生擦着额角的汗水看向杀生丸,探究地询问:“看这个人类吸入的瘴气和妖毒看,应该是附近的领主妖怪蛇阴的手法——想要解除他的瘴气和妖毒,只有找到他本人才可以。” 蛇阴的领地虽然毗邻西国,但远不如西国广阔富饶,凌月王一直清楚蛇阴在暗中觊觎西国的领地,只是目前还没有到收拾他的程度,凌月王也就暂时忍耐了下来,现在听到妖怪医生这样说,她立刻就明白这是一场针对杀生丸的阴谋,还来不及震怒的凌月王刚要发作,就听到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杀生丸冷冷道:“他已经死了。” 凌月王的怒火被卡在半中间门,宫殿里立时寂静下来,凌月王看向杀生丸略带困惑地问:“怎么?什么时候?” “你杀的?” 杀生丸看了眼凌月王便收回来,眼睫下的双眸越发冰冷:“不是,是佑果。” 说完,杀生丸就不再开口。 暴雨的那晚他带走了佑果,但是不代表会留那些妖怪的全尸,所以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被杀生丸的毒溶成了液体挫骨扬灰。 凌月王有些不可置信,她虽然瞧不起蛇阴,但怎么说蛇阴都算得上是一个大妖,一个大妖想要对付佑果这样的人类只是动动手指的功夫,而人类反杀大妖却基本不可能发生。如果有其他妖告诉凌月王佑果杀死了蛇阴她是不会相信的,但是这样说的妖换成了她的儿子,于是这样的不可能就变成了百分百。 因为杀生丸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凌月王信了,她有些复杂地望 着昏迷的佑果,同身边的医生道:“蛇阴死了,还有什么办法吗?” 这让医生犯了难,蛇阴能成为一方大妖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他的瘴气和妖毒就是让他成为领主妖怪的最重要的理由,只要一时不察中了他的瘴气和妖毒,除非由蛇阴本人亲自驱散,不然基本无解。 而蛇阴想要带走佑果威胁杀生丸的理由显然也是出于对自己瘴气和妖毒的自信,只可惜还来不及威胁他就已经死在了佑果的刀下。 而杀生丸想看的也绝不是医生为难的摇头。 “还有其他方法吗?”杀生丸低声问,他的视线停在医生的身上,宛如刮刀。 医生已经是竭尽所能,他所知道的一切药物都只能延缓瘴气和妖毒对佑果的侵蚀,但是真要说一点方法也没有却也不尽然。 于是医生迟疑地说:“无法祛除的瘴气和妖毒目前只能压制——或许,您可以去求助朴仙翁。” 活了两千多年的朴仙翁或许不是所有妖怪中最强大的一位,但是他富有的知识一定所有妖怪中最庞大的,也只有朴仙翁或许会知道一些压制瘴气和妖毒的手段,且身为树木成妖的朴仙翁的妖力对人类来说至少是平和温暖的,至少在压制瘴气和妖毒这方面和杀生丸暴烈强势的妖力相比,不至于对佑果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 朴仙翁的妖力对佑果是否有效这件事还不确定,但是杀生丸已经用绒尾卷起床榻上昏昏沉沉的佑果头也不回地朝宫殿外走去,凌月王没有阻止杀生丸,远远望着逐渐远去的杀生丸,凌月王忽然开口。 “杀生丸,你知道他是人类吧。”这并非是疑问,而是强调。 杀生丸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向身后的凌月王,他的视线里是纯粹的平静,佑果是否是人类杀生丸不会更清楚,他只是诧异于凌月王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 凌月王缓步走到杀生丸的身边,看着杀生丸怀中沉睡的佑果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滚烫的脸颊。她同样是很喜欢佑果的,但是凌月王同样也很清楚人类与妖怪之间门不可逾越的鸿沟——寿命。 这次佑果是因为中了图谋不轨的妖怪的妖毒生命垂危奄奄一息,谁知道下一次又会遇到什么事?就算杀生丸日后强大到无妖敢于侵犯他的弱点,但是作为人类的佑果也注定无法永远陪伴杀生丸。 人类和妖怪的永远是不同的,人类可以轻易作出永远的承诺,可妖怪是 否能够承担得起人类短暂的永远呢? “你已经肯定是他了吗?” “即使清楚他生命的期限对你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 凌月王步步紧逼,母子两如出一辙的鎏金色瞳孔在空气中迸溅出四射的火花,杀生丸脸上波澜不惊,冷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一言不发。 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95 见此良人 佑果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在朴仙翁的树林中了。杀生丸从听到医生的嘱咐后就带着佑果连夜去了朴仙翁的树林,朴仙翁知道杀生丸的来意也没有迟疑,先行用自己的妖力暂时将佑果身上做祟的妖毒压制了下去。 妖毒被压制后佑果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没有多久就抖了抖眼睫毛恢复了意识。佑果睁开眼看到的不是西国宫殿里的天花板,而是遮天蔽日郁郁葱葱的树枝,金色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佑果神情中略有些茫然,接着便逐渐恢复清明。 有淡绿色的光点像在草地中纷飞的萤火虫一样飘逸着轻轻的落到佑果的身上,那些淡绿色的光点暂时驱散了附着在佑果身体里侵蚀着他生命力的瘴气与妖毒,但是这种方法只是杯水车薪,如果离开朴仙翁的妖力范围,暂时被压抑住的瘴气和妖毒又会很快地卷土重来,然后以摧枯拉朽的方式迅速地摧毁佑果的身体。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杀生丸正半搂着佑果坐在树下,密切注意着佑果情况的杀生丸在佑果抖着眼睫将醒未醒时就低下了头,雪白的发丝从杀生丸的肩膀滑落到佑果脸上,激起一片细细密密的痒。而佑果有些失神地看着杀生丸的脸,原本红润的唇瓣因为干涸而有些起皮,佑果舔了舔嘴唇上起皮的部位,微弱的刺痛感让他有些昏沉的思绪更加清晰。 而杀生丸此时正静静看着他,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在看到佑果清醒后,杀生丸那张绷紧到极致的脸略微放松的神色让那张如坚冰一般无情坚固的脸庞像如遇到火焰的雪花一般迅速地消融。 即使不明显,但佑果确实从中看出了安心。 “哦,你醒了。”朴仙翁是最先开口的,他的笑容里带着长者才拥有的慈祥,“身体感觉怎么样?” 佑果转了转脖子和手腕,没了之前的沉重和疼痛,现在他的身体好像变得轻盈许多。 佑果说:“还不错?” 朴仙翁呵呵笑起来。“那就好。” 佑果弯起眼睛,转而朝杀生丸笑,口吻中带着困惑:“怎么这么看着我?” 若有所思地看了周围一圈的环境,包括朴树上朴仙翁那张熟悉的苍老的脸庞,佑果轻声说:“我这是怎么了?” 杀生丸鎏金色的双眸在此时显示出金属般暗沉的色泽,他沉沉地看着佑果苍白的脸,然后垂首和佑果脸贴着脸。 薄薄的唇瓣紧靠着佑果柔软的耳朵,杀生丸声音沙哑沉重:“你病了,需要休息,西国不合适。” “哦……我知道了。” 杀生丸的话轻描淡写,但是佑果没那么轻易相信,他下意识抬手安抚地摸摸杀生丸的长发,感受着这个温暖炽热的拥抱,眼神却开始放空。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是佑果也不傻。 没有什么病会是这样的感觉,好像有蚂蚁在他的四肢一点点啃噬他的血肉然后用手指掐入模糊的血肉抠挖;又好像有人拽着他把他丢进岩浆又丢进冰窟让他在这双重感觉中反复横跳。 而佑果的记忆从杀死那些试图带走他的妖怪们开始就变得有些断断续续,他记得自己一连发了许多天的高热,最开始佑果也同样认为那是淋过暴雨而引起的风寒,可是当这种高热变成连绵不绝的痛楚后佑果就意识到这场发热绝不是简单的风寒二字能够概括。 系统也恰好在这时候开口了,它的声音很冷静,平淡地宣布了一个注定的结果:“你又要死了。” “哦……”佑果有些意料之中的平静,他问系统:“因为那些妖?” 然而系统说:“也不全是。” 它沉默了一会儿,佑果能够听到电流的嘶嘶声,接着系统说:“还记得那个蛇妖朝你吐出的那口气吗?” 佑果当然记得,那口气腥臭难闻差点让佑果的隔夜饭吐出来,他强烈怀疑那蛇妖八百年没有刷过牙后才会有那种让人闻到几乎能窒息的气味。 系统说:“对,那个就是他的瘴气和妖毒。” 系统继续道:“就算没有那口瘴气和妖毒你本身的时间也快到了,这个东西只是加快这个进程而已。现在你身体里的妖毒已经暂时被压抑住了,但是任务完成后你的身体本身就在逐渐衰弱,这是妖力也没法减缓的事实。” 佑果没说话,摸着胸口处杀生丸给的小木牌问:“没有办法吗?” “差不多。”系统没有说的很绝对,只是反问道:“你难道想留在这里吗?” 佑果还在杀生丸的怀中,冷梅香幽幽地萦绕在他的身旁,如果是往常佑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不会,可是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短暂地迟疑下来。 因为身边的杀生丸。 佑果突然的沉默让杀生丸不解,他的手心贴着佑果刚才还滚烫的额头,低眉凝眸,“在想什么?” “没什么。”佑果中断了和系统的话,专心看向杀生丸,笑着问:“我们什么时候回西国?” 佑果目前的状态不适合离开朴仙翁的妖力范围,杀生丸没有向佑果隐瞒这件事,只是说:“暂时要留在这里。” 朴仙翁树林的范围内佑果还可以自如活动,但回到西国就不一定了,杀生丸不想看到佑果前脚踏出朴仙翁的树林,后脚就妖毒爆发昏死过去。 只是想到那种可能性,杀生丸本就冷凝如冰的神情更是带上了凌然狂怒的杀意,犬妖不是什么爱好和平的种族,所以他很遗憾蛇阴的死, 如果他能早去那么一时片刻,蛇阴一定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诞生在这个世界。 佑果醒来后身上的高热也就逐渐消退了,很幸运的是滚烫的体温并没有对他的大脑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至少现在而言佑果的思绪还很清醒。 将佑果禁锢在朴仙翁附近显然不太可能,杀生丸也没有这个念头,他只是看着佑果随意地在四处走了走,自己并没有跟上去。 他和朴仙翁还有话要说,于是杀生丸将目光放在了邪见身上。 追随他很久的邪见明白杀生丸的意思,在佑果醒来前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的邪见才放松了一些,现在又很有眼色地跟上佑果的脚步,握着人头杖小跑着追在佑果身后,和以前一样吵吵闹闹地说:“佑果!你等等我!” 青色的小妖怪很快追上了放慢脚步的佑果,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隐蔽于繁茂的树林中。 目送着两位离开的朴仙翁乐呵呵地收回视线,将注意力又放回了杀生丸身上。 没了佑果在时营造出的轻松氛围,朴仙翁和杀生丸说:“你还想和我说什么?” 杀生丸单刀直入:“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妖毒?” 朴仙翁沉吟片刻,说:“杀生丸,你应该清楚蛇阴的妖毒不是能简单解决的东西。” 杀生丸眼中波澜不惊,他知道妖毒的作用,同样也清楚要解决蛇阴的妖毒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那是常人永远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是杀生丸不觉得麻烦,他按本心做事,只论结果,不论过程。 “还有什么方法。”杀生丸向朴仙翁走近了一步,他沉静地看着朴树上那张苍老的脸,周身的气息看似平稳实则暗潮涌动,“告诉我。” 杀生丸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朴仙翁知道自己就算说出解决妖毒所要付出的辛苦与危险杀生丸大概也不为所动,于是朴仙翁只长舒了一口气,眯着眼轻轻吐出一句话:“龙王的眼睛。” 杀生丸没有动,眯了眯眼等朴仙翁继续说下去。 朴仙翁便继续道:“龙王本就是生活在海洋中的妖怪,经年累月被海边的渔民供奉祭拜已经逐渐转变为海神,虽然在对高天原来说他还不算正统意义上的神灵,但是却不能否认他现在已经具备成为神灵的条件。” “龙王作为半神不管是血液还是鳞片都对妖毒都带有很明显的克制效果——但最有用的却是他的眼睛。”朴仙翁说到这里停了停,“只要人类吃掉龙王的眼睛将其吞服下去,不管人类的生命长短与否,都可以从龙王的眼睛中延长寿命,获得长生。” 长生不老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妖来说都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杀生丸的眼神也因为朴仙翁的话而泛起一阵阵波澜,可他不是因为朴仙翁口中所说仿佛唾手可得的长生不老,而是朴仙翁话语中明显的可能性。 思考的时间很短,杀生丸很快就有了决定,他没有迟疑,转身便走,朴仙翁远远地喊住杀生丸,高声说:“杀生丸,龙你确定能拿到龙王的眼睛吗?” 能够成为占据一片海洋接受人类的供奉成为一方神灵的龙王不容小觑,虽然现在杀生丸已经可以作为西国未来的王独当一面,但朴仙翁仍然对杀生丸要和龙王对峙这种事心有担忧。 可是他充满劝阻的话并没有起什么效果,杀生丸的脚步一刻未停,朝朴仙翁丢下一句:“看看就知道了。” * 走出朴仙翁范围的杀生丸没有立刻离开树林,而是先循着佑果的留下的痕迹找到了他。 杀生丸走路时悄然无声,来时佑果正背对着他蹂、躏着怀中小小的兔子。 兔子胆小敏感,在察觉到杀生丸这个大妖的气息接近后就瑟瑟发抖地蜷缩起了身体,熟悉的反应让佑果回头看向来者,毫不意外看到身后安静沉默的杀生丸。 佑果放过怀里的兔子让它马不停蹄地逃走,自己起身面对杀生丸:“说完了吗?” 他刚才就注意到杀生丸和朴仙翁有话要说,所以十分识趣地离开那里为他们留下了充足的谈话空间,现在杀生丸走到他这里,看来谈话已经结束了。 比他想象的要快一些,佑果欢快地想。 杀生丸嗯了一声,“结束了。” 佑果眼角还带着红晕,是之前高烧未退时在毯子上不舒服地蹭来蹭去时蹭红的,杀生丸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那处红晕上,手指比思考要快地落在佑果眼角的那片深红上轻轻按了按。 佑果配合地闭上眼睛,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轻吻。 杀生丸只是碰了碰他的眼角,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但是视线却深深地看着佑果,明明人就在眼前,却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佑果调侃地说:“你这样看我,像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杀生丸眉峰皱起来,糟糕的情绪在他眉目间流动,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不要胡说,不会的。” 他的语气很坚定,佑果心里诧异,没有否定杀生丸的话,他看着杀生丸有些严肃的表情只好笑着说:“哎呀,是我错了。” 眉目间的褶皱略微舒缓,杀生丸和他说:“我要离开几天。” 杀生丸时常会独自一人离开,佑果和邪见已经习以为常,随口问:“去哪里?” 杀生丸顿了顿,平静道:“海边。” 96 见此良人 “海边?”佑果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去那里做什么?” 杀生丸没有提龙王的眼睛这种事,只说:“取一个东西。” 说到海边佑果脑子里就全是飘着白色泡沫的海浪了,踩着海浪玩水想想也觉得不错,他有些意动,和杀生丸说:“我也想去。” 杀生丸当然没同意,他去海边又不是玩乐,带着佑果危险程度未知,而且佑果现在也不能离开朴仙翁的树林范围。 “不能。”杀生丸平静地驳回了佑果的话,他像是没有看到佑果脸上的失望,将目光投注到一旁从他出现后就一脸严肃正经的邪见身上。 “邪见,你也留在这里。” 邪见其实更想陪在杀生丸身边,但杀生丸这样告诉他,他也只好眼泪汪汪地点头回答:“好的。杀生丸大人。” 离开之前杀生丸又看了眼佑果,佑果表情里还带着遗憾,看来不能去海边这件事让他十分失望,所以连带着精神也恹恹不乐,垂着眼有些不太高兴地不看杀生丸。 杀生丸并没有因为佑果的态度这样改变主意,他凝视着佑果还带着红晕的侧脸,口吻带上了平时没有的严肃和低沉:“佑果,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佑果哼唧了两声,从唇瓣里挤出一句:“嗯。” 他非常明显的表现出了自己的不开心,不过这种不开心的表现也并不使人感到不懂事的不快,毕竟和陷在白毯中奄奄一息好像纸片一样单薄的模样相比,这样的佑果显然要灵动许多。 杀生丸眼中微微软化一些,想法还是没有改变,“不要任性。” 佑果又哼了两声,心想自己哪有任性,明明他全世界第一乖。 然后他又忽然想起自己捡到杀生丸那天曾经放走了祇园中一个想要抽足的女生,那个带走女生的男人他记得就是生活在海边的渔民。 不过渔村那么多,谁知道杀生丸去的哪片地方呢?相遇的可能性也太小了。 “我想起来一件事。”佑果有些玩笑似的和杀生丸说了在祇园的河中捡到杀生丸的起因,眯着眼感慨:“那个姑娘叫鹿野来着……如果不是为了送她离开祇园,我可能根本发现不了你。” “要是没有发现你……”佑果没说下去了,他转了转眼睛,然后笑起来。 佑果没说完,不过杀生丸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没有捡到重伤昏迷的他,那他也不会遇到佑果。 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性杀生丸的眉头就无法克制地紧皱,情绪糟糕,他不喜欢。 杀生丸冷冷地说:“没有如果。” 佑果的坏心眼一大帮,故意说:“怎么没有如果,这种事也说不准啊。” 他开始掰着指头说:“没有遇到你的话,可能遇到的就是恶罗王了,那家伙最喜欢凑热闹。” 杀生丸眉头挤的能夹死人,抿着唇一言不发身上还拼命地放冷气,冷气还没有冻到佑果,邪见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地朝佑果拼命挤眼睛,挥着手无声地大喊:“啊啊啊啊,你快别说了!” 放出的冷气已经开始冰到佑果身上了,他见势不妙很快见好就收,这种玩笑少开为好,于是十分机警地改口,“……当然,就算先遇到恶罗王我也不会喜欢他。” 杀生丸视线还是阴沉沉的,搭在肩上的白毛都炸起来。佑果自己把狗子惹得炸毛了,现在还是要自己亲自来哄,但是他还是乐此不疲。 “我还是会找到你的。”佑果打消了刚才玩笑似的口吻,变的严肃起来,“不会有任何人,只会是你。” 人类很会撒谎,杀生丸知道自己不应该相信佑果的话,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让自己处于有利地位,人类说谎就和说真话一样。 但是佑果说出来后他还是相信了。 杀生丸抿着唇,这种情绪被另一个人全盘掌控的感觉既糟糕又愉悦,可是他却不想让这种感觉消失,这种纠结的情绪让杀生丸周身的气势变得更尖锐矛盾起来,邪见在这方面感觉比佑果敏锐,捂着脸叹气。 杀生丸大人啊,你真是越来越惨了。 * 杀生丸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一阵风,佑果抱着腿和邪见唉声叹气:“邪见啊,咱们俩又要在一起相依为命了。” 邪见虽然对佑果这挑剔那挑剔一大堆,不过相处这么久还是有点战友情在的,再加上心里也清楚佑果糟糕的身体,他这次没和以前一样反驳佑果的话,而是少有的只是哼了一声道:“哼,你这个人类别给我拖后腿就好。” 还是这副让人牙痒痒的傲娇模样,佑果想像杀生丸那样给邪见来一个糖炒栗子,又觉得这样有些多少有些欺凌弱小的感觉,所以最后还是忍住了。 幸好邪见听不到佑果在想什么,不然一定不开心地大声嚷嚷:“谁是弱小!谁是弱小!” & nbsp;时间就在两人打打闹闹中过去,佑果叼着狗尾巴草躺在草地上发呆,看见飘着白云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起身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天空,发现那个黑点不仅依然存在,还有逐渐扩大的架势。 佑果严肃了脸立刻从草地里爬起来准备躲,能找到朴仙翁树林的没有意外的话只有妖怪,佑果不敢保证遇到陌生妖怪自己会像之前那样活下来。 不过没走两步,佑果又回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黑点,发现有点眼熟。 他停下来眺望,眯着眼睛总算看清靠近的妖是谁,灰白的头发还有手中的大锤子,不是刀刀斋还能有谁? 佑果不着急了,他直接坐下来等刀刀斋降落,刀刀斋从牛背上跳下来砰地一声落在地上,激起的风尘朝四周荡开,佑果眼疾手快地遮住脸还是被呛了好几下。 刀刀斋也看到佑果了,他不意外,这件事他在西国就知道了,这次来朴仙翁这里也是为此而来。 刀刀斋四处看了眼,没看到杀生丸:“只有你一个吗?” 佑果挥了挥周围的灰,“是啊,就我一个。” 刀刀斋瞪大眼睛,杀生王居然能放心离开佑果身边?不可思议。 “杀生丸他妖呢?”刀刀斋问。 刀刀斋还记得自己感觉到刀被人动过后就匆匆地赶回西国时看到的一幕,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看到的杀生丸情绪化的表情,但是在那一天,他看到了。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打破脸上冷感漠然情绪的杀生丸在抱住昏迷过去的佑果那一瞬间,俊美的脸上顿时被暴虐、冷酷和充满兽性的凶狠充斥,那种表情刀刀斋就算是在犬大将身上也从没见过,所以在杀生丸脸上看见那些极度情绪化的神情后刀刀斋整个妖都要傻了,连躲杀生丸都要忘记。 而杀生丸显然也没有精力分给之前一直在寻找的刀刀斋,充血的眼睛扫了一眼刀刀斋杀生丸就带着佑果回了西国的宫殿,等刀刀斋从冥加口中再次得到消息时,杀生丸已经带着佑果去了朴仙翁的地方。 佑果回答说:“他去了海边。” 刀刀斋迷惑不解,去海边干嘛? 他上下打量了佑果一下,看佑果脸上已经恢复血色后就知道现在应该不错,刀刀斋曲腿坐下来和佑果说话:“你现在怎么样?” 佑果被蛇阴抓住这件事虽然和刀刀斋关系不大,不过也有一点点原因,刀刀斋不喜欢那种欠了人的感觉。 佑果想了想说:“还行,就是有时候觉得身体无力。” 妖毒的后遗症,朴仙翁只能压制不能根除,佑果现在都不敢爬树摘桃子,怕自己突然没力气从树上摔下来那就完了。 刀刀斋骂了一句浑蛋,不是说佑果,是说蛇阴。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耍阴招偷袭的。 刀刀斋生气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都被佑果看见了,他有些亲近地问:“你该不是担心我吧?” 刀刀斋骂骂咧咧:“你有什么值得我担心的?” 佑果撇嘴,想起之前想要拜托刀刀斋替他锻刀的事,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不过也不是很抱希望地说:“刀刀斋,可以帮我锻刀吗?” 他已经有了了刀刀斋说不行的准备,不过刀刀斋却沉默下来,没有立刻反驳了。 佑果眼睛一亮,蹭地离刀刀斋近了一些,乖巧地叫起了爷爷:“刀刀斋爷爷,你答应给我锻刀了?” 刀刀斋嫌弃地瞅了一眼佑果,再次强调:“我不给杀生丸锻刀。” 佑果眼珠一转,懂了,立刻配合地说,“我明白我明白,给我锻刀怎么算给杀生丸锻刀呢?你也没有违背给自己立下的诺言。” 佑果很上道,刀刀斋勉强满意,只是锻刀也不是立刻就能开始的,他还要做一些准备。 不过准备之前,刀刀斋又跑去看了一下自己的老朋友朴仙翁,然后就从朴仙翁口中得到了一个他不可置信的消息。 “你说什么?”刀刀斋瞳孔地震,“他要去摘龙王之眼???” 朴仙翁幽幽叹气,没否认。 刀刀斋气急败坏,“凌月王呢?她知道吗?” 杀生丸的年纪按妖怪的平均年龄来说不算大,但是刀刀斋也实在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不带思考的冲动的事情。 朴仙翁看了眼刀刀斋然后点点头,凌月王知道与否都不会改变杀生丸的决定,她对杀生丸一向放养,而且就算阻止也没什么用。 刀刀斋抓耳挠腮,最后憋出一句:“行吧。” 刀刀斋没在朴仙翁的森林待很久,他骑着猛猛很快飞走了,只是离开的方向不是西国,而是海边。 97 见此良人 杀生丸在外面打龙王的时候,佑果正盯着草地里趴着吃草的兔子流口水。 杀生丸不在,他吃肉也不方便,再加上朴仙翁树林里的兔子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他也不忍心吃,所以只能整天只能啃啃萝卜嚼吧嚼吧桃子,馋肉馋地眼睛冒绿光。 吃不到肉就全凭自己想象了,佑果死死地盯着草地里正抱着萝卜啃的兔子,同样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萝卜,竭力把满嘴的菜味想象成爆炒兔肉,麻辣兔头、冷吃兔…… 兔兔那么可爱,尝起来一定很美味。 或许是佑果啃萝卜的样子太凶残,也或许是野兔明显地感觉到和它一起啃萝卜的人类对它图谋不轨,那兔子支起自己的耳朵敏感地左右听了听,然后如临大敌一般地蹬着腿飞快地跑走了。 佑果只好望肉兴叹。 嚼着嘴巴里的萝卜,佑果直叹气,杀生丸再不回来,他恐怕就要变成兔子了。 总不能杀生丸不回来他就一直啃萝卜吧? 佑果想想就害怕,干脆把最后一块萝卜塞嘴里,他拍拍手就准备暂时先离开朴仙翁的树林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村庄能让他吃的人类食物。 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佑果人还离出口十万八千里,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的藤蔓就缠住了他的脚,同时还有发现他不在着急忙慌地跑来找他的邪见。 发现他有离开意图的邪见一个跳起就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邪见大大的眼睛里迸射出精光:“佑果,你要去哪里?” “……”佑果扯不动自己的腿,别看邪见小小一个,还挺重。 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和邪见说:“我就是想去附近人类居住的地方买点东西。” 在这里待着嘴巴里都淡得没味了,就算萝卜很好吃夜遭不住一天三顿天天啃啊。 邪见还记着杀生丸临走时给他的眼神,就算佑果据理力争他也不同意,但是佑果说的也没错,总不能让杀生丸大人回来看到啃萝卜啃瘦七八斤的佑果,那他也一样完蛋。 于是邪见一咬牙一跺脚,握着人头杖昂首挺胸,“你留下,我出去。” “杀生丸大人让你暂时待在朴仙翁的树林里。”邪见义正严辞,“你还不能离开。” 佑果眯起眼,“哦——那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他撇撇嘴,“难道我出去会出什么事吗?” 邪见不说话了,冷汗蹭蹭冒,这话他可不敢和佑果瞎说,说错了倒霉的只会是他。 但是不说吧,又有些过于欲盖弥彰了,邪见没来得及管脑袋上冒出来的豆大的汗珠,装模作样地鄙夷道:“你出的事还少吗?” 佑果黑了脸,敲了一下邪见的头。 邪见气得直骂佑果:“臭小子!”杀生丸到底喜欢这个人类什么!!! 只是喜欢脸吗!!! 佑果朝邪见吐舌头做鬼脸,看上去比之前刚来朴仙翁这里时的气色要好很多。 最后还是邪见离开树林去准备一些食物了,不过临走前他还是不放心,和佑果认识不算短了,他还是很清楚佑果在某些时候能把人气死的叛逆。 离开树林前,邪见还抱着胳膊清清嗓子千叮咛万嘱咐和佑果说:“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别去,不然杀生丸大人知道就完蛋了。” 佑果敷衍地:“嗯嗯嗯。” 邪见欲言又止,抱着人头杖离开时一步三回头直到再也看不到佑果的踪影。 邪见也走了,这下是真的彻底剩下了佑果一个人——哦,也不算一个,这不是树林深处还有一个朴仙翁吗? 佑果在树林里溜溜哒哒看见有些动物好奇地探头探脑看他还很欢快地走上前薅了一把毛,明明是个暂时停留的客人,佑果却表现的像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一样。 朴仙翁都看的一清二楚,不过他不介意,还觉得佑果蛮有意思。毕竟当了几千年的树,可朴仙翁见到的有趣的家伙却少之又少,佑果能算一个。 因为年纪大脾气好,朴仙翁看佑果就像在看爱玩闹的小孩子,所以当佑果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时,他还是一副慈祥和蔼的表情看着佑果。 直到佑果坐到他面前,漂亮的脸上没了之前和邪见拌嘴时的轻松恶劣,变得严肃正经许多。 “我是不是离开你的树林就会死?”佑果点了点自己的下巴。 朴仙翁眼睛都瞪大了,他没有回答佑果,而是反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杀生丸应该还没有将这种事告诉佑果才对。 佑果身体向后用双手撑着身体看了看天,叹气道:“我又不傻,这也不是很难猜。” 杀生丸不让他离开朴仙翁的树林,邪见千方百计地阻止,再加上系统说的妖毒和醒来时看到的朴仙翁落在他身体上的淡绿色妖力,佑果没有花费多久时间就将这些事串联在一起。 然后系统肯定了佑果的猜测。 “你暂时不能离开朴仙翁的树林。”系统说:“不然很快你就会死。” 佑果不是很惊讶,平静地接受自己自己不是很快死就是慢慢死的事实,然后神色自若地和朴仙翁说话。 “我如果死了,杀生丸怎么办呢?” 佑果是发自内心地询问这句话的,如果是库洛洛他才不会这么问,因为他很清楚就算没有他库洛洛那个坏家伙也不会怎么样。 朴仙翁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他不会让你死的。” 佑果摸着自己的手指,没说信不信,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他也希望自己不要太容易地死掉了。 看朴仙翁的样子,他好像知道一些事情,佑果猜想杀生丸去海边这件事应该和他有关,就是不知道海边到底有什么能救他的东西了。 不想想这些事情,佑果本来是快活一天是一天,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现在因为这些死呀活呀的事情压在心头沉甸甸,他大可以在没心没肺一点,反正他也不算真死,离开后还有下一个世界让他活。 佑果扯扯嘴角,挤出一个笑。 是呀,他还有下一个世界,还有很多个世界等着他去做任务。 ……可是他的小狗不知道啊。 佑果仰面躺在草地里,竭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心绪起伏太大,让系统看的一清二楚。 系统:“你怎么了?” 佑果沉默,然后说:“没什么,我就是发现自己的还不够心狠。” 系统没有嘲笑,冷静地说:“很正常,因为你是人类。” 机器不会明白人类的感情,人类也不会像机器一样理智,佑果心里哂笑,之前还笑话系统呢,现在被笑话的轮到自己了。 也算一种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自己emo了半天,佑果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反正早死晚死都躲不过一个死,时间就这么一点,他也不乐意让自己的狗子连剩下的那点时间的快乐也感受不到。 于是这样想着的佑果双手抱膝深思熟虑该怎么样留下点东西给杀生丸,他小气的很,就算死了也不想让杀生丸忘记他,最好是那种随身携带的,让他低头就能看到的东西。 衣食住行全在佑果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被他统统毙掉,最后是系统幽幽地提醒了佑果一句:“你不是拜托刀刀斋为杀生丸锻了把刀吗?” 佑果醍醐灌顶,是啊,刀有了,但是还差一件东西才算完整。 是一把适合的刀鞘。 刀鞘的材料不难找,朴仙翁就是现成的提供者,就是常常被熟悉的一家人薅羊毛的朴仙翁很无奈,“你们就不能换个树妖吗?” 佑果朝朴仙翁眨眼睛,露出讨老人喜欢的甜甜微笑:“但是我只认识你一个厉害的树妖啊。” 朴仙翁也没有不高兴,把最粗最壮的一根树枝抛到了佑果面前,在佑果美滋滋地左右打量时他还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现在就做?你怎么知道刀刀斋锻的刀有多长多大?要是不合适怎么办?” 佑果表情无所谓地说:“我做的大一些 ,之后再改小就好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佑果心里想的不是这样。 他摸了摸朴仙翁丢过来的树枝,垂着眼安静地笑了笑。 他怕自己不早点做就来不及了。 * 佑果蹲在树林里吭哧吭哧的刨木头,遥远的海边此时正狂风大作,原本平静的海面此时正酝酿着狂风暴雨,深沉的海洋此刻无风起浪,巨浪翻涌着呼啸而来重重地打在无人的海滩上,然后虚弱地退去。 深蓝色的雾气在海面上掀起龙卷风,看不清影子的两个黑点在狂乱暴动的风中若隐若现,一触即分,乌黑的乌云遮蔽了海上的天空,糟糕的天气似乎就来源于此,最后伴随着一道悠长的哀鸣声,海面上狂乱的飓风终于缓缓消减下来。 两个黑点从半空中急速地摔落砸在海面上,刚才阴沉压抑的天气和惊涛骇浪的大海也随着坠落的黑点逐渐恢复平静,天空又一次变得天朗气清,被遮在云后的阳光终于肆无忌惮地落在海面,波浪金光闪闪缓缓流动。 恢复平缓的波浪缓缓推着一个白色的毛球上了海滩,白色的爪子按在沙滩上印下一朵梅花,接着就被涌上的海浪抚平了。 从海浪中走出来的白犬不知道哪里受了伤,雪白的皮毛下不知道从哪里逐渐洇出一丝丝鲜红,他却恍若未觉地一步步走到远离海面的地方,步履沉稳优雅。 远离海面的白犬总算找到合适的恢复身体的地方,它从口中吐出一颗亮着白光的小球,用鼻子拱了拱后才疲惫地闭上眼睛,若是有人在场,一定能看到此时被乱石遮蔽的角落中一个小小的白犬身体逐渐拉长,身上雪白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地消失,最后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白发少年。 杀生丸从海中出来身上已经满是海水的腥味,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这种味道,不过杀生丸没有顾得上处理身上的海水腥味,而是先用妖力将身上的衣服和头发暂时变干。 刀刀斋就是这个时候赶到海边的,他来的晚了一步,不过也不算太晚,至少杀生丸已经将龙王之眼拿到手了。 “杀生丸!”刀刀斋拽着猛猛的缰绳来了一个急刹车,看着面容平静拿着一个白色光球的杀生丸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拿到手了?” 刀刀斋知道杀生丸的天赋远超凌月王和犬大将,只是完全没想到杀生丸已经凭着这样的年纪可以直面龙王这样的级别的大妖还犹有胜之。 捏着手中龙王之眼的杀生丸只淡淡看了眼刀刀斋,收起龙王之眼,杀生丸迈开脚步。 他要回朴仙翁那里,只是才走了没有多久,杀生丸灵敏的听力已经远远听到逐渐靠近属于人类的脚步声,间或交杂着几个女人的窃窃私语。 杀生丸对人类之间的谈话没什么兴趣,他漠然地无视正要离开,却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 那些走来的女人中正谈论着一个此时正难产的女人。 女人叫鹿野。 女人们窃窃私语:“如果扛不过去,恐怕她也撑不住了吧。” “真可怜啊。” 杀生丸回头看了一眼。 * 杀生丸拿着龙王的眼睛回到了朴仙翁的树林,他回来的时间比原本计划的要晚一些,不过还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他走路时悄无声息,拨开树枝走到佑果身后,杀生丸垂首静静地看着正艰难地用一把匕首削着木头的佑果。 佑果全神贯注,完全没有发现杀生丸就在身后,还是系统提醒:“杀生丸回来了。” 削木头的手一顿,佑果侧脸看向身后一动不动的杀生丸,手里半成型的刀鞘也不管了,仰着头看杀生丸线条流畅俊美的侧脸,佑果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回来啦?” 杀生丸颔首,目光落在佑果身边的半成品刀鞘上,“在干什么?” 佑果无所谓地拍拍手,手上粘着削木头时沾到的木屑,佑果说:“我在做送你的礼物。” 杀生丸微微挑眉,冷漠的眉眼融化了一些冰霜。 他没问做什么,不过不管是什么他都会认真保存。 佑果习以为常地走上前抱住了杀生丸的腰,杀生丸同样安静地揽着佑果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然后杀生丸捏着一颗白色的小球抵到佑果的嘴边。 杀生丸目光微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绪在他的胸口中翻涌。 唇边微冷的触感让佑果微微一愣,看向杀生丸,佑果听到他说:“吃下去。” 佑果张开嘴,毫不怀疑地将那个白色的小球咽进了肚子。 胃里忽然产生了一股热流,那股热流源源不断地流向佑果的四肢百骸,冲淡了潜伏在他身体里蠢蠢欲动阴冷妖毒。 佑果舔了舔唇瓣,“是什么?” 杀生丸神色自如,“药。” 他说是药佑果也就相信是药了,然后佑果摸摸杀生丸的手臂,又问:“有受伤吗?” 杀生丸没有受伤是不可能的,不过他面不改色地说:“没有。” 他不知道系统揭了他的老底,“他受伤了,不过不是很严重。” 佑果稍稍放了心,又问:“那个药是什么?” 系统说:“那是龙王之眼,吃了它可以长生不老。” 佑果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暖融融的肚子,“那是不是代表……” 系统语气复杂地打断了佑果的话,“长生不老,不代表不会死。” 佑果安静下来。 “佑果。”系统还在说话:“距离你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佑果不太想听,他选择屏蔽系统的话,然后将脑袋埋进杀生丸的怀里。 “杀生丸……”佑果声音很低,“别喜欢我了……” 杀生丸皱起眉头,他不懂佑果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妨碍他听到这句话不高兴。 “为什么?”杀生丸捏住佑果脸上的肉,就像佑果当初在祇园时那样捏他。 佑果没能说出那句因为我想陪你很久的话,而是红着眼不甘心地说:“我要喜欢你更多一点,所以别那么喜欢我!” 杀生丸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解,困惑,愉悦,最后混杂成对佑果的无奈。 “不要任性。” 杀生丸把捏的动作变成了抚摸。 佑果要气死了,他低头咬住杀生丸的手,将白皙的指尖在牙齿中摩擦,恨恨地吐出一句:“笨狗!” 杀生丸脸色不好起来,他没发作,佑果已经抱住了他,在他耳边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模样大声喊:“我要你抱我!” 杀生丸眼中闪过一丝古怪。 他不懂人类的情绪为什么这样大起大落,难以理解的俊美犬妖皱紧了眉头。 佑果见他没反应,抱的更紧了,又重复一遍:“没听到吗?” “我说——”佑果在杀生丸耳边喊:“我要和你做、爱。” 杀生丸捂住了佑果的嘴巴,漂亮的鎏金色眼睛里严肃又深沉,低声警告:“佑果。” 佑果拨开杀生丸的手,仰头亲了上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伤春悲秋没意思,佑果决定去他的,他要好好享受当下。 杀生丸抱着怀里不安分的人类脸色黑黑沉沉,到底不舍得丢下,抱着佑果离开了朴仙翁的树林。 而朴仙翁那里刀刀斋也大驾光临,骑着猛猛表情好似活见鬼。 朴仙翁诧异道:“刀刀斋,你怎么了?” 刀刀斋灵魂出窍了一半:“我见鬼了。” 朴仙翁:“?”鬼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还是妖呢! 刀刀斋摆摆手,沉重道:“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毕竟杀生丸居然用天生牙救了一位难产死亡的产妇这件事,听上去比见鬼恐怖多了。 98 见此良人 虽然已经知道杀生丸与以往已经又很大的不同,但是刀刀斋见到杀生丸就跑的毛病还是没有改,但是他又偏偏已经答应了佑果要为他锻刀,要做什么样的刀剑至少要问问主人的意见,所以刀刀斋抓耳挠腮,最后纠结之下选了一个杀生丸不在的时候偷偷上门找佑果。 看着左顾右盼,小心翼翼观察杀生丸是否在的刀刀斋,佑果嘴角抽搐:“刀刀斋,你为什么这个样子。” 明明是有正经事商讨,搞得像是在偷偷摸摸见人一样。 刀刀斋不理他,还是左看右看:“杀生丸呢?” “……”佑果说:“他不在。” 刀刀斋哪里知道佑果的心思,他只想着避开杀生丸了,知道杀生丸不在他就放心了,盘腿坐在地上将身上的背包取了下来,旧旧的包裹里裹着的是几块黑铁。 乌黑的铁块在佑果眼中都看不出什么区别,但是刀刀斋看着这些铁块的眼神就像父母在看自己溺爱的孩子即将离家一样,疼爱、不舍、眼泪汪汪。 佑果没忍住问:“刀刀斋,至于吗?” 刀刀斋狠狠瞪了佑果一眼,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一时冲动应下了佑果的邀请,不过他刀刀斋也不是随意毁诺的妖怪,就算再怎么不舍这些保存多年的珍贵的锻刀材料,刀刀斋还是把它们拿了出来。 “不识货的臭小子!”刀刀斋敲了一下佑果的头骂骂咧咧,“我这些材料可是很珍贵的!你以为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让我拿出来吗?” 佑果捂着背刀刀斋敲疼的头笑了两声,和刀刀斋说:“好吧好吧,我错了。” 刀刀斋也没有真的生气,哼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说:“你有牙吗?” 佑果心说锻刀就锻刀和牙有什么关系,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自己的嘴巴露出里面白白的牙齿。 “有啊,怎么样?”佑果口齿不清地说:“我每天都有清理诶。” 他有些走神地想,毕竟和杀生丸打啵的时候有味道就不好了。 刀刀斋太阳穴跳了跳,他平时和佑果相处太自然了,要是不提醒他,刀刀斋还真不记得佑果其实是个人类,根本不知道妖怪之间锻造武器需要的东西。 大部分大妖的武器都不是随随便便制作成的,最好的武器还是由自己身体的部分做成的最顺手,再辅以特殊珍贵的材料,制作出来的刀器甚至能发挥出平常武器的两到倍的威力。 就比如说犬大将的把刀,那些都是刀刀斋用犬大将的獠牙锻造成的,所以在犬大将的手上才会发挥出一刀可以敌千军万马的威力。 佑果还长着嘴,刀刀斋用自己武器的柄把他的嘴巴合上了,“谁要你的牙齿!” 刀刀斋怒气冲冲,“当然是要杀生丸的獠牙才行!” 盯着看刀刀斋看蠢蛋的眼神佑果撇了撇嘴,他明白了,“好吧,那我要怎么取?” 刀刀斋摸了把自己稀疏的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那就是你的办法了。” 难倒是不太难,就是佑果有件事十分地好奇,“杀生丸牙拔了会不会不好看。” 讲道理,杀生丸那么帅的一张脸缺一颗牙是真的不好看! 刀刀斋太阳穴跳了跳,敲了一下佑果的头怒吼:“犬妖的牙拔 了会长出来的!!!!” 佑果:“……那就好,” * 杀生丸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佑果一直在盯着他的嘴巴看。 眼神热烈,纯粹还有一点点好奇。 杀生丸自然而然地以为佑果想接吻,他有些犹豫,觉得不应该如此纵容佑果的欲求不满。 但是佑果还在热烈好奇地看着他,抬手摸了摸杀生丸的唇瓣,低声说:“杀生丸……” 不应该如此纵容…… 杀生丸心中想着这件事,一直高昂着的头却微微低下来,垂首亲吻上了正目光闪亮地望着他的佑果的柔软双唇。 如他所想的那样柔软,带着一点甜甜的香味。 一个弱小的人类,就算纵容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杀生丸漫不经心地想。 他轻轻啄吻身下人类的双唇,以为这次也会一如既往得到热情的回应,然而佑果却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口,睁着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你亲我干嘛?”佑果笑起来,笑容里带着得意,“这么喜欢我吗?” 让杀生丸这个闷葫芦主动说出喜欢二字不比杀了他简单,佑果这样说也是为了调侃,杀生丸的动作停了下来,雪白的发丝滑落到佑果的脸侧被佑果捏在手心。 杀生丸垂下眼,睫毛又卷又翘,“佑果……” 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无奈。 虽然逗狗真的很有趣,不过也不能太多,还是适量为好。 佑果于是不再说了,他和杀生丸之间已经不知不觉紧靠在一起,他半个身体坐在杀生丸怀里,抬手摸了摸杀生丸的唇瓣。 细长的手指顶开杀生丸看上去略带凉薄的唇瓣,佑果敲开杀生丸的齿关好奇地看了看杀生丸的呀。 犬妖的牙齿和人类没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大约就是上下两排一共四颗犬齿尖尖的十分明显,佑果忍不住好奇地用指腹按了按,杀生丸皱着眉握住了他的手。 “不要碰。”杀生丸说。 他已经足够纵容,正如老虎的胡须摸不得一样,犬妖的牙齿也不是能轻易被碰到的。 佑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抬头亲了亲杀生丸的唇瓣后若无其事地说:“听说犬妖会把自己的獠牙拔下来给自己的爱人?” 杀生丸微一挑眉,犬妖之间确实有这种传言,不过杀生丸并不在意。 但是佑果想要,他清清喉咙,装作任性的模样说:“我也要!” 言下之意就是让杀生丸撬一颗牙给他了,虽然一颗獠牙对杀生丸而言无关痛痒,只要一天就可以在妖力的运转下很快生长出来,但是杀生丸仍然不觉得佑果向他索要獠牙只是为了什么犬妖之间的传言。 于是他问:“你要用来做什么?” 佑果略有些心虚地转移视线,然后理直气壮:“我用来收藏啊,不行吗?” 行当然是行的,杀生丸眯了眯眼,他沉沉地说:“说实话。” 杀生丸可爱的时候是非常可爱的,尤其是在床上汗流浃背时,但是下了床就变成高冷又不近人情的西国贵公子的杀生丸无论如何也没法与可爱沾边的。 佑果手指曲了曲,他虽然心虚但是却不气虚,闻言微微提高声音和杀生丸说:“我 说的就是实话。” 佑果拿出当初在祇园时嚣张跋扈的姿态了,不过漂亮的人做出这样的神情也并不使人厌烦,杀生丸静静看了看佑果扬着头高傲的表情,然后说:“好。” 果然没有多久一颗漂亮雪白的犬牙就到了佑果的手上,佑果很好地将其包裹起来,然后马不停蹄地让凌月王身边的侍从将犬牙带给了刀刀斋。 没错,佑果已经私底下和凌月王密谋了这件事,他很清楚光凭自己的能力时没办法瞒过杀生丸的眼睛的,于是自然将这种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凌月王。 凌月王是爱凑热闹的性格,佑果一拜托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獠牙送到了刀刀斋的手上,许久没有开工的洞窟又开始彻夜地冒起了烟火,佑果跑到刀刀斋锻刀的火山口远远地观望了一下就被滚烫的温度弄的退避舍,在刀刀斋暂时休息的时候才靠近询问:“现在怎么样?” 刀刀斋对自己的锻的刀是十分自信的,得意地瞧了一眼佑果说:“哼,那可是我刀刀斋锻的刀!” 佑果微微安下心,他来找杀生丸也不完全是为了问岛这一件事,众所周知,一把好刀也应当要匹配一把顶好的刀鞘,佑果大约确定了刀的长度和大小,在刀刀斋这里顺便将剩下的刀鞘一点点刻完。 在杀生丸的宫殿里不方便,他随时都有可能发现。 用篆刻的小刀一点点刻出从凌月王那里学会的带有守护之力的纹理,佑果的指法生疏,他不熟练,所以格外小心,刀鞘粗糙中带着一丝细致,佑果用指头轻轻擦去上面的木屑。 刀刀斋看了半天,好奇地心痒痒,“做好之后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 他觉得佑果应当是要将这个礼物在最好的时候送出,然后给杀生丸一个惊喜,“是打算给他惊喜吗?” 佑果镌刻的手一顿,他已经决定好什么时候将刀和刀鞘一并交给杀生丸,就是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 佑果面不改色地说:“唔——他应该会很惊。” 只有惊没有喜吧。 佑果眯起眼睛,“我要让他看到刀就想起我。” 刀刀斋虽然表面上对杀生丸和佑果之间的事情不屑一顾,不过私底下他还是非常好奇的,就如同所有在这个年龄段的小老头一样充满了八卦欲望,只不过他表现的不是很明显。 竖着耳朵听完了佑果的话,刀刀斋咳 嗽了两声还觉得被喂了狗粮,心想,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让 人看不懂。 * 从刀刀斋那里得知了大致的进度,佑果待了半天得知杀生丸差不多要回来时才准备离开,半成品的刀鞘被他暂时藏了起来,佑果匆匆洗了个手回了宫殿。 然而才走在半路,佑果便感觉胸口传来一股闷痛,他的脚步一时间停下来,站在树旁用手撑着身体,喉咙一股腥甜。 鲜红的血丝从他的唇角留下来,佑果若无其事地用手背擦了擦,将没吐出来的血又咽了回去。 系统说:“你的器官开始败坏了。” 佑果哦了一声,又笑起来:“还行,至少不像上次一样疼。” 他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系统沉默了一下,和佑果说:“你打算瞒着他吗?” 佑果说:“当然要瞒着。”他撇撇嘴,不瞒着杀生丸恐怕又要挖另一只龙王的眼。 将血在衣服上随意地擦了擦,佑果没有先回宫殿,而是改道先去了一趟西国宫殿里的温泉。 微烫的水没过了佑果的身体,也洗去了掌心的血,佑果咕嘟咕嘟地将嘴里的一点血味逗清理干净,浅红色的痕迹在温泉里很快被冲淡,然后缓缓流走。 沾血的衣服被佑果悄悄烧了,他换了件白色的单衣穿上,然后在嘴巴里塞了颗糖。 不是一颗两颗,而是很多颗,糖吃的太多反而会发苦,佑果恍若未觉,将嘴里的糖嚼吧嚼吧咽掉了,他朝自己的手心里哈了口气,满是甜滋滋的香味。 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了,佑果满意地起身回了宫殿,杀生丸早已经到了,站在原地背对着他。 听到佑果的脚步声他才回过头,鎏金色的眼眸沉沉地看着佑果,杀生丸看到了佑果湿漉漉的发丝,他没有起疑,淡淡问:“饿吗?” 佑果被这句话问饿了,他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然后看了眼杀生丸。 没一会儿就有宫殿里的侍从将人类可以入口的菜肴端了上来,佑果拿着筷子夹了几口,纤长的手指握着筷子本该是赏心悦目的,不过指腹上细微的伤痕还是暴露了一点佑果的小秘密。 杀生丸握住了佑果的手,垂眸盯着佑果手指上的伤痕低声问:“怎么回事?” 他的眉头皱的老高,佑果看出来他心里的不愉快,他眨眨眼,口吻神秘地说:“一点小惊喜。” 杀生丸凉凉地看了眼佑果,平静地说:“让别人做。” 这种事假手于人就失去意义了,佑果随意地应了两声敷衍,被杀生丸看了出来,“佑果。” 佑果懒懒应了一声:“诶——”语气里的敷衍快要溢出来了。 杀生丸有些头疼,不过佑果做的总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他没有强势地让佑果不再做所谓的“惊喜”,因为佑果说白了也是一个独立的人。 从记忆深处扒出一点点有关于治愈的一点妖力,杀生丸看着佑果手指上细微的伤痕愈合才松开手:“不要受伤。” 佑果有些惊喜地看了看完好如初的手指,然后乐滋滋地亲了亲杀生丸的下巴:“你真棒。” 甜甜的味道从佑果的嘴巴里飘出来,杀生丸眸色深沉,轻轻握住佑果的手。 佑果眯起眼,他口干舌燥的,急需甘甜的泉水缓解焦渴。 * 虽然每次吐血的事情佑果都能自己很好的处理掉,但是凌月王何等聪明,在察觉到佑果莫名消失的许多衣服后,她找上了佑果。 佑果那时候正一边给刀鞘收尾,一边咳血往腥甜的嘴巴里塞糖,然后就被凌月王撞了个严严实实。 凌月王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惊愕,她惊疑不定地凑近看了看佑果手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龙王之眼失效了吗? 佑果有些心虚地又咽了颗糖,面对凌月王的疑问,他只能说:“我可能要死了。” 既然瞒不过凌月王,还不如摊开说。 凌月王单手贴在佑果的肩膀上,特殊的妖力可以让她清楚地看到佑果完好无损的身体里已经逐渐衰败的内脏,龙王之眼依然在发挥着效果,只是它能压制妖毒,能源源不断地为佑 果的身体保持最漂亮的时刻,却没法挽回佑果正在溃败的内脏。 凌月王心里一突,她说:“是妖毒……” 妖毒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即使被龙王之眼压制下去,但是之前被伤害的五脏六腑却无法恢复原状。 龙王之眼的确有效,但是那针对的是健全的人。 佑果笑了一声,“可能我比较倒霉吧。” 凌月王眉眼凌厉,她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佑果拉住了胳膊。 “母亲。”佑果朝凌月王歪头笑了笑,他很早之前已经和杀生丸一起叫起了凌月王母亲,“没用了,我的身体我知道。” 他轻描淡写地和凌月王说:“帮我瞒住杀生丸。” 杀生丸最近正在带着西国的妖攻打蛇阴的领地,蛇阴死在西国这件事没那么好处理,杀生丸也懒得调解,干脆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打算将蛇阴的整个领土都纳入西国的版图。 这就是蛇阴当初图谋不轨的代价。 佑果瞒着杀生丸倒不是出于什么不愿打扰他的伟大情怀,佑果顶着凌月王有些复杂的眼神想,我可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他是要死了,死后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杀生丸或许都不会忘记他,可是杀生丸不是人类,他是大妖。 大妖的寿命是无法用时间计算的,总会有一天,时间会冲淡记忆。 所以佑果想,他一定要杀生丸永远记得他。 最后这件事处理的很隐秘,凌月王还是同意了佑果的要求,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最后几天,佑果终于从刀刀斋那里拿到了锻好的刀剑。 银色的长刀在闪着月光似的银辉,佑果有些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将它插、进了自己镌刻好的刀鞘之中。 虽然是第一次做,让佑果欣慰的是刀与刀鞘完美地相嵌在一起,看上去浑然一体就像是量身定制。 刀刀斋得意极了,这可是这些年来他最得意的作品,“怎么样,不错吧?” 佑果肯定地点点头,不过他指尖摸索着有些空荡荡的刀柄,还缺个完美的绳结。 材料不难寻找,只是单是绳结就有些单调,佑果想了想,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佑果先取下了自己的一缕发丝,黑色的发丝被编进紧紧缠绕的绳结之中,他编到半中间就有些眼皮沉重,喉咙腥甜。 佑果又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几颗糖,按照这样的吐血方法,他现在还脸色红润外表看不出什么病危的痕迹还是多亏了龙王之眼。 甜味暂时冲淡了一些血腥味,佑果舔了舔唇瓣,唇瓣越发鲜红夺目起来。 杀生丸回来了,身上还有从死去的蛇阴领地回来时带来的血腥味。 他如往常一样低声喊了一句佑果的名字,佑果抬起头冲他笑起来。 唇角的一点血迹让杀生丸瞳孔剧烈收缩,他一瞬间就出现在佑果面前单手捧住了他的脸,“佑果?” 杀生丸的眼里先是惊愕,接着是震怒,最后变成困惑和无措。 只是不在西国的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杀生丸不知道。 佑果朝杀生丸摆摆手,“我有个礼物想给你。” 杀生丸一言不发,他抱起佑果想要去找最近的医生,可是佑果却阻止了他的动作。 佑果将刀刀斋锻好的刀拿了出来,然后将绳结缠在刀柄上。 可是他的手指已经有些无力了,绳结缠不紧,佑果抿紧了唇瓣,眼中带上一丝不甘。 指尖用力过度被绳结勒紧泛着惨白色,杀生丸握住佑果的手替他将绳结系好了。 “我拜托刀刀斋给你锻好的刀。”佑果轻描淡写地说,按照以前他一定会大声说出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拜托刀刀斋的事情,可是这次他没有。 杀生丸声音沙哑:“怎么回事。” 他没在意自己的刀,只想搞清楚佑果此刻糟糕的身体状态是怎么回事。 佑果低声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就算是灵丹妙药也没法让他留下来,佑果表情放轻松了很多,他把刀系在杀生丸的身侧,和天生牙放在一起。 佑果摸摸杀生丸的脸,眼神温柔:“我知道你想要你父亲的刀,但是我想,我的太郎应该配得上更好的。” 刀坠在身侧明明并不重,却好像能拖垮他。 杀生丸没有让佑果再说下去,他紧紧抱住佑果大步走出宫殿,最后甚至飞起来,佑果缩在他的怀里,眼皮沉重。 他张了张嘴,声音又轻又细:“我睡一会儿。” 放在腰上的手一瞬间力气大的好像能勒断他的腰,佑果疲惫地睁了睁眼,看着杀生丸冰冷精致的侧脸还有那双充血的,带着痛苦的双眼。 他闭上眼睛,声音低低地:“晚安,杀生丸。” 99 见此良人 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就像点燃的蜡烛,轻轻一吹就能熄灭。 杀生丸静静地看着怀中的佑果,他的脸颊粉白,表情安详,如果不是停止起伏的胸口和逐渐消失的体温宣告了佑果的死亡,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和活着没什么区别。 可是他确实死了,切切实实的。 龙王的眼睛仍然存在于佑果的身体中源源不断地为这具躯体提供生命力,可是佑果的灵魂已经离开,那具身体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不会腐烂的躯壳。 没有灵魂的躯壳毫无意义,杀生丸将佑果的身体放在地上,动作小心翼翼。 最先抽出来的是天生牙,杀生丸将它握在手中,天生牙因为主人的使用而亮起了莹白色的光,杀生丸握着天生牙,将它的刀尖对准了好像只是陷入一场美梦的佑果。 死亡使者没有出现,杀生丸紧握着刀柄的手指节泛起青白色,握着刀的手嘎吱作响,而被它握在手中的天生牙周身莹白色的光忽隐忽现,好像在无力地呻、吟。 “杀生丸——” 凌月王的声音如同破空而来的箭弩,杀生丸没有抬头,他将天生牙插在土中,刀刃和石块相撞发出金石碰撞时才会有的嗡鸣,天生牙周身莹白色的光忽然暗淡了许多。 天生牙不会说话,但是它在为自己的主人哀鸣。 再次弯腰的杀生丸将佑果半抱在怀中垂眸凝视,修长的指节轻轻地摩挲着佑果柔软的脸颊,他的表情被头发遮掩,只有紧咬的唇齿泄露出与温柔的指尖动作不相匹配的痛苦。 “佑果……” 凌月王身姿优雅地落地,将手搭在了杀生丸的肩膀上。 “杀生丸。”凌月王少有地如此轻柔地呼唤自己儿子的名字,如出一辙的鎏金色眼瞳静静地凝视着杀生丸怀中的佑果,凌月王复杂的眼神最终都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先回西国。” 然而杀生丸没有动作,他在想,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充斥在杀生丸的胸口,那一个个疑问如同一双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舌,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人能给他解答,只有凌月王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肩膀,而他恍若未觉,如往常一般用手指轻轻理顺怀中熟睡的佑果的发丝,然后低低地喊了一声:“佑果……” 不过这一次,坏心眼的人类不会突然睁开双眼朝他顽皮地微笑然后双臂环着他的脖颈暧昧温存,呼应一般地喊:“杀生丸。” 杀生丸除了出生时发出的一声啼哭,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流过眼泪,可是他低声喊佑果名字时的眼神,让凌月王一瞬间以为他几乎要落下眼泪。 即使一直以王的要求严格约束自己,但是凌月王仍是一名母亲,既然是母亲,就一定会为自己的孩子感到心痛。 她闭了闭双眼,不知是不忍心还是不愿再看,凌月王冷下脸以勒令的口吻命令道:“杀生丸,先回西国!” 杀生丸仍然垂眸凝视着怀中佑果沉睡的脸,凌月王无可奈何,最后问:“为什么不用天生牙?” 杀生丸终于动了,他很平静地将视线移到了凌月王的脸上,说:“没有。” 凌月王没有懂,“没有什么?” 杀生丸说:“什么都没有。” 没有冥界使者,更没有灵魂。 凌月王目露惊愕,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杀生丸不会说谎。 那是为什么? 凌月王还没有想通,杀生丸已经动了起来,他抱着佑果起身,然后拔出了被他立在一旁的天生牙放在身侧,一步一步地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离开西国宫殿时他还是用飞的,然而回去的路却已经没有飞的力气了,不过杀生丸怀抱有果的手臂仍是平稳的,不带有一丝颤抖。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硕大,月光洒了一地,如同凝结的冰霜。 这样大的月亮在犬大将死时的那个夜晚也出现过,他为铁碎牙和丛云牙而去,而犬大将并没有将自己的两把刀交付给他,而是在赴一场明知必死的战斗前问:“杀生丸,你有想要守护的人吗?” 那时候他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然而现在有了回答之时,却有些迟了。 他想守护的人,已经不在了。 然后杀生丸低下头,看着佑果轻轻吐出一句。 “晚安。” * 最后佑果的身体被杀生丸放进了一座冰棺中,虽然佑果已经呼吸全无生机断绝,可龙王之眼仍然在发挥着自己的效力,于是冰棺中佑果的脸色依然红润,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秒就能睁开双眼。 依照人类的说法,佑果应当入土为安,只是这样的决定显然对杀生丸来说不可能,他将装有佑果的冰棺放进了宫殿深处紧闭宫殿的大门一步也不曾迈出,也决不允许有人踏入宫殿内部。 邪见慌张无措之下恳求过作为杀生丸母亲的凌月王,他想着,杀生丸大人应该会听一些凌月王的话,然而凌月王的回答却很简单。 她说:“杀生丸和他的父亲一样,我是关不住他的。” 邪见无法,只好陪着杀生丸再宫殿中待了一天又一天。 而刀刀斋得知佑果死去的消息时已经是一月之后,他几乎是飞奔回了西国,然而那时候西国中已有另一位客人率先赶到,同杀生丸打了惊天动地的一仗。 > 因为他想带走装着佑果的冰棺。 最后拥有火焰一般炽热红发的恶鬼被天生牙一刀穿胸,钉死在西国宫殿前的地上,吐出一口血的恶罗王没有恐惧,他直直地凝视着杀生丸冷若冰霜的脸,然后低低地笑起来。 “什么啊,杀生丸。”恶罗王说。 “不错,就应该这样。你这个家伙看起来比我痛苦多了。” 刀刀斋作为旁观者将杀生丸脸上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他来本是想要对杀生丸说些什么话的,可是现在他看着逐渐消失的杀生丸的背影,又忽然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能说出什么呢,似乎什么都是没用的。 杀生丸踏进了自己的宫殿,大门紧闭,除了邪见和凌月王之外无人能从中窥见其中的景象,但是如果有人能够瞧见,一定会为其中的场景感到震惊。 白色的巨犬轻轻跳上白毯,如同守卫自己珍贵宝藏的恶龙一般将身侧的冰棺圈在怀中,他闭上眼将头搭在冰棺表面无声地入睡。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从树枝间一闪而过的鸟雀才能听到白犬口中流泻出的一声极低的吠叫。 像是在哀鸣。 守候在屋外的邪见揉了揉自己的眼眶,水渍洇湿了他的衣角。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邪见并不知道,不过他记得很清楚,杀生丸从宫殿中走出来时,是一个明媚的天气。 杀生丸站到他的身边垂眸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低声说说:“走了,邪见。” 邪见连忙起身追上杀生丸的脚步。 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 杀生丸不再试图寻找犬大将留下的遗产铁碎牙,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刀剑,那把刀剑没有名字,但是始终被杀生丸挂在身侧,而缠绕在刀柄上的绳结色泽鲜亮,黑色和白色在绳结中紧紧缠绕,密不可分。 那是佑果编织的绳结,原本只有他的头发,不过现在又编入了杀生丸的头发。 邪见一如往常追随在杀生丸的身后,他已经将这件事当作毕生的追求,杀生丸去哪里他就跟在哪里,只是邪见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遇到犬夜叉。 从封印中被解救出来的犬夜叉穿着一身火红的火鼠裘,站在一旁同一个美丽的巫女对峙,而不远处还有一位躺在池水中的女生,和与犬夜叉对峙的巫女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 邪见认出了巫女是谁,杀生丸也同样如此。 那是五十年前就应该死去的巫女桔梗,但是死去的人要如何复活? 得意的鬼女里陶很快得意地道出了真相,用死去之人的骨灰辅以陶土躯体,然后再唤回死去之人的灵魂,就可以让以死之人在陶土制成的躯壳中复生。 即使已经不能称之为活人,但是依然称得上是复生。 被唤醒的桔梗痛苦不堪,下意识想要解决站在她身前低语企图掌控她思想的里陶,然而在她动手之前,一道光鞭已经先一步禁锢住了挣扎的里陶将她提到了一旁。 犬夜叉这时候才发现杀生丸出现在这里,他握着铁碎牙警惕地看着杀生丸,然而这个以往见到他便对他喊打喊杀的兄长却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鎏金色的双眸只是冷淡地瞧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右手轻轻抚弄着身侧剑柄上系着的绳结,杀生丸目光冰冷地看着里陶,低声道:“复活?” 里陶瑟瑟发抖,面对桔梗还能说得上游刃有余的她面对杀生丸只有底下身体匍匐的念头,她惶恐地说:“是、是的。” 杀生丸一言不发,用光鞭束缚着里陶,无视了地上有些气急败坏的犬夜叉,一路将里陶带到了佑果的冰棺前。 里陶不傻,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一时松懈下来,有些谄媚地想要和杀生丸说话。 杀生丸只用一个眼神就凝固住了她所有的言语,冷汗涔涔而下,里陶跪在地上谦卑地说:“一定会如大人您所愿的。” 虽然复活以死之人需要他们的骸骨,可是显然原装的身体要比陶土制成的躯壳更有效果,里陶兢兢业业地收集材料,满怀期待地将灵叶放到了佑果身上,只要灵魂没有转世,那么以死之人必定会从躯壳中再次苏醒。 可是不管里陶怎么发动自己的妖力,躺在冰棺中的佑果依然双眸紧闭,毫无气息。 “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没有灵魂!” 即使是转世之人骨灰中也会留存一些灵 魂与记忆,然而这具躯体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里陶冷汗已经浸满全身,最初的志得意满已经消失殆尽,她惶然地看着杀生丸缓步靠近,白发金眸的大妖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棺中之人的脸颊。 里陶表情惊惧,还未来得及说出求饶的话,杀生丸穿胸而来的光鞭已经终结了她这多活了一段时间的生命。 死去的里陶瞬间变成了一堆飞灰,杀生丸表情依旧平静如常,然后缓缓地弯起嘴角。 杀生丸再一次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骗子。” 说完,杀生丸安静了几秒,又说:“晚安。” 合上冰棺,杀生丸转身离开封存着这座冰棺的宫殿,一丝迟疑也无。 没有灵魂也没有关系,他一定会找到的。 就算那需要上千上万年,他也一定会找到。 100 见此良人(完) 佑果本来已经做好了张开眼到下一个世界的准备,但是刚刚脱离躯体回到系统空间的他就听到系统机械音里带上了一丝心虚。 “稍微出了一些问题……”系统慢慢地说:“转接下一个世界的程序出了一些故障。” 是什么故障系统没细说,佑果只问:“那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佑果是希望时间久一点的,杀生丸和库洛洛不一样,他觉得自己现在就算去了下一个世界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正常地面对另一个人的人生。 如果系统需要的时间有点久,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佑果想,他可以将这段时间当作缓冲。 然而系统说:“额……大概要很久一段时间吧。” 佑果感觉不妙,他的表情僵硬在脸上,“要多久?” 总而言之不会超过十天半个月吧,超过一年就当休假,再多就…… 然而系统说:“不、不确定。” 佑果笑了,他在系统空间伸出中指,声音温温柔柔:“系统,认得这是什么吗?” 系统默然,它当然是认得的,不过同时有另一条程序在警告他最好不要回答导致激怒此时的宿主。 下一秒佑果怒吼出声,“不确定,你知道不确定是什么意思吗?!!!” 不确定代表佑果可能下一秒就能走,也可能在这里等上成百上千年。最重要的是,佑果看系统的样子,它所说的故障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短暂结束的程度。 佑果怒极反笑,“你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系统的数据流乱糟糟一片,一大串数字组成的意思如果能够被人类读懂大概代表的就是对不起,它当机立断和佑果说:“故障处理的时间未知,我和主系统计划先送你回杀生丸那个世界的身体。” 佑果一愣,他脸上的余怒还没有退去,下一秒就感觉传来一阵强大的吸力,整个人消失在系统空间里。 * 肚子里酸涩胀麻,佑果的思绪沉浸在一片黑暗中毫无安全感,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握紧什么东西,然而动作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毫无章法,直到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抓住了他毫无所依的身体,佑果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松懈下来。 他疲惫地几乎睁不开眼,浑身上下充斥着沉重与委顿,湿漉漉的样子好像被人丢在水中又捞上来一般,竭尽全力才微微打开一丝缝隙的佑果在模糊的光晕中看到了一抹银白色的光泽。 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谁,佑果弯了弯唇角,“杀生丸……” 他竭力曲起自己的手指反握住刚才握着他双手的掌心,然后才放心地彻底昏睡了过去。 杀生丸沉默地紧紧拥住怀中死而复生的佑果,他看着佑果停止呼吸的胸口再次起伏起来,目不转睛不知道凝视了多久时间的双眸才微微合上。 然而下一瞬杀生丸又很快睁开了双眼,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放在佑果的鼻下停顿几秒。 轻柔的,属于活人的温热呼吸落在杀生丸的皮肤上,他保持这样的动作过了很久,才缓缓地收紧自己的双臂,将昏睡着的人紧紧地嵌入怀中。 佑果死的消息同他死而复生的消息一样迅速地传开了,这就导致了一个很滑稽的局面,就比如刀刀斋前脚因为听到佑果的死讯回了一趟西国,后脚踏进西国宫殿的一瞬间就被宫中喜气洋洋的侍从们告知,“佑果大人又活啦!” 刀刀斋嘴角抽搐,表情丰富的他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最后停滞在一个让人看了或许会以为他得了面瘫之类的表情。 刀刀斋一边怒气冲冲地走进西国宫殿想要怒骂,“混蛋!耍我一个老头子很好玩吗?”下一秒就看到正抱着一堆红色的衣服站在原地无所适从的佑果还有如修竹一般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杀生丸。 佑果看到刀刀斋向他扔过来一个求救的眼神,只不过并没有什么用。 罪魁祸首的凌月王正气定神闲地指挥着宫殿里的侍从将佑果包围起来,道理很简单,佑果死而复生这件事虽然离奇古怪,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大事。 既然如此,为了保持住这份喜庆,凌月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将杀生丸的婚期提上了日程。 “你知道的。”凌月王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哄人有一手,“我这个做母亲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杀生丸,我毕生所愿就是能看到杀生丸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成婚……” 佑果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凌月王,提出质疑:“殿下,你再活上千年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凌月王面不改色,说话理直气壮:“所以啊,我说我想在我活着的时候看到杀生丸成婚!” 说完她又有些忧愁地扶额,美人就算叹气皱眉也带着风情万种的余韵,凌月王道:“抱上孙子已经不可能了,难道连我这一点小小的心愿也不能实现吗?” 佑果:…… 杀生丸:…… 杀生丸垂眸,冰雪般的脸看不出喜怒,直到身边的佑果拽了拽他的袖子,沉默寡言的杀生丸才开口。 杀生丸:“可。” 佑果刚想点头,然后意识到杀生丸说了什么的他瞬间惊愕地看向一旁的杀生丸,“杀生丸?” 杀生丸同样看向他,四目相对,鎏金色的瞳孔中露出一丝笑意。 佑果:…… 感觉被摆了一道的佑果无奈扶额,只好说:“好吧。” 旁观全程的刀刀斋:…… 他怒气冲冲地转身,顺便踹翻了狗粮。 刀刀斋:锻的刀就当是份子钱了!!! * 被戈薇从御神木中唤醒到两人误打碎四魂之玉被逼走上收集四魂之玉碎片开始,犬夜叉一路经过了不少磨练,也认识了不少伙伴,同样也在冥加的帮助下拿到了犬大将为他留下的遗产——铁碎牙。 铁碎牙是一把好刀,帮助犬夜叉度过了不少危难,在五人小队除妖路上难的休息的时候,围着点燃的火堆,冥加盘腿坐在犬夜叉的肩膀上与有荣焉地讲起了犬大将当初带着铁碎牙征战四方的故事。 而犬大将的故事中,显然也有一个人不可或缺。 “杀生丸?”戈薇好奇地询问:“杀生丸是谁?” 冥加和犬夜叉地身体同时一僵,冥加是因为害怕,而犬夜叉则纯粹是觉得尴尬。 毕竟不管是谁面对同父异母的兄长,那个兄长还格外地看自己不顺眼这种事都会觉得无比尴尬。 犬夜叉一脸的晦气成功激起了在场包括戈薇在内的其他三个同伴的好奇心,尤其是年纪小小的七宝,几乎在戈薇怀里撒娇打滚嚷嚷着想知道杀生丸是谁。 “究竟是谁能让犬夜叉露出这种表情?”七宝好奇死了。 “喂!七宝!” 犬夜叉气急败坏地抓着七宝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准备赏这个小小的狐狸妖怪一拳头,结果却被戈薇的一声“坐下”狠狠制裁了。 因为戈薇也很好奇,毕竟她们对犬夜叉的了解还比较少。 “我们也想知道关于犬夜叉的事情啊。”戈薇说:“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呢?” 弥勒和珊瑚也点头:“没错,犬夜叉。为什么不和我们说?” 七宝说:“只有犬夜叉知道我们的故事也太不公平了!” 弥勒和珊瑚赞同地点头。 “我……”犬夜叉张了张嘴又闭上,他不觉得自己的过去有什么好说的,同其他人相比,犬夜叉只觉得自己的经历乏善可陈,没什么值得说出来的东西。 他在十六夜死后就被人类赶出城,作为半妖不被人类接受也不被妖怪接受的犬夜叉童年生活完全称得上悲惨,无人可以依靠的他只有凭借一腔蛮力与倔强野蛮生长,好不容易长大和桔梗相爱,也被奈落的阴谋诡计影响将一切都化为泡影。 等犬夜叉再次睁开眼,时间已经过了五十年。 所以他的人生,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东西。 犬夜叉忽然的沉默被戈薇捕捉,她微微一愣,同样为犬夜叉难过起来。 “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戈薇说,“因为这是犬夜叉的事情,我们不要逼他。” 犬夜叉静静地看了看戈薇,然后偏过头发泄般的哼了一声,说:“没什么隐瞒的,他们想知道就知道吧,冥加爷爷。” 冥加不怎么藏得住东西,既然戈薇他们都想知道,冥加就摆出一副讲故事的模样出来,清清嗓子开始说起犬夜叉和杀生丸这对异母兄弟的纠葛。 不过冥加刚开口犬夜叉就 背过身坐的远远的了,他才不想听到有关于那个一见面就甩他鞭子的异母兄弟的事!!! 戈薇还不解地喊:“犬夜叉,你去哪里?” “呼吸新鲜空气!” 犬夜叉没走多远,他气鼓鼓地坐到一旁,白色的狗耳朵欲盖弥彰地动了动,将冥加的声音听的清楚。 冥加在说杀生丸是他的同父兄长,说杀生丸是西国的继承人,说杀生丸击退了在犬大将死后试图攻打西国的豹猫族,还说杀生丸以前一直在寻找犬大将的墓地,只是为了拿走他留下来的铁碎牙。 铁碎牙…… 犬夜叉低头看了眼身旁的铁碎牙,脸色古怪。 他才知道这把刀原来自己那个眼高于顶的兄长也想要。 “不过嘛,杀生丸少爷现在不需要铁碎牙了。”冥加肯定地点点头,表情十分欣慰。 犬夜叉耳朵竖起来。 弥勒问:“为什么?” 冥加抓抓脑袋,而后恍然大悟,“对了,我忘记说了。” “杀生丸少爷已经有了更适合他的刀。”冥加说起这件事有些高兴,天知道他很久以前还生怕杀生丸知道铁碎牙是犬大将留给犬夜叉的遗物后会来找犬夜叉的麻烦,不过现在好了,杀生丸大概也不在意铁碎牙了。 因为他有更好的。 “说起来,犬夜叉少爷睡了五十年大概还不知道吧。”冥加悄悄看了一眼身后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犬夜叉,他咳了咳慢悠悠地说:“杀生丸少爷已经成婚啦,爱人是一个人类。” 坐在一旁的犬夜叉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停顿几秒,犬夜叉蹦起来。 “冥加,你说什么?!”犬夜叉表情震惊,“他居然和一个人类结婚了!!!” 那个一向瞧不起半妖更瞧不起人类的浑蛋杀生丸居然和一个人类在一起了?? 这件事给犬夜叉的冲击力完全不亚于得知戈薇是桔梗转世然后桔梗又复活让他在前任和现任中间二选一的震惊……最重要的是前任和现任某种程度上说还是一个人。 冥加看犬夜叉的眼神里写满大惊小怪:“妖也是会变的嘛……” 冥加看了眼犬夜叉,清清嗓子道:“你们白犬不都是这样吗?狗喜欢人类,有什么问题吗?” 弥勒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看了看犬夜叉又看了看戈薇,说:“咳咳,这句话说起来也没错。” “那个人类还见过犬夜叉少爷你呢!”冥加说。 犬夜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他怎么不记得。 冥加翻了个白眼:“犬夜叉少爷你那时候才被封印不久,当然不记得。” 犬夜叉:“……哦。” 犬夜叉抓耳挠腮,怀疑人生,最后灵魂出窍。 他还是接受了当初看他不顺眼还瞧不起人类的大哥多年以后还爱上了一个人类的事实。 心里甚至还有些嘲笑,哈哈,当初还瞧不起我,现在轮到你了吧! 谈起犬夜叉的哥哥这件事也只是一个小插曲,休息过后众人简装出行,循着之前的线索找寻四魂之玉碎片的痕迹,最后一行人一直走到一处开满粉色樱花的树林中。 戈薇和珊瑚喜欢的不得了,仰头看着连成一片远远看去好像粉色海洋的樱树林表情动容:“……真美啊。” 犬夜叉却很警惕,他虽然是半妖,却继承了犬妖得天独厚的优秀嗅觉,在这片樱花林中很快就闻到了不同于樱花的另一种味道。 “小心。”犬夜叉把戈薇护在身后警惕地四处观望,“这里还有别人。” 最后是弥勒找到了这片樱花林中的另一位客人,那个人正在睡觉,半靠在一棵樱树旁,粉色的花瓣几乎将他半个身子淹没,纯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熟睡之人的身后蜿蜒出几条美丽的弧线,那人黑发下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五官艳丽精致远胜于漂亮的樱花林,如果不是起伏的胸膛,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具艳尸。 “是人类。”弥勒做出判断,“不过人类为什么会在这里?” 戈薇、犬夜叉和珊瑚也走到弥勒身边,他们迟疑着是否要将人叫醒,樱树下的人便在此刻幽幽转醒了。 佑果打了个哈欠,他原本只是在自己喜欢的老地方打个盹,睁眼时却看到有几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们是……” 佑果蹙起眉才开口,看着就不正经的僧人打扮的弥勒已经笑眯眯地握上了佑果的手,深情地说出了和以前见到美女时一样的台词:“美丽的小姐,可以和我结婚吗?” 佑果:……? 佑果笑了一下:“可我是男人。” 弥勒瞳孔地震,接着迟疑了片刻,盯着佑果的脸犹犹豫豫地开口:“……也不是不行。” 珊瑚一拳捶上了弥勒地头,“抱歉,这个变态我替你教训。” 佑果认出了犬夜叉,包括正待在犬夜叉肩膀一跳一跳的冥加。 “我是没什么问题啦……”佑果慢吞吞地说。 “不过对另一个妖来说就不一定了。”佑果歪了歪头,他看着珊瑚和弥勒没有什么厌恶的表情,很诚恳地起来,“不想死的话,最好还是跑快点。” 弥勒捂着被珊瑚捶痛的脑袋一愣,接着破空而来的光鞭以一种能将他拨皮拆骨的架势朝他袭来,弥勒拉着珊瑚险险避开,抱着珊瑚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 犬夜叉瞬间抽出铁碎牙严阵以待,樱树后传来的脚步平稳沉静,露出了被树林遮挡着的来人的真容。 白发金瞳,妖纹鲜亮,俊美高傲的犬妖容貌气质如同雪山上的银月,他就算化成灰犬夜叉也能认出来那是谁。 他握着刀,从口中艰难挤出一句:“杀生丸……” 被他挡在身后的戈薇:“诶?” 杀生丸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犬夜叉,视线向下落在犬夜叉手里的铁碎牙上,杀生丸同样扯着嘴角露出冷笑:“原来是你这个没用的半妖。” 虽然是兄弟,不过碰在一起的两个犬妖却像是火花遇到炸药一样将周围人炸了个稀巴烂,弥勒扶着珊瑚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犬夜叉结结巴巴:“犬、犬夜叉?” 最后还是冥加跳出来险险地中止了两个异母兄弟之间即将展开的大战——主要是冥加非常机智地跳到佑果身上,拜托佑果拉住了已经将手搭在刀柄上随时给犬夜叉来个终生难忘的教训的杀生丸。 “难得见一次面,还是别打架了。”佑果和杀生丸说,然后他转过头看了眼犬夜叉,笑眯眯地开口:“我五十年前还在御神木那里见过你呢!” 戈薇眨眨眼:这种很久没见的亲戚见面时自我介绍的感觉也太熟悉了…… 佑果这里态度良好,犬夜叉张牙舞爪地不像个样子,戈薇当机立断地说了一声坐下才结束了一场看不见的硝烟弥漫。 虽然犬夜叉和杀生丸相看两厌,不过佑果和戈薇珊瑚的交流就比较愉快了,得知戈薇他们在找一种叫四魂之玉的碎片后,佑果后知后觉地拿出了一片白色的碎片。 “这个就是吗?”佑果说。 前不久有不长眼的妖怪带着这玩意儿找上门来,杀生丸直接削成碎片,从那妖怪身上掉下来的碎片就被杀生丸扔给佑果玩儿了。 虽然佑果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意义…… 拿着还嫌碎片累赘的佑果很爽快地将碎片给了戈薇,“谢谢你。”戈薇感激地说。 佑果很潇洒:“不谢!” 杀生丸勉强和犬夜叉待在同一片环境下已经忍耐到了极点,起身朝和犬夜叉相反的方向走,杀生丸低声说:“走了,佑果。” 佑果应了一声,朝戈薇他们挥挥手露出个笑,然后跟上杀生丸的脚步,自然地和他双手相交十指紧扣。 犬夜叉看得清清楚楚,眼神更复杂古怪。 靠…犬夜叉心想,居然是真的。 杀生丸居然真的喜欢了一个人类! 樱花纷纷扬扬而下,将两人走过的脚印淹没,佑果说:“我有点饿了。” 杀生丸垂眼看他,淡淡道:“想吃什么让邪见给你。” 佑果舔舔唇瓣,指尖摩挲杀生丸的手背,暗示性地说:“唔——但是这个只有你能给诶。” 杀生丸:…… 佑果黑珍珠似的眼睛灵动俏皮,笑意盈盈地看着杀生丸,杀生丸一言不发,手臂却流畅地环住佑果的腰,带着他去往两人无比熟悉的缠绵的地方。 101 可以攻玉 “伏黑老师,最近在学校里感觉怎么样?” 穿着碎花裙的女老师红着脸和面前的男老师说话。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你可以和我说。” 男老师有一头浅棕色的短发,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透着浅浅的粉,笑起来温温柔柔,气质温婉,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朝女老师笑了一下,声音很缓和:“学校很好,我感觉很开心。” 女老师脸更红了,她对温柔的人没有抗拒力,更何况幼稚园新来的这位老师不仅性格温柔,就连长相也是独一份的优越,两种条件凑在一起双管齐下,女老师更心动了。 而她颇有好感的人正是佑果。 他这次的身份是一位幼稚园的老师,长相出色,名牌大学毕业,一看未来就前途无量,可是谁也没想到佑果偏偏放弃了跨国公司递来的offer,毕业后到一所普通的幼稚园当了一名幼师。 本以为转行的佑果面对一群小孩子会很生涩,但实际上佑果上手的却很迅速,迅速到基本看不出来他还是一名初来乍到的新老师。 温柔漂亮的老师很快征服了幼稚园里的一帮孩子,包括佑果面前的女老师。 用手掖了掖垂在耳边的发丝,女老师声音放柔,有些娇俏:“伏黑老师,听说你以前没做过幼师这个职业,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很熟练的样子呢?” 这样的话题不难展开,如果佑果顺着女老师的话说自己很喜欢孩子特意学过一些之类的,两个人就可以顺利成章地将谈话继续下去了。 只是很可惜,佑果没这个念头,现在、将来都不会有。 一边看着幼稚园里正在玩闹的孩子们,佑果一边状似有些无奈地回答:“嗯……因为我有一个女儿,所以照顾孩子很熟练。” 女老师正要接着说下求,听到佑果地话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结结巴巴:“女……女儿?” 像是完全没有发现对方僵硬甚至开始向不自然蔓延的脸色,佑果笑着点点头温声说:“对,我有一个女儿。” 谈起女儿的佑果心情明显要好很多,拿出手机将屏保图案亮给女老师看,屏保上是还有些婴儿肥的女孩,抱着一捧雏菊笑的羞涩天真,虽然发色和瞳色和佑果不一样,但是单看那张脸就不会有人怀疑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她现在六岁,刚刚上一年级。”佑果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却毫不留情地将女老师最后一点幻想打破:“她叫津美纪,很可爱吧?” “你结婚了?”女老师呆呆地问。 佑果微笑:“没有哦。” 女老师更震惊了。 她一面处于佑果十八岁就未婚先孕有孩子的震惊,一面又觉得佑果不像是会做出这样大胆而出格事情的男人,不过很显然这次谈话之后她都不会将佑果列入喜欢名单了——毕竟很少会有年纪轻轻的女孩乐意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当上后妈。 笑容僵硬的女老师顺着佑果的话点点头,奉承道:“是的是的,您的女儿真的很可爱。” 女老师顿时失去再和佑果交流下去的欲望,自己沮丧地走向一边。 佑果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揣进兜里,系统的声音默默响起:“虽然但是……你是舅舅吧。” 在女老师目光看过来时佑果习惯性地微笑了一下,得到女老师更为叹息的眼神后,佑果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了园中正在玩耍的孩子们身上。 “有什么关系?”佑果双手环胸静静倚在一旁的墙上,神情中显示出几分随意的姿态,“她妈妈也不管她,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她长大,和当爹也没什么区别了。” 是的,佑果当初刚刚来到这个世界面对的就是装点好的灵堂,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 死去的人是津美纪的爷爷奶奶,刚来就死了爹妈的佑果血缘上的姐姐——也就是津美纪他妈连面也没出现,未婚先孕生下孩子后就把女儿丢给自己弟弟养,美其名曰不想让孩子束缚自由的生活,抚养费只有在想起来的时候才给一点。 她的确是自由了,不过代价是让自己的弟弟年纪轻轻直接当爹。 按道理来说佑果就算将津美纪送到孤儿院也没什么可让人说的,毕竟他只是孩子的舅舅,而且这个便宜舅舅还在读书的年纪,实在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就要负担上一条生命。 不过盯着灵堂里哭的细声细气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津美纪,佑果最后还是认命地翻了个白眼,一边举着奶瓶喂奶一边痛骂了系统三天三夜,系统连句话也不敢说。 毕竟照顾一个孩子真的很折磨人,尤其是佑果一边抱着孩子喂奶,一边还要熬夜苦读考大学,再加上父母双亡姐姐不做人,他还要顺便打一份工。 不过总的来说没有让津美纪吃很多苦,因为佑果打的那份工来钱相当迅速,干一票足够吃很久。 园内的孩子正是三四岁的年纪,闹腾起来人嫌狗厌,不过乖巧的时候也确实让人心折,佑果看孩子们看了半晌,想起津美纪处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温吞善良的样子眼神就不免柔和下来。 正追忆往昔峥嵘岁月的佑果下一秒就听到园里传来的喧闹声音,夹杂着孩子的哭喊,“老师……老师……!” 佑果立刻回神,率先冲了出去跑到哭喊的孩子们身边,哭喊的是几个小姑娘,抽抽噎噎地指着被包围在中间的正在地上扭打的两个孩子打着哭嗝,半晌说不出话。 佑果来不及哄哭泣的女孩,先冲进正厮打在一起的两个男孩身边,一只手一个把两个男孩子分开了。 “乖乖。”佑果先小声地哄哭泣的男孩,垂下眼温温柔柔地问:“怎么了,为什么打架?” 打架的是两个男孩,一个高高壮壮,一个长得漂亮,却有些瘦小,然而却是瘦小的漂亮男孩把又高又壮的男孩打的无力反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还在告状。 而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男孩儿看,佑果用手指轻轻抹了抹男孩儿脸上沾到的土,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佑果后就垂下眼一言不发。 “疼吗?”佑果轻声问。 惠又看了一眼佑果,抖了抖又长又翘的睫毛,“还好。” 冷冷淡淡,看不出是一个三四岁的男孩。 佑果扯了扯嘴角心想,年纪不大,性格还挺酷。 随后听到动静的女老师和园长就跑过来了,几个女老师先是把哭着的女孩们抱走,然后又开始安抚还在苦恼的高壮男孩,还问,“洋二、惠,为什么会打架?” 围在一旁的其他小孩七嘴八舌地说完了,老师们从小孩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中总算整理出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过程,无非就是高壮的男孩洋二看上了被叫做惠的男孩儿手中的玩具,仗着长的高壮要从惠的手里抢。 没想到惠看着纤细漂亮,实际上一拳捶的洋二直接摔在地上疼哭了。 没抢到玩具就算了,还被这么多同龄孩子围观了摔跤现场的洋二气的口不择言说惠是个没有父母的野孩子,这么一说更加完蛋,虽然平时不声不响,不过惠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性格,在洋二说出口后就扑了上去,于是两个孩子直接扭打在一起,洋二被惠压在地上打的爬不起来,被老师抱在怀里小声哄了半天总算止了哭声。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洋二的错,老师们只好先安抚好洋二的情绪,然后批评他不该这样和惠说话后,又批评惠不应该动手打人。 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说让两个孩子 互相道了歉握手言和,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一旁的佑果看着叫惠的男孩握手的时候下撇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眉,又笑起来。 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 佑果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揍洋二,因为换做是小时候的佑果也会怎么做,不过稍微大一点后他就不会怎么干了,因为有佑果更好的方法让那些想抢他玩具的孩子都乖乖把玩具都送给他玩儿。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对玩具没什么兴趣了。 一不小心想的有些远,佑果回了神,然后问身边的女老师:“那个叫惠的孩子,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女老师看了眼和洋二相比瘦弱的有些可怜的惠,眼中神色复杂,最后又化为一声叹息。 “这孩子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老师说,“听说妈妈确实不在了,只有一个爸爸,不过爸爸也不怎么出现。” 至少在惠上幼稚园的这段时间,老师见惠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完,女老师又有些难以启齿地和佑果说了另一件事:“惠基本隔三四个月就会有新的女人送他上幼稚园。” 总不可能是惠的妈妈有这么多个,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送惠上幼稚园的女人都是他爸的新情人。 老师们不好对惠的父亲的事情多说些什么,能做的就是平时对惠多一点关照。 佑果若有所思,朝女老师笑笑,“谢谢。” 女老师因为佑果的笑稍稍恍惚了一下,然后又十分纠结地收回了刚开始的心动。 然后佑果走向了沉默的惠。 小小的惠全名叫禅院惠,虽然还有一个父亲,不过日子却活得却很野蛮随意,大多数时候惠在幼稚园都比较沉默寡言,甚至一度让一些老师觉得惠是不是有些自闭。 不过现在看这惊天一架,惠自不自闭不一定了,被他揍的满地乱滚的男孩说不定会自闭很长一段时间。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哭的惊天动地的洋二被老师们团团围住仔细看身上有没有什么破皮流血的地方,反而是最开始被挑衅的惠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老师们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一时间竟然也来不及顾得上这个沉默的孩子。 惠随意地看了看那个哭得不停的小胖子,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扯破的衣袖,皱着眉头想这件衣服又不能穿了。 整天在外浪荡的禅院甚尔回家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数清,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后回来丢下一大笔钱又很快离开,惠基本是在禅院甚尔各个女人家里长大的,不过一般待不了三四个月就会被赶出家门,然后禅院甚尔很快就会无缝衔接下一个因为他的脸着迷的女人,然后继续往复循环。 没女人能受得了禅院甚尔比浪子还要浪子的性格,惠听到的最多的关于他父亲的评价就是——“你爸爸是个人渣。” 听的次数多了,惠竟然也觉得人渣这个称呼听起来也很不错。 正在思考自己外套袖子怎么处理的惠想现在照顾他的女人大概也不会为他买新衣服,他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大概是因为习惯了。 然后抓着自己破掉的袖子的惠就被佑果轻轻握住了手,惠蜷缩了一下手指,有些惊讶地看向面前蹲在他身前的佑果——他知道被叫做伏黑老师的佑果是最近幼稚园新来的老师,不过对他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他每天考虑的事是怎么让自己肚子填饱。 漂亮的男老师朝惠笑起来,声音和缓:“身上疼不疼啊?” 惠移开视线,又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佑果脸上,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无所适从又有些别别扭扭,“不疼。” 佑果点点头,然后又说:“手和脸都脏兮兮了,老师带你去洗一下好吗?” 佑果笑起来平易近人,惠嗫嚅了一下嘴唇,说不出拒绝的话,被佑果牵着手走到办公室里开始洗手洗脸,还听佑果的话把外套乖乖脱了下来,防止衣服沾到水。 等到洗完脸和手,惠又变得白白净净了,他回过头想找自己的衣服,却发现自己的外套被佑果抓在手里,佑果刚刚低头咬断了缝针的线。 白净的脸腾一下变得火红,惠蹬蹬蹬跑到佑果身边拉过了自己外套,被佑果小心给他穿上了。 破掉的袖子上出现了一个画着兔子的补丁,将破掉的地方严严实实地盖好,一点也看不出来这里有个破洞了。 惠摸摸袖子,又看了看佑果,低着头小声说:“谢谢,老师。” 佑果摸摸他的头,“好了,出去吧。” 下午幼稚园放学时,惠是被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女人接走的,虽然说是接,不过是大人走在前,小孩子一言不发跟在女人身后而已。 女人态度很随意,没放在心上,也是,谁能将和自己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儿子放心上呢? 佑果在惠走的时候笑着和惠打招呼:“小惠,明天见。” 惠有些无所适从,他很少体会这样的温柔,现在就觉得不舍了,惠忍不住看了看佑果同样说:“明天见……” “老师。” 夕阳将惠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孤单单,无枝可依。 佑果看着惠的背影眯起眼睛,冷不丁问系统:“他爸呢?” 系统顿了一下回答:“……赌马。” 佑果嘶了一声,“还真是个人渣。” 赌马场上又下了一亿赌注的禅院甚尔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痒痒。 他慵懒地靠在座位上翘着腿,遒劲有力的肌肉如山峦般在他身上起伏,漆黑的发丝漆黑的眼看上去死气沉沉,不过配上他野性硬朗的俊脸还有唇边的伤疤,让他充满了野兽一般的性感荷尔蒙,从他身边经过的女人都忍不住红着脸偷偷看他被黑色紧身衬衫包裹着的宛如黑豹一般强健的上半身。 色、欲都能从他的躯体里溢出来。 禅院甚尔对那些视线熟视无睹,盯着场里的赌马目不转睛。 随着一阵欢呼,坐在位置上的禅院甚尔不爽地啧了一声。 他买的8号输了,一亿元在他兜里都没捂热就没了。 掏出手机给孔时雨打了个电话,嘟嘟两声后就被人接了起来,甚尔还没开口孔时雨就理所当然地猜出了他要说的话。 “钱输光了?” “……” “我这里暂时没单子。”孔时雨随手翻了一下文件,看上去文质彬彬,干的却是肮脏的活计。 “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这种偏门方法赚不到钱,” “……”禅院甚尔不耐地啧了一声,“烦。” 孔时雨摇摇头,又说:“对了,甚尔,你多久没见阿惠了?” “……” 又是一阵沉默,总算从脑子里扒出来自己还有个儿子要养的禅院甚尔咧了下嘴,“行了,给我转一千万。” 孔时雨也没有问为什么,只说了一句:“从下次单子里扣。”就挂断了电话。 一千万两分钟后就到了帐,禅院甚尔迈腿朝赌马场外走,经过下注的窗口又停下来。 一张卡啪地按在下注的地方,禅院甚尔声音沙哑,“再下五百万的注。” 102 可以攻玉 在幼稚园上了许多天的班佑果都没有见过禅院甚尔,正如女老师所说的那样,禅院甚尔不仅相当不靠谱,甚至对自己亲生儿子的生活也完全不上心。 很难怀疑这是一个父亲能做出来的事情,但是禅院甚尔他不仅做了,还相当理直气壮,无所畏惧。 不过惠显然对自己的父亲也不在意,佑果在幼稚园的这些天从没有看到过惠主动提起他的父亲,在其他小孩子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说今天爸爸或者妈妈为他们准备了什么早餐时,只有惠一个人抓着幼稚园里的拼图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摆弄。 佑果想了想,走到惠的身边俯下身悄悄观察他拼的拼图,上面花花绿绿的颜色凑在一起,虽然拼图整体还没有拼完,但是看着角落里已经拼好的零散部分,佑果已经能看出上面图案的雏形——是父母牵着孩子在阳光下散步的图案。 这样的场景对其他孩子来说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放在禅院惠的身上,就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了。 佑果看着沉默寡言的惠,用手指摸了摸唇瓣,想起以前的自己。 没意思,他扯起了嘴角。 “小可怜。”佑果和系统说:“他上次见禅院甚尔是什么时候?” 系统说:“三个月前吧。” 等于是找到富婆的后把儿子丢给人家养后就跑了。 佑果心里又骂了一句人渣。 而拼图拼到一半的惠也恰好在此时抬起头,睁着一双深蓝色的瞳孔安静地望着佑果,“伏黑老师?” 虽然惠的话并不多,不过这段时间下来佑果和惠熟悉了不少,他揉了揉惠凌乱的有些像刺猬的短发,指了指拼图上的一个位置说:“这里拼错了,小惠。” 惠低头看去,有一块拼图确实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惠将那块拼图扣出来放到了一边。 “这块拼图应该放这里,对不对?”佑果垂眸微笑,好像徐徐的春风。 惠低着头有些紧张,不过却很听话地拿起了佑果说的那块拼图放到了相应的位置,拼图严丝合缝,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惠得到了佑果摸头鼓励。 “小惠做的很好嘛。” “哦……” 惠的手心开始出汗,他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尽管佑果离他有一段距离,但是惠还是能闻到佑果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那种味道让他莫名觉得很安心。 尤其是落在他头顶上轻轻抚摸的手,惠从来没有这样特殊奇妙的感觉——也许小时候也是有的,只不过婴儿时期的记忆太过模糊浅薄,惠已经不记得了。 一张不算复杂的拼图就在惠和佑果的合力下逐渐拼的完整起来,很快引起了周围小孩子的注意力。原本其他幼稚园的小孩子们都因为前几天的那场架都有些怕惠,玩游戏时也时常离惠远远的,不过在喜欢的佑果老师亲和力十足的微笑下都忍不住靠过来,开始七嘴八舌地拼起了拼图的最后一个角落。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只是拼好一张拼图就足以引起一阵欢呼包围,被同龄人包围在中间的惠无所适从,不过仍是忍不住露出亮晶晶的眼睛朝其他孩子笑起来。 只是这样的快乐很短暂的结束了,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身边的孩子都已经 牵着父母的手开开心心离开,只有惠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幼稚园的椅子上晃了晃两条细细的腿。 他脸上没有伤心,大约并不意外之前还来接自己的阿姨今天就消失了的这种事。 从办公室出来的佑果已经换掉衣服准备去接即将放学的津美纪,站在门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老师阻止了他的脚步。 有老师眼含怜惜,“这孩子今天又没人来接了。” “要去送他回家吗?” “但是我已经和人有约了……” “我家孩子还等我回去做饭……” 还没有决定好送惠回家的人,换好衣服的佑果已经站在几个老师身后淡笑道,“我去送吧。” 老师们面面相觑,有人帮忙当然很好,几人很爽快地同意了,将惠的家庭地址交给佑果。 * 时间一点一滴地从惠的眼前溜过,残阳如血,倏忽而过的鸟雀飞离枝头,知道自己再等下去也不会等到人来的惠从凳子上跳下来,背着小书包打算自己往暂住的房子里走。 身后有人叫住了惠,声音很熟悉,惠回过头看到了佑果的脸。 佑果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和惠笑着说:“小惠,今天老师送你回家好不好?” 惠抓紧身上细细的书包带子,他想说好,可是张了张嘴,说出的却是:“我不用。” 佑果没难过,看着惠有些飘忽的眼睛,说:“为什么,是不喜欢老师吗?” 惠抿抿嘴,他很喜欢,只是这个词说出来对早熟的惠来说有点羞耻,他垂着头不言不语。 不是因为不喜欢,是因为很喜欢,所以才不希望佑果看到他的生活情况。 安静的漂亮男孩看起来可怜兮兮,佑果和系统叹气:“真是个小可怜。” 最后佑果还是牵上了惠的手,不过在送他回家之前,佑果先带惠去了一趟附近的小学。 “老师要接一个姐姐。”佑果笑眯眯地和惠说:“接到姐姐后就可以送你回家了。” 坐在后座上的惠默了默,然后点头同意。 汽车平稳地运行到附近的小学门口,惠坐在后座看着佑果下了车,校门口等待良久的女孩子看到佑果的一霎那就开开心心地跑过来乳燕投林般扑进了佑果的怀里。 “舅舅……舅舅!”津美纪依赖地朝佑果撒娇,得到佑果疼爱地抚头。 汽车后座的惠靠在车窗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深蓝色的眼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羡慕。 被佑果牵着坐到车上的津美纪一眼就看到了同样坐在后座的惠,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好奇,“舅舅,这个弟弟是谁?” 佑果说:“是我的学生,津美纪,他比你小一些,所以要好好照顾弟弟哦。” 津美纪从小就很懂事,闻言乖巧地点头,系好安全带后将书包里的糖拿了一颗塞到惠的手里,笑容灿烂道:“给你,弟弟。” 惠一时间有些僵硬,手足无措后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他攥紧了手里的糖,就算那颗糖被他的体温融化也不舍得松开。 * 银灰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巷口,佑果牵着惠的手走到其中一座房子门前摁响了门铃。 最开始还无人接听,佑果耐心地按了第二遍,大门才被人不耐地从里面打开。 女人花枝招展地靠在门边懒懒地看向牵着惠的手的佑果,眉眼中带着一丝不耐,“什么事?” “您好,我是惠的老师,你可以叫我伏黑。”佑果礼貌微笑,“今天您没有来接惠,所以我……” 还没有说完,女人满脸厌倦地打断了佑果的话,“这孩子的父亲已经和我了断了,我没有义务养着他。” 身侧被佑果牵着手的惠 蜷缩起手指,垂着头安安静静。 女人的话很不留情面,但是同样也也无可指摘,谁会白养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孩子呢? 佑果笑容转淡,不过看上去仍是如沐春风,原本满脸不耐的女人眼前一亮,稍稍站直身体放柔声音。 “这孩子的父亲虽然以前和我有过一段,不过他丢下孩子后就从来没管过他,我帮他看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了,伏黑老师,你也明白吧?” 佑果点点头,“明白。” 他抱起身旁沉默不语的惠转身离开,将惠放在后座后,佑果又自己一个人返回去按响了女人的门铃。 “可以给我联系方式吗?”佑果问打开门的女人。 女人脸一红,佑果微笑道:“他父亲的联系方式。” 女人脸白红了,她哼了一声,转身碰地一声合上门,再打开门出来时就扔给佑果一张纸。 上面写着一串号码。 佑果拿着号码走了,回到车上后又摸了摸后座上还有些茫然的惠像刺猬一样的头发。 他笑了笑:“小惠,暂时先住在老师家里吧。” * 津美纪对暂时要住在家里的小男孩抱有很大的好奇心,大概是出于作为姐姐的责任,津美纪帮着佑果铺好惠的床,将枕头整整齐齐地放在床铺上。 “小惠,今晚你和我一起睡。”津美纪指了指和惠的床铺隔了十几厘米间隔的另一张床铺。 铺在榻榻米上的床铺和被子都干干净净,带着洗涤剂的清香味,洗完澡后白白净净的惠有些犹豫,接着被自来熟的津美纪拉到床边替他盖好了被子。 津美纪很有姐姐作风地拍拍被子小声哄:“快睡吧,惠,熬夜会长不高哦。” 躺在被子里的惠浑身僵硬,他很不习惯这样安静又干净的环境,既没有女人走来走去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也没有随意扔在地上的垃圾或者在空气中缭绕着的熏人的烟味。 这一切都是佑果老师给的,惠将洗完澡后红扑扑的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睫毛卷翘纤长,像是空中的绒羽。 他好喜欢伏黑老师。 如果老师是他的父亲就好了。 正这么想的惠接着就听到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佑果换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走进来,白皙漂亮的脸上带着一副银丝边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少了几分精致的脆弱,多了些温文尔雅的气质。 津美纪开心地喊:“舅舅!” 佑果走到两个孩子身边疼爱地摸了摸两人的头,“晚安,津美纪。” 说完,佑果又一旁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惠笑笑,“晚安,小惠。” 津美纪欢快地回答 :“晚安,舅舅!” 关了灯的卧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惠透过缝隙看着佑果走出门,从客厅落进来的最后一点暖黄色的灯光被门隔绝在外,房间里又陷入一片黑暗中。 但是惠却不像以前一样不安了,他闭上眼,拿出了手里一直攥着的被体温融化的黏糊糊的糖,剥开糖纸将糖块塞进嘴巴,甜味从舌尖散开。 惠闭上眼,小声地说:“晚安。” 晚安,伏黑老师。 * 关好门的佑果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发丝从额上落下来又被他拨回去。 走到房间拿出女人给的号码,佑果凝视着纸上的数字看了半晌才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手机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佑果很有耐心地拨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电话被人接通。 听筒那里的声音很嘈杂,佑果听不清,不过他还是从嘈杂的背景音中听到了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惑人的磁性和漫不经心。 在赌场里的禅院甚尔正单脚踩在一个男人背上,男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发出杀猪般的凄惨的嚎叫,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一脚踢晕了男人,歪着头夹着手机说话:“喂?谁啊?” 孔时雨有杀人的单子会直接找上门,所以禅院甚尔很肯定这不是孔时雨的电话。 佑果换了个姿势坐在沙发上,银丝边眼镜反射着吊顶上的灯光,他的表情很冷淡,不过声音却显示出与表情不同的温柔:“您好,是小惠的父亲,禅院甚尔先生吗?” 声音很好听,但甚尔还是无趣的撇嘴,是男人啊。 他的兴趣顿时就失去了大半,黑沉沉的眼睛里透不进光,坐在昏死的男人身上满不在乎地说:“谁啊?那是?” 佑果:“……” 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佑果又重复了一遍:“你的儿子,禅院惠。” 进了赌场如鱼得水的禅院甚尔动了动脑子才想起自己是有一个儿子,他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哦,想起来了。什么事,死了吗?” 吗的。 佑果和系统骂,死人渣。 系统难得赞同地点点头,附和道,死人渣! 虽然心里将禅院甚尔骂了个颠来倒去,不过佑果还是温和地把事情和禅院甚尔说明白了,包括惠现在暂时住在他的家里,并问禅院甚尔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接一下孩子。 还是从幼稚园老师口中得知自己又被新情人甩了的禅院甚尔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知道了。” 禅院甚尔又扔了一把注,围在赌桌上的人都面红耳赤,表情狂热而狰狞地盯着赌桌上的数字,只有禅院甚尔一个人表情漠然,尽管丢下去的钱以百万计,但是和周围的赌徒相比,他实在不像一个已经输红了眼的人。 “没死就行。”禅院甚尔懒懒道,“完了我去接他。” 电话被秒挂断,佑果熄掉手机屏幕将手机扔在桌上,响起响亮的碰撞声。 佑果脸上平静的表情持续了很久,然后忽然笑起来,皮笑肉不笑。 系统打了个寒颤。 “他今天有单子吧?”佑果说。 系统查了一下,禅院甚尔今晚有一 个暗杀任务,是一个公司的老总。 家里有一把红旗,外面还竖着无数彩旗,有彩旗就算了,红旗也不是不能忍。但是偏偏那老总有彩旗还不满足,甚至还想让有了小彩旗的彩旗上位,家里的红旗忍不了了,干脆直接下了单子,让老总早点见上帝。 难度不高,不过给的钱不少,红旗的要求就是干净利落,最好让人查不到她身上。 “我记得这个单子也让我接了。”佑果起身将垂落在脸侧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滑白皙的额头,眼镜下的双眸亮着摄人的光。 他舔了舔红润的唇瓣,佑果微笑,“看看谁的动作更快一点好了。” 输光了钱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单子没干的禅院甚尔出了赌场的门,脚步一顿,瞄了眼周围的人群。 有丝寒意一闪而逝,禅院甚尔眯了眯眼,又若无其事地踏出了门。 103 可以攻玉 对禅院甚尔来说,杀人或者杀咒灵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从孔时雨那里拿到今晚的单子后,禅院甚尔也只是看着上面写着的五千万尾款微微地扬了扬眉。 “手笔挺大。”禅院甚尔随意地叠起纸片塞进自己口袋里,黑漆漆的眼里是漫不经心,但是上挑的眼尾却将这种漫不经心装点上了凌厉与冷酷,“为什么这么多?” 孔时雨坐在自己办公椅上双腿搭在一起,姿势很悠闲随意,和话筒说:“花心老公死了,钱不全都是自己的了?” “五千万而已,和能继承的遗产相比只不过是动几根毛。” 禅院甚尔笑了一声,他只是单纯的笑,笑声里并不带有任何情绪在内,“知道了。” 抽出匕首在手掌间随意地翻动,禅院甚尔整个人都潜藏在小巷的阴影中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半长的碎发随意地贴在他的脸侧,将充满戾气的脸遮掩着多出了些许颓废。 “对了,听说接着这个单子的还有另一个人。”孔时雨翻了一下电脑,他顿了顿翻页的手指,眼中兴味盎然,口吻中是若有似无的玩味:“成功率也是百分之百,甚尔,你可能要遇到劲敌了” 靠在墙角的禅院甚尔掏了掏耳朵,哑着声音,“哈?什么玩意儿?” 声音里没有惊愕,只是纯粹的疑问,禅院甚尔完全不在意那个和自己接同一个单子的杀手是谁,反正谁也不可能比他更强。 这种理所当然的暴君似的傲慢让孔时雨无声地笑了两声,而后道:“甚尔,小瞧别人是会倒大霉的。” 禅院甚尔手里乌黑的匕首在他掌心转了一圈,对孔时雨口中的话无动于衷。 “说什么屁话。”禅院甚尔嗤笑,“喝多了?” “喝了一杯。”孔时雨说:“不过我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和禅院甚尔之间都只是中间人和受雇人之间的联系,不过这么多年也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情分在,孔时雨有时还会作为朋友帮禅院甚尔处理一些“家事”,包括禅院甚尔不提醒就不会想起的亲儿子。 “有什么道理?”禅院甚尔冷嘲热讽,“算了,赚钱去了。” 挂断电话,禅院甚尔将匕首插在自己的后腰处,被黑色的短袖包裹着虬结肌肉的身体是最好的遮蔽物,灯红酒绿的街道充斥着喧哗的声响和昏暗迷乱的灯光,禅院甚尔无声地融入人群,就像进入大海的一滴水。 比对过孔时雨手机传输来的男人的照片,禅院甚尔悄无声息地走到目标经常光顾的俱乐部的门口,而目标恰好也在此时揽着一位花枝招展的小姐柔软的腰肢从里面走出来,大腹便便的肚子和油光满面的脸让禅院甚尔很容易在一群人中分辨出他是谁。 目标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正摸着小姐的脸蛋一脸急色,抓着人的手急切地想要将小姐带往附近的酒店,黑暗中注视着目标的禅院甚尔并不心急,杀人这种事情急不来,在禅院家如野兽一般成长出来的他太清楚要怎样蛰伏在黑暗中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所以他很耐心地跟在目标的身后,如同黑暗中追踪猎物的黑豹一般安静且悄无声息。 如他所想的那样,目标一直搂着娇笑着的小姐走到了一处装修暧昧的酒店门前,推门走进酒店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前台开了一间大床房。 攀着酒店的外墙潜入的禅院甚尔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站在天台处看着目标漫不经心地给自己点了根烟,白烟模糊了他冷厉凶蛮的五官,漆黑的眼睛穿过眼前的烟雾睥睨地看着目标的背影,禅院甚尔冷嘲地笑了一声。 硬的起来吗?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禅院甚尔手指弹了弹烟灰,反正死掉之后哪里都会硬,包括那二两肉。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看不起的目标一无所觉,前台开好房间他已经拿着房卡急不可耐地抓着身边的女人朝楼上房间的位置走去,脸颊因为兴奋和欲望开始鼓胀起一阵潮红色。 或许是因为太过着急,搂着女人的目标并没有注意到从拐角走来的正在推车的清洁工,占了大半个搂道的清洁推车好巧不巧地和目标撞了个满怀。 禅院甚尔眯起眼睛,他看着目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过被清洁工眼疾手快地扶好了。 “实在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客人。” 带着帽子的清洁工惶恐不安地鞠躬道歉,手还稳稳地扶着目标的臂膀,但是同目标粗壮肥硕的胳膊相比较,清洁工的手腕手指显得格外纤细脆弱。 被撞了个趔趄的目标不满地挥开了清洁工的手,怒气冲冲地骂了几声,清洁工没敢换嘴,低着头一言不发。身边的小姐用手指摸了摸男人的小腹,在男人耳边娇笑两声后,男人又从怒气冲冲变得神魂颠倒不知所以了,无视了胆怯的清洁工急切地拉着小姐就往房间里走。 因为意外停在楼道中的清洁车又慢悠悠地推动起来,禅院甚尔睨了一眼沉默怯懦的清洁工,将注意力放在了如何从消防通道准确无误地找到男人的房间,直接将目标一刀毙命的方法。 灵巧地攀上外墙的消防通道,禅院甚尔猫一样地无声踏上消防通道的台阶,一步步地沿着外墙的棱沿靠近了目标的房间,不过花费数十秒就已经成功跃进男人酒店房间的阳台。 黑色的匕首已经被他从身后抽出来,腹黑甚尔正要一脚踹开落地窗,房间里却猛然传来一阵女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啊——” 禅院甚尔眉头一皱,亮着昏暗灯光的房间里目标赤身裸体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刚才还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已经惊恐地推开了他裹上衣服跑出了房间:“死人了——” 房间里顿时空无一人,禅院甚尔省去了踢碎落地窗地时间自如地打开门走了进去,毫无波澜地走到男人身边单手把男人翻了个身。 死亡时的痛苦和兴奋在那张被酒肉泡肿的脸上交织起来显得无比狰狞,禅院甚尔俯视着目标狰狞的死状,目光冷漠。   ;看起来像马上风,但是禅院甚尔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 “被抢先了。”禅院甚尔冷冷地想,什么时候? 门外已经传来了闻讯而来的脚步声,禅院甚尔啧了一声,原路离开房间时还在复盘自己从外墙进入目标房间的这段时间会发生的事情。 房门紧闭,不会有人进入,那就是在进房间前就搞定了。 禅院甚尔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地无声,脚步一转绕到酒店出口的必经之路上。 * “死了。”系统说,“那个男的。” “不错。”佑果说,“可以半年不用工作了。” 若无其事地在洗手间里洗了洗手,换了一顶帽子拉好衣服的拉链后佑果就出了酒店大门,周围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酒店里有个男人刚刚死于“马上风”。 霓虹灯下的街道五光十色,佑果脚步轻快,从竖起的衣领中露出带着口罩的半张脸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要回家了。”佑果和系统说话,“明天早晨该做什么饭?” “炸猪排吧。”系统想了一下,“津美纪那孩子喜欢吃。” “还有小惠吧?”佑果说,“那孩子喜欢吃什么?” “牛肉排。”系统想了想幼稚园里的惠吃的最多的东西,“幼稚园午餐的牛肉排每次都会吃光。” “对了,最好是甜的。” 不知不觉已经是称职奶爸的佑果和系统愉快地决定了明天要为津美纪和惠准备的食物,脚步一转佑果就打算朝最近的超市走。 黑暗中的危险悄无声息地靠近,佑果扯了扯衣领,将半张脸又埋回了衣领中。 “危险——” 纯黑色的刀刃险之又险地从佑果的颈边擦过,幸好有衣领遮挡才没有划破血肉,佑果反手打开暗处伸来的手臂,心里嘶了一声:吗的,这肌肉是铁块做的吗? 系统:“他是天与咒缚,把咒力全兑换成肉、体强度了。” 换句话说,就是禅院甚尔是个天生的坦克,还是没有短板的十项全能坦克。 在禅院甚尔这样变态般的武力值下,虽然有系统托管辅助,但佑果还是毫不意外地落于下风,被禅院甚尔卡着脖子砰地抵在深巷中的墙角。 当然,佑果手中的一把□□也确切无误地抵在了禅院甚尔的胸口心脏处。 致命之处都被对方把握在手里的两人脸色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漆黑和琥珀色的眼睛互相对视,谁也没有先开口。 “喂——”盯着佑果被口罩遮挡的脸,禅院甚尔将佑果露在外面的两只琥珀色的眼睛看了半晌,咧着嘴恶劣地笑起来,“你把我的钱搞没了,你要怎么赔我?” 被人卡着命脉的佑果一脸平静,掀起眼皮玩味地朝禅院甚尔勾了勾嘴角,低声道:“先到先得,是你自己迟了。” 禅院甚尔是个野蛮霸道的性格,若非如此也不能在禅院家那种地方长大,他手中的力道收紧,清楚地感觉到掌心里纤细的脖颈传来的脉搏的跳动。 皮肤温软嫩滑,禅院甚尔心说,怎么比女人还滑。 “哦?”禅院甚尔低了低头,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他冷冷道:“先来后到?” 禅院甚尔的人生中没有这个词语的存在,不如说,是禅院家从未真正教过他社会的规则。 从血腥厮杀的丛林中走出来的猛兽怎么可能会驯服在规则之下? 冷厉的杀气在他周身缠绕,佑果却恍若未觉地仰头靠近,透彻的眼眸紧盯着禅院甚尔野性的脸孔,“五千万而已,杀手先生应该不缺这点钱吧?” 轻言细语对禅院甚尔毫无用处,眼眸扫过佑果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就像是在巡视领地的慵懒的狮子。 禅院甚尔扯着嘴角,“不好意思,我挺缺钱的。” 佑果笑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道:“用来赌马吗?” 被说中的禅院甚尔眉目间涌动着戾气,他眯着眼打量着言笑晏晏的佑果,却听到佑果又笑起来说:“我开玩笑而已,不过我也很需要这笔钱哦。” 抵在禅院甚尔胸口上的枪口暧昧地在胸口上滑动,鼓鼓的肌肉线条在月光下清晰无比,佑果舔了舔上颚,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胸不错,他无声地笑起来,够大够弹。 禅院甚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另一只手抓着佑果的发丝强迫性地抬起了他的头,禅院甚尔缓缓逼近,虽然神色慵懒,但佑果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像饿狼一样咬断他的喉咙。 “有意思。”禅院甚尔冷笑一声,“不过就今天为止了。” 佑果沉住气,双手一扭抬腿踹向禅院甚尔的腿间,被攻击这个部位的禅院甚尔下意识松开手,然后被佑果抓住机会如灵巧的蛇一般从他的身边溜了出去。 溜出去之前佑果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不好意思啦,毕竟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 他甚至还意犹未尽地摸了把禅院甚尔的腹肌。 “呦吼。”佑果兴致勃勃地和系统说话,“还是八块!” 系统:……你居然还数了…… 禅院甚尔脸色难看,他再追上佑果也不难,不过口袋里的手机打断了他的脚步,等他再抬起头,佑果已经一溜烟地消失了。 他拿出电话接通,听筒传来孔时雨的声音。 孔时雨的口吻里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甚尔,你输了吧。” 禅院甚尔冷冷道:“闭嘴。” 104 可以攻玉 孔时雨坐在自己位置上挑眉,他听出禅院甚尔口吻里的不爽,饶有兴致地说:“怎么,碰上了?” 禅院甚尔没回答,不过孔时雨何等聪明,很快就猜到禅院甚尔大约已经和对方打了照面,还被人跑了。 他差点没笑出声,不过还是很冷静地说:“没事,我这里还有两个单子,不过钱少一点。” 禅院甚尔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 “不过甚尔,你输的也不算冤。”孔时雨看着资料慢悠悠地说:“单主要的是看上去像意外的自然死亡,你的手法怎么看也不像是意外的自然死亡吧。” 禅院甚尔冷笑:“被人捅死不是意外自然死亡吗?每天有多少人意外被捅死,我的就不算了?” 孔时雨犟不过他,耸耸肩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办的挺好,单主很满意,多打了一千万。” 禅院甚尔:“……”吗的,更不爽了。 白来一场,禅院甚尔靠在墙上又点了一根烟,巷口外救护车的铃声由远及近,被云遮挡的月光模糊地落在禅院甚尔俊美锋利的脸上,将他身上残酷的气息冲淡了些许。 “他是谁。”禅院甚尔说,“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 孔时雨略微讶异地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以为你从来不在意这些?” 禅院甚尔嘴角扯了扯,上面的伤痕有些狰狞,“别管那么多,快说。” 孔时雨很遗憾地开口,“我如果知道就和你说了,可谁让我不知道。” “他入行比你晚两年。”孔时雨絮絮叨叨话说了一堆,“不过业务能力挺强的,虽然接的单子不多,有点挑剔,不过都是难度不小的,成功率和你一样也是百分之百……” 说到百分之百孔时雨又笑了一下,“哦,说错了,你现在不是百分百了。” 禅院甚尔掐灭了烟,没好气地说:“想死吗?” 孔时雨没开玩笑了,禅院甚尔不至于杀他,不过揍他一顿也不会有什么愧疚心,他很早之前就知道禅院甚尔是个恶狼,还是永远填不饱肚子,凶恶成性的恶狼。 “对了。”孔时雨转移话题,调侃道:“听说你又被甩了?” 禅院甚尔满脸无所谓,他早已经忘了自己上个女人是谁,不过他的口味一直很平均,都是胸大腰细屁股翘的,脸不是很重要,毕竟化个妆也没几个丑的。 孔时雨知道他早已经忘光光了,心里无奈,还是提醒道:“别忘了你儿子,阿惠。” 这次禅院甚尔没忘,他抓了把头发,一脸躁郁:“知道了。” 挂断电话,禅院甚尔双手插兜走出小巷,经过周围一个酒吧时脚步顿了顿,然后又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 禅院甚尔像是把自己儿子忘记了一样,一直没有来幼稚园接过惠,他没有接,佑果也没有再打电话,而是主动承担起惠的衣食住行,将本就漂亮的小男孩打扮的和橱窗里的洋娃娃也没什么区别。 到了放学时间,惠如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拉住佑果的手等着被他牵上车去小学接津美纪——最近惠和津美纪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如果不说看起来和亲姐弟也没什么区别——佑果也如常地拉住惠的小手准备离开幼稚园, 园里的女老师却忽然惊讶地高声道:“禅、禅院先生???” 手中的小手微微一僵,佑果垂眼向身侧的惠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惠瘪起的嘴。 他并没有因为见到长时间不见的父亲感到一丝开心,甚至预料到以后都无法在老师家中居住的结果后,惠还升起了十分的难过。 佑果摸摸他的头,温言细语道:“怎么了,惠?知道爸爸来不开心吗?” 惠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超出同龄人的老成,他沉着脸不说话,不过在佑果的目光下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佑果老师。” 其实是有的,只不过惠很懂事地想,就算老师再怎么善良,也不会一直让自己的学生住在自己的家里吧。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来? 惠抬起头看向校门口的男人,禅院甚尔懒散地站在校门口,唇角的伤疤没有给他带来周围人畏惧的目光,反而为那张俊美的脸更增添了两分野性,黑色的短袖穿在禅院甚尔的身上被他饱满的肌肉撑的完满紧绷,凌乱的黑色碎发下深邃无光的眼睛对周围人视若无睹,禅院甚尔气场强大到没有人敢大着胆子接近他。 佑果牵着惠走到禅院甚尔身边,“您好,禅院先生。” 禅院甚尔没看佑果,他对男人,尤其是看上去弱声弱气的男人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只是垂眼看向被佑果牵在身边的惠。 禅院甚尔眼中并没有见到自己儿子的高兴,情绪淡淡,看着惠看了半晌才像是想起来自己儿子长什么样,朝惠说:“哦,是你啊,走了。” 惠对自己不靠谱老爹的态度习以为常,松开紧紧牵着佑果的手,他低着头沉重地跟在禅院甚尔的身后。 又要去哪里,住在什么地方,未来会怎么样,明天能吃什么,又是一连串的未知。 而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未知。 一如既往地跟在禅院甚尔的身后,惠亦步亦趋,身后又传来熟悉的温柔的声音。 “禅院先生,小惠,请等等。” 惠先停下脚步,他回头又些期待地看向佑果,而禅院甚尔之所以停下脚步,则是因为身后不争气的儿子。 “我这里还有今天早晨留下的寿司便当。”佑果蹲下身将包里的餐盒放到惠的手心里,里面是排的整整齐齐的一盒寿司,“我本来 想吃的,不过忙得有些忘记了,所以还是给小惠你吃吧。” 佑果温柔地摸摸惠的发顶,弯起眼睛“晚上不要饿肚子哦,小惠。” 惠抱紧了手中的餐盒,他鼻子有些酸了,那种难言的,让人想要落泪的情感冲刷着他的心脏,惠很小声的说:“谢谢,佑果老师。” 青年闻言笑了笑,他蹲着身子和惠说话,声音轻言细语好不温柔,禅院甚尔只是随意地垂眼扫了一下,清楚地看到自己儿子面前的男老师浅棕发丝下莹白的一截脖颈。 他无声地嗤笑,女人一样。 而后这种熟悉的话让禅院甚尔不由得皱起眉,他忽然凝视打量着站起身的佑果,男老师纯粹干净的脸庞被他看在眼里。 吗的,禅院甚尔心说,怎么这么熟悉? 那天晚上和他干了一架的杀手也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不过眼里锋芒毕露,满是精明,打眼一看就知道满肚子坏水,而现在他面前的这个 男人穿着白衬衫一副干干净净的样子,活像从雪山上溜下来的小白兔。 怎么可能? 禅院甚尔眯起眼睛,冷漠的视线一寸寸地从佑果的上半张脸上搜刮,那天晚上天太黑,他其实没怎么看清那男人的脸,不过那双眼睛记得很清楚。 似乎是被他满含冷意的眼神看愣了,男老师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道:“唔……禅院先生,您有话想和我说吗?” 禅院甚尔眼里涌动着一种古怪的情绪。 一样的琥珀色眼睛,怎么有的人看上去和狐狸一样,有的人看上去就那么又纯又蠢。 禅院甚尔收回视线,无所谓道:“没有。” 他背过身直接走了,惠和佑果挥挥手,然后追上了自己父亲的脚步。 佑果站在原地平静地望着父子两人逐渐消失的身影,然后转过身走到自己的车旁坐了进去。 用眼药水在眼里滴了两滴,佑果捏捏鼻梁,从车里的眼镜盒里拿出自己的银丝边眼镜带上。 禅院甚尔昨晚看到的精明的,充满玩味的眼神突兀又自然地出现在小白兔老师的脸上,指头敲敲方向盘,佑果愉快地哼着歌发动了车。 “怎么这么高兴。”系统问。 “有吗?”佑果说:“哪里看出来的?” 系统:……哪里都很明显好不好。 佑果没逗系统了,他笑了一下,“没什么,感慨一下人家身材练的真不错而已。” 他可太喜欢了。 * 知道自己很喜欢的小弟弟惠已经被他父亲接走这件事津美纪虽然很失落,不过还是很懂事的接受了,和佑果手拉着手逛完超市再一次丰收而归,津美纪开心又有些担忧地问:“舅舅,为什么今天买了好多好贵的东西呀?家里的钱会够吗?” 小小年纪懂得不少,佑果揉了揉津美纪的头,“别担心,舅舅赚的钱够津美纪花一辈子。” 津美纪开心的笑了笑,不过很快又严肃着脸说:“不行,津美纪不要花一辈子舅舅的钱!” 佑果笑笑,问:“那你想花多久?” 津美纪掰着指头数数,“……唔,再花十二年吧,等津美纪成年了就要自己赚钱,给舅舅花。” 佑果一愣,还没说话脑子里的系统已经先一步哭起来了,哭的还很有节奏:“津美纪,乖女儿,爸爸爱你。” 佑果抽了下嘴角,“爱你个头,她说的是我这个舅舅好吗?” 系统:“我和你绑定了,所以我也算。” 佑果哂笑了一下,随系统的便了。 温柔地摸摸津美纪的脑袋,佑果没答应未来,他的未来不确定,怎么好轻易许下诺言。 他只好轻声道:“没事,舅舅愿意给津美纪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本来很开心的脸上充满笑容,在看到家门口站着的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点着烟吞云吐雾的女人,一大一小脸上的笑容便自动收敛起来。 津美纪有些生疏地朝佑果身后站了站,依赖地抓住佑果的衣角,很小声地朝门口的女人喊:“妈,妈妈。” 佑果同样看向门口的女人,虽然有血缘关系,不过佑果的脸上不见热络满是生疏。 “你怎么回来了。”佑果淡淡道:“来看津美纪的吗?” 女人——也就是津 美纪的母亲伏黑佑美有些悻悻地看着佑果和津美纪,漂亮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热络地走上前弯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津美纪,妈妈回来了,你不想我吗?” 津美纪有些僵硬,然后说:“想的……” 其实是不想的,如果没有看到她,津美纪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妈妈。 或许这也是她很亲近疼爱惠的原因,因为他们两个都有一个很不靠谱的父母。 生疏地和女儿说完话,伏黑佑美起身看向自己的佑果,“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伏黑佑美说,“我想陪着津美纪,想陪着她长大。” 系统说:“她骗你的。” 佑果眯着眼打量这个姐姐,他什么也没说,然后扯了一下嘴角。 “很好啊。”佑果微笑起来,“津美纪也会开心的。” 105 可以攻玉 家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区别不大,无非也就是多添一副碗筷的事情。佑果对这个经常性失踪的便宜姐姐回来的事情接受良好,他不是很在意,因为主要是为了津美纪。 津美纪没有父亲,至少要有一个母亲吧? 这是佑果的想法,在某些方面舅舅真的是无法替代母亲的作用的。 伏黑佑美回来是因为什么佑果没有询问,她或许也知道一个常年失踪的人突然回家不好好表现的话会很让人怀疑,所以最近都很安分,倒真像是一位迷途知返开始明白自己身上责任的母亲了。不过虽然伏黑佑美做出一副愧疚的表现,但津美纪始终对伏黑佑美很生疏。但也可以理解,毕竟对一个从小到大在你的人生中都没有出现过几次更没有给你什么温情记忆的母亲,任何人都难以生出什么孺慕之情。 如往常一样将津美纪先送到学校,佑果今天没开车,而是换上自行车朝学校的方向走。 “省点油。”佑果叹气,“油价越来越贵了啊……” 系统:……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白衬衫被掖进蓝色的牛仔裤里,双腿一跨骑在自行车上的佑果青春的好像还在上学的学生,走到半路佑果就看到了一如既往穿着黑色紧身短袖和黑色宽松裤子双手插兜走在路上的禅院甚尔。 走路都像是□□大佬出街的禅院甚尔身后是背着书包亦步亦趋的惠,佑果两脚落地一蹬,叫住了自己的乖学生。 “小惠。”佑果弯起眼睛。 惠惊讶地转过头,看到了自己的老师,很少露出什么笑容的小脸上下意识弯了弯嘴角,惠小声喊:“佑果老师。” 禅院甚尔回头看,眼睛眯了眯,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谁?禅院甚尔从自己脑子里扒了扒,总算在逐渐消失的记忆里找出了一点点佑果的身份信息——他儿子的老师,一个漂亮的不像男人的男人。 禅院甚尔没什么兴趣地移开双眼,视线落在惠的身上。 他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儿子喜欢的很,这点倒是随了老子,喜欢漂亮的。 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 和惠打完招呼的佑果才将注意力放在不远不近正随意站着的禅院甚尔身上,琥珀色的眼睛在清晨的阳光下露出蜜糖一般的色泽,禅院甚尔被晃了一下眼睛。 佑果站起身看向禅院甚尔,他笑了笑,很有礼貌地说:“很少看见禅院先生送惠上学呢。”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不过总感觉阴阳怪气,禅院甚尔盯着那张小白脸看了半晌,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 这小白兔看起来有点怪。 佑果推着车子很自然地跟在禅院甚尔的身边朝幼稚园走,惠被他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被他带着走,省的小孩子自己走路了。 他距离拿捏的很有分寸,不远不近,维持在两个不熟悉的认识的人中间会有的距离,佑果像是随口一问道:“昨晚小惠有好好吃饭吗?” 他没有指名道姓地说主语是谁,禅院甚尔睨了佑果一眼,却发现他是在看自己儿子。 惠沐浴着自己老师的视线很乖巧地回答:“有好好吃。” 佑果笑起来,“那就好,不然我总担心小惠你吃不饱。” 惠之前在佑果那里住过一小段时间,最开始佑果还以为惠只是吃的东西少,最后却在津美纪的告知下发现他是真的没有吃饱,他只是不会主动再去要下一碗。 佑果想到是之前惠寄人篱下的日子带来的结果,他没有点出来,只是在晚上给惠准备的食物多添了一倍。 佑果明明只是在和惠交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禅院甚尔听的清清楚楚,冷漠的表情中带上了一种探究性的玩味。 他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我什么? 禅院甚尔能在变态污糟的禅院家活这么大也不是光凭一身超越常人的体格,该动脑子的时候他也绝不会落于下风。 可是当禅院甚尔试图在佑果的脸上看出什么的时候,却无聊的发现他还是笑的一脸蠢样,刚才的话似乎只是一个老师处于对学生的关心而随口问的话。 信吗? 禅院甚尔不太信,多年锤炼出来的野兽般的直觉将他从必死的境地中解救了无数回,所以禅院甚尔一向凭着直觉做事。 人会撒谎,直觉不会。 禅院甚尔的视线明目张胆不加掩饰,佑果才发现一样顶着禅院甚尔的视线回头看,干净的脸上是纯粹的疑惑,“禅院先生,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禅院甚尔深邃凶厉的五官被光割裂成两半,他表情仍是漫不经心的,“没什么。” 很快就到了幼稚园门口,佑果想将后座上的惠抱下来,禅院甚尔的动作要比他快一点,指节分明的大掌轻而易举地将惠从后座的椅子上抓着后领单手提起放在地上。 随意地就像在摆弄一件物品。 “走吧。”禅院甚尔说。 惠没什么表情,大概是因为被自己这个做什么都很随便的爹随便对待的都习惯了,只有佑果脸上有一道错愕闪过,不过很快恢复平常,和禅院甚尔说了句再见同样打算走进幼稚园。 然后佑果的肩膀就被禅院甚尔捏住了,他力气没有用很大,不过劲很巧,让佑果一时间挣脱不得,佑果下意识想甩手挣脱,不过忍住了。 他现在可是单纯的幼稚园老师,哪里能打得过身经百战的禅院甚尔呢? 然后瘦弱的老师被人高马大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禅院甚尔先生半威胁着避开人群压在墙角。 绿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佑果还带着茫然的脸,禅院甚尔省去废话单刀直入:“你是谁?” 和禅院甚尔那经过风吹雨打显示出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不同,佑果白的像云朵,看上去就是一脸很好欺负的模样,被压在墙边的佑果头发轻轻垂落下来贴在脸颊边,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和慌乱:“禅院先生?” 佑果微微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了,他挣扎着想要挣脱禅院甚尔的桎梏,却发现禅院甚尔的手看似没用什么力气,但是却好像锁链一样坚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是做什么?” 禅院甚尔半信半疑,就算是半疑在他眼里也等于是百分之百的可疑,另一只空闲的手带着杀气迅速地朝佑果的脖子伸去,如果佑果真的是那晚抢了他单子的杀手就应该在下一秒避开,可是禅院甚尔的手指碰到那片皮肤时,佑果脸上仍是困惑和茫然,甚至都没有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面对危险时下意识会绷紧身体的警惕。 禅院甚尔望着手下佑果的眼神沉默了片刻,被掌握着命脉的佑果似乎对周身的危险一无所觉,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说:“唔——禅院先生?” “爸——” 惠的声音在禅院甚尔身后响起,禅院甚尔轻轻地“啧。” 发现自己老师没在身边的惠回头找人却发现自己流氓一样的老父亲压着自己的老师不知道在说什么。 禅院甚尔回头,发现惠正冷淡地看着他,眼里写满的都是“你居然对我老师出手”的凝重复杂。 自己老爹不做人的水准更进步了。 禅院甚尔:…… 松开卡着佑果肩膀的手,禅院甚尔卸去刚才的杀气,又变成放松时的慵懒的大猫模样了。 不咸不淡地朝佑果扯扯嘴角,禅院甚尔松开钳制着佑果的手,口吻随意,“认错人了。” 他甚至都没有说一句不好意思。 直接转身潇洒地离开现场,只留下佑果和惠两个人面面相觑,惠迈着步子走到佑果身边拉住他的手,“老师,你没事吧?” 佑果摸了摸脖子,刚才禅院甚尔指尖落在上面的触感还残留着一些。 佑果回过神,和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惠笑笑,“没什么,惠,你爸爸可能担心我是坏人吧。” 惠不觉得自己看上去就柔弱无害的老师惠是什么坏人,他更倾向于是禅院甚尔自己疑心病重。 难得猜对却被怀疑的禅院甚尔:……儿子白养。 * 因为损失了一个大单,导致自己彻底变成穷光蛋的禅院甚尔从孔时雨手里又多接了两个单子,任务完成后又变成富翁的禅院甚尔毫不意外地改道去先去了赌马场。 几注压下去毫不意外又白干一单的禅院甚尔不爽地咂了一下嘴,从赌马场出来后转头去了酒吧。 五光十色光影迷乱的酒吧中多是红男绿女,禅院甚尔的一身黑在这里并不突出,但是凭着周身呼之欲出的荷尔蒙和俊美野性的外表在这里依然吸引到不少的目光。 角落里端着酒杯眼神迷离正的女人在看到禅院甚尔时眼睛一亮,用手理了理自己柔顺的波浪一般的卷发,她脸上绽放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朝禅院甚尔走去。 “你好。”女人脸上是柔美的笑意,“你经常来这里玩儿吗?” 禅院甚尔毫不意外女人的靠近,他缓慢地为自己点了根烟,点点的红色在他唇边闪烁,禅院甚尔垂眸漫不经心地用周围闪烁着的灯光打量着身边女人的脸和身材,在心里慢悠悠地评价:还算不错。 掐掉已经点燃的烟,禅院甚尔朝女人露出一个慵懒随性的笑。 “不是啊。”禅院甚尔声音沙哑,“来这里逛逛而已。” 他其实没说什么话,但是女人已经为禅院甚尔身上鼓动着的荷尔蒙开始脸红心跳了,抬手撩了一下颈边的棕色长发,女人笑容和婉:“我叫伏黑佑美,你呢?” 一闪而过的闪光灯将伏黑佑美漂亮纯然的脸照的清楚,禅院甚尔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 怎么有点眼熟? 禅院甚尔舌头顶了顶上颚,又想眼熟又怎么样? 他遵照本能的低头,懒懒道:“禅院甚尔。” 106 可以攻玉 伏黑佑美在家里安分地呆了几天就又开始往外跑了,佑果并不意外,习惯外面灯红酒绿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安心地待在生活平淡的家里,更何况伏黑佑美本身就不是什么安定的性格,能在家里安分地待上几天大约也是耗尽了她的耐心,佑果还挺佩服她能坚持这么久的。 她乐意去哪里佑果没有问更没有管,回到家里本来还会有些心虚的伏黑佑美见到佑果无动于衷的模样也就越来越放开了,每天晚上夜归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直到今天晚上她回家打开灯,在玄关跌跌撞撞地踢开脚上踩的高跟鞋。 扶着墙站直身体的伏黑佑美抬头就看到佑果自己一个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带着眼镜的双眸平静的看着她,嘴角带着和往常无二的微笑。 他笑起来仍然是平和安静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伏黑佑美心里却有些发颤,她松开扶着墙的手站直身体,将有些凌乱的发丝理顺,朝沙发上的佑果微微笑了一下,“佑果,你在等我吗?” 佑果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他看着伏黑佑美也没有上去扶一把的打算,只是问:“最近你回来的很晚,津美纪问我了。” 伏黑佑美这两天往外跑的有些勤快,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儿,被佑果这么一提醒才稍稍想起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伏黑佑美笑着说:“哦……我找到了个工作,赚点钱才可以给津美纪买她喜欢的玩具吧?” 佑果视线落在伏黑佑美那身性感的包臀小黑裙上,笑了一下,“不错,那辛苦你了。” “没什么没什么,应该做的。” 伏黑佑美心虚的很,完全没有意识到作为姐姐的自己似乎已经被自己的弟弟压了一头,虽然她确实也找了工作——卖酒也确实是一份工作,只不过赚来的钱绝大部分都被她原样花出去了,严格说来,她现在还是靠自己亲弟弟的工资吃着饭。 “以后回家的声音尽量轻一点吧。”佑果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摘下眼镜,目光又恢复平时的温和无害了,伏黑佑美心下不知不觉地松了一口气。 “津美纪早晨还要上学,晚上睡不好的会影响学习。”佑果从伏黑佑美的身边穿过,落下轻飘飘一句,“对了,姐姐,你知道津美纪喜欢什么玩具吗?” “啊?”伏黑佑美被着问题问的一愣,她对津美纪关心不足,又怎么会知道津美纪会喜欢什么玩具。佑果突然的问话让伏黑佑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才有些犹疑地凭着记忆中津美纪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们会喜欢的东西猜测道:“芭比娃娃吧,还有毛绒玩具?” 佑果微微颔首,没有说不对,只似笑非笑地说:“嗯,你记得给她买。” 佑果抬脚朝自己房间走了,看着自己弟弟背影的伏黑佑美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鬼使神差一般地忽然开口:“我最近交往了一个男人。” 其实伏黑佑美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和禅院甚尔之间是否算得上是交往,不过最近两个人确实会时不时见面,禅院甚尔除了和她说说话之外,也很少会和别的女人交谈,尤其是禅院甚尔对她这种厌恶平淡的人来说,确实有种感官上的刺激感。 禅院甚尔身上笼罩着的迷雾一般的色彩让伏黑佑美很是着迷,爱或许说不上,但确实此刻让她很喜欢。 她甚至打算将禅院甚尔带回家了——即使禅院甚尔有一个孩子,不过她无所谓,因为她也有津美纪。 佑果的脚步因为伏黑佑美的话停下来,他侧脸看去,好像并不在意一样慢吞吞地咬字:“哦……那男人怎么样?” 伏黑佑美一时讪讪,她意识到禅院甚尔以常人,尤其是在她这个继承父母温和绵软性格的弟弟眼中,实在不能算做是一个好男人。 她没敢说实话,只是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唔——他挺不错的。” 不管是外表还是花钱的速度。 伏黑佑美不知道禅院甚尔做什么工作,不过他看起来从没有为钱发愁过,她下意识忽略了禅院甚尔来钱快的活计是犯法的这种可能性。 “你喜欢就好。”佑果朝伏黑佑美笑了一下,“姐姐,你会和他结婚吗?” “不可能。”伏黑佑美下意识回答,她还完全不想让婚姻束缚自己的生活,即使她对禅院甚尔确实很着迷,但是依然没有想过结婚这种可能性。 “好。”佑果淡淡地说:“有时间可以让他来家里坐坐。” 因为他也想亲自看看,他未来的“姐夫”。 * 第二天去幼稚园上班的路上佑果又碰到禅院甚尔了,他刚看着惠走进校门,转身就碰到正准备急匆匆往校门里走的佑果。 干干净净笑起来还有酒窝的老师还记得那天有些凶神恶煞的禅院先生,看到他的时候下意识有些怔忡,不过很快恢复工作时会有的认真和坦然,和禅院甚尔打招呼:“禅院先生,早安。” 禅院甚尔从鼻腔里挤出一句“嗯”,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佑果的脸。 即使时常说记不住男人的脸更记不住男人的名字,不过佑果最近经常在他面前刷新一下脸,所以禅院甚尔到底还是对佑果留下了一些印象。 虽然那印象里多是弱、蠢、傻乎乎和挺漂亮。 原本嗯完就打算走的禅院甚尔大概是被今天灿烂的阳光照的有些眼花,他盯着佑果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是眼熟。 禅院甚尔心想,不对劲,最近总是觉得有人眼熟,不管是面前的佑果,还是不久前认识的女人…… 思绪中断,禅院甚尔登时恍然大悟,扯着嘴角饶有兴致地和佑果说:“你叫什么来着?” 禅院甚尔的口吻很轻佻随意,他倒也不是不尊重佑果,而是单纯的平等的不尊重任何人。 佑果没有因为禅院甚尔随意的态度而生气,一是不值得,二是生气禅院甚尔也不在意,所以干脆免了那股劲儿。 “我叫伏黑佑果。”佑果朝禅院甚尔笑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禅院甚尔很想叼根烟,他也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也只有笑合适了 。 他笑了一下,不咸不淡,带着玩味,伏黑这个姓在他唇舌间滚动了一圈,禅院甚尔眯了眯眼,道:“没事,挺有趣的。”说完,禅院甚尔又说:“你有个姐姐吧?” 佑果在他面前表情很讶异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禅院甚尔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又些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还就这么傻乎乎地认了,连否认都没有。 禅院甚尔心想,呆子。 姐弟两个除了脸没什么相像的地方。 他随意地说,“猜的。” 从佑果身边走过,禅院甚尔又停下来,“再见了,老师。” 他咬字很缓慢清晰,像是故意让佑果听的清清楚楚,临走时禅院甚尔抬手朝佑果随意挥了挥,“迟早会见面的。” 没看佑果的反应,禅院甚尔径直走了,他还有个单子没干呢,赌马场还在召唤他。 佑果看着禅院甚尔的背影直到消失才缓缓地抬脚走进幼稚园里,他的笑容和往常比有些不一样,但是不一样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碰到的女老师和他打招呼,看到佑果脸上的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问:“怎么今天看起来很开心呀?佑果老师?” “是呀。”佑果笑容浅浅,慢悠悠地说:“我姐姐最近找了个男朋友,我这不是替我姐姐开心嘛。” 女老师心说开心是开心的,不过这笑怎么看起来不像你姐姐给你找了个姐夫,倒像是你自己找了个老婆? 她没说,只以为是姐弟两个关系好。 * 坐在赌马场里看马吃草的禅院甚尔把手里的纸丢了,他留着那张纸也没什么用,自己压的马满场吃草就是不会跑,转眼又输个精光的禅院甚尔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习惯了。 身后传来皮鞋踩地的哒哒声,禅院甚尔听都听出来来的人是谁,他身体向后一倒靠在座位上仰头,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孔时雨也在这个时候低头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笑起来。 孔时雨是生意人彬彬有礼的笑,禅院甚尔就是不羁的笑了。 “怎么样,甚尔,赢了吗?”孔时雨在他身边落座,看了眼场里的马。 “哪个是你买的?”孔时雨问,看了看场地里的马指着落后的一匹说:“这个?” 禅院甚尔咧了下嘴,“不是。” 孔时雨愣了一下,不是最后一个,那就是倒数第二了? 他从后到前挨个指了一遍,得到的都是禅院甚尔嘲笑地:“不是。” 最后就留下一匹了,是打头的第一名,孔时雨咂了咂嘴,心说好小子,这逢赌必输的家伙转运了? “那就是第一了。”孔时雨说,“厉害,你压了多少。” 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抬手一指驯马员死活拽不动的趴在那里吃草的马说:“猜错了,那匹才是我买的。” 孔时雨半晌没说出话,盯着吃草的马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的手气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挺出神入化的。” 黑到这种程度,孔时雨都怀疑禅院甚尔上辈子是不是非洲人。 “你挺烦的。”禅院甚尔撇嘴,“找我什么事。” 孔时雨笑了笑,“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说说话?” 禅院甚尔没看他,靠在椅背上,“不行。” 孔时雨哈哈笑了两声,“你最近不是被女人甩了吗?最近没有固定住所吧?你倒是无所谓,别苦了阿惠。” “有什么苦的。”禅院甚尔满脸无所谓,惠比他小时候活的轻松多了,禅院甚尔没觉得哪里苦。 “我这里有个空房子,至少让阿惠有个固定的落脚地。”孔时雨说:“你想来住随时都可以。” 如果是以前禅院甚尔也不会拒绝,不过最近有了新富婆的禅院甚尔没答应孔时雨的话。 “不用。”禅院甚尔翘着腿,单手撑脸,笑容慵懒散漫:“最近新认识了一个女人。” 孔时雨明了,他没有强求,只是说:“你决定就行。”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孔时雨又说,“被赶出来的话还可以和我说。” 禅院甚尔白了他一眼,“少给我乌鸦嘴。” 孔时雨又哈哈笑起来。 * 晚上接了津美纪回家的佑果在门口停下车,牵着津美纪走到家门口输入密码,随着滴滴两声,门锁应声而开。 他走了进去,玄关亮着灯,津美纪换好鞋就欢快地走进客厅,佑果比她慢一点,脚踩上地板,就听到津美纪惊讶的声音:“妈妈?” 佑果走出玄关,客厅完整的视野落进他的眼睛,吊灯没有开,亮了一盏角落里的橘色落地灯,灯光照的整个客厅暗淡不明,不过却把客厅墙角旁站着的两个人照的很清楚。 靠在墙上的是禅院甚尔,宽厚的肩膀上搭着一截细长的手腕,伏黑佑美的手指暧昧地在禅院甚尔脖颈上的皮肤摩挲着,她则踮着脚尖仰头靠近禅院甚尔,脸上带着醉酒的熏红。 伏黑佑美的红唇凑在禅院甚尔脸庞边吐气如兰,禅院甚尔低着头,如翡翠一般的绿眼睛漠然地看着凑在他身边的伏黑佑美,成熟野性的脸庞上是心不在焉的随意。 有人走进来的动静让禅院甚尔避开伏黑佑美凑过来的红唇掀起眼皮看去,毫不意外看到正站在客厅入口表情淡淡的佑果。 他挑了下眉,朝佑果笑起来。 “又见面了。”禅院甚尔半揽着醉醺醺的伏黑佑美的腰,视线却紧紧盯着门口的佑果,从齿关里将那个名字嚼来嚼去,然后吐出来。 “伏黑……佑果。” 107 可以攻玉 禅院甚尔一句“伏黑佑果”把伏黑佑美的酒惊地醒了大半,她猛地抽回放在禅院甚尔肩膀上的手,原本朦胧的视线在看向客厅入口处的佑果时清晰了不少。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和佑果说:“你、你回来了啊,佑果。” 佑果的视线先是落在另一边满脸写着无所谓的禅院甚尔身上,然后缓缓转移到一旁颇有些手足无措的伏黑佑美,弯眼微笑着开口说:“是啊,挺巧的。” 伏黑佑美脸上火辣辣,佑果倒也没说什么,刚才还有些微醺的她一时间酒精有些上头,现在稍微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差点要和禅院甚尔做了什么的伏黑佑美立刻变得有些懊恼后悔了。 虽然现在她和禅院甚尔还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就算发生什么也不应该在这里啊! 不过懊恼到半中间,伏黑佑美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她疑惑地看了看禅院甚尔,又看了看脸色依然很平静的佑果,“你们认识?” 伏黑佑美清楚地听到禅院甚尔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她弟弟的名字,明明在酒吧夜店里时禅院甚尔说过自己很少会记住男人的名字。 半靠在墙角的禅院甚尔双手环胸,带着伤疤的嘴角勾起一个有些坏坏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认识。” 禅院甚尔故意的一样,拉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说:“我儿子的幼稚园老师。” 伏黑佑美好险没说出脏话,她紧紧看向自己的弟弟,而佑果此时也很淡然地回答:“是很巧,禅院先生。” 他看向伏黑佑美说:“他是我学生禅院惠的父亲。” 伏黑佑美:“……” 她愕然地对禅院甚尔说:“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前两天。”禅院甚尔垂眼看了伏黑佑美一眼,绿眼珠里是纯粹的疑惑,“为什么要告诉你,有什么必要吗?” 伏黑佑美:“……”吗的,狗男人。 其实这点也不能都怪禅院甚尔,他对这些事情本来就不回上心,更何况知道佑果是伏黑佑美的弟弟后再见到伏黑佑美时都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他早就抛之脑后忘光光了。 虽然这个所谓的一段时间也不过就是十几个小时而已,但对于禅院甚尔来说已是相当久了。 刚才微醺时气氛烘托而产生的那些暧昧被禅院甚尔破坏的一干二净,伏黑佑美脸有些黑,当然更多的是尴尬,不过她还是撑住了脸上的表情没有垮下来,和佑果解释说:“我今天有些喝醉了,他送我回来。” 禅院甚尔这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会赌也会玩,就是不喝酒。 佑果心想我当然知道,我这个时候回来还正好是系统卡的点呢。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 刚才气氛恰好,伏黑佑美脑子大约也有些糊涂了才对禅院甚尔做出索吻的举动,不过禅院甚尔看起来无所谓,也是佑果恰好回来才让她中止了这一场糊里糊涂的混乱。 不过也多亏佑果,伏黑佑美这才发现禅院甚尔这狗男人根本对她没感觉。 “哦……我也是刚知道。”佑果随之点点头,脸上并没有生出什么怀疑,还浅笑着和禅院甚尔道谢:“辛苦你了,禅院先生。” 这倒奇了怪了,禅院甚尔眯着眼睛看佑果,心里更加觉得佑果这个人有点小问题。 “不过禅院先生在和我的姐姐交往吗?”佑果明知故问地说:“姐夫?” 姐夫这两字轻飘飘地从佑果嘴里说出来,伏黑佑美一脸懵逼,怎么回事,她怎么就有对象了。 虽然刚才那情况挺唬人,但是她和禅院甚尔确实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不是……”伏黑佑美有些急匆匆地开口想要否认,“我和他还没什么关系。” 佑果很讶异的表情:“哦?” 禅院甚尔瞥了一眼伏黑佑美,他还没说话,原本看到禅院甚尔有些害怕所以一直躲在佑果腿后的津美纪稍微探出头来,两颗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高高大大的禅院甚尔半天,然后提高声音大着胆子问:“你是小惠的爸爸吗?” 听到舅舅认识禅院甚尔后津美纪久放松了一些,尤其是听到舅舅说面前这个气势骇人让她有些怕怕的大叔叔是可爱的小弟弟小惠的父亲后,津美纪原本有的一点点害怕也迅速消失了。 禅院甚尔现在才注意到佑果腿边的津美纪,他眉头微扬,“嗯。” 因为弟弟很可爱,所以津美纪面对弟弟口中的父亲也带上了一层滤镜,鼓起勇气问:“小惠现在怎么样呢?叔叔,他有好好吃饭吗?” 虽然只是相处了短短几天,不过津美纪将惠的爱吃的东西记得很清楚,小声地将所有惠爱吃的东西都一字一句地清晰说出来,最后还特意叮嘱:“一定要让小惠好好吃饭呀!” 发现自己还没有一个小女孩了解自己儿子的禅院甚尔:…… 他毫不愧疚的扯 了扯嘴角,说“知道了。” 暂时住在旅店里的惠摸摸鼻子,今天他爹回来的有点晚,他又饿肚子了。 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叹气的惠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在伏黑家正如鱼得水,津美纪很开心地和伏黑佑美说:“妈妈,你和小惠爸爸的关系好吗?” 伏黑佑美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说过一些话,一起喝过酒的关系能说是好的话,那她和禅院甚尔的关系确实是还算好的。 “额,还可以。” 津美纪年纪小,她以为两个人关系好就代表是要在一起了,她还记得佑果和她说过她妈妈最近好像有了新欢,于是有些雀跃地说:“那我以后是不是就有爸爸了?小惠也就是我弟弟了?” 伏黑佑美心说当然不行,禅院甚尔怎么可能是当父亲的好料子,更何况她还没有结婚的心思呢! 正想否认的伏黑佑美低头看到自己女儿那期待的眼神,顿时感觉心脏像被针刺了一下,说不出话了。 随手送伏黑佑美回家的禅院甚尔没想到还能白捡一个女儿,他笑了一下,“你想多了,小姑娘。” 他可没有随便给孩子当爹的爱好。 津美纪顿时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她也不是说多想要个父亲,主要是禅院甚尔自带可以给她当弟弟的惠,所以她才会格外期待。 佑果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弯腰揉揉津美纪的发顶说:“津美纪,如果是因为小惠才想让禅院先生当爸爸,这样是不对的哦。” 津美纪恹恹地嗯了一声。 “这孩子很喜欢小惠所以才这样说。” 安慰好津美纪佑果才和禅院甚尔说话,歉意地笑笑说:“既然都来了,禅院先生要留下来吃顿饭吗?” 正常人应该都会推拒一二来表达一下礼貌,不过这种东西再禅院甚尔身上是不存在的,原本打算离开伏黑家的想法打消了,禅院甚尔坦然地坐下来,“好啊。” 现在他反而像是伏黑家的主人了。 * 在伏黑家吃饱肚子的禅院甚尔临走才想起自己旅店里还不知道有没有饿肚子的惠,不过佑果想的要比他周到许多,再禅院甚尔临走时还特地将两盒做好的寿司交给他。 “里面都是小惠喜欢吃的。”佑果朝禅院甚尔微笑,“禅院先生,记得给他。” 禅院甚尔拿着两盒寿司的动作随意,不过手很稳,他看着盒子里放的整整齐齐的寿司心中哂笑,不过还是懒懒地说:“知道了。” 他转身便走,一点迟疑也没有,好歹还在伏黑家免费蹭了一顿饭,这样子活像一个拔吊无情的渣男。 身后传来佑果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不过很清楚地飘进了禅院甚尔灵敏的耳朵里,“津美纪很喜欢小惠,也许有时间你可以让小惠来家里坐坐。” 禅院甚尔没回答,走的潇洒干脆,佑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才转身回了家。 走在寒风中的禅院甚尔身上唯一的热源就是手里的两盒寿司,黑暗中的两颗绿眼珠不细看还以为是盈盈燃烧着的两盏鬼火,不过他这个人本身就死气沉沉,孔时雨不止一次说他像一具行走的尸体。 禅院甚尔对那些话不甚在意,不过手里的两盒寿司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丝鲜活的活人气,走到半中间的禅院甚尔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刚才在伏黑家吃过的饭一路坐下来消减了不少,禅院甚尔眼睛一眯,落在了手里的寿司身上。 虽然佑果说这是给自己儿子吃的…… 但是哪有老子给小子饿肚子的道理? 禅院甚尔毫不心虚地掀开了一盒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块。 寿司香甜,米饭弹牙,禅院甚尔吃完一块又吃了一块,走到旅店门口,一盒寿司已经被他消灭了一半。 正趴在床上等禅院甚尔的惠听到门打开的动静就回了头,禅院甚尔站在门口挑眉看他,“还没睡啊?” 惠:“……”有这种爹真的很绝望。 肚子恰当地咕咕叫起来,禅院甚尔眼睛看了一眼惠的肚子,把手里的一盒半寿司丢给了惠。 惠习惯地打开盒子吃了一口,味道很熟悉,他呆在原地思考。 “怎么?熟悉吗?”禅院甚尔一屁股坐在床上翘着腿盯着自己儿子看。 惠把嘴里的寿司咽了下去,皱着眉头说:“这个寿司……”味道怎么这么像老师做的。 禅院甚尔看破了他的想法,扯着嘴角笑,“就是你哪个老师做的。” 惠的表情严肃起来,他怀疑他爹去打劫他那个温柔柔弱的漂亮老师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禅院甚尔看见他警惕的眼神嗤笑了一下,“我能吃了他?” 惠垂下眼,默默地又塞了一口。 差不多吧。 108 可以攻玉 孔时雨毫不意外地又在赌场遇到了禅院甚尔。 他一个人占据了一张赌桌,一旁放着的筹码从开始的一堆小山到现在为止已经变成了寥寥数把。 他又成功地将自己从一个富翁输成了穷光蛋。 不过虽然禅院甚尔输了很多,赌场的人却没有什么势利眼,面对禅院甚尔时纷纷拿出最让人如沐春风宾至如归的待遇来招待他。 谁让禅院甚尔这家伙就是个源源不断的金库,不管输了多少,只要再过上七八天,禅院甚尔总是能拿到一大笔钱再次来赌场为各位老板送钱。 这种散财童子怎么可能不招各位赌场老板喜欢? 甚至因为禅院甚尔手气太差,导致赌场的老板都特地嘱咐不用在禅院甚尔桌子上搞老千这种骗术了——就算不搞禅院甚尔也赢不了什么钱。 坐在赌桌旁的禅院甚尔随手夹着根烟,精壮的躯体被黑色的衣裤包裹着,他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周身气质颓废眼神沉沉,被盖住的骰子揭开,毫不意外的让他损失了十万元。 一旁的荷官笑容满面,“禅院先生,还需要帮您下注吗?” 手指间的烟被禅院甚尔放进嘴里,他咬着烟尾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孔时雨恰好在这时出现在他肩上拍了拍,“甚尔。” 禅院甚尔散漫地抬眼朝一旁看去,孔时雨那张脸落进他的眼里,“什么事?” 孔时雨行云流水地坐到他身边,“最近有个活。” 孔时雨朝两旁的荷官和服务生看了一眼,都很有自觉地退下去了。 在赌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里待着的人,很清楚自己能听什么不能听什么。 人都走光了,留下孔时雨和他两个人的真空地带,禅院甚尔没什么反应,随口问:“什么活。” 孔时雨掸了掸袖子,声音很平静,“一个暗杀的单子,目标是个术士。” 禅院甚尔薄唇里飘出几缕白烟,夭夭袅袅地往上飘,修长的手指间还把玩着一块圆圆的筹码在其中转来转去,他脸上此时并没有什么表情,过了半晌才从唇齿间流出一阵轻笑。 笑声里即是讽刺,还有轻蔑。 “我接了。”禅院甚尔说,“多少钱?” 孔时雨道:“因为是术士,所以价格给的很慷慨。”孔时雨朝禅院甚尔伸出了一个指头。 禅院甚尔眼睛扫了一下,对这个数字很满意。 “可以。”禅院甚尔说,“是谁?” 孔时雨没说,“目标的信息一会儿我发到你手机上。” 事情搞得还挺神秘,该不会是什么家族的继承人吧? 禅院甚尔动了动脑子,“御三家的?” 咒术界的御三家赫赫有名,很不巧的,禅院甚尔就出生在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 这样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本能,如果再加上强大的咒术,那禅院甚尔一定可以成为板上钉钉的下一代家主——但他偏偏是个毫无咒力的“废物”,对推崇咒力为尊的禅院家来说,不管你的身体素质有多强大,只要没有咒力,那在禅院家就连狗都不如。 禅院甚尔就是作为一个连狗都不如的“废物”在禅院家长大的。 “嗯。”孔时雨顿 了顿,又说,“姓五条。” 禅院甚尔目光一暗,久远的记忆里,他翻出一个他之前看着很不爽的白毛小鬼。 “五条?”禅院甚尔有些跃跃欲试了,“继承人?” 孔时雨摆摆手,“那倒不是,如果是那个人,恐怕要翻百倍不止,” 禅院甚尔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遗憾地啧了一声。 “是五条分支的一个咒术师,听说能力不错,很得主支的看重,所以这次价格才这么好。”孔时雨简略地说了一通,再多的东西不好在赌场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讲,孔时雨不再说下去了,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最近又遇到一个富婆?怎么样?” 禅院甚尔嘴边的烟已经快燃尽,烟头被他按在烟灰缸里,火苗奄奄一息地被掐灭了。 “没怎么样。”禅院甚尔似笑非笑,“吹了。” 孔时雨很震惊的样子,虽然禅院甚尔不靠谱是个人渣,但是这样帅气的人渣在女人堆里也还是很吃香的,他一直以为禅院甚尔百战不殆,没想到还有折戟沉沙的一天。 虽然两个人是生意关系,不过孔时雨还是十分八卦地问:“为什么?” 禅院甚尔睨了孔时雨一眼,深绿的眼珠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弟弟是幼稚园老师。” 孔时雨:“?”什么玩意儿? 孔时雨:“啊?我不知道,原来你对老师这种职业有什么特殊情结?” 禅院甚尔眼神像看傻逼,“她弟弟是惠的老师,前两天去她家晚上被看到了。” 孔时雨这才明白,“是有点难搞……” 但还是不对劲,孔时雨嘴比脑子快地说:“你不会是被打出来的吧?” “哈。”禅院甚尔笑了,冷笑,“你想想你说的什么话。” 孔时雨干笑了两声,然后又说:“你也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就不干了的人啊?” 按照禅院甚尔不做人的事迹,他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放弃富婆才是最最奇怪的行为。 禅院甚尔抛了一下手里的筹码,表情随意,“哦,对那个女的没兴趣。” 伏黑佑美:……狗男人。 这种理由差不多,孔时雨点点头,但他也同样惊讶禅院甚尔竟然没被对方赶出家门,“看起来那个弟弟性格不错啊。” 禅院甚尔听着孔时雨的话,脑子里忽然闪过佑果那张干干净净温 柔和善的脸。 “呵……”禅院甚尔低笑道,“兔子一样。” * 兔子一样的佑果正在家里围着围裙给津美纪做蛋挞,蛋挞在烤箱里收缩变脆,然后飘出一阵阵甜甜的香味,津美纪闻着味道跑过来,看到刚出炉的蛋挞时立刻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蛋挞中间黄黄的内馅焙烤的恰到好处,表皮上点缀着一两点焦黄,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津美纪忍着烫想要拿一颗尝尝味道,却被佑果拦下来拍了拍手心。 “被烫到就不好了。”佑果说,“会长水泡。” 津美纪是很听佑果的话的,虽然对很想快点吃到香香甜甜的蛋挞,不过她还是乖巧地收回手等蛋挞降到一个合适的温度后再吃。 坐在餐桌椅旁的津美纪摇摇腿,看着 桌上黄澄澄的蛋挞脸上的开心过去,又变成一点点忧郁。 小孩子的忧郁在大人眼中太过明显,佑果解了围裙坐在津美纪对面掐了掐她嫩嫩的小脸蛋,“怎么这个表情?” 津美纪长长地叹了口气,“舅舅,我有点想小惠了。” 惠漂亮又乖巧,津美纪至今对惠念念不忘,更何况还有差一点点就能让禅院甚尔带着惠成为一家人的这件事做前提,津美纪更是觉得可惜的不得了。 “津美纪想见惠吗?”佑果微微笑起来,他能在上班的时候见到惠,所以和不怎么见到惠的津美纪相比不是很着急。 津美纪点点头,指着面前的蛋挞说:“小惠能吃到这个吗?” 佑果心说可能性不大,就禅院甚尔那个健忘症患者,能记得给惠带吃的就不错了,还能记得给惠吃蛋挞? 不过他和津美纪说的是:“没关系,我可以明天把蛋挞带给小惠吃。” 津美纪因此开心一点点了,蛋挞的温度也正当好,津美纪拿了一块吹吹气,放在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滋味很甜,津美纪朝佑果甜甜地笑起来。 第二天佑果带着两三盒蛋挞去上班了,除了给惠带着的一盒,当然也少不了给幼稚园的同事们和孩子们的,不过佑果没有开车,因为伏黑佑美兴致很足地决定自己亲自送津美纪上学,所以车被借给了伏黑佑美开,佑果自己骑着自行车去幼稚园了。 蛋挞盒子被放在自行车筐里,佑果长腿蹬着自行车很潇洒写意,经过十字路口停下来时不少人悄悄看他,佑果表面上不在意,实则心里美滋滋。 不过骑着车子没多久,佑果就遇到了一位让他如临大敌的人——人少的路口有个美少年,白白的头发白白的皮肤白白的眼睫毛,就连脸上带着的小圆墨镜旁看到的眼睛漂亮的天蓝色。 佑果很难不怀疑他其他地方的毛也是白的。 “草。”佑果和系统说,“遇到对手了。” 系统:“……哈?” 佑果脸色凝重,没想到他居然遇到了颜值和他不相上下的美少年!虽然美少年此时正蹲在路口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身上的衣服版型款式也很老土,但是那张被小圆墨镜遮挡脸还是让人不由得目不转睛一直盯着看。 佑果握紧刹车在有气无力的美少年面前停下来,表情担忧:“你还好吗?” 蹲在地上的美少年没精打采地抬头看了一眼佑果,小圆墨镜从他的鼻梁上滑下来,露出那双漂亮的好像天空一般的苍蓝色眼眸。 “你谁?”白毛美少年有点警惕。 佑果愣了一下,心里咋舌。 好看,太好看了,要是表情不那么吊吊的模样更好看。 美少年的脸做这种表情,真的看起来一副欠打的样子。 不过佑果对漂亮的人一向多三分耐心,“我看到你蹲在这里,你没事吧?” 美少年上下打量了佑果一番,大概是觉得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没什么攻击力的人对他没什么威胁,表情就很随意了,甚至随意到十分自来熟地和佑果吐槽起自己千辛万苦跑到这里买的蛋挞居然因为限时发售没有了! “很过分对不对!”白毛美少年义愤填膺。 佑果:“……对对。”唉……他要是个哑巴就完美了。 翘课跑到这里只为了抢蛋挞的五条悟没抢到还饿着肚子,没有甜食补充的他几乎要瘪成一张纸片,尤其还是在无下限术式还在不断地消耗着他精力的情况下。 他没有暴走轰掉一条街都算他很有克制力了! 五条悟还在和随机抓到的佑果喋喋不休,灵敏的五感在下一秒就闻到面前人身上传来的甜甜的香味。 五条悟耸了耸鼻子,凑近佑果扯下墨镜盯着他的脸仔细地嗅来嗅去。 佑果:“……”这是干嘛? 五条悟的眼睛落在佑果自行车前的蛋挞盒子上,他吸了吸鼻子,回头眼神期待地看着佑果,“是蛋挞吗?” 连声音也从一开始的暴躁变得温和起来。 佑果看着五条悟,美少年不说话的时候实在美的不得了,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天使,就算他身上的制服难看的像麻袋,但是穿在他身上也是很上档次的麻袋。 佑果笑了笑,“是蛋挞。” 佑果把一盒蛋挞拿出来给了五条悟,“送给你了。” 五条悟很不客气地打开盒子吃了一块,甜食抚平了五条悟有些暴躁的神经,他眨眨眼,白色的睫毛像羽毛一样抖了抖。 “谢啦……你叫什么?” 佑果又跨上了自行车,上班时间越来越近了,他还赶时间呢,“佑果。” 脚一蹬自行车就往前走了,佑果没回头,反正也不会见面了。 “再见。”他朝身后挥了挥手。 咬着蛋挞的五条悟眯了眯眼,他的再见没被佑果听到。 “啧……我还没说我的名字呢。”五条悟表情有些遗憾。 电话铃声响起,五条悟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喂?” 电话那头是五条家的人,说有名术士被暗杀了。 “哦。”五条悟想了一下那是谁,没想起来。 * 带到幼稚园的蛋挞很快被老师和小孩子们瓜分干净,幸好佑果带了很多,所以再送出去一盒后剩下的分完还能给惠留下几块。 但是以往很早就会到学校的惠今天却没有来。 “这是怎么回事?”佑果问:“惠今天没有来吗?” 幼稚园的其他老师说早晨惠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点感冒,不想传染给同学所以不来了。 佑果没信,如果真是感 冒那也应该是禅院甚尔打才对,怎么可能让惠自己打电话请假? 他想了一下,禅院甚尔没说话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暂时说不了话。 佑果没说出来,一直忍耐到放学,佑果按着禅院甚尔的号码将电话拨了出去,电话铃响了几声后才被人接起来,声音是惠的。 惠嗓子有点哑哑奶奶的,不过状态听起来还不错,“喂?你好。” 佑果听惠的声音还好,有些放心了,“小惠,是我。” 电话那头顿时安静下来,沉默的时间太久,佑果察觉出不对劲,“小惠?” 安静了很久的电话里顿时传来惠压抑的哭腔。 “佑果老师……我爸爸好像要死了。” 109 可以攻玉 佑果骑着车赶去惠说出来的地址时还很淡定,主要是靠系统。 “他真的快死了?”佑果问系统。 系统很冷静,如果禅院甚尔真的濒死它这里会有警报,所以检查了一下禅院甚尔的状况后系统平静的表示:“暂时死不了。” 那佑果就放心了,他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往惠说的地址赶,临到终点时才骑地快了一些,跑到惠说的房间门号敲敲门喊了一声惠的名字后,房间门里的孩子才安心地打开门紧紧抱住了自己老师的怀里。 面对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禅院甚尔,惠能坚持到现在还保持冷静已经实属不易,冷静着一张脸说:“佑果老师,我爸爸他这样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说完,惠又很小声地说:“他是不是要死了?” 小孩子应该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惠对这种事表现的也很冷静,不过佑果仍然从他有些颤抖的手臂中感受到了深层的恐慌。 而惠口中“快要死掉”的父亲禅院甚尔就躺在床上,劲瘦的腰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绷带上面已经被血染成红色,看上去颇为凄惨,可除此之外只看禅院甚尔的脸,除了嘴唇有些苍白,其他地方看上去都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 比起重伤昏迷,他更像是精力耗尽之后陷入沉睡。 佑果拍拍惠的背,走到禅院甚尔的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温度正常,也没有发烧。 佑果又把手放在禅院甚尔鼻息下探了探,呼吸有些微弱,但确实是有的。 “别怕。”佑果松了口气,将有些紧张的惠抱在怀中,“有老师在。” 惠抓着佑果的衣领,暖暖的香味包围了他。他稍微安心下来,靠在佑果的肩上,点点头轻声地,“嗯。” “不要害怕,小惠。” 佑果怜惜地说:“如果你爸爸出事了,老师替他收尸。” 惠:“……好。”感觉有点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先安抚好怀里情绪有些不稳的惠,佑果看着床上仰躺着的禅院甚尔, “这是怎么回事?”佑果问系统:“腰上这么大的伤口,他看上去居然还好?” 系统说:“天与咒缚加强了他的体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本人会减缓呼吸和消耗来保存体力加速愈合伤口。” “哦——”佑果恍然大悟的样子:“没太懂。” 系统:…… 系统没在这个事情上和佑果纠结下去,“你准备把他怎么样?” 禅院甚尔这个样子现在看来是不能将他一直放在旅店房间门里的,不然等到旅店的人打扫时一定会发现血流成河的禅院甚尔,然后禅院甚尔就可以喜提监狱一日游了。 “把他带回家吗?”系统问。 “什么?怎么可能?”佑果很震惊地和系统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把他带回家啊?” 系统:“?不把他带回家你把他放哪里?” 佑果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拿出手机拨打119。 “当然是叫救护车啦。”佑果说,“像我这样柔弱无助的老师,第一反应当然是要叫医生才行。” 系统:一时间门无法反驳…… 打了电话后救护车来的很快,医护呼啦呼啦地冲进旅馆的房间门,然后又抬着床上的禅院甚尔呼啦呼啦地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车上下来个医生问。 “需要有家属陪同。”医生说,“有家属吗?” 佑果把惠的手举高了点,“这个算家属吗?” 医生只当佑果是在开玩笑,干脆把惠和佑果一起带走往最近的医院赶。 救护车的行驶一路平稳,躺在担架上的禅院甚尔连眼皮都没有抖一下,佑果正琢磨着哪路神仙能把禅院甚尔打成这副模样,禅院甚尔口袋里的手机先响起来。 手机系统自带的铃声叮叮当当,佑果沐浴在全车人的目光下表情沉重地从禅院甚尔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在耳边接通。 电话那头是孔时雨的声音,“喂?甚尔?” 禅院甚尔接不了电话,佑果淡定地回复孔时雨,“不好意思,禅院先生现在受伤了,现在正在赶往医院,请问你是他的……” 孔时雨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他强力克制住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先警惕地询问佑果的身份:“你是?” “是惠找的我。”佑果平静答:“我是惠的幼稚园老师。” 孔时雨心说有点耳熟,翻了翻脑子想起来了,这不是禅院甚尔差一点点傍上的富婆弟弟吗? “辛苦你了老师。”孔时雨还是很尊师重道的,笑眯眯道,“甚尔现在情况怎么样?” 佑果看了眼心电图,心电图上显示的禅院甚尔的心跳相当强劲,光看心跳是完全看不出来禅院甚尔是个肚子上开了道口的伤员,佑果便用很担忧的口吻和孔时雨说:“他看起来不太好。肚子上有个很大的伤口。” 三分的伤到了佑果口中显示出八分的危重来,孔时雨略略严 肃起表情,同事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作为中间门人他也不想失去禅院甚尔这么优秀的杀手——毕竟禅院甚尔真的很能挣钱。 “我知道了。”孔时雨说,“可以告诉我是那所医院吗?” 佑果报出医院的名字后孔时雨就挂断了电话。 * 禅院甚尔感觉自己睡了个不错的觉。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床总是抖来抖去的…… 他睁开眼,鼻端是熟悉的消毒水的气味,白花花的天花板让禅院甚尔意识到这里不是他暂住的旅馆,而是医院。 医院……他除了禅院家最不想去的地方。 冷静地端详着周围的情况,检测心跳的机器仍在滴滴滴地发出响声,禅院甚尔不耐地抬手揪开了身上的贴片准备翻身下床时,病房中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丑宝被禅院甚尔从胃中吐了出来,伸进咒灵口中的手已经握住了藏在其中的武器,禅院甚尔正冷冷地评估着将要走进来的人是谁,他要怎样迅速地取走对方的生命时,来人的脸也终于被他看到。 禅院甚尔即将拔出利刃的手在看清佑果的脸时停了下来,他眯了眯眼,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手垂放在身侧。 “怎么是你。” 佑果给禅院甚尔拿医院的病号餐去了,回来就看到昏迷的病人现在清醒地坐在病床上,但是佑果脸上的微笑差点没绷住。 “啊啊啊啊——”佑果瞳孔地震,“禅院甚尔肩膀上那是 什么东西!” 丑丑的如同虫子一样的东西攀附在禅院甚尔德夫肩膀上蠕动,甚至在那张肖似人类的脸上还发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佑果没有仔细听。 “哦。”系统很平静,“那是咒灵。” “……”佑果:“什么鬼?” 系统安静了一下,接着恍然道,“对了,你之前看不见来着。” “前几天刚更新系统,给你加载上能看到咒灵的眼睛了,不用谢哦。” 佑果:……谁想感谢你了!!! 乍一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种诡异生物的佑果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他迅速移开盯着禅院甚尔肩膀上的诡异生物,将注意力专注在禅院甚尔的脸上,提着病号餐强撑着露出微笑说:“禅院先生,你醒啦?” 禅院甚尔环顾四周,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然后他就看到了走在佑果身后正吭哧吭哧推着一个凳子的惠。 惠没发现禅院甚尔正盯着他看,严肃着表情招呼佑果,“老师,你快坐。” 佑果摸了把惠的头,笑眯眯地说:“谢谢小惠。” 禅院甚尔:……这儿子不能要了。 禅院甚尔的存在感太强,惠很快发现自己昏迷的老父亲现在已经清醒起来了,他抬头看了看禅院甚尔,表情很是别扭:“醒了?” 禅院甚尔拉开被子坐到床边,动作里带着狂放不羁的气势,“怎么回事?”他挑了挑眉。 惠的脸上有些心虚,侧过脸没看禅院甚尔,佑果拉着惠的手和禅院甚尔说:“小惠今天没有来学校,我打电话问了情况才知道禅院先生你似乎出了什么意外。” 佑果催眠自己看不到禅院甚尔身体上趴着的咒灵,神色如常地继续道:“我赶到那里就发现禅院先生你躺在床上昏睡不醒,担心你出什么意外我就先联系救护车了。” 禅院甚尔仔细看了看佑果的表情,没有说谎。 “不需要。” 禅院甚尔直接光脚踩在了病房的地板上,他上半身的衣服为了包扎伤口已经被医生剪掉了,白色绷带严严实实地裹着分明的腹肌,完美到没有瑕疵的体魄相当夺人眼球,“我的衣服呢?” 佑果克制了想要多看两眼的想法,平静地说:“医生为了包扎伤口剪掉了。” 禅院甚尔不耐地抓了抓头发,正想着要不直接穿上医院的病号服就走,一旁的佑果神色认真地说:“你是和人火拼 失败了吗?” 禅院甚尔:“?” 他觉得有意思,笑了一下,“火拼?” 禅院甚尔行踪成迷,虽然经常性成为穷光蛋,但是周期性还会变成有钱人,这样行踪诡异钱款来源不定还时不时失踪的状况很难让人不怀疑他在干什么违法乱纪的活动。 尤其是嘴角的一道伤疤和今天腰腹处的伤口,更是让禅院甚尔的职业是黑、道打手的可能性上呈指数型递增。 “如果我说不是呢?”禅院甚尔曲起腿,一副大爷样。 佑果松了口气,“那就好。” 禅院甚尔的病号餐被佑果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他看向禅院甚尔笑起来,笑容温温柔柔,眼里却平静:“要是因为禅院先生的你的事情影响小惠就不好了。” 禅院甚尔:…… 他刚才是不是在阴阳我? 110 可以攻玉 孔时雨找到禅院甚尔病房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已经用白色的被子盖住了脸。 孔时雨一时间愣在原地,手里举着的果篮一时间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站在门口呆了很久。 死了? 孔时雨脸色空白。 他回不过神,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活的像烂泥一样生命却格外顽强的禅院甚尔居然因为五条分家的一个术士就死了? 孔时雨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最后化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他转身又走出了病房到医院门口又买了束白花理了理衣襟端正了面容才重新走进病房。 躺在床上的人还在被被子蒙着脸,孔时雨没有掀开看,而是叹息一声将白花放在床头柜上,沉重道:“甚尔,没想到咱们两个人之间居然是你先走。” “认识你这么多年,虽然你人品烂性格也差,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想说,这么多年,谢谢你。” 孔时雨正伤春悲秋物伤其类缅怀自己死掉的好兄弟,下一秒病房的门被人敲了敲,孔时雨回头看,“死”掉的禅院甚尔正站在门口半靠着门眼神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好像高档大牌。 孔时雨:“?”他看看病床上用被子捂起来的人又看了看身后的禅院甚尔。 孔时雨:“……你没死啊?” 禅院甚尔大步走进来,看样子还活蹦乱跳,别说死了,他绝对还能再战五百年。 “死不了。”禅院甚尔一屁股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两条腿搭在一起撑着脸皮笑肉不笑,“死的那天一定通知你。” “哈哈。”孔时雨干笑两声,手里买的白花扔垃圾桶里,看向病床上拱起来的位置。 “这是谁?” 床上的被子盖的严实,隐约能从曲折的线条中看到是个人形,所以也不怪孔时雨以为病床上躺着的人是禅院甚尔,因为里面真的躺着人。 或许是孔时雨的想法被听到了,被子里的人动了动身体翻了个身总算将埋在被子里的脸全露了出来,棕色的发丝柔顺地贴在脸侧,白皙的侧脸因为压力泛着浅浅的粉。 床上躺着的人正是佑果,他抱着怀里的惠两个人在禅院甚尔的病床上睡的安稳,看清佑果脸的孔时雨啧啧称奇。 “你居然让别人睡你的床?”孔时雨眼神很不对劲。 “医院的床。”禅院甚尔眼神冷冰冰,“不是我的床。” 医院的床是公用的,禅院甚尔这么说也确实没有问题,不过这可是禅院甚尔啊,一个霸道的绝对不能忍受旁人占据自己位置的纯坏蛋,孔时雨全当禅院甚尔在嘴硬,看着床上露出来的半张漂亮脸蛋咂咂嘴道:“你的新欢?” 禅院甚尔简直无法忍耐孔时雨的脑子,想到他居然和这个蠢货一起共事这么久的时间禅院甚尔就感觉一阵窒息。 他捏了捏眉心,咬着牙说:“惠的老师,男的。” 孔时雨一愣,“男的?” 他仔细看了看,刚才惊鸿一瞥没细看,现在仔细看看确实是个男生。 那就更奇怪了,禅院甚尔根本记不住男人的名字,更不用说对方的脸,就算是孔时雨当初也是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让禅院甚尔记住他,现在禅院甚尔倒是记这老师的脸记得清楚,甚至还让人躺他躺过的床上了。 孔时雨顿时有些忿忿,阴阳怪气禅院甚尔,“呵,渣男!” 禅院甚尔:“……?” 没管床上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禅院甚尔和孔时雨两个人离开病房去了医院的天台,黢黑的夜色下两个男人靠着栏杆吞云吐雾,点点红光在两人的手指间闪烁,两个人站在一起三言两语地说着。 “五条家正在找你。”孔时雨说,“收干净尾巴了吗?” 禅院甚尔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弄死他就走了。” 孔时雨明白禅院甚尔什么性格,多说无益,他相信禅院甚尔做事的手段,要不然也不会到今天他还安然无恙,还多了一个“术士杀手”的名号。 只是防患于未然,孔时雨总要多留个心眼,更何况这次还是五条的人。 禅院甚尔懒得提御三家的事情,和孔时雨说:“尾款交了没。” 禅院甚尔说,“尸体照片已经交到他手上了。” 孔时雨朝禅院甚尔晃了晃手机屏幕,“到了,去掉我的部分,剩下的一会儿就到你账上。” “嗯。” 禅院甚尔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深绿色的眼睛远远望着远处深黑色的虚空,他不说话的时候很能唬人,沉默寡言的男人此时隐蔽在黑暗中,指间猩红明灭,他呼出一口白烟,神色怠懒,好像一头负伤的正在苟延残喘野狼。 孔时雨认识禅院甚尔很久了,但是他依然看不懂禅院甚尔有时在想些什么,他忽然安静下来,“在想什么?” 禅院甚尔瞥了他一眼,“没什么 。” 他说:“饿了,明天想吃酱牛肉。” 孔时雨:“……”他吗的,煞风景。 * 天与咒缚造就的强健躯体赋予了禅院甚尔怪物般的愈合力,被五条分家的术士用咒术贯穿的伤口只用了两三天就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禅院甚尔不仅可以出院,甚至绕着医院跑一百圈都不在话下。 当然,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出院当天禅院甚尔还被医院的院长苦苦挽留,谁让禅院甚尔的恢复力太过变态,深感自己看到医学奇迹的院长依依不舍还想再仔细研究一番,结果被禅院甚尔提着领子威胁。 “不想死就让我走。” 嘴角带疤的男人深绿色的眼睛带着饿狼才会有的凶性。 院长也不傻,知道禅院甚尔或许和他隐约知道的另一个世界有关,他瞬间收敛了许多好奇三缄其口,再也不说想研究研究禅院甚尔体质的事情,反而还恭恭敬敬地把禅院甚尔送出了门。 刚出医院门口,禅院甚尔抬眼就看到穿的干干净净的男老师带着一个女孩还有他家的小鬼正蹲在树下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走过去低头一看,树下一排蚂蚁勤勤恳恳地往蚂蚁洞里搬食物。 是惠等不及禅院甚尔,拉着和自己一起等老父亲出院的老师还有津美纪蹲在树下看蚂蚁,顺便还求知若渴地问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幸好有系统,佑果面不改色地都答上来了,还得到惠和津美纪崇敬的眼神,“老师/舅舅,好厉害!” 表面上佑果抿着嘴,得意又矜持地笑和惠说:“老师/舅舅只是看的书比较多而已。”实际上在心里给系统竖大拇指,“多亏你啦!我的统统!” 系统:……能不能要点脸。 站在他们身后的禅院甚尔嘲讽地笑了两声,心说真幼稚,看蚂蚁都这么起劲? 然后禅院甚尔蹲在一边一边看蚂蚁搬东西一边插嘴,还露出嘲讽脸:“就这?有什么好看的?” 惠这才发现自己爹出院了,相比于在佑果面前露出的小孩子会有的天真,在禅院甚尔面前的惠显然表现的要更成熟一些,面无表情地回答:“没什么。” 佑果和惠都直起了身,禅院甚尔默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体。 “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佑果歪头朝禅院甚尔小小,阳光明媚的,“那就好,小惠就交给你了,禅院先生。” 佑果把惠往禅院甚尔的身前推了推,说:“那小惠,明天见。” 他很爽快,反而是津美纪满脸不舍地拉着惠的手。 禅院甚尔在医院的这两天惠被佑果接到了自己家暂住,津美纪因此开心地要蹦上天,结果今天知道自己的弟弟又要离开后,津美纪立刻就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 “为什么小惠不能是我的弟弟呢?”津美纪眼中带泪,“舅舅,我问老师了,老师说两个人组成家庭就可以在一起生活,所以舅舅可以和禅院叔叔在一起吗?我想让小惠当我的弟弟。” 佑果:……宝贝你可真是好样的。 禅院甚尔:…… 惠的眼神也亮起来,他喜欢佑果也喜欢津美纪,不得不说这个提议他非常心动,可是想到自己不做人的爹,惠眼里的光又瞬间熄灭了。 佑果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拉着津美纪和禅院甚尔道歉,“不好意思,禅院先生,小孩子不懂事。” 禅院甚尔“嗯”了一声,垂眼看着津美纪说,“看着懂得挺多。” 佑果捂住津美纪的嘴往后退,和惠说:“明天见,小惠!” 说完就拉着津美纪走了,禅院甚尔看着佑果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背着书包的惠一脸苦大仇深,跟着爹又要过苦日子,他当然伤心,然后就被禅院甚尔拽住脸上的肉晃了晃。 惠怒瞪自己的爹,禅院甚尔哼笑一声,“胖了。” 这是当然的,在佑果那里吃好喝好睡的也好,不胖才是奇怪的事情,惠挣脱禅院甚尔的手揉着脸说:“要去哪里?” 下一个居所还没有确定,禅院甚尔直起腰漫无目的地随处看了看,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佑果离开的方向上。 他想了一下,看向自己儿子:“你老师住哪儿来着?” 惠面露警惕,“你想干嘛?” 禅院甚尔看他防贼一样的眼神心里却不生气,在他眼里惠这点张牙舞抓的凶狠无非是喵咪对着老虎亮爪子,没什么用,只是看着有趣。 他打了个哈欠,流畅的肌肉线条比雕塑还要完美,禅院甚尔懒懒地说:“找你老师。” 禅院甚尔抬头看向树冠,树冠浓密,阳光穿过树梢落下来细碎的光,他眯起眼笑了一下。 “还他医药费。” 111 可以攻玉 虽然禅院甚尔说要还佑果医药费,不过惠本人却并不怎么相信。 他狐疑地看着自己人高马大的老父亲,绿色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怀疑和嫌弃。 都不用说,禅院甚尔都能从惠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怎么可能。” 禅院甚尔挑挑眉,扯着嘴角想,不错,这儿子没白养,真了解他老子。 但即使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禅院甚尔也依然精准拿捏惠的想法。 “和你老师住的挺开心吧。”禅院甚尔眯了眯眼,眼前的惠吃的白白嫩嫩,和他如出一辙的绿眼珠却不像他一样满是成年人会有的世俗,而是充满着愚蠢的清澈。 愚蠢地让禅院甚尔忍不住想,这居然是他的种? 惠闻言脸色一僵,抿着嘴又些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禅院甚尔说这种话的理由。 禅院甚尔居高临下地盯着惠的脑袋顶,咧嘴一笑,“还想住是吧?” 惠没吭气,小大人一样凶凶地看禅院甚尔,禅院甚尔还很愉悦地抬手按住了惠毛毛躁躁的刺猬头使劲揉了揉。 “还想住就听我的。”禅院甚尔眯了眯眼,散漫地说,“走吧。” 禅院甚尔大踏步往前,没有一丝迟疑。 * 禅院甚尔能一直活蹦乱跳到至今,除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武力值,另一个方面就是他的脸皮非常之厚。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辗转于多个富婆之间门当小白脸,还当的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坦然自若,如此顺理成章。 所以打开门发现手里抓着自己儿子衣领站在家门口的禅院甚尔,佑果只是微微一愣。 “禅院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禅院甚尔面不改色,把手上还挣扎着要甩脱老爸束缚的惠向前一丢扔进了佑果怀里,“给你了。” 佑果低头和惠四目相对,“……” 不知道在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惠的眼眶红红,看上去快要气哭了。 禅院甚尔丢完孩子就打算抬脚准备踏入房门,只不过目的没有达成就被抱着惠的佑果拦在门外。 禅院甚尔没说话,散漫地望着佑果,眼神里是:“?” 为什么不让开? 佑果眼里也是:“?” 两个眼中都是问好的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佑果微微笑,“禅院先生……这是我家。” 禅院甚尔眼都没抬,“我知道。” 佑果心说你知道啊,你知道还这么大摇大摆。 “所以,你这是……?”佑果的问题没有问完,禅院甚尔先发制人了,他微微扬着脸,佑果能看到他线条干净利落的下颌,“我无家可归了,因为你。” 佑果指着自己目瞪口呆:“因为我?”怎么就和他有关系了? 禅院甚尔懒懒道,“没错。” 佑果:……你搁这儿碰瓷呢? “因为你我都没和你姐姐谈恋爱。” 禅院甚尔看出了佑果眼中的无语,继续面不改色道:“你要收留我。” 佑果:“……”哈?管他屁事。 明明是请求别人收留,禅院甚尔的 语气却趾高气昂地好像是别人在求他,最最重要的是,禅院甚尔似乎并不为自己这种理直气壮当小白脸一般的发言感到羞耻。 羞耻的只有佑果怀里的惠小朋友,他用手捂着脸将自己埋在老师怀里,几乎不敢抬起头。 “老师,不好意思。”佑果听到惠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佑果深吸了一口气,对于禅院甚尔的性格已经有了一些了解的他没生气,也生不起什么气,只是状似无奈地笑笑:“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禅院先生?” “而且旅店回不去了。”禅院甚尔神色淡淡,那天他满身是血地被救护车抬走的画面给老板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以后都没法在那个旅店落脚了,“如果你没报119,我还可以住在那里。” 佑果:“……” 佑果没有退让,站在门口和禅院甚尔说:“禅院先生,可以去别的酒店。” 禅院甚尔表情无辜地坦然,“没钱。” 禅院甚尔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心虚在,尽管他的户头上刚刚收到几千万的打款。 不过这钱去一趟赌场几个小时就没有了,这对禅院甚尔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没钱了。 佑果虽然心里不信,但是脸上却浮现了一点迟疑,禅院甚尔干脆趁热打铁得寸进尺,“惠想和你在一起。” 这个倒是没有说谎了,佑果怀里的惠表情一僵,随后就变成羞愤难当的模样咬着嘴巴不说话。 禅院甚尔还是很清楚打蛇打七寸这点的,就算佑果没有想让他进门的想法,但是谁让他手里有惠呢? 看在惠的份上,佑果也会让他进门。 事实也果然如禅院甚尔所料的那样,看在惠的份上佑果让他进了门。 “好吧……”佑果微微侧身,给禅院甚尔留出一个供他出入的口,“你先进来吧。” 禅院甚尔嘴角微微一翘,接着又扯平,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伏黑家的房子很大,多住一个成年人也还是绰绰有余,佑果给禅院甚尔选了一间门客房,因为没怎么住过人所以房间门里只有床和床头 柜,一眼看去简单的可以。 不过禅院甚尔虽然脸皮厚,人却不是很挑剔,在他眼中大概能住就行,环境究竟怎么样他不在意,环视一周后淡淡道:“嗯,不错。” 他很满意,但是佑果有必要提醒他房子不是白住的,他站在禅院甚尔身边轻声地叫禅院甚尔的名字。 禅院甚尔微微侧过脸看他,“怎么?” 佑果很小声地说:“你可以住在这里,不过我有一些小小的条件。” 禅院甚尔脸上没什么波动,要是佑果真是不求回报毫无私心地让他住在这里,他反而还要怀疑佑果对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禅院甚尔不知道,佑果还真有——他心想反正大概都是钱,无非是多接两单的生意而已,于是禅院甚尔说:“什么条件。” 他虽然是当过小白脸,不过仍是一个会有回报的小白脸。 禅院甚尔在佑果沉默的时候一直看着佑果的脸,一般说来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眼睛就足够透露出很多信息了,禅院甚尔已经锻炼出了这样的本能,不管是对他有利可图的人还是即将死于他手中的人……眼底的想法都是一览无遗的。 “多少钱?”禅院甚尔忽然问。 “不需要钱。” 而佑果直视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中是纯粹的建议,“请负起作为父亲的责任吧。” “还有,禅院先生会做家务吗?”佑果很诚恳地询问:“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做家务吧,在我不在家的时候。” 禅院甚尔一时间门沉默下来。 良久,他笑了一声,口吻慵懒道:“可以啊。” * 幼稚园的老师这几天发现了一种诡异的现象。 那就是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禅院甚尔先生居然最近天天都会送自己的孩子上学!并且再也没有当初三四个月就换一个女人的情况发生。 当然,如果只说这种现象也还是说不上诡异的,毕竟还不允许人家改邪归正从此以后打算做一个好爸爸吗?主要是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 而那原因在幼稚园的男老师,佑果身上。 禅院甚尔良心发现还是痛改前非都不是让其余老师感觉诡异的原因,主要是禅院甚尔和伏黑佑果,最近都是一起出现又一起离开的。 眼睁睁看着禅院甚尔和佑果一同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个亦步亦趋的小萝卜头禅院惠,在场的老师们皆是大惊失色,不过好歹忍住了想要追问的欲望,只等禅院甚尔走了之后在向佑果一探究竟。 只不过八卦欲旺盛的老师们看向佑果和禅院甚尔时蠢蠢欲动的视线过于明显,禅院甚尔只是漫不经心地向周围扫了一眼,其余老师热烈的想要追寻真相的眼睛就全部败下阵来。 收回视线的禅院甚尔这才看向佑果,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样可以了吧?” 佑果却摇摇头,“这才是第一天而已,甚尔先生,你要坚持下来才行。” 禅院甚尔很想说坚持个屁,他的字典里没有坚持这两个字! 然后他说:“哦。” 佑果眼神很欣慰,像老父亲看已经长大懂事的儿子。 禅院甚尔:……什么奇奇怪怪的描述。 禅院甚尔出现在这里也是有理由的,理由就是佑果一大清早就把他叫醒,笑眯眯地和他说:“甚尔先生,你该送小惠上学啦!” 禅院甚尔:…… 他嘴角微翘,勾起一个血腥的弧度:“你是他的老师吧?” 佑果眨眨眼,“对啊。” 禅院甚尔不知道是佑果没看出来他在生气还是他的神经过于大条,“你直接带他走。”他的口吻又有些不耐。 禅院甚尔本身起床气就重,昨晚还是新的环境新的床,他睡的并不安稳,所以一大清早被佑果叫醒时禅院甚尔没有烦躁地把佑果揍一顿就已经是他忍之又忍的结果了。 然而佑果偏偏迎难而上,他真的看不出来现在禅院甚尔很不耐烦吗?那倒未必,佑果很清楚自己这样做的理由。 他是和禅院甚尔暂时同居,又不是做他的老妈子。 “但是你是小惠的爸爸啊。”佑果无辜地看着禅院甚尔,“甚尔先生,你答应过我的。” 禅院甚尔:……他吗的,后悔了。 已经顺理成章地将称呼换为甚尔的佑果甚至还带着惠一起盯着禅院甚尔看,一个佑果还能抗拒,但是再加上一个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愚蠢的惠,禅院甚尔紧绷的脸皮抽了抽,最后变成一句:“行。” 禅院甚尔出了卧室门,津美纪早早地坐在餐桌上端着一碗粥喝得呼噜呼噜,看到牵着 佑果的惠和表情略带倦怠的禅院甚尔出现时漂亮的小脸上顿时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早上好!舅舅,小惠还有禅院叔叔。” 禅院甚尔听到津美纪的话略有些失神,不过很快恢复了冷淡的表情落座,而佑果同样笑着摸摸津美纪的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早安,津美纪。” 禅院甚尔视线看向一旁的惠,惠刚把眼睛从佑果和津美纪那里收回来,里面的羡慕一览无余,他还悄悄地瞅了一眼禅院甚尔,和他对上视线后就迅速地收了回去。 禅院甚尔垂下眼。 别羡慕,羡慕也没你的份。 时隔不知多久的第一顿早餐,禅院甚尔吃的很快但是很细,细的好像不是在吃一顿简单的早餐,而是在尝什么山珍海味——不,就算是山珍海味也不值禅院甚尔这样严肃,这样认真。 112 可以攻玉 按照孔时雨的估计,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禅院甚尔将刚刚到手的钱在赌场消耗个精光然后给他打电话接单子了。 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星期过去了,现在第三个星期也快要过去了,孔时雨还是没有接到禅院甚尔懒散又不耐烦的催促声:“下个单子什么时候?” 孔时雨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双手托着下巴严肃着表情慢慢地叹了口气:“唉——好寂寞。” 禅院甚尔不给他打电话,那孔时雨就决定自己亲自打个电话看看了,顺便瞧瞧禅院甚尔是不是快死了,要不然怎么会连钱也不赚甚至连通电话也不打。 果然,还是感情淡了对吧? 孔时雨长吁短叹伤春悲秋中,然后手指一动拨通禅院甚尔的电话,他还十分跟随潮流地用上了视频电话——他是很想看看禅院甚尔最近都在忙着些什么的。 视频电话嘟嘟地响了两声,紧接着屏幕里就出现了禅院甚尔略带凶恶表情的俊脸,孔时雨嘴角含笑抬手正要打招呼:“好久不见了……甚尔???” 孔时雨眼睛瞪大,差点没掉下来。 他惊愕的不是别人,正是视频对象禅院甚尔。 一开始面对着镜头的禅院甚尔只能被孔时雨看到他略带不耐的神情,接着手机被放远,孔时雨总算看清禅院甚尔的上半身——禅院甚尔还是常规的黑色紧身短袖,只不过这次有了一点点小惊喜。 他的短袖外还套着一个粉白色的染着猫咪图案的围裙,和他这个周身都萦绕着不好惹气势的人格格不入。 孔时雨瞳孔地震,瞳孔震了又震,下巴都要掉桌子上。 “甚尔,你、你这是??”孔时雨震惊到流畅的日语里都夹杂着韩语的语调了。 禅院甚尔“戚”了一声,看着孔时雨的深绿眼睛微眯起来,虽然穿着猫咪围裙,但是他分明更像趴下来懒散地甩着尾巴的狼。 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流水声,禅院甚尔漠然道:“洗菜,没看见吗?” 孔时雨:…… 孔时雨心说这才是有大问题吧!! 他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甚尔,你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禅院甚尔洗着菜,他连用看白痴的眼神都懒得看孔时雨了,孔时雨现在在他心里已经和傻子画了等号。 “威胁个屁。”禅院甚尔说,“有什么事快说。” 孔时雨略略整了一下心神,让自己从刚才受到暴击后精神恍惚的状态中恢复了一些。 幸好幸好。孔时雨松了口气,虽然禅院甚尔现在穿着围裙贤夫良父一般地洗着菜,但是内里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禅院甚尔! “最近单子有点多……你很久没有和我接单子要工作了。” 孔时雨忍不住看了看禅院甚尔身上的围裙,视线飘来飘去,他都快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了。 “你最近……在做什么?” 禅院甚尔最近生活过于充实,听到孔时雨的话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是啊,他上个单子挣得钱到现在为止一分没花就算了,他居然连自己的第二个家乡赌马场都很久没去了。 不说还好,一说禅院甚尔就有些心痒痒。 “没什么。”禅院甚尔手里动作不停,声音懒洋洋:“吃饭,睡觉,送他上学。” 孔时雨探究地观察着禅院甚尔的身后的背景,干干净净的厨房,摆放的工整又不失烟火气的碗碟锅具,还有亮着的暖融融的橘色灯光。 孔时雨心里升起一种猜测,不过也不是很肯定,“你又找到新富婆了?” 禅院甚尔手里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孔时雨:“呵呵。” 孔时雨心想那看来不是了,但是禅院甚尔这幅样子又实在说不上来,孔时雨纠结半天还是没有猜出个正确答案。 “那到底是为什么?”孔时雨问。 话音刚落,禅院甚尔身后就传来声音,口吻很温吞平和,带着淡淡的笑意道:“甚尔,你洗好了吗?” 禅院甚尔甩甩手上的水,随口道:“没有。” “哦。”那声音又说,“那你好了告诉我。” 禅院甚尔:“嗯。”声音里没有以前的戾气。 孔时雨更震惊了,他信了禅院甚尔没有傍富婆了,因为那声音分明是个男的!!! 孔时雨眼神复杂,“你……换口味了?” 他一时间沉思起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禅院甚尔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吗! 孔时雨痛心疾首。 然后禅院甚尔瞥了他一眼,“怎么,想和我试试?” 孔时雨立刻退避三舍,“不了不了,你开心就好。” 禅院甚尔心道,心情是不错。 “不过……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孔时雨想起刚才禅院甚尔身后传来的声音,越想越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是究竟是谁,孔时雨是完全不记得了。 孔时雨打了个寒战,不会是熟人吧…… 孔时雨觉得熟悉也并非没有原因,他确实见过佑果,也和佑果说过两句话,不过时间久远,他一下子想不起来也情有可原。 禅院甚尔也没想瞒着他,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只是说:“嗯,是那个老师。” 孔时雨脑袋空白了一下,“老师?哪个老师?” 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孔时雨抓住了那个东西的尾巴,很快抽丝剥茧想起了全部。 “阿惠的老师???”孔时雨说:“你之前暧昧的那个女人的弟弟??” 孔时雨其实说的也没什么错,不过禅院甚尔不是很爱听,皱着眉头说:“我和那个女人没关系。” 孔时雨心想重点是这个吗!重点不是你勾搭姐姐不成勾搭人弟弟吗? 看样子还登堂入室,成功的不能再成功了…… 孔时雨知道禅院甚尔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也确实没想到他居然能渣成这个样子,勾搭姐姐不成就换弟弟?这是人干的事情?而且还是每天和阿惠朝夕相处的幼稚园老师! 孔时雨还记得见到佑果时的样子,看上去就乖乖巧巧的是个好人,现在居然被禅院甚尔祸害了。 “畜生啊你……”孔时雨低声骂。 & nbsp;禅院甚尔平静地接受了孔时雨的评价,甚至还笑了笑说:“怎么,还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吧。” 孔时雨无话可说,“你……做个人吧。” “你很烦啊,孔时雨。”禅院甚尔很无所谓,“说完了吗?”孔时雨咳嗽了两声:“没有。” 禅院甚尔淡淡问:“找我什么事?” 孔时雨默了一下,然后说:“最近有个大单子,你能干。” 禅院甚尔甩甩菜叶子上的水珠,说:“多少钱?” 孔时雨道:“一千万。” 禅院甚尔嗤笑一声,“一千万?” 孔时雨接着说:“是美金。” 那确实不便宜。 禅院甚尔心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意兴阑珊起来,因为不去赌场,钱再多对他来说也毫无用处。 “算了。”禅院甚尔道:“不去。” 孔时雨更震惊了,“真的?” “你看我像和你在开玩笑?” 孔时雨安静了一会儿,有些遗憾地说:“那好吧。” “说完了吗?”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说完就挂了。” 孔时雨被禅院甚尔这态度气笑了,他虽然知道禅院甚尔一向没心没肺,但是真的和他面对面相处还是无数次会被禅院甚尔气到。 “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啊。”孔时雨有些假惺惺地说:“你可不要骗了人家一个好男生。” 回答他的是禅院甚尔的挂断通话。 孔时雨:…… “呵。”禅院甚尔冷笑了一声,骗不骗的——他和伏黑佑果到现在为止可什么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又想起孔时雨刚才笑骂他的一句“畜生”,从小到大,在禅院家他听过这样那样的词不下千次,时间久了,他倒觉得做个废物、畜生也确实挺有意思。 “畜生吗……”禅院甚尔口中喃喃自语,本以为麻木的心脏想起过去居然还会感觉到一丝刺痛。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佑果又走了进来。 “什么生?”佑果奇怪地问,“甚尔,你在说什么?” 禅院甚尔回过神,不动声色地端起沥干的生菜:“我说生菜。” * 吃完午饭,小孩子就该午休了,津美纪和惠年纪小本身精力不济,一到中午就会准时犯困,所以佑果自然肩负起了看孩子入睡的任务。 本来他是一起看的,不过今天惠似乎很想和他的老父亲亲近亲近,抓住禅院甚尔的裤腿表情严肃,“佑果老师,我想和我爸爸一起。” 佑果一愣,看惠目光坚定只好说:“ 那好吧。” 然而禅院甚尔嘴角一咧,“我不想。” 惠:……能不能配合一下。 惠抬头盯着自己的老爹半天,禅院甚尔盯得久了笑容变浅,然后随手提溜起了自己儿子的衣领。 “要跟我睡是吧。”禅院甚尔面无表情,“走吧。” 一大一小走进房间,禅院甚尔啪地关上门把惠扔到自己硬邦邦的床上,双手环胸道:“要说什么,说吧。” 惠小大人一样正襟危坐,目光沉重:“老师好像要被我们吃穷了。” 禅院甚尔:“?” 他用目光示意惠继续说下去。 惠慢慢地说他悄悄听到的事情,佑果这几天正在算账,多了一大一小两张嘴其实还好,主要是禅院甚尔的住院费和手术费都是他付的——而且还要时不时接济一下伏黑佑美,所以佑果的存款见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个幼稚园老师,工资再多能有多少呢? 禅院甚尔忽然沉默下来,他以前当小白脸的时候可是没有什么替人省钱的念头的,那都是那些女人自愿给他花钱的,他凭什么要省? 而现在佑果也是自愿的,他大可以和以前一样视而不见,反正佑果善良也是是自愿的,而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渣,本来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感觉愧疚。 于是顶着惠控诉的目光,禅院甚尔扯着嘴角淡淡道:“哦,和我有什么关系?” 惠年纪不大,懂得很多,他很珍惜在佑果这里生活的日子,但是更不愿意让佑果因为他和禅院甚尔感到为难。 “我可以赚钱吗?”惠很认真的问:“我可以给老师赚钱。” 虽然很懂事,但是想法还是有小孩子的天真。 禅院甚尔心想他怎么生了这么个笨蛋,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就算是个笨蛋也是他儿子。 他少有地摸了把惠的脑袋,动作生疏,却有了一点点温情。 “少管闲事。”禅院甚尔说,“睡你的觉。” 惠忧心忡忡地睡着了。 禅院甚尔翘着腿坐在一旁,看着惠的睡脸过了半晌才拿出手机给孔时雨发了个邮件。 「那个单子,我接了。」 孔时雨回他:“?” 禅院甚尔:「别废话。」 孔时雨回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电话就来了:“不是我不给你,是单子刚被人接了。” 禅院甚尔很是霸道:“谁?让他放弃。” 孔时雨有些幸灾乐祸,“也不是谁。”他慢吞吞地说,“就是之前把你的百分百变成百分之九十九的那个人。” 禅院甚尔默了一下,然后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凶残的微笑,“正好。” 他说:“我也想再会会他。” 这是要抢单了,谁先得手谁赢,孔时雨只是中间人,杀手间的争端只要不触及他的利益他都无所谓,所以听禅院甚尔这样说他道:“那好,我通知他一声。” 然后刚看着津美纪睡着的佑果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孔时雨的通知。 【禅院也接了那个单子了,你们两个谁先完成钱就是谁的。】 还附赠一个笑脸。 佑果:…… 草。 113 可以攻玉 禅院甚尔是故意和他接一个单子的。 佑果收到孔时雨的消息时慌乱了一瞬,不过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想了想禅院甚尔这样做的理由,除了之前他提前抢了他单子这种事,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原因了。 “所以禅院甚尔是为了报复我吗?”佑果和系统说。 系统想了想,“大概吧。” 佑果哼了一声:“……小心眼的男人。” 虽然说禅院甚尔小心眼,不过佑果自己也同样是个小心眼的家伙,水平大概和禅院甚尔不分伯仲,所以第二天禅院甚尔顺着最近被练出来的生物钟自然醒来时,面对的就是空荡的,只剩下一碗粥的早餐。 禅院甚尔:“……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吃不吃早餐吧,对禅院甚尔来说没什么所谓,但是原本已经习惯的丰盛早餐突然变成清汤寡水的一碗白粥,这样的落差无异于从富人圈落入贫民窟。 富过之后又乍穷的禅院甚尔看着佑果,想让他给个解释。 佑果端起碗慢慢地喝了一口粥,然后轻叹一口气说,“最近有些拮据,我们应该省点钱了。” 如果是因为经济原因而生活拮据禅院甚尔倒是没什么异议,但是问题是——只有他是一碗白粥,津美纪和惠却还是和原来一样丰盛! 这样明晃晃的偏心让禅院甚尔一时无言,看着佑果慢慢地眯起眼,“哦,为什么惠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公平。禅院甚尔想,太不公平。 顶着自己老爹那颇让人感到压力的视线,惠默默低头把碗埋进碗里吭哧吭哧地吃饭,禅院甚尔被无视的彻底。 禅院甚尔略带不满的话让佑果很是惊讶,表情痛心疾首道。“惠可是四岁的小孩子啊。” 佑果作为幼稚园老师自然是有责任和义务让孩子们吃饱喝足的,毕竟再苦不能苦孩子,所以他说的也很理直气壮:“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应该多吃一点,甚尔,你该多为惠考虑。” 禅院甚尔:……并不想考虑。 “而且甚尔你最近吃的也有点多了吧。”佑果又微笑着送上暴击,“你看你,是不是胖了不少?” 禅院甚尔条件反射想摸自己的肚子,不过忍住了。 他状似低头喝粥,实则盯着自己的腹肌看了看,确实最近运动量减少吃的东西水平也突飞猛进不像之前那样饿了才吃了,原本线条清晰的八块腹肌略略变平了一些。 “所以就这么决定了。”佑果喝完最后一口粥朝禅院甚尔微微一笑,然后施施然起身放碗筷去了。 禅院甚尔总感觉不对劲。 虽然佑果说的真情实意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就是觉得佑果话里有话,还在生气。 所以……禅院甚尔想,他之前是为什么觉得佑果是个软绵绵的兔子? 现在看,分明是一不开心就会咬人的兔子。 禅院甚尔看着佑果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厨房,视线一转落到桌子旁的惠身上,他扯起嘴角毫无抢孩子饭的心虚,筷子一伸夹走了惠盘子里煎好的鸡蛋和香肠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吞进了肚子里。 “那是……”惠嘴一瘪,还没有出声就被禅院甚尔阴沉沉的目光把话堵了回去。 “快点吃饭。”有了一点肉沫填牙缝的禅院甚尔面无表情道,“你想说什么?” 惠:…… 惠:“没什么。” 盯着自己的碗,惠总算将自己对他爹深恶痛绝的视线压了回去。 * 今天也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天朗气清,就是气温有点低。 夜深之后就该睡觉了,佑果看着津美纪和惠乖乖钻进被窝里睡觉,他关掉灯小声地出了房间,然后拿着抹布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桌子。 禅院甚尔恰好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两颗洗干净的红艳艳的苹果。 “给你。”禅院甚尔从佑果身后将苹果抛过去,佑果抬手眼都没抬就流畅地接住了,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脆生生的很甜。 “谢啦。”佑果说了一声,禅院甚尔正要出门,出门时看了一眼佑果,鬼使神差地说:“我出去一趟。” 说完禅院甚尔自己都愣了,只是出个门而已,他似乎并没有必要和佑果说一声。 然而佑果却很自然地接口,“好啊,早点回来。” 禅院甚尔站在一旁半天没有动,佑果察觉他此时状态的古怪,抬眼奇怪的看了禅院甚尔一眼。 “有什么事吗?”佑果问。 禅院甚尔默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禅院甚尔转身就走了,步履匆匆,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他。甚至有鬼追他他或许都不会这么着急,一直到走出了门几百米远的地方,禅院甚尔站在路灯下脸色古怪。 他刚刚为什么会对伏黑佑果多说一句“他出去一趟”? 之前他和那些女人在一起生活时从来都是想走就走,一句话也不会多说的。 禅院甚尔的脸被路灯的光照的一清二楚,脸上的烦躁清晰可见,他摸了摸兜,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 烟草的味道围绕在禅院甚尔的身边,让他有些迟钝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一些,他吸了好几口,看着嘴边的红点越靠越近,终于燃到了头。 抽根烟冷静冷静的禅院甚尔最后还是没想通,有些烦躁地想,管他呢。 看了眼时间,禅院甚尔揪了揪衣领,顶着满脸的烦躁朝目的地走了。 * 禅院甚尔没走多久佑果也出发了,他没和禅院甚尔走同一条路,因为他暂时还不想在禅院甚尔面前掉马。 换了一身装束,佑果扛着狙击枪带了个牢固的面具在目标居住的周围找了个能看到全景的楼顶,他趴在楼顶上等了目标大半天,按着时间估算,大概还有十来分钟就能等到目标到场了。 目标的身份不低,在政府高层那里很有来头,只可惜身居高位却不谋其职,私底下干的事情让人天怒人怨,最后一些受害者忍无可忍,一起集资就是为了干掉他。 佑果解这个单子接的心安理得,瞄准镜对准窗玻璃,虽然房间里灯光昏暗,不过还是能看到一些藏身其中的保镖。 看来目标也知道自己这条命不少人盯着,所以安排了十位数以上的人贴身保卫。 不过花再多钱也是没有用的,佑果眯着眼想,然后把嘴里的冰块换了个位置。 天气太冷,呼出来的气有白烟太明显,所以冷天一般都要嘴里含着块儿冰。 /> 盯着瞄准镜等了目标半晌,佑果还没看到目标,却先一步看到了禅院甚尔。 他似乎也没有隐瞒自己行踪的打算,大摇大摆地进了目标居住的酒店住到了目标的楼下,然后坐在窗户边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手里的长刃。 那把刀的样式过于奇特,佑果没见过,不过禅院甚尔坐窗边吹眼擦刀的样子确实很帅,他没忍住用瞄准镜看了半天,然后瞄准镜里的禅院甚尔忽然抬起眼直直地看了过来。 佑果迅速地移开视线把脑袋从瞄准镜那里移开了。 佑果:…… “系统。”佑果吞了吞口水,“他刚刚是不是在看我?” 系统说:“嗯……怎么不是呢?” 佑果干笑了两声,“哈哈,他离我有几十米吧?他应该看不见我才对。” 系统很久没说话,然后像是默哀一般叹了口气,然后说:“需要我再和你说一遍,他是天与咒缚的体质吗?” 以自身一点咒力都没有为代价换取最顶级的身体素质,禅院甚尔的五感都站到了人类范畴的顶峰,别说几十米,就算上百米他也能精准地在人群中锁定目标。 佑果:“……” “那怎么办吧。”佑果说,“他发现我了。” 系统很无所谓道:“发现就发现吧,他又不能马上来找你。” 目标马上就要回酒店了,禅院甚尔就算速度再快也是人类,所以在干掉目标之前应该不会来找佑果的麻烦。 佑果心想也是,于是安下心,将瞄准镜移开又默默对准了目标的房间。 时间一到,目标准时出现,里三层外三层地被人包围,佑果眯起一只眼,瞄准镜对准目标的脑袋随着目标的动作慢慢移动,扣在扳机附近的手指随时准备蓄力。 目标已经回了酒店房间,换衣服时保镖就离的有些远了,佑果抓住机会轻轻一按,子弹出膛飞一般地朝目标飞去,准星是目标额头的正中心。 不出意外的话佑果的任务就搞定了,然而偏偏就出了意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禅院甚尔手中的长刃直接将佑果的子弹一分为二,还不等目标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禅院甚尔手腕一转,刀代替佑果的子弹捅进了目标的脑子里。 大概是知道佑果在看,禅院甚尔抬头朝佑果的方向看了一眼,朝他远远丢来一个挑衅的微笑。 佑果:“……” “他好幼稚啊。” 系统:“你把嘴里咬碎的冰块咽了再说。” 佑果气哼哼地:“你闭嘴!” 禅院甚尔的动作太过迅速肉眼看居然只剩下一道道残影,其他的保镖来不及反应就被禅院甚尔击倒在地,禅院甚尔又和来时一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酒店。 佑果收了狙击枪匆匆就跑,他有种预感,禅院甚尔下一个找的人就是他。 * 佑果没想到隔了那么远的距离禅院甚尔还能追上来,冷不丁从暗处捅过来的刀划破了佑果的腰,他险险避开才没有让自己肠穿肚烂。 靠在一边的墙上有些无奈地笑笑:“杀手先生,不至于吧?” 禅院甚尔甚至还悠闲地咬着根明明灭灭的烟,猫捉老鼠似的将佑果逗得团团转,倒是没下狠手。 “挺至于的。”禅院甚尔懒懒道:“你让我损失六千万。” 佑果心里恼怒,先到先得的事情怎么能算抢!禅院甚尔也太不讲理! “我不是说了吗。”佑果小心退让,时刻注意脸上的面具别掉下来,“我有两个孩子要养。” 而禅院甚尔也看出他似乎很护着脸上的面具,抬手就朝佑果脸上抓去,“哦,差不多,除了两个小的我还要养个大的。” 佑果:……你放屁!你哪里养了! 一边为禅院甚尔的恬不知耻震惊,佑果一边头一低躲开了禅院甚尔抓向面具的手,商量着说:“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不至于不至于。” 禅院甚尔心想挺至于的,反正被面前这个鬼鬼祟祟躲在面具后面的小白脸抢了单子就很不爽,禅院甚尔倒真想看看后面到底是谁了。 将佑果手反剪在身后,佑果脸被压在墙上,眼睁睁地看着禅院甚尔的手朝他面具伸过来,立刻急中生智道:“我的面具只有我未来的恋人能摘!” 禅院甚尔伸出的手一顿,他迟疑了。 佑果故作冷静,甚至还玩笑道:“不过如果是杀手先生也不是不可以。”他往后靠了靠,脸贴在禅院甚尔肩膀上玩笑着说:“我确实挺喜欢你的……”脸和身材。 带着面具的人微微一笑,皮肤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禅院甚尔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厌恶感。 他应当是很讨厌同陌生人接触的。 他猛地蹙了蹙眉头,然后松开佑果的手说:“滚吧。” 佑果:……你给我等着。 逃出生天的佑果头也不回,禅院甚尔一个人站在黑暗中脸色阴沉沉。 不对劲,太他妈不对劲了。 禅院甚尔掐了烟朝伏黑家迅速地赶回去,他移动的速度是很快的,大概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迅速地赶回了伏黑家。 他推开门,佑果正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抬眼看到脸色漆黑的禅院甚尔有些讶异道:“甚尔?你怎么了?” 禅院甚尔没说话,大步走上前一把扣住佑果的脸凑近看,佑果眨眨眼一脸茫然:“甚尔?” 禅院甚尔视线下移,手掌贴上佑果羊毛衫下腰处的一个位置。 那是刚才他划伤那个戴面具的杀手的地方,然而那里触感平滑,看不出有伤口的痕迹。 佑果红了脸,“你干嘛?” 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别在意。”想多了。 他收回手,坐在佑果身边翘起腿,“看电视吧。” 佑果:“……好哦。” 两个人一言不发看完了电视剧,佑果打了个哈欠说:“我去睡觉了。” 禅院甚尔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佑果回了卧室靠在门上松了口气,然后呲牙咧嘴地捂住了腰。 “吗的。”佑果说:“疼死了。” 他掀起衣服,刚才禅院甚尔摸过的地方平滑无痕,佑果把上面的东西揭了下来。 是系统出品的隐藏伤口的好东西,不过只能用那么一次。 114 可以攻玉 禅院甚尔见了孔时雨一面。 这次倒不是在赌场,而是选了一个人不是很多的餐厅。 选择在餐厅见面也是有理由的,最近佑果做饭都很清淡,别说肉丝了,连肉沫都没有,禅院甚尔感觉再这样下去嘴巴里能淡出个鸟。于是在等孔时雨来之前禅院甚尔就已经轻车熟路地给自己点了一大堆菜,没一会儿盘盘碟碟就摆满了一桌,他吃的不是很快,不过肉眼可见桌上的食物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减下去。 孔时雨来了看到的就是禅院甚尔这仿佛饿了三天三夜的架势,坐在桌对面满目惊愕。 “你这是饿了几天?” 禅院甚尔伸着筷子,闻言瞥了孔时雨一眼,“没有,就是想吃而已。” 这家餐厅禅院甚尔以前经常吃来着,他以前觉得味道不错,所以也没怎么吃腻。不过自从去了佑果那里后禅院甚尔就没来过了,现在时隔一个月再次吃到这家的饭菜,禅院甚尔咀嚼着嘴里的菜,却感觉没滋没味,大不如以前。 筷子撂下,禅院甚尔虽然一言不发,不过脸上却写满了不耐。 孔时雨瞧见随口问了一句:“这又是怎么了?甚尔。” 禅院甚尔说:“味道不对。” 孔时雨咦了一声,和服务生要了双筷子同样夹了几口菜尝尝。 他以前也和禅院甚尔在这里吃过几次,所以对这家店的水平有大致的了解,所以尝过之后孔时雨脸色古怪起来——因为在他看来,这菜和以前都没什么区别。 “和以前一样啊。”孔时雨说,“哪里不对。” 禅院甚尔在某些时候是□□暴君,所以听到孔时雨的反驳后很不爽地盯着他说:“你怀疑我?” 孔时雨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得了,不是饭菜的问题,是人的问题才是。 他放下筷子擦擦嘴,韩国刑警出身的孔时雨为什么变成杀手行当的中间门人这种事没人清楚,不过既然能在这种黑暗的产业里混的风生水起,那就说明孔时雨还是有两把刷子在的,至少在揣摩人心方面,孔时雨还是相当了不起。 “我当然不是怀疑你。”孔时雨微微一笑,“不过嘛,甚尔,你是觉得这菜难吃吗?” 禅院甚尔默了一下,倒也不是难吃,水平摆在那里也不会难吃到什么程度,但是禅院甚尔就是感觉差了点东西,而差的那点东西究竟是什么,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于是禅院甚尔说:“……没有。”他又有些不耐烦了。 孔时雨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在追问下去,而是一转话锋道:“对了,阿惠最近怎么样?” 惠被养的白白胖胖,个子最近都窜了一大截,看他的年纪可以预感到以后他的身高有望超越他爹。只是上涨的体重都是禅院甚尔吃白粥换来的,想到这里禅院甚尔就不免有些恶声恶气。 “肥了。”禅院甚尔冷笑道:“挺能吃。” “是吗?”孔时雨挺惊喜,他也看了看禅院甚尔,随口说:“你看起来也壮了一点。” 宽厚的肩膀和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让禅院甚尔身上充满了性吸引力,孔时雨看人的眼神还是相当精准的,只看禅院甚尔的气色就能看出他最近过的确实不错。 “看来你最近伙食不错。”孔时雨调侃道,“怪不得看不上这里的饭菜了,应该是吃过更好的了。” 虽然孔时雨只是调侃,但谁知道他真的说到了点子上,禅院甚尔眼中涌现一抹古怪,然后很快被他压下来,故作冷脸道:“怎么可能。” 禅院甚尔的嘴比死鸭子的还硬,孔时雨只是笑笑,又问:“不说这个了,你找我什么事?” 禅院甚尔没有必要是不会找孔时雨的,所以孔时雨也相当好奇这次他找自己的理由。 “我要那个面具人的资料。”禅院甚尔也不废话,“你知道他是谁吗?” 孔时雨脸上顿时出现为难的神色,做中间门人有必要替接单的杀手保密信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也确实不知道这两次和禅院甚尔有争端的杀手究竟是谁。 对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身份隐瞒的很好,不管是接受转账的银行户头还是联系方式都统统使用的假信息,而这样保护自己信息的方式才是常态,像禅院甚尔这种无所顾忌的杀手才是少有。 孔时雨只好苦笑着说:“不好意思,甚尔,我确实不知道。” “不过,我很清楚他应该不超过二十四岁。”孔时雨继续说,“他第一次来时只有十八岁,干这行听他说是因为家里有孩子要养。” 这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因为这信息禅院甚尔看对方的身高声音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所以对孔时雨说的信息他只是扯扯嘴角道:“我知道,两个孩子。” 还没等禅院甚尔拔腿走,孔时雨惊愕的声音又响起来:“嗯?怎么是两个?” 禅院甚尔抬眼看向孔时雨,眼睛微微眯起来。 “什么?” 孔时雨抓抓脸,表情无辜道:“他和我说的时候,只有一个孩子啊。” * 禅院甚尔去赌场绕了一圈,赌场的人看见他就笑出了一脸褶子,兴高采烈地将禅院甚尔迎了进去,只等着上了赌桌让禅院甚尔的钱包见底。 结果才玩儿了两轮,以往不夜战到天明就不休息的禅院甚尔却兴致缺缺地停了下来,转着手里圆圆的筹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荷官看禅院甚尔面前的一把筹码看的眼热,小心翼翼地询问:“禅院先生,您这是……” 禅院甚尔回了神,斜睨了荷官一眼,然后丢了几个筹码面无表情地说:“没事,继续。” 钱哗啦哗啦地从自己的口袋流进赌场的口袋,禅院甚尔却没什么表情,好像那都不是自己的钱一样,这样大手笔的样子显然吸引了不少人伫足,有人眼热地想要凑近禅院甚尔和他说话,结果才刚起了头就被禅院甚尔冷冰冰的眼神冻住了。 &nbs p;谁也不知道禅院甚尔会在这里停留多久,不过看以前的样子,在筹码用光之前他应当是不会离开的。 赌场老板脸都快笑烂了,心想多多益善,结果吧,人有时候是不能太开心的。 禅院甚尔口袋里的铃声响了两下,他随手接起。还以为是孔时雨。 “干嘛?”禅院甚尔语气不好,听筒对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很小声地喊了一句:“甚尔?” 禅院甚尔手僵住了,他低头一看,屏幕上是他之前保存下来的号码,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老师。“你在干嘛?”佑果疑惑地问:“那里怎么那么吵?” 禅院甚尔脸皮绷紧,下意识把电话挂断了,挂断后他又盯着手机眉头纠结在一起看了半天,手机像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想不通,他下意识关电话干嘛?他想去哪里都可以,佑果又管不到他。 挂断电话的禅院甚尔把注意力放在赌桌上,随手甩了几个筹码后连结果也没看,剩下的时间门光盯着手机了。 结果刚才还响铃的手机却死一般的安静,禅院甚尔看了又看,脸上的表情更加晦涩难辨,周围的人都感觉到寒气,齐刷刷地退避三舍。有人鼓起勇气想问问怎么了,结果被禅院甚尔看了一眼后冷汗涔涔而下,感觉自己已经死掉一个来回。 盯着手机的禅院甚尔捏着筹码不知道再想什么,他没下注,周围人也不敢催,这幅严肃的样子别人还以为他在考虑什么人生大事。 实际上禅院甚尔只是在想,他怎么还不打电话! 下一刻被禅院甚尔眼神都要盯出一个洞的手机终于响了,禅院甚尔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谁,凝结着冰霜的脸终于化开一点,他等了一会儿才接通电话。 这次不是凶巴巴的“喂”了,禅院甚尔握着手机起身往外走,没人敢拦,最后只听到他握着手机懒懒道:“嗯,刚才手机有问题。” …… “一会儿就回去了。” 听到他说话的人:……你放屁吧! * 禅院甚尔回去的时候步子挺轻快,肉眼可见的愉悦,推门进去时佑果正坐在茶几前握着惠的手写字,而津美纪就坐在旁边写作业。 小孩子手胖乎乎软绵绵握不稳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不太好看,佑果就握着他的笔教惠写字,写出来工工整整,赏心悦目。 看着写出来的字惠开心的嘴巴都要翘到天上,但看到进门的禅院甚尔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快就落了下来。 禅院甚尔扬扬眉,心里冷哼。 “你回来啦,甚尔。”佑果和禅院甚尔笑了一下。 禅院甚尔:“嗯。” 他走上前,像是随手一丢把一张银行卡丢在佑果手里,佑果盯着卡看了一眼,“你这是干嘛?” 禅院甚尔随口说:“还你的钱。” 佑果表情惊愕,他好像完全没有期待过禅院甚尔会还他钱这件事钱哗啦哗啦地从自己的口袋流进赌场的口袋,禅院甚尔却没什么表情,好像那都不是自己的钱一样,这样大手笔的样子显然吸引了不少人伫足,有人眼热地想要凑近禅院甚尔和他说话,结果才刚起了头就被禅院甚尔冷冰冰的眼神冻住了。 谁也不知道禅院甚尔会在这里停留多久,不过看以前的样子,在筹码用光之前他应当是不会离开的。 赌场老板脸都快笑烂了,心想多多益善,结果吧,人有时候是不能太开心的。 禅院甚尔口袋里的铃声响了两下,他随手接起。还以为是孔时雨。 “干嘛?”禅院甚尔语气不好,听筒对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很小声地喊了一句:“甚尔?” 禅院甚尔手僵住了,他低头一看,屏幕上是他之前保存下来的号码,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老师。点半点,佑果从系统那里知道卡里的数额后忍着没亲一口卡,而是欣慰地摸摸惠的头说:“你爸爸终于能吃上肉了。” 惠:其实不给也是可以的。 顶着禅院甚尔的压力惠没敢说,被佑果握着手教写字的时候禅院甚尔凑过来看了一眼惠自己写的字,然后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写的挺烂。” 惠敢怒不敢言,眼圈变红了一圈。 佑果怕孩子气坏,赶紧安抚两句,然后对禅院甚尔说:“你写的就很好看吗?” 禅院甚尔咧嘴一笑。 不巧了,虽然禅院家是个臭不可闻的垃圾场,不过也是个非常会装模作样的垃圾场,至少在让族中的子弟们学习这方面上还是非常一视同仁的。所以童年就算被族里的其他孩子针对过的如同噩梦,但禅院甚尔也照样练出了一手帅气的字。 扯过纸随手抄了两句诗,字迹潇洒狂傲,如同禅院甚尔这个人一样一看就是个刺头。 佑果看的清楚,没法说禅院甚尔字不好看,只好摸摸惠的头安慰:“没事,惠,你再好好练。” “哇。”津美纪也感慨:“禅院叔叔的字真不错。” 惠:…… 惠瘪着嘴抓住笔继续写字了。 四个人坐在一起气氛还不错,不过很快这种氛围就被打破了。 关闭的房门再一次被人打开,伏黑佑美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津美纪,快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 快一个月没见的伏黑佑美再次出现,打扮的光鲜亮丽,她提着几个袋子笑意盈盈踏进门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沙发上的禅院甚尔。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接着惊疑不定地看着禅院甚尔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禅院甚尔嗤笑一声,佑果已经平静地接过了伏黑佑美手里的礼物。 他说:“是我让甚尔住进来的。” 115 可以攻玉 伏黑佑美想不通佑果究竟为什么会让禅院甚尔住进自己家。所以佑果说出时自己自愿让禅院甚尔住进来的这句话之后,伏黑佑美惊愕的眼神就给了佑果。 伏黑佑美:弟弟,你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让她失望的是,佑果不仅没有眨眼,还朝她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 伏黑佑美:…… 或许是因为自己常年不着家,那伏黑佑果做什么决定似乎都与她无关了,伏黑佑美没有在这件事上再说什么,又些悻悻然地闭上嘴,朝禅院甚尔不尴不尬地笑道:“又见面了,甚尔。” 禅院甚尔“嗯”了一声。 为了转移话题,伏黑佑美朝津美纪招招手,把她叫了过来。 伏黑佑美身上的穿戴虽然称不上昂贵,但是价格也不便宜,容光焕发的样子很轻易就让人知道她最近过的应该不错,她身上大包小包的东西不少,里面装着的是多是市面上在售的女孩子会喜欢的玩具,一眼就能看得出她是给津美纪买的。 津美纪见到很久不见的母亲也很开心,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来,伏黑佑美笑容满面地从袋子里拿出玩具塞到津美纪怀里。 “津美纪,你看,这是妈妈给你买的玩具,喜欢吗?” 津美纪看着伏黑佑美手里的玩具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失落了,不过伏黑佑美没有注意到,还在兴致冲冲地给津美纪说自己买的玩具有多贵多好,看上去她比津美纪开心多了。 津美纪没说不喜欢,抱住伏黑佑美放在她怀里的一个玩具露出一个笑容小声地说:“谢谢妈妈。” 沙发上的玩具放在一边堆成一座小山,佑果拦住了兴致高昂的伏黑佑美朝她说:“吃饭了吗?” 伏黑佑美摇摇头。 佑果笑了一下:“先吃点饭吧,东西我收拾起来。” 伏黑佑美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先去吃饭了,离开前还和津美纪说:“津美纪,要好好珍惜哦。” 她转身去了厨房,留下客厅里摆满茶几的玩具,佑果一一把那些东西塞进袋子里准备先放到津美纪的房间,一旁的惠却忽然小声说:“姐姐喜欢的不是解谜探险类的游戏吗?” 禅院甚尔有些意味不明的扯扯嘴角,“呵……” 佑果摸了摸津美纪的头,朝惠说:“是啊,不过这些玩具也不能浪费了。” 说完,佑果又看向禅院甚尔,一改面对孩子时的满面春风,犀利道:“你笑什么?你知道惠喜欢什么玩具吗?” 禅院甚尔很想说我当然知道,然而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自己确实不知道。 禅院甚尔:…… 他咳嗽了两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伏黑佑美这次回来也没有待很久,大概也是因为碰到禅院甚尔觉得尴尬,不过禅院甚尔显然脸皮够厚,撞到伏黑佑美时甚至还能平静地打个招呼。 这个月家里的家务分工一直都是禅院甚尔洗菜佑果做饭,伏黑佑美不知道,进了厨房才发现穿着围裙的禅院甚尔站在洗菜池前洗菜。 她好像见了鬼一样从厨房里退出来,不敢相信地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又走了进去。 禅院甚尔还站在那里,水龙头流着水,禅院甚尔面部表情地叼着烟洗菜,看上去别有一番诡异的风味。 听到声音的禅院甚尔警惕地回头看了眼,发现是伏黑佑美后脸上就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样子。 伏黑佑美视线凝固三秒,直到被盯着的禅院甚尔侧眼看她,语气不耐:“干嘛?” 伏黑佑美如梦初醒,赶紧从厨房里退了出来,正巧撞上身后的佑果。 “佑果,他、他……”伏黑佑美吞吞口水,吓死个人了,禅院甚尔居然还会做家务! “怎么了?” 佑果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伏黑佑美,和厨房里的禅院甚尔说:“快好了吗?” 禅院甚尔脸上的表情不太好,咬着烟说:“快了。” 禅院甚尔轮廓鲜明凌厉,叼着烟的样子更增添几分成熟和野性,结果说完话他表情就僵住了,湿漉漉的手打算把嘴上叼着的烟拿掉。 但是他还是慢了一步,佑果早已经看到他嘴上的烟卷,抬手把他的烟拿走了。 “我说过什么?”佑果板起脸,他做出凶凶的表情时还挺能唬人,不过范畴仅限于八岁以下的小孩子。 禅院甚尔脸上有些不自然,如果要形容大概就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他瞥了一眼佑果手里的烟卷,垂眼说:“不要在厨房抽烟。”禅院甚尔脸色很臭。 “记得啊。”佑果对他的表情视而不见,他可不怕禅院甚尔,“那下一句呢?” 禅院甚尔脸色更臭了,声音咬牙切齿地:“……擦地一个星期。” 佑果把烟丢进垃圾桶,拍拍手笑眯眯地说:“好耶,那就交给你啦。” 禅院甚尔硬邦邦地:“嗯。”眉头皱的能夹死人。 他也没有和佑果据理力争,因为已经失败过了,在口才方面,他确实是不如身为老师的佑果。 伏黑佑美还一脸恍恍惚惚,看着佑果和禅院甚尔的相处模式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 离开厨房的伏黑佑美保持这样的恍惚状态去了客厅,津美纪和惠正拼着桌面上的拼图,伏黑佑美问:“为什么禅院甚尔在洗菜?”语调上扬,一脸困惑。 虽然和禅院甚尔相处的时间并不算久吗,但是伏黑佑美看得出来禅院甚尔不会死那种会乖乖做家务的“好男人”。 津美纪看了自己妈妈一眼,习以为常地说:“是呀,甚尔叔叔一直都做家务的。” 津美纪还掰着手指给自己老妈细说:“倒垃圾,扫地,擦地,洗衣服……这些在甚尔叔叔来了之后都是甚尔叔叔一个人做的。” 伏黑佑美:“……那谁赚钱?”   ;不用津美纪回答,惠一脸严肃地开口了:“老师赚钱,我爸爸做家务。” 伏黑佑美坐在沙发上怀疑人生,很想在此时给自己也来根烟,她心说看不出啊,禅院甚尔,你他娘的还有这种贤妻良母的属性??? 想想以前和禅院甚尔“暧昧”时禅院甚尔那副天上地下老子最吊的模样,再看看此时此刻厨房里穿着围裙洗菜的禅院甚尔,伏黑佑美心里顿时闪过一丝诡异的念头。 他吗的,禅院甚尔该不会是为了佑果才和她说话的吧??? 如果禅院甚尔能听到伏黑佑美心里想的什么应该会说:啊,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后来吃饭的时候伏黑佑美的视线就忍不住一直在禅院甚尔的身上扫来扫去,毫不遮掩的样子让系统提醒佑果:“你姐一直在盯着禅院甚尔看。” 佑果很无所谓:“看呗。” 系统说:“你不怕她对禅院甚尔又感兴趣了?” 佑果眯着眼很安心,“放心吧,佑美现在就是纯粹的思考混乱,发现世界观被刷新而已。” 系统:……是啊,要是它来之前看到禅院甚尔在做家务,它大概也会感觉自己数据紊乱了。 气氛诡异的一顿饭吃完,伏黑佑美在禅院甚尔熟练地去厨房洗碗后跑去找了佑果,“你和禅院甚尔这是……” 佑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伏黑佑美心里那种禅院甚尔变成家庭主夫的错乱感更加强了。 “什么?”佑果说:“我和甚尔怎么了?” 看着佑果一脸纯然的疑惑,伏黑佑美话说半句咽进肚子里,心想大概是她想多了。 “他怎么会来家里?”伏黑佑美问了另一件让她感到奇怪的事情,佑果也没有瞒着她,将过程原原本本地都给伏黑佑美说了。 倒是也说得通,伏黑佑美知道自己弟弟一向是个善心大发的好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一句抱怨也没有的将年纪还小的津美纪抚养长大。 “但是,就算是帮忙也不能一直住下去吧?”伏黑佑美提出疑问,她倒不是介意禅院甚尔的存在,只是禅院甚尔本身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就这样一直住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个事。 “你收留他……不会是因为我吧?”伏黑佑美迟疑地说。 佑果看了眼伏黑佑美,然后笑起来,“姐姐,你真可爱。” 伏黑佑美没懂,不过系统明白佑果的意思,他是觉得伏黑佑美想法天真幼稚的可爱。 只是因为伏黑佑美当然没有必要让禅院甚尔一直住下去,佑果的理由显然不仅仅止于此。 “不是哦。”佑果看向电视机,“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伏黑佑美一愣,下意识道:“为什么?” “谁知道呢?” 佑果笑了笑,表情自然地说:“可能是我喜欢吧。” 从厨房里出来的禅院甚尔拿纸擦了擦手上的水,接着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房子。 他站在院子里,夜色苍茫,夜风裹挟着泥土的气味吹来,禅院甚尔一点也不怕冷,只穿了件薄薄的衣服,仰头看了眼天上冷清的月亮。 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禅院甚尔摸摸口袋下意识想摸出根烟,结果发现口袋里空空荡荡,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的烟应该是被没收了。 咬着舌尖忍下蠢蠢欲动的欲望,禅院甚尔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看不出心情的笑。 他刚才是在想什么来着,说让把烟交出来还真给了。 禅院甚尔发觉自己面对佑果总是怪怪的,尤其是刚才。 佑果和伏黑佑美放轻的谈话声对他这种五感灵敏的人来说听清楚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所以他同样听到了佑果的那句“我喜欢”。 禅院甚尔想事情的时候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伏黑佑美出来同样准备吹吹风,就看到他面无表情盯着虚空看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甚尔。” 禅院甚尔偏过脸看向伏黑佑美,深绿色的眼睛好像看不见底的深潭。 “什么事。” 伏黑佑美被禅院甚尔黑暗中明灭的侧脸闪了一下神,脸上客套的假笑,“最近怎么样?”问完伏黑佑美就发现自己问的是废话了。 禅院甚尔说:“还不错。” 说完两个人就没话可说了,站在一起怪尴尬的,伏黑佑美转身想走,禅院甚尔又叫住她。 “你当初……”禅院甚尔问了下去,“他养津美纪的时候十八岁吧。” 伏黑佑美不知道禅院甚尔提这事的目的是什么,她又些狼狈地偏过脸,不敢看禅院甚尔,“嗯,他刚上大学。” 禅院甚尔好像没看见伏黑佑美如芒刺背的样子,继续平稳道:“你知道他怎么养大你女儿的吗?” 禅院甚尔奇怪很久了,十八岁的伏黑佑果刚上大学,父母去世还没有稳定收入,是怎么一边上学一课也不落地成为优秀毕业生还一边把还是小婴儿时期的津美纪养大的。 伏黑佑美这件事也没仔细想过,也许是逃避,她含糊地说:“他勤工俭学,我也会寄钱。” 但是佑果究竟是在勤什么工俭什么学,伏黑佑美从来没想过,她也完全不知道要把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养大究竟要花多少钱。 丢下孩子出门在外的时候想起来就寄点钱的伏黑佑美也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寄的那点钱只够吃饱饭,根本没有办法把一个孩子健健康康地养大。 “他和你说过自己在做什么工作吗。”禅院甚尔其实想嘲讽伏黑佑美几句,不过他发现自己没什么理由。 因为他也是个和伏黑佑美一样不负责任的父母。 伏黑佑美表情有些空白,垂着头迟疑着说:“佑果……他只和我说他找到一个赚钱很多的工作,再多就没有了。” 禅院甚尔眯了眯眼,心道,什么工作。 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116 可以攻玉 禅院甚尔是个多疑的人。 他的多疑还是“多亏”禅院的辛苦栽培,作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将咒术就是一切的铁律贯彻至今,像禅院甚尔这样天生无咒力的人,是难以在禅院家作为一个“人”活下去的。 一个被视为耻辱的“人”,自然无法在一群自视甚高的咒术师中好好生活,他的多疑也就是在日复一日地被那群“人上人”的欺凌中产生。 善意背后夹杂着低俗下流的算计,怜悯身后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所以他多疑敏感的内心,从很小开始就有迹可循。 他很难控制自己不去从细微处观察佑果的一举一动,就像丛林中埋伏于暗处准备狩猎的猛虎,冷漠尖锐的视线像扫描仪一样一寸寸地扫过佑果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方法他曾经在禅院那所囚笼一般的古宅中使用过无数回,被他盯上的人无论是否天赋强弱,最后都会被他打到奄奄一息,看到他的双眼就会两腿发颤。 然而,禅院甚尔并不希望这样的结果会发生在佑果身上。 佑果对禅院甚尔的目光似乎毫无所觉,抱着一大筐床单走到放在屋外旁的晾衣架旁,阳光打在地上,像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首先,佑果应该有杀手的灵活。 一大筐半湿的床单就像硕大的石头沉沉地坠在洗衣框里,佑果颇为费力地将床单拉平搭在晾衣杆上,随着一阵冷风吹过,湿漉漉的床单被风卷起一角重重地打在佑果脸上。 “啪——” 禅院甚尔:…… 捂着被床单扇了一巴掌的脸,佑果眼中懵然,搞不清楚状况。 阴影处的禅院甚尔心想,很有可能是伪装。 其次是杀手的冷酷。 除了晾床单,还需要去买今天的菜,佑果记着津美纪和惠爱吃的东西,骑着自行车潇潇洒洒地上路了,禅院甚尔同样一路相随,看着佑果和菜市场的大爷大妈和谐地打成一团,成功拿到了今天折价处理的新鲜海鱼和牛肉。 “佑果,下次再来呀!”大妈一脸开心地朝佑果挥手,满脸笑容慈爱。 禅院甚尔:……唔,也不一定要冷酷。 然后是杀手的敏锐。 禅院甚尔等佑果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准备进门时如幽灵一般无声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带着森冷的足以将人冻结的杀气朝佑果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重重向后一拉。 被禅院甚尔偷袭的佑果脚下不稳,下意识向后倒在禅院甚尔的怀里,而他抱着的东西撒了一地。 佑果:…… 禅院甚尔:…… 佑果面无表情很是费解:“甚尔,你这是干什么?” 禅院甚尔升起一股微妙的心虚,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佑果肩膀上的手还紧握着,禅院甚尔顶着佑果疑惑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松开,“刚才看到你肩上有灰。” 佑果看看自己的肩膀,又看向他。 禅院甚尔扯扯嘴角,“哦,看错了。” 佑果心说你可以找一个更差的理由,不过表面上还是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从禅院甚尔怀里站直,佑果视线落在地上的满地狼藉,然后又看向禅院甚尔。 自作自受的禅院甚尔认命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轻车熟路走进厨房开始熟练地择菜洗菜,佑果把买下的海鱼刨干净鳞片挖干净内脏,握着刀开始剔鱼骨。 刀刃和砧板相交发出咚咚咚的声响,禅院甚尔心里一跳,侧过脸瞥了一眼正在剁鱼的佑果,老大一条海鱼□□脆地剁成好几块,禅院甚尔却感觉那把刀不是落在鱼身上。 禅院甚尔沉默下来,虽然以前很多女人骂他冷血无情根本感觉不到旁人的情绪,但是禅院甚尔要说当然不是。 他感觉不到,纯粹是因为不在意罢了。 而他现在则很明显地感觉到佑果糟糕的心情,而罪魁祸首毫无疑问是自己。 鱼剁好了,佑果洗了洗手暂时出了厨房,禅院甚尔把洗净的菜随手放在备菜区,目光随意地扫过砧板上被剁成块的鱼肉。 随意的一眼本该转眼就忘,禅院甚尔的视线却在最后一秒猝然凝固在上面。 仔细看去,剁成块的鱼肉竟然每一块都一样大小,仿佛用尺子丈量过一般精准。 禅院甚尔眯起眼,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给孔时雨打了一个电话。 * 自从上次的单子被禅院甚尔抢走后佑果就没再接过单子了,收到孔时雨消息的佑果盯着上面的消息看了半晌,思考了然后抬手发了一个好。 发完之后短信自动删除,佑果拆了根冰棍塞嘴巴里,舌头冰冰凉,他惬意地眯起眼睛舔了舔上唇。 记住孔时雨那里发来的单子的时间,佑果计算着时间打了个哈欠装作困倦的模样回了卧室,他的不像禅院甚尔一样有咒灵可以用来做武器库,所有东西都被系统存放在它的空间里随时取用。 作为一名冷酷杀手,佑果手上的好东西不少,不过他用的最顺手的还是狙击枪。 有系统在,不说百步穿杨,至少也有个弹无虚发。 躺在床上看了眼时间感觉差不多的佑果翻身下床,从卧室的窗户悄无声息地偷偷溜了出去,夜色深深,佑果落地的声音及近于无,然而躺在房间的床上闭眼假寐的禅院甚尔还是在一瞬间睁开了眼,深绿色的眼眸盯着苍白的天花板,眼中情绪晦涩难辨。 他没有动,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根据孔时雨发来的消息,这次的目标身份特殊,一般出现的时间只在固定的时间段,如果错过时间或者打草惊蛇,那下一次的机会就很难抓到了。 不过佑果擅长等待,选了个不错的地理位置就坐在那里架好枪顺便随手拆了根棒棒糖放在嘴里舔了舔。 /> “目标还有几分钟到?”佑果问系统,“你说了我好准备。” 系统注意了一下时间,和佑果说:“快了,还有两分钟。” 咬碎棒棒糖的佑果把甜腻的糖水咽进肚子里,瞄准镜对准出入口,只等目标出现一颗子弹结束他的生命,系统毫无起伏的机械音给佑果倒计时,“10、9、8……3、2……” 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准备蓄力,安静报数的系统却话锋一转忽然出声警告:“禅院甚尔来了。” “什么?!” 佑果手指一颤,错过了目标出现的那一瞬间露出的破绽,电光火石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禅院甚尔如鬼魅般迅速地贴近地上的佑果,佑果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脑袋向后一仰避开了贴面而来的刀刃。 刀刃重重砸进身后的墙砖中严丝合缝,佑果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随意地抛了抛手里的另一把刀,禅院甚尔朝佑果笑了一下。 “呦,又见面了。” 佑果镇定地回答,“杀手先生,上次的事情我们已经两清了吧?” “是吗?”禅院甚尔虽然还是笑着的,不过声音里却带上了咬牙切齿的痕迹,“我有说两清了吗?” 要不是场合不太合适,佑果真想骂一句禅院甚尔神经病,不过看禅院甚尔这来势汹汹的样子,佑果也意识到这次禅院甚尔绝不像之前一样好对付。 面具下的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打转,佑果挪动着脚步盘算着从什么方向逃跑比较好,禅院甚尔已经看出他的打算踢了一个扫堂腿。 和身经百战的禅院甚尔相比,佑果就算有系统这个高级智能辅助也还是差了一筹,他的狙击枪被禅院甚尔直接砍成两段,佑果盯着七零八落的枪从眼眶里滚出两道泪。 禅院甚尔瞧见了,手下一顿,心里怀疑自己打重了。 “哭什么?” 碎尸的狙击枪被禅院甚尔随意地丢在一边,佑果痛苦面具:“我的枪!!!那很贵的!!!” 禅院甚尔:…… 被禅院甚尔浪费一大笔钱的佑果眼都气红了,对狙击手来说,狙击枪就是他的老婆,禅院甚尔现在在佑果眼中毫无疑问有了杀妻之仇,原本略微颓唐的攻势一瞬间反扑过来,禅院甚尔一时间被佑果踹了好几脚。 腰部被佑果踹地隐隐作痛的禅院甚尔同样打的火气上头,他冷着脸扣住佑果的胳膊用巧劲卸去佑果手上的力道,将佑果背对着他按在墙面上动弹不得。 冰冷的墙面贴着脸,佑果冷的打了一个哆嗦,禅院甚尔垂首靠近佑果,从他的侧脸处闻到一股甜甜的糖果味。 他挑了一下眉,饶有兴致地说:“还有时间吃糖?” 佑果气死了:“你管得着吗你!” 禅院甚尔扯扯嘴角,脸上笑容扩大,看上去诡异又冷酷。 单手紧扣佑果的手腕,禅院甚尔贴在佑果的身后,空出的手探上了佑果面具下露出的红唇。 脸颊被捏疼的佑果被迫张开了嘴唇,禅院甚尔贴在他耳边冷声道:“不吃冰块,改吃糖了?” 禅院甚尔说话的语气很是熟稔,佑果一时怔愣,冷不防那只手覆盖在他的面具上。 察觉到禅院甚尔要摘面具的佑果疾言厉色道:“禅院甚尔!你别忘了摘了我的面具就是我的人!” 禅院甚尔这次的动作却连犹豫都没有,野狼一般的绿眸紧盯着佑果,忽然笑起来。 “你知道我名字啊。”禅院甚尔的声音意味深长。“可以啊。” 佑果:……草。 察觉到禅院甚尔此时堪称暴躁的情绪,佑果心里隐约察觉出禅院甚尔这样做的理由,他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仰头重重一磕磕在禅院甚尔的鼻梁上,禅院甚尔其他地方再坚硬鼻子也是软的,两道血从鼻子里流下来,禅院甚尔双手一松抬手摸去血迹,视线在佑果身上冷凝。 恢复自由的佑果干笑道:“有话好好说嘛,杀手先生。” 禅院甚尔狰狞地笑笑,“行啊,我和你好·好·说·话。” 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在天台上打的不可开交,天台少有人来,上面围起的铁栏杆早就因为风吹日晒腐朽成了脆皮,禅院甚尔被佑果当胸一脚踹飞好几米,巨大的冲力让他撞断了围住天台的铁栏杆向后倒去, 他的身后是万丈深渊,看到禅院甚尔将要自由下落的佑果瞳孔一缩,他和禅院甚尔打得上头但是不代表能看着他去死,于是下意识地向前一扑抓住了禅院甚尔的手腕。 被拉住的禅院甚尔抬眼静静地打量着五指紧抓着他手腕的佑果。 佑果咬着牙,咬紧的牙关使得那截细白的脖颈涨红,隐约显现出皮肤下的青筋。禅院甚尔眼中略有起伏,脸上的暴躁消退了一些,禅院甚尔轻嗤一声:“松手。” 这样的高度对禅院甚尔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佑果抓住他的时候也意识到了,只好讽刺说:“那我现在松手了。”但是佑果还是没松。 禅院甚尔看着精壮,实际上肌肉都是实打实的坚硬,佑果力气不及禅院甚尔,在他手里禅院甚尔沉重地就像一个硕大无比的秤砣,他咬着牙说,“你还不上来?” 禅院甚尔呵了一声,并没有如佑果所想地立刻爬上来,抬手作势要握住天台边缘的手伸向佑果脸上的面具,佑果的面具措不及防被重重地打飞。 夜风卷走了面具,面具后的脸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映入禅院甚尔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带着深沉的怒火瞪着他,禅院甚尔却在里面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银河。 扣住天台边缘的手微微使劲就轻巧地跃上天台,禅院甚尔低头看向喘着粗气的佑果,十指覆在佑果的浅棕色的发间轻轻摩挲。 他笑起来。 “小骗子。” 佑果拍开禅院甚尔的手,冷眼看他。 “疯子。” 117 可以攻玉 没了刚才的针锋相对,丢了老婆掉了马的佑果心力交瘁地靠着墙坐在天台上试图拼好自己破烂的狙击枪。 然而被禅院甚尔用咒具砍成碎片的狙击枪再也无法恢复原状,佑果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伸腿踹了一下坐在一边的禅院甚尔的大腿。 硬邦邦的大腿肌肉坚硬的如同岩石,佑果踹的脚疼,脚腕还被禅院甚尔握住动弹不得 禅院甚尔的手常年握刀手中满是厚茧,粗糙的掌心抓着佑果的脚腕重重地摩擦了一下,佑果白皙的皮肤很快就在这样的力道下被擦出一抹嫣红。 佑果试图挣脱却发现自己挣脱不了,干脆摆烂一动不动,一脸忧伤地捧着自己狙击枪的残尸苦哈哈地掉了两颗眼泪。 禅院甚尔没了刚才的凶厉之色,猫一样地用爪子时不时撩拨一下身边的佑果,佑果心里还生气,避开禅院甚尔伸来的手恶狠狠地:“别碰我。” 只是这样的表情配上干净的脸蛋着实没有什么威慑力,禅院甚尔眉峰一挑,淡淡道:“生气了?” 佑果心说你看不出来吗?抽了抽还被禅院甚尔握在手里的脚腕,佑果把手里的枪支碎片丢到禅院甚尔身边,“你说吧,怎么办?” 禅院甚尔看着那堆碎片笑了一下,“你的枪不行,还要怪我吗?” 狙击枪作为男人的浪漫怎么能忍受禅院甚尔这样的侮辱,佑果拔高声音差点骂脏话“我花了两百多万定做的!”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地抛了一下手里的咒具,和佑果说:“我的一亿。” 佑果:……怎么还比起来了。 和禅院甚尔的武器相比佑果枪的价格确实小巫见大巫,佑果心里憋气,闭上嘴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悻悻道:“你什么时候确定我身份的。” 禅院甚尔随意道:“不确定,只是试探。” “不过发现你消失,我就确定了。” 禅院甚尔的五感何其敏锐,他如果着重注意佑果的动向,佑果的行迹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佑果勃然大怒,“那你还打那么重!” 佑果还记得不久前让他脊背生寒的那把刀,但凡他躲的没那么及时,但凡禅院甚尔甩出的力道再精准一点,他破相的结果是绝对跑不掉的。 佑果生气的点禅院甚尔不是不懂,眯着眼看了佑果几秒,禅院甚尔嘴角弯起冷冷地说:“你确定要和我争论这个?” 想起刚才一脚把禅院甚尔踹下楼还有把他的鼻子撞出血的事迹,佑果一默,“那就两清?” 禅院甚尔同意了,两个人吹了半天夜风,深沉的夜幕在此刻落下了纷飞的白色雪片。 雪花慢悠悠地落在佑果鼻尖被体温蒸发,佑果眼前一亮,仰头看着纷纷而下的雪花语调上扬:“下雪了!” 这点事都值得佑果开心,禅院甚尔虽然心里这么想,嘴角却因为佑果的表情向上扬了扬。 笑完禅院甚尔脸就僵住了,捏着眉心想怎么自己也变幼稚起来。 幸好佑果不知道禅院甚尔心里想什么,不然又要踹他两脚。 今天的雪是初雪,佑果哈了口气,脸被低温冻的通红,佑果收拾收拾地上破烂的狙击枪零件,和坐在一边一动不动的禅院甚尔说:“走了,回家。” 禅院甚尔手在地上一撑直起了身体,“嗯。” 两个人并肩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路灯照亮回家的路,禅院甚尔和佑果的头发上落满了雪花,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佑果就是先去惠和津美纪的房间看了一眼。 两个孩子睡得很香,津美纪还咂吧咂吧嘴,小声地说着梦话。 他们两个人念叨雪天很久了,明天一早醒来应该会获得很大的惊喜,佑果没吵醒两人,小声地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和他这个挂名父亲相比,禅院甚尔这个血缘上的亲爹不负责任多了,看着佑果出来还很无所谓地说:“有必要吗?” 佑果心说本来是没有那个必要的,不过鉴于有你这个爹的前车之鉴,没有必要也变得很有必要了。 “你很喜欢惠。”禅院甚尔淡淡地说:“他也更喜欢你。” 佑果无语地看了一眼禅院甚尔,“……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给惠出一道选择题,落水的佑果和禅院甚尔先救谁,惠绝对会毫不迟疑地说救佑果。 和让他活着就行的禅院甚尔相比,但凡是个正常孩子都会更喜欢佑果一些。 然而从来不懂的什么叫做心虚的禅院甚尔冷笑了一声,“没良心的小鬼。” 佑果不乐意禅院甚尔这么说惠:“那可是你儿子。” 禅院甚尔当然清楚,如果不是清楚惠是他的儿子,也不会早早作出如果惠觉醒咒术天赋就送他回禅院家的决定——即使厌恶禅院,但是禅院甚尔也同样明白,一个天赋出众的咒术师在禅院家的未来绝对要比在他身边更加前途坦荡。 禅院甚尔思绪有些游离,佑果发现他心不在焉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禅院甚尔下意识握住了眼前晃动的手臂,伶仃的手腕在禅院甚尔手中像一根一折就断的竹竿,禅院甚尔忽然笑了一下,垂首靠近佑果。 “如果我说,我想把他卖了,你会怎么办?” 佑果脸上立刻挂了霜,他盯着禅院甚尔近在咫尺的脸冷冷道:“那他可以没有你这个父亲了。” 禅院甚尔在佑果眼中看不出玩笑的成分,他不恼怒,笑容中还带了一些释然。 “挺好。”禅院甚尔懒洋洋的,眼中情绪深不见底,口吻却玩味:“我都要嫉妒了om 禅院甚尔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燃,明灭的 弯起冷冷地说:“你确定要和我争论这个?” 想起刚才一脚把禅院甚尔踹下楼还有把他的鼻子撞出血的事迹,佑果一默,“那就两清?” 禅院甚尔同意了,两个人吹了半天夜风,深沉的夜幕在此刻落下了纷飞的白色雪片。 雪花慢悠悠地落在佑果鼻尖被体温蒸发,佑果眼前一亮,仰头看着纷纷而下的雪花语调上扬:“下雪了!” 这点事都值得佑果开心,禅院甚尔虽然心里这么想,嘴角却因为佑果的表情向上扬了扬。 笑完禅院甚尔脸就僵住了,捏着眉心想怎么自己也变幼稚起来。 幸好佑果不知道禅院甚尔心里想什么,不然又要踹他两脚。 今天的雪是初雪,佑果哈了口气,脸被低温冻的通红,佑果收拾收拾地上破烂的狙击枪零件,和坐在一边一动不动的禅院甚尔说:出屋子站在院中,雪花像被撕碎的纸片抛洒在空中。 禅院甚尔的烟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哪有那么简单就戒掉,佑果盯着吞云吐雾的禅院甚尔看了很久,忽然道:“给我一根。” 禅院甚尔一愣,他看了眼佑果,没有拒绝,抬手将口袋里的烟盒丢给他。 佑果生疏地抽出一根烟,学着禅院甚尔的动作将烟放在嘴边想要点燃,只是院子里风大,打火机的火苗微弱到刚打着就被风吹灭了。 禅院甚尔看佑果笨手笨脚的模样心里发笑,和他不同,看上去乖巧干净的佑果和烟这种东西格格不入,看佑果学他抽烟的样子禅院甚尔就像看到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他干脆朝佑果勾勾手指,声音低哑:“过来。” 佑果以为禅院甚尔是想帮他点烟,乖乖地贴脸过来,禅院甚尔身高臂长,手掌贴着佑果的后脑勺向前推了推,佑果猝然靠近,禅院甚尔嘴上明灭的烟卷贴在佑果未燃的烟头上。 烟雾和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佑果直勾勾地看垂着头的禅院甚尔那浓密卷翘的睫毛,一时忘了神,直到面前的禅院甚尔若有似无地发出一声哼笑:“吸气。” 佑果下意识跟着禅院甚尔的命令吸了一口,呛人的味道顺着他的口腔进入肺腑,浓烈的气味让佑果一时间无法接受,口腔又干又涩,佑果在弥漫的烟雾中猛烈地咳嗽起来。 只不过是一口烟就狼狈成这样,佑果口中的烟卷被禅院甚尔从他的嘴边拿走掐灭,禅院甚尔轻笑说:“小孩子别碰这种东西。” 佑果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的空气才恢复过来,听禅院甚尔的话有些不满地说:“我们两个一样大!” 禅院甚尔“哦”了一声,眼神无所谓。 他怎么觉得佑果比他小呢? 一口足够让佑果对烟这种东西敬而远之,他有些嫌弃地避开凑近的禅院甚尔拍打开飘来的白烟,禅院甚尔抓着他的手腕不让走,佑果嫌弃地说:“抽烟就别靠近我。” 禅院甚尔心想佑果胆子挺大,敢这么对他说话的上一个人坟头草都三米高了,但是转头一想,要是佑果面对他畏畏缩缩,他大概也会觉得无趣吧。 掐灭烟卷,烟雾很快被风卷走,禅院甚尔吐了口气,看向佑果,“没味道了。” 佑果很嫌弃地说,“不一定。” 禅院甚尔视线触及佑果的唇瓣,然后笑起来,“确实没有了。” 他低头靠近,在佑果察觉警惕之前先一步抓住了想要拔腿就跑的兔子,冰冷的手贴在同样冰冷的脸颊上,禅院甚尔和佑果耳鬓厮磨,玩笑道:“要闻闻看吗?” 怎么个闻法禅院甚尔没有说,不过他下一步的动作解决了这个问题。 佑果目光一颤,禅院甚尔已经低头咬上了他的唇瓣,带着凶狠的充满掠夺的气息。 就像一只饥肠辘辘,永远不知满足的饿狼。 佑果仰着头,他的视线里除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就是一抹深绿,像是幽暗的密林。 有力地臂膀将佑果抱在怀中,佑果双臂环住禅院甚尔的肩膀,两人跌跌撞撞地跌进佑果的房间。 暴烈的,像火花与火药相撞的热烈席卷了佑果和禅院甚尔的身体,极冷与极热的温差让佑果脸上浮现如醉酒一般的微醺。 紧抓着禅院甚尔脑后黑发的佑果有些恍惚地想。 烟的味道确实淡了不少。 118 可以攻玉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醒来的惠揉着眼睛出了房门,游魂似的去了卫生间洗脸刷牙,然后坐到了餐桌旁。 以往这个时候佑果早已经醒过来,会在惠乖巧等早餐的时候让惠先喝一杯牛奶,美其名曰为了长个高个子。 不管效果显著不显著,至少惠确实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不少,不过今天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以往抬头就能看到的老师温柔的笑脸没有出现,惠奇怪地跳下凳子往厨房的方向走,却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惠歪歪头,老师呢? 虽然佑果睡懒觉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也不是没有,惠很快给自己找到理由,想着或许是自己的老师昨晚有些累。所以很贴心地没有打扰很有可能还在睡眠中的佑果,而是自己懂事地去厨房搬了个凳子打算给自己倒奶。 四岁的孩子搬凳子搬地摇摇欲坠,惠踩着凳子才将将能够伸手碰到放在深处的牛奶箱,踩在凳子边缘的惠重心不稳朝地上扑去,惠瞳孔紧缩,闭上眼护住自己的胸前让自己摔的不会那么惨烈。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惠的后领被人从后揪住,揪他的人动作很轻松,然后把摇摇晃晃的惠放在地板上。 以为是佑果老师的惠开心的回头,“老师——” 话音未落卡在半壳,惠熟练地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发型凌乱的老爹,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嫌弃地叫了一声,“爸。” 禅院甚尔眉头一挑,对惠面对他时骤然变脸的态度无动于衷,双手环胸懒懒道:“干什么呢。” 惠说:“取牛奶。”他指了指柜台上的牛奶箱。 禅院甚尔顺着惠指的方向看去,仗着腿长臂长伸手将放在柜子深处的牛奶拿了几盒出来,其中一盒扔到惠的怀里,另一盒给了揉着眼睛走进来的津美纪,禅院甚尔自己行云流水地拆了一盒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丝毫没有大人抢小孩子奶时喝会有的羞耻。 默默盯着禅院甚尔的惠:抢自己孩子奶喝的父亲真是个屑…… 禅院甚尔不知道惠在想什么,不过就算知道大概也不会在意,随手薅了一把惠的脑袋,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喝奶的津美纪小声说:“甚尔叔叔,我饿了。” 佑果还没有起床,早餐自然是没有的,惠和津美纪也没有指望禅院甚尔会做饭,想着大约今天的早餐大概是吃不到了,没想到禅院甚尔默了一下,却说:“等着。” 他捏扁了空空的牛奶盒将两个孩子提出厨房,看着厨房的灶台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一声,然后挽起了袖子。 厨房外的两个孩子看着紧闭的厨房门呼吸都快暂停了,他们不知道禅院甚尔要做什么,不过看样子……似乎是打算给他们做饭? 惠没忍住,自己跑到门口偷看,小脸凑到微微开启的门缝前,禅院甚尔背对着他,被黑色短袖包裹的脊背如起伏的山峦,禅院甚尔嘴边咬着一根皮筋,随手将脑后有些长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 察觉到另一个呼吸声的存在,禅院甚尔侧脸瞥了一眼厨房的门缝。 扒在门沿旁的手倏忽收了回去,禅院甚尔哼笑一声,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厨房里,没有管刚才“偷窥”的儿子。 津美纪问惠:“小慧,你看到什么了?” 惠动了动嘴巴,有些艰难的开口:“我爸爸……好像在做饭。” 不同于惠的震惊,津美纪倒是开心的不得了,完全没有想过如果禅院甚尔做出来的是黑暗料理会怎么办,只有惠一个人忧心忡忡地坐在餐桌旁,小小年纪承受了自己不应该承受的烦恼。 值得庆幸的是,禅院甚尔顺利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惠看到禅院甚尔开门的一瞬间就灵活地跳下桌凑到厨房门口看了看,厨房平安无事,他放松地长舒了口气。 禅院甚尔的手捏住了惠的后颈,低头眯着眼语气危险:“干嘛?” 惠面不改色:“没什么。” 禅院甚尔不知道有没有信,把惠提到餐桌旁,将手里做的早餐放到两个孩子面前。 他大约也是知道自己的水平是做不了什么技术高深的早餐的,所以只是把冰箱里的面包、午餐肉和鸡蛋等等拿出来做了几份三明治,“吃吧。” 惠迟疑地拿住了三明治,不知道从何下口,津美纪完全不担心地拿起来咬了一口,味道规规矩矩不算难吃,不过想到这是出自看上去就是厨房杀手的禅院甚尔手中,平平无奇的三明治似乎都变得特殊起来。 惠放心地吃了几口,禅院甚尔也坐在一旁两三口解决了一块三明治。 清晨金色的阳光将屋子照的亮堂堂,惠悄悄地看了两眼坐在一旁的禅院甚尔,而禅院甚尔也巧合地抬眼,目光和他相触,惠感觉自己禅院甚尔今天心情不错。 不过……为什么? 父子俩如出一辙的绿眼睛撞在一起,只不过一个清澈,一个深邃,禅院甚尔拉动嘴角懒洋洋地说:“看什么,吃你的。” “嗯。” 惠低头把自己的三明治吃掉了。 两个小孩子胃口小,禅院甚尔虽然胃口大,但也不是无底洞,桌子上还剩着两块三明治,禅院甚尔看惠和津美纪两个吃的差不多了直接端起放着三明治的盘子抬腿就走。 “你们两个自己看电视。”禅院甚尔冷静地将看孩子的责任丢给了电视机。 惠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些回不过神,愣愣地看着禅院甚尔拿着盘子朝卧室里走,还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看来是还要补觉……惠默默地想,结果眼睁睁看着禅院甚尔和他的卧室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推 开另一件屋子的门走了进去。 “啪——”门被关上了。 惠愣愣地看着,然后从沙发上跳起来。 禅院甚尔!禅院甚尔进的是佑果老师的房间! “怎么了小惠?”津美纪朝惠纯洁地眨眨眼睛。“为什么这么激动?” 惠说不上来,他看禅院甚尔行云流水的样子总感觉怪怪的,纠结了半晌小声地对津美纪说:“我爸爸……进了老师的房间。” 孩子的世界里是没有大人黄暴思想的生存之地,津美纪看了看电视机里的动画片,蜡笔小新正因为晚上躲在被窝里玩新收到的动感超人玩具导致熬夜没起床被妈妈从床上提了起来臭骂一顿。 “唔,可能舅舅和叔叔昨晚上一起玩玩具吧。”津美纪说。 惠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将自己老爹大大咧咧走进老师房间这件事抛之脑后。和津美纪一起表情认真地看蜡笔小新。 * 佑果睡的很沉,和禅院甚尔天台上的一番大战很累人,后面回到家里在房间里的“大战”也很累人,禅院甚尔看着佑果埋在枕头里的半张脸,嘴里痒痒的,总想叼着些什么东西。 不过他忍住了。 禅院甚尔正隐忍,不知到自己还在佑果梦里工作,睡梦中的佑果梦里全是禅院甚尔汗津津的脊背,还有黑暗中亮着浅浅微光的深绿色眼睛。 如盏盏鬼火,幽冷深邃, 即使在梦里,禅院甚尔都像个不知疲倦的野兽,佑果抓着他的肩膀几乎是哭着骂了他一句畜生,禅院甚尔却只是无所谓地仰起脖颈,喉结滚动,然后朝佑果低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 他说了什么,佑果记不清了。 刺目的光从佑果的眼前一闪而逝,他猛地睁开眼,禅院甚尔坐在一旁正捏着佑果的脸垂首看他,带着粗茧的手摸佑果的时候佑果感觉很疼,不过禅院甚尔乐此不疲。 “梦到什么了?”禅院甚尔的脸庞俊美冷厉,不过在此刻却融化了一些,哑声低笑,口吻暧昧:“骂谁呢?” 看来是梦里那句畜生骂出口了。 佑果嘴唇有些干,他张了张嘴,没回答禅院甚尔的话,而是说:“几点了。” 禅院甚尔看了眼表,随口道:“九点半。” 佑果腾地清醒了,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两个孩子还没吃早饭翻身想从床上爬起来,结果下床的动作一顿,他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煞白。 下不去,又涨又疼。 禅院甚尔看出来了,笑容冲淡他脸上不笑时会有的阴鸷,随手一按将佑果按在床上,禅院甚尔慢吞吞地说:“不用管,他们两个吃了。” 佑果抬眼看向他:“?” 佑果心说,吃什么?怎么吃?谁做的? 当然,他更想骂禅院甚尔这个禽兽——各种意义上的。 禅院甚尔把三明治塞到佑果嘴里,“我做的。” 嚼了嚼三明治,还可以,佑果神情放松躺在床上不动了。 累呀,不想动。 三明治两三口吃完了,佑果大脑终于逐渐清醒,他猛地想起——禅院甚尔进他房间这事不会被两个孩子都看到了吧?不过就算看到了,两个年纪加起来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唯一懂的,大概就是舅舅(爸爸)和叔叔(老师)关系挺好。 缩在被子里的佑果懒洋洋喝了两口水,没吞下的水从他的嘴角滑下来,被禅院甚尔抬手擦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哪里都漏。” 佑果:…… 佑果恼羞成怒地抬脚一脚踹了上去,只踹了一脚就被禅院甚尔捏住了,“还能动?” 禅院甚尔想了想,“我还要努力点。” 努力什么?什么努力?努什么力? 佑果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他吗的禅院甚尔放飞了是这么个狗东西! 他倒抽了好几口凉气,像条毛毛虫朝旁边蠕动离禅院甚尔远远的后,声音闷闷地说:“出去!” 禅院甚尔是懂得让佑果自我疏理的,他也没有不听话,起身端着空盘子走了出去,哼着歌去厨房把盘子洗干净了。 * 佑果临近中午才把自己收拾整齐从房间里走出来,津美纪和惠排排坐乖巧地看蜡笔小新,禅院甚尔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也跟着一起看,看的还很津津有味。 看到佑果出来,津美纪开心地迎接自己的舅舅,顺便问了一句暴击。 “舅舅,你和甚尔叔叔玩儿什么玩具,玩到现在才醒?” 惠也一脸求知若渴地看着佑果,很维护自己的老师说:“佑果老师,玩玩具玩太晚对身体不好。” 这句话佑果和惠说过,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佑果:…… 禅院甚尔这个畜生!!! 佑果怒火中烧瞪向禅院甚尔,禅院甚尔却笑得玩味又惬意。 他看向佑果,“不是我说的。” 佑果信他有鬼,但是这次禅院甚尔还真是冤枉极了。 119 可以攻玉 佑果费劲心力才让两个年纪不大的纯洁小孩忘记关于“玩具”的这个问题,不过禅院甚尔还是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这个玩具大概是很好玩的。 佑果最开始虽然享受,但是关于玩的这个过程还是要把控在合理的范围之内,超过一个限度就有些不太好了,而禅院甚尔实在精力充沛,佑果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体能实在不能和“天与暴君”相提并论,在义正严辞据理力争之后,禅院甚尔才兴致缺缺地同意了佑果一周两次的提议。 其实最开始是一周一次来着,只是禅院甚尔不同意,非常得寸进尺地要求一周五次,最后是佑果冷着脸警告在这样争执下去就连剩下的一周一次都没有了,禅院甚尔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了。 只是禅院甚尔的体能远非常人,佑果最近几天顶着一脸疲惫倦怠的表情,睡眠不足的模样让幼稚园里的同事们都看的清楚。 有女老师给他递了一杯蜂蜜水,很小声地提醒道:“佑果老师,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啊。” 虽然肉眼可见佑果的精神状态颓靡了一些,不过到底人的底子摆在那里,穿着一件高领的针织毛衣,浅棕色的短发软乎乎地贴在脸侧,外表清俊柔和的佑果看上去就很软和,总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最近是有点睡不好。”佑果面不改色地撒谎,他自然是不能如实说出最近有点“荒淫”的夜生活,所以只好瞒着自己的同事道:“我调整一下作息,以后不会了。” 顺便在心里痛骂了一顿禅院甚尔。 不明所以的禅院甚尔打了个喷嚏,坐在他对面的孔时雨挑挑眉,兴致高昂地问:“怎么,感冒了?” 禅院甚尔睨了他一眼,懒懒靠在座椅上,“不是。” 孔时雨刚才只是玩笑,他这次来见禅院甚尔除了朋友之间的叙旧也夹杂了不少关于工作的事情,两个人谈完这些事,孔时雨才抛却了工作时的严谨,开始谈论起平时的生活。 孔时雨叹了口气,语气感慨道:“没想到我能说话的人好像只有你了。” 说来也是可怜,两个人这些年合作虽然赚着大把大把的钞票,但仇家也大把大把的结,能说的上话的人最后居然只有对方,想起来还有一些心酸。 本以为会得到禅院甚尔无声赞成的孔时雨不想被他摆了一道,禅院甚尔轻笑一声,“谁说我只有你能说话了。” 孔时雨一愣,他心想不对啊,他也没有见最近禅院甚尔有什么新认识的人,禅院甚尔为什么会这么说?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禅院甚尔看了眼店里的时间抬腿就打算走人,一点犹豫都没有。 “你这就走了?”孔时雨有些玩笑似的说:“你最近有情况吗?” 孔时雨只是随口一问没想过会得到禅院甚尔的回答,但是这次禅院甚尔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转头就走,反而还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嗯。” 孔时雨点点头,“嗯。” “嗯???” 孔时雨混乱地想,他嗯什么?嗯什么??? 尽管心里有一千个问题要问,不过孔时雨还是很冷静地克制下来,赶紧和禅院甚尔说了最近听闻的另一件事。 “禅院家有一对双胞胎女生。”孔时雨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平铺直叙道:“妹妹有咒力,但是姐姐却没有一丝咒力的存在,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就像当初的你一样。” “哦。” 禅院甚尔脸上毫无波动,“和我有什么关系。” 孔时雨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就是说一下。” 禅院甚尔语气有些冷淡,对于不相关的人他从来都是无视,孔时雨这样试探地问他自然是想知道他对一个和他当年境地的小女孩有什么感触,不过禅院甚尔毫无感触,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毫不怀疑那个女孩会遭受到和他幼年时一样的待遇,他至少还是个男性,而作为女性的女孩如果没有颗聪明的脑袋,恐怕在禅院家的未来走不长远。 “对了。”孔时雨又问了一句:“阿惠的年纪也快到了吧,甚尔。” 禅院甚尔没说话。 他知道孔时雨想问什么,不过现在却不想提。 “如果阿惠的术式继承了禅院的祖传术式,你要怎么办?” 按照禅院甚尔以前的想法有很大的概率他会直接把惠卖给禅院家,良心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父爱对禅院甚尔而言也是绝对没有的,不过这样一个对禅院甚尔来说毫不迟疑就能回答的问题现在稍稍有些卡壳了。 禅院甚尔老半天没回答,过了很久才朝孔时雨说:“不怎么样,他又不姓禅院。” 说完就走的禅院甚尔这次没有停步,孔时雨不知道他这是行色匆匆地要做什么去,“你这么着急去哪?” 禅院甚尔朝后方摆摆手,“接人。” 孔时雨愣了愣,接人? 接儿子,还 是接其他人? * 看起来精神不济的佑果得到了全幼稚园上上下下的嘘寒问暖,不过作为团宠中心的佑果却显得有些心虚——他确实很心虚,任谁也想不到看起来霁月光风的佑果精神不佳的源头会是被迫纵欲过度。 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往外说的,连一点点风声都透露不得,佑果干笑着熬过了一天,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 园里最后一个小朋友被家长接走了,佑果拉着惠的手准备先去接津美纪然后再去市场买菜,不过刚踏出幼稚园的大门,靠在树旁双手环胸的禅院甚尔就成了两人的视线焦点。 佑果脸上是古怪,惠就是纯粹的嫌弃了。 “爸,你来做什么。”惠有些不太开心。 禅院甚尔才不管惠开心与否,抬手按了按惠的头发,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血腥气,“小孩子别说话。” 惠:……气! 正好同时下班的老师出门碰见了两人,和佑果打了个招呼,女老师又关心地说:“佑果老师,最近要注意身体健康,少熬夜啊。” 佑果:…… 他咳嗽了两声,附和道:“好的好的,我注意。” 禅院甚尔最开始没懂,看向女老师,女老师还很贴心地解释了一番,“佑果老师最近睡眠应该不大好,身体都虚了,禅院先生,你不是和佑果老师暂时住一起吗?你最近多提醒他注意身体。” 或许是最近禅院甚尔改变很大,幼稚园老师们和禅院甚尔交谈起来也不像以前那么害怕了。 佑果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破罐子破摔维持在一个处变不惊的表情上。 我不懂我不懂,只要我不说就什么都不懂。 他可以装作不懂,不过禅院甚尔懂得很,他笑起来,不笑时看上去寡情薄义的脸笑起来别有风味,带着一种邪性的俊美,禅院甚尔的笑容停在一个很值得琢磨的神情上,慢吞吞地回答:“嗯,我知道了。” “我一定每天都好好提醒。” 佑果还想踹禅院甚尔一脚,不过考虑到还是在同事面前所以忍住了。 女老师开开心心离开,禅院甚尔流畅地从佑果手里接过惠的小书包背在肩上,小书包和他这种肩膀宽阔一脸不好惹的硬汉风完全不达,不过仔细一看还挺有意思。 佑果没忍住笑了一下,被禅院甚尔瞧见了,“有什么好笑的。” 禅院甚尔看了眼佑果身上的衣服,眼中带笑,意味深长地说:“为什么穿了这件?” 佑果笑容一僵,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羊毛长领,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别说话了。” 禅院甚尔是个得寸进尺的家伙,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佑果被衣领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脖颈然后低头靠近,手指勾住衣领向下一拉,脖颈深处斑斑点点的红色淤痕如花瓣一样在佑果白皙的脖颈上盛开。 禅院甚尔低笑一声,眼中深沉的满足如水般铺散开,这样的满足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不过目前为止,这个贪婪的猛兽暂时不会再继续掠夺了。 看着佑果衣领的禅院甚尔悠然道:“有什么好遮掩的。” 佑果:……想鲨人。 两人中间的惠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眼一脸坏相的禅院甚尔,“遮掩什么?” 佑果脸色大变,抓紧禅院甚尔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扯开,低头看向身边的惠温和地说:“没什么,小惠,今晚想吃什么?” 惠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佑果成功转移话题和惠说说笑笑地上车准备先去接津美纪,禅院甚尔被两个人丢在身后神色自如地跟上去坐在副驾驶,甚至还十分懂交通法规地系好了安全带。 佑果:…… 没赶走禅院甚尔,佑果默许他坐在一旁,先去小学接了津美纪。 接到津美纪后就掉头开往超市准备这几天要买的东西,先让两个孩子挑好自己想吃的零食,佑果和禅院甚尔又去了一趟海鲜区。 螃蟹、牡蛎还有海虾都是今天刚刚打捞上来的新鲜货,躺在水箱里正活蹦乱跳,佑果不知道该买哪个,于是决定干脆每个都买一点。 原本禅院甚尔称职地担任提东西的角色,在佑果挑海鲜的时候开了第一句口:“多买点牡蛎。” 牡蛎在水箱里吐泡泡,不知道自己今晚就要葬身人腹。 “你喜欢吃?”佑果拿网兜多捞了几个牡蛎随口问:“要吃多少?” 禅院甚尔笑了一下,佑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笑什么?” “不是我吃。”禅院甚尔垂目看着佑果,带着疤的嘴角弯起来。 他贴近佑果的耳朵,吐气滚烫,“给你吃的,多吃点,壮阳。” 佑果:…… 佑果还是没忍住,低声骂了句:“变态。” 120 可以攻玉 虽然被骂了,不过佑果这种程度的辱骂对禅院甚尔来说不痛不痒,被辱骂的本人还情绪淡淡地表示。 “就这?” 佑果没有被气的倒仰已经是心理素质过硬,再和禅院甚尔交流下去他恐怕会早早得上高血压,于是佑果抬手一指,朝着停车的位置说:“去车上等着。” 禅院甚尔看了眼佑果,倒没有说要厚着脸皮留下来了,只是弯弯嘴角,看了眼佑果便迈着步子朝停车的位置走去了。 没了禅院甚尔,佑果比刚才要轻松自在很多,带着津美纪和惠在热闹的市场逛了不久后佑果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休息片刻。 同样坐在长椅上的惠手里捏着一颗圆滚滚的小球,是刚才店里的老板看惠乖巧可爱送的小玩具,惠看着新奇,拿在手里玩了很久。 时间看着差不多,佑果低头说:“走吧,我们先回车里。” 惠和津美纪乖巧点头,两人拉着手跳下长椅,一阵诡异的旋风从佑果几人中卷过,朝市场中一条没什么人走的街巷里吹进去。 “啊,我的球。”惠手里的小球从掌心滚落,被风卷着朝街巷里滚,惠看看街巷,又看看佑果,“佑果老师……” 他想去取,但是一个孩子又有些害怕。 那条街巷以前是市场的中心,后来政令下达市场改造,原来的街巷从此之后就废弃了,自从废弃之后就很少会有人再往那里走过,平时也都用来堆积杂物。 佑果看了眼那条深巷,让津美纪先回车子停放的地方,然后自己牵着惠朝小球滚落的地方走。 小球被那阵风带着往深处滚远,原来的市场中心荒废后变得萧条了许多,只有斑驳的宣传单和散落一地的框架菜篮展现出这里曾经有过的繁华,佑果拉着惠朝深处走,没多久就看到卡在石板路缝隙中的小球。 刚才还干干净净的小球现在上面沾满了灰尘和蛛网,佑果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低头和惠说:“回去洗一下再玩吧。” 惠没有异议,点点头被佑果牵着手打算原路返回。 街巷里荒凉萧条,空荡荡的店铺中还有几家的玻璃都碎了一地,佑果原本正琢磨着今晚要做什么菜,目光中有道黑影一闪而逝。 那道黑影太快了,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佑果本想安慰自己或许是哪里跑来的野猫,但是一股让人发毛的寒意与幽冷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 那种感觉很难以形容,就好像有许许多多的眼睛在黑暗中充满恶意地望着你,污秽的气息夹杂着让人窒息的恶意,佑果背后寒毛直立,冷汗涔涔。他停下脚步,视线隐晦地朝周围扫去,身旁的惠似乎也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息,朝佑果身边紧紧贴了贴。 “老师……” 佑果安抚地拍拍惠的肩膀,小声道:“别怕。” 不需要系统提醒佑果就猜出了暗中窥视他的东西是什么,虽然这个世界的科技并不衰弱,但是无法用科学常理解释的东西也同样存在,而这个世界将那些普通人无法用肉眼观察到的东西统一称为“咒灵”。 为了捡玩具误入废弃街巷中的佑果和惠毫无疑问被这里不知什么时候诞生的咒灵盯上了,将年幼的惠护在身后,佑果的目光一寸寸地向周围扫去,恶意与寒气传来的方向大致相同,佑果很快锁定了恶意传来的位置。 空气如扔了一颗石子的水面荡漾开,空荡的街巷顶部随着荡漾开的波纹浮现出藏身于此的咒灵本体,巨大的由各种海鲜的部位交杂拼凑成的咒灵挥舞着双钳。 “咔哒……咔哒……”螃蟹一般的眼睛毫无规则地转来转去,最后凝聚在佑果和惠的身上,“要……要、吃海、海鲜吗?” 三四条触手毫无预兆地朝佑果袭来,佑果脸色一凝,将身旁的惠率先推开让他躲开了袭来的触手,“快跑,小惠,去找你爸爸!” 虽然禅院甚尔是个毫无咒力的普通人,但是从禅院家出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怎么解决咒灵。 惠满脸茫然地被佑果推开,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接着就看到自己的老师像是被空气抓着飞到了半空,他摔倒在地上,来不及喊痛就听话地爬起来朝街巷外停车的地方跑。 空白的大脑中唯一清晰地记着的东西,只有找禅院甚尔这一件事。 热闹的街巷中一个跌跌撞撞神思不属的孩子太过引人瞩目,接到消息前来祓除废弃的市场中诞生的准特级咒灵的五条悟和夏油杰聊着闲话朝告知的任务位置方向走,从废弃市场区域中跑出来的惠直直地撞进了五条悟的怀里。 有无下限术式的存在五条悟倒是不痛不痒,被撞倒的惠恍若未觉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从两人中间穿过,被看他不对劲的夏油杰一把抓住了衣领,皱着眉头奇怪地问:“小朋友,你怎么了?” “撞了哥哥也不道歉,没有礼貌哦。”五条悟弯腰打量着在夏油杰手中挣扎着的惠,苍冰色的眼眸中是张扬的自信。 惠挣扎着想要甩脱夏油杰的控制,他还记着生死未卜的佑果,语气因为惊惧和紧张变地尖锐,“我要去找我爸爸,老师,老师有危险!” 市场里能有什么危险?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严肃。 结合小孩跑来的方向,他们很确定有人碰到了还没有处理的准特级咒灵。 &nb sp;还没等两人继续问下去,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朝他们压来,多年训练出的反应能力让他们两个迅速转身朝后退了两步。 危险的发源地来自于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男人正缓步走来,漆黑的发丝下深绿色的眼眸目光疏懒,虽然看起来是随意的走姿和毫意与幽冷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 那种感觉很难以形容,就好像有许许多多的眼睛在黑暗中充满恶意地望着你,污秽的气息夹杂着让人窒息的恶意,佑果背后寒毛直立,冷汗涔涔。他停下脚步,视线隐晦地朝周围扫去,身旁的惠似乎也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息,朝佑果身边紧紧贴了贴。 “老师……” 佑果安抚地拍拍惠的肩膀,小声道:“别怕。” 不需要系统提醒佑果就猜出了暗中窥视他的东西是什么,虽然这个世界的科技并不衰弱,但是无法用科学常理解释的东西也同样存在,而这个世界将那些普通人无法用肉眼观察到的东西统一称为“咒灵”。 为了捡玩具误入废弃街巷中的佑果和惠毫无疑问被这里不知什么时候诞生的咒灵盯上了,将年幼的惠护在身后,佑果的目光一寸寸地向周围扫去,恶意与寒我们可以处理。” 惠本来还有迟疑,面前的两个奇奇怪怪的叔叔他根本不认识,比起面前的两人他显然更相信自己那个平时或许并不可靠但是打架很有能力的父亲。 但是五条悟下一秒说的话就让惠改变了主意。 “再晚一点,你老师可能就活不了了。” * 佑果既没有咒具更不懂咒术,面对一个按照咒术届的评定标准来说是准特级的咒灵几乎可以称的上是束手无策,只能在系统的指挥控制下狼狈地躲避着咒灵的攻击。 被拍碎的石子飞溅而来划破了佑果脸上的皮肤,鲜血渗出被划破的伤口滴落在地面,佑果脸色凝重,踢飞一块飞起的石头踹向咒灵,却看到被击中的咒灵连道皮外伤都没有。 佑果咬牙切齿:“……系统,你是不是看我不爽?” 系统:“?没有啊?朝右边跑!” “那为什么每次给我的都是普通人的身份!”佑果一边骂一边朝右边跑躲过了缠来的触手,屡次抓不到佑果的咒灵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仰头朝天空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 系统也没办法,“主系统安排的身份就是这样,那下个世界我和它交涉一下。” 咒灵持续的尖啸声穿脑而过,佑果捂住耳朵被震地脸色发白眼冒金星,就算气息奄奄也要朝系统说:“下一个世界!!我不要当普通人了!!!” 被鸣叫声吵得大脑昏沉的佑果跌跌撞撞,一时不察被咒灵抓住胳膊吊在半空。 “要、要吃海鲜吗?”咒灵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毫无条理的声音,被吊在半空的佑果逐渐靠近咒灵长大的嘴巴,意识昏沉中,佑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海鲜了! “老师——” 惠的喊声冲破和佑果朦胧的意识,他抬起被血模糊的眼睛,血红的视线里看到朝这里跑来的表情惊慌失措的惠和神情凝重的禅院甚尔。 他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你可终于来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两条一黑一白的狼犬飞身而出,狠狠地咬向缠在佑果腰上的触手,吃痛的咒灵松开触手,佑果垂直下落,在砸到地面之前两条有力的臂膀捞住了他。 垂眸看向怀中睁眼的佑果,禅院甚尔看他还能睁眼,又些惊讶地挑挑眉。 “你……” 佑果一只手搭在禅院甚尔肩上,他咳嗽两声,声音沙哑:“你的手臂……好硬。” 还有力气说玩笑,看来是没事了。 禅院甚尔摸了把佑果的头发,声音淡淡:“休息一下。” 佑果闭上眼,陷入沉眠。 “爸……我这是……?”惠手足无措地看着禅院甚尔,刚才看到奄奄一息的佑果后惠一瞬间情绪失控,两只黑白色的狼犬陡然出现朝他忽然能够看到的怪物攻击去了。 惠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能够依靠的只剩下身边的禅院甚尔。 “我好像召唤了两只狗。” 禅院甚尔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眯眼笑了一下,语气悠闲:“没事,以后告诉你。” 没让惠靠近,禅院甚尔放下佑果让惠看好,他抬头凭借准确地看向半空正和一黑一白两只灵犬厮杀着的咒灵的位置,察觉到禅院甚尔目光的咒灵挑衅般地朝他挥了挥手中的蟹钳,禅院甚尔虽然毫无咒力,但强化到极致的五感反而能够因此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咒灵。 从身上的丑宝口中抽出咒具,禅院甚尔甩了甩,起身一跳跳到半空,手中的咒具直直向下划去。 银光一闪而逝,咒具插入咒灵的脑中,如纸片一样被禅院甚尔手中的刀撕裂。 飞溅的鲜血如暴雨一般洒落下来,禅院甚尔站在咒力凝结成的不详的污秽之中,缓缓地收起了刀刃。 匆匆赶来的夏油杰和五条悟齐齐地站立在原地惊愕地看着站在“血泊”中的禅院甚尔。 121 可以攻玉 收刀入鞘,禅院甚尔无视不远处正着他的专二人组,自顾自地走到正生涩地顾着昏迷中佑果的惠身边。 在咒灵死后两条黑白犬自发地回到了自己的主人身边,蹭了蹭惠有些狼狈的小脸后消失了,对这一切还有些接受不来的惠还有些呆滞,禅院甚尔不得他一脸呆相,弯腰将佑果扛在肩上,垂眼淡淡道:“走了。” 惠如梦初醒,迈着小短腿跟上禅院甚尔的步伐。 而好像被遗忘在一旁的专二人组对视一眼,心里齐刷刷地冒出一个念头。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不知道,不过眼尖的五条悟一眼出被禅院甚尔不甚优雅地扛在肩上的佑果长着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这要多亏那盒味道不错的蛋挞,五条悟那一整天的心情都因为那盒雪中送炭的蛋挞变得相当不错。 鉴于他们要处理的咒灵已经被处理干净,五条悟和夏油杰应该是无可干的状态,不过对禅院甚尔身份尚有疑的两人还是腆着脸想要凑到禅院甚尔身边想要继续查探。 出两人意图的禅院甚尔侧脸睨了五条悟一眼,深绿色瞳孔中压抑的戾气让人胆寒,五条悟面上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消退,他伸手拦住了身边的夏油杰,“去。” 两人之间的默契让夏油杰停下了试图追的话,默默着禅院甚尔带着一大一小离开了这片已经荒废的市场。 * 禅院甚尔将车发动开回了家,被放在后座上的佑果还在昏迷,虽然咒灵本身已经被付出,但是咒灵身上的邪秽还是在佑果身上残留了一丝,那一丝残秽虽然不会给佑果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但是也足够佑果接下来的这两天不会好过。 顶着惠和津美纪焦急的视线,禅院甚尔单手拦住佑果的腰,像抱着玩偶一样将佑果抱回他的卧室,至于想要追寻真相的两个小朋友,禅院甚尔不是什么耐心足的人,用电话叫了外卖先填饱两个小朋友的肚子后先打发两个孩子睡觉了。 津美纪倒是好哄,她毕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为佑果是受凉生了病,但是对于目击到咒灵自己还召唤出两条奇怪狼犬的惠来说,那不是什么容易处理的情了。 在某些时候,惠实在固执的有些棘手,也细致的棘手,他甚至都堵到了禅院甚尔的卧室门口,只是为了从禅院甚尔这里得到一个真相。 “那到底是什么?”惠仰着头心不在焉的禅院甚尔,禅院甚尔端着一盆水,水里冰块沉沉浮浮,碰撞在一起时响着清脆的声响。 正要往佑果屋子里走的禅院甚尔被人小鬼大的惠堵了个正着,他磨了磨牙,低头冷漠地着惠,“大人的小孩子管。” 真要被禅院甚尔这一句话打发走那不是惠了,他固执地跟在禅院甚尔身后,心里的疑多的可类比天上的繁星,禅院甚尔不说,他甚至冷静地思考起了自己跑到电脑上或者图书馆里查询的可性。 虽然平时起来冷冷淡淡的惠,实际上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 端着一盆冰水走到佑果卧室门口的禅院甚尔回头了眼惠,他弯了弯嘴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过来。”禅院甚尔忽然说:“给我开门。” 惠被禅院甚尔着话叫地回了神,他其实不太乐意被禅院甚尔这样使唤,不过想到是为了佑果,心里的扭说不上重要了。 他两三步跑到禅院甚尔的身前踮脚开了佑果的门,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橘色的台灯,佑果躺在床中央不省人,脸色通红。 心里的担忧占了上风,惠没管身后的禅院甚尔,自己跑到佑果的床前竭力伸手摸了摸昏睡中佑果滚烫的额头。 “老师……”声音里忧心忡忡。 把水盆放在床头柜,禅院甚尔拧干吸满冰水的毛巾把它放在佑果的额头上,冰冷的温度也只是暂时缓解仿佛置身于烤炉中的炙热,佑果低低地□□一声,睁开了有些模糊的双眼。 禅院甚尔的脸在他的视线中不算清晰,佑果紧蹙的眉头略微施展,哑声道:“甚尔……” 禅院甚尔随意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到了一旁的惠身上。 他挑挑眉,“还不走?” 惠顶着禅院甚尔带着威胁的视线,有些泄气地迈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佑果的房间。 虽然神智模糊,不过还是听得清禅院甚尔在和惠说什么的佑果抬手不情不重地打了一下禅院甚尔的手,神情恹恹道:“好好说话。” 禅院甚尔不知道听没听去,不过还是应了一声。 烧的温度一直持续到深夜,佑果身上的热没见消退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禅院甚尔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他虽然祓除咒灵得心应手,但是在照顾病人这方面还是有些生疏。 对于咒灵引起的病痛普通治疗烧的方显然是没有什么效果的,禅院甚尔无计可施,干脆一个电话打到了孔时雨的手机上。 禅院甚尔的电话打的不巧,恰好赶在孔时雨准备入梦乡之时,困倦的状态下算是 好脾气的孔时雨也不免有些暴躁,“禅院甚尔,你知不知道几了?” 禅院甚尔冷淡道:“怎么,很晚吗?” 这种程度对禅院甚尔来说确实是刚刚开始,毕竟是一起赚钱的好兄弟,孔时雨声音软和下来,“甚尔,你给我打电话是做什么?” 禅院甚尔没有废话,直接道明了佑果此时因为咒灵的残秽而病重的状态,“要怎么做?” 其实没多大,毕竟咒灵本体已经死掉了,那残留的残秽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只是禅院甚尔他本身是个咒力绝缘体,所咒灵对他的影响等于没有自然也不会发生什么烧之类的题。 正因为没有经历过禅院甚尔才会觉得棘手,孔时雨听出禅院甚尔平静表面下的关心则乱,他默了片刻,随即抛出一颗炸弹。 “要不这样吧。”孔时雨出馊主意,“他身体不是温不退吗?你给他降温不行了?” 禅院甚尔眉头皱的夹死人,“怎么降?” 孔时雨随口说:“泡冷水呗。” 电话挂断,孔时雨安然入睡,全然不知道电话那边的禅院甚尔在理解有误的情况下究竟会做出什么大。 灯光昏暗的卧室中,禅院甚尔一个人盯着床中央半梦半醒的佑果,他周身的气息很复杂,让人瞧不懂,深绿色的眼珠在灯光下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他盯着佑果了半晌,然后一曲膝弯下腰凝眸着佑果。 孔时雨说泡冷水,禅院甚尔觉得这个想不错,他前泡过不少次,确实是简单有效的方,不过题在于要怎么泡,泡多久。 在禅院甚尔来,自然是不让佑果一个人独自在浴缸中泡冷水的,不然他把自己淹死不得了了,所泡冷水的人显然不是佑果。 于是他一个人转身去了主卧的浴室,浴缸哗啦啦地放满了水,禅院甚尔摸了摸水温,将身体浸入冰冷的浴缸中。 将脑袋浸入水中时,禅院甚尔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是佑果潮红色的脸。 …… 水滴答滴答地从禅院甚尔乌黑的发丝间滴落,禅院甚尔走到床边,佑果听到声音朦胧中睁眼向他。 手放在佑果的额头,冰冷的温度让佑果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气声。 剥去衣服的步骤很简单,如同剥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禅院甚尔在卧室的暖灯下清楚地将那具完美无瑕的身体尽收眼底,如果是清醒的佑果禅院甚尔或许还有玩笑的意思,但现在的他没有狎昵的心情,将整个冰冷的身体完全浸入了温暖的床榻之中。 佑果两条水蛇似的胳膊渴求地环住了禅院甚尔的冰冷的臂膀,滚烫的脸颊贴在禅院甚尔的胸口满足地蹭了蹭,彻底安心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晨,佑果醒来到的是一大片饱满的肌肉,只是不是很光滑,上面伤痕累累,不一而足。 佑果表情一僵,他低头了自己,忍不住了禅院甚尔。 佑果:……这尼玛……发生什么了? 禅院甚尔还闭着眼睛睡觉,佑果想不通禅院甚尔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原因是什么,正思绪混乱间,系统替他说明了情的真相。 “没多大。”系统沧桑地说,“你因为咒灵发烧了,他为了给你降温泡了冷水后抱了你一晚上而已。” 它也了一晚上的马赛克。 佑果一怔,然后默默把环在禅院甚尔腰上的手挪开了,不过他也没敢动很厉害,禅院甚尔警惕心很,他的动作大了恐怕会将禅院甚尔吵醒。 但是一直面对着禅院甚尔光裸的胸肌也不是个,佑果本来视线有些飘忽,可是觉得睡都睡过了,有什么不好意思?他干脆直勾勾地盯着禅院甚尔的身体,包括那些横亘在这具如山峦般巍峨的身体上的伤痕。 有些可出来是刀伤,还有一些是枪伤,剩下的佑果不太清楚了。 他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苏醒的禅院甚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抓住了佑果准备收回去的手。 “收回去做什么?”禅院甚尔声音沙哑戏谑,“出什么了吗?” 佑果深吸口气,反而自如开口了, 他的指尖划过那一道道愈合的伤疤,“这是什么造成的?” 禅院甚尔了一眼,淡淡道:“咒灵抓的。” 在知道他是没有咒力的废人之后禅院毫不迟疑地放弃了他,那些一拥而上欺辱他的同龄人将他推咒灵堆,从小到大,他身上的许多伤痕,包括他嘴角的伤口都是拜那些人所赐。 “嘴角也是?”佑果向禅院甚尔的眼睛。 禅院甚尔嗯了一声,玩味道,“凑近?” 佑果眯了眯眼,凑近去,此同时,卧室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老、老师?” 惠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122 可以攻玉 虽然两个人确实什么都没有做,但是目前而言他和禅院甚尔两个赤条条的身体着实说不上有说服力。 佑果连忙推开禅院甚尔已经凑到他脸旁的脸,看着门口的惠有些慌乱地解释:“小惠,你别误会……” 话还没有说完,身边的禅院甚尔噗嗤一声笑了,笑声里带着明晃晃的嘲笑。 佑果也感觉不对,怎么搞的好像有种他被小惠捉奸在床的错觉? 他摇摇头,又不乐意被禅院甚尔嘲笑,于是放在被子里的手往禅院甚尔的胳膊上伸,他本意是想捏住禅院甚尔的肉,没想到禅院甚尔身上的肌肉和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不一样,是硬的,佑果根本掐不动。 佑果:“……” 禅院甚尔更觉得好笑了,他的手向下一握捏住了佑果热腾腾的手随意地捏了捏,咧着嘴无声地哈了一声,然后侧过脸看向门口还一动不动的惠,“站在这里干嘛?” 声音理直气壮的,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惠。 惠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向后退了几步恍恍惚惚地准备关上门,津美纪同时揉着眼睛从门口走进来。 “舅舅……”津美纪声音里满是倦意,“你好了吗?” 津美纪抬头看到的不是自己亲爱的舅舅,而是大大咧咧坐在床上敞着上半身光裸脊背的禅院甚尔。 她愣了愣,歪着脑袋口出惊人:“咦?舅舅,你和甚尔叔叔又玩玩具了吗?” 津美纪严肃起来,奶声奶气地劝:“生病不可以熬夜玩玩具哦。” 禅院甚尔低着头手抵在嘴边遮住了笑意,心说,津美纪这小姑娘真有意思。 佑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几乎不敢看禅院甚尔的脸色,和两个还搞不清发生什么情况的小孩子赶紧解释了一下:“不是,甚尔只是昨晚照顾我才在这里。” 佑果说的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就是小细节不能对外透露,他赶紧给禅院甚尔使眼色,让他和惠还有津美纪暂时先出去。 禅院甚尔感觉到了佑果推搡的动作,不过他本人依旧稳如磐石岿然不动,身体向后一靠,悠然自得的样子只差手指间夹一根烟,“出去。”禅院甚尔看向惠。 惠犹犹豫豫地拉着津美纪出去了,随着门缓缓合上,禅院甚尔才翻开被子下了床,光裸着的上半身肤色健康,肌肉是力量与美感完美的结合体,下身穿着一条松垮的浅灰色长裤,禅院甚尔随手一套穿上自己黑色的短袖,又似笑非笑地看向佑果。 “我照顾你一晚上,就这样?”禅院甚尔扫过床上的佑果。 佑果昨晚发了一夜高烧,禅院甚尔泡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冷水,如果不是他体制强健恐怕早晨醒来就轮到他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佑果头皮发麻,他不是什么爱害羞的人,但是对上禅院甚尔这样比他还不在乎下限的人他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只好看着禅院甚尔低声问:“那要怎么样?” 禅院甚尔忽然低头靠近他,佑果后背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澄澈的琥珀色倒映着一汪深绿,禅院甚尔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垂眸扫过佑果的脖颈。 白皙的皮肤现在上面布满粉色,大概是高烧刚退的原因。 禅院甚尔又直起身移开了眼睛,“没事。” * 佑果这场病来的快去得也快,没几天屋外又下起雪,冰冷刺骨的寒风吹不熄两个小孩子想在外面堆雪人的念头,佑果光是看着外面干枯的树枝被风吹得晃晃荡荡的样子就打怵,裹得严严实实坐在屋外点着小火炉看雪景,两个孩子脸被冻得通红,套着手套在院子里滚雪人。 禅院甚尔不在,大冬天人心浮躁,他又有不少被孔时雨安排好的单子要做,最近都很晚才回家。 虽然禅院甚尔不在,不过看起来这个家里有他没他都不影响,惠显然已经完全忘记了他还有个“赚钱养家”的老父亲,和津美纪手拉着手跑到佑果面前一起将手里捧着的小小的雪人给他献宝似的看。 “老师/舅舅,你看。” 小雪人被惠和津美纪捧在手心里,两个人的雪人虽然做工算不上精致,不过胜在认真,样子也可爱,佑果捏捏惠和津美纪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微笑:“真不错,一会儿把它们两个放冰箱怎么样?” 惠和津美纪都两眼亮晶晶地点头。 在外面玩儿的差不多之后佑果就让惠和津美纪回家先暖和暖和,雪人被他放在冰箱冷冻起来,怕两个孩子辛苦做好的雪人融化了。 中午吃的是寿喜锅,热腾腾暖融融,只可惜禅院甚尔没这口福,不知道在哪里藏着吹冷风。 寿喜锅刚刚煮熟,锅里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房子的门铃响起来,佑果踩着拖鞋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是两个高高大大的男高中生。 男高中生个子都不算矮,一个黑发扎着丸子头,眼睛是漂亮的深紫,另一个个子高的很眼熟,雪白的发丝如同云雾,就是品味堪忧,帅气的脸蛋上戴着一副格格不入的小圆墨镜 正漫不经心地看来看去。 “你好。”佑果想起来他是在哪里见过这男生,愣了一下问:“你找谁?” 和人交涉这种事显然性格温和绅士的夏油杰要比五条悟擅长很多,他注视着佑果口吻温和:“您好,我们两个是来找您的。” 夏油杰对非术师都带有一种天然的怜悯的心理,说话时的语调显得温和有礼,不过五条悟显然不会有夏油杰那样彬彬有礼的态度,他低眼扫过佑果,原本散漫的视线忽地一凝,瞪大眼睛夸张地:“啊——!” “是蛋挞——!” 佑果:……看在那张脸的份上,不生气不生气。 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这样的反应是因为什么,他朝五条悟看了一眼,五条悟和他解释了一下因为没抢到蛋挞蹲在路边生闷气被佑果送了一盒蛋挞的事情。 那盒蛋挞还被五条悟带回高专了,然后很不幸地被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抢走了几块,吃了蛋挞的两人还纷纷感慨五条悟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遇到好人。 现在那位好人就站在面前,五条悟和夏油杰一时间为这样的巧合感到讶异,态度越发好起来。 “蛋……咳咳……你好,伏黑先生,我们能进去说吗?” 佑果想了一下,同意了,让开身体让两个男高中生进了屋。 屋里要比屋外暖和很多,听到声音跑出来的津美纪和惠探头探脑,看到和佑果站在一起的夏油杰和五条悟。 津美纪不认识两个人,但是惠记得很清楚,他有些警惕地站在远处注视着两人,像只露出獠牙却奶凶奶凶的小狼狗。 津美纪不怕,扑到佑果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两个陌生的哥哥,这要多亏夏油杰和五条悟出色的外表让他们看起来不像个坏人。 “哥哥,你带墨镜干什么?”津美纪探究的视线落在五条悟身上,眼里带上了一丝怜惜,“是看不见了吗?” 五条悟:……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力证自己看的很清楚。 那双眼睛太漂亮了,和五条悟雪白的睫毛配在一起很容易让人想到雪山天池。 “哇……”津美纪眼睛亮起来。 “不是哦。”五条悟笑眯眯地说:“哥哥这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迷倒太多像你这样的小姑娘。” 夏油杰:…… 五条悟不要钱地散发自己的魅力,对津美纪这样的小女孩来说确实很有用,没有多久就好的像是亲兄妹了,说了半天,两人也没有忘记来这里谈正事——正事自然是指目前“暂住”在佑果家中的禅院甚尔和惠。 五条悟被派去哄两个小孩子去了,客厅里只剩下夏油杰和佑果,佑果端了杯茶放到夏油杰的面前,夏油杰接过道了声谢。 “伏黑先生。”夏油杰注视着平静的佑果,低声道:“你知道咒术吗?” 如果一点都不知道那肯定是骗人的,更何况佑果现在能够看到咒灵,有时候出门买个东西看到趴在人脑袋或者肩膀又或者躲在阴暗角落里形状扭曲奇怪的咒灵,让他保持表情平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佑果淡淡地说:“了解一点,但是不多。” 夏油杰松了口气,这样解释起来就要容易很多了,他平缓地朝佑果介绍完关于咒术的一些事情,又说到禅院甚尔的身上。 “禅院甚尔先生的身份你知道吗?”夏油杰不复刚才温文尔雅的笑容,露出紫色的眼睛严肃地说:“还有他的儿子禅院惠——他现在的术式已经觉醒,如果不出意外,禅院家的人知道他的术式后一定会来接走他。” “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惠的术式虽然才刚刚觉醒,但毫无疑问是传承自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如果好好培养绝对能够和五条悟的六眼打擂台,禅院家绝不会放过惠这种拥有珍贵术式的孩子,他们也需要一个天赋出众的家传术式的继承人来和五条家打擂台。 也是 。 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这样的反应是因为什么,他朝五条悟看了一眼,五条悟和他解释了一下因为没抢到蛋挞蹲在路边生闷气被佑果送了一盒蛋挞的事情。 那盒蛋挞还被五条悟带回高专了,然后很不幸地被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抢走了几块,吃了蛋挞的两人还纷纷感慨五条悟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遇到好人。 现在那位好人就站在面前,五条悟和夏油杰一时间为这样的巧合感到讶异,态度越发好起来。 “蛋……咳咳……你好,伏黑先生,我们能进去说吗?” 佑果想了一下,同意了,让开身体让两个男高中生进了屋。 屋里要比屋外暖和很多,听到声音跑出来的津美纪和惠探头探脑,看到和佑果站在一起的夏油杰和五条悟。 津美纪不认识两个人,但是惠记得很清楚,他有些 123 可以攻玉 禅院甚尔不喜欢五条悟。 再准确一点说,他不喜欢任何咒术师。 所以在看到出现在房子里的和这个房子格格不入的两个咒术高专生,禅院甚尔很难对他们两个有什么好脸色——更何况作为禅院家的叛逆者,他的身份天然就和五条悟相互对立。 对于禅院甚尔的恶意五条悟感觉的很明显,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性格,所以和禅院甚尔的目光对上,两人之间的气场自发变的剑拔弩张相看两厌起来,也是佑果不知道禅院和五条几百年前就有的仇恨,不然大概会感慨一句着大概就是遗传的效果。 一个五条和一个禅院四目相对火花四溅,如果不是在房间里恐怕下一秒就要拔刀相向,夏油杰看气氛不对连忙拉住五条悟小声说:“悟,冷静,冷静!” 夏油杰的话还是有一点效果,五条悟眼中不爽但也没有发泄出来,不过禅院甚尔就肆意很多,扯着嘴角冷嘲热讽:“随随便便闯进别人家唧唧歪歪,看来五条的家教不怎么样。”大概这样还觉得不够,禅院甚尔扫了眼五条悟的个子又开口道:“看来现在也没断奶吧。” “哈?”青筋在额头上突突跳的五条悟狰狞着表情说:“你说什么?” 虽然克制着没有出手,不过五条悟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暴怒的气息让夏油杰都有些心惊肉跳,这样的五条悟就算是他说话大概也是不好使的,有些焦虑地看了眼客厅里的另一个主人,夏油杰想赶紧拉着五条悟离开,“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只是……” “啪——”夏油杰话没说完,清脆的声音落进他们耳朵里。 佑果面无表情地一巴掌呼上禅院甚尔的脸然后扯着禅院甚尔充满戾气的脸使劲捏了捏。 “不礼貌的家伙是你才对,快点道歉。” 禅院甚尔脸上表情一僵,被佑果捏住的脸微微低下,目光凝视着身前的佑果,眼中晦暗,最后停留在无神的状态。 戾气消散了一些,不过禅院甚尔才没有乖乖听话道歉,只是轻嗤了一声后闭口不言。 两个孩子听到动静迈着小短腿跑出来,都感觉到有些严峻的气氛,踟蹰着站在佑果身边小声地喊佑果的名字。 “没事,津美纪,小惠,你们先去玩儿拼图,老师和你爸爸有事和这两个哥哥说。” 佑果先把两个小孩劝回房间后才看向禅院甚尔。 佑果是无所谓五条悟和禅院甚尔打架与否的,毕竟他这种乐子人看别人打起来最好,他完全可以在一旁看戏吃瓜,但是打架也要分场合,尤其是还有两个小孩子在场的情况。 “还有。”佑果又捏了捏禅院甚尔的脸,禅院甚尔棱角分明的脸庞被他故意这样一挤肉往前堆又显得有几分可爱,佑果语气淡然地开口:“你姓禅院,不姓伏黑,所以这个家和你没关系。” 还不等禅院甚尔做出什么表情,五条悟就已经幸灾乐祸的开口了,“没错没错,你这个辗转在多个女人之间的小白脸根本和伏黑家没有关系!” 看来五条家消息很灵通,把禅院甚尔从良前的那些黑历史都扒地一干二净,五条悟甚至还乐滋滋地翻起手机打算挨个把曾经和禅院甚尔暧昧过的富婆名字说出来…… 然后被禅院甚尔怒不可遏的打断了,他一把抓住五条悟的手机,深绿色的瞳孔中黑雾翻涌,“够了。” 他很不耐烦地说:“找我有什么事。” 五条悟看出禅院甚尔被戳中了痛脚,本来还想继续乘胜追击,幸好夏油杰十分会看人脸色地拉住了五条悟阻止他继续再说下去,于是五条悟只好十分不爽地吐槽:“这个家伙到底凭什么才能在蛋挞……啊不,佑果家里住啊?” 因为那盒蛋挞的缘故五条悟对佑果好感很高,所以换起称呼很是流畅,佑果倒是不在意什么称呼,但是他对禅院甚尔那一连串富婆名单挺感兴趣的。 能让禅院甚尔盯上的富婆,外表应该都不算差。 “可以发给我一份吗?”佑果对五条悟说:“我想看。” 五条悟双眼一亮,还没等两人交换联系方式,禅院甚尔已经黑着脸拦住了佑果:“没什么好看的。” 最后在夏油杰和禅院甚尔双方的阻拦下佑果和五条悟想要暗渡陈仓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发生,不过经此一遭双方刚才刀光剑影的气氛也消散了不少,佑果总算让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好好说起了话。 其实五条悟和夏油杰来佑果家里没什么事,除了五条悟是因为好奇想看看能干掉术师的“术师杀手”长什么模样之外,剩下的则是因为作为一个术师自然要处理好尾巴。 一个普通人遭遇咒灵袭击这种事是不能宣扬出去的,更何况在现场还发现了惠这个刚刚觉醒术式的小孩,一般这种孩子除非是术师家庭出生,不然都会需要一些正经的术师来对他们进行引导和教导。 顺便一提,听到夏油杰说这句话的时候禅院甚尔又冷笑了一声,看着五条悟说了一句“这是正经术师?”后,又被激怒的五条悟这次真的差点和禅院甚尔打起来。 幸好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火最后还是被佑果掐灭在手心,主要是佑果说了一句:“打架就别进家门了。” 虽然看禅院甚尔不爽,不过五条悟也清楚问题的主次,现在的问题就是,刚刚觉醒术式的惠该怎么办? 看起来最好的方法当然是送回禅院家,拥有家传术式的惠毫无疑问会在禅院过上最好的生活,就像小时候的五条悟一样将是板上钉钉的禅院未来家主——当然,这只是看起来。 如果是以前的禅院甚尔大概是毫不介意 的,他厌恶禅院,但是让他这个被禅院丢弃的“废物”的儿子坐上才看向禅院甚尔。 佑果是无所谓五条悟和禅院甚尔打架与否的,毕竟他这种乐子人看别人打起来最好,他完全可以在一旁看戏吃瓜,但是打架也要分场合,尤其是还有两个小孩子在场的情况。 “还有。”佑果又捏了捏禅院甚尔的脸,禅院甚尔棱角分明的脸庞被他故意这样一挤肉往前堆又显得有几分可爱,佑果语气淡然地开口:“你姓禅院,不姓伏黑,所以这个家和你没关系。” 还不等禅院甚尔做出什么表情,五条悟就已经幸灾乐祸的开口了,“没错没错,你这个辗转在多个女人之间的小白脸根本和伏黑家没有关系!” 看来五条家消息很灵通,把禅院甚尔从良前的那些黑历史都扒地一干二净,五条悟甚至还乐滋滋地翻起手机打算挨个把曾经和禅院甚尔暧昧过的富婆名字说出来…… 然后被禅院甚尔怒定。” 佑果眼神蓦地柔和下来,摸摸惠的头,“小惠不想走,老师是不会让小惠走的。” 禅院甚尔只是瞥了眼紧贴在佑果身边的惠,有些不爽不过又有些看不出的笑意,他低声说了句:“臭小子。” 故作严肃表情的五条悟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就这样吧,既然你不想回禅院我们也不能逼你。” 来这一趟的五条悟纯属是被逼的,拿到结果就该走了,但是走之前佑果又把他们两个男高中生留下来吃了顿饭。 “寿喜锅做了很多。”佑果说:“你们要吃吗?” 夏油杰本想拒绝,不过闻到香味的那一瞬间他的好伙伴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高高举着手的五条悟乖巧地喊:“好呀!” 夏油杰:…… 他抓了抓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麻烦您了。” 佑果完全不介意,禅院甚尔的脸说实话看久了也腻,多两个美少年瞅瞅也是不错的,更何况还能欣赏到饭桌上禅院甚尔的臭脸,简直太完美。 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围着一张桌子吃着寿喜锅,五条悟凭着一张足够让上至八十岁的老奶奶下至五六岁刚上学的小姑娘神魂颠倒的脸蛋成功让津美纪自发地给他夹东西吃,他还得意地朝夏油杰使眼色,然后朝津美纪笑眯眯地道谢。 夏油杰:……不太想承认和这个家伙是同学。 五条悟和禅院甚尔的筷子在锅里打架,最后双方又各自被镇压,暂时偃旗息鼓后五条悟又谈起禅院。 “禅院知道后不会轻易放弃的。”五条悟意有所指,“盼了那么久的家传术式,禅院不会允许让他就这样流失在外。”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禅院。” 禅院甚尔看了眼五条悟,随意道:“马上就不是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一时间没懂禅院甚尔的意思,禅院甚尔看向佑果,平静地说出石破天惊的话:“不是说我和这个家没关系吗?” “入赘的话,就有关系了。” 桌上掉筷子的掉筷子,咳嗽的咳嗽,佑果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个,他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想了想,“也可以哦。” 佑果甚至都没有一点迟疑,五条悟瞳孔地震,有些不满地嚷嚷,“怎么可以!既然这样我也可以吧?佑果?我比禅院甚尔还小,他已经是老男人了,我还是正青春的dk啊!” “而且我年轻又帅气,还很有钱,只要佑果你每天给我做点心就好,而且我拿出去也比禅院甚尔这个老男人强吧……杰你踹我干嘛?” 夏油杰黑着脸瞪五条悟,心说我踹你的原因你不知道?禅院甚尔就差拿把刀划烂你的脸了。 佑果闻言看向五条悟,五条悟还兴冲冲地摘了墨镜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眨呀眨,“你觉得呢?” 佑果沉吟片刻:“唔……其实也不是不……”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地抬手堵上了佑果的嘴,“吃饭。” 嚼吧嚼吧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佑果笑了两声,“不好意思,不行哦。” 五条悟遗憾地嘁了一声。 酒足饭饱,两个青春年少的dk该离开了,五条悟甚至还从佑果这里薅了不少点心,走的时候走路都要飘起来。 禅院甚尔嘲讽:“幼稚。” 五条悟回呛:“老男人。” 夏油杰和五条悟回校的路上又随口问了五条悟一句:“就这样回去报告没问题吗?” 五条悟咬着软乎乎的草莓大福无所谓地说:“不用管,我也挺想看看那些老橘子耷拉下来的脸又多难看。” 夏油杰毫不客气地从五条悟那里抢了块大福,一边吃一边意有所指地说:“你也不想让那个小孩回禅院吧?” 五条悟虽然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过他的心思却很细腻,听到夏油杰的话五条悟很直接地承认,舔了舔嘴角沾到的奶油随意地说:“当然了,让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孩子回禅院以后和我对着干吗?” 禅院和五条之间同为御家,关系却不如看起来融洽,无非是因为五百年前禅院和五条两位家主斗法出了意外双双身亡,这样的关系自然遗留在现在的子嗣身上。 话虽这样说,不过夏油杰却知道不是因为这样。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也许只有小小年纪就承担起整个五条家责任的五条悟知道了。 124 可以攻玉 禅院甚尔的心情很好。 在这样好心情的衬托下,他甚至朝孔时雨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这笑容太过让人惊悚,几乎让一旁看到的孔时雨吓得魂飞魄散。 当然,这不是说禅院甚尔以前不会笑,他从前也是会笑的,只是在孔时雨的记忆里,他的笑容大多都是冷酷又充满戾气的嘲笑,一双深绿色的眼睛看谁都像在看一坨垃圾,虽然嘴角是弯弯的弧度,但是看人的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存在。 所以这次真的看到禅院甚尔遍布在眼中的笑意,确确实实地惊骇到了孔时雨。 他摸着胸口,语气惊魂未定:“你……你为什么朝我笑得这样恐怖?” 本来心情不错的禅院甚尔收敛了笑容,又恢复了平时不可一世冷酷傲慢的表情,注视着一旁的孔时雨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冷冷的:“蠢货。” 这才正常,孔时雨刚才还惊魂未定的心稍稍安稳下来,坐到沙发对面递了一张支票,这是禅院甚尔这几次单子结算的总工资。 禅院甚尔看也不看就收起来放进自己的腰包,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孔时雨也没有赶他,很久没聚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孔时雨随口问:“你最近钱花的速度挺慢的……没去赌马场?” 这件事也是让孔时雨觉得奇怪的地方之一,按照以往禅院甚尔花钱的速度一般不超过半个月就会接到禅院甚尔充满戾气的要求再接单子的电话,但是到现在为止,孔时雨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禅院甚尔再去赌马或者在赌场混迹的风声了。 竟然让赌场常驻宾客的禅院甚尔不再去赌博,孔时雨实在是好奇地不得了。他以为让禅院甚尔做出这样大的变动会是有什么天大的缘由,结果禅院甚尔只是抬眼淡淡地瞧他一眼,慢腾腾地说:“没兴致。” 孔时雨:“……”? 这个说不上理由的理由让孔时雨摸不着头脑,以前见禅院甚尔对赌博的兴致不是很高的时候也没有见禅院甚尔哪天在赌场缺席,怎么这次就不去了? 孔时雨抓了抓脑袋,心想不去就不去吧,不去也好,省的给赌场送钱。 他笑了一下,随手拿出包烟,像以前一样朝禅院甚尔递了一根,然而这一次禅院甚尔却不像以前一般接过和他一起吞云吐雾,垂眼扫了一下孔时雨递来的烟就拒绝了。 “不用。”禅院甚尔表情随意,“戒了。” 禅院甚尔的意志力远超常人,烟瘾也说断就断,不带有一丝迟疑。 但这次他是真的惊到孔时雨了,孔时雨收了递给他的烟探究地看向禅院甚尔,没忍住问:“为什么?” 对孔时雨的问题,禅院甚尔回答的同他这个人一样简洁明了:“有人不喜欢闻。” 佑果嫌弃的表情还历历在目,禅院甚尔虽然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喜欢抽烟,但也不是没烟就不行,所以戒烟这个事决定的也是相当迅速。 孔时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怔了怔,接着又笑起来超禅院甚尔挤眉弄眼:“我知道了,是因为惠的小老师吧?” 孔时雨原来以为佑果也是一个可以被禅院甚尔随时遗忘的金主,不过看现在这样子应该不是,这样想想也是好事一桩,不然禅院甚尔这个凶兽还不知道要为非作歹到什么时候。两人说完话,算算时间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临到离开的关头,禅院甚尔又朝孔时雨说了句话,“对了,有事要告诉你。” 孔时雨下意识地接:“什么事?” 禅院甚尔缓缓眨了下那双深碧色的眸子,今日天气本有些阴沉,不过他站在原地和孔时雨说话时阴沉的天空被吹来的风吹走了乌云,金光璀璨的阳光穿过之前厚重的云层光芒万丈地洒向大地。 禅院甚尔朝孔时雨翘了翘嘴角,轻描淡写道:“今天过后,我不姓禅院了。” “我姓伏黑。” * 虽然之前还饭桌上和五条悟说入赘这件事听起来像是玩笑居多,不过禅院甚尔是真的想过这种事。 他对禅院没有什么归属感,虽然顶着禅院的名号,实际上禅院甚尔并不觉得自己和禅院家还有什么牵扯,也许禅院也根本不会在意一个早已经离开家族的废物,所以禅院甚尔对改姓这件事没什么不乐意,还有些欣然的意思。 办理禅院甚尔的户籍信息时并没有什么困难,信息登记的人员很快就通过了申请,包括年纪还小的惠。 于是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禅院甚尔和禅院惠了,有的只会是伏黑甚尔和伏黑惠。 和喜形于色的惠相比同样改姓后的伏黑甚尔就要冷静多了,他状似不屑地嘲笑了一下自己笑起来显得十分不值钱的儿子,然后面不改色地和佑果说:“今晚吃什么?” 伏黑甚尔的体重日渐上升,但是由此可以看出应该是幸福肥,今天日子特殊,佑果想了想没下决定,打算让禅院甚尔自己定,“你想吃什么?” 伏黑甚尔摸摸鼻子,他对口腹之欲的欲望并不强烈,但是他现在很想吃,“寿司。” 佑果讶异地看了眼伏黑甚尔,伏黑甚尔面不改色,“怎么了?” 伏黑甚尔第一次从佑果那里吃到的东西就是寿司,佑果想起来这件事,注视着禅院甚尔看了很久。 伏黑甚尔浑身不得劲,睨了眼佑果绷着脸说:“怎么了?” 佑果笑了一下,“没什么,要是吃寿司的话再买点鳗鱼和三文鱼吧?” 他牵着惠的手改道去超市,伏黑甚尔走在佑果身边,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握紧。 温热的柔软的手,握在手中好像握着一块温热的玉石, 伏黑甚尔表情未变自然而然地反握住掌心的手,身边的佑果忽然说:“记得买单,甚尔。” 伏黑甚尔眉头一挑,似笑非笑:“为什么是我买单?” 佑果用这不是理所当然眼神看着伏黑甚尔,“当然是你,现在你养家,当然是你付钱了。” 佑果朝伏黑甚尔的耳边吹了口气,暧昧道:“你说对不对?伏黑先生?” 伏黑甚尔摸了摸耳朵,面无表情。 这次是真的要多买一些牡蛎了。 * 伏黑甚尔打算多吃一些牡蛎的计划被出现在门口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拦腰斩断了,他眯着眼很不爽地盯着两个青春洋溢的男高中生看了又看,被视线威胁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不为所动,朝佑果乐陶陶地打招呼。 “佑果,我和杰来看你了。”五条悟还举了举手里买的伴手礼——一堆甜的腻人的点心。 伏黑甚尔黑着脸想,这他吗哪里是来看人,分明是想蹭饭! 佑果也不知道看出了没有,反而还开开心心地把五条悟和夏油杰领进了门,当然食物也不是白吃的,因为今天办甚尔和惠入籍的事情,他没有时间去接放学的津美纪,于是这件事交给了下课后就无所事事的高专二人组身上了, 伏黑甚尔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佑果和五条悟夏油杰两个人暗渡陈仓。 被两个高大帅气的哥哥接走的津美纪在小学里出了不小的风头,毕竟帅哥常见,但是帅到五条悟和夏油杰这种水准的就少了,尤其五条悟和夏油杰还很疼爱地叫津美纪妹妹。 沐浴在众多女孩羡慕的视线下的津美纪兴奋的状态持续到回家脸都是红红的,不过兴奋过后,津美纪看到惠又开心地拉住了惠的手。 “小惠,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了吗?”津美纪眼睛亮亮的。 伏黑惠点点头,朝津美纪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 办入籍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虽然伏黑甚尔看五条悟不爽,不过也没有破坏今天这个愉快的氛围,等到夜幕降临,摆满一桌的饭菜足够让人食指大动。 伏黑甚尔心机地买了酒,放在袋子里的啤酒被五条悟和夏油杰看到了。 还没有尝过酒味的两个未成年高中生看得眼睛都直了,虽然夜蛾正道明令禁止他们喝酒,不过对于正处叛逆期的学生来说,老师的命令当然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结果悄悄伸向酒罐的酒被佑果看到,一人被敲了一个暴栗。 “小孩子不能喝酒。”佑果拿过酒罐理直气壮,夏油杰还好,只是五条悟不太开心地瘪着嘴。 已经是个充满世俗臭气的伏黑甚尔自然幸灾乐祸,他也没有表现的很明显,拿着酒罐在五条悟的面前晃来晃去,喝一口后朝他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呵,小屁孩。” 五条悟差点没捏断手里的筷子,对身边的夏油杰沉声道:“我要和他打一架。” 夏油杰:“……” 夏油杰头疼地扶额,废了老大劲才把自己的兄弟哄好。 看着另一端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伏黑甚尔仰头喝完一罐啤酒面无表情地捏扁扔进垃圾桶,虽然当着五条悟的面炫耀很畅快,但是禅院甚尔一点也不喜欢喝酒。 因为他根本喝不醉。 他的样子被佑果看的一清二楚,拿过禅院甚尔手里又开的一罐啤酒,佑果放到嘴边喝了下去。 微黄的酒液顺着嘴角溢出,滑过佑果白皙细腻的脖颈隐入被衣服包裹的深处,禅院甚尔看着佑果的脸从白皙开始逐渐泛起醉人的粉红。 最后酒足饭饱,两个男高中生高高兴兴地离开了伏黑家,挥着手说了再见的佑果终于酒意上头,摇摇晃晃地被伏黑甚尔抱进卧室。 两个小孩早已经到了觉点,现在躺在被窝里睡的香,佑果被伏黑甚尔抱进卧室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伏黑甚尔的脸瞧。 伏黑甚尔没有什么不趁人之危的想法,双手压在佑果的枕边,垂首靠近后伏黑甚尔声音沙哑:“想什么呢?” 佑果只有眼珠子灵活了,他盯着伏黑甚尔看了半晌,然后抬臂抱住伏黑甚尔的臂膀直接舔吻上伏黑甚尔带着疤的嘴角,“乖乖的。” 伏黑甚尔一愣,接着轻笑一声反客为主抱着佑果亲了个爽。 佑果气喘吁吁,双眼发直,伏黑甚尔捏着他的下巴笑,“谁乖乖的?” 佑果很不快地瞪着伏黑甚尔,不知道心里想了什么,又朝伏黑甚尔笑开。 “你这么亲过我姐姐吗?”佑果轻声说:“嗯?甚尔?” 伏黑甚尔被打了个措不及防,不过他这个人脸皮够厚,沐浴在佑果的视线里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没有。” “是吗?”佑果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没抓到伏黑甚尔的把柄可惜,抱着伏黑甚尔的手随处乱摸,让本来还挺冷静的伏黑甚尔心理火烧火燎。 成年人没什么顾虑,伏黑甚尔盯着活色生香的佑果想了半天那里好下口,然后准备充足,开始下口。 果子香甜可口,汁水四溢,佑果汗涔涔的贴在禅院甚尔滚烫的耳侧故意低吟。 “姐夫……” 禅院甚尔:……草 禅院甚尔满脸古怪,咬牙切齿。 他更兴奋了。 125 可以攻玉 被一辆黑车劫持走时,佑果确实想不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违法犯罪。 当然,可能在禅院家主的眼中,这种绑架的行为或许说不上犯罪,被许多人看到也根本算不上麻烦——能在日本横亘上千年的御三家之一,总归是有那么一些小手段能解决一些说不上麻烦的麻烦事。 于是佑果这个不算大麻烦的小麻烦自然而然地被禅院家主禅院直毘人请到了禅院本家,穿过错落有致的长廊,佑果被外表苍老肃穆的女人领到了一间庄严肃穆装修典雅的茶室内。 在此等候良久的禅院直毘人并没有起身朝佑果露出迎接的的表情,他还在行云流水地泡茶,他年纪越大,越喜欢起了茶道这样对年轻人来说枯燥无味的事情,在冲茶的过程中不仅可以调和心境,也可以排除杂念,专心思考。 他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对面,对佑果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虽然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过那也要看这个笑脸人心里是否心怀鬼胎,佑果施施然落座,将禅院直毘人为他倒的一杯茶水放在唇边抿了一小口。 禅院直毘人梳着过肩的白色大背头,留着英式的胡须和细长的眉毛,虽然神情说不上凶神恶煞,不过多年浸淫出的气势和杀气也足够让普通人如坐针毡。 看着放下手中茶杯的佑果,禅院直毘人忽然露出个笑,“你不怕我下毒?” 当然怕啦。佑果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朝禅院直毘人微微一笑:“不怕。” 禅院直毘人不知道佑果有系统这个倚仗,也是从系统那里得到放心的通知后,他才安然地喝下了从禅院直毘人那里倒的茶水。 话已经开头,话题也自然而然地进行下去,禅院直毘人不是什么拐弯抹角的性格,看着佑果直言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事为什么。” 佑果有所耳闻,正常来说禅院直毘人应该不会在意他这个小小的角色,这次大张旗鼓地将他请来禅院主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伏黑惠。 在禅院直毘人面前装傻是没有用的,佑果注视着禅院直批人深绿色的瞳孔,平静道:“我知道,是因为惠吧。” 明明伏黑甚尔和惠和禅院直毘人一样是绿色的瞳孔,但佑果却下意识觉得禅院直毘人的眼睛远不如甚尔和惠的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系统说。 佑果摇头不赞成,“我觉得是因为颜值。” 系统:“……”彳亍口巴。 既然佑果知道,那禅院直毘人也不再过多废话,朗声大笑道:“你知道就好,那我直说了,你想要什么条件让惠回家。” 禅院直毘人看似征询的语气中是不带商量的命令,他或许没有想过佑果拒绝的可能性,也可能他想过,只不过他并不把佑果会有的拒绝放在眼中。他能够将佑果平安无事地找来提出让惠回到禅院家的要求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结果佑果表演欲上来了,他和系统说:“你说我要做出什么表情好?是面对强权宁死不屈的坚定还是绝对不与黑暗同流合污的唾弃?” 系统没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说:“你认真的?” 佑果眨眨眼:“当然了。” 禅院直毘人不知道佑果当着他的面还敢走神,他的沉默被禅院直毘人理所应当的理解为思考。他这样的态度和性格,是长期处于说一不二的环境中养成的,禅院家中没有任何人敢违抗禅院直毘人的命令,他也不觉得清楚禅院在社会上的地位与能力的人会有勇气拒绝他的要求。 但是佑果不惯着禅院直毘人习惯发号施令的性格,他切断和系统的通话,直视着禅院直毘人淡淡道:“禅院先生,惠的家在伏黑宅,就算回家也应该是回伏黑家才对。” 禅院直毘人没有露出讶异的表情,他的目光扫视着佑果,轻轻转了三下面前的茶碗。 “你知道,甚尔之前和我开了多少钱吗?”禅院直毘人说:“10亿,不是日元,是美金。” 他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你应该清楚10亿美金代表着什么吧?” 10亿美金折算成纸币足够压死一个人,也足够让一个普通人出卖自己的良心,禅院直毘人不觉得正常人面对这个价格会不心动。 而这个价格对曾经为了抚养津美纪经历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生活的佑果来说确实是一个值得心动的价格。然而佑果热泪盈眶,十分悲伤地朝系统哭出来:给我我也带不走啊。 系统:……这种话不用和我说了。 佑果:?为什么?我乐意。 系统:…… “即使是100亿、1000亿我都不会同意的。”佑果依然平静,似乎并不觉得10亿是个多么令人心动的价格,这就让禅院直毘人有点刮目相看了。 他静静的注视着佑果,似是不解地笑了一下,两撇胡子搞笑地在他嘴边翘了翘,“你应该知道最明智的选择是什么。” 什么事最明智的选择呢? 佑果自己其实也不清楚,但是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也不觉得回禅院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他实话实说,诚恳地看着禅院直毘人道:“我?->> 恢溃还欢u皇侨没莼氐届骸!?br/> 禅院直毘人不怒反笑,抚掌大笑道:“好!好!伏黑先生,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可惜你只是个普通人。” 这话说的佑果不乐意听了,普通人又怎么样?他觉得普通人很好,比起拥有咒力的人不差些什么。 茶屋外苍老刻薄的声音响起,言语中充斥着对佑果的刻板与不屑,外表与禅院直毘人有几分相似的禅院扇视线略过佑果,趾高气昂地说:“和这个家伙废什么话?直毘人,解决掉他,直接将那个小孩夺过来不就好了。” 禅院直毘人没有说话,佑果却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老男人说的话震惊了一刻。 如此的狂妄、理所应当、傲慢无礼,他在这一瞬间忽然理解了伏黑甚尔提起禅院是嘴角眉梢间露出的讽刺与沉郁。 因为惠的缘故,佑果一直觉得伏黑甚尔是个人渣来着,但现在看来和禅院家中的其他人相比,伏黑甚尔的人渣程度显然是歹竹出好笋了。 佑果想了想,大概这就是全靠同行衬托吧。 他没管突然出现的禅院扇,而是对沉默不语穿着豪放的禅院直毘人说:“我总算知道甚尔为什么要离开了。” 佑果表情诚恳,字字戳心:“家里人都是这样子,是我我也离家出走。” 知道自己一直看不起的禅院甚尔生下的孩子竟然继承了禅院的家传术式,得知这个消息的后,不甘和嫉妒时刻将禅院扇的心脏浸泡在毒蛇的毒液之中,他可以忍耐禅院直毘人有一个天赋不亚于他的儿子,却无法接受他从头到尾都看不起的禅院甚尔生下的孩子踩在他的头顶。 不过禅院扇也清楚继承家传术式的惠对禅院家的意义,他虽然不会对惠做些什么,但是那也不代表可以让一个普通人类在禅院的祖宅中大放厥词。 “你这个家伙——” 禅院扇脸色一黑,瞬间暴跳如雷,骇人的杀气不要钱一样朝佑果涌去,身侧的刀挂在腰间已经蓄势待发,换作以往挑衅他的家伙早已经尝过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但是禅院扇的刀终究还是没有抽出来。 除了禅院直毘人的呵止,另一个便是不知不觉贴上他脖颈的冷刃。 冷汗大颗大颗葱额上涌出,禅院扇身后凉意顿起,不甘又怨愤地放下了手中的太刀,侧着脸冷冷地像是要将这个人的名字嚼碎了吞下去一般,唤出了身后之人的名字:“禅院……甚尔。” 贴着禅院扇脖颈上血管的甚尔一动不动,纯黑的发丝松散地落在他的脸侧,那张硬朗的脸上没有笑容,眼角眉梢都带着凶狠暴戾的气息。 甚尔扯扯嘴角,带着伤疤的嘴角被活动的肌肉扯动更显得凶狠残酷,深绿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禅院扇,甚尔轻笑一声,贴在禅院扇脖颈处的冷刃移动到脸庞不轻不重地扇了禅院扇的脸两下,“见到你不太开心,叔父。” “还有,我现在不姓禅院,姓伏黑。” 羞辱意味浓厚的两巴掌让禅院扇勃然大怒,怒吼着想要抽出刀刃和伏黑甚尔决一死战,曾经输在一丝咒力也无的伏黑甚尔手上的记忆至今也没有被禅院扇遗忘,那种被恐惧抓住心神因此冒出的怯懦让禅院扇夜不能寐,他绝不会再一次输在伏黑甚尔的手中。 一触即发的战争被端坐在茶室中央的禅院直毘人暴怒一般的怒吼遏止,禅院扇不甘不愿地离开,茶室内只剩下禅院直毘人和佑果以及姗姗来迟的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收刀入鞘,走到佑果身边拉着他转身便走,一旁安静的禅院直毘人却在此刻悠悠开口:“你们已经决定了吗?” “我的提议对你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禅院甚尔不屑地嗤笑,带着佑果如若无人地朝禅院大门走去,一路上佑果遇到不少禅院家中的族人,死气沉沉的驯服的女人,还有投注在伏黑甚尔身上或恶意或惊惧的眼神。 大部分眼神仍是惊恐交加的,佑果扫过那些不一而足的脸,和伏黑甚尔说:“你以前把他们怎么了?” 伏黑甚尔无所谓地看了那些人一眼,“哦,没什么。” 他淡淡地说:“当初离开禅院的时候我把禅院阻止我的人杀了一半。” 禅院一半以上的精英被甚尔杀了个干净,正是因为当初的事,禅院才在和五条家的争端中落于下风。 也正是因为这样,禅院才无比需要一个继承十种影法术的继承人来和五条的“六眼”分庭抗礼。 好家伙……佑果有些心虚地瞥了眼伏黑甚尔阴沉沉的脸色想,自己平时应该没有什么惹怒伏黑甚尔的地方吧? 伏黑甚尔恼火地想,从脱离禅院之后他就没想过会再和禅院扯上关系,但是此时甚尔忽然意识到这样是不行的,他一个人赤条条干干净净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光脚当然不怕穿鞋。 可是现在不一样,禅院今天能够在大街上带走佑果,那下一次就可以直接闯进伏黑家带走伏黑惠。 禅院枝繁叶茂树大根深,手段层出不穷,他能够防止一次,难道还能防止千百次吗? 深绿的眸中狠戾一闪而逝,禅院甚尔内心毫无波澜地想。 他要早做打算了。 126 可以攻玉 佑果被禅院带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五条悟的耳朵里,他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五条中的人将这件事偷偷通知了他。 虽然御三家之间虽然一直在明面上维持着虚假的繁荣,但私下中对彼此的关系都心知肚明,各家之间里最常做的事情还是往各自的家族里安插间谍查探消息。 知道这个事情的五条悟第一时间薅走夏油杰跑去了佑果家,推开门本以为见到的是愁云惨淡的情景,然而现实是伏黑甚尔正系着围裙炸猪排,平底锅里的油滋滋响,飘出一股股诱人的香味。 举着筷子正准备给炸猪排翻面的伏黑甚尔闻声抬起头,眉头一挑,满脸不耐:“你们怎么来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犹犹豫豫地互相推搡起来,他们总不好说是听到禅院绑架佑果又威胁你的消息后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吧? 不过看样子是没什么事了……五条悟抓抓头发,灿烂一笑:“没什么。” 正坐在地板上看俩孩子拼拼图的佑果大概猜出两人来的目的,关于禅院的事情他还没有和惠说,所以也没有先一步提起,起身走到高专一人组面前笑着说:“没事,来都来了,留下来吃饭吧。” 佑果表现的很热情,不过身为劳动力的伏黑甚尔就不是那么愉快了,他冷冷地看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个人,脸庞冷冰冰的好像能掉下来冰碴。 “哈?我为什么要给他们两个吃白食?”伏黑甚尔尤其针对五条悟。 “那当然是因为我既年轻又帅气了。”五条悟朝佑果眨巴眨巴他那双蓝汪汪的眼睛。 和深谙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五条悟相比,夏油杰显然对于脸皮这种地方还没有修炼出炉火纯青的程度,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温和地朝佑果说:“不好意思,伏黑先生,又要麻烦你了。” 来别人家总要有些表示,更何况在佑果这里两个人都不知道蹭吃蹭喝多少回了,夏油杰已经考虑起一会儿抓着五条悟去银座还是什么地方买一些礼物比较好。 佑果倒不是很在意这点小细节,“没事,今天吃炸猪排盖饭,你们应该都喜欢吧?” 炸猪排难道还有人不喜欢吃? 五条悟和夏油杰互相瞅了瞅对方,然后异口同声齐齐点头,“喜欢!” 有两个男高中生帮忙,佑果就不用陪惠和津美纪玩儿了,除开夏油杰和五条悟和他们两个年龄更相近的缘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五条悟幼稚起来的时候,实在是太幼稚了。 看着和惠比拼图赢了揉着惠的头发嚣张大笑的五条悟,佑果实在不知道和一个五岁不到的小孩子比拼图谁先最快拼好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看了眼身边因为五条悟有些丢脸地扶额的夏油杰,颇为同情地开口:“夏油……平时辛苦你了。” 不仅要应付学校还要应付幼稚的同学之类的…… 夏油杰:“……”这样的同情大可不必。 炸猪排盖饭最后被人一扫而空,惠和津美纪如往常一样被佑果带着先回房间睡觉,伏黑甚尔坐在餐桌旁双腿交叠,目光沉郁,静静注视着一旁的五条悟。 空气中的气氛有些焦灼,五条悟嘴角原本万年不变的笑意淡了些许,直视伏黑甚尔道:“看着我做什么?” 伏黑甚尔什么也没有说,起身朝屋外走,座位上的五条悟只停顿了片刻,接着面不改色地起身跟着走出了房间。 屋外和屋内相比气温要低很多,呼出来的气都变成白茫茫的雾消散在空气里,不过五条悟和伏黑甚尔都是变态一样的身体素质,这样的气温对他们两个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没有多余的废话,伏黑甚尔目光如电,盯着五条悟说:“做个交易吧。” 五条悟已经猜到了交易内容是什么,他眯起眼笑了一声,“哈?凭什么?” 他虽然不喜欢禅院,不过针对禅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才没有什么动力去做呢。 当然了。五条悟转了转眼珠,有些恶趣味地想,如果伏黑甚尔求他的话——他看在佑果的面上也不是不能同意。 伏黑甚尔也算了解一点五条悟,可他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如五条悟所愿的那样求他,而是面无表情地说:“是吗,那就算了。” 五条悟:“……”你好歹再多说两句啊喂! 和五条悟擦肩而过,伏黑甚尔的眼睛倒映着月色亮着淡淡的微芒,他勾着嘴角笑笑,心道学生的想法还是有些幼稚。 就算五条悟现在对铲除禅院这个念头无动于衷,但是真到禅院出事的时候,虎视眈眈的五条绝对是第一个从禅院身上撕下肉的家伙。 * 从禅院家一别后,佑果以为禅院的打击应该会如狂风骤雨一般迅猛地袭来,但是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但越是平静,佑果反而越是觉得古怪,所以在上班时接到幼稚园园长为难地递来的一封辞退书时,他才有种,啊,终于来了的感觉。 递上辞退书的园长还一脸忐忑,如果可能,她也并不想辞退佑果,虽然佑果来园内工作的时间短暂,但是谁都看得出他在这里有多受孩子欢迎。 “抱歉……”园长满脸歉疚,嗫嚅着嘴说:“实在是因为……” 幼稚园不是园长开办的,投资人说让辞退谁,园长也毫无办法。 佑果表情平淡地接过辞退信,和园长笑着说:“没关系,我知道了。” 他转身要走,园长又喊住了他,迟疑地提醒:“如果是不小心惹怒了什么人的话,能够道歉就道歉吧。” 佑果挥挥手,没回答。和谁道歉都不可能和禅院道歉。 “对了。”佑果和园长说:“这件事还是不要和小惠说了,园长。” 园长当然同意。 虽然遗憾,不过佑果并没有留恋,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准备离开幼稚园,闻讯而来的惠红着眼抓住了佑果的衣角,着急地问:“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佑果要离开幼稚园的事情惠在这之前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所以看到佑果离开的身影时惠一下就慌乱起来。 摸了摸惠的头,佑果蹲下身朝惠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没事,老师只是打算以后专心在家里陪你和津美纪,这样不好吗?” 惠蹙着眉头注视着佑果含笑的眼睛,他不确定佑果说的是否是真话,可是佑果不管是神情还是口吻都及其有说服力,惠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接受了。 “我虽然不工作了,不过甚尔可以赚钱。”佑果老神在在地说:“别担心。” 知道 自己老爸有多不靠谱的惠:…… 更担心了。 系统随口问了一句:“要是孔时雨那里也不能让伏黑甚尔接单了呢?” 这个问题好,佑果霎时间沉默下来。 “那也没关系。”佑果慢吞吞地说:“我想好了,那副好身材不能白瞎,让他去夜店里跳脱衣舞好了。” 系统:“……?哈?” 佑果喃喃自语,暗自盘算:“他这样的身材和脸蛋,一定多的是富婆大把大把往他内衣里塞钞票。” 系统一时语塞:……确实哈。 回到家,若无其事地打扫了一下房子,佑果看看时间又差不多到了该接津美纪放学的时候,于是换了身衣服佑果朝津美纪的小学走。 放学铃才响了没多久,背着书包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们背着书包被老师带着蹦蹦跳跳地走出校门等家长来接,佑果原本正找津美纪,结果津美纪还没看到,先看到了穿着短袖长裤的伏黑甚尔。 两人目光一对,禅院甚尔避开人群朝佑果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虽然被辞退这件事根源上要责怪的应该是禅院,不过谁让伏黑甚尔原本时禅院的人?佑果没好气地看了伏黑甚尔一眼,“因为被辞退了。” 伏黑甚尔扬了扬眉,猜出怎么回事:“是禅院搞的。” 佑果说:“还能有谁?” 伏黑甚尔扯着嘴角似笑非笑,低叹:“真是……退步的手段。” 这件事没有深入说,津美纪看到了站在一起的佑果和甚尔,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进佑果怀里,甜滋滋地喊:“佑果!”又喊甚尔:“甚尔” 佑果刮了下津美纪的鼻子,“没大没小。” 伏黑甚尔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津美纪的头。 一旁的家长有意寒暄,和佑果说:“这是你的女儿?真可爱,孩子的妈妈怎么没来?” 佑果笑意浅浅,伏黑甚尔替他说了。 “她妈不在。”伏黑甚尔扫了眼那个家长,语气轻描淡写:“不过她有两个爸爸。” 津美纪反应很快地抱住甚尔的腰,甜甜地喊:“甚尔爸爸,你今天和佑果爸爸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家长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佑果笑眯眯地抬脚踩在伏黑甚尔的鞋面上,力道不轻,还碾了碾,伏黑甚尔脸都没变,一把捞起津美纪夹在胳膊里:“走了,孩子他爸。” 佑果:…… 他还有些懊恼地想,什么时候津美纪和伏黑甚尔的关系这么好了? 接到津美纪后又去接伏黑惠,津美纪还和甚尔说:“甚尔叔叔,晚上吃什么?” 伏黑甚尔因为刚才津美纪的配合心情不错,于是说:“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津美纪欢呼了一声,完全无视了车上还有的另一个乘客。 佑果:“……” 晚上佑果和伏黑甚尔促膝长谈,“你知道我没工作了,对吧?” 伏黑甚尔原本正打电话,见佑果过来和他说话随手把电话反扣在桌面上,嗯了一声,“知道。” “鉴于少了一个收入来源,我觉得有必要再找个工作来填补家用。”佑果说话头头是道,伏黑甚尔美插嘴,静静看他还想说什么。 佑果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再找一个工作。 “你想干什么?”伏黑甚尔玩味地说,“我的钱不是都在你手上吗?” 那些杀人越货挣的钱足够用很久,但佑果还是用痛心疾首的口吻说:“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可不想做一个坐吃山空的人!” 非常习惯坐吃山空的伏黑甚尔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丝动容,“哦,那要怎么办?” 佑果严肃着脸,“所以我打算给你再找个第一份职业。” 伏黑甚尔:“……为什么你不找?” 佑果不可置信:“我因为没工作大受打击,怎么有精神找工作?这个家还是要靠你啊,甚尔!” 伏黑甚尔:……看不出来哪里大受打击了。 摸着额头笑了两声,伏黑甚尔说:“那好吧,什么工作?” 佑果眼前一亮,握着伏黑甚尔的手说:“去夜店吧,听说现在脱衣舞郎很赚钱的。”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气笑了,扣在桌上的手机与此同时爆发出哄然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甚尔,我觉的这个想法不错,你真的可以去……” 孔时雨的电话被伏黑甚尔挂了,他曲身贴近佑果,深绿的狭长双眸静静地凝视着佑果,嘴角勾勒出危险的弧度。 “你确定?”伏黑甚尔一字一句地说。 佑果:“……咳咳,也不是很确定了。” 伏黑甚尔笑了一下,大掌扣住佑果的腰让他无路可逃,另一只手描摹着佑果柔嫩的下巴,“是吗,不过我觉得挺不错的。” 佑果:“……是、是吗”他有些怂了。 系统:自作孽不可活。 伏黑甚尔轻描淡写道:“是啊,不过既然要跳脱衣舞,应该要先练一练。” 佑果:……你想怎么练。 伏黑甚尔也没有过多废话,直接把佑果扛在肩上进了卧室,关紧的门隔绝了一切声响。 他把佑果丢在床上,面对着正不断吞咽口水的佑果,伏黑甚尔顶着月光慢条斯理地拉起身上短袖的一个衣角。月光将衣服下的肌肉照的清清楚楚,佑果可以清楚地看到露出衣料下伏黑甚尔那蜜色的肌肉和腹肌。 禅院甚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佑果,缓慢地咬字。 “满意吗?客人?” 佑果:嘿嘿,满意死了。 手不安分地摸上伏黑甚尔的肌肉,佑果脸颊滚烫视线迷离:“表现好的话,客人给你塞钱哦。” 伏黑甚尔喜欢佑果这种痴迷的表情,征服欲在他胸膛蓬勃壮大,他低首凶狠地吻住佑果柔软的唇瓣,贪婪渴求地汲取着佑果口中的甘露。 伶仃的手臂环住伏黑甚尔的结实臂膀,房间里响起断断续续的呜咽。 明天又是一个不错的天气呢。! 如果喜欢本书请记得和好友讨论本书精彩情节,才有更多收获哦 127 可以攻玉 辞退幼稚园的工作似乎只是禅院一次兴致突发的试水,这次试水只是溅起了一点点涟漪,接下来的生活便又变成平静的水面一般无波无痕。 佑果也没有再试图去找工作,一来是因为不知道禅院还有什么后手准备着,二来就是因为,没有工作躺在家里确实无比的……爽。 当个什么都不用做的小废物十分快乐且心安理得的佑果整天都呆在家里看电视,这个节目不好看就换下一个,电视剧里演的虐生虐死,佑果看的也潸然泪下,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眶擦眼泪。 相比于现在赚钱养家的伏黑甚尔,佑果几乎乐不思蜀,当然这样的快乐直白的展现在其他人眼中也不太妙,佑果也就只好装作,唉,我尽力找工作了可是没什么用的无奈表情。 心有愧疚的两个男高中生知道佑果没工作这件事和他们关系不浅,于是再有一天上门时又很自觉地提出让他们帮佑果找个工作的地方。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光靠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决定的,这话对佑果说出之前,夏油杰还是很有绅士风度地让五条悟先去问了问伏黑甚尔的想法。 原本五条悟满心的不情不愿,可谁让夏油杰说的还挺有道理? 于是不情不愿的五条悟被夏油杰拽着最后还是僵着脸找上了刚干掉任务目标的伏黑甚尔,满身煞气的甚尔靠着墙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想叼根烟的他想到自己已经戒烟有段时间了,于是口腔中的渴求又被他尽数吞进了胸腹中。 他斜着眼看过去五条悟,漫不经心的样子,“你说什么?” 五条悟表情不太好,不过还是说:“我们帮佑果找了个工作。” 伏黑甚尔咧了下嘴,像是听到了很有趣的笑话,“什么?工作?” 他站直了身体,饶有兴致地开口:“说来听听。” 夏油杰开口了,和正处于叛逆期看谁都不顺眼梦想是毁灭世界的五条悟相比,他这个少年有着超出年龄的理智和成熟,歉意地讲出对影响佑果将工作丢了的歉意后,夏油杰总算切入正题,说出他和五条悟的打算。 “实话说,高专正好有一个老师辞职了,我觉得佑果先生来当这个老师很适合。”夏油杰说:“而且不管怎么样,我和悟在的高专至少大部分都是五条的人,禅院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 说完,夏油杰又安静了一下,迟疑地说出了另一个原因:“而且这样,小惠还可以更早地对咒术多一些了解。” 继承自禅院的十种影法术,越早的培养才会越早地发挥出本应该有的效果。 伏黑甚尔没说话,他靠在墙上眯着眼不知道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似乎是觉得不错:“好,不过你们为什么要和我说。”其实伏黑甚尔更想问的是,这话是谁和你们说的。 夏油杰说:“一会儿就和佑果先生说了,不过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应该也要和甚尔先生你说一下。” 伏黑甚尔嗯了一下,他面上看上去是无所谓的表情,和五条悟还有夏油杰一起回到家后恰好撞到了正红着眼眶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的佑果。 桌上还摊着今天新送来的报纸,黑白的纸张上还沾着斑斑点点的湿痕,翻开的报纸版面上印着大大的招聘二字。 看清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心里了然,只有了解佑果的伏黑甚尔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先和甚尔打了声招呼,看到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的佑果朝他们笑了笑,温声问:“你们怎么来了啊?” 佑果把报纸收了起来,放在茶几下。 五条悟和夏油杰心想这件事该和佑果说了,于是在伏黑甚尔的默许下便自如地将两个人的办法说了出来,“佑果,我们两个想请你去高专做我们的老师。” 佑果满眼茫然,他扭头看了眼伏黑甚尔,得到伏黑甚尔似笑非笑的一句,“我觉的不错。” 佑果:“……”不错个鬼啊。 他还没有好好享受够米虫生活,为什么要工作? 佑果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谁知道听了他拒绝的话,五条悟和夏油杰反而越是坚定了。 怜悯弱小同情弱者下意识会将弱者纳入羽翼下保护对方的夏油杰还耐心地劝佑果:“佑果,我知道你是担心麻烦我和悟,你不用担心。” 佑果:“……” 佑果很痛,在夏油杰和五条悟面前表现成一个热爱教育事业的老师形象太深入人心,似乎是改不了了。 他试图向伏黑甚尔求助,眼睛朝伏黑甚尔眨呀眨,想让伏黑甚尔主动对夏油杰说拒绝,看到他眼神的伏黑甚尔挑了下眉,像是了然地点点头朝夏油杰喊了声他的名字。 佑果放下心来,结果下一秒伏黑甚尔和夏油杰说:“佑果他答应了。” 佑果嘴角荡开的笑意僵硬了,伏黑甚尔望过来,扯着嘴角笑得欠打,“你说是吧,佑果?” 顶着五条悟和夏油杰目光的佑果沉重地快要呼吸不过来,恍惚间看到了米虫生涯正朝他挥手致意,他晃 了下身体,只好笑着对夏油杰和五条悟说:“是的,我说的。” 皆大欢喜的结果表明了佑果不日就要去咒术高专走马上任过上痛苦的社畜生活,送走一片好心的两个男高,佑果自然将矛头对准了故意为之的伏黑甚尔。 “你干嘛不拒绝。”佑果戳着伏黑甚尔硬梆梆的胸肌,伏黑甚尔被点出一点火气,一把攥住佑果的手捏在手心把玩,掌心的手指纤长漂亮,和他粗糙还带着伤痕的手搭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去那里待几天。”伏黑甚尔淡淡地说,“东京的咒高比这里安全。” 有五条的人看着,确实要比在禅院眼皮底下安全的多——更何况惠在咒高能学到的东西,也远远胜过他这个毫无咒力的爹。 佑果明白了伏黑甚尔的意思,他们两个人似乎已经到了不需要很多话也能了解对方在想什么的地步了。 但佑果依旧很不开心。 也是,好好的米虫生涯被天降的工作打断了谁都会痛心疾首。 想到这里佑果眼中不免黯然许多,闷闷不乐地打开电视继续看着大河剧抽出纸巾擦眼泪。 伏黑甚尔是完全欣赏不了电视剧里的生离死别的,和不知道佑果红眼眶是因为看电视剧的两个男高中生相比他算是很了解佑果了,自然知道佑果对工作没什么欲望,所以听到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话,他第一反应差点笑出声。 他甚至有些怜悯地觉得两个男高中生天真,不过转头一想,一开始认识佑果的自己不也是这么的天真? 风水轮流转了属于是。 从桌下抽出那沓报纸,伏黑甚尔很容易地就翻到了被水洇湿的那一页,他看了眼佑果,指着水渍问:“怎么回事?” 反正不可能是因为找工作哭的。 佑果看大河剧正看到兴头上,闻言瞥了眼伏黑甚尔手中的报纸,“哦。” 他随意地说:“刚才泡泡面撒了点水。” “呵……”伏黑甚尔笑了一声,合上报纸扔回原位,佑果奇怪回头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伏黑甚尔老神在在:“没什么。” “哦”了一声,佑果没再看身边情绪晦涩沉郁的伏黑甚尔,他托着下巴盯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电视,皮肤被照的粉白,两只眼睛眼睫毛纤长浓密的像是一把羽毛扇子,不过这羽毛扇子现在不扇伏黑甚尔,伏黑甚尔本人却心里痒痒。 他的手摸上了佑果的肩头,垂眼一看就能看到衣领下隐隐绰绰的红痕,那还是不久前伏黑甚尔给留下的,除此之外被衣服包裹的每一处皮肉,都有他留下的痕迹。 只是这么随意一想伏黑甚尔都有些心猿意马,很是想让佑果那两把羽毛扇子再在他眼前扇一扇。 念头一起就如燎原的火焰一样大有生生不息的架势了,伏黑甚尔脑子里没有等待和延后的想法,等待是为了达成目的,他现在就可以抱着自己的目的大干特干,还等个鬼。 喉结上下滚动,伏黑甚尔刚才还是深绿的眼睛现在已经浓郁的如一团黑墨了,肩上的触感明显,佑果似有所觉地偏过脸看向伏黑甚尔,翘着嘴角笑起来。 他有些恶趣味地朝伏黑甚尔坏坏笑了一下:“甚尔,你在想什么?” 伏黑甚尔没说,口吻慵懒沙哑地反问他,“你说呢?” 佑果装纯,说:“我不知道。” 伏黑甚尔把佑果的脸捏了捏,双手插在佑果胳膊里往上一提,然后手臂一弯像抱小孩一样面对面抱着佑果让他坐在自己肌理分明的手臂上往卧室走。 还没有等走到卧室里佑果已经捧着伏黑甚尔的脸低头柔顺地亲上他的唇瓣,奖励似的吸了吸甚尔的薄唇,舌尖探进去和伏黑甚尔交缠在一起。 伏黑甚尔呼吸变得粗重许多,眼中透着一丝浅红,空出的手掌摸索着要打开佑果卧室的房门时,原本关紧的大门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阵开锁声。 佑果和伏黑甚尔皆是一愣,拿着钥匙的人不多,除了佑果和伏黑甚尔两个人之外只剩下唯一一个人。 中断亲吻,佑果安抚地摸摸甚尔的头说:“下次一定。” 推开伏黑甚尔从他身上跳下来,佑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沙发坐下,擦擦嘴巴若无其事地朝玄关看去。 火卡在半中间不上不下的伏黑甚尔:“……” 推门进来的伏黑佑美恰好抬头,看见脸色不好的伏黑甚尔站在客厅盯着她。 伏黑佑美吓了一跳,“怎么了?” 伏黑甚尔扯扯嘴角,挤出一句:“没事。” 他黑着脸朝自己卧室走了,佑果心里默哀了一下,然后朝伏黑佑美笑笑:“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伏黑佑美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 “是……是有件事。”伏黑佑美慢慢地说:“佑果,我准备……结婚了。” 128 可以攻玉 “结婚?”佑果愣了一下,然后笑开。 笑容里是纯然的高兴,虽然伏黑佑美最开始给他的印象并不太好,不过她现在一改之前浑浑噩噩的生活状态重新焕发生机出来的样子,还是值得让佑果为他感到一丝欣慰的。 这种欣慰佑果没有表现的很明显,考虑到伏黑佑美的性格,佑果还是有些担心她被骗,仔细问了一些关于伏黑佑美结婚对象的问题,感觉大差不差后才稍微放了心。 只是伏黑佑美结婚,就不可或缺地牵涉到津美纪的问题了,佑果问:“他知道津美纪吗?” 伏黑佑美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他知道,他有个儿子,所以很高兴会有津美纪这个女儿。” 只是喜欢是远远不够的,佑果垂着眼没动,过了很久才说:“你要带津美纪走吗?” 佑果有些闷闷不乐,伏黑佑美能够亲自养育自己的女儿他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只是他看着津美纪长大,现在乍一下得知这个消息,愉快消退后就变成了郁闷。 他还不能说,因为伏黑佑美带走津美纪这件事天经地义。 按照伏黑佑美的想法,她其实也是想要带走津美纪的,少了少女时的天真叛逆,她现在多了一份成熟和责任感,当初抛下女儿丢给弟弟的愧疚在她心里日益蔓延,现在终于能够坦然地说要抚养津美纪的伏黑佑美观察到了佑果笑容之下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抿了抿唇,意识到这样说出自己的目的对佑果来说不好,于是试探着委婉地说:“其实……也不是很着急,津美纪现在更喜欢你这个舅舅,慢慢来也可以。” 话说到点子上,佑果荡开一个笑,满意地点头:“可以。” “你什么时候结婚?” 伏黑佑美别了别垂在耳边的头发,幸福自然地和佑果说起了自己的婚期,还顺便决定了佑果和她未婚夫见一面的时间。佑果也是欣然答应,决定抽时间和男方见个面。 既然要嫁姐姐,总得看看对方过不过关,要是不过关佑果也不同意。 拍板决定好见面时间后伏黑佑美轻松多了,她现在已经准备结婚,肉眼可见未来的日子或许会越过越好,所以也希望自己的弟弟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以前因为津美纪的原因佑果一直没有恋爱的苗头,现在津美纪已经不是阻碍的原因,伏黑佑美不免多问上两句关于佑果感情上的问题。 “佑果,你有结婚的打算吗?”伏黑佑美忽然问。 伏黑甚尔恰好在这个时候走出房间,拿着个杯子旁若无人地朝厨房走准备接水,伏黑佑美看见他就想起当初两个人若有似无的一段暧昧,有些尴尬地蜷缩了一下手。 伏黑甚尔毫无波动,在他眼里可能和伏黑佑美之前的事情都算不上暧昧,顶多就是有点小苗头,着苗头还被他自己给亲手掐断了。 接了水的伏黑甚尔斯湖也没打算走,拿着水杯坐在佑果旁边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在注意到伏黑佑美投过来的视线时扬了扬眉,低沉道:“怎么?” 伏黑佑美看伏黑甚尔面对她自然的样子,原本的尴尬也逐渐减淡了不少,她朝伏黑甚尔笑了笑,随口问:“甚尔,最近怎么样?” 好的不能再好了。伏黑甚尔克制着美表现的很明显,扯平嘴角淡然地说:“还不错。” 伏黑佑美点点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又转头和佑果说起了话。 接下来说的话佑果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也不想的,但是一左一右一个姐姐一个情人两面夹击,伏黑甚尔动了动自己的腿,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和佑果的腿贴在一起了。 佑果回答伏黑佑美问题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身边的伏黑甚尔和他相触的地方传来的热度,他没忍住朝伏黑甚尔看了一眼,伏黑甚尔准确地捕捉到佑果的眼神,装作无辜地朝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扯着嘴亮出獠牙准备撕咬猎物的饿狼。 佑果:“……” 他有些痛心疾首地和系统抱怨:“伏黑甚尔,他勾引我。” 系统:……自己做的孽自己负。 虽然伏黑甚尔看起来什么都没做,但是佑果还是感觉到一阵如坐针毡之感,恰好伏黑佑美又问了他问题,佑果没听清。 “佑果?”伏黑佑美有些奇怪,“你刚才走神了?” 佑果回了神,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眼伏黑佑美,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听到了。” 伏黑佑美没在意,刚想再和佑果说一遍问题的时候,佑果身边的伏黑甚尔替她说了,不过说之前笑了一声。 伏黑佑美美懂这个笑声里包含什么,佑果看向伏黑甚尔,伏黑甚尔狼一样的眼睛瞄准他,带着伤疤哦的嘴角微微勾着,冒着血腥凶戾的弧度。 佑果感觉有点不妙,看着伏黑甚尔的视线一点点描摹着他的脸庞,平时面对伏黑甚尔总是游刃有余的情绪和身体在此时的目光下竟然微微地抖了抖。 他不自觉地开始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伏黑甚尔大概是看够了佑果的表情,满意地翘了翘嘴唇,盯着佑果缓缓地说:“你姐问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是啊。”伏黑佑美赞同地说,“甚尔,你知道吗?” 伏黑甚尔没说,反而一直盯着佑果看,对伏黑佑美的话漫不经心地应了应,然后翘着嘴角拉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说:“呵,谁知道呢?” 如坐针毡之后就是如芒刺背,佑果心道这个问题有危险,一个答不好晚上他大概率就要受苦了。 佑果很快收敛表情,看着伏黑佑美先是沉吟,然后温声回答:“最近嘛,是有一个喜欢的人。” 伏黑佑美惊喜极了,她说了声好,免不了有些八卦地问:“我认识吗?是哪个女孩?你工作的幼稚园的老师吗?” 这问题一连串下来让佑果切实感受到了被支配的恐惧,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答,又听到伏黑甚尔的低笑声在他耳边回荡。 佑果斟酌着话说:“唔——你是认识的,不过不是幼稚园的老师。” 也不是女孩。 伏黑甚尔像是奖励一样地暗地里捏了捏佑果的手指,被佑果面不改色地拍走了,但是伏黑甚尔皮糙肉厚,当着伏黑佑美的面仗着伏黑佑美不注意他指头顺着佑果的指缝挤了进去。 粗糙宽厚的大掌轻而易举地包住了佑果的手,伏黑甚尔云淡风轻的,佑果背上直冒冷汗,小幅度地挣扎着要把手从伏黑甚尔的手里抽出来。 结果被按住了,动弹不得。 佑果牙痒痒,虽然他很喜欢在床上调戏甚尔叫他姐夫,喊了之后甚尔耶格外地勇猛——但是着不代表他真想现在就让伏黑佑美知道啊。 “谁啊?”伏黑佑美此时好奇地问了一声,她开始想是谁了。 佑果吞了吞口水。 他没敢和伏黑佑美摊牌说哈哈,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我的爱人是你前暧昧对象耶! 总感觉说出来会被伏黑佑美暴打——当然大概率被打的是伏黑甚尔。 但是伏黑佑美是打不过伏黑甚尔的,最后结果大概是伏黑佑美握着捶伏黑甚尔捶红的手悲伤落泪。 伏黑佑美不知道佑果心里想什么,不过知道是自己认识的人后就更好奇了,开始掰着指头想自己和佑果共同好友的列表里有谁年龄合适还未婚的女孩。 可是数来数去,也没有数出来这个人究竟是谁,伏黑佑美一头雾水。 系统看着伏黑佑美,低叹一声:路还是走窄了啊, 虽然一头雾水,不过知道自己弟弟已经有了心仪对象的伏黑佑美还是开心的,她问:“那你告白了吗?” 佑果心不在焉地:“嗯?” 伏黑佑美奇怪地看了眼佑果:“你怎么从刚才就开始走神?” 佑果掐了一下伏黑甚尔,伏黑甚尔云淡风轻,甚至还朝伏黑佑美笑了一下。 “刚才再想事情,不过不重要。”佑果不管伏黑甚尔了,和伏黑佑美说:“没告白。” 伏黑佑美说:“这怎么行?你是男生,你该主动些啊。” 佑果心里苦笑,姐姐诶,我是男的,可是他吗的对方也是男的啊! 说完伏黑佑美还寻求伏黑甚尔的认同,“你觉得呢?甚尔?” 伏黑甚尔一面情涩地摩挲着掌心里佑果的手指,一面平静地回答伏黑佑美的话:“嗯,我也觉得。” 伏黑甚尔看到佑果侧头朝他丢过来的眼刀,笑的更开心。 “你姐说的挺对的。”伏黑甚尔仗着佑果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恬不知耻地说:“多主动点,知道吗?” 佑果勃然大怒,好你个伏黑甚尔,还蹬鼻子上脸了! “甚尔说的挺对啊。”伏黑佑美赞同,“佑果,听到了吗?” 佑果:“……” 他挤出一个笑,“我知道的,姐姐。” 伏黑佑美总感觉怪怪的,她说不上来,狐疑地看了眼佑果。 佑果半是怒火半是郁闷的表情让伏黑甚尔的心情十分的舒畅,伏黑佑美和佑果说完话后就回自己原本的房间了,客厅里只剩下他和伏黑甚尔两个人。 “禅院甚尔——”佑果怒火冲天。 看到被激怒的甚尔也不着急,深绿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佑果,慢腾腾地应了一声,“嗯,我在这。” “还有,我现在姓伏黑。” 佑果:……气糊涂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和伏黑甚尔说:“你刚才胆子真大。” 伏黑甚尔的胆子一向是大到能捅破天的,对佑果的话全当表扬了,理所当然地道:“还行。” 佑果:“……我没夸你。” 伏黑甚尔适时地露出讶异的表情,好像在说,什么?不是夸吗? 佑果拿他没办法,一个人不要脸的时候你是很难想到用什么办法对付他的。他起身想回自己的卧室,朝伏黑甚尔丢下一句:“喝你的水吧。” 然而伏黑甚尔跟在佑果身后堂而皇之地挤了进去,佑果说:“你疯了?” 伏黑甚尔抬了下眼皮,“没疯。” 佑果话卡在半中间:“那你还……” 伏黑甚尔低声道:“不是说下次一定吗?现在就是下次。” 佑果心里虚的很,尤其是现在伏黑佑美在,以前还没捅破窗户纸他大可以随意地乘风破浪不湿脚,现在却不行了。 伏黑甚尔一把卡住他的腰朝床上走,他没烟叼,不然他现在大概就朝佑果吐口烟。 不过没烟也不影响发挥,禅院甚尔用手把佑果的头发往后抹了把,露出漂亮光洁的额头,他痞里痞气地说:“没听到你姐说主动点吗?” “你主动地小声点。” 佑果:……你吗! * 伏黑佑美不知道佑果和伏黑甚尔的事,等到佑果和她未婚夫见面前一天,她带着津美纪去挑新衣服,津美纪玩着玩具和她说:“妈妈,你要结婚了,还会来见津美纪吗?” 伏黑佑美愧疚心顿生,好声好气地和津美纪解释了一下,津美纪才开心地笑起来。 既能和舅舅在一起也能和妈妈在一起,津美纪觉得太幸福了。 换衣服的时候伏黑佑美又顺口问了句佑果的情况,她想着津美纪或许知道佑果喜欢的人是谁,结果津美纪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呀。” 伏黑佑美想着小孩子大概没注意,结果津美纪玩着玩具,平淡地说出让伏黑佑美天崩地裂的话。 “不过舅舅很喜欢甚尔叔叔呢,我也喜欢甚尔叔叔,他们两个经常熬夜一起玩玩具,舅舅第二天总是困的醒不来,都是甚尔叔叔做饭。” “津美纪和小惠不能熬夜,太可惜了。” 伏黑佑美:……玩玩具? 129 可以攻玉 伏黑佑美一开始只以为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言,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人心里起疑的时候就总是会想多,控制不住怀疑,然后还是有意无意地追查蛛丝马迹。 一开始伏黑佑美藏的还是很好的,但是当她今天第五次把目光放在佑果和伏黑甚尔身上时,佑果还是看出了伏黑佑美的恍惚心神和心不在焉。 他盯着伏黑佑美看了半晌,然后缓缓喊了声伏黑佑美的名字,“姐姐。” 伏黑佑美回神发现有过看着她,“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伏黑佑美支支吾吾,明明她没什么秘密,却搞得好像是她在偷偷摸摸一样的心虚。 “哦。”佑果点点头,不知道信没信,却看着伏黑佑美牵着津美纪去房间里换裙子。 因为要去见津美纪的结婚对象,出于正式和礼貌佑果买了套西装,在伏黑佑美给津美纪换衣服的时候他在客厅对着镜子打领带。 板正干净的的衬衫扣子系到最高,恰好落在将佑果突起的喉结处,佑果平时爱穿一些宽松休闲的衣服,现在换上西装浑身不适应,手指有些生疏地打着领带。 伏黑甚尔本来是坐在沙发上的,他还是一如往常的黑衣黑裤,和伏黑佑美未婚夫的聚餐他没什么理由去,去了也是尴尬,所以佑果干脆让他在家里待着了。 他本来不太乐意,不过好说歹说给佑果哄住,现在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佑果笨手笨脚地系领带。 白色的衬衫掖在西裤里,腰上的皮带圈出佑果不盈一握的细腰,伏黑甚尔的视线从上方佑果漂亮的肩胛线开始下移,隐没入让人着迷的曲线之中。 或许是看佑果和领带作斗争的样子觉得好笑,伏黑甚尔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天才慢悠悠地抬腿走到佑果身边,他垂眼慵懒道:“转过来。” 佑果瞥了眼伏黑甚尔,不知道他要干嘛,不过还是转身面对他。 伏黑甚尔手指一勾拉住了佑果脖子上的领带,带着粗茧的手指握着刀握着剑或者握着棍棒都很相配,可是做出系领带这种柔和细致的动作时却变得十分违和,而现在这个握惯了刀枪棍棒的手,现在确实实实在在地在给他系一条领带。 佑果口吻有些讶异:“你会系?” 这就小看伏黑甚尔了,虽然他的衣柜里衣服单调又少的可怜,但是系领带这种活对伏黑甚尔来说还是毛毛雨,听佑果这样说,伏黑甚尔有些不快地挑眉:“为什么我不会?” 佑果哂笑一下,“我以为你衣柜里只有黑色的短袖和黑白两种长裤。” 伏黑甚尔沉默了一下,衣食住行他都不太上心,所以佑果说的也没错。 将领带较粗的那面从中心穿过,一晃眼的时间领带就系好了,伏黑甚尔将领带收紧,看着佑果露出的一小截脖颈上突起的一点喉结,他不着痕迹地咧着嘴笑了笑,朝佑果说:“怎么,嫌弃我?” 也不是嫌弃,佑果想了想,虽然伏黑甚尔衣服单调少的可怜,但是他身材撑着,不管怎么穿都性感的一批,所以他摇摇头,很诚实地说:“那倒没有。” 伏黑甚尔笑了一下,放在佑果衣领处的手指暧昧地摩挲着佑果的喉结,虽然被扣子扣到最高处的衬衫挡住了,不过伏黑甚尔很清楚佑果被衣服遮挡的地方留存了多少他经过时留下的证据。 粗茧的手指擦过皮肤有些疼,佑果不满地握住伏黑甚尔的手想揪开,给津美纪换好衣服的伏黑佑美恰好出来,抬头就看到和佑果站在一起的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的手还暧昧地放在佑果脖颈处,垂眼望着佑果。 伏黑佑果心里一突,她连忙咳嗽两声让在场的两个人注意一下还有她这个观众在,等佑果和伏黑甚尔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时,伏黑佑美扯着嘴角微微露出个笑。 “你们两个……关系挺好的?”伏黑佑美的视线在佑果和伏黑甚尔身上游移。 伏黑甚尔没说话,若无其事地收回放在佑果身上的手,佑果也没否认,落落大方地说:“是挺不错的,姐姐。” 他朝伏黑佑美笑了一下:“我不太会系领带,甚尔帮我系了一下。” 这样也解释的通,佑果和伏黑甚尔表现的都很正常,反而显得她这个起疑的人不正常了,伏黑佑美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捞起身边的津美纪说,“那行,我先和津美纪去车上等你。” 佑果嗯了一声,看着伏黑佑美火急火燎地抱着津美纪走出去,好像有怪物跟在屁股后面追。 从伏黑甚尔手里抽出自己的领带,佑果抱怨似的看了眼伏黑甚尔,“你表现的太明显了。”佑果看出来伏黑佑美看他们两个眼神不对,脑子稍微转一下就明白了。 对佑果的抱怨,伏黑甚尔很无辜的样子,“明显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最多就是系个领带挨的近了一点而已,算什么亲密?更亲密的伏黑佑美没见罢了。 听伏黑甚尔的话他好像还很不满足,伏黑甚尔不是爱藏着掖着的性格,伏黑佑美知道他们两的事情也是迟早。 佑果穿好外套准备出门,又停下脚步想起和伏黑甚尔一起留守在家的留守儿童伏黑惠。 他喊了一声惠,惠闻声跑过来,看到佑果的眼睛亮晶晶。 佑果实在想不出伏黑甚尔怎么生下伏黑惠这么乖巧漂亮的儿子的,左思右想大概是基因突变,他疼爱地摸摸惠的头,和惠小声嘱咐:“老师很快就回来了,你和甚尔在家要乖乖的。” 惠板着小脸严肃颔首,他肯定是会乖乖听话的,主要是伏黑甚尔不一定乖。 “记得让你爸爸带你洗澡。”佑果说,“他欺负你你就老师说。” 伏黑惠脸上有些为难,不是因为洗澡,是因为伏黑甚尔,不过佑果全当没看见,谁让惠的年纪还小。 “还有哦,饿了有准备好的饭团。”佑果继续道:“明天想吃什么?老师再给你做。” 惠眼睛一亮,挺了挺胸很严肃地说:“放心吧,老师,我爸爸会乖的。” 伏黑甚尔闻言哼笑一声,双手环胸垂眼看着自己儿子。 屁大点的小鬼。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想,还想管住自己的爹? 和伏黑甚尔还有惠说了再见佑果就出门了,伏黑宅的大门缓缓关闭,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一把捞起地上的伏黑惠,伏黑甚尔不顾惠的挣扎把他夹在臂 弯里朝浴室走。 “你、你干嘛!”伏黑惠猛烈挣扎,伏黑甚尔一只手就把他捏住了,谁让惠的武力值不够。 “你老师不管你了。”拍了一下自家儿子圆滚滚的屁股,伏黑惠僵住身体不动了,伏黑甚尔低笑两声:“没听到吗?带你去洗澡。” * 发动汽车朝约定的地点走,伏黑佑美坐在副驾驶握着安全带纠结地抠来抠去,佑果看了伏黑佑美一眼,主动开口了:“姐姐,你有话想和我说吧。” 伏黑佑美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可是说了又怕是误会平添尴尬,佑果主动问:“有关甚尔?” 伏黑佑美咳嗽了两声,试探着看向佑果:“你和他……” “我和他关系挺好的。”佑果朝身边的伏黑佑美笑了一下,“姐姐,你介意吗?” 这像是默认了,伏黑佑美表情有些纠结,介意不介意她是没什么感觉,主要是因为之前和甚尔的一段似有似无的暧昧,让伏黑佑美觉得尴尬罢了。 不过佑果开心,伏黑佑美就没什么说的了,更何况现在她和甚尔毫无瓜葛,也有了新的结婚对象。 唯一的问题…… “他不是骗你钱的吧?”伏黑佑美有些警惕。 佑果握着方向盘,闻言一愣,没忍住笑出来,“哈哈哈哈……” 伏黑甚尔,你看看你在别人心里的信誉值有多低! 伏黑佑美满脸茫然,佑果敲着方向盘,悠闲地说:“唔……如果这么看的话,应该更像是他包养我吧。” 伏黑佑美:“?” 佑果心说甚尔的卡都在他手上——最重要的是:“甚尔现在姓伏黑。” 伏黑佑美愣在原地,大脑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消息后抬手猛地拍了一下腿。 “好家伙。” 不过这样一来伏黑佑美就放心了,两个人聊着天到了目的地。伏黑佑美决定结婚的对象已经到了,对方是个经理,外表看起来文文雅雅,佑果观察了一下发现他没坏心,是个老实人之后便不准备阻止伏黑佑美和对方打算结婚的念头。 他是挺希望伏黑佑美能找个让她幸福的人的,这样对津美纪也好,毕竟总是让津美纪在舅舅身边长大也不是个事。 吃完这顿饭后伏黑佑美和对方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递交了婚姻届后津美纪就和对方在一个小教堂举行了婚礼,婚礼不是很盛大,不过细节很精致,交换戒指然后拥吻,伏黑佑美便跟着男方改了姓。 不过津美纪没有,伏黑佑美说,“这孩子跟舅舅一起长大的,我没理由让她跟着我一起改姓,所以还是姓伏黑吧。” 男方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很支持伏黑佑美的决定,于是这件事算是皆大欢喜地揭过了。 因为伏黑佑美结了婚,和佑果商量之后先让津美纪去伏黑佑美那里暂时住上几天熟悉一下环境,没了津美纪在的伏黑家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佑果在家闲的不得了,最后被早已经商量好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捞去了东京的咒术高专,正式成为了其中的一名文化课老师。 一下子从幼稚园老师变成高中老师佑果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幸亏高专学生少刺头也少,佑果这老师当的还算顺心,唯一不顺利的大概就是——高专学生的文化课真的不太行。 大概是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训练出任务,高专大部分学生的文化成绩都不太理想,其中更是大部分都是险险低空飞过的水平。 还美其名曰不靠学习吃饭,只要咒术强大就可以了。 尤其是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两个人看着一脸优等生的样子,结果成绩都是低空飞过。 卷子打出分的时候伏黑甚尔恰好经过,看着卷子上鲜红的分数,伏黑甚尔嘲讽似的笑了一声。 结果被佑果抓住了,“你成绩很好吗?笑什么?” 伏黑甚尔:“……” 佑果:“来来来,你也做一套,我看你能考多少?”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脚下一拐朝外走,“我先走了,孔时雨刚刚给我接了个单。” 搞笑,让他做卷子不如让他多杀两个人。 看着几个人的成绩佑果头疼了一个星期,想着工资都领了至少要负起责任吧?于是在约定好带伏黑惠去高专学习咒术的同时,还把三人凑到一起开始补课。 讲台上的佑果语气沉痛:“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五条悟眨巴眼:“可是佑果,你只带过我们这一届啊。” “哦。”佑果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我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有什么问题吗?” 三人组:“……没问题。” 鸦雀无声的教室在佑果说成绩单的时候又稍稍变得火热了一些,坐在位置上的五条悟吊儿郎当地翘着腿,拖长调子很是得意地说:“诶——我就不用了吧?佑果,我可是三个人里最高分哦!” 五条悟欠打的样子成功得到了在场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一致眼刀,如果视线能化为实体,五条悟现在浑身上下大概都插满了刀子。 虽然五条悟的成绩最好,不过在佑果眼中依然是一视同仁的,他拿着五条悟的卷子蹙着眉,“你是比他们高,不过七十多分的成绩很高吗?” 五条悟:“?但是……” 佑果继续:“这种程度只要夏油和家入努努力就可以做到吧?五条悟,你不要太得意了。” 五条悟:“……” 他眼睛一眯,朝身边的两人看去,果不其然,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正捂着嘴偷笑。 五条悟勃然大怒,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还阴阳怪气地说:“佑果先生说的没错啊,悟,你还差得远呢。” 说什么都不能说五条悟不行,为了和夏油杰一较高下,五条悟干脆和夏油杰开始比起来了,两个好兄弟在成绩这方面上斗的你死我活。 不过好消息是,成绩确实在迅速提升。 作为咒术指导老师的夜蛾正道欣慰地拍拍佑果的肩膀:“辛苦你了,伏黑老师。” 佑果叹了口气:“……是挺辛苦的。” 130 可以攻玉 虽然继承了禅院的十种影法术,但是让一个五岁的男孩子熟练的使用十种影法术召唤式神却并不简单,受年幼的躯体所限,惠暂时只能召唤出最基础的式神“玉犬”。 虽说是玉犬,但是一黑一白的两只狗却并不是玉做的,在惠能够熟练的召唤出两只玉犬后,两只式神一身柔顺的皮毛和忠厚的性格很快就获得了佑果和惠两人的喜爱。 坐在草地上抱着怀里的惠和亲热地凑过来的两只式神,佑果的手几乎没有空闲的地方,左摸摸右摸摸,更为活泼的白色玉犬甚至凑上前用犬吻亲热地舔舐起佑果的脸颊。 佑果被脸上的痒意逗得直发笑,推开白色玉犬的犬吻,掌心湿漉漉一片。 白色玉犬又舔起了佑果的掌心,疼爱地揉了揉玉犬的犬耳,佑果和怀中的惠说:“小惠,你为他们两个取好名字了吗?” 惠摇摇头,小手一点点地抚摸着身边趴下的黑色玉犬身上的皮毛,“我没有为它们两个取名字。” 惠眼神一亮,“老师,你可以帮我取吗?” 黑白两只玉犬安静地甩了甩尾巴,看起来还挺开心,佑果挺乐意,不过目前而言他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名字,于是和惠说:“那我再想想,想好后再告诉你怎么样?” 伏黑惠当然是高高兴兴同意。 一大一小逗狗逗得开心,佑果摸着掌心下玉犬顺滑的皮毛,心思却不知不觉飘远了一些。 “你在想什么?”系统发现了佑果游离的思绪,主动开口询问。 佑果叹气,“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现在挺幸福的。” 不用为钱发愁还有狗有娃还有器大活好的情人,这样的生活这么看都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不过佑果心却虚虚实实飘在空中,无法落到实处。 “是挺幸福。”系统安静了一会儿,“你不想离开吗?” 摸狗的手一顿,两只玉犬奇怪地歪头,主动蹭着佑果的掌心,佑果便又慢吞吞抚摸起来。 “也不是。”佑果说:“你已经知道离开的时间了?” 系统说:“这次需要我告诉你吗?” “算了,不用告诉我。”佑果过了很久才说话,他笑了一下,“等待死期来到的时间,很不好受的。” 系统便不说了。 放开怀中的玉犬,佑果拍拍惠的肩膀,“去和五条他们玩吧。” 伏黑惠看了眼五条悟、夏油杰还有家入硝子凑在一起嬉笑打闹的三人组,虽然五条悟他们看起来不太靠谱,不过在咒术上的经验可以对伏黑惠起到很好的帮助作用。 伏黑惠有点想去,但是又舍不得佑果,踟蹰在原地没走。 佑果推推伏黑惠的肩膀,垂眼朝惠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老师也不能永远陪着你呀。” 不知道为什么,惠因为佑果这句话有些慌了心神,抱着佑果的胳膊摇头,“老师会一直陪着我的。” 天气不似之前深冬时那般冷了,佑果温热的指尖轻轻摸摸惠圆圆的脸蛋,“有惠这句话,老师也舍不得离开。” 又拍了拍惠的肩膀,佑果看着惠小跑到五条悟等人的身边,长长舒了口气。 他扶着膝盖从草地上站起来,胳膊被后面伸来的手臂拉了一把,佑果愣了一下,回头看,伏黑甚尔站在他身后,微微低着头垂眼看他,深绿的眼睛深不见底。 嘴角荡开笑意,佑果说:“今天怎么这么快?” 以往伏黑甚尔有单子的时候不到很晚是不会出现的。 “这次的简单。”伏黑甚尔淡淡说,他看向不远处被五条悟逗猫似的逗着玩的两只玉犬,眯了眯眼,嘴角噙上一抹冷笑。 敢逗他儿子玩,五条悟在伏黑甚尔心里的死亡名单上又添了重重一笔。 不过记仇归记仇,惠最开始半生不熟的咒力和术式也是有高专的老师辅导才渐渐成长起来,现在已经初具规模,虽然仍然不算强大,不过肉眼可见他的术式天赋不逊于五条悟。 佑果并不吝啬于对伏黑惠的赞许,伏黑甚尔都听清楚了,不着痕迹地挺挺胸,嘴角上扬。 佑果睨了伏黑甚尔一眼,鄙夷道:“我说的是惠,你骄傲什么?” 伏黑甚尔理直气壮:“那也是我的儿子。” 虽然很少提及,其实伏黑甚尔也会为伏黑惠感到骄傲。 一个憋着什么都不说,一个只用行动表示,父子两个气人的天赋在某些方面还挺一致,佑果翻了个白眼:“幼稚。” 回家的路上是伏黑甚尔开车,他开车的姿势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浪荡劲,惠在他爹仿佛赛车的速度下在后座都能睡的香甜不已,佑果担心他从座位上滚下来,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结果惠还很□□地躺在后座上,低着头睡的口水冒泡,佑果没忍住笑出声。 伏黑甚尔也看了眼,不过看的是佑果,他自己儿子自己清楚,这种车速一点影响都没有。 “怎么,喜欢?”伏黑甚尔看着路。 佑果确实挺喜欢惠的,虽然平时一板一眼像个小老头,不过也很可爱。 佑果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感慨道:“真不像你能生出来的。” 伏黑甚尔挑眉:“……” 他应该生气,又觉得佑果这话好笑,怎么就不像他能生出来的了? 鉴于在开车,伏黑甚尔没看佑果,不过嘴巴却不停,“喜欢可以再要一个。” 再要一个?去哪里要? 佑果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伏黑甚尔,“你从哪里给我再偷一个?” 伏黑甚尔老不正经地咧嘴笑起来,前面是红灯,他缓缓停下车,扭头朝佑果看,“偷什么?还用得着偷?” 视线下移,伏黑甚尔的眼睛聚焦在佑果被安全带紧箍住的腰上,“我平时东西给的挺多……” 佑果一巴掌挡上了伏黑甚尔的嘴。 “你闭嘴吧。”佑果咬牙切齿,恼羞成怒,“开车!” 被挡住了嘴也挡不住伏黑甚尔的闷笑声,佑果低头捂脸:……啊啊啊啊啊变态! * 一家人看起来温馨快乐的照片悄无声息地被送上禅院直毘人的桌上,古木制成的桌子典雅古朴,四周都坐着禅院家资深的长老和高层。 “不能再等下去了。”隐于黑暗中的苍老声音道:“在这样下去,十种影法术的继承人不会对禅院有归属感!” “他在什么地方学习,谁在教导,直毘人你不会不知道吧?”另一个声音暗淡阴沉,光影间隐约可见对方瘦削刻薄的脸,“那可是东京的咒高!五条的人都在那里!” “这绝对是五条的阴谋!”禅院扇厉声道,“五条让五条悟靠近我们禅院的十种影法术,绝对目的不纯!如果不制止,以后禅院的十种影法术还会是禅院的吗?!” 禅院直毘人身处在喧闹的室内却闭目不言,争论没有止休,直到其中有人唤他的名字,他才渐渐睁开那双深沉的绿眸。 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禅院直毘人的视线扫过昏暗的室内,淡淡道:“那按照你们的想法,要怎么做?” “派人把惠夺过来!” 有长老高声说完便被其他人斥责,“想的简单,你觉得五条悟不会出手吗?” “还有甚尔,他虽然没有咒力和术式,但也是个大麻烦。” 单是想到当初甚尔叛出禅院家造成的尸山血海,其中经历过的某些人就不禁心有余悸。 “寻常的手段没有用。”其中一名长老阴测测地开口:“禅院甚尔是块难啃的骨头,五条也不好对付,伤害禅院惠也不可行,但是另一个人可不是。” 禅院直毘人抬眼朝那个长老的方向看去,目光如电般锋利。 “什么意思?” 枯瘦的手指缓缓朝桌上的其中一张照片伸去,照片里气氛温馨,佑果抱着怀里的扎着辫子的津美纪脸贴着脸,笑容灿烂。 “他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切入点。想要达成目的,还是攻心为上。”那道声音依旧衰老,此时却带上了狂热的振奋。 “这是他的亲人吧?”老人古怪地笑起来:“为了不让疼爱的孩子因为自己的过错没了性命,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不是吗?” 黑暗的室内顿时响起一大片附和声,“不错!你这个建议不错!” “那要怎么做?” 那老人哧哧笑起来,“禅院存在这么多年,总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能使用。” 视线缓缓落在沉默不语的禅院直毘人身上,老人慢慢地说:“直毘人,禅院的未来都在你手上了。” 禅院直毘人默然无语。 “可。”他的声音冷酷。 同禅院家的未来相较,一切都无足轻重了。 * 噩耗来的如此迅速而突然。 佑果上一刻还在准备给津美纪的礼物,下一刻就接到了伏黑佑美打来的电话,伏黑佑美的声音里满是脆弱无助,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 “怎么办!佑果?”伏黑佑美声音断断续续,“津美纪出事了!” 佑果两腿一瞬间发软,察觉到不对劲的伏黑甚尔拉住了他的胳膊扶稳佑果的身体。 “怎么回事!”佑果声音急促到变调,“到底怎么了?” 伏黑佑美也一无所知,明明昨晚津美纪还甜甜地给了她一个晚安吻,为什么第二天就突然陷入昏迷,怎么也叫不醒了呢? 彷徨无助的伏黑佑美下意识给佑果打去电话,佑果暂时冷静下来听完了伏黑佑美的话。 “打电话先去医院。”佑果指挥道:“我稍后就到。” 伏黑佑美哭着应了声,电话挂断,佑果随便套了一件大衣就往外跑,脸色如雪一般惨白。 伏黑甚尔抓住了佑果的胳膊,蹙眉问:“怎么了?” 佑果直勾勾地盯着伏黑甚尔,抖了抖唇瓣。 “津美纪出事了。” 131 可以攻玉 津美纪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生死不知。 以前红扑扑的脸蛋现在几乎和雪白的被单融为一体,只有呼吸机里时现时隐的白色雾气宣告了津美纪暂时还活着的生理情况。 病房里安静的可怕,明明在场的人不止佑果一个,可是在这种死寂一般的氛围下无人出声。 佑果坐在病床旁垂眸静静地看着沉睡的津美纪,伏黑佑美不知道津美纪这是怎么了,只好站在原地有些无助地哭泣。 将津美纪有些凌乱的碎发拨到一旁,佑果默然无语,病房里呼啦啦进来了一些医生,为首的医生拿着为津美纪检查过的单子表情为难地开口:“抱歉……这孩子的症状我们从来没见过。” 如果只是一般的疑难杂症至少还有个治疗的方法,然而致使津美纪昏迷的病症整个医院闻所未闻,一个从没有遇到过的病要从哪里开始治疗? 毫无头绪。 佑果并不意外,和因为不安担忧而红着眼眶的伏黑佑美相比,他脸上的表情要冷静许多,朝医生点点头,佑果沉稳道:“麻烦你了,医生。” 医生不止津美纪一个病人,佑果出了病房和医生简短交流后就走了回来,伏黑佑美现在身心俱疲的模样看起来很糟糕,佑果就没有让她在这里一直待着,打电话让伏黑佑美的新婚丈夫先把她带走了。 病房里少了伏黑佑美更显寂静,佑果细致地将病床上津美纪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又摸了摸津美纪软绵的小脸。 “是禅院?”佑果问系统,问完又觉得自己是问了个废话。 系统没有否认,“他们想那津美纪威胁你让伏黑惠回到禅院。” 佑果把禅院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咬着牙想,“卑鄙。” 系统:“对他们来说,只要达成目的,卑鄙也没关系了。” 闭了闭眼,佑果凝视着津美纪沉睡的脸想。 舅舅会治好你的。 佑果抬眼朝伏黑甚尔的方向看去,从来到医院之后伏黑甚尔就一直无声地站在门口,此时视线和佑果相交,他默然片刻,迈腿走到佑果身边,只是视线交流就已经理解佑果未说之语。 伏黑甚尔陈述:“惠在高专有五条悟看着,还不知道津美纪的事情。” “好。”佑果点了点头。 津美纪这病来的突然,现存于世上的病例都无法和津美纪的情况对应,佑果很难不怀疑这件事和禅院有关系——显然,伏黑甚尔也是这样想的。 “你知道情况吗?”佑果问甚尔,他是想知道甚尔这里有没有什么了解的信息。 伏黑甚尔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 虽然近些年不能和如日中天的五条相比,但禅院到底树大根深,绝大部分的有关咒术的机密都掌握在禅院头部的那群人手中,像甚尔这种早已经脱离禅院的显然无法知道禅院手中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 佑果脸色越发白了一些,虽然他本身生的就白,但是以前的白是健康的,此时的白却如同粉刷过的白墙一般毫无血色。 伏黑甚尔都看在眼里,他蹙着眉靠得佑果近一点,高高大大的身躯站在佑果身后宛如一个护盾,佑果靠着他,忽然浑身卸力一般地倒向他的怀里。 经年锻炼下的手臂结实有力,伏黑甚尔稳住了佑果的身体,抬手摸了一把佑果的额头。 佑果没阻止伏黑甚尔的动作,触手滚烫的温度让人清楚地意识到,佑果这是生病了。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在哪个国家都适用。 昏迷的津美纪还没有想出来一个解决方法,佑果就先倒下了,这病来势汹汹,佑果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他躺在另一张床上,感觉到额头上微凉的温度后才缓缓睁开双眼。 禅院甚尔正抓着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无意识地摩挲着,深绿色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墙壁,佑果动了动手指,伏黑甚尔才像是被唤回神志一样低下头。 四目相对,伏黑甚尔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像是微笑的微笑,“醒了?” 佑果嗯了一声,他支起上半身先朝津美纪的方向看了一眼,津美纪还闭着眼睛着,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更像是沉睡。 “津美纪怎么样?”佑果先问。 伏黑甚尔不像佑果那样牵挂津美纪,不过佑果问,他也很快回答了上来。 “状态很平稳。”伏黑甚尔说:“但是还是没有醒。” 佑果动了动身体,他坐在病床上有些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其实是不想和禅院有什么过多牵扯的,但是看样子是不行了。 伏黑甚尔起身去给佑果倒了杯水,一倒一送的时间不过短短几秒,病床上的佑果已经做好了决定,他看向伏黑甚尔。 刚刚苏醒。佑果嗓子还有些沙哑,“我要去禅院一趟。” 伏黑甚尔把水杯塞进佑果的掌心,没有激烈反对,用手指拨了拨佑果还带着一缕薄汗的发丝,伏黑甚尔低声道:“嗯。”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决定了去禅院的行程,病房的门在此时“碰”的一声被人推开,戴着墨镜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挤挤挨挨地堆在门口,大概进来之前还有些争执,五条悟推着夏油杰的脸,夏油杰的腿踢着五条悟的膝盖。 小学生一样的打架方式中止于被推开的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都被佑果看在眼里,五条悟和夏油杰有些尴尬地站直身体走进病房,夏油杰贴心地关上了门。 “情况怎么样?”夏油杰还挺喜欢津美纪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听说津美纪昏迷后就一直很担心。 “是诅咒还是咒灵造成的?” “不知道。”佑果摇着头,表情空白,“找不出头绪,如果只是普通的诅咒或者咒灵就好解决了。” 五条悟凑到津美纪的床边左看右看,他的六眼可以看破这世上的一切术式,然而津美纪身上致使她陷入昏迷的东西很复杂,他握着下巴皱紧眉头冥思苦想,却想不出来。 这样奇怪的术式,像是属于诅咒的范畴,但是形式却和诅咒不大相同,总是挂着一副随意的表情的五条悟也严肃起来,“我需要回五条祖宅问问情况。”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能和禅院针锋相对上千年的五条怎么说也有对付禅院的手段,佑果点点头,“那拜托你了,五条。” 这样的道谢让五条悟接受的十分心虚,虽然津美纪出事一看就是禅院搞的鬼,但是五条悟也很清楚只是不让惠回禅院,禅院也没有必要做出这样卑鄙低劣的小动作。 能让他们这么着急的下手,显然有一个原因是伏黑惠和身为五条家主的五条悟亲近的关系引起了禅院的警惕。 “惠现在谁在照顾”佑果又问,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来了医院,那留在高专的伏黑惠就成了问题。 这件事也不需要佑果太过担心,夏油杰沉声道:“硝子和夜蛾老师在看着。” “夜蛾老师最近新做了咒骸,借口让惠训练于是把惠先带在身边了。” 夜蛾正道看上去像是不近人情的猛男,不过相处久了都知道他是个铁骨柔情的男人,伏黑惠由他照顾也比较放心,佑果松了口气:“那就好。” 过来看了看津美纪和佑果的情况,五条悟和夏油杰想着要解决事情,先一步离开去五条的祖宅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佑果和伏黑甚尔一直在病房里看着津美纪,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伏黑佑美过来代替他照顾昏迷中的津美纪。 “佑果,你先回去休息吧。” 伏黑佑美气色比刚开始好一些了,不过嘴唇仍是惨白的,虽然担忧津美纪的情况,但是伏黑佑美也没想让自己的弟弟跟着女儿一起倒下。 佑果应了声,和对伏黑佑美嘱咐了两句要注意的事情,临到走时,送他出病房的伏黑佑美叹了口气:“如果津美纪再也醒不来可怎么办。” 佑果的脚停在病房门口不动了,医院苍白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如玉的脸庞照得分外清楚,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佑果抿了抿唇,声音沙哑:“不会的。” 细长的手指紧紧抓住身旁宽厚粗糙的掌心,伏黑甚尔静默无声,垂眸不着痕迹地凝视着身边的佑果。 佑果没有看他,握着他手的手指因为用劲而指尖苍白,佑果表情还是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绝无变化的事实。 “津美纪不会一直昏迷。”佑果静静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伏黑甚尔心中一沉。 * &nb sp;上次来禅院佑果是被蒙着头一无所知的被绑架来的,不过这次不一样了,他被伏黑甚尔带着走上了去往禅院的路,这次是正大光明地走进了禅院的大门。 守候在禅院门口的术师似乎早接到了命令,在佑果和伏黑甚尔登门时就主动开启了禅院的大门让两人登堂入室,佑果和禅院甚尔并肩走着,上次还没有认真看,这一次再来,佑果认真看了。 禅院祖宅大的可怕,他不知道在京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禅院是怎么占据一个山头建起一座小型宫殿的,思来想去,这大概就是经年累月留存下来的财富一次次被扩大的结果。 偌大的禅院藏于深山之中,其外还有结界隐藏,整个禅院每砖每瓦包括生活在其中的每个人都古老的像是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僵尸。 佑果大概是觉得有趣,视线扫过藏于阴影中的一些充满敌意的视线时,忍不住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他本来不是这样的坏脾气,但是禅院做的事过于垃圾,让佑果一时间对禅院这个词和禅院有关的一切都充满了恶意。 佑果道:“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甚尔?” 伏黑甚尔随意地嗯了一声,和以前在禅院总是充满戾气与厌世情绪的自己相比,现在的伏黑甚尔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一切了,他甚至还犹有余力地扫视这这里的一砖一瓦。 熟悉,却又不那么熟悉。 伏黑甚尔抬手指了指一个石灯,上面缺了一角,伏黑甚尔平静地说:“那个石灯上缺的一块,是我八岁的时候被人按在上面磕掉的。” 石灯给他的肩胛骨处的皮肤留下了一个终生也无法消退的伤疤,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伏黑甚尔想起来时,无知无觉地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佑果看了眼那个缺了一角的石灯,沉默了一下,“那个人呢?” 伏黑甚尔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狭长的眼中凶戾之色乍现,他低笑了几声,和佑果说:“不太记得了,不过挺惨的。” 伏黑甚尔其实记得,他八岁的时候被那个欺负他的人留了一个永远无法消退的伤疤,十岁的时候那个人就打不过他了,于是禅院甚尔抓着那人的脑袋扳开他的嘴让那个人咬着石阶,然后伏黑甚尔一脚一脚踢碎了那个人满口的牙齿。 但是佑果只要知道那个人下场很惨就足够了。 “嗯。”佑果说:“挺好的。” 两个人行走在禅院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人上前阻止,一路上伏黑甚尔还少有闲心地开始回忆起在这座囚笼中的记忆。 修复好的柱子曾经被伏黑甚尔撞断过,那个养鱼的深潭伏黑甚尔曾经差点被丢下去淹死,毫无咒力的他被人扔进豢养咒灵的地方差点被吞吃……如此这般,伏黑甚尔的童年几乎是在命悬一线和岌岌可危之中度过。 “我的优点……”伏黑甚尔自嘲地笑了一声,“大概就是命硬。” 佑果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也许伏黑甚尔需要的不是安慰,那些痛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他再也不会再过上那样的生活,但是谈起那些久远的事情,伏黑甚尔的眼中仍是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憎恶。 “没关系。” 佑果牵住伏黑甚尔的手,目视前方淡然地说:“你现在姓伏黑。” 伏黑甚尔蓦地攥紧了佑果的手又缓缓放开。 是啊,他现在姓伏黑。 * 伏黑甚尔和佑果直往禅院的深处走,伏黑甚尔对禅院的地形熟悉极了,小路两旁的石凳在天色昏暗下来时亮起昏暗的橙色光晕,将周围光秃秃的枝干照出一种诡谲阴森之感。伏黑甚尔和佑果拾阶而上,有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挡在伏黑甚尔面前,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不好意思,伏黑佑果先生还有甚尔先生,直毘人家主说他只单独见伏黑佑果先生一个人。” 伏黑甚尔微微歪了歪头,看着挡在面前的人咧嘴笑了一下,“如果我不呢?” 那人两脚微微分开,抬手做出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冷冷道:“那就抱歉了,家主说一定要拦下你。” 伏黑甚尔眼中戾气一闪而逝,从他十六岁之后禅院就没有再敢招惹他的人出现了,现在竟然还有人这么不懂事,看来他在禅院的名声消退了不少。 “挺好。”伏黑甚尔收敛笑容,脸色如冰,“你能怎么阻止我?” 那人神色一厉,眼睛还没有看到伏黑甚尔的动作,超风速挥来的拳头已经砸上了他的脸颊,强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甩飞出去,砸在铺满小石子的地上溅起滚滚浓烟。 一个照面的功夫那个人已经倒下,如果现在送去医院急救或许还会保住他的下颌骨,而伏黑甚尔只是转了转自己的手腕,脸色依旧平淡。 佑果看了眼那个被打飞的侍者,心里估摸着那人伤情的大小。 “下颌骨粉碎性骨折。”系统说。 佑果默默咋舌,“看来和我打架的时候甚尔给我放水了啊。” 系统心说,哪里是防水,分明是泄洪。 昏迷的侍从被阴影中出现的其他人默默抬了下去,禅院直毘人从打开的障子门中走出来一点眼神也没有落在昏迷的侍者身上,双手背在身后,禅院直毘人威严地看着随意地甩了甩手的伏黑甚尔,沉声道:“甚尔,这里可是禅院!” 伏黑甚尔挑眉看向禅院直毘人,笑了笑,“我知道啊,但我现在姓伏黑。” 禅院直毘人拧了拧眉,他也知道甚尔改姓的事情,不过这件事对禅院来说无关紧要,再怎么样甚尔和惠身体里流着的都是禅院的血,只是一个姓氏而已,他就当随他们玩罢了。 真想摆脱禅院,哪里是改个姓就能做到的事情? 看向伏黑甚尔身边的佑果,禅院直毘人摸了把胡子,朝佑果笑道:“又见面了,伏黑君。” 见到你不是很开心,佑果面无表情地想,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寒声道:“是因为谁呢,直毘人先生。” 禅院直毘人哈哈笑了两声,他看了眼甚尔,和佑果说:“我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而已,当然,如果甚尔也想来的话也可以。” 说完,禅院直毘人径直走进茶室,佑果和伏黑甚尔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茶室和上次来时没变化,禅院直毘人坦然落座看向面前的佑果,“你的外甥情况还好吗。” 佑果笑了一下,眼中沉沉一片,“托你的福,不太好。” 明显的刺话并没有让禅院直毘人的表情出现什么波动,他哦了一声,然后道:“既然这样,你应该也不想让你的外甥女受太多的苦吧。” 佑果没有回答,禅院直毘人朝他推了一杯茶,佑果没有接。 禅院直毘人也不生气,朗声笑道:“不喜欢茶吗?酒也可以。” 佑果冰冷道:“戒了。” 禅院直毘人摇摇头,很是遗憾,“不喝酒也太无趣了。” 佑果冷嘲热讽:“是吗,比起无趣,我更害怕老了之后得肝硬化。” 佑果扫了禅院直毘人一眼,“禅院先生,你也小心一点吧。” 禅院直毘人脸皮僵了僵,又笑起来:“承你吉言。” 被刺了一句不痛不痒,不过倒是让禅院直毘人感觉新奇不少。 他还不知道看上去文弱的一个老师还有这么牙尖嘴利的时候。 两个人打机锋地唇枪舌战了一通,禅院直毘人直接亮出了自己的目的,“你的外甥女恢复其实很简单。” “让惠回到禅院,她很快就能好起来。” 禅院直毘人看向少有的一言不发的伏黑甚尔,笑了一下:“甚尔,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 伏黑甚尔动了动唇瓣,他以前是很期待的。 让自己的儿子永远踩在禅院所有人的头上,他做梦都能笑出来。不过那都是以前的想法了。 现在…… 伏黑甚尔冷笑了一下,他宁愿把伏黑惠打包扔给五条悟。 禅院直毘人不认为这是什么赔本的交易,伏黑惠在禅院会得到整个禅院倾其所有的教导,佑果和甚尔也会得到不菲的报酬,就连被牵连的津美纪也可以安然无恙,换做任何人都觉得稳赚不赔。 然而佑果只定定地注视了禅院直毘人很久,然后缓缓扬起一个笑。 “不用考虑了。”佑果说。 “你做梦。” 132 可以攻玉 佑果和伏黑甚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像只是为了通知一声禅院他们的构想完全是白日做梦,两人离开,只留下一地的嶙峋碎石。 等到两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在禅院,在茶室门口看着两人离去方向的禅院直毘人负手而立,默然无语,幽冷的月光洒在院中的石路上,仿佛一池寂冷的池水。 枯瘦的枝叶倒影落在石子路上,仿佛狰狞恐怖的鬼影。 背后的阴影中出现几道身影,有人操着一口沙哑的声音道:“他们竟然不同意!” “愚蠢!”有人冷哼,“只是为了和禅院争一时之气,居然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 “他们迟早会再来的。”有人哧哧地笑:“最后一定是禅院胜出。” “但是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有人迟疑地开口,“甚尔那家伙……你们忘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里霎时一片死寂,至今仍有人对伏黑甚尔曾经的朝禅院露出獠牙时所作所为而心有余悸,至今想起来还会心神震动肝胆俱裂。 “好了。”有人又冷冷开口,“说什么呢,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些被他杀死的术师说到底也是自己能力不足。” 身后吵吵嚷嚷的声音对为首的禅院直毘人没有起任何作用,他侧脸静静地扫了眼身后的长老,抬脚安静地朝茶室中走去。 经过围拢的长老之中时,禅院直毘人淡淡中止了这一话题。 “好了。”禅院直毘人道:“不用多言,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 佑果在医院陪昏睡的津美纪待了很多天,久到在高专的伏黑惠明显地感觉到不对劲的氛围。 这件事终究不好对伏黑惠多说,一来是因为伏黑惠现在年纪还小,二来则是因为让一个小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承受不属于自己的过错实在不好,所以关于津美纪的事情众多人在伏黑惠面前一致保持缄默,直到伏黑惠自己紧张而无措地问出:“为什么最近都见不到佑果老师和津美纪了?” 消息传到佑果耳朵里,他先是擦了擦病床上津美纪有些消瘦的脸,然后就启程去了一趟高专。 看到佑果的伏黑惠惊喜异常,跑到佑果身边紧抓着他的手,生怕他消失一样。 “佑果老师!” 伏黑甚尔抬眼看向佑果,最近因为津美纪的事情佑果气色并不是很好,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是好看的,淡粉色的唇角微微扬起,佑果半蹲下身抱住迎面朝他跑来的伏黑惠,疼爱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在高专有没有听话?”佑果声音柔和。 伏黑惠板着张小脸重重点头,小小年纪就已经能看出以后稳重沉着的模样了——看来夜蛾正道的影响不小。 不过不管表现的怎么成熟老成,可说到底伏黑惠现在也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对疼爱自己的大人总是会不自觉地表现出一些依赖,所以在被佑果牵着散步时,伏黑惠对佑果的依赖就不自觉地表现了出来。 伏黑甚尔分明看不过眼,在佑果给惠买可丽饼时站在伏黑惠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表情很是嫌弃地说:“你多大了?” 伏黑惠抿着唇,和伏黑甚尔如出一辙的绿眼睛同样很嫌弃地看向他。 他才五岁,五岁的孩子依赖大人有什么问题呢?能说出这种话的伏黑甚尔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一个! 父子两个一时间相看两厌,最后是伏黑甚尔仗着个子高力气大,张开五指按着伏黑惠的脑袋狰狞地笑:“臭小子,我可是你爹。” 伏黑惠表面上嗯嗯,实际心里已经默默为伏黑甚尔做好了以后拔管子的准备,拿着刚出炉的可丽饼的佑果出店门就看着伏黑甚尔捏着伏黑惠的脸往两边扯,爸爸为老不尊,伏黑惠反抗不能。 佑果走上前拍了一下伏黑甚尔的肩,眯起眼睛说:“你在干嘛?” 伏黑甚尔是知道佑果不喜欢他逮着伏黑惠一个劲的欺负的,于是立刻松开手若无其事道:“没什么,给他擦脸。” 伏黑惠:“……” 佑果垂眼看向伏黑惠被捏的通红的脸蛋,歪了歪头。 “哦,擦脸啊。”佑果点着头像是相信了伏黑甚尔的谎,把手里的可丽饼给了伏黑惠,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伏黑甚尔的脸。 不像小孩子那样圆嘟嘟又柔软,伏黑甚尔的脸庞轮廓分明,肉也硬邦邦。 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抬眸,四目相对,伏黑甚尔看到佑果浓密如羽扇一般的眼睫,还有莹白的脸和浅粉色的唇瓣。 他忽地偏移开视线,忘记计较佑果在他脸上放肆的行为。 反而是佑果先收回手,嫌弃又抱怨似的说:“你的可不像小惠的好捏。” 伏黑惠:“诶?” 这话伏黑甚尔不乐意听了,他眯了眯眼,语气不善:“哈?有本事再捏一遍看看有没有他的好?” 一旁的伏黑惠小小的身体大大的问号:这不是能比较的东西吧? 佑果被禅院甚尔的话逗笑了,用手挡着嘴笑得乐不可支,直到拉着佑果衣角的伏黑惠单纯天真地问:“佑果老师,津美纪什么时候回家?” 伏黑甚尔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冷凝,他下意识先看了眼佑果,佑果毫无所觉地摸摸伏黑惠的发顶,朝伏黑惠露出一个和往常别无二致的微笑。 佑果笑着说:“怎么啦?想津美纪了?” 伏黑惠是懂得什么叫做口不对心的,他脸蛋一红,结结巴巴地说:“不是的,我就是问一问。” 佑果点点头,和伏黑惠说:“津美纪最近和妈妈在一起,她太想佑美了,而且佑美也想她,所以要在佑美那里多住几天。” “小惠想津美纪了吗?”佑果笑着说,“我会好好告诉津美纪的。” 伏黑惠平时是个小闷葫芦,这点和他爹不像,虽然听到佑果的话让他涨红了脸,但伏黑惠却没有拒绝。他是希望津美纪能开心的,所以听了佑果的话之后就不再发问,低头认真地吃着手里的奶油可丽饼,他不知道自己低下头的一瞬间,一直留意佑果表情的伏黑甚尔一把握住佑果的手腕。 佑果朝伏黑甚尔看过来,露出一个笑,云淡风轻地说:“怎么?” 伏黑甚尔沉默了一会儿,从握着的手腕缓缓向下,扣住佑果的手。 “没什么。”他说。 * 最近伏黑惠一直暂居在东京高专由高专的老师和五条悟他们照看,主要是因为伏黑宅现在没人,再加上禅院或许会一不做二不休地上门抢人,所以最后还是让伏黑惠在高专住了下去。但和伏黑惠说的理由是,和高专的老师学生们待在一起对术式的锻炼有更好的帮助。r/> 伏黑惠一向是听话的,在高专乖乖住了下来,佑果和伏黑甚尔有时间也会一起去看他。 虽然津美纪的情况没有好转,不过伏黑惠的十种影法术确实在高专大有进益,现在已经可以成功地召唤出第二种式神“鵺”。 伏黑惠自然是有些高兴的,五条悟很得意地说伏黑惠能召唤出第二个式神多亏了他的辅导。 “哦?”佑果很感兴趣地问:“怎么辅导的。” 夏油杰阻止不及,一脸痛苦地捂住了脸,朝佑果看来的视线愧疚极了。 五条悟训练伏黑惠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身处险境的人总会激发出潜力,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将这种手段用在了伏黑惠身上——五条悟是绝不承认之前他和禅院甚尔私底下打了一架结果差点被干掉还学会了“反转术式”这种糗事的。 “没办法召唤出能飞的式神就只能摔下去哦。”五条悟站在半空,两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 生死关头的伏黑惠毫不意外地召唤出了“鵺”载着他飞到了地面上。 “不好意思……”夏油杰一脸纠结地和佑果道歉:“我没来得及阻止。” 佑果:…… 佑果没生气,微微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 夏油杰:感觉更慌了,靠。 已经预见五条悟倒霉未来的夏油杰离自己的挚友远了一些,伏黑甚尔咧嘴一笑,抬手抓住五条悟的肩膀露出个狰狞的笑容:“走吧,我们谈谈?” 和伏黑甚尔“谈”完的五条悟走出医务室就看到佑果正站在门口冲他笑了一下。 五条悟抹了把脸,朝佑果露出自己认为最帅的角度笑眯眯地:“佑果。你在等我啊?” 五条悟的脸完美的毫无瑕疵,丝毫不见和伏黑甚尔打完之后的狼狈,佑果点了下头,和五条悟说:“悟,五条那里找到什么方法了吗?”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挑不出毛病,他无奈地耸耸肩,“没有。” 佑果哦了一声,问:“真的没有吗?” 五条悟安静了一会儿,洁白的眼睫下苍蓝色的双眸如同辽阔的天际,他摇了摇头:“没有。” 然而佑果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沉静地望着五条悟,平稳缓和地说:“悟,你不要瞒着我。” 五条悟像是没听懂一样歪歪头,笑起来的模样充满少年气息:“我瞒着你干什么?” “津美纪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代价是死的话,我反而是不怕的。” 佑果缓缓开口,“没有的话就算了,等你找到后再和我说吧。” 佑果说完转身离开了,惠现在被伏黑甚尔带着,父子两个大概天生不对头,一见面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拌嘴,佑果出现好像缓和剂一样冲淡了伏黑惠和甚尔之间别扭的氛围。 “甚尔。”佑果和伏黑甚尔说:“你别总欺负小惠。” 伏黑甚尔撇了撇嘴,“谁想欺负这小鬼。” 伏黑惠瞪着伏黑甚尔:分明总是欺负! 以五岁的稚龄召唤出第二个式神,足以见得伏黑惠天赋异禀,禅院的人听说后更是大喜过望,对伏黑惠的存在已经势在必得。 当然,伏黑惠对其中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还兴冲冲地向佑果展示他近期收服的式神“鵺”。 “鵺”是个形似猫头鹰的式神,翅膀张开足有一米,落在伏黑惠的身边亲密地蹭了蹭伏黑惠的掌心后拍着翅膀引颈长啸后又飞上了天空。 伏黑甚尔双手插兜和佑果一起抬首仰望着高天之上盘旋的“鵺”,佑果微微笑了一下,伏黑惠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佑果想要从他口中得到夸奖。 佑果也不吝啬,夸完惠后看着消失在天际的“鵺”说:“老师希望小惠以后可以和鵺一样。” 伏黑甚尔眼中荡开一片波澜,沉默不语。 伏黑惠:“为什么?” 佑果笑而不语。 惠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佑果的意思,很久之后他回想起佑果的这个微笑时却忽然明白了。 他的老师。 他的第二个父亲,希望他能像鵺一样自由地翱翔于天空。 * 最后五条悟还是来找佑果了。 他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医院里很安静,伏黑甚尔代替佑果看了一夜的津美纪,眼底下都熬出了黑眼圈,于是佑果就先让伏黑甚尔睡了一会儿。 五条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站在病房门口并没有出声,不过佑果还是很快发现了他,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佑果伸手按了按伏黑甚尔的眼角,然后悄无声息地踏出了病房。 医院里有给病人散步休息时建起的花园,佑果和五条悟在角落里站定,脚边是落了一地的枯枝败叶。 五条悟看着佑果,很认真的样子:“五条很久以前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津美纪的问题。” “但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津美纪身上的术式在几百年前禅院和五条竞争白热化的时候,当时的禅院对五条的继承者也使用了这个诅咒,五条倾尽全族之力才发现了解决这个诅咒的方法。 但是代价是要付出另一个血亲的生命,所以那代的五条继承人没有了父亲。 佑果没什么迟疑地点头,迟早是要走的……佑果想,至少走的有意义一点吧。 五条悟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蹲下身鼓起脸颊,他不想说出那个办法,实际上他现在最大的念头是杀入禅院把那些烂橘子都踩个稀巴烂。 但是不行。 太好笑了,明明是最肆意妄为的人,可是身上却背负了五条这个最沉重的枷锁。 佑果也随他蹲下来,仰着头看万里无云的天空,佑果说:“别想太多,禅院那里还等着我们再去,或许他们还藏着解决办法。” 五条悟不懂佑果为什么这么平静,他质疑道:“那伏黑甚尔呢?你和他说了吗?” 佑果安静了很久,“他知道的话,这个方法就不能用了。” 伏黑甚尔疯起来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五条悟最后同意了,不过在离开医院之前,佑果又叫住了他。 垂眼看着自己的掌心,佑果道:“悟,你能弄把枪吗?” 五条悟问:“什么抢?” 佑果轻描淡写:“狙击枪,最好的那种。” 133 可以攻玉 津美纪终于醒了,但是醒了却并不代表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原状,所以醒来的津美纪依旧很虚弱,躺在病床上朝人看来的眼神脆弱的几乎让人心碎。 第一个发现津美纪苏醒的人是伏黑甚尔,他像以往代替佑果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津美纪,所以在发现津美纪睁眼的第一时间确定了津美纪的状况后就先给佑果打去了电话。 伏黑甚尔在电话里和佑果说:“津美纪醒了。” 得知津美纪醒来消息的佑果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他确定了一下消息,接着一点笑意才从听筒里传出来。 “好,我马上就到。” 佑果来得很快,不过还是没有医生快,他走到门口时甚尔就在病房门口站着,津美纪的主治医生在听到津美纪醒来的消息之后就急匆匆地跑来开始为津美纪做全身检查,甚尔这个没什么关系的叔叔自然就被赶出了门外。 他靠在墙边微仰着头,目光虚无不知落在何处,听到佑果声音时才意识回笼,侧脸向佑果看去。 大概是因为之前病了一场的原因,佑果有些咳嗽,不过他压了下来朝甚尔露出一个笑,声音听起来很开怀:“津美纪醒了?” 伏黑甚尔点点头,医生恰好检查完津美纪的情况,看到佑果很是惊奇地说:“伏黑先生,真是太让人惊讶了。之前检查津美纪的身体情况还很糟糕,但是今天再看却发现现在已经恢复很多,也许用不了太久,津美纪就可以出院了。” 的确是个很好的消息,佑果点点头,拉着伏黑甚尔进了病房。 津美纪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她睡了有一小段时间了,所以再次醒来还有些茫然,直到看到佑果时津美纪才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舅舅!” 津美纪想从病床上下来,佑果伸手把津美纪报了个满怀。 “乖一点。”佑果抚着津美纪细柔的发丝缓声说:“你现在还需要休息。” 津美纪幅度很小的点点头,从佑果怀里看向站在佑果身边的甚尔,歪歪头同样露出一个微笑。 “甚尔叔叔!” 伏黑甚尔虽然从走进病房开始就像个游离者一样一直没有开口,不过在看到目前情况还算不错的津美纪时,冷淡的脸庞也融化了些许,淡淡地说:“嗯。” 津美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佑果半真半假地说她生了病多睡了几天,其余的就一概隐瞒了下来,安抚好天真的津美纪哄着她吃了一些流食,闻讯而来的伏黑佑美也到了。 佑果没有占用母女两个的交流时间,在伏黑佑美和津美纪说话时就走出病房,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他眉目间还带着疲倦,靠在墙上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身边忽然飘来一点冷厉的薄荷味。 佑果一闻就知道是伏黑甚尔,虽然戒了烟但是习惯一时间很难改变,所以每次想抽烟的时候伏黑甚尔都会往自己嘴巴里塞一块薄荷糖。 薄荷糖吃久了,甚尔的身上似乎也有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佑果不讨厌,挺喜欢的。 他睁开眼朝身边的甚尔看了一眼,笑起来:“和津美纪的话怎么这么少?” 虽然甚尔平时的话就挺少的,不过今天却少得出奇了,佑果调侃他:“多说两句又没什么。” 伏黑甚尔表情没什么波动,嚼碎了嘴巴里的薄荷糖咽下去,咳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 一股子傲娇味道,佑果心里叹了口气,他能想到为什么伏黑甚尔最近话少——津美纪说白了受的是他和惠的无妄之灾,虽然从来没有说,但就算是没良心惯了的伏黑甚尔也依旧会有说不上来的愧疚。 佑果握住甚尔垂在一旁的手,笑眯眯地:“感觉对不起啊?” 伏黑甚尔扯着嘴角哈了一声,手指按住了佑果的眉心碾了碾,“想什么呢?” 佑果哧哧笑起来,伏黑甚尔像是恼羞成怒一般捏住佑果的脸往两边扯了扯,眉眼有些凶凶的,命令道:“别笑!” 但是有用就奇怪了,佑果笑得更开心,伏黑甚尔又把佑果的脸蛋往中间捏,把佑果漂亮的粉色唇瓣挤成一团。 佑果笑不出来了,不过笑容转移到伏黑甚尔的脸上,他呵了一声,然后低头靠近在佑果的嘴巴上咬了一下。 凶蛮粗俗的力道,和伏黑甚尔这个人一样,佑果嘴巴差点没破,嘴唇上还有股薄荷凉凉的味道,他故意抬手轻轻扇了一下伏黑甚尔的脸。 伏黑甚尔也不生气,顺势抓住佑果的手攥在掌心无意识地捏了捏,垂眼凝视着佑果:“禅院……没有这么简单。” 虽然津美纪醒了是个好消息,不过自认为已经看透禅院有多烂糟的甚尔反而更提起一颗心。 在病房里没有说,但是现在在病房外,伏黑甚尔想该说的话也是要说的。 他仔细地观察着佑果脸上的表情,试图从里面看出一点慌乱,可是佑果镇定的出奇,对伏黑甚尔的猜测也只是点点头,“那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甚尔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疑惑,他没能抓住,回答佑果的话:“禅院做事不会拖泥带水。” 伏黑甚尔说起往事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浓郁的化不开的厌倦,佑果却充满耐心地用拇指轻缓的摩挲甚尔握着他手的手背,这让伏黑甚尔情绪稍微克制了一些,低眼时深绿色的眼睛笼罩着一片阴翳。 甚尔面无表情地说:“他会掐人命脉,下一次说不定就是你。” 佑果像是了然地点点头,笑起来:“哦,所以你的命脉是我?” 不见担忧,笑容里还挺开心的。 说起这个话题的伏黑甚尔其实是很正经的,不过佑果这一打岔让刚才严峻的气氛消散了不少,伏黑甚尔弹了下佑果的脑袋,嘴角却荡开一点极浅的笑意,“蠢。” 佑果捂着额头不太开心,眯起眼和甚尔说:“你什么意思,所以你说的都是假的了?” 伏黑甚尔移开眼睛,若无其事:“我没那么说。” 玩笑似的话结束,伏黑甚尔和佑果正经说起了关于禅院的事情,对于禅院,甚尔是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的,所以在发现津美纪转好之后他并没有因此高兴,而是下意识地想禅院是不是在背后有更大的密谋。 良心发现这种事对那群高坐在天际的人来说毫无可能,所以这种想法一闪而过之后,甚尔就难以克制胸膛中勃发的杀意。 密谋放在他或者任何人身上都无所谓——只有佑果不行。 伏黑甚尔紧盯着佑果的双眼,眼中黑色的情绪翻涌。 伏黑甚尔不介意在佑果面前暴露他黑暗又糟糕的心思,他认为佑果是理解他的。 佑果也果然理解他,两个人只是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想要不为人所制——只有先发制人了。 佑果想说话,喉咙却痒起来,他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才恢复平静,看着伏黑甚尔说:“那怎么做?” 伏黑甚尔像是疲惫地弯下身双臂紧抱住佑果的腰,他低头将脸埋在佑果的颈窝,挺翘鼻子蹭过那片他曾经流连忘返的细嫩皮肤,压低的声音里是遮不住的浓烈杀气。 “杀了他们。” 这句话很轻易地脱口而出,就算是伏 黑甚尔自己也闪过一丝惊讶,虽然在禅院不见天日的日子里他在无数次地在脑海中构想过这样的计划,可是现在这个疯狂的计划终于在他脑海中成型时,伏黑甚尔却发现自己冷静的可怕,一丝迟疑也无。 他收紧了双臂,呼吸着佑果身上的气息。 佑果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只是抬手搭在伏黑甚尔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 禅院的末日来的太快,几乎措不及防。 一个根深蒂固的古老家族应当是有很多对敌手段的,但是偏偏他面对的敌人,是禅院的本源之一。 最了解你的敌人最恐怖,伏黑甚尔选在深夜走进禅院的大门,一路上轻车熟路,守夜的禅院家仆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躺在地上断气,遍地的横尸撕开了禅院最后一层和平的遮羞布,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地从尸体的身上踏过,走到一处熟悉的庭院前,一对手牵手的女孩儿正笔直地跪在石子路上紧紧牵着手。 黑发绿眼,典型的禅院长相,伏黑甚尔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石子路上一动不动的两个女孩。 一个震惊的瞳孔放大几乎尖叫出来,另一个顶着伤痕累累的脸却镇定地捂住了身旁妹妹的嘴巴,禅院真希尽量让自己保持最冷静的状态凝视着面前的伏黑甚尔。 “我们不会出声的。”禅院真希大脑飞速地分析情况,野兽般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男人不能惹,即使他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咒术师。 伏黑甚尔饶有兴致地看着禅院真希,从孔时雨告知的事情中翻出了一段模糊的记忆,“天生的天与咒缚?” 禅院真希僵住身体,脸色死寂。 “呵。”禅院甚尔扯着嘴角意味不明的笑,盯着两个禅院的女孩漫不经心地说:“滚吧,对你们没兴趣。” 禅院真希拖着自己的妹妹真依一瘸一拐地朝外跑,与此同时她的身后骤然爆发出一道暴怒的喝骂,她和妹妹的父亲禅院扇感觉不对劲踏出了房门,看到的就是提着咒具站在院中的禅院甚尔。 禅院扇脸上一阵扭曲,“禅院甚尔,你这是做什么?!” 扶着真依的真希回头看了一眼。 她眼中如阴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禅院扇此时面目扭曲形如恶鬼。 伏黑甚尔看蠢货一样看着禅院扇,他从小就是这样的眼神,所以禅院扇才会分外憎恶伏黑甚尔。 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区区一个普通人!禅院扇扭曲地想: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居然敢反抗作为咒术师的他! “没看到吗?我来杀你。”伏黑甚尔弹了弹刀尖,滚落一片血花,嘴角是嘲讽的笑,“叔父。” 禅院扇心脏砰砰砰地跳,他攥紧身侧的长刀,那年禅院甚尔叛走的记忆如梦魇般困着他,现在再次直面当初的梦魇,禅院扇以为狂乱的心跳是证明他这些年的苦练终于找到一雪前耻机会的兴奋。 “来吧。”禅院扇握着刀,“这次一定将你……” ——直到胸口迸溅出的血花染红身下的石地之前,禅院扇才意识到自己急促的心跳意味着什么。 不是一雪前耻的兴奋,是猎物见到天敌的预警。 深绿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收刀入鞘一点眼神也没有留下的伏黑甚尔,禅院扇想:不过是个普通人…… 为什么? * 毁灭的狂风不可遏止地朝禅院席卷而来,禅院直毘人并不意外这阵狂风来自早已经叛走的甚尔。 他站在满地守卫禅院的家仆卫队“炳”前握着手杖沉沉叹息。 “没想到还是你啊,甚尔。” 手中的咒具在伏黑甚尔的手上翻了个华,血顺着重力从刀尖滴落,伏黑甚尔面无表情,“不用说那么多废话。” 禅院直毘人沉沉地看着伏黑甚尔,抬手向下一挥,密密麻麻的卫队成员朝禅院甚尔扑去。 …… 禅院直毘人最终还是和伏黑甚尔有这么一战。 他是禅院最强之人,虽然并没有继承禅院的家传术式,但是禅院直毘人自我研究出的投射咒法也足够强大,面对伏黑甚尔时并不落下风,甚至成功让鏖战已久的伏黑甚尔显出阵阵颓势。 禅院直毘人冷酷地看着伏黑甚尔,“甚尔,你做了错误的决定,现在后悔也晚了。” 伏黑甚尔抹了把嘴角的血,只是冷笑一声:“我从来不知道后悔怎么写。” “以常人之躯走到现在已经是给你的宽恕。”禅院直毘人并手做刀指向甚尔:“现在是你以死谢罪的时候。” 禅院直毘人如闪电般朝甚尔袭来,伏黑甚尔没有避开,同样出手和禅院直毘人打在一起,两人的招式你来我往几乎看不清,直到禅院直毘人卡着甚尔的头将他狠狠砸在地板上。 石板地面龟裂开如蛛网一般的裂纹,禅院直毘人漠然看向必死无疑的伏黑甚尔,还未开口,甚尔却看着他忽然咧着嘴笑出来。 禅院直毘人蹙着眉一时不解,当胸穿过的子弹在这时嵌入禅院甚尔脸侧的地面。 胸口晕染开一片血色,禅院直毘人眼睛蓦地睁大,血水涌到他的喉咙,伏黑甚尔扯开他的手,低眼懒懒地笑:“你不会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来禅院吧?” 距离禅院几十米外趴在高处等待许久的佑果在此时收起枪支,他坐起身平静地咬碎了口中的薄荷糖。 佑果又咳嗽了两声,却笑起来,晃了晃手里的狙击枪坐在地上慢悠悠地说。 “时代变了啊,禅院家主。” 禅院直毘人咳出一口血,他闷闷地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叹息。 “罢了。”禅院直毘人道:“看来禅院命该如此。” “你们来是为了那个小女孩身上的术式吧。” 伏黑甚尔冷眼看着这个叔父,当然也没有忘记询问津美纪之事。 “你们解除了津美纪身上的诅咒,是准备放在谁身上?”伏黑甚尔冷冷道。 然而禅院直毘人一愣,“解除?“ 伏黑甚尔皱起眉,“你没有解除?那为什么她会醒?” 禅院直毘人一怔,他看向佑果的方向,却看到佑果平静到漠然的表情。 他意识到什么后又笑起来,“这个术式没有解除的方法。” 伏黑甚尔皱起眉,禅院直毘人咳出一口血,淡淡道:“除了五条研究出的替命之外,别无他法。” 禅院本来是打着一举两得解决佑果还得到伏黑惠的盘算,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成功。 只可惜……禅院直毘人眼前晕开一片片黑色。 太迟了。 伏黑甚尔猛地回头看向佑果,佑果用狙击枪支着身体,面对伏黑甚尔目眦欲裂的目光平静安然。 “甚尔。”佑果又咳嗽了两声,血丝顺着他的嘴角向下流。 他朝伏黑甚尔张开双臂扬起最初的笑容。 “你可以抱着我吗?我好像……走不动了。” 134 可以攻玉(完) 当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知道和自己同一届的伏黑惠家里还有个父亲和姐姐时,他们两个人的震惊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什么——?伏黑你父亲还在?”虎杖悠仁表情夸张。 钉崎野蔷薇也不遑多让:“还有一个姐姐???” 伏黑惠紧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并不愉快:“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伏黑惠说:“我有父亲和姐姐很奇怪吗?”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的表情确实过于夸张了,他们这么震惊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伏黑惠看起来就长了一张父母双亡家庭支离破碎的漂亮脸蛋,再加上他一向很少谈论自己的家庭情况也基本不怎么回家,所以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就自动将伏黑惠纳入无父无母的孤儿行列了。 “也不是奇怪吧。”钉崎野蔷薇摸着下巴斟酌语言,虎杖悠仁很好地接上了钉崎野蔷薇未尽之语:“主要是伏黑你从来都不提自己的家人吧。” “就是就是!”钉崎野蔷薇附和:“你这家伙对自己的情况也保密的太好了吧!” 被两个同伴轮流批评的伏黑惠微垂着头,眼中茫然,他其实并没有故意瞒着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他家中的情况,他只是觉得有些事并不需要去刻意提起罢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将让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认识伏黑甚尔有什么必要。 想起家里的伏黑甚尔,伏黑惠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就开始变得别扭了许多。 “什么嘛。”钉崎野蔷薇指指点点,“认识这么久了,都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家人吗?!” 伏黑惠面无表情,“这种事应该没什么必要。” 钉崎野蔷薇袖子都要撸起来了,“哈?” 三个人打闹的氛围很快引来了高专的另外两位老师,带着墨镜的无良白毛教师和眼睛弯弯笑起来总感觉在算计人的夏油杰恰好走过来,伏黑惠正被虎杖悠仁揽着脖子下压,钉崎野蔷薇还□□伏黑惠那头刺猬一样的黑发。 被两个朋友“欺凌”中的伏黑惠表情无奈中带着一点纵容。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五条悟兴致勃勃地凑上前,明明是将近而立之年的老师,性格脾气有时候却还是像少年一样意气风发。 “啊,是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虎杖悠仁停下和钉崎野蔷薇一起打闹的手,手指抓了抓脸,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是听说伏黑他还有爸爸和姐姐,所以有点好奇。” “对啊,而且伏黑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他的家庭情况。”钉崎野蔷薇说:“老师,你们知道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忽然沉默下来。 唔……也不能说不知道,不如说太了解了,所以能够明白伏黑惠为什么很少提到他的父亲。 说起来,他们两个好像也很久没去伏黑家看看了。 “咳咳,这个嘛……”夏油杰试图转移话题,但是五条悟却忽然玩心大起:“这样说起来,我和杰也很久没见津美纪了,不如过两天一起去看看?” 夏油杰嘴角一抽,看向五条悟的眼神里写满了:你是认真的? 五条悟确实是认真的,阳光下的白发闪闪发亮,朝夏油杰眨眨眼,“怎么样?杰?” 虽然是五条悟的突发奇想,不过他一旦做了决定想法是不会改变的,夏油杰只好点着头叹息:“好吧,那就去吧。” 伏黑家一日游,听起来就很新奇,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欢呼:“好耶!” 只有站在一旁的伏黑惠反抗不能:“那是我家,你们没人问过我的意见吗……” 五条悟等人齐齐在胸前比了一个叉:“反对无效!” 伏黑惠:“……好吧。” * 五条悟答应的伏黑家一日游的那天来的很快,不过鉴于是上门做客,作为礼节五条悟还有夏油杰先带着三个学生去了一趟商场和超市扫荡了一番。 一路上虎杖悠仁还有些好奇地询问看起来轻车熟路的五条悟:“五条老师,你经常来伏黑的家里吗?” 五条悟想了想,“是很经常吧,在惠小时候我和杰经常去做客,不过之后就少了。” “诶?”虎杖悠仁豆豆眼。 伏黑惠在一旁吐槽:“什么做客,明明是蹭饭吧?” “那怎么能算蹭饭?”五条悟理直气壮,脱口而出:“明明是做客!做客!有人盛情款待,怎么能算是蹭饭呢?” 虽然五条悟强词夺理说是做客,不过伏黑惠还记得小时候五条悟三五不时就来蹭饭的记忆,包括伏黑甚尔一见到五条悟就黑脸的表情。 只有虎杖悠仁还很好奇:“老师很久之前就认识伏黑的爸爸了吗?” 钉崎野蔷薇也竖起耳朵听,顶着学生们求知若渴的视线,五条悟和夏油杰也没有否认,只不过这个认识和虎杖悠仁的有些些偏差,夏油杰口吻复杂道:“唔——和你们差不多大的时候就认识了,不过……” 不过这个熟悉有点不一样。 夏油杰欲言又止,只说:“你们做好准备。” 夏油杰复杂的表情和含蓄的口吻成功把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的好奇拉满,心想就是伏黑惠的父亲而已,又不会吃人。 ——事实证明,伏黑惠的父亲的确不会吃人,但是杀人就不一定了。 打开门迎面飞来的一把咒具被五条悟的术式阻挡在外,看距离只差那么一咪咪就要捅进五条悟的眉心,然而五条悟丝毫不慌,抬手取下被术式阻拦的咒具,朝屋里的人笑了笑:“好久不见了,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抛着手里的咒具面无表情,过了很久才扯着嘴角似笑非笑道:“哦,是你啊,我还以为哪里来的老鼠。” 五条悟:…… 站在五条悟身后的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搞得傻眼,看着五条悟慢条斯理地取下咒具,然后走进了伏黑惠的家。 伏黑惠倒是很淡定,走在五条悟身后进了门,还回头看自己的两个同学:“为什么不进来?” 伏黑惠一脸困惑。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面面相觑满脸复杂:进去真的不会死吗…… 唯一的正常人夏油杰拍了拍两个学生的肩膀,“没事,进去吧。” 没了一开始的期待,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只剩下紧张,跟着老师和伏黑惠进了家门,刚才在门口剑拔弩张的对峙好像错觉一般平息下来,和伏黑惠长相有两分相似的男人淡淡看了眼伏黑惠,平静道:“回来了。” 伏黑惠嗯了一声,和伏黑甚尔简单说了两句话后就和他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两个同学。 伏黑甚尔听说过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的名字,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你好。” “伏、伏黑先生,您好。”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还是感受到一阵巨大压迫力的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不约而同地想:……伏黑的爸爸,好恐怖! 好恐怖的伏黑甚尔面对他们两个时其实还算不错,至少不像面对五条悟那样横眉冷对,不过就算如此,那身从尸山血海中浸淫出的凶戾之气还是让虎杖和钉崎心脏砰砰跳。 伏黑甚尔和他们两个打完招呼就和伏黑惠说话了,父子两个虽然长相有些相似,不过气质却全然不 同,伏黑甚尔只说:“回来就去房间里,他还等着你。” 伏黑惠沉默地点点头,虎杖和钉崎却好奇起来。 这个“他”是谁? 他们两个很快就知道伏黑甚尔口中所说的“他”是谁了,因为伏黑惠并没有瞒着他们的意思,伏黑甚尔口中所说的房间中摆着一个灵龛,插在香炉中的香燃烧后生成的烟柱悠悠的消散在空气中模糊了灵龛中摆放着的照片中人的脸,不过虎杖和钉崎还是能看出照片中的男性笑容灿烂温暖,如初升的旭日。 “那是我的老师伏黑佑果。”伏黑惠很平静地说:“也是我爸的爱人。”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都有些惊讶,然后他们从伏黑惠的口中听到了一段已经被尘封很久的往事。 “其实关于他的记忆,很多我都已经记不清了。”伏黑惠淡淡道,然而眉眼间却笼罩了一层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悲伤,“但是有一些却怎么也忘不了。” 五岁的记忆本就很轻易被遗忘,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果不刻意提起,伏黑惠很少会想起记忆中的佑果,可是有时夜深人静,那些本应该模糊的记忆却又会突然出现,历历在目,仿佛被刀刻在脑子里。 他的两只玉犬,终究还是没有等来属于它们的名字。 * 知道佑果死讯的消息时,伏黑惠还在高专被夜蛾正道牵着手控制他召唤出来的式神“鵺”,天气很冷,“鵺”在天空盘旋,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啸鸣,接着五条悟面色凝重地匆匆走到他身边告诉他:“小惠,有件事我们需要你帮忙。” 伏黑惠不明所以地被五条悟和夏油杰带走,等到达目的地,他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回头看到的,是抱着生死不知的佑果的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脸色死寂,深绿色的眼眸本该充满生命力,此时却一片灰暗,他的双手双脚皆被镣铐禁锢,可是就算如此,他还是抱着怀中脸色苍白的伏黑佑果紧紧不放。 伏黑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在自己父亲的怀中双眼紧闭,他只是下意识地靠近伏黑甚尔,被那双空洞的眼睛注视时,伏黑惠鬼使神差地说:“爸爸,老师会不舒服吧。” 伏黑甚尔双臂一颤,竟然就这样松开了双手。 五条悟和夏油杰很快转移昏迷的佑果去了医院,但是伏黑甚尔却还是被关在牢中。 因为他是禅院灭门的凶手。 禅院一夜之间被灭了门,除了一些老弱妇孺和一对双胞胎女孩之外,青壮年无一活口,而做成这件事的,却只是一个毫无咒力的禅院叛逃者。 闻讯而来的咒术高层自然通缉抓捕将禅院灭门的凶手,然而凶手本人却没有丝毫反抗,只除了一项。 谁若是想靠近他怀中的佑果,都会被如凶兽一般的伏黑甚尔打到半死。 谁也没法让伏黑甚尔松开手,绞尽脑汁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没有办法,只好带来一无所知的伏黑惠。 伏黑惠也确实有效果,伏黑甚尔松手了。 伏黑甚尔做下这种事本该被判死刑,不过没了高层做依仗的禅院树倒猢狲散很快被另外两家五条和加茂联合起来除了名,所以五条悟出手阻止伏黑甚尔本该被判的死刑时,竟然也没什么人阻止。 加茂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反正伏黑甚尔灭的是禅院的门,从中吃的满嘴流油的加茂只是意思意思就同意了,所以保住伏黑甚尔的命这件事出奇的顺利。 从牢里面出来的伏黑甚尔去了治疗佑果的医院,佑果躺在雪白的病床中,和之前的津美纪一样脸色苍白,脆弱地仿佛阳光下的雪花。 伏黑甚尔垂眸凝视着昏迷不醒的佑果,抬起的手先摸了摸佑果额角浅棕的发丝,又摸了摸他曾经抚摸过无数次的眼角和脸颊。 手指最终停留在佑果的脖颈,伏黑甚尔面无表情地收紧五指,然而病床上的佑果无动于衷,只有身边仪器滴滴的声响告知面前病床上的人还不是一具尸体。 伏黑甚尔最憎恨的除了禅院之外,此时又添上了一个伏黑佑果。 对于憎恨的人,伏黑甚尔应当除去,这样就不会使他感到心痛了,可是收紧的五指无论如何都无法使劲,最后还是变成了温柔的摩挲。 伏黑甚尔弯下腰,手臂支在佑果的枕侧紧紧盯着佑果紧闭的双眼,忽然笑起来。 “小骗子。”伏黑甚尔喃喃道。 比起憎恨,他好像要更爱他一点。 佑果一直没有从昏迷中醒来,就像当初的津美纪,禅院家的术法阴毒至极,只能让人眼睁睁看着病床上一开始还活色生香的人如枯萎的花朵一般渐渐衰败直到凋零,佑果在病床上躺了多少天,伏黑甚尔就在病房中坐了多少天。 他几乎变成一尊石雕,就连伏黑惠出现也不会让他的脸色有丝毫波动,他看着床上的佑果脸色一天天糟糕下去,直到脸上覆盖了一层死气。 然后病床上的人睁眼了,可是与其说是不药而愈,不如说是临死前人的回光返照。 注视着身边的伏黑甚尔,佑果艰难地朝他弯起嘴角:“甚尔。” 伏黑甚尔想叫医生,或者五条悟,谁都能行,只要能治好佑果他都无所谓,然而佑果摇摇头,一句话把他的脚步按了暂停。 “没用的。”佑果说:“甚尔,我想和你说话。” 伏黑甚尔无神地看着佑果,随后僵硬落座,抓住了佑果冰冷的手心,低头将脸缓缓地贴在上面。 “你要死了。”伏黑甚尔一字一句:“我怎么办。” 紧贴着佑果掌心的脸缓缓地蹭了蹭,伏黑甚尔忽然道:“我去陪你,怎么样?” 说完,伏黑甚尔的眼睛便亮起来,他似乎觉得这个主意非常绝妙,然而佑果深深地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眼睛温暖依旧,可是那些情绪太复杂太沉重,伏黑甚尔无力再去分辨。 “对不起,甚尔。” 伏黑甚尔不想从佑果的口中听到道歉,他需要的是肯定,然而佑果却说:“你要活着才行。” “我希望你活着。” 活着没什么好的,伏黑甚尔想,他经历过失去,如今又要再经历一次。 伏黑甚尔没有答应。 冰冷的手无力地擦过伏黑甚尔的脸颊,佑果重重地喘息一声,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可他还是竭力地说:“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我们总会再次相见的。” 佑果又闭上了双眼,仪器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伏黑甚尔却恍若未觉,他平静地放下佑果的手,平静地摘下佑果脸上的呼吸器,然后如往常一样平静地轻轻贴了贴漂亮的淡粉色的唇瓣。 他低低地说:“好。” …… 梦境猛然中止,伏黑甚尔睁眼猛地从床上坐起,床褥冰凉,周围的摆设一如往昔。 每晚,关于佑果的回忆如绳索般垂下来,勒紧了伏黑甚尔的脖子。* 他摩挲着枕边的位置,摸出一颗薄荷糖。 一开始只是因为佑果不喜欢而戒烟,现在却已经习惯了不再抽烟,伏黑甚尔撕开包装将薄荷糖塞进嘴里,凉凉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什么再次相见?”伏黑甚尔轻嘲道:“果然是小骗子。” 他又闭上眼,重新躺回床上,眼角无知无觉地掉下一颗眼泪。 “好好活下去”的祝愿,最后还是变成了枷锁般的诅咒。 135 黄粱一梦 伴随着不知第几场在此降落的冬雪,产屋敷一年一次请神官新年赐福的准备也要开始进行了。 偌大的宅邸弥漫着新年到来时才会有的喜意,来往的产屋敷家仆皆是行色匆匆,闲暇时话语中的情绪也充满了和迫近的活动相符的喜意。 院墙之外繁杂喧闹的声响传进门内,却无法给这片死寂的院中带来一丝属于节日的欢喜,银装素裹的庭院里樟树和松柏仍然青绿,素白的雪花却将深绿的针叶反衬的黯淡压抑。 苦涩的草药味徘徊在屋中经久不散,点燃的火炉暂且驱散了屋内低寒的温度,然而时断时续的压抑低咳却将屋内的气温又降至另一个冰点。 被院外的喧闹声吵得心情烦躁,无惨用手帕擦去嘴角咳出的点点猩红,神情厌倦地将手中珍贵的手帕扔进了一旁的火炉之中。 丝绢制成的手帕转眼被烈焰吞噬,只留下一点薄薄的灰烬,无惨却连一丝视线也没有落在上面。 屋里除他之外明明没有什么人,但是无惨还是略略提高了一点声音不耐地喊道:“外面怎么这么吵?” 很快就有人在障子门外恭敬地低声回答:“无惨少爷,外面是在准备赐福除秽的仪式。” 床褥之中的无惨眯了眯眼,这仪式他是知道的,每年产屋敷都会去伏见稻荷大社请来巫女或者神官为产屋敷举行一场赐福除秽的仪式,除了意味着辞旧迎新,也是希望来年产屋敷家主的政途依然能够蒸蒸日上。 每到这个时候,产屋敷里里外外总是会红红火火地准备一番,吵闹些也很正常。 但是无惨依旧感觉出了这次仪式与往年的不同,如果说以往的举办仪式只是寻常的热烈喧闹,可这次的意识还没有开始就能够感觉到内外洋溢着的狂热的氛围。 这样的狂热好似产屋敷全族都陷入一场不知疲倦的狂欢,即使没有亲眼见证院外所有人满溢的快乐和精力,但还是让看着轩窗之外寂寞景致的无惨眼神不由得幽冷下来。 “只是这样吗?”无惨漠然道,“以往可没有这样吵闹。” 障子门外的家仆冷汗簌簌而下,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无惨脸上的表情,但是极具压迫力和寒气的声线已经让他感受到分外的压力,家仆咽咽口水保持冷静,立刻回答道:“这次的仪式有些不同。”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后便传来无惨冷漠的一句:“哦?” 家仆双膝紧紧并拢,以无比娴熟的姿态俯身跪在地上,即使无惨看不见他,他也不敢隔着一道障子门表露出轻慢的态度,“前些年伏见稻荷大社指派的都是普通的神官和巫女,这次的仪式听家主大人说,是伏见稻荷大社的权宫司亲自前来赐福,所以才如此盛大。” 伏见稻荷大社本就是著名的神社,能请得动宫司赐福的人就是整个日本也少有,虽然产屋敷现在的地位并不低,但也不代表能够让伏见稻荷大社的宫司出手。 更何况,还是稻荷神社的权宫司。 虽然是比宫司的地位差了一点的权宫司,但是稻荷神社权宫司的地位人尽皆知,那名权宫司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受到万人追捧,地位超然,就连天皇也无比看重。 ——因为那名权宫司是稻荷神座下神使九尾天狐和伏见稻荷大社的宫司之子,虽然甚少出面,但是见过他的人无一不说那名权宫司威仪赫赫,容貌之盛犹如日月。 以产屋敷的能力能够让稻荷神社的权宫司亲自赐福基本等于天上掉黄金,也无怪乎产屋敷如此喧哗热闹,想来大多数人都想亲自见一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天狐之子。 毕竟上一位天狐之子,可是声名赫赫、名冠京都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换做任何人都会对神秘的权宫司产生好奇的探究**,但是无惨脸上却毫无 波动,病恹恹的倦容无损他继承父母优点的美貌,甚至瘦削的脸颊和苍白的脸色在崇尚“物哀”、“脆弱”之美的平安京也备受追捧。 但是产屋敷无人敢当面点出无惨病弱的体质,更无人敢夸耀无惨符合平安京审美潮流的脸庞,甚至绝大多数家仆在见到他时就忍不住两股战战,看见他仿佛看到恶鬼。 因为外表精致的产屋敷家主的幼子,内里确实如恶鬼般恐怖狠毒。 “为什么稻荷神社的权宫司会来主持赐福仪式?”屋内的无惨继续问,声线如毒蛇嘶鸣。 门外的家仆不知道,只好战战兢兢回答:“家主大人并未告知,只说是权宫司自行决定前来的。” 自己决定?无惨垂眼细想了一下,嘴角微勾,笑容讽刺。 产屋敷有什么地方能吸引那位权宫司? 还没有想个明白,屋外的家仆鼓起勇气又再次道:“无惨少爷,家主让您在酉时准时前去参加这次的赐福仪式。” 以前赐福仪式时产屋敷家主也是随无惨决定,并不会特意让他参加赐福,但是这次来的人身份高贵,就连无惨也必须前去。 如附骨之疽的疲倦让无惨敛眸重新躺入床褥之中,他怠懒道:“知道了,滚吧。” 随着屋外细小的衣料摩擦声消失无惨才合眸重新入眠,然而院中的喧闹依旧不绝,他迟迟无法入睡,脑中胀痛难忍,无惨猛地睁开眼睛,眼中一片猩红之色。 即使还没有见面,无惨已经开始憎恶起这个大驾光临却打扰到他安眠的权宫司了。 *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无惨憎恶中的佑果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面无表情地叫出了系统。 “我说了,我这辈子不想当普通人是吧?” 系统很憨地回答:“是啊,我和主系统说了,特地为你安排了一个特别牛的身份。” 佑果:“……” 趁着屋内无人,他脸色一瞬间有些扭曲,如果不是系统没有实体,佑果很有可能会掐着系统的脖子晃:“我说不当普通人,但是不代表我不当人了!!!” 佑果指着自己头顶上两个毛茸茸的雪白狐耳怒喝, 然后没忍住摸了把自己的耳朵。 被佑果嫌弃的两只狐耳在空气里颤颤巍巍地抖了抖,看上去就像蓬松的羽绒一样手感舒适。 事实上,佑果的两只狐耳也确实被神社中的各个神官巫女觊觎非常,恨不得天天上手蹂、躏,只可惜作为权宫司的佑果性格高傲,除了身为父亲的宫司大人之外无人敢真正上手触碰。 系统好一会儿没说话,大概是在想不当普通人和不当人的差别,过了半晌才开口:“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你看这个身份和身体,多好看啊,你不喜欢吗?” 虽然系统和佑果之间的理解出了一点点小偏差,但是不得不说镜中照出的佑果确实是美貌绝伦的——继承天狐母亲的美貌的佑果甚至青出于蓝,银辉似的长发,如奶一般细腻的肌肤,毫无瑕疵的五官,眼瞳是鎏金的色彩,眼角还带着一抹天生的殷红。 不笑时是高山孤雪的清傲,笑起来浓郁的艳色便从眼角流泻而出,容貌之盛叫人见之忘俗。 佑果:“……” “唔。”佑果沉思了一下,开始欣赏自己这辈子的美貌,“确实。” 摸了把自己的脸蛋,镜子里不笑就清冷高傲的貌美狐妖嘿嘿一笑:“爷真是好看死了,嘿嘿。” 系统:…… 不要用那张脸做出这种表情啊可恶!!!!! 欣赏自己美貌好半晌的佑果还没有从沉醉中挣脱出来,屋外的脚步声适时打断了佑果的自我陶醉,辅佐宫司的祢宜在门外恭敬地说:“佑果大人,为产屋敷赐福的时间要到了,您该出发了。” 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走到障子门处,佑果恢复原本清贵高傲的表情拉开门回道:“走吧。” * 乘坐着轿辇朝产屋敷宅邸位置走的佑果脸色越来越青,手搭在一旁扶稳身体,佑果没忍住和系统说:“我…要…吐…了……” 系统:“……忍一会儿,就快到了。” 佑果几乎绝望地说:“为什么……为什么能这么晃!” 虽然坐着轿辇但是一路上晃晃悠悠的过来,佑果胆汁都要被晃出来,系统安抚道:“条件就这样,你也只能忍忍。” 佑果:“……”忍个屁。 这个时候只有贵族出行能够乘坐车辇,但是一路上道路崎岖不平,佑果差点没吐在路上,幸好他现在身为天狐之子,自然能够使用灵力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 减少颠簸后的佑果总算舒服不少,在日落之前终于来到了产屋敷的家门口,产屋敷已经等候良久,身为家主的产屋敷站在人群之首引颈而望,在看到逐渐靠近的轿辇时,时常板着威严表情的脸上不免浮现一层压抑的喜色。 他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一众族人,妻子和长子就站在他的身后,但产屋敷家主的眉头却皱起来。 “无惨呢?”他朝身边的妻子低声问。 妻子有些慌乱,不过还是镇定答:“无惨的身体不好,来的可能有些迟了。” 这样的回答显然没有让产屋敷家主感到满意,还不等他呵斥,谈论中心的无惨终于在家仆的搀扶下带着一脸病容走来。 站在产屋敷家主面前,无惨垂首低声道:“父亲。” “嗯。”产屋敷家主虽然有些不满,不过看在无惨是自己的血脉上也没有太过生气,只淡淡应了一声,“站到你兄长身后去。” 身为兄长的产屋敷空良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自己的弟弟,顺手扶了一把。 “无惨,你还好吗?”产屋敷空良轻声说。 无惨点点头,转身站到产屋敷空良身后,他半合着眼一言不发,即使竭力装作对周围的视线视而不见,但是依然能感觉到那一道道暗中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 恐惧、怜悯、嗤笑、厌烦、冷漠、好奇,不一而足,种种视线包围了无惨,也构成了他在产屋敷迄今为止的生活。 一个阴沉恶毒,早晚都会死的痨病鬼。 这就是产屋敷族人和家仆眼中的无惨。 “无惨。”产屋敷空良悄声和无惨说话,他眼中有些惊喜,为自己的弟弟感到无比的欢喜。 “权宫司大人身份高贵,和高天原的神灵也很亲近,也许我能从权宫司大人那里得到治疗你的方法。” 无惨对自己从娘胎里带来的绝症已经习惯,但是他求生的意志惊人的强大,在听到产屋敷空良的话时眼中微微一动,下意识抬起了头。 “什么?” 产屋敷空良又笑着重复了一遍,无惨神色中略有些波动,然后又归于死寂。 这样的消息他不知道听过多少回,却总是败兴而归,不期待也就没有失望,于是他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了。” 他才不会将无谓的希望交给一个没见过的人。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产屋敷家主感觉到身后细微的交谈声,朝身后的两个儿子不满看去,“教给你们的礼仪都忘了吗?!” 产屋敷空良和无惨不再言语,与此同时,带着佑果的轿辇终于到达,随着落地的一声轻响,雪白的手撩开布帘从中走出。 白色的狐耳被佑果用灵力隐藏起来,穿着神官礼装的佑果手执一柄折扇抵在唇边,朝面前的产屋敷家主微微颔首,“初次见面,新年愉快,产屋敷先生。” 声线清朗,无惨站在产屋敷空良身后不 由抬首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只是一眼便让他怔然发愣。 他的外表已经足够出色,可是在银发的权宫司面前也黯然失色,佑果的容貌如同一把利刃,一眼就能穿透人心。 然后无惨攥紧袖中的掌心,眼神越发冷淡厌恶。 呵,不过是个狐狸而已。:,,. 136 黄粱一梦 虽然产屋敷为这场赐福仪式准备了很久,不过结束却很快,一场赐福除秽仪式结束也不过太阳落山,繁星缀空。 无惨缀在前人的身后,幽深的黑眸静静地凝视着位于长列之前的佑果,姿容绝世的权宫司握着手中的枝条轻轻一挥便可以清除邪秽,然而无惨望着微昂着下巴仿佛目下无尘的佑果,眼中却戾气横生。 都说佑果这个权宫司可以清除常人身上附着的邪秽,那现在他倒是想看看佑果能不能除去他这个人心中滋生的暴戾污浊。 长列逐渐缩小,很快就到了无惨,他漫不经心地抬眸,并不像自己的父母兄长那样毕恭毕敬,黑沉沉的猫眼注视着佑果鎏金色的眼瞳,嘴角微翘,哑声道:“权宫司大人。” 说罢,无惨喉中微痒,以袖遮面轻咳了两声。 虽然口称“大人”,然而声音里却并无多少恭敬之意,产屋敷家主脸色微微一变想要发怒,可想到佑果就在现场便硬生生压了下去,含怒的眼睛扫过无惨后落在身边的妻子身上,眼中满是斥责之意。 平时因为无惨天生体弱所以纵容娇惯,然而什么时候都要看场合,这样的情况无惨还表现出这种模样,产屋敷家主一面震怒,一面又忧虑。 幸好佑果没有计较无惨恭敬不足的态度,视线聚焦在无惨苍白羸弱的脸上,佑果轻声道:“无惨,是吗?” 话中听不出喜怒,产屋敷家主按捺不住向前一步道:“这是我的幼子,因为自小身体不便一直养在深宅甚少出门,这次见到权宫司大人太过高兴,所以有些不敬,还请大人莫要在意。” 眼见自己父亲急吼吼出声,无惨脸上无甚波动,眼中甚至还带了些嘲讽。 他病重的快要死掉的时候都没有见他的父亲露出这样着急匆忙的表情。 佑果没有看产屋敷家主,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无惨身上,平静的双眸好像能看透人心,被他注视着的无惨心脏猛地一缩,无端产生两分隐痛。 他为什么要这么看我?还是他看出了什么?无惨忍不住心想,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 “自小体弱?”佑果忽然开口,他上下扫了眼无惨,“确实。邪秽缠身,命薄气短,出生时就容易被当作死胎吧。” 无惨脸色瞬间变差,然而产屋敷家主心里却一惊,正如佑果所说,无惨出生时就没有气息和脉搏,他以为是死胎,觉得晦气,所以差点就将他丢进火堆,也是作为母亲的产屋敷夫人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乞求拖延时间,无惨在生死一瞬中发出第一声啼哭才保下了自己的命。 但是也只是活着而已,疾病缠身无药可医被医生断言活不过十八的他,还不如当初死在火堆之中。 “权宫司大人说得对。”产屋敷家主眼中越发恭敬,语调微扬,“您居然猜对了。” 佑果微笑不语,他哪里是猜对了,分明有系统这个帮手在帮他作弊。 “可怜,这样的身体活着有什么意思。”佑果意味不明地说。 无惨本就因为被佑果点破自己最憎恨的过去而心生怨怼,再听到佑果那句话更是胸口血气翻涌,没有一会儿口中便蔓延上来一股血腥味。 他被气吐血了。 然而罪魁祸首却走到无惨身前捏住了他尖尖的下巴,湛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无惨精致的病容,唇边忽然绽开一抹微笑,如初融的春水。 “不过,长得不错。” 无惨眼中的怨恨一滞,脑袋被佑果能够杀人的容色笑得一片空白,接着便感觉到颊边温柔的摩挲。 他听到面前的佑果说:“就这么死了,反而可惜。” 苍白的脸色一瞬间涨红,无惨觉得佑果这个权宫司肤浅,一面又有些得意。总之所有情绪都被他藏在眼中,然后 沉入眼底。 狐狸一向喜欢以貌取人,所以身为天狐之子的佑果喜欢美人也没什么意外,这从他身边辅佐的祢宜和神官之类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俊男美女就可见一斑。 听到佑果这样说的产屋敷家主自然也得意,他虽然现在不再年轻,不过年轻时也是京都有名的俊美青年,再加上产屋敷夫人同样出色的美貌,双管齐下的结果便是长子和幼子都是同样的好看。 “既然如此,新年就让你快活一点吧。” 佑果抬手一点,点向无惨的眉心,一点灵力注入,很快将无惨体内的恶秽与病气暂时压制。 无惨只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原本时常感觉隐痛的身体骤然轻松许多,连喉咙中的痒意也在一瞬间不复存在了。 瞳孔因为身体这一瞬间的变化而震惊地缩起来,无惨眼睁睁看着佑果收回去的手,一时间心神震动,鬼使神差地抬手抓住佑果一截手腕。 “你……” 无惨张了张嘴,望着佑果的眼中迸发出摄人的光彩,攥着佑果的手紧握不放,甚至还想上前说些什么。 将要溺死的人抓住浮木,怎么会不竭力紧抱?无惨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他看着佑果,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能救我!我要抓住他! “无惨 !你怎么能如此不敬!”产屋敷家主呵斥道。 握紧佑果手腕的手被人硬生生掰开,无惨对父亲的呵斥声恍若未觉,他死死地盯着佑果,半空中伸出的手徒劳地朝佑果抓去。 他能救我! 无惨心中无声地喊。 产屋敷家主和收回手的佑果道歉,佑果平淡地摇摇头,表明并不介意的态度。 赐福仪式照常举行,无惨被身后的产屋敷空良拉到一旁。 嘴唇微张,无惨还在盯着佑果淡漠高傲的侧脸看,产屋敷空良忍不住问:“无惨,你怎么了?” 产屋敷空良不解地看向他,“你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无惨回了神,刚才一瞬间的癫狂被他很快隐去,他看向自己的兄长,抖了抖唇瓣,只说出:“抱歉。” 无惨之后就是产屋敷空良,佑果同样喜爱产屋敷空良俊美的外表,脸上便浮现一个清浅的笑,和产屋敷空良简单说了两句。 无惨隔得有些远,所以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即使听不清,看着佑果和产屋敷空良脸上的笑意无惨便觉得刺目。 为什么会笑?不是已经对我笑过了吗? 无惨压抑而怨憎地想。 和佑果说完话的产屋敷空良又走到无惨身边。 “你刚才的举动幸好没有让权宫司大人不快。”产屋敷空良叹息一声,“要是他生气就糟了。” 不是没有人让身为权宫司的佑果生气过,下场便是被赶出了平安京生死不知,就连家族也被牵连败落。 无惨没有在意自己兄长在说什么,他扫过产屋敷空良的脸,产屋敷空良同样外表出色,只是和他阴郁精致的外表不同,产屋敷空良俊美挺拔,身体不知好了他多少倍。 虽然从未说过,不过无惨是嫉妒着产屋敷空良的,只是以往的嫉妒还能忍受,现在却像沸腾的热油,一瓢水就足够炸开锅。 他闭了闭眼,缓声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产屋敷空良没感觉到无惨奇怪的语气,自然地回答:“没什么,我就是和权宫司大人说了一下你的身体,询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无惨迫不及待地问:“有吗!” 产屋敷空良不知无惨这样急切地态度因何产生,微微一愣,回答道:“他说暂时还没有,不过允许我日后可以去稻荷神社询问他。” 无惨没有太过失望,反而捕捉到产屋敷空良话中的另一个意 思,“他说你可以去找他?” 产屋敷空良说:“是啊。” 无惨猛地看向佑果,佑果却并没有看他,穿着高贵的权宫司不笑的模样如神灵一般出尘,无惨无法控制自己不想:为什么不让他去? 为什么是他的兄长? 他差了什么? 邪瘴横生,佑果眉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视线向无惨的方向看了一眼。 无惨依然望着他,视线好像化为绳索一样缠住了他。 “怎么回事?”佑果问系统:“我刚压下去,怎么邪秽又跑出来了。” 系统很淡定:“他就是这种性格,一点不顺心就生气,一生气就产生邪秽,要不怎么是未来的鬼王呢。” 佑果:“……” 佑果其实挺烦这种一不顺心就发脾气的人的,不过谁让无惨长了一张好脸,他也不是不能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多点耐心,不过他也不会惯着无惨。 反正他现在比无惨强。 淡淡收回视线,佑果不再看无惨,无惨却能感觉到佑果忽视他。 不甘的情绪围绕在无惨心头,一瞬间的焦虑让无惨差点咬破唇瓣,压下戾气,无惨看向产屋敷空良,露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出来,“兄长,刚才我对佑果权宫司有些不敬,为了表示歉意,我和你一起去见权宫司吧。” 产屋敷空良没有什么不同意,当然说好。 仪式结束,产屋敷的族人又恭恭敬敬地走到门口准备将佑果送走,在坐上轿辇之前佑果又和产屋敷家主简单交谈了几句,产屋敷空良适时开口,“佑果权宫司,我的幼弟想和你道歉。” 佑果一顿,视线落到无惨身上,看着他走到身前紧紧注视着自己,然后低声说:“刚才冒犯了,佑果权宫司。” 说完,无惨又接上一句:“日后去稻荷神社祈祷时,还能见到权宫司你吗?” 佑果觉得微妙,他垂眸看着眼前气质阴沉的无惨,缓缓点了点头。 “有缘自会相见。” 佑果又离开了,和来时一样,如一阵云雾般叫人捉摸不定。 无惨望着远去的轿辇,摩挲着袖中的手指。 有缘? 为了他自己,他也会让这种虚无缥缈的缘分变成死结。:,,. 137 黄粱一梦 新年的赐福仪式结束后,无惨还是没有再次见到佑果。 虽然佑果曾说“有缘自会相见”,虽然无数次拖着病体去往伏见稻荷大社,虽然他不知问了多少回佑果的消息,可是稻荷神社中的神官与巫女始终都是用同一种表情淡漠地通知他。 “抱歉,权宫司大人现在不见客。” 幸好无惨对表情的控制已经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听到这句已经将耳朵磨出茧子的官方拒绝后脸上的假笑也没有崩溃,以袖遮面轻咳两声,无惨平静道:“是吗?那我下次再来询问。” 身边的家仆提心吊胆地跟随在无惨身侧,按照无惨一贯的脾气他没有当场发起火实在世所罕见,家仆心里虽然震惊,不过想到是在稻荷神社,稻荷神的眼皮底下,无惨身边低眉顺眼的家仆又觉得情有可原。 大概是无惨最近都没怎么发火,家仆一时间有些松懈,不由自主地悄悄抬眼偷看了一下身边无惨的脸色,紧接着家仆的脸色煞白,额头上顿时冒出都豆大的汗珠。 他害怕的要死。 因为对上了无惨朝他看来的视线。 无惨现在脸上的表情实在可怖至极,暴戾扭曲的情绪几乎在他脸上实质化地呈现出来,漆黑的眼珠对上家仆的视线时冷漠的像是在看地面上匍匐的蚂蚁。 家仆双腿一软几乎跪在地上,止不住地求饶:“无、无惨大人,饶了我吧!” 被人看到狼狈一面的无惨本就因为没有发泄的途径而烦躁不已,不长眼的家仆还敢私下窥视他的情绪,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一万次都不够。他原本是想着将身边这个家仆眼珠挖下来平息自己的怒火,然而在仆人涕泗横流地祈求他饶他一名,可以为他当牛做马时,无惨胸中涌动的杀意便暂时消停了一些。 “什么都可以做?”无惨居高临下地睨着家仆。 家仆的额头都要嗑出血来,“是!是的!无惨大人!”他小心翼翼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您想让我做什么?” 无惨眼珠微微一转,看向已经远去的伏见稻荷大社的飞檐,眼眸幽深:“稻荷神社的权宫司……你能让他出现吗?” 家仆不懂无惨为什么会对稻荷神社的权宫司升起这么大的兴趣,他这样身份底下的仆人要怎么样才能见到高高在上的天狐之子?无惨这个要求让家仆几乎哭出来,可是无惨毒蛇一般的视线还停留在他身上。 他要是说一个不,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于是他只好挤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吞咽着口水道:“我,我一定让无惨大人您能见到权宫司!” 无惨这才满意,阴冷的视线不再停留在身边的家仆身上,随着吹来的寒风丢下一句冷冷的:“失败了就拿着你的眼睛来见我。” * 返回产屋敷的无惨不会知道他心心念念想要再见的佑果此时正坐在稻荷神社的屋顶远远地眺望着他,一半的天狐血脉给了佑果无尽的生命,也给了他磅礴的灵力,所以无惨和家仆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被他听进了耳朵。 容貌摄人身份高贵的权宫司此时正晃着两条细长的腿,坐在屋顶一副悠闲的模样。 “啧……还真是个坏东西。”房檐之上的佑果低声道。 脑袋上蓬松的狐耳像是被风吹拂的蒲公英一般轻轻抖了抖,系统盯着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一直看,终于是没忍住偷偷伸手揉了一把。 佑果眯起眼,感觉有点不对:“系统,你在干嘛?” 系统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啊,怎么了?” 佑果狐疑地打量着系统,长着作为ai没有表情,系统保持淡定地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见无惨啊,宿主?” 佑果被它这一打岔转移了注意力,他看着无惨消失在 人流中的背影,佑果淡淡地说:“不想见就不见喽。” “啊?”系统百思不得其解,“那你什么时候见?” “看情况吧,反正不是现在。”佑果道:“太轻易得到的东西不会让人珍惜,当然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就见到我。” 系统:“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见?” 佑果双手环胸:“不是让他的家仆想办法吗?为了不让可怜的家仆没了眼睛,我这个权宫司总该出面的。” 这下系统明白了,他猜测:“哦,你是要当一个圣洁的权宫司来感化无惨,让他改邪归正?” “哈?”佑果翻了下白眼,“我有病我当圣父要感化他,我是很闲吗?” 系统:“那你想怎么做?” 佑果眯了下眼,嘴角扬起恶劣的弧度:“我已经想好了,你不用管。” 面对无惨这种人,地位比他低只能向他低头,但是地位比他高,那就一定要高高在上的碾压他的自尊心。 因为他剩下的,也就只有那么一点东西了。 转身挥袖,眨眼的功夫佑果消失在原地。 * 不过在无惨的仆人找来稻荷神社之前,无惨的兄长先一步来了。 产屋敷空良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正是出于对无惨身体的考虑。 和无惨阴郁又小心眼的性格不同,产屋敷空良更为豁达坦荡,和平安京众多贵族子弟都格格不入,佑果不讨厌他,所以在产屋敷空良来稻荷神社两三次后就决定亲自出来见见他。 产屋敷空良也明白直白地寻求帮助有些太过理直气壮,所以他见到佑果时并没有提无惨的身体问题,而是像一位普通朋友一样发出邀请:“佑果权宫司,可以请你来产屋敷家品茶吗?” 佑果挺喜欢产屋敷空良的脸,所以只思考了片刻便答应了,“可以。” 产屋敷空良开开心心地带着佑果到产屋敷的庭院中赏景品茶,消息也瞒不过和他相距不远的无惨的耳朵。 然而知道佑果登门的无惨脸上表情却不见欣喜 ,通报消息的家仆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清楚地听到刚才还被无惨捏在手里的杯子被重重地扔在地面砸得粉碎。 家仆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生怕下一盏杯子砸的是他的脑袋。 “为什么他会来?”无惨强压着怒火冷冰冰地说。 “是、是空良少爷请来的。”家仆结结巴巴地回答:“听说空良少爷去了稻荷神社三次,权宫司大人便点头答应了。” 家仆没看到无惨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表情,不然肯定会骇然失色,无惨单手挡住自己的脸,竭力压下无处倾泻的愤怒,他只是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他的兄长可以轻易地得到佑果的许可,而他在稻荷神社待了不知多少次,得到的却只是里面神官冷漠的一句“不见客”? 他和兄长究竟差在哪里? 不解和忿懑让无惨在脑海中咆哮,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嘴角的冷笑冰冷刺骨,想着再也不会去稻荷神社要求再见佑果一面时,发麻的四肢和胸口传来的阵阵隐痛还是逼得无惨不得不放弃不再见佑果的念头。 和活命比起来,什么都可以再忍忍了。 无惨闭上眼冷静了半晌才终于恢复原来的平静,他扶着桌子站起了身,对跪在地上的家仆命令道:“带我去兄长哪里。” 无惨很快就到了产屋敷空良请佑果品茶的庭院,今日的佑果没有穿着之前赐福时的装束,衣物更加随意一些,然而即使穿着随意,衣服细节之处还能看到绣在上面的代表稻荷神的浅金色纹理。 仙气飘飘的衣服衬着佑果白发金眸显得分外出尘,不似人间之物,无惨站在原地凝视着佑果和产屋敷空良交谈时浅笑的侧脸,眼中妒色与惊艳纠缠。 不知是故意还是失误,无惨咳嗽的声音传到佑果的耳中,他微微侧过脸看向身后走来的无惨,湛金的眼在无惨身上停留了一瞬。 只是一瞬间也足够无惨迟滞的心跳在那一刻变得如山呼海啸般剧烈,他的视线和佑果对上,然而那双湛金色的眼却没有丝毫留恋地收了回去。 无惨的心顿时一沉,脸色阴郁起来。 佑果还很冷静,产屋敷空良看到无惨却很开心,他放下茶杯快步走到无惨面前拉着他朝桌前坐,用长兄如父的心态说:“你想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天气冷,你也应该多穿一点。” 无惨有些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一下产屋敷空良,视线时不时地扫过佑果。 被无惨窥探的佑果恍若未觉,悠闲地品着杯中的茶,没有先一步开口和无惨寒暄。 他怎么能当我不存在! 无惨气得发狂,却不得不忍耐下来,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无惨出声道:“很久不见,佑果权宫司。” 佑果像是才看到无惨一样,侧脸朝无惨弯了弯嘴角,那笑容很淡,却拨云见日般明朗,无惨的怒火在看到佑果的笑容时就像被风吹走的沙尘一样瞬间消失了。 及腰的白色长发随着佑果转头的动作微微一荡,淡淡的冷香飘到无惨鼻端,抚平了他心中升起的恶意,无惨不自觉也弯了下嘴角。 “确实,很久不见,产屋敷公子。”佑果淡淡道。 无惨是有很多话想问佑果的,比如为什么见产屋敷空良却不见他。可是见到佑果时,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 产屋敷空良和佑果交谈甚欢,不过似乎是产屋敷空良单方面的甚欢,因为佑果并不怎么发言,反而是个称职的倾听者,在产屋敷空良说到一些难题时三言两语就将他的疑惑点拨开。 而无惨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像其他贵族子弟一样从政,所以听产屋敷空良说话时根本无从开口,他低头喝了一口产屋敷空良给他倒的一杯茶,又开始生出很多烦躁。 也幸亏产屋敷空良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在谈完一些事后,又试探地向佑果询问起关于无惨身体的事,“权宫司,关于无惨的身体,你有什么治愈的办法吗?” 无惨身体一紧,抬眸朝佑果看去,佑果此时也放下茶杯看向无惨,两人四目相对,佑果嘴角是似有若无的浅笑。 “希望不大。” 无惨的脸色霎时惨白,他伸手抓住佑果的手腕,口吻急促:“之前……之前你分明帮我减少了痛苦,为什么现在却变成希望不大!” 牵扯到自己的生命,一时间失去理智也完全正常。不过在佑果眼中,无惨这样阴郁精致的小少爷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看着他的眼神实在让人坏心四起,所以他玩味地看着无惨,折扇挡在嘴边遮去笑意,垂眼看向无惨握着他手腕的手。 佑果淡淡道:“我说希望不大,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一寸寸从无惨手中扯回自己的手,无惨展开的五指还想再握,佑果只是扫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产屋敷的庭院。 “但是希望也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无惨顶着产屋敷空良担忧的视线起身朝佑果追去,然而沉默守在佑果身后的神官和巫女拦住了他。 “勿要对权宫司大人无礼。”神官冷然道。 无惨狠狠瞪向阻拦他的巫女和神官,佑果身份特殊,但是神官和巫女对他们这种贵族来说却不值一提,“走开!” 神官却一动不动,无惨只好看着佑果逐渐消失的身影,他低喊:“什么都可以!你要什么都行!” 佑果没有回头。 他几乎咬破自己的口腔,杀意滔天却无能为力,甚至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无惨不再试图追上佑果,正要转身离开 时,刚才还出手阻拦他的神官却在这时平静开口。 “权宫司大人喜爱能讨他欢心之人。” 无惨一顿,他背着身,手抵在唇边,有些焦虑地咬了咬自己的指甲,表情晦暗不明。 讨他欢心? 放下手,无惨面无表情地想:为了活着,这也不算什么。:,,. 138 黄粱一梦 在如何讨好人这方面,如果满分是十分,那无惨大概还是个脸起步都没有的新生儿。 这没办法,毕竟按照无惨的身份都是旁人换着花样讨他的欢心,他只需要高高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那些在他脚下匍匐的人用各种拙劣的手法来让他觉得开心就足够了。 所以在思考要怎么讨好佑果时,无惨确实有些犯难起来。 书里说“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书里还说“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无惨翻着书,油灯燃烧时橘红色的光被那双深渊似的眼睛都吞噬殆尽。 于是无惨挑了个大晴天,将院子里的仆人都叫到一起,院中的仆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通知搞的心惊胆战,不知道恶鬼般的小少爷又有了什么恶劣的心思。 然而无惨看着跪在地上的仆人们,指节有节奏地敲了敲木桌,他的视线扫过面前那些低着头甚至不敢看他的仆人,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难道他要学这些人的样子吗?无惨不能想象。 可是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无惨只好压下心口的郁气,漫不经心地对众多仆人说:“你们,想办法讨好我。” 大部分仆人都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无惨想表达什么意思,然而头脑活泛的已经开始思考起无惨的用意,在一段让无惨感到不耐烦的沉默过后,终于有仆人咬着牙干脆地膝行到无惨面前,朝无惨谄媚地说:“无惨少爷,您想要怎么讨您欢心呢?” 无惨冷冷地看着凑到身前来的仆人,他什么都没说,不过想的却是:我要是知道我还来问你们? 仆人摸不准他的心思,无惨当然也不会说出自己的理由,仆人只好绞尽脑汁想无惨想要什么,“您是无聊了吗?” 无惨不无聊,他只感觉很焦躁,不过他挺想看眼前的仆人会做什么,于是默认地扬了扬下巴。 有个头就好,感觉勉强抓住无惨想什么仆人们为了讨无惨开心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做出滑稽的姿态活着蠢笨的行为来让无惨开心,然而无惨只在最初的时候被仆人们逗笑,剩下的时间里眼神都一点点的阴冷下去。 看人做出滑稽的姿态来取乐确实有趣,但是他总不可能用这样的行为来讨好佑果吧?只是想想这种画面无惨都恨不得掐死想象中的自己。 察觉到无惨冷酷气息的仆人们不敢再继续下去,战战兢兢地看着无惨,而无惨也觉得乏累,嫌弃地挥挥手就让众人散去了。 有家仆走过来帮无惨披了一件外套,无惨注视着院中萧索的树木,神情冷淡。 家仆本来准备轻轻退下,平时基本不怎么和他们说话的无惨却在此时忽然开口:“你说,要如何让一个人喜欢你?” 家仆一愣,他踟蹰地看着无惨,第一反应是:无惨居然有喜欢的人了?他居然会喜欢人?谁这么倒霉被他喜欢上? 可是听着话里咬牙切齿的意思,又不太像是喜欢啊? 他还没有回答,无惨又冷冷地说:“你耳朵聋了吗?” 家仆扑通一声就啊跪下了,汗流浃背道:“少、少爷,您是想让谁喜欢你?” 无惨抿着唇冷漠地睨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家仆,“你不用管,只告诉我怎么做就好。” 家仆有些抓耳挠腮,他单身至今,关于讨女孩子喜欢的事情只有纸上谈兵,现在无惨问他,出于对自己生命的考虑家仆只好绞尽脑汁地胡诌,“这、这个嘛……首先温柔是很重要的。”女孩子都喜欢温柔的人。 无惨拧着眉:“哈?” 从出生到现在无惨就没有做过一件称得上温柔的事,把残暴二字安在他脑门上还差不多。 无惨又敲了敲桌面,声音里带了一些烦躁:“还有吗?” 家仆:“呃,也许……也许 您可以送那个人喜欢的东西。” 这个不像让无惨装温柔那么困难,毕竟产物敷最不缺的就是钱,无惨想:所以……狐狸喜欢什么? “行了。”无惨收回视线,“我知道了,你说的最好有点用处。” 家仆擦擦自己的汗,抖着心肝正要告退,无惨却想起那天答应他一定会让他见到佑果的家仆。 “那个……”无惨眯着眼想了想那个家仆的名字,想不起来。 “另一个我让去办事的人呢?”无惨说:“他还没回来?” 敢欺骗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而无惨也讨厌没用的人。 家仆浑身一抖差点又跪下,“他还在稻荷神社前,少爷,需要我叫他回来吗?” 无惨想了一下,暂时打消了处置那个家仆的念头,“算了,再给他点机会。” * 无惨终于不像之前会经常来伏见稻荷大社找佑果了,不过他换了一种方法,一种让佑果哭笑不得的方法。 巫女恭敬地呈上来一只木盒,木盒里是刚刚出锅的新鲜的油豆腐,打开盖子还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一股香味。 “实在太不敬了!”有巫女义愤填膺地说:“怎么能给权宫司大人您这么简单粗暴的礼物?!” 整个平安京想要讨好佑果的 贵族不知凡几,有的是为平安,有的是为佑果,但是无一例外送上的不是奇珍异宝就是金银钱财。 虽然那些礼物也一样俗气,但是绝对没有人送一盒油豆腐! 然而佑果看着满满一盒冒着热气的油豆腐,嘴角却翘起来。 “他这是想用食物来哄我开心?”佑果和系统说:“哼,算他这一步走对了。” ……瞎猫碰上死耗子吧。系统想,狐狸喜不喜欢油豆腐不一定,但是狐狸精是真的喜欢油豆腐。 “有意思。”佑果撑着脸看向盒中香喷喷的油豆腐,朝巫女道:“我挺喜欢的,这个留下来吧。” “诶?”巫女愣住了。 葱白的手指拿起筷子缓缓伸向盒中炸得金黄的油豆腐,放到嘴边轻轻尝了一口。 “味道不错。”佑果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清清嗓子道:“和产屋敷派来的人说,味道尚可。” “尚可?”得到这个回答的无惨表情好了一些。 通传的人退下,无惨脸上少有的和颜悦色起来,他看向最开始告诉他要怎么做的家仆,“你做的不错。” 家仆松了口气,看无惨心情不错,于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无惨送的什么。 怎么也该是首饰珠宝之类的吧?家仆想。 然而家仆死都没想到无惨说:“油豆腐。” “哦哦。”家仆完了才反应过来,油豆腐??? 不是?哪家的贵族小姐喜欢的东西是油豆腐啊? 但是看无惨愉快的样子,家仆也不好指出来,只好心情复杂地想,可能这世上就是有些人的癖好比较怪吧…… * 无惨似乎很是自得于自己能够摸准佑果的心思,所以油豆腐一天不落的送去稻荷神社,然而这种东西再喜欢也有一个度,所以在一连七八天都看到各种蒸炸煮煎的油豆腐以后,佑果的脸色好险没变的和油豆腐一个色。 佑果没忍住和系统吐槽:“他是智障吧?” 系统:“唔——”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呢。 今天的油豆腐终于准时到达,佑果沉默地看着,最后摆摆手冷漠道:“退回去。” 其实佑果更想做的是冲到无惨面前揪着他的衣领说:能不能换个花样! 这么固执死板的家伙他还是第一次见! 巫女也没有问佑果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只是在退出房间之前问了一下佑果最近这些 天天天在稻荷神社前徘徊着请求见佑果一面的人要怎么处理。 佑果记得那是无惨的家仆,他斟酌了一下,嘱咐巫女道:“不用管,我会自己亲自去见。” 佑果作为权宫司在想什么稻荷神社的神职人员都不会过问,巫女退下后将装着油豆腐的食盒退掉,收到被退货的食盒的无惨却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无惨质问。 仆人吓得舌头打结:“抱歉,少爷。稻荷神社的巫女没有说为什么。” 无惨焦躁地在地上踱步,没有反思自己哪个地方不对,而是在想佑果为什么这么难讨好。 “行了。” 无惨挥退佣人坐在房间里安静了很久,然后起身开始让人给他换衣服。 他还是需要亲自去一趟稻荷神社才行。 * 无惨在稻荷神社前见到了熟人,是他命令要想办法见到佑果的家仆。 家仆焦躁不安地在角落里踱步,一天天过去,他始终无法见到佑果,无惨的阴影也始终悬在他的脑袋上空不知道何时落下。 倒霉的日子在这一天终于到来,家仆绝望地看着无惨一步步走进,漆黑的猫眼漠然地看着他,即使无惨还没有说话,家仆也能猜出无惨在想什么。 “废物。”无惨冷笑一声,木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是迫近的镰刀。 家仆跪在地上哀求无惨再给他一些时间,然而无惨已然没有耐心,朝身边的人扬扬下巴,淡淡地说:“挖下他的眼。” 没人敢违背无惨的命令,高高在上的无惨蔑视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家仆,对于即将到来的血腥场面他的心脏甚至极其兴奋地鼓胀。 没有用的废物就该这样。 这就是他从产屋敷里学到的东西。 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即将发生的血腥场面,无惨侧身回看,苦求不见的佑果却在这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举着一把伞,轧染着漂亮纹理的和服穿在身上,像是误入的仙灵。 “产屋敷公子。”佑果先喊了一声无惨,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瑟瑟发抖的家仆身上。 他抬眼看向无惨,湛金色的眼瞳倒映着无惨,口吻淡漠:“你这是在做什么。” 然而无惨却在想。 他真想毁了佑果这幅不入凡尘的表情。:,,. 139 黄粱一梦 家仆在无惨身后哀嚎,无惨却充耳不闻,直视着佑果,忽然勾唇露出一个笑。 “啊,是你啊。”无惨声音带上了不为人知的复杂:“佑果权宫司。” 他遗传了母亲艳丽的外表,再加上常年积病导致身形纤瘦,笑起来时便带着一种精致的冷艳感。如果抛去无惨那身令人战栗恐惧的暴戾性格,无惨其实并不会多么让人恐惧。 “人倒是长得好看。”佑果和系统感叹:“就是性格变态。” 系统也说:“唉,可不是吗。” 佑果:“要是穿女装的话一定更好看。” 系统不吭声了:“唔——”这个就不用和佑果说了吧。 本来是抱着让佑果喜欢的目的前来,却很不巧地被佑果看到自己准备惩罚无能的下人的一幕,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当作什么都没干的模样将佑果哄骗过去,可是看着佑果风轻云淡的脸,无惨却不乐意这样做了。 他实在实在很想看看佑果其他的表情。 一定很有趣。 无惨不知道佑果看他的眼神里在想什么,不过也不介意给佑果留下一个有关于他的深刻印象。 于是他微微勾着唇,抬手扳起正惊恐着躲避的下人的头,将苍白泛青的手指抵在下人的眼珠上以毫不留情的架势伸了进去。 伴随着刺耳绝望的哀嚎声,浓郁的血腥味在这片无人的地方散开,潺潺的血液从仆人眼眶中流出来,他已经痛的晕厥过去,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鲜红染透了无惨苍白的皮肤,他随意将那颗眼珠丢在地上,嘴角的笑残忍随意,就像抓到老鼠后逗弄的猫。 他明白自己的残忍狠毒,却又带上了一种很难形容的天真。 无惨以为自己会看到佑果猝然大变的脸色,让他失望的是佑果依然无甚表情,凝视着满地的血迹和从无惨指尖滴下的血珠,那张漂亮的不似凡人的脸上只是微微蹙起了眉。 不过蹙眉也算是进步吧?无惨随意接过身边佣人递来的手帕将指间的血迹擦掉,然后随意一扬,沾血的手帕被风吹得歪歪斜斜,掉在身后的血泊之中。 无惨很无所谓地朝佑果笑了笑,刚才溅到脸上的血没有被他擦净,在苍白的脸侧晕开一片浅淡的红。 “教训一个无能的下人而已,佑果权宫司,你生气了?” 佑果其实说不上生气,他的视线落到无惨身后已经昏迷的下人身上,目能所及之处是一片白白的马赛克。 佑果皱起眉:“emm……为什么这时候打码。” 系统镇定道:“保护成年人身心健康。” 就算是真的害怕看到马赛克也怕不起来了,佑果能听出无惨话语中的挑衅,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无惨,然后抬手轻轻拍了拍。 身后立刻跳出两个随行的神官,站在佑果身后恭敬道:“权宫司大人。” 佑果神情自若道:“将地上的人带到神社为他治疗,还有……” 佑果随意地扫了眼无惨,那双猫眼中的恼怒几乎溢出来,佑果却微微笑起来:“将产屋敷公子也带到神社,至于其他人,先回产屋敷吧。” 虽然无惨并不是产屋敷的长子,但是身份也不一般,佑果却随意地说出这种类似于囚禁的话,无惨脸色微变,冷冷看向佑果:“你这是要做什么?” 无惨身后的佣人踟蹰不动,没有无惨的命令就随意行动,下一个地上的人就会轮到他们了。 “你们去产物敷告诉产物敷家主,产物敷公子戾气太重,邪瘴入体,我需要让他留在稻荷神社……”佑果顿了顿,继续道:“祓除邪秽,清戾静心。” 无惨闻言便冷笑出声,他想,什么清戾静心,分明就是关人反省的假话。 身后的仆人知道佑果的身份地位不敢不听,然而无惨一个眼神扫来时,脚步便又停住了。 佑果也不想多为难那些人,神官先是带走了地上昏迷不醒的仆人,接着又一步步迫近无惨想要将他带走。 无惨看着靠近的神官勃然色变,他大怒地朝身边的仆人喊:“你们愣着做什么?想死吗?!” 仆人们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向前想将神官拦住,毕竟违抗佑果不一定会死,但是违抗无惨却一定会死。 佑果并没有给无惨离开的机会,他挥退神官自己亲自走到无惨面前,亮起莹光的指尖朝无惨眉心一点,无惨立刻就昏睡过去。 那张漂亮的脸上扭曲的愤怒被按了暂停键,无惨合上双眼,直直地朝佑果的怀中倒去。 胳膊揽住怀中的无惨,佑果看向身后无惨的仆人,“走吧,你们不会有事的。” 那些仆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佑果才垂眼看向被他半抱在怀中昏睡的无惨。 醒着的时候很讨人厌,不过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就乖巧很多了,佑果很满意,抬手掐了一把无惨的脸。 神官睁着眼睛当空气,他以为佑 果会自己把无惨抱回神社,然而掐完无惨心满意足的佑果却松开手,让身边的神官将无惨带回神社。 系统:“我以为你会自己把他抱回去?” 佑果一脸惊讶:“啊?我没事吧?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起来很闲吗?” 系统:“……”当我没说。 * 不管怎么样,作为产屋敷身份尊贵的幼子,无论如何身为父亲的产屋敷家主也不会同意佑果强留无惨在稻荷神社的行为吧? 然而在佑果宅邸中醒来的无惨听到的回答却是巫女淡然的回复:“您的父亲同意了权宫司大人的要求,在您的戾气没有消除之前,就请先留在神社中吧。” 无惨攥着手中的被角几乎气笑,他的父亲……真是他的好父亲! “你以为你是谁?”无惨有些狰狞道:“区区一个巫女,敢这么对我说话?” 巫女却神色不变,平静道:“这是权宫司大人的命令。” 无惨骂她,巫女油盐不进,最后只能恨恨地说:“佑果呢?让他出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权宫司大人正在为您的仆人治疗。”巫女回答道:“权宫司大人的想法非我等能看破,还有,请产物敷公子称呼权宫司大人为权宫司。” 将宅邸中需要注意的东西都告知无惨后巫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无惨看着满室寂静还有香炉中焚烧的檀香,气急败坏地起身想要离开这房间,然而踏出门的无惨却看着迷宫一样的地形僵在原地。 产屋敷已经很大了,然而佑果身为天狐之子,天皇极为宠信的神官,背靠伏见稻荷大社的权宫司,宅邸的大小对产屋敷来说也难以望其项背,更何况无惨还是一个不常出门,时常缠绵病榻的人,所以他目前,还暂时是个路痴。 行走在佑果的宅邸之中,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是陌生的脸,无惨随意叫住一个人命令带他去找佑果时,得到的却是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权宫司大人没有答应,我是不会带你去的。” 无惨实在想不到佑果是怎么把这么大一个宅邸的人都训练的如狗一样忠诚的,他在产屋敷的手段和威慑在这里基本没有用,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佑果听到身边的神官告诉他关于无惨的事情时很难忍住不笑,轻轻吹了吹手中茶杯的热气,佑果淡淡道:“是吗?” 神官和巫女都看到了佑果的微笑,他们愣了一下,犹豫道:“权宫司大人,您对他……” 佑果轻描淡写:“不觉得他很可笑吗?虽然竭力让自己表现的很恐怖凶恶的样子,可我看到的却是色厉内荏 。” 虽然顶着产物敷公子的名号,可是无惨之上还有一个身体强健头脑过人的兄长,产屋敷家主一死,无惨这个名头就名不正言不顺了,更何况他本身自小身体羸弱,并不得产屋敷家主的喜爱,未来命都不一定掌握在手中,更何况前途未卜。 没有底气的家伙,不管怎么装都装不出真正的强大。 “不过他现在要见我是吗?”佑果又问。 得到神官巫女肯定的回答后,佑果想了想,“既然这样,正好我要帮那个仆人恢复伤势,把他引去那个仆人的房间吧。” 神官和巫女领命而去,于是无惨在即将日落时,才等到巫女松口后带他前往佑果所在之地的回答。 他一边警惕,一边又想知道佑果打着什么算盘,冷着脸跟着带路的巫女走到一扇障子门前,巫女将障子门轻轻拉开。 浅淡的金光在佑果掌心闪耀着,那双细腻漂亮的手覆在榻榻米上男人的眼处,端正跪坐在一旁的佑果白色的长发披散脑后,又一缕随着他的动作滑过肩膀贴到他的脸侧。 金光在佑果掌心散去,无惨这才看清那躺在地上的男人是他之前挖掉眼睛的那个家仆。 血迹斑斑的绷带散开,凹陷的眼眶重新变得饱满,一旁的无惨愕然地睁大眼睛随即贪婪地注视着佑果的双手。 他甚至连佑果治好那个下人违背他意志的这件事都不计较了。 就是这双手,在祈福仪式上也轻而易举地压下了他身体中缠绵的痛苦。 原本被无惨遗忘的兴奋又在他的骨血中复苏了,无惨贪婪又渴望的视线缠绕在佑果身上,他听到脑海中有另一个自己在说:“是的,他能救你。” 佑果这时才起身,他看向无惨,无惨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你治好他了。” 佑果没有回答无惨这句话,而是反问:“产屋敷公子,你喜欢吃什么?” 无惨一怔,蹙着眉想佑果这是什么意思,佑果却微微一笑,“暂居这里也不好委屈你,我会让厨房为你做出你喜欢的东西的。” 无惨沉默了片刻,又觉得佑果大概也是怕得罪产屋敷,于是张口有些傲慢地说:“海鲜粥吧。” 佑果笑起来,“给产屋敷公子准备好海鲜粥。” 天天吃顿顿吃,吃不吐你!:,,. 140 黄粱一梦 稻荷神社的人做出的海鲜粥味道确实不错,可就算味道再好吃的东西,也经不住天天吃、顿顿吃的痛苦。 所以再一次看到端来的饭食是一碗海鲜粥的无惨脸色铁青,他直接扬手掀翻了放着海鲜粥的卓袱台,看着佣人冷冷道:“换掉。” 温热的粥洒了一片榻榻米,无惨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地狼藉,却不见佣人表情慌乱,而是气定神闲地吩咐着其他人将被粥泼湿的榻榻米调换。 调换的动作出奇的利索迅速,不过片刻榻榻米便焕然一新,就连粥碗也重新换了上来,佣人依然恭敬道:“产物敷公子,您的海鲜粥。” 无惨一声不吭,黑沉沉的眼眸凝视着平静的佣人,“我说了吧,换掉。” 然而佣人却歪歪头,疑惑道:“权宫司大人说您喜欢海鲜粥,嘱咐我们要为您准备好,您不是爱吃海鲜粥吗?” 无惨确实是喜欢的,但是再喜欢一样食物也禁不住让人天天吃,顿顿吃,照这样的吃法,喜欢最后都要变成憎恶,佑果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无惨很快想通佑果这样做的理由,“他是想折磨我?” 无惨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的,不过这次也不算猜错,虽然佑果并没有想折磨他这么严重。 佣人的表情从从容变得惊讶起来,“您怎么能这样侮辱权宫司大人对您的心意呢?” 无惨恨恨地想,见鬼的心意! 无惨攥紧手,目前他身处佑果的宅邸,也不能像以往在产屋敷那样肆意妄为了,所以他最近也不像在产屋敷那样盛气凌人了——不过收敛之后的程度也依旧嚣张。 “我吃腻了。”无惨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略带扭曲的笑容,“海鲜粥不要再拿上来了。” 无惨冷冷地想,佑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吧? 然而佣人却为难道:“不好意思,产屋敷公子,权宫司大人说了,您爱吃海鲜粥,所以厨房里只为您做了海鲜粥。” 无惨怨气冲天:“那佑果呢!他也是海鲜粥?!” 厨房里难道只做海鲜粥了吗! “哦,这倒不是。”佣人笑了笑,“权宫司大人身为天狐之子,一般来说是不需要进食的。” 无惨:“……”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我要见佑果。” 佣人规矩地回答:“权宫司大人现在不见外人。” 如果非要用词语来形容无惨此时脸上的表情,那一定非“破防”和“无能狂怒”二词不可,无惨低吼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佣人继续答:“权宫司大人的想法自有深意。” 如果说把无惨放在这里折磨,但是这样的待遇也说不上折磨,他已经感觉到一阵疲惫,于是不再理传话的佣人,而是挥袖坐到桌边,将碗中的海鲜粥一点点吃完了。 空碗被佣人拿下去,无惨捏着杯沿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最后砸到窗外碎成了一地粉末。 如果说这是囚禁,但是佑果似乎也并没有限制无惨的人身自由,无惨依旧可以随意地在他的宅邸内自由出入,衣食住行也皆是上等,但是周围行走都是陌生脸庞,无惨在这里始终见不到佑果一面。 他在产屋敷时就很寂寞,如今到了这里,他越发荒凉寥落起来。 更可恨的是,佑果这里的佣人也绝不像在产屋敷时那样可以随意地斥骂折磨,他在这里的身份依旧高贵,佣人服侍他,却也无视他,无惨在这里如同格格不入的异类。 坐在桌后的无惨垂首沉默了很久,然后忽地嗤笑起来。 “异类……”无惨冷冰冰地在口中呢喃,在这里是异类,在产屋敷,他也依然是异类。 不想在房间里待下去,无惨起身直接走出屋门, 佑果借口不见他,他自己可以找,然而误打误撞之下,无惨没有找到佑果,却看到已经恢复如初,准备离开佑果宅邸的下人。 那个被他挖去眼睛的下人。 他没了那时候的恐惧胆怯,失去的眼睛完好的待在他的眼眶,憧憬仰慕地朝送他的神官说:“谢谢权宫司大人的帮助,我一定会报答的!” 神官说:“不必,权宫司大人说此事本就因他而起,他这么做是应该的。你以后记得时常去稻荷神社参拜就好。” 那人连连应声,然而抬首看到不远处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无惨时,腿一软又跪下去。 他匍匐在地,汗流浃背:“无惨少爷。” 衣料摩擦时发出的细小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无惨站到那下人面前,口吻不耐:“抬头。” 下人战战兢兢抬起头,无惨看着那人的眼睛,忽然笑起来。 居然,真的治好了。 下人不知道无惨的笑容有什么意义,但是并不妨碍他按照无惨以前的所作所为理解,他惊恐地请求无惨饶恕,无惨似乎对他的眼睛也没什么兴趣,笑容隐去后,无惨看着那个下人冷漠道:“滚吧。” 下人如蒙大赦,立刻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宅邸,无惨头也不回地朝自己屋子的方向走,隐在黑暗中的脸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连被挖掉的眼睛都能恢复如初……这样说来,让他的身体恢复健康,对佑果而言应该也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吧? 无惨的构想是很好的,他已经开始畅想起身体恢复后的生活了,他不必因为季节转换而因此身体不适,不必因为寒冬酷暑极致的气温而辗转难眠,也不必因为脆弱的身体而无法出 门远行。 然而越是畅想,无惨的表情却越发冷酷。 因为在那些想象之前,他首先要达成的目的是先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而避他不见的佑果,会让他成为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吗? * 佑果气呼呼地摔了笔:“可恶,又输了!” 他在和系统下五子棋,不过系统没手,佑果就代替它双管齐下,然而佑果输的一塌糊涂,天昏地暗。 “你是不是欺负我?”佑果生气道:“一局都不让我赢?” 系统看着两人下了很久的五子棋,心里默想:主要是想输给你也不容易啊…… 佑果作为伏见稻荷大社的权宫司每天要处理的公务也不少,今天忙里偷闲和系统在脑内下了几十场五子棋,结果就是一把也没赢。 “太不公平了!”佑果恨恨地嘟囔:“你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系统:“……”看你下五子棋的战术?有必要? 系统转移了话题,作为系统有义务敦促宿主要完成任务才是,“你让无惨在你的宅邸里待着,为什么又不见他?” 将五子棋的败绩用灵火烧得一干二净,佑果说:“你听过一个寓言故事吗?” 系统:“什么故事?” 佑果抖抖自己的耳朵,“渔夫和魔鬼的故事。” 系统没有关注,它好奇地询问,“讲了什么?” 佑果很怜惜地说:“什么!你居然没听过这个故事?!” 系统:“……你还讲不讲?” 佑果嘿嘿笑了一下,给系统慢条斯理地说起了渔夫和魔鬼的故事。 “……魔鬼在海里呆了几百年,一直希望有人能救他。他被扔入海里的第一个世纪的时候发誓,如果有人能救他,他一定重谢他,给他许多金银财宝,让他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然而魔鬼苦苦等了一百年,始终没人来救他。” “于是魔鬼把希望寄托在第二个世纪,对自己说:‘如果有人能在这个世纪解救我,我一定把我所有的地下宝 藏都送给他。可还是没有人来救他。” “于是魔鬼又把希望寄托在第三个世纪,对自己说:‘如果在这一百年中有人来解救我,我一定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他。’” …… 佑果说完之后,系统沉默了很久,“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当拯救魔鬼的……渔夫?” 佑果撇撇嘴,“我看上去像渔夫吗?分明是漂亮的狐仙大人!” 系统不说话了,心里却在想:分明魔鬼更合适。 即使深知无惨未来的命运,然而在此时,系统还是对面前这个还一无所知的无惨升起了一丢丢怜悯。 两个恶魔撞在一起,就看谁更恶了。 * 再一次因为浑身蔓延的痛苦从沉睡中醒来时,无惨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 身体极致的痛苦将他的理智撕裂成两半,一半在嘶吼发泄,一半却在思考,那个人什么时候出现? 发麻的四肢支撑着无力的躯体朝桌子的方向移动,无惨竭力伸手抓住桌上的一只茶杯朝障子门扔去,杯子和门撞击后的声响很快引来了守夜的佣人,发现旧病复发的无惨后一阵兵荒马乱,总算将无惨发病时的症状缓解下来,然而这只是开始,痛苦的身体不在抽搐,而是发起高热,触手滚烫的温度足够让人烧成傻子,医生束手无策,最后只能请来本该休憩的佑果。 佑果很快到了无惨身边,被褥中的小少爷脸颊因为高温浮现一片霞红,紧闭着双眼低低喘息,汗水顺着额角向下滑落,佑果抬手用掌心碰了碰无惨的额头,因为这样的高温惊讶了一瞬。 “他不会死吧。”佑果问。 系统很镇定:“还不到他死的时候。” 佑果稍微放了心,掌心的灵力缓缓落入无惨的身体缓解了些许热潮,昏沉中的无惨感觉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昏黄烛光中垂眸安静注视着他的佑果面白如玉,湛金色的双眸如同他在树荫下用手接住的一片阳光。 无惨蓦地怔住,佑果的掌心贴着他的额头,垂首朝他微微露出一个浅笑。 “别担心。”佑果说:“你不会有事的。” 天狐之子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滋养着无惨的身体,佑果常年浸润在神社香火中的味道丝丝缕缕的和无惨纠缠在一起。常年冰冷的四肢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正常人的温暖,无惨沉默地注视着佑果,直到佑果准备收回手,被褥中因为过高的体温而濡湿的掌心在此刻紧紧握住了佑果的手。 强迫性地将佑果掌心贴近自己的额头,无惨眼也不眨,低声道:“救我。” 佑果没有动,他眯眼笑起来:“没人和你说过吗?让人帮助别人是需要一些代价的。” 无惨知道代价是什么,不过他并不排斥,于是他将额头上佑果的手一点点向下拉,直到停在唇边。 一直凝视着佑果的无惨喉结此时上下滚动,殷红的唇贴在佑果的手背上,烙下一个滚烫的轻吻。 无惨沙哑道:“我会努力的……讨好你。” 我的一切都给你……只要能活下来。 黑沉沉的双眸在这个安静的夜晚,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炙热的生机。:,,. 141 黄粱一梦 虽然明知道这幅漂亮皮囊下恶劣的本性,不过看着这样一个虚弱美丽的小少爷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佑果心里那点恶劣的因子也因此得到了不小的满足。 他静静看着因为身体滚烫而脸颊潮红的无惨,抬手轻轻摸了摸无惨那头漂亮的黑色卷发。 “什么都不要想了。”佑果说:“至少先把身体养好一些吧。” 无惨现在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再加上有佑果自己灵力的加持,无惨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了,佑果起身便想从无惨身边离开,才刚刚迈开脚步,和服的衣摆却被无惨死死的抓住,让佑果停在原地。 佑果有些微愣,他不太明白现在还虚弱的无惨是怎么冒出这么大的力气把他拉住的,无惨却在死死地盯着他看,虽然嘴巴上说着要讨好他的话,可不管是眼神还是举止一股强烈的占有欲都要溢出来。 无惨低声问:“你要去哪里?” 佑果心说当然是回我自己的房间了,不过他却歪了歪头,有些坏心眼地说:“产屋敷公子,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怎么会和他没有关系?无惨蹙着眉心想,可恶的狐狸精让自己讨好他,不就是打着对他的坏心眼吗?如果是为了活着,这样的屈辱暂时忍耐一下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为什么佑果在得到他的同意后反应却这么平静? 还是他想错了? 无惨闭了闭眼,呼吸之间都是佑果因为常年待在稻荷神社中而沾染到的熏香味,那股香味不会像其他的味道一样让他只是闻到一点就会感到头疼欲裂,反而迅速地抚平了无惨心中压抑着的暴戾,于是他看向佑果,漆黑的瞳孔将月光下佑果含笑的脸庞纳入眼帘。 “不是要保证我不会有事吗?”无惨安静道:“如果我在夜半病情加重怎么办?” 这话的意思就是理直气壮地让佑果留下来陪着他了,佑果虽然不知道无惨这样自信的底气从哪里来,不过看在那张漂亮的脸的份上也不和他一般计较,而是笑眯眯地说:“明明是要你来讨我欢心,现在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无惨表情不由得一僵,他在产屋敷习惯了趾高气昂理所当然的发号施令,所以现在就算转变了心态一时之间也难以一下子改变自己过去的行为模式,他有些迟疑,然而抬眼看到佑果上扬的嘴角时,无惨清楚地看到佑果眼中的戏谑。 佑果是在捉弄他。 无惨这样想到,在产屋敷敢捉弄他的人坟头草都已经两米高了,但无惨对佑果的捉弄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升起仿佛可以燎原的怒火,他反而很冷静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讨好你的前提是你要保证我好好活着吧?” 能够理智思考的无惨看起来还有几分机灵劲,佑果想着他说的也没错,所以收回了打算离开无惨房间的念头留下来,毕竟要是无惨这晚上一个不小心咽了气,那他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那好吧。”佑果留了下来,“毕竟我也不希望你出事呢。” “权宫司大人,您好了吗?” 等候在屋外的神官巫女们有些焦急地喊着佑果的名字,佑果没有出去,隔着障子门和屋外等候的神官巫女们说:“今晚我留在这里。” 屋外顿时一片寂静,在场的巫女神官颇为震惊的面面相觑,除了留下一些守夜的侍者之外都沉默地离开了原地。 而被留在屋中的无惨和佑果大眼瞪小眼,佑果毫不心虚地抬手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懒散地看着床褥中的无惨,暗示性地说:“我困了。” 就算在无惨面前毫无形象的打着哈欠,佑果做这样的动作时的神态也是可爱的,无惨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没有听出佑果话语中的暗示,反而蹙着眉有些生硬的开口:“那你睡觉吧。” 能够从 无惨口中得到这句勉强算得上关怀的话对旁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积德了,然而落在佑果眼中,无惨干巴巴的话就是完完全全的不解风情。 佑果没忍住问系统:“他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系统有些尴尬地说:“呃……鉴于无惨的性格,他是绝对没懂。” 佑果无语半晌,干脆当着无惨的面将身上的狩衣脱了下来,宽大的衣物被佑果随手放在一边,抬眼佑果就看到无惨震惊到无神的双眼。 佑果皱了皱眉,看看自己身上白色的单衣,干干净净也没有污渍,没有问题啊?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无惨声音都有些变形,“你脱衣服做什么?” 活这么大,无惨已经习惯独自一人安睡的房间,就算小时候为了看护他有佣人需要整夜守在他的床边守夜也都是穿着衣服跪坐在门口,而现在佑果直接在他面前脱衣准备入睡的举动无疑是对他此时的观念重重一击。 然而佑果奇怪地看着无惨:“不是休息吗?” 神色自然地拉开无惨的被角,佑果像条滑蛇一样钻进了无惨的 被子里,身边的无惨身体顿时僵硬成一块石头,佑果却自然的闭上了眼打算安眠,好像一点都不为自己这个钻人被窝的举动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无惨的手从被中紧紧握住佑果的手腕,他抿着唇,眼中的情绪在羞赧和愤怒中不停跳跃,最后都被无惨硬生生压了下来。 他的声音有些冷:“为什么要和我睡在一起。” 无惨忍不住想,他喜欢我已经喜欢到忍耐不住的程度了吗? 只是这样想着,无惨的神色就不由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然而身边的佑果闭着眼睛:“因为我不要铺床。” 无惨:…… 他咬了咬牙,不自觉带了一些幽怨:“你说什么?” 佑果又重复了一遍,还说:“要是你不愿意,可以给我铺另一个床铺。” 无惨这辈子都没有伺候过别人,所以对于佑果的话他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闭口不言。 安静下来后时间的流动好像也变得格外缓慢,身边多出一个人对无惨来说是一个太过新奇的体验,至少现在他根本无法入睡,闭着眼睛时佑果身上的那股熏香味一直往他鼻子里钻,只好又睁开眼冷冰冰地盯着空气瞧。 刚才抓着佑果手腕的手也没有放开,冰冷的指尖因为佑果手腕传来的温度也变得温暖起来,无惨心里想着要放开,可是身体却违背他的意志将佑果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一些。 他的身体从没有温暖过,即使冬天烧再多的火炉也无济于事,无惨的四肢永远都是冰冷的,即使因为靠近热源而变得温暖,在离远后那些温暖也会像阳光下的薄雪一样迅速消失,所以无惨不得不承认,他在贪恋身边之人给他带来的那一点点温暖的体温。 至少现在,他不像一个死人那样冰冷了。 身边平稳的呼吸声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无惨终于还是没忍住侧脸朝身边的佑果看去,清浅的月光将佑果精致的侧脸照耀的毫无瑕疵,无惨仔细地感觉着被中被他攥紧的那截细嫩的手腕,这种好像掌握着佑果的错觉让无惨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 是你先接近我的,无惨轻轻露出一个笑。 而他以为睡着的佑果却在这时忽然说:“你抓得我有点疼。” 无惨一惊,他以为佑果睡了,然而身边的人却忽然偏过头看向他,湛金色的眼睛在夜晚亮着淡淡的光。 “抓我这么紧,怕我跑掉吗?” 佑果毫无介意地翻了个身面对无惨,白色的长发有几缕从佑果肩膀上滑下来和无惨的黑色卷发交叠,他的手腕还在被无惨握着,但是佑果似乎也没有挣脱的念头。 无惨没有回答佑果的问题,而是说:“为什么没睡?” 佑果说:“睡不着。” 和无惨不算熟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佑果还担心无惨该不会半夜越想越气然后没忍住把他掐死吧?虽然他现在的身份被掐死还有些难度,不过万一呢? 不过现在佑果放心了,看起来无惨现在情绪还挺平稳? 无惨没问佑果睡不着的理由是什么,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让他喜欢的答案,他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样沉默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很久,无惨忽然问:“不要给我吃海鲜粥了。” 无惨不提,佑果都要忘记海鲜粥这回事了,话说起来无惨吃了多久的海鲜粥了?佑果想到无惨这几天大概吃海鲜粥吃吐的经历,没忍住从唇边流泻出一丝笑意。 无惨捕捉到了,声音冷下来:“你在嘲笑我?” 佑果是知道无惨有多小心眼的,他清咳两声,若无其事地和无惨说:“你不是爱吃海鲜粥吗?” 无惨黑着脸,“吃腻了。” 佑果像是很惊讶地开口:“诶?怎么会吃腻呢?” 无惨知道佑果故意的,怒气冲冲道:“天天吃怎么会吃不腻!” 说完,无惨的表情便凝固了,他狐疑地看着佑果,想起之前他向稻荷神社天天送油豆腐的事情。 无惨黑着脸:“你报复我?” 佑果很无辜地开口:“怎么会呢?产屋敷公子。” 他一定是在报复我! 无惨满心郁气,觉得之前家仆告诉他的东西都是废话,分明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味道还不错。”佑果说:“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油豆腐。” 手中的手腕挣开了无惨的束缚,无惨下意识想要再抓紧,纤细的五指代替了原本的手腕。 无惨神情一滞,佑果弯起眼睛微笑:“种类可以丰富一点吗?” 无惨安静了一下,“……嗯。”:,,. 142 黄粱一梦 谁来救救他。 无惨置身于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他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口,只能在黑暗中无力地呼喊,徒劳地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移动,直到眼前出现一扇门,无惨眼中一亮,沉重的步伐在此刻似乎也有了一些力气,带着他奋力地朝出现的那扇门奔去。 然而无惨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明媚的阳光,他有些茫然地起身,发现自己置身于熟悉的房间之中。 是产屋敷,无惨愣了愣神,恢复冷静。 这一幕出奇的熟悉。 隔着一扇门的无惨能够清楚地听到门外父母压低的争吵声,虽说是争吵,不过是强势的父亲单方面的指责和懦弱的母亲无助的低泣罢了。 “你看看你生下的孩子!身体这么虚弱,要怎么承担得起产屋敷的名声?!” “当初就在生下他的时候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留下他,而是将他丢到火堆里烧死——他到底像了谁才会这么脆弱?” “对、对不起……夫君。” 屋外的阳光无法照进这间装饰空洞华丽的小屋,无惨垂首沉默地凝视着被面上针脚细致的纹路,放在上面的双手将绸缎制成的被面攥出皱巴巴的折痕,咬着牙,却发出一声似嘲带讽的低笑。 “又是这一幕。”无惨缓缓躺下,将身体藏进冰冷的被窝中闭上眼:“……真不想想起来啊。” 就算在自己的梦境,其中出现的场景也并不如无惨本人所愿,无惨再次睁开眼,屋外已经是明媚的夏天,他还是不能自由的外出,拖着病体坐在产屋敷的凉亭之中,注视着几个小孩嬉笑着抱着球打闹地朝这里走来。 他们似乎看到了坐在凉亭中的无惨,即使现在是炎热的盛夏,无惨还是披着厚重的外套,没人可以靠近他,也没有人敢靠近他。 小孩子的恶意细密无声,谈话的声音无孔不入地向无惨耳朵里钻。 “他就是无惨?” “那个病秧子?” “听说他活不久,被他盯上的人会倒霉的。” “别管他了,我们走。” 无惨冷漠地看着那些孩子远去的背影,黑沉的目光连阳光丢无法照亮。 场景一遍遍转换,怜悯的、嘲讽的、嫌恶的话语像细密的雨丝一样淋遍了无惨的身体,每一句无惨都很熟悉,熟悉到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重复了成千上万次。 “治疗多久了都没有效果,继续治疗下去有什么用?” “这孩子阴沉沉的,看上去真让人不舒服。” “拖后腿这么久了,这孩子有点自知之明就知道不要在产屋敷赖着了。” “活得这么痛苦,这样继续下去有什么意义吗?” …… 这样的话听了太多次,已经无法在无惨心中掀起什么波澜了,他甚至有些玩味地期待下次还能听到那些人能对他做出什么样的评价,在毫无乐趣的生命里,这样的话对无惨而言似乎也变成了一种乐趣。 直到这种乐趣终结于他的母亲。 当初拼尽全力生下他的母亲,满怀爱意地注视着他的母亲,最后也无法承受丈夫的抱怨,没有尽头的治疗过程和他阴沉压抑的性格,朝自己健康茁壮的大儿子绝望地说。 “要是当初没有生下那孩子就好了。” 没人知道这句话会被第三个人知道,无惨也没想过这句话会从自己的母亲口中说出,他望着高高的围墙,发觉自己是看不到出路的鸟雀。 阴暗的角落里无惨捂着嘴,发出沉闷而癫狂的低笑。 没有人爱他,那他只好自己爱自己了。 安静沉闷的小少爷不知从哪天起开始变得病态 又偏执,不顾一切地消灭违背他意志的人,没有人再敢对着他说出不敬之语,所有的嘲讽和怜悯都变成畏惧藏在低垂的头颅中。 无惨很享受这一切,直到深不见底的沼泽般的黑泥开始吞噬他。 恶臭的污泥好像变成了千百只手将他往深处拽去,无惨竭力想要挣脱,张开的五指却无法抓到任何东西。 “救救我……救救我!” 无惨惊恐地喊:“谁都可以,救救我!” 在被沼泽吞噬的最后一刻,张开的五指终于紧紧扣住了另一双手。 无惨眼前划过一道银白色的光。 “无惨。” * 无惨睁开眼。 唤醒无惨的不是已经习惯的侍者的声音,而是现在正用双臂支撑在他头两侧盯着他看的佑果。 银白色的狐狸权宫司正眯眼笑着看他,眼尾上挑的狐狸眼中是调侃似的玩味,“你做噩梦了?” 无惨有些晃神,那个梦境他已经梦了无数遍,对他而言已经不值一提了,所以对佑果的话无惨冷静地开口:“平常的梦境而已。” “诶?是吗?”佑果显然不太相信,他歪歪头,白色的长发从他的肩膀滑落掉在无惨的脸上,像是一个轻吻。 “明明刚才还在哭着喊救救我,现在却这副表情,还真不可爱。”佑果将掉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带着可惜的口吻说。 最不希望被看到的一面被佑果看到,无惨脸上的神情无法克制地阴沉了一些,冷漠开口:“你看错了。” 佑果没有被无惨着冰冷的声音吓到,他反而更觉得有趣了,带着狐狸天生的坏心眼微微低头靠近无 惨,湛金色的眼眸中是玩味的笑容:“无惨,你好凶啊。” 宽大的单衣无法遮掩佑果白皙身体上的好风光,无惨的视线凝滞,抬手拉紧佑果敞开的衣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为人所知的慌乱:“你在干什么?” 说完无惨推开撑在他上方的佑果,从床褥中坐起来。 梦醒后的无惨少有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像以往那样醒来时那样沉重冰冷,反而连手指都染上了些许融融的暖意,无惨下意识蹭了蹭身边温暖的源泉,却发现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左手和佑果十指相扣。 和他苍白瘦削的手指不同,佑果的手漂亮的好像用玉雕成。 无惨惊愕道:“怎么回事?” 佑果无所谓地看了眼良人紧扣在一起的手指,“你哭着拉住我的,怎么?不认账?“ 无惨脸一阵青一阵红,像是触电一样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他正想着自己应该说什么,屋外恰好响起佑果身边神官的声音:”权宫司大人,您醒了吗?” “嗯。”佑果应了一声,随意地拢了拢自己的长发,身上的单衣随着佑果的动作从他的肩膀滑下,莹白的肌肤在无惨眼前一闪而过,佑果坐直身体随意拉了拉衣领就站了起来。 无惨撇开脸单手挡着脸,指缝中的双眼震动良久,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干什么?” 佑果不明所以地看无惨,“我干什么了?” 无惨几乎控诉地说:“你穿成这样想做什么?” 佑果低眼一看,单衣干干净净,就是因为过了一晚有些松垮,露出的地方有些多而已,不过无惨这样子也有些太激动了吧? 佑果古怪地看了眼无惨:“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无惨很愤怒地想他这不是紧张,分明是佑果自己不检点! 果然是狐狸精! 佑果是不知道无惨在心里说他什么的,不过他很不介意地扬唇一笑,“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无惨被佑果话里的不在意搞得心神不属,他下意识看向佑果,佑果正慢条斯理地理着衣 襟,对他这个观众浑不在意。 越是不在意无惨越是觉得烦躁,他克制着自己冷淡的口吻说:“你说的什么意思?” 佑果瞥了他一眼,“就是那个意思啊,我们都是男人,又不会发生什么。” 无惨脸上的表情僵住了,“那你……”无惨又闭上嘴,过了很久才咬牙切齿地说:“那你说的讨好你又是什么意思?” 佑果整理好自己身上的单衣,他转身面朝无惨,无惨正直直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阴郁。 佑果笑了一下,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就是单纯的讨好啊,不然呢?” “哦,你该不会以为是要那个吧?”佑果坏心眼地笑起来,“我确实很喜欢你的脸啦,不过真要说到那方面,我还是更喜欢强壮的男人。” 和前面几任比起来无惨实在脆弱的可怜,不要说身高,正处于青涩年纪的无惨连腹肌都没有,不过小腹上的皮肤倒是很紧实,摸上去也不错。 当然,这件事佑果是不会和无惨说的。 眼睛滴溜溜转的佑果说出的话让无惨脸色更黑,抓住重点咬牙切齿道:“什么强壮的男人?你还有别的男人?” 佑果顿时有些心虚,不过很快理直气壮地说:“就是打个比方,你不要想太多。” 系统吐槽:“你这个渣男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比方?”无惨视线从佑果面上扫过,阴沉沉地笑了:“知道了。” 佑果离开的很快,作为稻荷神社的权宫司他一天要做的事情也不少,不过离开之前佑果还给无惨安排了任务。 “为什么要抄写经书。”无惨黑着脸。 佑果理直气壮:“既然要去除邪秽抄写经书是必须的吧?” 无惨的手几乎要把手里的经文捏碎,不过他还是笑了一下,笑起来的样子比起面无表情冷酷的模样看起来要好看许多。 “我知道了。” 无惨不知道这样的方法是否有用,不过他时刻充满暴戾的思绪似乎也在这种无聊单调的行为中渐渐冷静下来,从早晨之后佑果就再也没有出现,无惨坐在房间里看着下人收拾好床褥,视线掠过一处时忽然停滞下来。 榻榻米上有一处闪着熟悉的银光。 他丢下手中的笔,伸手抓住那反光的东西,那是一根长长的雪白的发丝,毫无疑问来自佑果。无惨应该随手把这根头发扔掉,然而他看了很久,最后一点一点将那根雪白的头发在掌心中攥紧。 无惨有些出神,障子门又响起敲门声,下人站在门外恭敬地说:“产屋敷公子,您的饭食已经做好了。” 无惨随意嗯了一声,下人推门而入,将放着食物的卓袱台呈在无惨面前。 不是已经厌倦的海鲜粥,而是换成了鲜美的烤鱼和晶莹的米饭。 “权宫司大人嘱咐了,您想吃什么可以和厨房说。” 无惨一愣,然后低低道:“知道了。” 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下,无惨端起温热的汤递到唇边轻抿一口,暖流似乎让他冰冷的身体也温暖起来。 无惨又看向自己的掌心,那根银白色的发丝还躺在他的手中。 以手作拳抵在眉心,无惨沉默地想。 这是他唯一的,可以紧握的东西 ——所以他绝不会让人夺走。:,,. 143 黄粱一梦 新春已经过去很久,最冷的时刻过去,天气也逐渐回暖起来。 廊檐上冻结的冰柱也随着气温的回升逐渐融化,滴滴答答的水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水坑。 在这座宅邸暂住的日子让无惨对这座宅邸的熟悉程度已经不亚于产屋敷宅,所以他拿着手里抄好的经书,轻车熟路地向佑果的方向走。 宅邸里的神官巫女看到走来的无惨也没有阻拦,微微屈膝向无惨行礼,默认了和这座宅邸格格不入的无惨能在这里随意的进出。 而这样的默许,也是因为这座宅邸的主人点头的结果。 雕梁画栋的房间里珍贵的摆件字画四处随意地摆放,那些世所罕见的无价之宝在满室珍奇中也显得平平无奇起来。这些随意摆放的珍宝足以见得这个房间的主人性格有多么随意,又有多么受宠。 无惨手里拿着抄好的经文走进去,佑果正坐在桌后用手支着头看着桌上的事务。 身为父亲的宫司大大方方地当了甩手掌柜,还美其名曰是为了锻炼佑果,所以作为权宫司的佑果不得不在这个年纪就承担起了稻荷神社的大部分职责,每天神社中要处理的事情大大小小堆起来都很多,所以无惨进来的时候佑果也没有注意,以为是手下的神官或巫女又送了新的事务。 “把东西放在旁边,一会儿我处理。”佑果头也不抬,没有听到习惯的回答,他有些疑惑地抬眼朝前方看去。 无惨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佑果身边堆积如山的书册,他把手里的经文随手一递,和佑果说:“抄完了。” 虽然不知道抄写经文有没有效果,不过无惨最近确实因为抄经文这件事平静不少,将经文放到佑果桌上,无惨便旁若无人地就地坐下,一双黑漆漆的猫眼只盯着佑果看。 佑果拿过无惨抄写的经文翻开一看,发出一声沉思般的:“唔——”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是无惨确实因为佑果这声含义不明的“唔”有些紧张,他老大不开心地说:“你这个唔是什么意思?不满意?” 口吻里带了一些不爽。 不满意倒不至于,佑果只是看着无惨的字有些感叹,无惨这字笔走龙蛇,还真是和他本人一样压抑中又透着高傲。 “我只是想说你的字不错。”佑果面不改色的评价,虽然对身体不好的无惨心有芥蒂,不过产屋敷家主看起来也并没有因此放松了对无惨的教导,要不然无惨也写不出这一手字。 佑果口中略带赞扬的话让无惨稍稍愉悦了一些,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嘴角,无惨目光落在佑果桌上那堆成小山的事务上,“还没弄完?”他其实想表达的是关心,只不过话从无惨口中说出来却带上了一些嘲讽的意味。 还好佑果不介意,他转了转手里的笔又随意扔开,然后向后一仰躺倒在榻榻米上,叹息一声道:“不想干了。” 天天处理的事情都是重复的,无聊又单调,佑果总算明白为什么作为宫司的父亲放手放的相当迅速洒脱,换做是他他也跑。 佑果这样直白又有些幼稚的动作让无惨看得微微一愣,产屋敷作为贵族教导他的永远都是高傲优雅,像佑果这样随意洒脱的姿态对产屋敷而言根本想也不敢想。 不知道是出于嫌弃还是出于羡慕,无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谁教你这样做的。” 这哪里需要人教,佑果自豪地挺挺胸,当然是自学成才! 然而对上无惨的视线,佑果却从那双漂亮的猫眼里看到了一丝丝微妙的情绪。 佑果眯起眼,轻松地翻身从榻榻米上坐起,然后撑着下巴盯着无惨说:“我天生就这样,你难道在嫌弃我?” 无惨被佑果这反问问地哽住,偏开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是嫌 弃,只是已经习惯贵族一般时刻保持自己庄重高贵的生活习惯,所以乍一看到佑果这样随意自然的表现,就像是落入鸭群之中的天鹅,既格格不入,又备受瞩目。 这话无惨不会说出来,他垂下眼,口吻复杂道:“没有。” 无惨没看佑果,不过佑果却一直盯着他,卷曲的纯黑发丝将无惨本就苍白的皮肤衬的越发毫无生气,纤细伶仃的手腕在宽大的衣袖中露出一截看起来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就算明知道无惨本人的性格并不像他的外表一般如一,然而佑果看着那张脸时,还是会忍不住生出一种怜惜感。 他干脆翻身坐起来,甚至懒到不愿走几步,而是拍拍身边的位置和无惨说:“你过来一下。” 无惨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走到佑果旁边,“干什么?” 白玉般的手拉住无惨的手腕轻轻向下一拽,无惨便轻而易举地倒下了,还好柔软的靠垫托住了他的身体,无惨被佑果着突如其来的举动搞的头脑有些懵然,还不等他气急败坏地说“你这是做什么”时,白色的脑袋就已经枕上了他的双膝。 大腿一瞬间紧绷起来,无惨愕然地瞪大眼睛看向自然的枕在他腿上双眼合实的佑果,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佑果!” 闭着眼的佑果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随意地回应道:“嗯,我在,怎么了?” 说完,佑果又拍拍无惨僵硬的大腿说:“放松点,你本来就瘦,一紧张腿硬的和石头一样,一点也不像别人的软。” 无惨几乎气笑了:“你说什么?” 他甚至忘记推开佑果,因为佑果的话咬牙切齿又怒气冲天地说:“你还枕过谁的大腿?” 那可就多了。佑果冷静地想,不过那些名字不能说,佑果面不改色地撒谎:“当然是我的母亲。” 母亲? 无惨黑压压的脸色恢复了一些平静,不过还是有些狐疑:“是吗?” 佑果冷静极了,“当然,不然你以为是谁?”然后又反客为主道:“你这么生气,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怎么可能!”无惨回答的很快,听起来却欲盖弥彰。 佑果见无 惨没有推开自己已经得寸进尺的又蹭了蹭,他放松后声音也变软了,“我好累,休息一下不好吗?” 当然不好!无惨想,靠在别人怀里休息像什么样子?贵族的礼仪里难道还教了这些东西吗?无惨第一反应是把佑果拉起来推开,毕竟两个人黏黏糊糊地凑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他也不习惯有人靠这么近。 于是无惨抿着唇,声音有些冷硬还有些隐忍:“你起来。” 佑果还是没有动,不过睁开了一只眼,“那我不靠你身上,去找别人好了。” 无惨听出了里面的一丝威胁,换做任何人他对这种威胁都嗤之以鼻,然而却偏偏是佑果。 佑果不等无惨回答就准备起身,被无惨伸手拉住了。 无惨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拽着佑果让他停下,于是佑果的头又枕在了无惨腿上。 佑果没忍住咧开嘴笑了一下,他还想说什么,被无惨用手挡住了嘴:“闭嘴。” 佑果朝无惨眨眨眼,不说话了。 无惨长舒了一口气,他腿上的肌肉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佑果枕在上面的触感,他口舌发干,伸出去的手碰到佑果那头顺滑的银丝时又停下来,变成生硬的抚摸。 无惨以前从未做过这样近乎温柔的举动,所以动作生硬又不自然,他不知道他的手碰到了佑果藏起来的狐耳,耳朵被碰到的感觉触电般地迅速传遍了佑果全身,让佑果不受控制地发出犬科动物特有的撒娇般的呼噜声。 这下是两个人齐齐僵硬了,佑果睁开眼和无惨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两个人保持了这种姿势多久,最后无惨以手作拳 抵在唇边,发出一声低笑。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无惨说:“是从你嘴巴里发出来的。” 佑果一边唾弃这个下意识的反应,一边若无其事地和无惨说:“什么声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无惨眯了眯眼,手又放在了佑果头顶抚摸了一遍。 佑果又控制不住自己打起呼噜。 佑果:“……你没告我被别人摸还有这反应啊。” 系统:“你也没问过我,这很重要吗?” 这下装也装不住了,佑果干脆破罐子破摔随无惨的动作打着一声又一声的小呼噜。 无惨若有所思地开口:“这个习惯……是因为是狐狸的缘故吗?” 佑果闭着眼装死不回答,无惨也不在意了,倚着身后柔软厚实的靠枕,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佑果的发顶,无惨垂眼看着装睡的佑果,不知不觉随着此时安静温暖的氛围同样闭上了双眼。 他也有些困了。 * 无惨醒的速度要比佑果慢,他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梦到那些循环般的梦魇,而是平静的黑甜乡。 这是很舒适的一场睡眠,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睡意渐退,无惨朦胧中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脸上好像有什么作乱的小东西,时不时摸摸他的脸颊又时不时捏捏他的鼻尖。 坏的很好,无惨皱起眉头,还没有彻底清醒就已经伸手紧紧箍住了在他脸上犯上作乱的佑果。 “啊——” 无惨睁开眼,对上一双湛金色的眼眸。 佑果还不知死活地用手指拨了拨无惨的睫毛,然后歪歪头笑起来:“你睫毛还挺长的嘛。” 无惨不知为何觉得热气翻涌,他咬着牙克制下去,对着佑果说:“你刚才在干什么。” 佑果哼哼两声:“看你的脸啊。” 无惨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是知道自己好看的,这要多亏他的父母,不过就算知道自己外表出色无惨也不爱照镜子,因为每次看镜中的自己,无惨都觉得自己消瘦病态的脸颊在镜中扭曲的像是恶鬼。 无法克制地从嘴边露出一丝冷嘲的笑意,无惨说:“也只有你会觉得这幅样子好看了。” 这种笑容出现在无惨的脸上让他更添阴郁,佑果轻轻抚摸无惨的脸颊,就和他之前躺在无惨腿上无惨摸他的头顶一样,这样的抚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亲昵。 佑果朝无惨笑笑:“我一直觉得很你好看。” 之前佑果夸奖过无惨很多次他的外表,可从来没有一次如现在这样让无惨心动,他吞了吞口水,任由佑果的手在他脸上抚摸,低声道:“除我之外呢?还有吗?” 就算是谎话也好,无惨希望自己在佑果口中是唯一的,但是佑果却眨眨眼露出一个笑:“当然还有。” 一瞬间无惨的眼神就阴沉下来,不快和黑暗的思想充斥着他的大脑,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佑果在耍着他玩儿,而是找出那个比他还要好看的人,然后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无惨不能允许还有另一个人会夺走佑果的注视。 “是谁?”无惨语调里带着一股寒凉之气,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佑果用手指卷了卷自己鬓边的发丝,“那当然是我啊。” 无惨:“……” 亟待爆发的怒火在佑果轻飘飘的话语下像被雨浇灭的火堆一样熄灭了,无惨扶了扶额觉得可笑,“你在耍我吗?” 佑果笑盈盈地说:“当然没有啊。” 无惨冷静地看着佑果含笑的双眸,心想:不要被他花一样的笑容欺骗了,这可是有着狐狸血统的人类,狡猾是他的天性。 佑果纤细的手臂环成圈搭在 无惨肩上,他仰头凑近,带来一股惑人的香味,佑果有些委屈地开口:“我就是最好看的,你难道不承认吗?” 无惨呼吸似乎都要忘记了,他移开视线,声音沙哑:“……承认。”:,,. 144 黄粱一梦 为天皇举行了一场除秽仪式后又收获了一堆赏赐,佑果带着赏赐离开宫殿前遇到了一位熟人。 那人不是需要他帮助的别的什么人,而是产屋敷的大公子产屋敷空良,他站在一棵树下望着刚刚萌芽的枝头出神地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佑果往常一般会直接略过,不过考虑到最近无惨还在他府上住着,于是便主动靠近,站在产屋敷空良身后说:“空良公子。” 产屋敷空良如梦初醒般看向他,俊朗的脸上立时出现明媚的笑容,佑果暗暗咋舌,心想产屋敷家主别的不行,生的两个儿子倒是一个赛一个好看。 “好久不见,佑果权宫司。”产屋敷空良语调温和,“您最近还好吗?” 佑果面对外人要高冷很多,他微微一笑,既不亲近也不冷淡,“最近还不错。” 产屋敷空良点点头,有些腼腆地抓了抓自己的脸:“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佑果并不意外,产屋敷空良最近在产屋敷的扶持下最近初入政坛,不过毕竟是新人,担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清闲官职一般是没必要在皇宫里出现的,而现在他出现在这里,那肯定是有什么事。 而身为稻荷神社的佑果身份特殊,和天皇手下那些大臣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产屋敷空良来找他的目的。 佑果说:“是为了无惨?” 产屋敷空良抿唇笑了笑:“是,无惨在您那里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麻烦当然是说不上麻烦,无惨虽然比较难伺候,不过人倒是好哄,佑果想到无惨每次被他气得咬牙切齿又转头被他安抚好的样子就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产屋敷空良看到佑果唇边的笑,有些好奇又探究地询问:“佑果权宫司?” 佑果轻咳两声,又恢复作为权宫司时略带冷淡的表情,“还好,没什么麻烦。他的性格不算坏。” 产屋敷空良有些讶异地看着佑果,他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对无惨“不算坏”的评价,以往那些见过无惨的人总是会在背后说他的弟弟阴沉不讨喜,产屋敷空良心里虽然生气但是也无可奈何,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压下那些声音。 本来知道产屋敷家主让无惨留在佑果那边还很担心的产屋敷空良此时终于卸下了一点点担忧,他扬起一个阳光的笑,对佑果说:“佑果权宫司,可以和您一起走走吗?” 佑果看向身边的神官,知道后面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后佑果便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过开头的大多都是产屋敷空良,而他话题中离不开的范围都是无惨,虽然没有比无惨大多少岁,不过产屋敷空良显然要比无惨成熟许多。 “无惨从小身体就不好,”产屋敷空良声音里有些叹息:“我父亲是个严格的人,他不喜欢无惨太过虚弱的身体,所以一直不怎么关心他,而我的母亲……”产屋敷空良顿了顿,眼里带上了一丝痛苦。 他的母亲是最平凡的女人,一生以来做过的最勇敢的事就是救下了将要被扔进火堆里的无惨,但是那样的勇敢也只是昙花一现,在某一天再也受不了无惨仿佛无底洞一般的身体和丈夫的指责后,产屋敷空良的母亲在他面前崩溃地说出:“要是当初没有生下那孩子就好了。” 产屋敷空良先是震惊,接着就是愤怒,他立刻制止了情绪激动的母亲脱口而出的话,警告她这种话绝对不许在无惨面前说出后,产屋敷空良就意识到,作为无惨兄长的自己必须担起照顾无惨的责任了。 可是他的力量终究太过有限,等发现无惨的性格扭曲时已经太晚了,所以知道无惨被佑果带走矫正时,产屋敷空良心里既愧疚又庆幸。 “无惨在产屋敷并不开心 。”产屋敷空良说:“希望在您这里,他能够开心一些。” 佑果听产屋敷空良说了一路无惨,除了了解到无惨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之外,佑果还有一些震惊。 “产屋敷空良……原来是个弟控吗?”佑果说。 系统:“是啊,我以为他表现的很明显?” 按照无惨的性格,面对他的人多是恐惧和害怕居多,所以乍一见到真情实感将无惨看作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弟弟的产屋敷空良,佑果震惊之外还多了一些感慨:“滤镜竟然还能厚到这个程度!” 但不管怎么想,产屋敷空良对无惨的心也是真的,佑果并不讨厌,所以点点头答应了产屋敷空良拜托要照顾好无惨的请求。 现在天气回暖,京都的樱树枝头也萌发出了一点点粉色,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又是一片粉色的海洋了,佑果和产屋敷空良两个人并肩而行说笑的模样看上去很是亲近,没有多久这消息就被人送到了无惨的耳边。 “空良公子正在和权宫司大人结伴赏花,两个人看起来很亲近。” 无惨正抄着经文,佑果说多抄经文对他身体有好处,他不在意这些这话的真假,但是佑果喜欢他抄的经文,无惨也就一直抄到现在,然而正在抄经文的手在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时就顿住了,无惨捏着笔冷漠地看向下首的人,表情冷酷:“你说什么?” 下人颤颤巍巍地答道:“空良公子……正在和权宫司大人一起结伴赏花。” 无惨冷冷道:“不是这个,是下一句” 下人咽咽口水:“两个人看起来很亲近?” 无惨脸色难看的要命,他怎么不知道佑果什么时候和他兄长关系这么好了,竟然还一起结伴赏花? 他都没有和佑果一起赏过花! 闭了闭眼,无惨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他们两个?” 下人当然不敢说谎,就差指天发誓,“是的,只有权宫司大人和空良公子。” 无惨吐了口气,从下人嘴里知道佑果和兄长两个人是在宫中碰到之后才一起结伴赏花并不是提前约好之后黑沉的脸色才微微恢复了一些正常,他丢下笔直直朝外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有下人震惊地追在他身后:“无惨少爷,你这是去哪里?” 无惨的视线像刀一样朝他们扫过去,丢下一句冷冷的:“赏花。” * 虽说天气已经回暖,但是对无惨来说还是有些冷的,他穿着一身雪白的狩衣顺着下人口中说的地点走去,脚步快得身后的下人要小跑着才能追上,那些下人甚至怀疑地想:身体虚弱的到底是谁? 一个前面走一个后面追,无惨很快就发现了佑果和产屋敷空良的身影,还不等无惨松口气的功夫,逐渐靠近的无惨就听到产屋敷空良和佑果那里传来的谈笑声。 笑声里的轻松愉快让无惨听得清楚,他站在树后没再上前,眼神阴郁地看向正站在半开的樱树下的佑果和产屋敷空良。 佑果和产屋敷空良正面对面站着,银色的长发被风微微卷起,湛金色的眼眸此时笑得弯成月牙,产屋敷空良也是如此,俊朗的脸上是春风化雨般的微笑,两个人虽然挨的并不算近,不过仍然可以看得出来其中快活的气息。 无惨是绝不承认自己嫉妒的牙齿泛酸的,他沉了沉气,然后朝产屋敷空良和佑果那里走去。 “兄长。”无惨轻声道:“好久不见。” 产屋敷空良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见到是无惨后开心又担忧:“无惨!你怎么出来了?” 包含关心的话落在无惨耳朵里却变了个意思,无惨眼神变了又变,扯起嘴角,“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侧脸看向佑果,无惨毫不讶异地“啊”了一声,“佑果,你也在啊 。” 产屋敷空良这个傻白甜当然是听不出自己弟弟口吻中的怨气的,佑果却可以,蝙蝠扇抵在唇边挡住微笑,佑果忍了又忍才让自己没笑出声。 他冷静下来后才开口:“嗯,正好和空良公子遇到了。” 产屋敷空良也傻呵呵地应和:“是啊,所以我邀请权宫司一起赏花。” 无惨眼神寒凉:“赏的怎么样?” 产屋敷空良还挺开心的,毕竟和佑果一起说了很多关于无惨的事情,所以乐呵呵地说:“很不错啊,佑果权宫司很有趣,以后再一起赏花吧。” 不要答应。 无惨在心里无声地喊,不要答应,如果是赏花的话我也可以! 无惨的视线移到佑果身上,他希望自己内心的想法佑果能够听到,然而佑果和他四目相对,弯了弯眼睛,转头看向产屋敷空良,说:“当然可以。” 无惨几乎可以听到耳边闷雷似的轰隆隆的响声,他不明白佑果为什么答应,只是赏花而已,有什么意思?就算要赏花,他也可以不是吗? 所以为什么一定是产屋敷空良? 无惨怔怔地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他明明就在这里,却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灰烬。 “和您说话很有趣。”佑果还在和产屋敷空良交谈,笑盈盈地说:“以后有机会……” 手臂被人拉住拽到身边,佑果声音顿住,看向拉住他的无惨。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无惨的表情愉悦地想着:为他吃醋时的模样可真可爱。 “不会有机会了。”无惨执拗地凝视着佑果让他不再开口,接着看向产屋敷空良,“兄长,你该回产屋敷了。” 说罢,无惨拉着佑果朝另一个方向走,只留下产屋敷空良一个人站在原地困惑地敲敲头,接着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无惨和佑果权宫司关系这么好了吗?”:,,. 145 黄粱一梦 无惨拉着佑果走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往哪里走,但是他就是想将佑果带走,走得远远的,只留下他们两个人才好。 不过这样的想法显然是无惨自己一厢情愿,很快就有闻讯而来的神官出手拦下了正拉着佑果漫无目的行走的无惨,问道:“无惨公子,你这是要将权宫司带到哪里去?” 无惨脚步梦的人停顿下来,他茫茫然地看着挡在前方满脸惊疑的神官,没有回答问题,却反射性地先回头看向身后的佑果。 佑果还被他拉着手腕,梳理整齐的满头银丝因为刚才的行为变得散乱了一些,从佑果的肩膀上滑下来。不像拦路的神官那样惊讶,佑果朝他微微扬唇笑了一下,纤长的手指绕着一缕银发转了几圈,佑果道:“无惨,你刚才想什么呢?” 无惨这才发现两人现在实在称不上礼貌端庄的模样,他松开刚才还握着佑果不放的手,微微偏过头挡住自己的脸,“没什么……” 虽然这样说,但不管是动作还是行为都看不出是没什么的样子,佑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无惨,然后摇了摇手里的蝙蝠衫,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说:“好了,先回家吧。” 这话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无惨却想得多,他这个人本来心思就多而且防备心还重,所以遇到问题不会主动解决,这也是幸亏在产屋敷有足够的家底帮他处理。 而现在再一次遇上让他感到棘手的事情,产屋敷帮不上忙了,无惨盯着佑果看了半晌,欲言又止,最后咬着血色不足的唇瓣眼神阴沉。 系统和佑果说:“无惨不开心了。” 佑果淡然地说:“那就不开心吧。” 系统惊讶道:“你不哄哄他吗?” 佑果很无语:“他是小孩子吗?一不开心就让别人哄着安抚,他会永远长不大吧。” 系统不说话了,佑果虽然这样和系统说,不过还是侧脸看了眼无惨,无惨还在蹂、躏着自己的唇瓣,那唇瓣本来毫无血色,却在他这样的动作下逐渐变的红润起来。 “……”佑果心里长叹了口气,抬手随意将掉下来的发丝捋到脑后,然后转了转自己刚才被无惨握着的手腕:“你抓的很紧。” 佑果的视线让敏感的无惨下意识回以视线,接着听到佑果的话后神情一僵,无惨停下了咬自己嘴唇这种无用的行为。 “你……”无惨大约是不希望自己在佑果面前表现的太过被动,所以冷着脸有些硬生生地问:“为什么会和我兄长一起赏花?” “不是说了吗?”佑果笑了一下:“恰好在宫中碰到了而已。” 无惨心底蓦地升起一股股烦躁,他已经知道是恰好,可是他的重点明明不是这个,他只是想知道佑果为什么要同意? “为什么要答应?”无惨反应过来时这话已经脱口而出了,佑果正看着他,湛金色的双眸中不见疑惑,只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我什么?无惨有些茫然地想,我什么? 语言本是表达自己情绪和思想的最简单快速的工具,可是无惨却发觉此刻对他来说无比艰难,在这一瞬间他好像变得口苯舌拙,像牙牙学语的稚童。 佑果似乎没有察觉无惨此时的窘迫,他淡淡道:“邀请我我就去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无惨却无知无觉自言自语地说:“我也可以,为什么不能是我?” 直到说出口无惨才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明明他也可以,为什么要答应他的兄长? “哈哈哈哈哈。”佑果忽然笑出声,“无惨,你这是吃醋了?” 这是吃醋吗?应该算不上。 无惨垂下眼帘冷冷地想,他只是感到一些恐 惧。 他拥有的东西本就稀少,不管是物质还是……别的什么,所以只要有一点被别人夺走的可能性,他都会像惊弓之鸟一样开始陷入极度的不安和慌乱的情绪之中。 年少的无惨根本无法处理这样的情绪,他去问他的父亲,得到的却是产屋敷家主不耐的一句:“你是产屋敷的少爷,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吗?” 去问他的母亲,母亲却说:“你是少爷,想要什么说就好了,没有了再买不就可以了吗?” 这不是无惨想要的回答,所以他不再开口询问,而是学会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一切让他感到不安的源头,不管是威胁还是暴力亦或是什么手段。 所以无惨没有反驳佑果的话,安静了很久才说:“那就是吧。” 为了解决让他不安的源头,无惨可以当这个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人,就算说谎也是一样。 温热的手指贴上无惨的侧脸,猫似的眼眸因为震惊放大,无惨僵直着身体眼睁睁看着佑果靠近他,光洁的额头和他贴在一起,佑果垂眼低笑起来:“那对不起,我只和你一起赏花好了。” 声音还萦绕在无惨的耳畔,无惨的身体震了震 ,他看着佑果那张和他近在咫尺足以蛊惑人心颠倒众生的脸克制了很久才压下自己几乎脱口而出的好。 无惨还是怀疑,所以他说:“到什么时候为止?永远吗?” 佑果似乎被无惨这句无比冷静理智的话惊讶到了,他打量了一眼无惨,然后笑着说:“唔——到你不再好看为止吧。” 佑果摇着蝙蝠扇和无惨擦肩而过,无惨站在原地停了许久,用自己有些枯瘦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庞。 * 佑果不知道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在无惨心里掀起了怎样大的波澜,两个人回了宅邸后先是吃了饭,佑果便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处理稻荷神社的事情了。 无惨没去找佑果,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对着镜中的自己。 不甚清晰的铜镜将无惨的脸照得有些扭曲,不过仍然能看得出那张有些消瘦的脸上继承自父母优点的出色五官,无惨视线冷漠地扫过铜镜中自己的脸,然后扯着嘴角笑起来。 真是没想到……无惨想:他居然也有衷心感谢父母给他这幅外表的一天。 但仅仅只是这些是不够的——至少对无惨来说。外表的价值只是一时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的病魔就会夺走无惨现在稍有气色的生命,如果倒下,别说生命,就连这张脸也保不住。 因为无惨见过自己病重时的模样,消瘦枯槁到像是干枯到轻轻一折就能掰断的树枝。 “要找到解决方法才行。”无惨喃喃自语,他想到佑果的这座宅邸里有很多书。 作为天皇爱重的宫司,还是有名的神官一族中重视万分的天狐之子,佑果这宅邸里的书种类多到数不清,当然也不乏一些稀少珍贵的医书古籍。 书对平民是珍稀资源,但像无惨这样的贵族公子想要进去其他家族的书库显然要经过对方的首肯,无惨没怎么犹豫就去找了佑果。 但是在走到佑果院门前时,有下人拦住了无惨。 “权宫司大人现在不能见您。”下人恭敬道:“无惨公子,您先回去吧。” 以前无惨随意进出都不会有人阻拦,这次被拦住无惨心情自然变得十分不满,他停下脚步看向拦住他的下人,视线冰冷刺骨:“你说什么?” 下人硬着头皮说:“权宫司大人现在正在洗浴,暂时不能见您。” 原来是这个原因。 无惨移开视线,并不在意道:“那又怎么样?让开。” 下人拦不住习惯发号施令的无惨,也不好出手阻拦,只好跟在无惨身后哭哈哈着一张脸劝无 惨一会儿再来找佑果,但是无惨哪里是被他们能三言两语就能劝回去的? “你的嘴唇看来是没用的东西。”无惨朝那下人看去,他没有露出什么凶狠的表情,但是只是对上那双猫眼,刚才还在阻拦无惨的下人便一瞬间感觉自己在数九寒天掉到了冰窟中。 僵在原地的下人不敢再拦,眼睁睁看着无惨消失在转角,因为缺氧眼冒金星的下人才发现自己刚才忘了呼吸。 * 佑果的院子要比外面看上去大许多,这件事佑果无意间曾和无惨说过,身为天狐的母亲曾经教过佑果空间折叠之术,所以比外表看上去大很多的院子正是被施了法术的缘故。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佑果的院子里其实还藏了一片温泉,不像其他贵族洗澡还需要烧水换水,佑果只需要直接去温泉里就好。 “谢谢咱妈。”佑果泡温泉水里叹息,“当狐狸真爽嘿嘿。” 系统:“……”当初哭着嚷着要当人的是谁? 掬起一捧水浇到身上,佑果舒服的皮毛都展开了,不过温泉最好不要泡很久,佑果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起身出了温泉池,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佑果的身体,水珠一颗颗从佑果完美无缺的皮肤上滚落下来,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发丝,佑果啧了一声。 系统:“……怎么了?” 佑果叹气:“好想变成原形甩毛啊。” 系统:“……”你是人啊你醒醒!!!! 幸好在佑果蠢蠢欲动付出实际行动之前,另一个客人出现在这片温泉旁边,无惨站在池水的另一端,双眸将另一端的佑果完整的收入视线。 飘渺的白色水雾也无法完全遮掩佑果若隐若现的身体曲线,懒得弯腰抬脚勾起单衣衣角的佑果闻声恰好回头看去,无惨站在原地身体僵硬,视线也同样僵硬。 无惨已经完全愣住了,被着突然的事件冲击到大脑空白失去了反应能力。 另一个当事人却淡定极了,他拽住了单衣衣角随意一披披到身上。 “没想到啊。”佑果叹息一声:“产屋敷出了一个偷窥狂。” 无惨:……! 他抬手挡住了双眼,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闭嘴!”:,,. 146 黄粱一梦 大概是觉得只是挡住眼睛还不够,无惨又闭着眼背过身去,竭力想要将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忘记,可是有时候刻意的遗忘反而会让那些记忆更加清晰。 脑海中自动浮现的那身宛如上好绸缎似的皮肤,点缀在上面的晶莹的水滴,还有一些水滴顺着佑果漂亮的脊背曲线没入股间的隐秘,无惨浑身上下燥热滚烫,他不难分辨出这种难言的燥热从何而来,他不觉得快乐,只觉得无法克制肮脏**的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无惨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想无视所有的声音,但是佑果穿衣服时衣料摩擦的声响和水珠从他发丝间滴落的声音却精准地朝他耳朵里钻,无惨避无可避,沉着脸将其全部接收。 没什么大不了的,无惨想,只是不小心而已。 被看光的人却比看光的人更坦然,光看表情无惨这幅纠结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怀疑到底是谁被看光了。 佑果披上单衣,湿漉漉的头发只是打了个响指就变得干爽起来,佑果光着脚朝无惨走去,脚掌触地无声,直到走到无惨身后他也没有发现,于是佑果恶趣味地朝他脖子里吹了一口气。 原本冷静下来的无惨顿时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跳开,不过刚及冠的年纪显然还没有练出不动声色的沉稳,佑果被无惨这幅表情逗得哈哈大笑,几乎直不起腰。 无惨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他摸了摸刚才被佑果吹气的部位,苍白的脸被染上一片熏红。 “佑果!”无惨咬着牙喊。 “在这儿呢。”佑果懒洋洋应了一声,“你找我干嘛?” 无惨看他身上的衣服穿好,没有露出什么不该露的部位后才冷静了一些,他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然后有些别扭地说:“我想去你家中的书房看看书。” 佑果知道无惨读书的天分不错,所以闻言点点头随口应了,“好啊。” 无惨安静地等佑果下面的话。 佑果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无惨愣了一下,“只是这样?” 书是珍贵的资源,平民没有渠道读书,上层也将书本知识牢牢掌握在手中,更不用说爽快的将书借阅给其他人看,就算无惨身为产屋敷的公子,在看产屋敷珍藏的书时也会被其他人暗暗嘲讽一句,“一个病秧子,又没法从政,读什么书?” 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无惨很小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别人拥有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健康身体,他也拥有旁人无论如何也羡慕不来的家世。 所以对那个因为嫉妒而嘲讽他的旁支孩子,无惨并没有特别嗔怒,而是握着书一步步走到那个孩子面前,冷漠地指使着下人将那个孩子拖出了产屋敷藏书的地方,然后按着他的头将他整个脸一遍遍浸入冰冷的池水中。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甚至还在笑,直到那个孩子因为呛水半昏迷,无惨才轻飘飘放过了他,在那孩子耳边说:“我只是身体不好,但是一样可以让你变成一具死尸。” 从那之后,那个孩子见到他就像见到魔鬼一样恐惧,无惨很遗憾,如果那个人骨头再硬一些,他是很乐意看到那具鲜活的身体变成冷冰冰的浮尸的。 思绪回笼,无惨听到佑果说:“不然呢?只是看个书而已。” 无惨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声笑了好一会儿,直到佑果问他:“你还回吗?” 无惨笑意收敛,又不太开心起来,皱着眉头问:“你在赶我?” 佑果心想一句话而已想得倒挺多,他朝无惨说:“不,我就是想问你,你现在回不回去。” 无惨本意只是想从佑果这里得到看书的同意,闻言身体像在这里凝固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着急。” 佑果笑了一下,“那挺好,我带你看个东西 好了。” 佑果语气轻快,很好的勾起无惨心里的好奇,偏偏他又是个十足的口不应心之人,所以压着好奇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说:“看什么?” 佑果朝无惨伸出手,无惨没懂,还是佑果摇摇手示意:“拉住我。” 无惨这才伸手握住佑果的手,说来惭愧,虽然两个人之间的暧昧都心照不宣,可是到目前为止,干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也只是拉着手乖乖睡了一夜,剩下的可什么都没有做。 无惨甚至怀疑佑果所说的“讨好”只是他单纯无聊了想找个玩伴。 和无惨的手相比,佑果的手指显然要更柔软纤细一些,佑果等不及无惨慢吞吞的动作,反手两人十指相扣,无惨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转眼就到了屋顶上。 被冷风吹了一脸的无惨看清脚下踩着的是瓦砾,佑果已经开开心心地坐在屋顶指着夜空说:“看,今晚星星很多。” 无惨顺着佑果的话朝夜空上看去,如佑果所言,今晚的夜空繁星缀空,密布的闪烁的星光织成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银河。 看星星这种风雅的事对许多贵族来说都很稀松平常,但是对无惨来说却很新奇。 并非他没有仰望过星空,只是绝大部分的时间,无惨都在和折磨身体的病症作斗争,观赏星空这种事对他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在听到其他人说起也只是嗤之以鼻。 看不到心里,自然无从感觉震 撼。 满目繁星落入无惨眼中,他原本略微生硬的线条也柔和下来。 佑果看无惨的样子便有些新奇地嗯了一声:“你以前没注意过吗?” 无惨淡淡道:“不如你一样有那个心情。” 佑果便笑起来,坐在无惨身边靠近他,吐气如兰道:“那我多带你看看?” 佑果贴得太近,无惨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了,明明有过什么都没有做,他的身体与魂灵却好像完全被身边的人牵着走。 刚才的贴近转瞬即逝,佑果又重新看向夜空,躺倒在屋顶将手垫在脑后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胳膊。 无惨视线不由得在佑果身上打转,刚才还觉得美妙的星空也看不进去,眼角的余光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落在了佑果身上。 佑果似无所觉,看着看着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无惨迟疑了一下,抬手向佑果伸去,等微凉的指尖差一寸就能碰到佑果的脸颊时,刚才假寐的佑果忽然睁开眼看向他。 无惨的手指僵在原地,然后迅速收了回来。 该死。 无惨抿着唇有些闷闷不乐。 若有似无的笑声飘到无惨耳朵里,他回头看时佑果脸上又好像没什么表情,看着他说:“忘了你身体不好,不能吹太久风了。” 严格说来,这应该是代表关心的语句,可是无惨并不感到开心,反而更加恼恨起来。 佑果哂笑一声先把无惨带了下去,然后问:“我送你回去?” 无惨憋了很久阴沉着脸吐出一句:“我也没有弱到那种程度!” 佑果不说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无惨,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那你小心,别发烧了。” 无惨:…… 无惨忍了又忍,将所有的愤怒都变成嘴边的冷笑。 无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佑果的院子,佑果倚着柱子懒散地挥手:“晚安。” 无惨有没有回佑果不知道,他反正是回了自己的屋子了。 * 无惨感觉自己坠在温泉的深处,身体却轻飘飘的好像漂浮在空中,无惨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听到扑通一声有人跃入温泉中,朝他奋力地游过来。 白皙中透着浅粉的双臂紧紧地环住了无惨的脖颈,他睁 开双眸竭力看清来着,那张脸上却仿佛被迷雾笼住让人看不清真切。 但是无惨却不知为何镇定地认为自己认识他,而不是将这环住他臂膀的双臂的主人当作换命的水鬼。 疑似水鬼的人像水蛇一样缠在无惨的身上,以口度来让无惨得以喘息的空气,纤细的腰被无惨紧紧箍在怀中,无惨被怀中的人带到温泉池面时才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破水而出的两人身上的单衣都已经被泡湿,白色的单衣贴在皮肤上变得朦胧透明,让其中的风景若隐若现。 双臂的主人还不曾放手,无惨也揽着那截腰不想松开,他总有种放开怀中人就会消失的错觉,垂首朝面貌模糊的人靠近,无惨沙哑着声音道:“你是谁?” 他只是轻笑了两声,柔顺地靠在无惨怀中仰头献上一吻。 夜空繁星漫天,星光将无惨深沉的黑眸照得明亮,明明大脑清醒,身体却已经挣脱控制随着怀中人的动作沉沦进去。 身体是滚烫的,唇舌是温暖的,怀中的人是让他忘却一切的理想乡。 汗涔涔的双手十指相扣紧握在一起,无惨从他的颈中边抬起头,听到那声熟悉的呼唤:“无惨。” 无惨终于看清那是谁了,银白的发丝和湛金色的双眸,以及那张颠倒众生,此时却因他而布满红云和潮热的脸。 无惨并不觉得惊讶,冷静地想:果然是佑果。 梦境在看清对方的脸时便终止了,无惨猛地睁开眼,凝视着天花板许久才缓缓坐起了身。 感觉到某处黏腻的触感,无惨脸上的表情晦暗难辨,单手挡着脸挤出一句:“哈!” 恰好屋外听到动静的佣人出声问:“无惨少爷?需要我替您更衣吗?” 无惨立刻回答:“不用!” 似乎是觉得回答过□□速有些奇怪,无惨默了默又说:“不用你来,将要换的单衣那些放到门口,我自己拿。” 对方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听话照办了。 堂堂产屋敷小少爷黑着脸换了衣服,像做了贼一般将替换下来的单衣团在一起握在手中,趁佣人不注意的时候带在身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了趟焚烧废弃物的地方。 将单衣扔到火堆里,无惨阴沉的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一些,他回头正想离开,抬眼却看到他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佑果看看他,又看看脸色不对无惨身后燃烧着的衣物,忽然弯唇笑了一下。 “你在干嘛?”佑果意味深长道:“无惨?”:,,. 147 黄粱一梦 无惨脸色变了又变,羞耻感好像化作火焰灼烧着他的脸颊,不过他仍是保持着镇定,在佑果面前冷静道:“没什么,丢个东西而已。” 这样的谎言可谓是错漏百出,像无惨这样的小少爷需要处理什么东西只要吩咐好下人就足够了,但是他却选择自己亲自来做,所以佑果一眼便看出无惨这是试图隐瞒什么。 所以他没有顺着无惨的想法将这件事一笑而过,而是迈着轻快的步子朝无惨走过去,操着天真的口吻说:“嗯?丢什么东西?我可以看看吗?” 无惨当然是不准的,他抬手直接拦下了佑果试图看向燃烧的火堆中的视线,镇定自若道:“没什么重要的,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正如无惨所说,一件衣服自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按照无惨的身家他就算每天穿一件烧一件也没什么,但是偏偏那件单衣上还残留着无惨极力想要销毁的,让他厌恶又难安的羞耻般的“证据”。 佑果果然不再上前了,像是相信了无惨的话后便随后退了一步,轻快道:“好吧,那走吧。” 无惨终于长叹了口气,他明明只是烧一件衣服而已,刚才却紧张到像是经历了什么重大又艰难的任务。 狂跳的心脏终于恢复了平静,无惨又看向佑果,金灿灿的阳光将佑果银色的发丝照得闪闪发亮,无惨这才发现原来佑果的发丝在阳光下时会因为反射阳光而呈现一种漂亮的淡金色泽。 漂亮的东西总会招人觊觎,就比如现在。 无惨很想将这样漂亮的东西珍藏起来。 无惨看着佑果和他并肩走了一路,放松没多久又反应过来佑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照平时的习惯,佑果这个时候都会先去稻荷神社才对。 而现在佑果非但没有去稻荷神社,看刚才的情况应该还是主动来找他。 于是无惨问:“你为什么来找我?” 佑果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无惨,然后嘴角一翘笑起来:“当然是要带你出门了。” 无惨心里一动,和同龄人相比,他出门的次数并不多,出远门的次数更是几近于无,所以对佑果的邀请无惨只思考了片刻便答应下来,掩藏起口吻中和带着的一点愉悦,无惨故作冷静道:“哦,去哪里?” 问出口的一瞬间,无惨已经在脑海中开始列出数十种有关外出踏青地点的可能性,然而佑果走在他身边背着手,满脸轻快道:“当然是稻荷神社。” “好。”无惨迅速回答,回答完才反应过来佑果刚才说的地点是什么。 “……稻荷神社?” 佑果眨眨眼:“是啊,稻荷神社,你不去吗?” 这也不是什么去不去的问题,无惨只是有一些……意料之外。 他以为佑果所说的和他出门是类似于邀约幽会之类的……平安京风气开放,千金少爷们用书信表达好感后,私下里约好地点偷偷见面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所以无惨在听到佑果口中所说的出门时,考虑到两人的关系便自动将佑果的意思替换为约会了。 但是哪有人将约会地点选在自家神社中呢? 现在看来他的猜想发生了严重错误啊……无惨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地想。 佑果将无惨失神的模样看得清楚,停在无惨身边头一歪,笑眯眯道:“在想什么?” 无惨已经有些习惯佑果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不像佑果期待的那样露出慌乱的神色,无惨平静道:“无事,不过……为什么我要去稻荷神社?” 佑果也不瞒着他,坦坦荡荡地说:“总是呆在房间里人也会变得阴郁起来吧?所以带你去稻荷神社,让你感受一下神灵的恩泽。稻荷神喜欢虔诚的信徒。” 在佑果看不到的角度,无惨无声地嗤笑,阴郁精 致的脸又恢复到最开始死气沉沉的表情。对于佑果所说的神灵喜欢虔诚的信徒这件事,他报以十足的怀疑,毕竟在他痛苦到恨不得去死的时候祈求上天时,上天从没有给过他任何福泽。而那些被他折磨的下人在乞求神灵保佑时,他们信仰的神灵也从未出现。 当着稻荷神社权宫司的面在心里贬低神灵,甚至在昨晚的梦里还玷污了一番看上去霁月光风的佑果,一种隐秘的刺激感在无惨心中蔓延。 然后佑果问:“你刚才烧单衣,是不是因为梦x了。” “嗯。”无惨的嘴巴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回答,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你……!”无惨震惊到瞳孔放大,“你为什么知道这种事!” 他明明已经烧掉了!而且佑果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梦x这两个字啊! “很奇怪吗?”佑果奇怪的看向无惨,“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无惨:…… 虽然的确很正常,不过拿到明面上说还是会让人尴尬吧。 无惨咬着牙,“闭嘴!你……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矜持!” “我当然知道啊。”佑果还是很无所谓的样子,因为这也确实说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眼睛一转,看向无惨,佑果心说:无惨为什么这么紧张? 佑果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他歪歪头,又靠近无惨,坏笑着说:“我可是狐狸,鼻子很灵的。” 无惨:……该死,忘记这件事了。 “无惨,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佑果又问,慢条斯理的声音在无惨耳中便成了凌迟的酷刑:“你该不会梦到的人……是我吧?” 猜对了。 无 惨大脑空白了一瞬,放空的视线在触到佑果上扬的嘴角时开始迅速让他冷静下来。 “不是。”无惨死鸭子嘴硬,“你想多了。” 佑果没有再继续逼问,只是笑着说:“好吧。” * 即使不在节日期间,像伏见稻荷大社这样的神社来往参拜的信徒也有很多,神官们在佑果的指示下让无惨换了一身狩衣,将那头卷曲的黑发梳理整齐扎起来露出那张脸的时候,无惨看起来要比平时清爽很多。 身边的视线有些过于显眼,无惨偏开头表情不自然道:“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神官和巫女们没有说话,佑果执着蝙蝠扇笑了笑,替自己的下属们说了:“他们觉得你这样子很好看。” 无惨怔了怔,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很久才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佑果轻轻啧了一声吗,叹息道,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讨喜啊,无惨。 无惨不知道佑果在想什么,但是要是知道很大概率也会恼火地说:我为什么要表现出让别人喜欢的样子? 就这样两个人到了神社,来往的神官和巫女再看到你佑果时都会谦恭地弯腰向佑果道好:“晨安,权宫司大人。” 无惨不是没有来过神社,只是和以前作为前来参拜的信众不同,这次以另一种身份前来,无惨这才终于第一次正眼打量起这座神社。 因为到底不是正经神官,无惨也不想因为这身衣服引来太多参拜者不必要的关注,所以便脱身一人在神社里漫步,直到走到主殿后的千本鸟居,无惨的脚步在此微微驻足片刻。 香火繁盛参拜者众的稻荷神社占地甚多,神社主殿后林立的众多鸟居大多都是心愿达成的信徒还愿之后捐建而成,岁月洗礼后褪成暗红色的鸟居和新建起来的朱红色鸟居交织在一起,才显示出这样这种格外独特的景观。 他记得,产屋敷也为这片望不到尽头的鸟居做了不少贡献——尤其是他的父亲,对神灵有关的一切,他的父亲向来都是 推崇至极的。 略带挑剔的将这里的风景看完,无惨又在神社中四处走了走,直到感觉有些无聊后,无惨转移脚步去了一趟神社主殿。 佑果正工作,拿着一支白色的御币在一位男性头顶上左右左地轻扫了一下,这便是代表着“除魔”完毕。 做这件事的时候佑果脸上的表情和在宅邸中时并不相同,大概是因为正在“工作”的原因,佑果不再挂着让人感到身心舒畅的微笑,笑容疏离淡然,不像神官,倒像一位真正的神灵一般。 无惨已经很久没有见佑果这副表情了,此时又见,心里便升起一些古怪的情绪,他一时间觉得陌生,又觉得佑果是在装模作样。无惨看着佑果将前来参拜的信徒都一一“除魔”了一遍,直到有巫女靠近凑在佑果耳边低语了两声,佑果才放下手中的御币,换为巫女替他继续。 无惨就知道,现在已到了佑果休息的时刻。 佑果没有立刻发现无惨,而是先和身边的跟随的祢宜简单交流了一下稻荷神社里的消息,忙了好半天的佑果现在大脑已经完全被工作占据,很久想不起无惨了。 交谈差不多临近尾声,顶着无惨灼人视线的祢宜有些僵硬地动了动身体,被佑果发现后皱着眉道,“你怎么了?” 祢宜有些尴尬地侧侧身体,让站在远处的无惨终于被佑果看到眼里。 佑果了然,朝祢宜笑笑:“好了,你先离开吧。” 祢宜便忙不迭的走开了,实在是无惨的视线宛若实质,刺的他背后生疼。 祢宜离开无惨便径直走到佑果身前,“事情办完了?” 佑果话没有说死,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于是只说:“唔——目前而言,是没有了。” 佑果又问:“你去参拜了吗?” 当然没有!不过无惨面不改色的撒谎:“参拜过了。” 两个人靠在一起说着话,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从正殿方向传来慌乱的呼喊声。 “权宫司!权宫司大人!”有神官匆匆赶来,脸上急切的神情表明有大事发生。 无惨不喜欢有人打扰,他脸色阴郁想说什么,身边的佑果却先一步开口:“怎么了?” 神官喘着气,语速很快地和佑果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 有一名门望族的人带着族中的子弟前来请求有果帮忙,据说那个贵族子弟似乎是在出游的时候碰到了恶灵,导致现在恶障缠身,神志不清,甚至还有攻击人的意图。 普通的驱魔除秽神官巫女都可以做,更棘手一些的,就要交给佑果这样的人了。 “不好意思无惨,之后再聊。”佑果没有迟疑,皱了皱眉便和神官说:“走。” 无惨咬了咬指尖,表情并不好看,因为被人丢下的感觉并不好。 他站在原地看着佑果离开,停顿良久,还是随着心意选择跟上去。 他也想看看佑果到底要怎么救一个听起来已经被恶灵附身,无药可救的人类。 无惨这种好奇心最后都变成了警惕。 因为他发现那个发狂的贵族少爷,同样长了一张出色的脸庞,当然只是这样还远远称不上让无惨担心的地步,但是那个少爷被驱走附身的恶灵后,看到佑果的第一眼便眼前一亮,很不要脸地贴了上去,用谄媚又恶心人的口吻说:“您就是稻荷神社的权宫司,佑果大人吗?” 无惨:……不要脸。:,,. 148 黄粱一梦 无惨如今很不愉快。 从那天在稻荷神社佑果救下了被恶灵缠身的贵族少爷后,原本安静的宅邸也再不像以往那样安静了,而不安静的原因,自然就来自于那位很不要脸地嘟囔着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的小少爷。 那小少爷的家世和无惨相比也毫不逊色,更不必说他显然还拥有无惨没有的优势——一具健康的身体。从他被佑果救下后很快就又能活蹦乱跳的样子看,他不仅很能活,大概还能活很久。 虽然心里很是记恨那个姓氏为九条的小少爷,但是无惨自认为还是不用升起什么防备之心的,因为他一看就能看出来,那个九条虽然身体不错,但是脑子看起来不怎么好使。 无惨不觉得九条少爷称得上是什么威胁,所以那天也没有将那个少爷放在心上,等那个小少爷被九条家的佣人前呼后拥地带回九条家,无惨就没想过会在和那个九条少爷再见。 然而很不幸的,无惨的以为也只是以为,所以从佑果口中得知那个九条少爷也会经常来宅邸中探望佑果时,无惨第一反应除了震怒便是慌乱。 他捏着手中看到一半的书本,又对佑果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佑果不知有没有听出无惨口中的情绪,握着笔在桌上写字,一边写一边和无惨说:“九条家主的儿子之前不是被恶灵附身过吗?那个恶灵虽然已经被我消灭了,但是附身后留在九条公子体内的邪气还需要慢慢清理,所以之后一段时间九条公子大概会常来这里了。” 无惨很想说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要的不是这个回答! 可是话到了嘴边,无惨又想起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不让那个九条还是十条的家伙前来。 嗫嚅了一下唇瓣,无惨没有立刻阻止,而是先平淡地问:“你同意了?” 佑果写字已经到了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对无惨的话他只是随意嗯了一声,接着说:“不清理完的话虽然不会出什么大事,但是也是个不小的隐患,所以我答应了。” 无惨便不开口了,他的视线落在手中的书卷上,可是刚才看了些什么、看到了哪里,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九条公子朝佑果露出的充满讨好钦慕的笑脸。 无惨从心底生出的那些不快很快被佑果接下去的话扫荡的一干二净,因为佑果说:“不过,九条家主给的东西也确实不少。”如果佑果的狐狸尾巴在无惨面前露出来,无惨就能看到佑果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正快乐的摇来晃去。 送到眼前的钱岂有不要之理?佑果当然开开心心接受了九条家主的报酬,好好为那位他已经不太记得长什么样的九条公子清理邪气了。 知道佑果没什么其他想法的无惨安了心,又开始自发地钻研起手中的医书,都说久病成良医,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无惨现在虽然还没有找到什么能够治疗自己身体的方法,不过处理一些常见的小病小痛也得心应手了许多。 认真的人是很让人着迷的,佑果写完自己的字恰好日落黄昏,天际已经被染成金红色,橘红的晚霞从窗户落进来,将无惨的脸照的仿佛也带上一些血色,黑漆漆的眼睛沉静地凝视着书页,完全看不出无惨起初还会有些歇斯底里的性格了。 佑果看着看着就开始好奇起来,他凑过去想看看什么书让无惨看得这样认真,视线一低就被书页上面写着的各种各样的病症药方搞得有些头大。 而无惨看这些还看的津津有味,不仅投入了十二万分的耐心与专注,甚至在重点关照的地方还特别标注了一下,看来是准备以后实验一番。 佑果正想着无惨还真是求知若渴,下一秒就被从下面伸上来的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力道不大不小,那手的虎口也恰恰好好和佑果的下颌合在一起。 佑果垂眼对上无惨的视线,听着捏着他下巴的无惨说:“靠这么近做什么?” 声音里没什么波动,佑果一时琢磨不出无惨这是嫌弃还是单纯的询问。 将头一抬挣开了无惨的束缚,佑果往后挪了几步,斜着身体用手一撑脸蛋,眼睛望着无惨泰然自若道:“没什么,就是看看你在干什么。” “看书。”无惨的视线落在佑果的脸上,然后又移动到佑果的头顶,“你……” 佑果浑然不知无惨眼里爆发出的奇异光彩,正说着:“那你看出什么了吗?”,结果就发现无惨现在完全没听他说什么,反而出神地盯着他的发顶瞧。 佑果眉头皱起来:“无惨?我头顶又什么?” 无惨朝佑果伸出手去,目标指向的方向是佑果头顶的两只毛茸茸的狐耳。 无惨好像完全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抓着佑果的狐耳便在指尖捏了捏,然后垂眼看着佑果说:“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说完,无惨松开捏着佑果耳朵尖的手,又准备向尾巴伸去。 耳朵尖被人捏在手上仿佛过电般的触感让佑果顿时僵直了尾巴,正如老虎 的屁股摸不得,狐狸的耳朵和尾巴也是摸不得的,尤其那两个地方还布满了神经,摸得久了就会让佑果感到浑身酥软,恨不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而佑果也绝不会让自己在无惨面前丢这样大的脸,所以在无惨摸上尾巴之前,佑果立刻拍开无惨的手,然后一退四五米远,警惕地看着无惨道:“别碰我!” 手被打开的声音响得清脆,无惨的手停在半空很久才慢吞吞地收回手,宽大的衣袖遮挡了无惨反复摩挲指腹回味的动作。 “知道了。”无惨表情还很冷静,偏过头说:“我又不是变态。” 如果无惨感到好奇还想摸,佑果会觉得无惨变态,可无惨表现出一副完全不好奇的样子对佑果露出的狐耳和狐尾漠不关心时,佑果就更觉得无惨变态了。 这世上居然又人能拒绝兽耳! 佑果:“无惨居然对我的狐耳和尾巴不感兴趣!他是变态吗?!” 看着好感暴涨一大截的系统:“……唉。” 佑果只以为系统也在同意他说的话,把自己的兽耳和尾巴藏起来之后,佑果又很不甘心地试探无惨:“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无惨垂眼看书,表情安如磐石:“说什么?” 佑果有点破防,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离开书房也完全没有发现无惨在他离开之后的表情。 夕阳此时如血般鲜红,窗沿将夕阳割裂成两半,一半落在无惨的上半张脸上,那双原本深邃漆黑的双眸好像也变得猩红,眼中闪烁的痴狂和独占欲扭曲混杂在一起难舍难分。 好像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无惨手指缓缓碾过自己有些干涩的唇瓣。 真想含在口中用牙齿咬一咬。 * 失误露出自己狐耳和尾巴的这件事好像被佑果和无惨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遗忘了,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起那天的事,又过了几天,约好的九条公子坐着车辇乐陶陶地来佑果这里驱邪了。 虽然打着驱邪的名号,不过无惨还是看得出来九条居心不良,什么驱邪之类的都是借口,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九条公子也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一双眼睛从头到尾都落在佑果身上,如果他的视线可以化作绳索,佑果现在大概已经捆成了一个茧。 无惨不喜欢九条的视线,正进一步说,他厌恶九条这个人,尤其是黏在佑果身上的那双眼睛。 站在一旁的无惨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想:把那双眼睛挖出来怎么样?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就根植在无惨的脑海里,几个呼 吸间的功夫无惨都已经构想好了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九条眼睛挖出来的计划,而这样的念头在九条握着佑果的手说希望以后两个人能经常见面时达到顶峰。 “还没有好好感谢佑果权宫司。”九条公子说。 挖掉眼睛已经不够了。 无惨面无表情地想,把两只手也砍掉好了,然后丢给野狗。 “这就不必了。”佑果对九条公子说,“替你驱邪是我身为权宫司的分内之事。” 其实是因为报酬他爹已经给了。 佑果的拒绝显然对九条不起作用,他见佑果对自己不冷不热,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热情怕引起佑果不喜,所以干脆以退为进,不说自己对佑果的憧憬之情,而是绕了个弯感谢佑果的帮助自己才能从恶灵手中活下来,顺便夸奖了一番佑果作为稻荷神社的权宫司实力强大,管理能力也相当不错。 佑果被夸的心旷神怡,脸色好看不止一点半点。 而佑果的心情和无惨的心情此时完全成反比状态,无惨的眼神好像能把九条千刀万剐。 这视线当然让九条注意到了,他侧脸看向无惨,眉头一挑:“这是……” 九条想了想,然后露出热情的笑容:“是产屋敷的小少爷吧,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无惨心说:我们两个很熟吗?脸上毫无波动道:“你谁?”口吻中是全然的不屑。 作为九条的公子,对方显然在控制表情这方面的功力也炉火纯青,只是笑着说:“我的名气当然是不如无惨公子你在平安京的名气大了,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话说的好听,实际上是在嘲讽无惨恶名声震京都。 大概是经书抄多了,无惨目前还算沉得住气,尽管太阳穴突突地跳,目光阴沉地打量着九条,直到被佑果拉住手腕:“无惨,该走了。” 无惨起伏的心情立刻便被佑果这句轻飘飘的话抚平了,他轻轻扫了眼九条,竟然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你确实不值得我在意。”:,,. 149 黄粱一梦 对九条的公子丢下那样一句话,作为心气高傲的贵族公子,九条收到如此大的欺辱之后,再怎么样也应该是不想看到他的。 但是无惨还是高估了九条的脸皮,这么多天下来,九条不仅没有对佑果冷淡的态度退缩,见到他的时候甚至还能稳若泰山地和他问好。 “又见面了,无惨公子。”九条笑眯眯地说:“最近身体怎么样?” 无惨原本正坐在凉亭中把玩着一枚将棋棋子,闻声抬头看去,身着浅青色狩衣的九条正站在凉亭之外看着他,一双眼中微笑有余,只是笑容一眼看去就浮于表面,十分虚假。 无惨虽然并不喜欢装模作样的人,但是真要装,他也是不输于其余人的,所以对着一脸假笑的九条,无惨也能同样淡笑着说:“九条公子,又来看病?” 九条颔首笑道:“确实,这么多天实在麻烦佑果权宫司了,我一直寝食难安,所以这次驱邪结束后,打算好好答谢佑果权宫司一番。” 无惨对九条口中所说的答谢毫无兴趣,他只淡淡看向九条,风轻云淡道:“是吗?我知道了。” 不见之前无惨会有的针锋相对和恶语相向,九条眼里有些意外。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很多麻烦,九条心想。 两个人假模假样地寒暄了一番,九条就在引路神官的带领下去了佑果的待客厅,无惨仍然端坐在凉亭之下看着石桌上布满的棋子,表情看上去毫无波澜,只有捏着棋子的手指指尖隐隐泛着一丝苍白。 * 九条少爷虽然被恶灵附身过一段时间,但是驱邪驱得及时,把那些残留在体内的邪气清除掉一些后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佑果最后一次用灵力检查了一下九条公子的身体后收回了手,对九条公子说:“你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以后就不用来了。” 九条公子一愣,声音充满遗憾:“啊?” 佑果眉头一挑,看向九条,见他脸上没有开心,反而隐约透着一点失落:“怎么了?” “没什么。”九条公子轻叹一声,有些抱怨:“我只是没想到好的这么快。” 虽然身体恢复是好消息,但是失去了一个可以经常见到佑果的借口,九条公子就又觉得十分遗憾了,他甚至还有些不满地想自己的身体太过健康,不像无惨那样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可以理所应当的在佑果宅邸中住下。 这样一想,九条公子就不由得撇撇嘴,充满遗憾的说:“要是我的身体也弱一点,就能和无惨一样在这里暂住吗?” 这话显然是没动脑子脱口而出的,九条等到的是佑果充满不快的声音:“慎言,九条公子。” 九条见惯的是佑果平时作为权宫司时清贵优雅的姿态,他也一直将着迷于当初将他从混沌中救醒的佑果,所以从佑果脸上看到除温和淡漠之外的情绪时九条也不由得愣了一瞬。 “佑果权宫司……?”九条有些踟蹰。 佑果蹙着眉头,九条从他的眼中看到严肃和不满,接着便从佑果口中听到:“不要随便将这种话说出口,能这么无所谓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你拥有罢了。” 九条被佑果严肃的表情搞得一时讷讷,佑果又接着说:“这种话对那些渴望拥有健康身体的人来说,是非常傲慢无知的表现。” 更多的话佑果没有说出来,他看着表情惭愧的九条想,要是九条这样的想法被无惨知道,恐怕无惨会气愤得要打爆他的头。 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在旁人眼中弃如敝履,让人听了实在感到不快。 或许是知道自己这话会让人不快,九条就再也不说这件事了,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转开话题后便自然地向佑果邀请吃顿便饭。 按九条的话来说,这是 一顿感谢宴。 看九条眼神清明坦然,应该没有别的什么心思,所以佑果也没有拒绝,思索片刻后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结伴外出的消息没有刻意隐瞒,所以这事很快就被下人告知了正独自对弈的无惨耳中。 “权宫司大人和九条公子去了一家有名的食肆。” 将这话告知无惨的时候,下人悄悄地看了眼无惨的表情,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无惨不像以前一样易怒,情绪表露也不再明显,闻言微微颔首道:“知道了,下去吧。” 下人立刻就退下了,心想着无惨大人比起从前好像又多了很多说出不上来的感觉。 和以前暴躁易怒的性格相比,现在不动声色的无惨不仅不会让人感到平易近人,面对他时反而更容易让人感到恐惧。 等下人离开无惨才将手中的棋子丢到棋盘上,摆放整齐的棋盘被无惨这轻轻一丢撞的七零八落,不成棋局,无惨没有整理,平静的表情在无人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点点残酷的阴郁。 阴郁的表情过了很久才渐渐隐去,化为唇边一抹充满不屑和鄙夷的嘲讽:“呵,九条。” 听到九条和佑果一起去食肆的事无惨的确有些不开心,不过这种不开心已经和从佑果门口听到的对话中相互抵消了,既然已经知道九条完全构不成威胁,无惨自然也不会将九条放在心上。 * 月上柳梢头,佑果被跟随的下人搀扶着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同样微醺的九条,两个人在食肆里喝 了一些清酒,佑果不胜酒力,比九条要更快地先倒了下去。 九条看佑果倒了,同样醉醺醺的他还嚷嚷着要送佑果回家,跟随的下人拿他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九条的纠缠,同样扶着他先把佑果送回去。 佑果半梦半醒,走到门口感觉停了下来,抬头就看到站在面前的无惨,佑果弯起眼睛一笑,乖巧地打招呼:“无惨,你怎么在这里?” 无惨原本还因为佑果微醺的样子感到生气,结果却碰到了和佑果平时不同的风景,微醺的佑果和清醒的佑果相比起来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看到这种风情的无惨愉快不到一秒又想到这种风情这一路上不止被他一个人看在眼中,于是无惨脸色又迅速变得难看起来。 “他怎么醉成这样?”无惨忽然问。 下人不敢隐瞒,将佑果是个一杯倒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无惨闻言若有所思,看着无意识舔了舔唇瓣的佑果,他忽然笑起来。 扶着佑果的下人只感觉面前的无惨脸色如六月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既震惊又感慨,然后小心翼翼地朝无惨说:“无惨公子,我先把权宫司大人带回房间?” 无惨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给扶着佑果的下人让开了路。 佑果身后就是九条,无惨就没有刚才的好脸色了,他冷冷地看了九条半晌,然后嘴角微勾,和下人说:“把他放到佑果隔壁。” 下人从善如流地点头,然后带着九条去了无惨安排休息的房间。 * 九条在食肆里喝了很多酒,半夜很快就被生理问题憋的从睡梦中清醒了,他的醉意已经去了大半,翻身从床褥中坐起来想了想意识到自己是在佑果的宅邸。 没来得及开心,九条就不得不先处理自己起夜的问题,他从障子门出去,恰好看到正守夜的下人,下人带着他去了一趟厕所,将他又送回去的路上,九条不经意问了一句:“我的房间在哪里?” 下人如实回答:“无惨公子安排您在权宫司大人的隔壁休息。” 九条第一反应不是开心,反而奇怪的锁着眉想不通无惨这么安排的理由。 路不算远,九条还没有想明白就到了自己睡觉的地方,而另一边的房间窗中亮着昏暗 的灯光,九条被那抹光亮吸引了视线,问下人:“那是……” 下人回答:“是权宫司大人的房间。” 将九条带回房间后下人便告退了,九条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房间继续补眠,看着还亮着灯的屋子心里不免生出了许多好奇心。 这么晚了,难道佑果酒醒了现在还要工作? 和佑果道个谢吧。九条心想着,脚下已经朝佑果房间的方向移动了,直到走到门前,九条才发现亮着油灯的房间里障子门并没有被关紧,虚虚掩着的障子门中央还留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 缝隙恰好可以将其中的场景为九条展现的分明,九条看到灯光倒映的榻榻米上攒动的影子,鬼使神差般的凑过去看了一眼。 然而他看到的并不是正处理文书的佑果,佑果还沉睡着,被身边的人半抱在怀里,银发四散脸颊微红,似乎清醒,似乎又有些迷糊。 没有来得及为佑果此时的风情折服,九条的瞳孔便因为震惊放大了,九条认出来那个半抱着佑果的人是谁。 无惨此时已经转过头朝九条的方向看过去,他的瞳孔倒映着跳动的灯光,即使隔着一扇障子门,九条在被无惨眼睛盯上的一瞬间还是感到背后一阵寒凉。 这感觉太熟悉了,在他上次误撞邪灵被附身时,九条那一瞬间感到的也是这样的寒凉与恐怖。 那双眼睛充满了恶意和不屑,明明两个人现在是平视,九条却只感到自己被高高在上的俯视着。 是因为天气原因他才手脚僵硬吗?九条不清楚,他还僵立在这里,直到无惨朝他勾起嘴角,然后在他面前低下头去,吻上了佑果的唇瓣。 被无惨抱在怀中的佑果像是被女儿节被女孩子们握在手中的玩偶一样任人施为,九条听到极细微的水声,还有一声动人的闷哼。 九条被这一幕冲击的后退了好几步,等他回过神时,无惨已经合上了障子门站在了他的面前。 “以后离他远点。”无惨居高临下地看着九条,声音里是理所当然的命令。 九条吞了吞口水,明明清楚无惨是个身体虚弱的病秧子,可是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九条却忽然感觉心惊胆战起来。 那双眼睛看着他时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随时碾死的蝼蚁。 九条为自己面对无惨觉得恐惧而感到一丝羞耻,他勉强挺直背说:“你刚才做的事情……”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双苍白的手已电光火石的速度掐上了九条的脖颈。 指甲陷入九条的皮肉中,刺得生疼,九条说不出话,被迫看着无惨的眼睛。 无惨此时的力气出奇的大,他漠然地看着九条,微微靠近后低笑一声。 “你的话太多,我替你处理一下好了。” “将棋棋子都塞到你的喉咙里,应该可以堵住你的嘴巴吧?”:,,. 150 黄粱一梦 从那天感谢宴一别后,佑果很多天都没有再见到九条家的公子了,再见到时,是在觐见完宫中天皇之后。 九条公子跟在自己的父亲身后,这次来宫中大概是为将来入仕做准备,佑果本来没准备主动上前打招呼,不过九条家主看到了佑果,便兴冲冲地带着自己的儿子前来问好了。 拉着九条公子走到他面前的九条家主笑容满面,和蔼可亲:“佑果权宫司大人,最近还好吗?” 佑果微微笑起来,和九条的家主寒喧几句后,九条家主拍拍身边九条公子的肩膀,鼓动着说:“你之前不是经常见佑果权宫司吗?这次见了怎么不说话?” 佑果也看向九条,让他疑惑的是,九条看到他不像以前一样热情地靠近,反而有些拘谨地向后退了两步,尴尬地和他说:“唔,好久不见,佑果权宫司。” 佑果更觉得疑惑,因为九条公子面对他时不近目光闪烁充满不自然,甚至都不敢直视他的双眸,看见他的样子好像看到了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 “是很久不见。”佑果缓声道:“最近还好?” 九条公子抖了抖,咳嗽两声说:“还好,还好。” 佑果心里咦了一声,和系统说:“他看到我怎么这个样子?我喝醉的时候揍他了?” 说完佑果又觉得不太对,他很清楚自己的酒品,一杯就倒喝完就睡,是绝不会有在喝醉后发酒疯将人给揍一顿的可能性的。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额,你的确没有揍他。” 佑果:“是吧!那他这么怕我做什么?” 系统:“有没有可能,他不是怕你,而是怕你身边的某个人?” 系统这话里有话,佑果先是一愣,接着开始自己盘算起身边有哪些人能让九条这么害怕,结果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有作案动机和可能性。 佑果有些无奈地扶额叹气,“我知道了。” 和九条的人相遇本就是碰巧,九条家主还有事要向天皇禀告所以将九条公子一个人留在了殿外,于是佑果和九条两个人面对面看了对方一眼,九条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佑果便说:“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就说吧。” 九条面上一惊,挠了挠头言不由衷道:“我没有什么想说的啊。” 一个人说的是真话假话佑果还是能听出来的,他直接道:“无惨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听到某人的名字,九条更气虚起来,他尴尬地说:“没有没有,他能对我做什么事呢?” 实际上九条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无惨那晚威胁他的记忆,将棋棋子冰冷的温度贴在他的脸边冷得让人发抖,棋子尖锐的棱角抵在他的喉结上压迫得他几欲作呕,又被无惨冷冰冰的视线压了回去。 “你知道该做什么吧?”毒蛇一般的声线在九条耳边萦绕,“你再靠近他,我真的会杀了你。” 其他场景下九条听到这句话都会当作是无惨无能为力的威胁,可是那晚的夜色太深,月光太冷,他看着无惨好像无底洞一般的黑眸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他感觉到无惨说的是真话。 九条在当时的情况下骇得连滚带爬跑进自己的房间后坐在榻榻米上换气,他笑着想安慰自己这只是无惨恫吓他的一种手段,不管怎么样无惨都不可能真的下手杀他吧? 可是在迷迷糊糊入睡之时,九条又想起无惨的那双眼睛,然后又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连话都没来得及和佑果说就马不停蹄地回了九条家。 他隐约感觉,无惨那话不是威慑,而是在陈述事实。 被平安京公认的病秧子威胁这种事说出来不管是谁都不会相信,九条自然也不会说出来,他自己也是觉得丢脸 的,但是这次进宫看到佑果,九条心里又生出些许不甘和怜悯。 被无惨那样的人盯上,佑果权宫司也很可怜啊。 九条免不了小声暗示佑果:“佑果权宫司,无惨身体差不多恢复后应该可以回产屋敷了吧。” 佑果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缓缓点头:“确实。” * “无惨,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产屋敷?” 佑果说这话的时候,正和无惨在一起写字。 平安京的贵族大多爱附庸风雅,写得一手好字也是十分必要的,佑果的字已经够好,而现在写字其实也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 而无惨就纯粹是在机械地抄着经书了。 佑果这句话让无惨抄书的动作停顿下来,他霍地抬头,眉间紧锁:“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佑果略有些讶异地看向无惨,他记得无惨刚来的时候明明还满心不情愿来着,这次他主动开口让无惨回去,他怎么还露出这种好像被抛弃的表情? 佑果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你之前不是还很想回去吗?我现在可以让你回去了,你不乐意?” 无惨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没有。” 虽然嘴巴上说没有,但是心里已经写满了一万个不乐意,在佑果这里的时间无惨感觉要比在产屋敷轻松许多,时间一久,他似乎已完全忘记了这里并不是他真正的家。 “那就该回去了。”佑果面色平淡地端起茶喝了一口,“你的父亲前不久还问我什么时候让你回去。” 说完,佑果又笑了笑,“再让你留在这里,恐怕就会多出很多流言蜚语了。” 无惨心里想着,为什么要管一些无所谓的人的话?可是理智却告诉他,佑果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心里有些忿懑,看着佑果神色间对他离开这件事没有一点点不舍,无惨便觉得胸口里有把火在烧。 佑果喜欢他吗?无惨忍不住想,应该是喜欢吧?不然没有办法解释最近发生的事情,可是如果真的喜欢他,为什么又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让他离开的话呢? 无惨心里头的火烧得他浑身难受,他直觉佑 果说出这话的原因应该不是自己的想法,一定是有人在他耳边提醒了。 是他的父亲?无惨心里冷笑,产屋敷的家主脑子里已经被仕途和家族占满,怎么可能有一点空隙分给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曲起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面,无惨似乎很平常地说:“好啊,那就抽个时间回去吧。” 佑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写起了字,不过无惨却停下了动作,他看着垂首写字的佑果,那头雪白的发丝被整齐地梳理起来扎了一个高高的髻,所以无惨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佑果露出的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他敲着桌面的手指速度稍稍加快了一些,心中的波动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过了不知道多久无惨才垂眼长长舒了口气,敲桌面的手指也停下来,无惨忽然道:“佑果,和我去赏花吗?” 佑果看向无惨,因为话题变得太快他还有些转不过弯,不过看无惨平静的模样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佑果并没有思考,应下了无惨的邀请。 佑果起身拍拍衣角,走到无惨面前伸出手扬起笑容:“走吧,去赏花。” 无惨盯着佑果翘起的嘴角看了很久,然后缓缓握住佑果的指尖, “嗯。”无惨说:“走吧。” 他胸中燃烧的那把火似乎又熄下去了,真是奇怪。 * 现在是樱花开得正好的时刻,京都到处都飞舞着粉色的花瓣,挑在这个时间出游的人出乎意料的多,无惨和佑果两个人为了避免招来太多的关注所以轻装出行,但是穿得简单并不代表引起的关注就会少,谁让他们两个长了一 张招蜂引蝶的脸蛋。 那些投来的视线太多,无惨心里不快,下意识便朝那些望过来的视线狠狠瞪去,害羞一点的已经收回去,胆大一点的还在偷偷摸摸的朝无惨和佑果看。 无惨烦躁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佑果面对那些目光就得心应手许多,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那些视线的存在一样在路边的小摊上左看右看。 无惨的烦躁当然也全都被佑果收入视线,他戳戳无惨的肩膀,在无惨看过来时玩笑着说:“无惨,你恐怕要收到不少情书了。” 这个时代风气开放,至少贵族小姐们并不拘泥私下将情书送给自己心仪的贵公子,如果情投意合就更好了,约定好暗号男方就可以在一个夜晚暗访小姐闺房。 这本是证明男性魅力的评语,无惨听了却并不感到开心,他偏过脸充满厌恶道:“和我无关。” 无惨在佑果宅邸中暂住的这些天被养胖了一些,也养高了一些,至少不像在初见时那样瘦削阴郁,于是那张脸看起来便更加夺人眼球了,精致的五官加上漂亮的猫眼,虽然眉心紧蹙带着不快,但是佑果见了却好像看到一只亮爪子的猫。 佑果很难不升起一股怜爱之情,他伸手轻轻攥住无惨,柔情似水地问:“你怎么了?” 无惨因为佑果变化的口吻心里微微一动,他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说:“没事。” 实际上无惨心里很是烦躁,那些包围而来的视线将无惨心里那些不愿想起的记忆都连根拔起,他虚弱病重,骨瘦如柴时那些视线包围着他,看他的眼神像是在说:都这样了?怎么还没有死? 尽管现在的视线中并没有那些意思,但是无惨仍会为这些向他聚拢而来的目光感到痛苦。 佑果当然不会觉得无惨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了,他知道无惨大概是不想提起,所以点到即止不再追问,拉着无惨四处走动然后停到一个小摊前。 无惨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佑果牵着他的手上,直到头上落下一顶市女笠,薄纱似的纱帘将无惨的视线遮掩起来,也挡住了那些看向无惨的目光。 “怎么样?”佑果撩开纱帘的一角探进头来,笑容清浅,“现在舒服了吗?” 目光被隔绝在外,痛苦也好像被隔绝了,无惨直直的看着佑果,时间一点一滴地从他的眼前跑过。 他的脸上缓缓出现一个笑,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嗯。” 带上市女笠后无惨的状况就好了许多,佑果牵着他像是在牵着一个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的小狗,虽然出来赏花时无惨提出的,不过看样子像是佑果更沉浸其中。 最后抱着一堆街边买来的食物,佑果和无惨满载而归,在回家之前,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的无惨将佑果拉住了。 两个人站在一处安静的角落,只有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无惨手里还提着一包糖,是佑果买的,买时还和他开玩笑。 “老是这么苦着脸,多吃点糖调和一下吧。” 无惨知道是玩笑,他也不爱吃这些东西,不过看着佑果他却鬼使神差地接了过去。 佑果被无惨的动作搞得不明所以,停下来看他:“怎么了?” 无惨将市女笠的薄纱掀起,伸手摸向佑果的脸,拇指在佑果光滑的脸颊上摩挲。 “我总是苦着一张脸?”无惨忽然道。 无惨话里意味不明,佑果一时间摸不准他这是不是生气了,于是眨眨眼无辜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无惨却说:“你觉得呢?” 佑果笑起来:“你不会为这事生气。” 无惨点点头,在佑果脸颊边摩挲的拇指已不知不觉到了佑果唇角,无惨手指微微顶入,迫使佑果张开了嘴。 红色的舌尖在雪白的牙齿中有些瑟缩,还不等佑果问无惨要 做什么,一块糖就塞进了佑果舌尖上。 佑果下意识想含住,无惨的手指却将那颗糖往佑果口中深处顶,佑果清楚的感觉到无惨手指在他口中移动,佑果不由得闷哼一声,看向无惨。 “你……” 无惨轻声说:“甜吗?” 佑果没有回答,因为无惨已经低头含住了他的双唇。 “我尝尝。” 声音逸散在唇齿之间,只留下甜蜜。:,,. 151 黄粱一梦 无惨回了产屋敷,佑果也没有整天回家的必要了,他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稻荷神社待着,不过神社中绝大部分事物的神官和巫女们自己就能处理,所以佑果也有了躲懒的理由,经常会悄无声息的玩失踪,找到无人关注的地方舒舒服服地打个盹。 今天也是如此,佑果坐在神社的屋顶上盘着腿,手里还捏着从街上买来的三色团子,糯米做成的团子软弹粘牙,夹心是甜甜的豆馅。 他吃得香,嚼着团子和系统含糊不清地说:“下次要多买几串。” 系统被佑果一脸幸福的模样勾地吞口水,虽然作为ai的它并没有味觉之类的设定,但还是忍不住问:“真的好吃吗?” 佑果晃了晃手中的签子,“当然了”然后才反应过来,怜惜又带了一些幸灾乐祸:“你尝不到吧。” 系统:…… 系统气闷地转移话题:“最近无惨收到不少示爱信。” 佑果闻言并不意外,他把最后一口团子吞吃入腹后舔了舔唇瓣上沾到的豆馅,和系统说:“唔——意料之中。” 和无惨外出赏花这件事佑果并没有刻意隐瞒,他作为稻荷神社的权宫司本就受人关注,他长什么样平安京的人都清楚,身边经常跟着的神官巫女大多也熟识,所以佑果身边出现一个生面孔这件事也理所当然的迅速传播开来。 选在那天外出赏花的贵族小姐们并不少,大部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到相约而出的佑果和无惨自然春心萌动,私下里让族里的下人偷偷打探了一些消息。 作为稻荷神社权宫司的佑果婚事可能高攀不起,不过产屋敷的小少爷也不是不能争取一番——毕竟平安京的继承法里无惨作为幼子是没有继承权的,所以找一个贵族千金入赘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所以寄托了少女们朦胧情愫的信笺如雪花一般涌入了产屋敷的祖宅中,而产屋敷内部却稳如泰山,至今都没有传出丝毫消息。 系统问:“你不着急吗?” 佑果很是惊讶道:“啊?我为什么要着急?” 系统说:“如果无惨看中了某个贵族千金怎么办?那些送来的信笺里也有不少容貌娇媚的女孩。” 佑果表情变得严肃许多,他直起身和系统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系统:? 佑果没听到系统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我已经好几天没去找他了,无惨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我才对,怎么可能有空闲和其他女孩鸿雁传书?” 系统咦了一声,跑去查看了一下无惨的状态,然后灰溜溜地回到了佑果身边。 竹签被佑果叼在嘴边上下晃动了一下,佑果露出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怎么样?” 系统:“……你说的对。” 而事实也恰如佑果所预料的那般,无惨最近实在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产屋敷的情况和他离开时相比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回到自己所住的院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和从前一样别无二致,不过屋里冰冷的气息还是表现出屋子的主人已经离开很久。 产屋敷家主对无惨的回来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欢迎态度,只在晚饭时淡淡说了一句:“回来了?” 而无惨的母亲,也只是唯唯诺诺地朝他点点头,两个人对视后,神情之中是母子间不该有的生疏。 无惨夹了一口米饭,目光扫过座上名为父母的两人时毫无波澜,整个房间里,对他的回归表现出明显欢迎态度的人好像也只有一个产屋敷空良。 只是贯彻食不言寝不语的贵族传统,饭桌上的气氛一片死寂,无惨只喝了一碗汤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心里头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倒胃口。 无惨无意识地搓着 手指想,明明在佑果那里不会有这种感觉。 ——佑果为什么不联系他? 一顿饭味同嚼蜡,无惨起步准备离开时,产屋敷家主却叫住了他。 “同我去一趟书房。”产屋敷家主,他的父亲,只丢下这一句冷冰冰的话。 无惨在阴影处驻足良久,然后抬脚朝他父亲的书房里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看到他时神情各异,不过动作都是如出一辙的退避三舍,无惨视线掠过那些下人,像是在看微不足道的尘埃。 书房里产屋敷家主已经落座,威严着一张和无惨能看出有几分相似的脸说:“你身体怎么样?” 奇哉怪也,无惨眉间微微一动,看向桌后的产屋敷家主,略带嘲讽地想:这是关心? 然而产屋敷家主的下一句话便打破了无惨浅薄的想象,产屋敷家主看着桌上的政务和无惨说话,“在佑果权宫司那里暂住的这段时间,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无惨对产屋敷家主的这番话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意料之中的恍然,扯着嘴角不咸不淡地说:“没有。” 产屋敷家主锁着眉又问了一遍,明里暗里大部分都有关于政事,无惨的回答还是:“没有。” 失望的情绪几乎溢出产屋敷家主的脸,他摆摆手有些不耐地让无惨离开,无惨将要离开时,他又忽然将无惨喊住了。 “这几封信都是给你的。”产屋敷家主将几封信笺递到无惨手里,“这都是最近送来的,我挑了挑选了几个家世不错的贵女,你选个满意的,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其中命令的口吻却不可违抗,无惨没接,产屋敷家主不快地说:“无惨?” 无惨这才从产屋敷家主手里捏住那几封信笺,他垂着头,产屋敷家主只听到无惨说:“我知道了。” 产屋敷家主本来还在想无惨会不会抗议,不过看样子无惨似乎接受了这个现实,于是他满意地点点头,拍拍这个他从未在意过的儿子的肩膀道:“好好选吧,不着急。” 无惨回去的一路上脚步走得飞快,跟随的下人不敢抱怨,小跑着跟在无惨身后,直到进了院中无惨才放慢脚步,单手撑在树干上低声喘气。 “少爷……”下人担忧的话在看到无惨表情的一瞬间就吞了回去,无惨正微微偏过头看向身后的他,树荫下的脸晦暗不明,只有一双眼睛如深渊般可怖。 “滚。” 下人惶惶然得退下了,无惨手里的信笺已经被他攥成皱巴巴的一团,他垂眼凝视着那些还带着香味的纸张,心底一片凄凉的讽笑。 对产屋敷而言,他似乎也只有这点用处了。 盯着手中皱巴巴的纸团不知看了多久,无惨终是冷漠地将手里的纸撕成碎片散入池塘,眼睁睁看着雪白的纸片被水浸湿,然后沉入池底被游动的鲤鱼吞吃入腹。 无惨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好像已经化为一樽雕塑,他总算抬手挡在额前,在微凉的夜风中吐出一句微不可闻的:“好想……” * 产屋敷幼子旧病复发的消息很快又传了出去,那些蠢蠢欲动的闺中少女又歇了心思,毕竟她们喜欢貌美的夫君,却不希望自己转天就变成寡妇。 无惨坐在床褥之中望着门外缤纷的落英,神情倦怠。 他回到产屋敷后在佑果那里养回来的一些肉似乎又消失了,产屋敷空良过来看望无惨,眼中是作为兄长的担忧。 “无惨,我听闻有能治疗你的医生,已经派人去为你找来了。”产屋敷空良道:“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你。” 无惨没有表现出以往歇斯底里的态度,他只漠然地点点头,对此并不抱任何期望,只问产屋敷空良:“兄长,你有遇到佑果吗?” 产屋敷空良微微一怔,他最近也没有见到佑果,所以只好回答:“没有。” 无惨又问:“他没有找过你吗?” 产屋敷空良依旧摇摇头。 无惨手抵在唇边无意识咬起指甲,心道,不应该啊。 他这次病重的消息应该已经被人传了出去,佑果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为什么没有来找他? 为什么? 无惨心中顿时生出无穷的焦虑和恼怒,甚至还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酸楚。 他很想佑果,人在虚弱的时候,似乎总是会依赖起身边的人。 产屋敷空良对无惨心中所想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担忧地问:“你是想让佑果权宫司来看看你的情况吗?是了,佑果权宫司能力超凡,他应该能帮到你,我现在去找他?” 无惨却很快地说:“不。” 佑果大概也是等着自己去找他吧?无惨想,他就像被牵着鼻子走的狗。 产屋敷空良便停在原地,无惨松开被自己咬的不成样的手指,将手藏在被中,抬起头看向产屋敷空良时无惨脸上的表情又变成懂事的微笑了。 “我没什么大事,兄长,能和我说一下你找来的医生吗?” * 夜深人静,产屋敷的人都已经入了梦乡。 佑果落地无声,衣角轻飘飘地落下来,他一步步朝无惨的房间走,姿态光明正大,好像不是半夜偷溜进别人家,而是回自己家中一样自然。 无惨房间很容易被分辨出来,因为除了他也不会有人的房间里会布满苦涩的药味,虽然光线昏暗,不过佑果可以夜间视物,所以清楚地捕捉到床褥中沉睡中的无惨。 他的状态看上去的确要比离开时糟糕不少,佑果蹲在他身边伸手戳戳无惨的脸颊,撑着脸说:“怎么几天不见瘦成这样?”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佑果看无惨没醒,又坏心眼地撩拨无惨的睫毛和头发,低声抱怨:“给我送一封信很难吗?还要我亲自跑过来看看你?” 佑果一边说一边揪揪无惨的卷发,三分钟热度的他很快觉得无聊,想收回手时,又对上一双如萤火一般在闪着微光的双眼。 无惨原来一直醒着,刚才佑果撩拨他的动作也都被他看在眼中,他也是能忍,直到现在才睁开眼。 藏在被中的手抓上了佑果的手腕,无惨微微用劲将佑果拽倒。 位置瞬间调转,佑果躺在无惨身下怔怔看着他,然后眨眼。 无惨此时底下头,手臂撑在他的脸侧,如情人一般在他耳边轻柔地说:“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152 黄粱一梦 虽然无惨最开始是有装病的成分在,不过到如今看来,他身上的顽疾也确确实实地起了一些作用。 “不是不想来见你。”佑果半真不假地说:“最近忙,你要因为这件事和我生气吗?” 这话被佑果那个时代的人听到妥妥会被吐槽是渣男pua必备语录,不过对无惨这从不知道pua是什么的人来说他是听不出丝毫问题的。 但是他自有一番反pua的办法,对极度自我中心的无惨来说,佑果被其他事情吸引去注意力是让他很不高兴的,所以他蹙着眉用理所当然的话说:“其他事都交给下人做,他们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主人排忧解难吗?” 佑果被无惨的话一哽,有些无奈道:“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 手指滑过无惨略带憔悴的脸庞,虽然两人此时姿势暧昧,不过佑果的动作中却并不带着一点狎昵的意味,借着一点幽幽的月光,佑果仔细地观察着此时的无惨,然后微微皱起眉说:“你瘦了很多。” 佑果的话轻飘飘的,但是就算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落在无惨的耳中也变成了十足的关心,他似乎是着了魔一样紧紧盯着佑果,然后有些无力地倒下趴在佑果怀中,脸恰如其分的埋进佑果绵软的颈部附近。 “嗯。”无惨呼吸着佑果身上淡淡的薰香味,缓缓道:“你知道我父亲准备让我成婚吗?” 佑果闻言一愣,他虽然知道平安京有不少贵女为无惨寄了信笺,但是成婚这事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想到产屋敷家主那利益为上的性格,佑果对无惨口中的事也就不觉得惊讶了。 “是吗?”佑果若有所思地说:“那你怎么想?” 无惨当然是不愿结婚的,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度过一生,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至少目前为止,他人生的计划中绝没有婚姻这种选项。 “我怎么想?”无惨像是被佑果这毫无所谓的一句话气到了,他又撑起身体看向佑果,佑果毫无反抗,长长的银发有一缕被无惨攥在手中,无惨对上那纯澈的金眸带着不为人知的恼怒。 “你难道不生气?” 实话说佑果并没有生气,就算无惨订婚他也有办法暗中搞破坏,但是对着无惨,佑果总是免不了升起一种逗他生气的坏念头。 于是佑果装作讶异的模样,直接说出锥心之语:“你成婚,我生气做什么?” 无惨的脸霎时间便冷了下来,他直起身,和佑果从刚开始的亲近到现在保持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佑果也同样坐起来,顺手将散落的长发别在耳后。 无惨一时间气得头脑发蒙,他总觉得佑果是在耍他,可是仔细想想,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并没有说出什么明确关系的话语。 所以严格来说,他们两个还在暧昧,并未定情。 无惨闭眼,心里默念几句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说:“你知道这事,就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佑果便听话地露出思索的表情,他唔了一声,说:“你要是准备订婚,那我们两个就别再见面了,我没有插足的癖好。” 虽然只是说一种可能性,不过无惨还是因为那句“别再见面”而感到恐慌,于是立刻回答道:“所以我拒绝了。” 无惨话接得太快,总感觉带着一种迫不及待求表扬的意思, 佑果安静地看着无惨,他盘起腿,手一撑脸,笑盈盈地看无惨:“真的吗?” 无惨点点头,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偏过脸恼怒地说:“你这是不相信我?” 想要断绝产屋敷家主利用他的念头其实很简单,一个顽疾复发的流言就足够。 虽然无惨厌恶生病的自己,不过也多亏这些年的经历,在装病这方面他好像还挺出色,一下子还真 瞒过了产屋敷家主的眼睛。他病恹恹的时候渴望自己身体恢复正常,但是身体好一些了,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又当一个病秧子。 佑果被无惨这少有的可爱一面逗得直乐,摸摸无惨冰冷的手,佑果靠过去揽住他的肩语气轻快道:“好吧,不和你开玩笑了,我相信你。” 无惨被佑果亲近的动作搞得一时间手足无措,他虽然对贵族间的□□略有耳闻,但是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所以在佑果靠过来时迟疑良久,手才缓缓抱住了佑果的腰。 很细。 无惨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他的腰也细,不过却是因为长年累月的虚弱导致,如果可能他希望拥有的是同产屋敷空良一般修长健康的身体,所以一直将纤细的腰视为弱小的象征。 可现在感觉到怀中的细腰,无惨又默默红了脸。 腰细一点也挺好的。 环在腰上的手臂便随着主人的心意收紧了一些,无惨的小动作被佑果看在眼里,他上下打量着无惨,半个天狐的血脉在佑果身上做祟,佑果便理所当然的情动起来。 狐狸本身就多情,所以这种情况也没什么意外的吧?佑果理直气壮地想,然后轻轻一推把毫无防备的无惨推倒了。 形势调转,无惨被佑果这突然的动作弄 得不明所以,看着身上艳若桃李的脸一时晃神,下一刻就感到佑果一只手往他衣领里钻。 无惨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虽然瘦弱一些,不过摸起来手感滑溜溜的,佑果美滋滋地还想继续摸,被面红耳赤的无惨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做什么?”无惨低斥道,虽然强撑出一副端庄的模样,不过通红的耳尖还是暴露了无惨的生涩。 就是一窍不通的人欺负起来才有意思,佑果舌尖顶了顶上颚,坏念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你明明知道。”佑果凑近他,吐气如兰:“无惨,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这么紧张?你应该早就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吧?” 无惨确实想过,不过却没想过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没松开佑果的手,无惨迟疑地说:“不行,这里不行。” 完美主义的毛病在此刻犯了,无惨还想说什么,佑果却失望地叹了口气。 佑果又恢复刚才正经的模样了,无惨正要松口气,却听到佑果若有所思地开口:“确实现在不行,你身体太弱,应该受不了。” 无惨:…… 这种话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万万听不得的,更何况还是从心仪对象的口中说出! 简直就是双重暴击! 无惨很不开心地看向佑果,咬着牙说:“你说什么?” 佑果眨眨眼,怜惜地摸摸无惨的脸:“没事,我就是在关心你。” 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无惨此时的心情,七窍生烟再合适不过,无惨沉声道:“我身体怎么样我知道。” 佑果很应付地说:“嗯嗯。” 无惨:…… “这种事对我来说并不是问题!”无惨又强调一遍。 佑果依然是敷衍的:“嗯嗯,我都懂。” 无惨脑中的弦彻底崩断了,他的身体不是很好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是要是因为身体不好而否认了他在某些方面的能力,这气无论如何无惨也咽不下去。 于是无惨干脆身体力行地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他扳正佑果的脸,头一低便粗暴地亲了上去。 和上次缠绵的亲吻不同,这次带着怒气的吻粗暴极了,唇齿交缠间充满色情,佑果看着无惨认真的表情不由弯了弯眼睛。 他被可爱到了。 但是佑果还是想欺负无惨,所以在吻落到颈边时,佑果又坏心眼地开口:“无惨,不要勉强自己也可以。 ” * 平安京流行的婚俗是“走婚”。 虽然既没有婚书也没有聘礼,不过佑果和无惨这一夜过去也算做了一夜夫妻。 凌乱的床褥被佑果一个响指解决问题,无惨虽是上位,但是和第二天容光焕发的佑果相比,他反而更像是被折腾了一夜可怜巴巴的小媳妇。 无惨非常不开心,相当不开心,他这样强势又充满控制欲的家伙当然希望第二天醒来看到的是佑果在他怀中沉睡的脸,然而事实是他醒来看到的是佑果睁着眼睛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痕迹我都清理干净了。”佑果说:“产屋敷的下人都醒了,我也该走了。” 无惨被佑果这仿佛地位颠倒的话弄得无话可说,只能抓着佑果的手腕有些不甘地追问道:“你怎么样?” 佑果满足地点头:“我好极了。” 听到这话的无惨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佑果知道他想什么,便安抚地拍拍无惨肩膀道:“我可是天狐,比不过我很正常的。你昨晚累坏了吧?好好休息。” 无惨:……更微妙了。 “你哥哥快来了。”佑果说:“要是被发现那就出大事了。” 佑果要走无惨是留不住他的,听到产屋敷空良脚步声的佑果亲昵地凑过去亲了一口无惨,然后便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房间里。 “拜拜!” “……”无惨扶额叹气,门外的佣人听到声音便立刻开口询问:“无惨少爷?您醒了?空良少爷来了。” * 产屋敷空良这次来带着好消息,好消息就是:“我找到那个能治疗你的医生了。” 产屋敷空良本来以为这个好消息会得到无惨的青睐,然而以往听到有治愈可能性就会焦急询问的无惨此时却心不在焉地说:“是吗?” 产屋敷空良歪歪头,有些担忧地问:“无惨,你脸色好像有点差?” 脸色差的原因是纵欲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无惨轻咳两声,若无其事道:“无事。”然后又说:“兄长,你继续说。” 产屋敷空良便继续说了下去,他对那个医生抱有很高的期望,“要是能将你治好,你就可以和其他人一样正常生活了。”:,,. 153 黄粱一梦 无惨虽然并不对产屋敷空良找来的医生抱有多大的期望,不过治疗这事多闻多见也很必要,所以无惨便点头应允了产屋敷空良让他和那个医生见一面的要求。 在无惨与庭院中等待的时候闲来无事,于是望着亭边池水中游动的游鱼将糕点掰碎成粉末丢到池水中去了,池水中的鲤鱼呆头呆脑,见到池面上波纹荡漾以为是鱼食,顺着动静游到睡眠,张口一吸就吃掉了大部分糕点碎屑。 无惨撑着侧脸懒懒看着池水中游动的锦鲤,已经对那位还未见过便让他等待许久的医生生出了一丝不满。 不过这不满还没在他脸上表露出来,这处产屋敷族人皆可入内的公共之地就先迎来了除无惨之外的其他“客人”,客人们年纪不大,穿着绫罗绸缎,光看外表也能看出是产屋敷族中的子弟,无惨循着声音看向那些出现在院中的孩子们,那些孩子也恰好看到坐在池边凉亭中的无惨。 无惨身份尊贵,身体又特殊,那些孩子毫不意外地认出了他,他们从自家父母口中早已经知晓了无惨的恶名,所以远远看到无惨时便踌躇着脚步不敢靠近,抱着一只花纹漂亮的竹枝球站在远处小心翼翼地望着。 看样子,这里是他们时常游玩的地方,只不过他们游乐的地方此时已经被无惨占据,那些孩子不敢抗议,也不敢当无惨不存在在这里玩。 无惨自然看出了那些孩子的意图,他可没有多余的爱心让他主动让开位置,于是眼睛微微一眯,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便骇得那些孩子们向后退了好几步。 “好、好可怕!”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那些孩子们小声交流着,正要跑开的时候,便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远远传过来:“为什么要走?在这里玩不就好了?” 那声音太过好听也太过温柔,孩子们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刚才一个眼神就吓得他们不敢乱动的无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有着满头白发容貌出尘脱俗的人。 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的孩子们顿时发出感叹的:“哇——” 无惨也同样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佑果口吻轻快:“过来看你,不欢迎?” 无惨怎么可能不欢迎,只是他现在见到佑果便免不了回想起那晚的事情,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红脸,然后就被佑果捕捉到。 于是佑果望着无惨脸上的浅红笑起来:“无惨,你心思不干净。” 无惨无法反驳,一时间恼恨地别过脸去。 他不说话了,佑果又招呼那些抱着球的孩子们过来,“在这里玩可以,但是别打扰到其他人。” 一个温柔还很好看的人是很容易降低旁人的防备心的,那些孩子们被佑果的容貌迷了眼,脚步便不自觉停下来,怯怯地看了看佑果身边的无惨,小声说:“真的可以在这里玩嘛?” 孩子们没抱多大的期望,总觉得有无惨在,这个好看的哥哥应该帮不上他们什么忙。 出人意料的是,刚才还用眼神将他们吓跑的无惨不再用眼神威吓他们了,好像默许了一般垂下头品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佑果大大方方地落座无惨身旁,对大着胆子询问的孩子说:“没事,有我在不会有事。” 孩子们对这个从未见过的漂亮哥哥十分信任,于是不再害怕无惨,抱着竹枝编成的球在远处拍起来,小球上还坠着小小的铃铛,拍动时声音清脆,并不吵闹。 无惨虽然不喜欢这些小孩子,不过视线却被那个拍来拍去的球吸引过去,佑果看他视线中带着一点空茫就知道无惨陷入了回忆。 “想起了什么?”佑果问:“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无惨放下手中茶杯,垂眼闷声道:“ 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 佑果又问:“可以和我说说吗?” “哼。”无惨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模样,不过他一直都是这幅表情,“知道这些做什么?” “当然是想多了解了解你。”佑果手指抚上无惨的脸颊温柔的摩挲:“换句话说,也是想好好可怜可怜你。” 虽然说着“好好可怜你”不过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在说“好好疼爱你”,天狐的血脉让佑果多了许多柔情万种,也让无惨跌入这温柔陷阱却甘之如饴。 将伤痕揭露出来是很痛苦的,不过只有揭露出来才能找到愈合的方法,若是掩盖便只能看着伤痕溃烂腐朽,变成深入骨髓的脓毒。 无惨沉默了很久,将那件事说了出来。那件事只是众多不愉快中很不起眼的一件,那时候无惨大概也同这些孩子们一般大,只是身体虚弱瘦小,看上去要比同龄孩子小一圈。 他那时候终于有了可以外出的时间,被侍女牵着手在院中和另一些抱着球的孩子们狭路相逢,孩子们看到他很高兴地邀请他加入,无惨哪里经得住这种诱惑,便忍不住跟着一起玩起来。 可是一个身体虚弱的孩子怎么受得了骤然增加的运动量,毫不意外的,无惨在半中间便倒下了。 侍女受了责骂,那些孩子也同样被父母训斥,无惨又重新被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多久,等他终于能够出来时,同龄人见到他便避之不及。 “不要带他玩。”孩子们说:“都是因为他我们才会被罚。” 小孩子的恶意简单直白,被丢在原地的无惨只能眼睁睁看着,像个可怜虫。 他想像个普通人,可是这十几年的人生中经历的所有一切都在告诉他,你是个和这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怪物。 /> 然后佑果兜头把无惨抱住了,无惨像被冰封一样动弹不得浑身僵硬,看不到佑果的脸只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你做什么?”无惨心都震了震。 有小孩子瞧见了亭下两人的拥抱,他们什么都不懂,便童真地开口:“两个哥哥关系真好。” 无惨更是面红耳赤,佑果坏坏地在他耳边吹口气,“我这是在给你一个安慰的拥抱。” 无惨心如擂鼓,真怕自己因为心跳过快而死掉,明明不纯洁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但是他却还是因为这种纯洁的举动而神魂失守。 拥抱很快松开,无惨竭力忽视心底的怅然若失,飞速地开始转移话题。 产屋敷空良恰好在此刻带着那位医生来了,看到佑果也在有些惊讶地说:“佑果?你也在?” 佑果笑着回道:“嗯,和无惨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和产屋敷空良微微颔首,“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佑果将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挥就化成风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产屋敷空良身后的医生啧啧称奇:“那位就是伏见稻荷大社的权宫司大人吗?” “是啊,佑果和无惨关系很好的。” 没有好隐瞒的,产屋敷空良笑着说,那医生还因为见到传说中的人物有些回不过神,直到无惨用手指敲敲桌面才回了神。 “啊,不好意思。”医生有些羞惭,“您就是空良大人的弟弟,无惨少爷吧。” 医生看起来还很年轻,朝无惨扬起笑容,“我可以给您号个脉吗?” 一番常规操作下来,医生已经对无惨的身体有了一个大致的掌握,无惨只看医生的表情就能看出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什么状况,所以对着医生紧蹙的眉头,无惨也能毫无波澜地开口:“能救吗?” “实话说,您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医生叹了口气,“能够带着这样的身体活到现在,您的求生意志已经是空前绝后了。” 这样的话无惨已经听过无数次,他打断了医生继 续说下去,有些不耐烦地询问:“所以呢,你到底有没有什么方法?” 无惨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他已经计划好面前这位医生说出自己无能为力的话后将这个医生踢出产屋敷的方法了。 他见过太多太多的医生面对他时露出无能为力的怜悯表情,所以在见到也不会有太失望的情绪,然而那个医生却说:“别急,虽然你的身体很糟糕,但我确实有办法。”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无惨在原地呆了很久,产屋敷空良已经十分急切地开口说:“那太好了,医生,你有什么办法?” “我有个药方。”医生说:“那个药方可以治疗像无惨少爷这样天生体弱的身体,但是我从来没有使用过,所以不能保证效果。” 有希望总比没有强,无惨已经顾不及这药方是否有效,追问:“无事,只要你先做出来。” 产屋敷空良也是点头。 医生看出了无惨和产屋敷空良急切的态度,但是他并没有答应很快,而是再次提醒:“这个药方里需要的材料都很稀少,恐怕要耗费不少钱。” 对产屋敷来说最不值得计较的就是金钱,所以产屋敷空良说:“这不是什么问题,你只管做。” 得了肯定的答复医生脸上的笑就更真情实意了,他又说:“治疗可能有些长,也许会很痛苦。” 身体上的痛苦对无惨来说已经不值一提,所以对医生的提醒无惨只皱皱眉头:“没事,我可以忍。” 忍受一时的痛苦换来光明的未来,总要比数着时间过暗无天日的生活好,更何况无惨不会觉得有任何痛苦能超过那毫无希望的时光。 “那就没问题了。”医生笑着说:“如果药方对你有效,你就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健康地活到老。” 和普通人一样健康地活到老! 这样的话放在从前对无惨来说如天方夜谭一样遥不可及,可是现在这种可能性就摆在他面前,无惨怎么能够不心动? 医生被产屋敷空良安排的佣人带离开后无惨还坐在亭中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琢磨这句话,产屋敷空良安顿好医生暂住的房间,又压抑着喜悦和无惨说:“太好了,无惨!” 无惨性格不像产屋敷空良那样直白阳光,所以对着产屋敷空良灿烂的笑容也只是安静地点点头,含蓄地说:“谢谢,兄长。” 产屋敷空良只是大笑,拍拍无惨的肩膀欣慰地说:“你可是我的弟弟。” 希望总是会给人带来生机,无惨也是如此,他和产屋敷空良坐在一起品茶闲话,气氛很是和缓愉快,直到产屋敷空良感慨地说:“虽然没法和佑果比较,不过能作为人类平安健康地度过一生也很不错。” 无惨手中动作顿住了,他下意识说:“什么?” 产屋敷空良奇怪地说:“什么什么?” 无惨下意识道:“为什么无法和佑果比较。”无惨皱起眉,“兄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无惨清楚地看到产屋敷空良眼中惊讶的神情,“你不知道吗无惨?” 无惨茫然地想:“我知道什么?” 产屋敷空良严肃了表情:“佑果权宫司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天狐之子,身上有一半天狐的血脉。” “换句话说,佑果权宫司他不属于人类,他是半妖,寿命和我们相比是无法估量的。”:,,. 154 黄粱一梦 有关于寿命的问题无惨从未仔细思考过,他从前只要身体变得健康就能满足,毕竟对他来说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就已经是千难万难。 但是现在,无惨在听到产屋敷空良说的话之后,他刚刚才觉得满足的内心在此刻仿佛又变得格外空洞起来,它像一只永不满足的野兽,匍匐在他的内心深处嘶叫着:“不够!还不够!” 无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虚弱的心脏还在他的胸膛中跳动着,是风中摇曳的残烛。 “无惨?你怎么了?”产屋敷空良觉察到无惨的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 产屋敷空良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无惨只感觉产屋敷空良的声音似乎被拉得很长,他好像无法听清空良在说什么,只能听到产屋敷空良的声音被风扭曲成错综复杂的音符。 “无惨?”产屋敷空良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无惨仿佛如梦初醒,他静默着看向产屋敷空良,好像迟钝地露出一个笑:“无事,兄长。” 无惨安静地说:“我只是在想医生要怎么为我治疗。” 产屋敷空良没有起疑,他好像因为刚才无惨失神的模样有些担心,于是安慰道:“不必忧心,那位医生会为你治好的,我也会尽全力帮助他。” 虽然这样说,不过产屋敷空良和无惨都知道这治疗的成功率绝不是百分之百,在没有成功之前所说的所有话都不过是心理上的安慰而已,但是无惨没有拒绝产屋敷空良的好意,而是淡淡道:”好的,兄长。“ * 产屋敷空良虽然看重无惨,不过除了作为无惨的兄长之外,他还是产屋敷这个偌大家族的未来继承者,所以他要肩负的责任、背负的未来、关注的事业,绝不仅仅局限于身边的亲人,所以在安排好为无惨治疗的医生的居所后他吩咐好身边人尽力满足医生的需求之后,很快就被另一些安排下来的事务占去了心神,所以他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弟弟最近神魂不守,总是陷入思索之中。 而陷入思索中的无惨总是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所以就连佑果翻墙跑进他的院中无惨也毫无所觉,坐在缘侧轻轻旋转着手中已经凉透的茶杯。 佑果坐在他院中的樟树枝头,浓密的枝叶将他的身影一遮便让人看得模糊不清了,佑果晃悠着穿着木屐的脚打量着无惨,看他杯中落进叶子都没有反应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无惨这是在想什么?”佑果问系统:“怎么这么出神?” 系统并不知无惨之前和产屋敷空良的对话已经让他陷入人生思索之中,所以只好含糊道:“他可能在想什么事吧。” 佑果:“……” 佑果:“你这不是在说废话?” 系统不说话了。 无惨究竟在想什么,他们猜来猜去也不一定对,所以还不如问问本人,于是佑果又甩甩脚,脚上的木屐便顺着他挥腿的力度和方向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后砰地摔在了无惨的脚边。 无惨被掉来的木屐砸出的声音叫回了神,他眉头皱起来先是想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在产屋敷做这种事?然后看清落在身边的木屐后,无惨心中的恼火便迅速退去了,他顺着木屐掉来的方向看去,只看到隐隐绰绰的身影,虽然并不鲜明,但是也足够无惨从中辨认出那究竟是谁。 于是消失的恼火变成了无奈,还有一点隐晦的愉悦,无惨拿着木屐朝庭院中唯一的樟树下走,只是微微抬眼就看到藏在茂密树枝间的佑果。 粗壮的树枝轻易地托举起佑果纤瘦的身体,他半躺在树枝上用手托着侧脸,枝繁叶茂的树叶丛中阳光拥挤着从缝隙里跑出来亲昵地落在那头如水般顺滑美丽的银发上,漂亮的狐狸美人朝着无惨笑,眉眼弯弯,然后俯身朝他伸出手。 “无惨。”佑果轻声喊,无惨被这美景冲击的一时恍然,好像看到了要将他带离人间的神灵。 然而沉重的身体又把无惨从那美妙的幻象中叫醒,佑果还伸着手,略有些不耐地晃了两下:“无惨?” 被佑果这样的美人呼唤名字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无惨也曾私下对此沾沾自喜,这便是男人的通病了,当一个备受喜爱的人独独对你展露出独一无二的情态,就算是圣人也会为此心神不宁。 更何况,无惨只是一个俗人,而不是什么圣人。 无惨顺着心意握住了佑果的手,佑果只是轻轻一拉无惨就感觉身体像被人托举起来一样轻松地坐到了樟树的枝头。 无惨撑着树枝稳住身体向下看,挺大的庭院在高处看起来也显得有些小了,无惨对这样的视角很是新奇,看得出神后又对佑果说:“你怎么来了?” 佑果已经坐正了身体,刚才慵懒的气质已经在他身上消失无踪,听到无惨的话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不想见我?” 无惨本意只是询问,但是话一说出口又带上了他面对下人时习以为常的命令口吻,对于佑果的不满他只好沉默了一下,使自己口吻柔和一些后说:“不是,我记得你在稻荷神社事情很多。” “事情的确很多。”佑果又晃了晃腿,因为有一只木屐还在无惨手上,所以无惨一垂眼就能看到佑果光裸着的一只白皙的脚。 他曾在夜间捏着这脚细细把玩过。 手中的木屐好像一瞬间如火炭般灼人,无惨收紧了手指,又心猿意马起来。 佑果没有发现无惨此时心不在焉,恰好有风吹过来,佑果将被吹起的发丝别在耳后,“不过我把工作都丢给我爹了。” 无惨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眼睛从佑果晃悠的那只脚上拔起来,接着问:“你父亲?” 佑果嗯了一声:“对,我父亲从我母亲那里回来了。” 佑果的父母本就聚少离多,每次见面都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对佑果这个儿子自然少了许多关怀,而现在两人又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间,佑果父亲这个宫司便只好回到自己的职位上,佑果乐得轻松,将堆积起来的事情统统抛给他这个见了妻子就忘记自己责任的父亲身上了。 大概宫司也觉得心虚,毫无反抗的全接手了,换句话说,现在的佑果已经是个无事可做的闲人,而作为闲人自然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来找无惨了。 “怎么样?”佑果凑到无惨耳边笑着说:“开心吗?” 无惨的确为这个消息开心了一瞬,不过开心过后他又想起产屋敷空良对他说的那句话,于是愉悦的心情又覆盖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 不过无惨还是说:“不错,我很开心。” 佑果觉察不出无惨的开心,他捏住无惨的脸左看右看,像是要把无惨看透一般,佑果皱着眉说:“从刚才就想问了,你在想什么?” 无惨被佑果的动作弄得一愣,接着又开始感到十分的羞恼,他握住佑果的手让佑果松开,然后说:“我在想那个医生而已。” 其实不只是这个,但是无惨只选了不会让佑果疑惑的回答,“虽然他说有把握治好我,但是到底有几成的把握,我并不确定。” 牵扯上自己的事情总是值得引人深思的,佑果了然地点点头:“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 确实如此,无惨心想,他凝视着佑果明媚的侧脸,心中默念,但是我又有了更贪婪的渴求。 不管是健康还是生命,亦或是身边的你。 无惨心中的诗情画意还没有存在两分钟,佑果的话又打破了两人之间升起的柔情气息。 他戳戳无惨还有些瘦弱的身板,撑着下巴轻叹一声:“如果治好,是不是能坚持更久一些?” 无惨一愣,接着脸上飞出红霞,他恼恨地看向佑果,声音也冷下来,带着咬牙切齿:“是吗?你原来这么不满意?‘ 按照道理来说,无惨这么一个先天不足身体孱弱的人能活到现在本就是奇迹,除了活着,无惨甚至还再接再厉的和佑果有了□□。 多了不起!无惨自认为已经尽了全力,他也的确不差正常人什么了。 但是无惨也同样明白作为人类的全力,显然是追不上半妖的精力的,无惨闷闷不乐地想:“真是要命。” 再努力一点,无惨损失的就真是生命了。 佑果同样也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男人绝不能忍受情人说“不行”,佑果看无惨炸毛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于是立刻改口想要安抚这只炸毛的“猫”。 “当然不是。”佑果信誓旦旦地撒谎,“我只是觉得,你健康后一定更强更持久!” 无惨被佑果说得脸皮更红了,佑果还得寸进尺地捏捏他胳膊上的肉,又摸摸他瘦削的胸膛,“顺便再锻炼一下,就更好了。” 无惨很快就理解了佑果话里的意思,他攥住佑果的手磨着后槽牙低声说:“不知廉耻!” 佑果听到反而笑得更开心:“我可是狐妖,廉耻是什么?” 论起嘴皮子十个无惨都说不过半个佑果,无惨生闷气,对佑果又无可奈何,只好冷笑道:“那些跟在你身后叫你权宫司大人的人知道你真正的性格吗?” 佑果更坦然地眨眼,亲昵地靠在无惨身上说:“除了我父母之外,只有你一个人。” 纵然明白佑果恶劣狡猾的性格,但无惨还是被这句话融化了,甚至生出许多心甘情愿。 “你真是……”无惨轻吐了口气。 无可奈何的爱意从相贴的唇瓣中倾泻而出。 * 双唇分离,无惨佑果的视线几乎拉出丝线,佑果舔舔有些肿胀的唇瓣,在无惨又想凑过来时伸手挡住了。 “肿了。”佑果说:“消肿之后再亲。” 无惨很失望,佑果哼笑着:“好了,风景不好看吗?” 他和无惨说:“没爬过树吧?第一次体验,怎么样?” 天色将晚,日暮西垂,佑果带无惨坐着的树枝能眺望到落日的余晖,此时红霞染透天际,美得气势浩荡。 佑果看的是晚霞,却不知道无惨看得是仿佛变得渺小的庭院,这种新奇的视角让他生出了一些感悟,于是轻声道:“站在高处 的风景确实不一样。” 不仅可以将大半的产屋敷都收入眼底,无惨甚至还能看到许多匆忙庸碌的下人,这种居高临下将人尽收眼底的感觉确实不一样。他油然而生一种**,如果他站的更高些,是不是能看得更远在他身下匍匐畏惧的人会更多? 这种念头在无惨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消失,被他藏在心底,无惨又顺着佑果看向天际的晚霞,倒映着红霞的眼中被染上绯红,闪烁着深不见底的**。 **同样被无惨隐藏的很好,他下意识觉得佑果应该不喜欢他脑中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所以在佑果面前装出一副沉稳的模样。 * 再下人找来之前无惨被佑果带回了地面,站稳后无惨还对刚才看到的风景生出些许不舍,只是目光触到佑果落在地上的那只光洁的脚后就被抛在脑后了。 木屐还被无惨拿在手里,佑果坐在缘侧朝无惨伸手:“我的鞋。” 无惨没给佑果,弯腰捏住佑果伶仃的脚腕,亲自将那只掉在他身边的木屐给佑果穿好。 素白的脚和漆色的木屐配在一起夺人视线,无惨想,佑果身上还真是每一处都完美无缺,而他,恰恰得到了这每一处都完美无缺的人。 这种胜利感让无惨自得起 来,圈在佑果脚腕上的手没有松开,无意识地暧昧地抚摸着。 佑果眯起眼,他从无惨手中抽走自己的脚,在无惨失神时抬手一推让无惨倒下后顺势分腿跪坐在无惨大腿上,双臂撑在无惨脸侧,佑果垂眼看着表情浮着一丝羞涩的无惨,手指拉了拉他的衣领。 “虽然我是无所谓了。”佑果轻笑着说:“不过无惨,你确定你再做一次明天还起得来吗?” 被撩拨起的**因为这盆冷水浇灭了,无惨脸黑了下来,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身体是无法承受过多的纵欲。 在想不到的地方,无惨对拥有健康身体的理由又多了不可言说的一项。 * 晚饭是被佣人从厨房里端来的,今天的无惨似乎胃口很好,饭食还多要了一份,佣人放下卓袱台后低眉顺眼的退下,并不知道畏惧的少爷房中又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佑果本是想走的,不过无惨又拉住了他:“陪我。” 佑果觉察出这看似命令的话语中的依赖,竟也没有拒绝,于是顺理成章地留在了无惨的房中,等到夜深人静,又十分顺理成章地和无惨同被而眠。 无惨的身体并不温暖,但是佑果体温却炽热,和佑果挨在一起无惨就像找到缺失的另一半一般感到分外圆满,他睡不着,视线在佑果脸上流连。 滚烫的视线佑果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他只好睁开眼说:“你不睡啦?” 无惨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我本身就睡的晚。” 其实另一个原因是有佑果,无惨怎么可能安心睡着。 佑果也只好陪他,手被无惨握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 真是受不了。 佑果闭眼忍了又忍,然后气冲冲地睁眼瞪无惨:“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 无惨微愣,然后说:“佑果?” 佑果说:“你说的也没错,不过前提是我可是有半个狐狸血统的半妖!” 无惨不明所以地看他。 佑果往无惨身边又蹭蹭,很理直气壮地说:“你搞得我想做坏事!” 无惨一下就明白佑果所说的“坏事”是什么事了,他红着脸咳嗽几声,触电似的松开握着佑果的手,佑果总算不再被他一直盯着,于是背过身打算眼不见为净。 无惨不喜欢这样,强硬地将佑果扳过身面对他,“就这样睡。” 佑果:“……”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太惯着他了。 佑果不乐意都写在脸上,他威胁无惨:“我这是为你好。” 无惨依然很坚持,佑果生气的模样让他的脸更加活色生香,无惨看得口舌生津,又恼恨起自己不争气的身体了。 “其实,只是一次……”无惨忽然说。 “不行。”佑果拒绝的果断,“你还是好好睡觉吧。” 被拒绝的无惨眉头紧锁,看着佑果背过去的身体骤然生出无穷的慌张出来。 无惨是个胆小鬼,不仅多虑还多疑,他不受控制地想,佑果是否会觉得他没用? 什么都没有的人独占珍宝后的快乐消退,珍宝可能会被人夺走的惶恐就足够让他遑遑不可终日。 所以绝对不行。 无惨闭上眼,冷静地想着,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绝无独占珍宝的可能。 冷静下来的无惨注视着佑果白嫩的耳垂,他伸手摸了上去,无比虔诚而渴望的吻上了佑果的脸颊,佑果半梦半醒以为是出了幻觉,直到无惨的吻像是要把他吞下去一样佑果才彻底清醒。 “无惨!”佑果拉着无惨说:“我说了不行。” 无惨停下来,他细细地喘着气,“我知道。” 佑果:“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无惨吻过佑果的脖 颈,在那片无暇的肌肤上留下一串暧昧的红痕,摸进单衣的手无比熟练地探去,无惨喉结滚动,轻喘着说:“不是满足我,是为了满足你。” 佑果捂着自己的嘴,他看着天花板眼神涣散,几乎要醉过去。 * 单方面的满足是有效的,无惨醒来的比佑果快,他微微低头看着佑果熟睡的脸,那颗本来浸泡在毒液中的心脏在此时似乎也变得柔情似水了,轻轻拨开一缕乱掉的发丝,无惨想要收回手时却停下来,然后迟疑地放到鼻尖嗅了嗅。 是一股淡淡的薰香味,无惨更觉得口中干渴,在佑果脸畔落下无声的一吻。 无惨动作很轻的起身披上自己的和服,佣人听到声音走到门边正要开口,却见以往紧闭的障子门微微拉开一道缝,无惨半张脸出现在其中冷漠地看着他:“不许出声。” 佣人害怕无惨自然不敢询问为什么,跪着低低地垂下头。 “也不许进我的房间整理,今天谁也不许进,明白吗?”无惨冰冷道。 佣人诚惶诚恐地点头。 无惨穿戴好衣服便出了房间,径直往医生那里去了。 医生起的很早,无惨来时他正在磨药,药碾将晒干的草药碾得粉碎,听到脚步声回头的医生看到无惨并不惊讶,年轻的脸浮出一点微笑,温和道:“无惨少爷,你怎么来了?” 无惨自然地落座,医生房间里充斥着药草的苦涩味,无惨不喜欢却已经习惯,想着还在睡中的佑果原本因为药味而不愉快的情绪又平缓下来。 “看看你的进度。”无惨说:“现在怎么样?” 医生坦然一笑:“大部分需要的草药都在,不过有几味比较珍贵,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 “安排的下人会快马加鞭地去找。”无惨面无表情:“那个方子,你有多少把握?” 无惨以为最低可能也是三四层,但是医生却说:“实话说,只有一成。” 无惨瞳孔紧缩,震怒道:“一成?” 要不是看医生胸有成竹的模样,无惨还以为医生耍着他玩。 然而医生却淡然地点点头,对无惨说:“虽然只有一成,不过和以前毫无希望比,还是好很多不是吗?” 无惨冷笑,医生并不害怕,游刃有余道:“其实从刚刚开始,我就想问无惨少爷你一件事。” 无惨冷眼看他,没有作声。 医生便继续说了下去:“作为医生,我的鼻子为了分辨草药一直是很灵的,所以自然也能分辨出许多味道。” 无惨冷漠道:“哦?” 医生笑着说:“靠气味分辨人的方法在我这里也是可以的,所以我想问,您身上为什么会有稻荷神社权宫司大人的气味?” 无惨冰冷的眼神此时已经可以冻死人了,他看着含笑不语的医生道:“你要是想死就说出来。” 医生却摇摇头,诚恳地说:“我是医生,除了救人,从不找死。” 无惨笑了,“是吗?但是我看你活得大约是不耐烦了。” 医生摆摆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嘛,我不会说出去,无惨少爷你也放心。” 无惨对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医生放不下心,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不起来这个医生了,因为他确实很讨厌。 “您可不能杀我。”医生又说:“我手上的药方确实能救你,当然,成为一个健康人的几率只有一成。” 无惨漠然地看他,“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别!”医生连忙又说:“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成为健康人的几率是一成,但是除人之外,就是九成了。” 无惨怎么可能听不懂医生话中的意思,惊怒之后就是急切:“你想说什么?” 医生老神在在说:“您应当很喜欢那位权宫司大人吧?只可惜他是天狐之子,人类要怎么和天狐之子永生相守呢?” 无惨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并不想在医生嘴里再听一遍,医生却好像早已猜透他的心思,继续道:“但是我可以让您摆脱这幅孱弱的人类身体。” 医生的话好像恶魔在无惨耳边低语,“您也是这么想的吧?我只看您第一眼就明白了。” “所以,要试试吗?” 无惨克制地看医生,他还有怀疑:“你为什么不试?” 医生又笑了,“我不是说了吗?” “我只救人,从不找‘死’。”:,,. 155 黄粱一梦 无惨将佑果的发丝拨到耳后。 房间里的光线因为门窗都紧闭着所以很是昏暗,无惨借着从窗户的缝隙中透露出的一点微光,垂下头仔细看着熟睡中的佑果的脸。 佑果睡的很是安然,或许是因为昨晚有些辛苦。 无惨原本只是想看看佑果,只是看着看着却不免想歪到昨晚的“好事”上,即使昨晚冲动上头让无惨做出了以往他绝不会做的大胆的事情,但是现在想起来,无惨的脸颊又突然涨红许多。 松开缠绕着佑果一缕发丝的手,无惨抵在唇边无声地笑了一下。 佑果说:“你笑什么呢?” 无惨的笑容顿时收敛,有些尴尬地咳嗽起来。 坐直身体先伸了个懒腰,佑果身上的单衣还敞开着,坦坦荡荡地露出自己白皙的胸膛,然后抬手随意拢了拢自己有些长的头发。 因为无惨这个罪魁祸首昨晚解开了单衣上的腰带,松垮的衣服没有办法好好地待在佑果身上,随着佑果抬起手臂的动作自然滑下来后露出半截光洁的肩膀。 而昏暗的光线更为佑果增添几分朦胧之美,无惨原本想非礼勿视地偏过头,目光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 佑果坏的冒泡,他故意凑到无惨身边软了声音:“好看吗?你昨晚……” “穿好衣服。”没等佑果说完无惨忽然拉紧佑果的衣领,像是不敢再看,动作生涩地为佑果系起了衣服上的绳结。 从没有伺候过任何人的无惨少爷动作笨拙,不过昨晚的体验让佑果觉得很是满足,所以对无惨这样宛如新婚一样羞涩的作派并没有因此取笑,他歪着头看了看无惨,半妖能在昏暗处视物的优越视力可以让他清楚地看到无惨发红的耳朵。 啊,害羞了。 佑果忍不住想,明明是他自己主动的,怎么最害羞的好像是无惨? 可是这样反而更让人觉得可爱了,佑果没取笑无惨,却没忍住自己开玩笑的恶趣味,在无惨帮他系好绳结时双手一圈拢住了无惨的肩膀。 “你好像很慌张的样子。”佑果说:“明明昨晚是你拉着我不放的。” 虽然并没有深入交流,但是只是指尖的取乐也足够让佑果身心愉悦,到了后面他几乎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喘息了。 无惨的绳结终于系好,虽然模样让人不忍直视,不过到底是系好了,佑果的话也恰好说完,没了刚才蛊惑人心的“美色”诱惑,无惨现在也勉强能够让自己心如止水了。 “确实。”无惨没有否认,他微微抬眼,两人现在几乎亲密无间,微微凑近一点就能碰到对方柔软的唇瓣,无惨呼吸着佑果身上特有的香气,一时间又口干舌燥起来。 他吞了吞口水,然后说:“不过你也很喜欢,不是吗?” 佑果确实很喜欢,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被疼爱的感觉让人留恋,佑果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融化成一滩水,或者变成了被无惨随意在手心里把玩的一个玩具,尤其是现在无惨替他系好绳结后又下意识抚摸了几把佑果的脊背,让佑果舒服到魂飞天外的同时一时间无法抑制犬科动物的本能露出了自己的尾巴和毛茸茸的狐耳。 佑果毫无所觉,还是系统提醒:“你尾巴又露出来了。” “啊?”佑果的魂灵好像在此时才恢复原位,发现自己的尾巴正不受控制地在无惨面前摇来摇去。 无惨也同样看到佑果身上突然冒出来的东西,这已不是第一次见,所以无惨还算镇定,甚至还饶有兴趣地上手摸过去,在佑果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捏到了摇来摇去的狐狸尾巴根。 “你很开心吗?”无惨有些沉思道:“我记得家中以前养过的家犬,见到人时也会这样开心地甩着尾巴。” 不过还是不太 一样的吧?无惨又想,佑果是狐狸来着。 沉思的无惨无意识地捏捏狐狸的尾巴根。 尾巴的根部布满神经,被人摸一把已经足够刺激,更不用说无惨像是看到新奇玩意儿一般在手里玩儿着,佑果受不了这刺激忍不住叫了一声,推倒无惨擒住他的双手有些恶狠狠道:“都说了,尾巴不能摸。” 无惨被佑果剧烈的反应弄得一愣,接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佑果因为敏感而布满红晕的脸,“我知道了。” 还不等佑果松口气,无惨又说:“不过,其实你很喜欢吧。” 被佑果这一推倒,无惨整理好的头发有些散乱起来,柔顺卷曲的发丝垂落在无惨的脸侧,他安静地看着佑果的双眸,视线好似深渊。 此时的无惨和昨晚殷切地凑近佑果给予他至高无上的快乐的无惨相比,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无惨被佑果推倒的身影有些响,有佣人听到声音担忧地走过来,却记着无惨命令的话不敢随意开门,只好站在门口喊:“无惨少爷?您怎么样了?” “无事。”房间里的无惨回答。 佣 人半信半疑,不过对无惨的畏惧占据上风,所以听到回答后很快离开了。 说不上危机的危机解除,佑果从无惨身上下来坐正,无惨还是望着佑果那不同于人类的特征,之前佑果一直保持着人类的模样,所以无惨对佑果并不是人类的意识并不强烈,直到现在那对毛茸茸的狐耳和尾巴再次出现,佑果并非人类的事实再一次宣告他和无惨之间本质的不同。 大概是因为无惨视线太过炽烈,佑果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狐耳,“你总盯着我的耳朵看做什么?” 无惨沉默了一下,移开视线:“没什么。” 佑果感觉出无惨语气不太对劲,他眯了眯眼,有些不开心地说:“你该不会是不喜欢吧?” 太过分了!居然有人不喜欢兽耳!无惨果然是个变态! 佑果愤愤不平,如果无惨真说出不喜欢,他就把无惨丢温泉里让他多洗洗自己的脑袋!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无惨有些错愕,佑果的眼睛已经眯起来了,充满危险的气息。 鬼使神差的,无惨居然脱口而出:“除了我,还有谁见过你的耳朵?” 直到说完无惨才惊觉自己问了什么,他自己也哑然,心中慌乱起来。 因为他发觉比起在意佑果和他之间的不同,他更介意的居然是自己对佑果而言是不是特殊的那个。 所幸佑果的回答让无惨很满意,佑果似乎被无惨这个问题逗笑了,捧腹大笑,然后擦掉笑出的眼泪亲昵地在无惨嘴角吻了吻。 “当然只有你一个了。”佑果语气轻佻:“除了我父母,只有你一个哦。” 不得不说这样的回答让无惨雀跃了一下,不过他很克制地点点头,使自己不要在佑果面前表现的那样快乐,好像喜怒哀乐都掌握在佑果手中的快乐。 佑果笑完便开始穿衣了,不过屋中昏暗,佑果自发走到窗边打开窗,阳光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闯进来洒满整间屋子,佑果又开始穿衣,白色的狩衣被随意丢在角落里躺了一夜还有些皱皱巴巴,不过佑果只是打个响指就恢复最初平整的模样,穿好衣服后的佑果少了初醒时的流淌在血脉中的媚意,又恢复了作为权宫司时高高在上不进凡尘的模样了。 无惨因为佑果这判若两人的模样有些失语,直到佑果走近问他:“我醒来之前你还出去了一趟?” “去哪里了?” 从刚才佑果就发现了,他还穿着睡觉时的单衣,无惨却已经穿上了外出的衣服。 佑果只是随口一问,无惨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平静答道:“是,我去看了看医生。” 和医生的交谈 并不愉快,虽然医生蛊惑地说着让他可以和佑果一起长生的话,但是无惨并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不知真假的言论就接受医生蛊惑的傻子。 这件事还需要他仔细想想。 佑果并不知道无惨心里在想什么,他记得产屋敷空良为无惨找来的医生,于是笑着说:“也好,他能治好你的话就太好了。”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无惨眼中却沉郁下来,他自嘲地想着,哪有那么简单。 “我要走了。”佑果和无惨说,将披散的长发随意用檀纸束起来。 “为什么?”无惨脱口而出,他只觉得和佑果待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他想要将这时间拉到无限长。 “因为神社很忙啊。”佑果直白地说,“而且晚上还能在你房间里躲着,白天就不可以了。” 总不能一直待在无惨的房间里不出去吧?时间久了总会引起怀疑。 无惨走到佑果身边却下意识回答:“为什么不行?” 将佑果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自己能够见他,只是想象就让无惨满足到浑身颤栗。 佑果看着无惨眨眨眼,然后笑起来,笑容拨开萦绕在无惨心上的乌云,他坏笑着说:“舍不得我?” 无惨手抵在唇边不说话。 “不坦率的话就不可爱了。”佑果说,“无惨你说实话。” 面对佑果,百炼钢也要化成绕指柔,无惨沉声道:“嗯。” 一个嗯已经费劲无惨千辛万苦了,佑果满意极了,捧着无惨的脸又亲一口,笑眯眯地说:“那喜欢我的狐耳和尾巴吗?” 无惨一愣,不知道佑果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些,不过还是答道:“嗯。” 佑果便笑得更愉悦,凑到无惨耳边悄声说:“那今晚要试一下吗?” 坏狐狸丢下这句话就跑了,只有无惨一个人站在原地呆滞良久,脸庞涨红。 无惨不可置信地想,他居然因为佑果那句话兴奋了。 过了许久无惨才捏了捏眉心。 “果然是……”声音没于唇齿:“狐狸精。”:,,. 156 黄粱一梦 佑果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稻荷神社。 身为宫司的父亲已早早地来到神社中了,佑果来神社的路上避开了人群,还带着满身的香气,进殿时身上的香气和殿中燃烧的檀香交织在一起,宫司的鼻子虽不像佑果那样灵敏,但是却闻得到佑果身上的淡香味。 这香味他也熟悉,不过是从自己的妻子,也就是佑果的母亲身上嗅到的。 也就是说,这是在天狐情动之后才会产生的香味。 闻到这种香味的宫司微微一愣,接着面色严肃起来。 “你昨晚没有回家。”宫司心里有些猜测,问:“去哪里了?” 佑果和宫司虽是父子,不过也能说几句玩笑话,他懒懒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和宫司说:“唔,到外面住了。” 宫司知晓佑果同他的母亲一样是个极为狡猾的狐狸,佑果不想说他暂住的地方在哪里,宫司自然也无从得知。但是只是闻到佑果身上的香气便知道自己这儿子昨晚出去没干什么好事,他不担心佑果吃亏,反而开始担忧起被佑果看上的女孩。 无媒无聘,出什么意外就糟糕了。 作为直男的宫司从没想过对方是男孩的可能性,所以提醒道:“既然已经这样了,还不快点和那位姑娘家商量好婚期?” 佑果一听就笑起来,宫司还有些不明所以:“笑什么?这可是大事,如果那个姑娘万一怀孕……” 然而佑果却说:“不可能的,不会怀孕的。” 宫司便十分不开心了,“你怎么知道?” 佑果不好和宫司讲明他的情人不是女性而是个彻头彻尾的男性,男性又如何怀孕呢? 当然,佑果有些游神地想:如果无惨有那个功能的话……他也不介意就是了。 “反正父亲你不用担心。”佑果淡定地说:“不会给你搞出孙子的。” 这话说的过于肯定,宫司迟疑地将视线移到佑果下面,有些惊慌道:“佑果,你该不会……?” 宫司痛心疾首起来,懊恼的想着该不会自己和妻子太过恩爱有些忽视孩子导致儿子在某方面不行?然后这种离谱的猜测就被佑果否决了。 “别瞎想。”佑果说:“我保证你的猜测都不对。” 宫司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今晚上他的儿子又去见了情人,还露着狐耳和尾巴,如果知道恐怕还要感叹一句:年轻人玩儿的真花。 * 无惨这些天又见了医生,医生照例给无惨把了脉,“你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 这并非谎话,虽然此时无惨状况看着还算好,实际上经年累月的病灶已经深入肺腑,佑果灵力的安抚只是一时,却并不能彻底治疗无惨身上的问题。 其实不用医生说无惨也能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无可奈何地走向溃败,越来越频繁的心悸、总是感到疲惫的身体、还有日渐冰冷的手脚以及喉咙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都在提醒无惨他的时间或许就要到了。 可越是这样,无惨越发不想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到人前,反而越要表现出自己似乎无碍的模样。 因为他太害怕被抛弃了,产屋敷家主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虽然面对无惨时总是虚伪地说着:“虽然我对你不抱什么期望,但是作为你的父亲我还是会找人治好你。” 可是背地里无惨也听到产屋敷家主对他那懦弱的母亲说:“与其像寄生虫一样在这个家毫无希望的活着,他要是早一些夭折或许会更好。” 太可笑了,只是想想无惨都要笑出声音,可他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和医生说:“你以为请你来是做什么?” 冷漠又凶厉的话并没有让医生脸上的微笑变淡,他仍是如沐春风的笑着,但是这样的 笑容看多了总是会让人觉得虚假,而无惨也看透了医生笑容下的伪善。 无惨厌恶医生,可是在某些方面,他和医生也是相似的。 “请我来是为了治你。”医生答道:“实话说,除了那个药方,我不觉得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治疗你的身体,所以我的建议还是试试那个药方,你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好。” 无惨哦了一声,他对医生口中的代价很感兴趣:“什么代价?” 这就是医生的知识盲区了,让一个注定会死的人永生不死这样逆天的行为必定会有与之相应的代价,而这代价究竟是什么就连医生也不能确定。 “也许是家破人亡?”医生耸耸肩,“谁知道呢?” 虽然代价听起来如此苛刻,但是在永生不死的诱惑面前好像都显得不值一提了。 “也有可能不需要代价。”医生说:“因为永生不死听起来也是一种诅咒呢。” 无惨却想,如果这是诅咒,那他也真想体验一番。 “我不信你。”无惨对医生道:“你那个药方,我也不相信。” 医生便露出失落难过的神色:“这是我多年的心血,你不相信也太可惜了。” 无惨冷笑道:“我不信你的药没有给其他人试过。” 按照医生这幅狂热的模样,无惨不觉得他拿着这个药方就是为了遇到他才使用,所以在遇到他之前,医生一定也给其他与他相似的病人使用过,但是结果看来应当不尽人意,要不然医生也不会如此渴望让他喝下那个药方。 而 无惨猜的不错,医生讶然地看他,然后又点点头。 “确实,喝下这个药方的人还有其他人。”医生回想了一下,“我想想,在来产屋敷之前,应该有两三个。” 医生对无惨说了那些人的情况,虽然病情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是大致也是相似的,医生越说越觉得遗憾,叹息道:“第一个太过年幼,承受不住药性,还是没有了。” “第二个虽然坚持久了一些,不过依然在治疗过程中忍受不住那种痛苦,选择自尽了。” “至于第三个……或许是求生意志不够吧,明明只差一步还是功亏一篑。” 医生谈论这三人时口吻很是遗憾,好像是在遗憾生命的逝去,可是无惨却听得出来医生在想什么。 他只是遗憾自己的治疗失败了,没有得到满意结果的医生想知道自己的药方能够创造出怎样的奇迹,所以他找到了产屋敷,也找到了产屋敷中需要他的无惨。 只可惜无惨不信他,也不信他手里的药方。 但是医生一点也不着急,因为无惨的**太多又太强烈,这样的人是很恐怖的,因为没人知道贪婪的人会为了满足他的**做出些什么。 “好吧,既然你不相信那就没办法了。”医生叹了口气,“不过,我实在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 无惨没有回答,医生的疑问同样也是无惨的疑问,如果换做以前——并不需要多久的以前,在遇到佑果之前,只要是能够救他的方法,无惨不管什么都愿意尝试,在他眼中自己的生命当然是最最重要的东西。 同佑果在一起后,无惨最最重要的东西又多了一样,当然,这不代表他的生命不再重要,正是因为佑果的存在,他反而更珍惜自己的命,所以当初没有顾忌的无惨没有了,为了这短暂的生命,无惨只有更加小心才行。 医生的话确实充满蛊惑力,无惨当然心动,但是现在对一个不知能否成功的结果,无惨却裹足不前了。 “你可以继续试药。”无惨忽然说,“但是不是在我身上。” 医生愣住了,“什么?” 无惨依然放不下医生所说的可能性,他缓缓地推倒手中的茶杯,茶水流满了桌面,然 后滴落在无惨的衣服上染出一片湿痕。 远远站着等候无惨的佣人看见反应很快地赶来收拾,在他们整理桌面的时候,无惨的视线便在那些佣人中移动,直到他们整理完后又退下,无惨才开口:“产屋敷不缺钱,也不缺想要赚钱的佣人。” 医生眼睛缓缓亮起来,他已经明白无惨是什么意思了。 “选人试药。”无惨说完了接下去的话,他的表情和口吻是一致的冷漠,并不在意那些人试药之后或许会出现的结果:“总有人会为了钱愿意当试药人。” “不管试多久都可以,我要的结果是十成十。” 无惨无视医生转身离开,空中只余医生的大笑。 “无惨,你果然也是个疯子。” * 虽然和佑果在夜晚见面时的记忆大多都是快活的,但是无惨也不能天天都能见到佑果,毕竟身为稻荷神社的权宫司佑果也是真的很忙。 即使只有两三天没见面,无惨也已经按捺不住去了一趟佑果的宅邸。 然而无惨忘了这宅邸里已不再只有佑果,佑果为了解决平安京外作乱的妖魔出了一趟远门,于是结果就是无惨看着坐在茶桌对面和他一起品茶的宫司手脚都有些僵硬。 “我从佑果那里听说过你。”宫司和无惨说:“你是产屋敷家主的幼子,无惨对吧?” 无惨绷着脸,对宫司生硬的点点头。 宫司安抚道:“不用对我这么紧张,我又不会欺负你。” 无惨并没有依言放松,他只是看着一脸和善的宫司想,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和佑果的关系。 不过寒暄两句后,无惨也确实慢慢放松了一些,和宫司交谈没有两句,放下茶杯的宫司忽然说:“你知道佑果的情人是谁吗?” 无惨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宫司没有察觉,还在自顾自说着:“这孩子最近晚上经常出门,然后带着一身香味回来,我知道他或许是在外有了情人,这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无惨背后已经开始冒冷汗。 宫司继续说:“不过,他喜欢的人应该是一个人类,不然不会瞒着我们。” 无惨还在冒冷汗,不过同样又有了一些疑惑:“人类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宫司放下杯子说:“但是我和佑果的母亲,其实并不赞同他和人类交往。” 无惨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为什么?” 答案其实早已简单明了,人类短暂的寿命对身为长生种的天狐来说是短暂的美梦,梦醒之后就是剧毒,而身为佑果父亲的宫司自然不想让佑果陷入以后可能会失去爱人的悲伤之中。 “但他真的喜欢,我们也不会阻止。”宫司又问:“或许你知道一点信息?” 无惨没有和宫司说那个人就是自己,他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朝宫司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那笑容在他因为病弱而有些憔悴的脸上显得意气风发起来。 “不用担心。”无惨说:“也许对方和佑果一样。”:,,. 157 黄粱一梦 佑果斩杀完平安京外作乱的妖魔后就回了家,他着急要换一身衣物,因为斩杀妖魔时飞溅的血液染红了他半边身体,狐狸的洁癖就在此时发作了,佑果根本无法忍耐自己身上带着一身血污。 匆匆推门而入,佑果正要同宫司讲话,抬头却看到正和宫司面对面坐着喝茶的无惨,他一时愣在原地,搞不清楚这场面为什么出现。 还是无惨先开口:“我来找你,不过你不在,就和宫司大人坐下聊了聊。” 佑果见宫司神色如常就知道无惨大概什么也没说,于是很快调整了表情抬手擦擦脸上的血,朝无惨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你来了啊。” 无惨沉默地凝视着佑果,也将佑果脸上那些沾染到的血污看得一清二楚,或许是因为刚刚杀死了某个妖魔的原因,佑果身上带着一股极浅的煞气,刚才抬手擦脸时佑果手指依然纤细漂亮如玉石般温润,不过尖尖的指甲足以见得这双漂亮的手绝不是供人把玩的玉石,而是一双轻易夺人性命的利器。 虽然无缘得见佑果杀死妖魔时的样子,不过无惨猜想那应该是很美的,就如此时的佑果一样,即使半身血污,振袖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血,但野性未退的模样依然美得让人丢了魂。 他近乎贪婪地瞧着佑果此时血腥的模样,像是要将这一幕刻在脑子里似的,他看的时间太久,久到宫司也觉得奇怪,不过宫司想的是无惨在害怕,于是出声安慰道:“无惨,你别害怕。” 说完,宫司又对佑果说:“你这样子见客人太不礼貌了,佑果,快去洗漱。” 佑果是知道无惨大概在想什么的,他避着宫司朝无惨眨了下眼睛就去洗漱了。 佑果不在,无惨的心却不像刚才那样安然,和宫司坐在一起时满脑子都非常不礼貌地想着佑果,但是要离开,无惨又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借口。 幸好在无惨开口前有佣人来找宫司说有紧急文件需要处理,宫司便笑眯眯地和无惨说了再见,茶室里便只留下无惨一个人。 无惨没在座位上呆很久,他起身径直朝佑果的方位去了,宅邸中的佣人还记得他,所以一路畅通无阻,无惨去了佑果温泉浴池边,佑果正将崭新的白色浴衣穿在身上。 另一件血呼呼的衣服被扔在角落里,无惨刚想弯腰捡起,被眼疾手快的佑果抓住了。 “别动。”佑果严肃了表情,“这衣服你不能碰,要交给巫女处理。” 无惨神色微愣,佑果解释道:“这上面沾着妖魔的血,你碰到了容易做噩梦。” 其实佑果说的已经是保守了,像无惨这样虚弱的身体,一点点妖魔的污秽就足够让他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那件血衣被佑果交给巫女处理后佑果便拉着无惨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已经点好了油灯,橙黄色的光安静地照亮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佑果托腮朝无惨眯眼笑,现在的佑果已完全看不出他刚回来时的那种邪性了,干净漂亮的就像世家中的小公子。 “你怎么来了?”佑果问:“难不成是想我了?” 无惨自然是不像佑果那样可以随意说出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的,他微微红了脸,有些生硬地说:“只是恰好有时间来看看你而已。” 口是心非的样子看了就可爱,佑果装作遗憾的模样拖长调子叹息:“是吗?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想你,看来你也没那么喜欢我。” 说完,佑果偏过头有些冷淡地说:“那现在已经看过了,无惨,你该走了。” 无惨便有些慌乱起来。 他知道佑果坏心思多,或许这次也是逗他取乐,可即使知道,在看到佑果失去笑意侧身避开自己时露出的冷淡表情时,无惨还是下意识觉得慌张。 现在的他还太年轻,还没有在人世间经历近千年的历练浮沉,好像要失去什么的危机感让那慌乱明显地出现在无惨脸上,伸手拉住佑果的手腕,无惨轻咳几声又说:“是有些想。” 佑果的眼睛又弯了弯,在无惨看不见的角度又迅速扯平嘴角,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什么?你说什么?” 无惨:“……” “你听到了吧?”无惨说。 “啧。”佑果表情遗憾的很明显,要知道让无惨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啊。 两个人又恢复了正常的气氛,佑果便自然地问起无惨最近的状况了。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佑果摸了摸无惨的侧脸和尖尖的下巴,“不过,看起来又瘦了。” “嗯。”无惨点头,“多喝了一些药,还算有些效果。” 医生所说的真正治疗他的药方还在试药阶段,不过目前看来一切进展良好,无惨自是意气风发,不过他的身体还是很差,最近都是靠医生开出的另一些温养身体的药方度日。 喝的药多了,吃的饭就少了一些,所以无惨看上去便又瘦了一 点,不过这种清减下去的肉并不明显,至少在产屋敷没有人看得出来,只有无惨在换衣服时才会看着又些松垮的腰带想,啊,他好像又瘦了。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人了,无惨缓缓闭上眼,颊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带着疼惜的意味,直到手指离开,无惨才睁开眼,心中怅然若失。 佑果又问:“那个医生的药方有效吗?” 无惨没有立刻回答,他想到那些试药的佣人。 医生的药方药性强烈,想要发挥出药的最大的作用那些自愿前来的佣人显然要受到不小的折磨,无惨看着那些喝下药后在地上痛苦嘶吼翻滚的佣人眼神毫无波动,只有飞速愈合的伤口和瞬间长好的断臂才会让无惨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医生没有骗他,那些药的效果果然很好,只是要处理那些被折磨的有些半疯癫的佣人时会比较棘手。 这种肮脏有血腥的东西无惨当然不会对佑果说,在佑果眼里,无惨要他自己还是最开始的无惨。 所以无惨只挑了好听的说出来,“还在完善,不过应该快了。” 虽然无惨听起来很自信,不过佑果却对此抱有怀疑,他太清楚无惨的身体情况,无惨现在的身体状况就像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桶,不管灌多少水那些水都会顺着窟窿眼流出去,如果不是有佑果灵力的温养勉强让无惨破洞似的身体让水流失的速度减缓一点以外,佑果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救无惨。 不过看无惨愉悦的模样,佑果也不会浇冷水,“有用的话就太好了。” 无惨轻轻笑了一下,又握住佑果的指尖吻了吻,抬眼看着佑果,滚动喉结沙哑着声音,眼中兴奋闪烁:“如果我说,我想永远让你留在我身边呢?” 等到医生的药成功无惨一定会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佑果,只不过那些背后的污秽就没有必要提起了。 佑果之需要为他开心就够了。 佑果想了想,严肃地表示:“有点难。” 佑果还给无惨解释起来,比如说他作为权宫司还要肩负起庇佑稻荷神信徒的责任,比如说他和无惨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待在一起,还比如…… 说到半中间无惨黑着脸堵住了佑果的嘴,他总是拿佑果没办法,咬着牙脑海里闪过很多种惩罚佑果的方式,可是最后还是一个也没有做。 无惨吁了口气,心想,佑果在破坏气氛这方面一直有一手。 无惨今晚没有回产屋敷,留在佑果这里过夜了,吹灭油灯没多久无惨那里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佑果却没睡着,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不过还是清楚地感觉到无惨兴奋的情绪。 是他口中的药即将成功的原因吗?佑果思考,无惨这么兴奋也情有可原。 “不用担心。”系统感觉到佑果心绪波动:“按照无惨的命运,这个药不成功之前他是绝不会死的,他还能活很久。” 佑果好奇起来,“有多久?” 系统说:“距离他真正死亡,大概还有上千年。” 佑果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知道无惨得偿所愿,但是佑果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地想:“我该不会也要在这里待上千年吧?” 系统否认了,“这你可以放心。” 佑果便放下心来,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看向无惨,在闭眼前轻轻道了一句:“晚安。” * 这次去产屋敷,佑果没有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地翻墙了,他这次是作为客人正大光明的从产屋敷的大门进入,见了产屋敷的家主和夫人之后,佑果和无惨坐在房间外的缘侧说话。 有佣人安静地为他们端上茶具,佑果随意地看了眼那佣人,发觉有些眼生。 佑果问了出来:“你换下人了?” 无惨垂下眼睫,平静道:“是,之前的人笨手笨脚,我就换了。” 佑果很是怀疑,那些下人虽然害怕无惨到和他对视一眼就要吓得魂飞魄散,不过在产屋敷做工这么久,就算笨手笨脚也不应该到现在才换。 佑果狐疑地说:“是吗?” 无惨肯定的点点头。 佑果没有再问下去,被换洗过的下人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佑果主要是想看看无惨的情况和医生的进度。 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关心无惨了。 “我想去你的医生那里看看。”佑果说:“缺什么东西我可以补上。” 无惨第一反应当然想拒绝,可是话出口前被他憋了回去。 “可以。” 反应太剧烈的话也会让人奇怪,无惨斟酌了半晌,貌似不在意地说:“一会儿再去吧。那边有些乱,我让下人先去收拾一下。”:,,. 158 黄粱一梦 医生的院子被产屋敷安排在一处偏僻的地方,不过虽然位置偏僻,但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至少这里的环境很安静,很少会有人来打扰。 高大茂盛的树木将过于热烈的阳光稍微遮掩了一些,站在树荫下微风吹过还有几分凉爽。佑果和无惨一起进了医生的院子里,但是身为主人的医生却并不在场,房间里只有铺在桌面上散乱的纸张和堆放在一起的瓶瓶罐罐以及磨到半中间的药碾。 “他现在不在。”无惨视线随意地扫了一圈空荡的房间,和佑果说:“你还要看吗?” 虽然来这里只是一时兴起,不过佑果对医生能够治愈无惨的药方还是相当感兴趣的,所以无惨问他时佑果很快说:“等一下而已,又没什么关系。” 无惨便不说话了,佑果细细地打量着这间不大的房间,虽然屋子里看上去有些凌乱,不过从小细节观察还是能够看出这间屋子的使用者对药草和医学的研究已经达到了一种何等痴狂的程度,庭院中的本该栽种花卉植被的地方也被移植上了正在生长的药草,空气里似乎都有一种特属于草药的苦涩香味。 浅淡的草药香再人类闻起来或许正好适宜,不过对佑果这样鼻子灵敏的狐狸精来说就有一点点“刺鼻”了,佑果捏了捏鼻子,眼前有些晕眩。 他晃神的模样正好被无惨看入眼中,本来还略带心虚不安的无惨立刻伸手拉住佑果的胳膊蹙眉问:“你怎么了?” 鼻端还是药草苦涩的香味,刚才有些眩晕的感觉又消失了,佑果眉头紧锁心中略有些起疑,不过在对上无惨看过来的眼神时还是回道:“没什么,可能是之前祓除邪魔留下的一点后遗症吧。” 无惨眼神中带着一点急切:“真的没事?” 佑果笑起来,“真的没事。” 两个人正说着话,无惨对院中的东西也有些了解,所以和佑果讲起来还算流畅,直到院子里又多了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佑果和无惨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医生正背着草筐挽着衣袖和裤腿从门口走进来,原本干净的衣服上还沾着不知道从哪里沾到的污泥,看起来实在有些不修边幅。 看到佑果和无惨的医生很惊讶,“是你们啊,无惨少爷、佑果权宫司。” 佑果这是第二次见医生,第一次见面时因为太过匆忙所以佑果没留下什么印象,这第二次佑果才真正好好的和这位年轻的医生见了面。 没有很不礼貌地仔细打量医生,佑果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医生身上那些脏污一般浅笑着伸手打了个招呼:“你好。” 医生有些受宠若惊,握着佑果的手时眼睛紧盯着佑果的脸,像是能把佑果的脸盯出一个洞。 “总算见到权宫司大人您了。”医生微笑道:“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无惨少爷也不太让我出门。” “哦?” 佑果看向无惨,无惨黑着脸说:“你见他做什么?” 医生和佑果怎么看似乎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有什么好见的?更何况无惨着急想要让医生研制出完美的药,所以自然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医生十个时辰都待在房间里好好研究新药,医生一些没什么必要的外出申请自然就被他否决了。 这次医生能出去也是因为某些特殊情况,要不然医生大概还在房间里不见天日。 “缺的东西让下人去安排就好了。”无惨说,口吻有些不耐烦:“进度怎么样?” 医生竟然也没有因为无惨这样资本家一样像是要将他敲骨吸髓的姿态而感到生气,对无惨的话平和地回应道:“目前还不错。” 在关于新药的问题上医生态度还是很积极的,不过因为院中第二个人的存在,医生的注意力很明显被佑果吸引走了,所以介绍了几种无惨药 品中较为稀缺的几种草药后,视线一直停留在佑果身上的医生还是没忍住问:“我记得权宫司大人是天狐之子吧。” 这不是什么秘密,佑果点点头道:“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的眼睛很明显的亮起来,看着佑果的眼睛就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仿佛能供他研究解刨的实验体。 不过理智让医生克制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防止后面会带来的灾祸,不过就算这样,医生说出来的话还是略微带了一点点歧义:“我对您很感兴趣!” 还不等佑果思考自己摆出什么表情合适,无惨的脸色已经糟糕到完全不能看了。 他阴测测地盯着医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说什么?” 佑果的视线就这样被无惨吸引了过去,饶有兴致地看无惨和医生两个人说话。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个意思。”医生略有些惊慌地摆摆手,虽然对佑果的兴趣并非那种方面的,但是医生也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口误而给自己造成麻烦,于是认真解释道:“我是对权宫司大人半妖的血脉很感兴趣!” 无惨的表情仍然称不上很愉快,佑果却先一步问:“哦?为什么?” 医生用一种认真又极为痴狂的眼神盯着佑果看,但是那种眼神并不是在看一个美貌 到过分的人,虽然医生的视线里充满欣赏的意味,但是实际更像是在看一个非常合他心意的物品——或者说,是试验品。 佑果虽然笑着,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 他不喜欢医生的眼神。 “您的身体里有一半天狐的血脉吧。”医生大着胆子,“我曾经在书里看过一些记载,天狐的血肉似乎可以解百毒,肉白骨?” 如果真有这样的效果,那可以称之为医学奇迹了。 佑果含笑看着医生,反问道:“那你相信吗?”佑果又看向无惨:“你相信吗?” 无惨自然是摇头。 医生没有说自己信不信,不过却浅笑着回答:“如果真有这种效果,天狐大概早已经被人类捕杀完毕了吧。” 本性中写满了贪婪的人类怎么可能会放过血肉中有奇效的天狐? “是啊。”佑果微笑着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医生又笑了两声,玩笑一般地说道:“如果是真的的话,我还真想研究一下呢。 * 看望医生的进程随着太阳从东边到西边后就结束了,无惨和佑果并肩走着,昏红的夕阳落在两人肩上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佑果冷不丁说:“我不喜欢你的医生。” 无惨只微微一愣,咳嗽了两声说:“你不喜欢以后就不用见了。” 佑果停下脚步,无惨和他隔了一条手臂的距离,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佑果重复道:“我不喜欢你的医生。” “你懂我的意思吗?”佑果说:“他很奇怪。” 无惨心里微微一紧,他下意识以为佑果发现了什么,不过仔细观察佑果的表情后无惨又想着,大概只是单纯讨厌医生这个人吧。 “既然这样,我也少和他见面。”无惨轻声细语,在他眼里医生虽然重要,但是还没有重要到超过佑果的程度。 “你不开心吗?” 无惨从不关心身边人的情绪,所以哄佑果这种事做起来还有一些些生涩。 不过就算生涩,尝起来也是甜的。 “……这倒不必。” 佑果对上无惨那双纯黑色的猫眼就有些心软了,虽然还是对医生有些膈应,但总不能让无惨放弃这唯一的希望吧。 “到底是你的医生,让他好好为你治疗吧。” 结束这一小插曲,两个人又走在一起。下人们自然是不敢偷看佑果和无惨,而这里除了他们 两人也没有别人,无惨时不时垂眼看一眼佑果身侧随着他动作摆动的手。 他们两个,已经很多天没见了。最后还是渴望战胜理智,在两人手指碰到的时候无惨顺坡而上食指微曲勾住了佑果指头。 过分纯情的举动让佑果也觉得无奈,他看了眼身后跟随的低眉顺眼的佣人们随意扯了个借口把人打发走,佑果有些没好气地看无惨:“你能想到的就这些吗?” 无惨皱眉:“还有什么?” 佑果手指便顺着无惨的指缝挤进去和他五指相扣,站在垂柳边的两人被垂下的柳枝遮掩了身影,所以也没人看到角落里挨在一起亲吻的两人。 只有紧贴的影子暴露出主人的暧昧。 唇齿交缠是最能体会到温情的方法,无惨捧着佑果的脸沉醉的闭上了眼,他能感觉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心脏因为这样急促的跳动已经发出不堪负荷的抗议传来一阵阵闷痛,可无惨依然不舍得放手。 他从未体会过幸福的含义,可是在这一刻,无惨因为这个吻幸福的好像要死掉一般。 爱如死般甜蜜。 最后提前中止的是佑果,可气喘吁吁的反而是无惨。 不甘心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无惨喘着气看向气息平稳的佑果,眼中写满“再来一次”的不服。 佑果只是怜悯地顺了顺有些炸毛的无惨,安抚道:“没事,等你身体好了再来一次。” 无惨:…… 明明是上位,但是现在分明没有一点处于上位的快感,无惨气得眼前一黑。 佑果还扶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已经很好了,无惨,情有可原嘛,可以理解。” 无惨:……可以理解个屁! 无惨还想要说些什么,佑果露出为难的表情:“虽然我没有尝试过上面,不过你不介意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无惨:…… 无惨面无表情地抬手捏住了佑果这个时常让他爱恨交织的嘴巴,恶狠狠道:“我介意!” 最后无惨除了从佑果这里得到一个吻之外,还是什么也没得到。:,,. 159 黄粱一梦 虽然夜里大被同眠时情深意切,不过相较于沉迷其中的无惨,佑果这个狐狸精就冷静理智许多了。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稀疏的星光还在天空上闪烁的时候,佑果已经起床穿起衣服准备离开了。 佑果没想吵醒无惨,不过无惨本身觉浅,睡觉时一只手还常常扣着佑果的手腕,所以即使佑果动作放得再轻,无惨还是从睡梦中清醒了。 无惨还有些起床气,坐在床褥中的模样压抑低沉,眼神阴渗渗,要不是佑果清楚他此时好像杀了人的模样只是单纯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低气压,不然看上去还真是有些吓人。 旁人不敢靠近无惨,佑果自然是不怕的,他凑过去像是奖励一般地摸摸无惨的脸,然后在他嘴角亲了一口:“无惨,我要走了。” 无惨如梦初醒一般,先是看向佑果已经穿戴整洁的衣服,然后抓住了佑果的手。 “这么早?”无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口吻。 佑果点点头,面对面和无惨坐着,他看出了无惨糟糕的心情,歪着脑袋笑了一下:“怎么这么不开心?” 无惨沉默了一会儿:“没事,神社里还有事吗?” 佑果便长叹一口气,“神社的事情大部分有我父亲处理,不过有些事他处理不了,就只能由我出面了。” 无惨便问:“是什么事?” 佑果耸耸肩,“阴阳道的事情,一般的巫女和神官是处理不了的。” 佑果并没有细说,不过无惨大概也能猜出来,阴阳道的事情总是脱离不了一些妖魔鬼怪的,普通人类没有那个实力,最好还是少牵扯比较好。 只是无惨还是不开心,不是因为起床气,更不是因为他被佑果发出的小动静从睡梦中叫醒,他只是不开心佑果这样短暂地来,然后又迅速的离开。 被留下的人总是空虚的,得到又失去的感觉如飓风一样席卷无惨本就贫瘠的心灵,他在缘侧看着那些树叶落下时,时常会感到一阵惶恐。 因为和佑果的世界相比,无惨的世界显得那样贫瘠和乏味。 一个出色的政客喜怒不形于色是必备的技能,这种技能只要多加锻炼也不难练成,就比如产屋敷家主,在面对自己朝堂上的政敌时甚至可以笑得像是见了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这样炉火纯青的假面显然没有好好被无惨掌握,所以佑果轻易看出了无惨此时的烦躁。 这种烦躁并不是针对佑果,而是对自己追赶不上的目标而生出的泄气感。 “你这样子,像是新婚夜被丈夫丢下的妻子。”佑果口出惊人。 无惨刚才还惶惶然的心情一下子就被佑果这句戏言打破了,他很不赞成的看着佑果,嘴角耷拉下来:“别胡说。” 佑果眨眨眼,心里想着可是明明就很像啊,嘴巴上敷衍地说:“嗯嗯。” 无惨无法对佑果生出真切的怒火,虽然时常会因为佑果感到一阵阵无奈,可是仔细想来无惨也是乐意的。 佑果瞧瞧天边,又和无惨说:“真的不早了,我要走了。” 无惨这次没有阻拦了,他垂首沉默地和佑果交换了一个送别的亲吻,在离开的时候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佑果的唇瓣。 佑果摸摸自己火烫的嘴巴,甚是新奇地看向无惨。 哎呀呀,闷葫芦有时候也会爆发出让人想象不到的热情。 佑果笑眯眯地同无惨说了再见,临走又回头和无惨说:“你咬疼我了,不过感觉不错。” 说完佑果拍拍屁股潇洒走人,只留下无惨一个人魂不守舍地看着佑果离开的方向。 这下子是真像新婚夜被丈夫丢下的“新娘”了。 无惨的枯坐直到鸡鸣声起才终止,下人拿来洗漱的东西隔着障子门小声唤无惨的名字,本以 为还要等一会儿,下一秒穿戴整齐的无惨已经拉开了门。 无惨冷冷看了眼下人,然后说:“医生现在在做什么?” * 一声清脆的撕拉声,佑果的手轻而易举地撕裂了食过人后已经丧失理智的妖魔。 妖魔的血从佑果的袖口开始顺着重力一颗颗从指尖滴落下来,佑果漫不经心地甩甩手,垂眼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掌心,鎏金色的双眼中闪烁着渴求的色彩。 妖怪本就在互相厮杀和吞噬中变得强大,佑果身上一半的天狐血脉在经过一番激战后也在提醒他此时应该吞掉失败者的血肉,尽管理智告诉佑果他不能这么做,不过妖类的本能还是蛊惑着佑果,让他低头轻轻舔去了指尖上的血液。 然后佑果小声呸了一下。 “好难吃。”佑果和系统抱怨:“为什么这么难吃,我还以为味道会不错。” 系统:“……你还以为会有什么味道?” 佑果想了想,“唔——巧克力味?”很久没吃过巧克力的佑果现在馋得要死。 “容我提醒一下,犬科动物吃了巧克力会死,狐狸也是犬科动物。”系统说:“而且妖类互相吞噬 是为了汲取对方的力量,不是因为失败者的肉有巧克力味。” 佑果很伤心的说:“我知道,所以我难过啊。” 系统:…… 因为吃不到巧克力还尝到满嘴铁锈味的佑果伤心欲绝难过着一张脸又撕了几个作乱的妖魔,被撕裂的妖魔身体里的鲜血如雨滴般洒了一地,跟着前来的神官和无女们不敢凑近此时正在工作的佑果,只远远看着身影飞速在妖魔中穿梭的权宫司,他每经过一处地方就有一具妖魔的尸体倒下。 巫女:“……权宫司大人今天手法有点暴躁呢。” 神官:“……是、是啊。” 林中的妖魔已经清理完毕,佑果正要拍拍手又反应过来,于是嫌弃地凑到溪边把手上的血洗净了。 淡淡的血色消融在溪水中,佑果正要起身,听觉灵敏的狐耳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佑果警觉起来,他跟着声音传来的方位无声无息地走过去,一个背着草筐的人背对着他在树根下挖着什么。 这片森林最近因为作乱的妖魔一直禁止让人出入来着,佑果从那人的背影看出他只是普通人类,只是普通人类应该不值得警惕,但佑果还是一个普通人类出入这里还平安无事这件事升起极大的提防心。 无声地靠近树根下的人,佑果妖化尖利的手指抵在了那人颈边的动脉上,“你是谁?” 被他抵着性命攸关位置的人举起双手缓缓转身,佑果这才看出这个奇怪的人究竟是谁。 医生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还沾着不知道从哪里沾到的灰土,看到佑果医生似乎也有些惊讶,然后很快微笑起来:“是你啊,权宫司大人。” 既然是无惨的医生,那警报就可以稍稍放下一些了,佑果收回手有些冷淡地瞧着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医生朝佑果亮了亮自己的背篓,里面是满满的草药。 医生出现在这里的答案呼之欲出,显然他是为了采药才会出现在这里。 “有些药还是野生的更好一些。”医生微笑道:“不过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您。” 佑果皱着眉,医生的话听起来让人挑不出毛病,毕竟作为医生精益求精是很正常的,自己亲自上山采药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但佑果依然感觉浑身不得劲。 系统说:“可能是同性相斥吧。” 于是医生微笑,佑果也微笑起来,“确实意外。不过这片森林最近禁止出入,你是怎么进来的?” 医生睁大眼睛,像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是吗?我不知道,从我的那所院子顺 着小路走一走,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的。” 哈哈。 佑果皮笑肉不笑地想,放什么屁呢。 “所以这片森林现在不能进吗?”医生脸上透出一些虚假的愧疚:“真是抱歉,佑果权宫司。” “没事,今天之后这片森林也可以随意出入了。” 医生背篓里也确确实实都是新鲜的草药,这是挑不出毛病的,所以佑果只是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番医生,然后说:“不过最近还是少进这里吧,比较危险。” 医生竟然还听话地点点头,等佑果转身正要离开时,盯着佑果身影看了许久的医生还是没忍住出声问了:“权宫司大人,我真的不能借你一些血吗?” 说这话时医生的表情和口吻都甚是礼貌诚恳,如果不注意他说的话的内容或许还要以为他只是借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不是直接让人给他放血做实验。 佑果看神经病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不行。” 医生也不再强求,只是可惜地叹口气,“唉——” 然后又开始去挖他的草药了。 佑果很快离开医生附近,回到之前来的位置时,巫女和神官们已经将之前佑果斩杀的妖魔尸体都处理干净了,听完处理结果后的佑果随意点点头,离开时又停下来。 “帮我办一件事。”佑果侧过头和身边的人说:“帮我盯一个人。” 身边的人很快应下来:“是谁?权宫司大人?” 佑果眯了眯眼,他还是对那个古里古怪的医生放不下心。 “无惨身边的医生。”佑果淡淡道:“你注意一下他最近在做什么。” 有关于医生的信息很快就被行动迅捷的神官们送到了佑果的案头。 其中的内容绝大部分和从产屋敷那里知道的都大差不差,不过佑果这里得到的细节显然比产屋敷知道的要更多一些,文件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在产屋敷为无惨治疗的那个医生私底下似乎还在搞一些见不得人的研究。 虽然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不过医生的劲头不仅没有减弱,甚至还有越发偏执疯狂的架势。 佑果一条条看下去,终是发出一声干涩的笑声。 “他这是……想造一个什么怪物?”:,,. 160 黄粱一梦(完) 无惨虽然想过佑果迟早都会得知他和医生的做的事情,但是他绝没有想过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又这样措不及防。 他亲眼看着医生后花圃中栽种的彼岸花显示出一种极为妖异的色泽,那颜色不像鲜血一半鲜亮,反而还带着一丝浅浅的青色。 医生并不满意,指着唯一一棵长出来的彼岸花道:“青色彼岸花太难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费尽心血养出来的也只有这一株。” 虽然没能养出传说中的青色彼岸花,不过医生也说:“虽然差强人意,不过效果应该也不差。” 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结果了,无惨紧紧盯着那株珍贵的彼岸花,眼中喜悦和兴奋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表现出一种极为亢奋的情绪。 这是他的救命稻草,是延续他生命的基石,他要如何才能在这希望的火光下保持冷静呢? 克制地将视线从青色彼岸花上移开,无惨对医生说:“药什么时候研制成功?” 医生想了想,“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喝下药之后就可以看到结果了。” 无惨嘴角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微笑,医生看到了,他同样也是高兴的,因为无惨是他所见过的病人中求生欲最强,也是最不择手段最歇斯底里的一个,他相信自己会在无惨身上看到奇迹。 一个濒死的人类在他的手下转变为另一种全新的生命,这种宛如神迹的奇迹唯有神灵能够成功,但是如果他成功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到达了神明的层次? 医生拒绝不了这个诱惑,就像无惨拒绝不了永生的可能。 那株彼岸花在阳光下自如地伸展着细长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医生看着他的心血,还是不免有些叹息。 “可惜……” 无惨表情不太好看:“可惜什么。” 医生很是遗憾地说:“如果权宫司大人能给我一点点血就好了,如果天狐的传说是真实的,只要加上他的血液,那我的药一定会更加完美无缺。” 这话之前医生不是没有对无惨说过,但是得到的结果往往就是现在这样——无惨冷冰冰地看向他,粗暴地打断了医生的话:“不可能,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医生心想:无惨作为他的病人几乎完美——只有一点很遗憾,那就是有点恋爱脑。 “不试试怎么知道?”医生问,“如果权宫司大人对你的心意和你一样,应该也会毫不犹豫的同意吧?” 医生虽然只是随口一问,但是这问题却宛如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无惨心口上。 “闭嘴。”无惨缓缓吐出一口气,冷声道:“这和你无关,你好好做你的药就行了。” 医生看到了无惨这一瞬间失去血色的表情,他耸耸肩,然后抱着那株彼岸花朝外走,无惨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眼珠空空荡荡地盯着一处地方似乎要钻出一个洞来。 这件事无惨从没有想过要如何告知佑果,因为他太清楚自己和医生做了什么,也清楚佑果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按照他做的那些事情,如果有一天他死去,那去的地方一定是地狱。可无惨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不要去地狱,而是要永远留在人间。 这都是因为佑果! 已经尝过甜水的人要怎么才能又吃下苦果?从小到大缠绵病榻的生活已经让无惨性格扭曲,在他不见天日的生活里,佑果出现的时机那么巧妙又那么耀眼,他已经将旁人觊觎的明珠摘到手中,又怎么甘愿在自己死后看着这颗明珠到别人手里? 所以为了掌握这颗明珠,一些无关紧要的牺牲也就微不足道了。 手指狠狠擦过桌面上已经干涸的一滴血迹,无惨静静看着手指上的那抹被他擦去的红痕,不动声色 地想着: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无惨收回手,他正要离开医生这里,然而脚步刚刚移动,面前便多了一道影子。 无惨本以为是医生,不过仔细看又有些不同,他微微皱眉抬起头,却看到一双湛金色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无惨,那一瞬间无惨只感觉自己的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冻结了,他的骨头似乎都在发疼。 他从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刻见到佑果,然而佑果此时就站在他面前。 “无惨。”佑果说:“你做了什么?” * 无惨以为佑果会愤怒,可事实上佑果并没有多少愤怒,他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无惨,重复问了一遍:“所以,你为了你的药杀了很多人对吗?” 无惨很难形容自己心底里冒出的惶恐,他不想使自己在佑果面前显得太狼狈,于是避开佑果的视线说:“是。” 血淋淋的数字不会让无惨产生一点点愧疚,换做产屋敷任何人——或者说换做任何一个贵族,大概都不会有多少愧疚。 不过是一些不值一提的下人而已,能够为自己侍奉的主人献上着微不足道的用处就应该感恩戴德,他为什么要愧疚? 可无惨还是有些不敢正视佑果的眼睛,直到佑果走到他面前说:“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无惨一时间沉默下来,然后缓缓抬头对上佑果的眼睛。 那双眼睛金灿灿的,使人想起太阳,佑果的眼神称得上温柔,但无惨几乎被佑果的视线灼伤,有些狼狈的说:“我没有不敢看你。”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无惨直直地看向佑果的双眼。 然后佑果问:“为什么这么做?” 无惨看不出佑果脸上有愤怒的情绪,可是无惨并没有因此松了口气,反而更有种在万米之上的高空走钢丝的错觉。 佑果在等他给他一个答案。 明明佑果的眼神并不凶狠也不冷漠,可无惨还是感觉仿佛置身于冰雪之中。 “我想活着。”无惨忽然说,事已至此再瞒下去并没有什么必要了,无惨紧盯着佑果的双眼一步步上前,直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一拳,亲密无间。 “我想和你一起在一起。”无惨的手紧扣住佑果,他字字真心,几乎癫狂。 “都是因为你!”无惨咬着牙说:“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可能只是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谁让我遇到了你?” 一个众人觊觎的珍宝轻易地落在无惨的掌心,无惨便时时刻刻担忧着失去,可是让无惨放弃他又是绝不甘心的,所以渴求又催生出更多的渴求,贪欲中又孕育了更多的贪欲。 无惨的手指抚上佑果的眼角,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本来我没那么着急的,但是谁让九条出现了?” 即使打心眼里对九条的存在不屑一顾,无惨还是感到慌张,他知道佑果有多吸引人,就算没有九条也会有八条七条,无惨预想到这种可能,但是无法接受。 都是九条在多管闲事,尤其是无惨在知道佑果让他回产屋敷是九条和他说了什么之后,无惨就恨不得把九条千刀万剐,如果有可能他并不介意浇灌那株彼岸花的血里加上九条的,只可惜他的能力还是微薄,无法让他实现这个夙愿。 “你应该理解我。”无惨低声说:“只要喝下那个药,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佑果将手覆在无惨握着他的手背上,动作很轻也很温柔,无惨眼睛一亮,然而下一秒那双手就坚定地拨开了他的手。 “我还是不能理解。”佑果说:“不过,我也没什么理由阻止你。” 如果佑果站在道德制高点阻止无惨那就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了。 毕竟他是长生种,要怎么 理解无惨对活着的渴望? 所以佑果态度并不激烈,但是也并不赞同,他又恢复当初在产屋敷初见时淡漠的神情,湛金色的眼中是无惨无法搞懂的复杂。 “也许是因为我的原因。”佑果说:“但是你做的这一切真的都只是为了我吗?” 无惨一下噤了声。 佑果又说:“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点自己的私心,只是为了我才决定这样做的吗?” 无惨眼中闪过茫然,他有些慌乱地看着佑果,张口欲言,却又无话可说。 就算没有佑果,无惨知道自己也会这么做,因为佑果不是唯一的理由,佑果只是他众多理由中最让他在意的那个。 “但是……” 无惨还想说什么,佑果已经不想再听了。 “想要得到永生不是那么简单的。”佑果说:“就连一些神明都会因为信仰不足而消逝,你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永生?” “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必然会付出代价。”佑果摇摇头,看着无惨的视线中既有复杂,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就在刚才,佑果收到了系统的通知。 “你觉得你会付出什么代价?”佑果说。 无惨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他没有因为佑果带着一丝威胁的话而产生动摇:“不管什么代价我都能接受。” r/> 于是佑果笑起来,他抱住了无惨,在无惨因为他这个亲密的拥抱而展露出幸福的笑容之前佑果又松开了手。 “那就祝你成功吧。” 无惨的脸又惨白下去。 因为佑果和他说:“再见。” * 从那天之后无惨就再没见过佑果,无惨也没有去找他,他像是赌气一样对佑果所有的消息都视而不见,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弦,好像轻轻一拉就能断开。 佑果不相信他。 无惨想,没关系,当他成功之后,他和佑果的时间还会有很多很多。 医生端来了一碗药汁,浓稠苦涩的药放在无惨身前,医生的眼神此时格外鲜亮。 “这个药一定可以治好你。”医生面带狂热,“无惨,你会成功的!” 可相比于医生的兴奋,无惨面对这一碗他曾经梦寐以求的良药时却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 双眸打量着这碗药汁,无惨想,看起来也很普通啊。 只要喝下它,他的人生就会改变了。 然后他闭上眼,药碗抵在唇边,仰头将这碗苦涩的药汁尽数吞咽下去。 * 无惨恢复清醒时,一切都太晚了。 他身上的和服已经被树枝和荆棘划得破破烂烂,身上脏污一片,看不出是泥土还是鲜血。 无惨只感觉自己很饥饿,腹中空空如也,好像在贪婪地渴求什么。 无惨不知道,他茫然地打量着夜色下这片黑暗的森林,跌跌撞撞走到一条溪边想要顺着溪水走到人群聚落的地方。 他在月光下的溪水中看到了现在的自己,他变得更强壮,更高大了,一双深渊似的眼睛此时如红梅一般鲜亮,像是他母亲珍藏的一颗红宝石。 无惨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消瘦的脸颊此时已经健康丰盈起来,他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之前苍白消瘦的样子。 他成功了!无惨想,甚至没有代价! 无惨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他还想再摸摸自己的脸,却终于注意到自己双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鲜血已经干涸,变成暗色的斑点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他的身上。 无惨不知道自己在喝下药之后发生了什么,他竭力使自己回想起来,却发现都是一片空白。 无惨决定让自己先回产屋敷,至少先 把这一身衣服换了。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向产屋敷的方向走去,无惨很快就看到了城池里的灯光,还不等无惨走过去,太阳微微冒出了一个头。 淡白色的阳光照亮了一半天空,无惨刚要从阴影中走出去,烈火烧身似的痛楚便在一瞬间从他暴露在阳光下的部位传遍了全身,无惨惨叫一声飞快隐入黑暗,伸出还在颤抖着的,因为接触阳光而成灰烬的手臂。 代价。 无惨脑海中不期然闪过这个词。 这就是他永生的代价吗? 无惨收回手,他远远躲开了冒出的日光,为自己找了一个暂时的歇身之处。 被焚烧般的痛苦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手臂处传来,无惨咬着牙让变为灰烬的手又重新生长出来,只是那股剧烈的痛楚好像在残留在神经上,无惨苍白着脸,手指一抽一抽地颤抖。 再等等,等晚上就好了。 在夜晚到来之前,有人来的更快一些。 无惨听到山洞洞口处的声响,他有些警惕地抬头,鼻端嗅到一股诱人到几乎让他丧失理智的香味。无惨玫红色的眼睛瞬间变成野兽一般的竖瞳,他飞快地扑过去将那个不速之客按倒在地,那股让他发狂的香味诱惑着无惨让他想要将面前的人撕裂。 吃掉他! 无惨低下头,和湛金色的双眼对视。 理智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无惨怔愣许久,手指微曲轻轻在佑果脸上蹭了蹭。 “佑果?”无惨喃喃道。 佑果说:“是我。” 无惨从佑果身上起来,双眼贪婪地将佑果此时的模样记在心里,然后无惨皱了皱眉,“你怎么瘦了。” 佑果什么都没说,无惨也不在意,他很兴奋地说:“佑果,我成功了,我现在可以和你一样……” 佑果却说:“你回不去产屋敷了。” 无惨猛地顿住,“为什么。” 佑果将无惨衣服上的斑斑血迹一一指出来给他看,“这是医生的……这是下人的……哦,还有。” “这是你父母的。” 佑果平静地说:“不记得了吗?你喝下药后发了狂,产屋敷一半人都死在了你手里。” “现在整个平安京都在通缉你,产屋敷空良也同意了。” 无惨没有表情,过了很久才发出一声冷酷的嗤笑。 “你是来抓我的?” 在佑果一一说起那些血迹的来历时,无惨终于回忆起了一切。 然而佑果却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不是。” 无惨怔住,“那是为什么……?” 佑果平静地说:“我是来带你流浪的。” * 无惨很难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因为佑果的一句话开始了流浪。 平安京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只要是人类生活的地方都无惨都没法待很久,因为他只要一看到人类,腹中想要吞噬的**就会迅速夺走无惨的理智。 幸好佑果阻止了无惨,最后佑果决定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作为他和无惨的栖息地。 无惨和佑果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短暂但愉快的时间,虽然时常作祟的饥饿感让无惨焦躁,不过佑果的存在很好的缓解了这种饥饿。 然后无惨发现佑果越来越消瘦的身体和苍白如纸的脸。 现在的佑果就像当初的无惨,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极速地吞噬着佑果的生命。 无惨慌乱又绝望,他试图将佑果带到人类的城镇,可是日光却阻碍了无惨的步伐。 “告诉我要怎么做?”无惨看着佑果,他低下头将脸紧紧贴在佑果的心口,听着佑果迟缓的心跳声,眼神茫然:“我要怎么做?” 佑果虚弱地 看着无惨,过了很久才迟缓地摇头。 “没用的。”佑果说,“这是天罚。” 无惨蓦地呆滞住。 无惨意识到什么,紧紧抓着佑果的肩膀将他抱在怀里,他终于不再会因为拥抱佑果而感到疲惫了,可是佑果现在连他的拥抱都无法承受太大的力气。 “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无惨重复道:“我变成鬼的代价就是你。” “是不是?” 答案已不需多说。 惨然的笑容出现在无惨脸上,他又恢复冷酷的表情命令:“你不能死,佑果,我不会让你死的。” 佑果迟缓地眨眼睛,没有说话。 无惨慌乱地伸手咬破了自己的手腕,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无惨试图将血喂进佑果的嘴巴里,这是他刚发现不久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血可以改造其他的生命。 所以佑果也是一样的吧? 无惨将伤口撕咬的更大一些,血被他喂进了佑果的嘴中。 然而佑果的身体还是一样的苍白消瘦,像是被风一吹就跑的纸片。 无惨张了张嘴,刚才咬破的伤口已经迅速愈合了,他不再需要呼吸,可是却感觉自己喘不上气。 无惨又将佑果带回了两人决定的栖息地。 这是个风景很美的地方,无惨终于知道佑果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因为这里是个死亡的好去处。 无惨抱着佑果过了很久,直到某一瞬间,他再也听不到佑果胸口的心跳声。 “哈……”无惨笑起来,他缓缓地抚摸着佑果的脸颊,亲吻着佑果早已冰冷的双唇。 “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无惨不停地重复着。 他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美梦,此刻梦醒了。 “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一点都不后悔。”无惨轻声说:“佑果,你如果觉得我会痛苦,那就太小看我了。” …… 安静的栖息地在很久之后,忽然响起一阵凄然的惨叫。:,,. 161 终有一归 《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161 终有一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2 终有一归 《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162 终有一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3 终有一归 《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163 终有一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4 终有一归 《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164 终有一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5 终有一归 《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165 终有一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66 终有一归 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的神情都很温柔,很奇怪的是,他们两个明明都知道佑果是又玖兰李土制造出来的孩子,可他们两人面对“仇人之子”神色中却不见一点怨恨。 尤其是玖兰树里,她大约是真的很喜欢佑果,抬手落在佑果头顶温柔地抚摸,抚摸里蕴含的情绪是作为长辈对幼崽单纯的怜惜,树里酒红色的眼中是令人动容的温和。 佑果抿紧了唇,他没有说话,像只小猫一样缩了缩脖子,有些警惕地看了看玖兰树里和玖兰悠。 “不要害怕。”树里温声道:“我和悠都是真心的。” 佑果还是没有说话,他其实很喜欢树里抚摸他头顶的动作,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被疼爱的孩子。这和玖兰李土摸他头顶时的感觉完全不同,玖兰李土的抚摸只让佑果感觉浑身有蛇在爬。 “哥哥……”佑果从嗓子眼里挤出气音,“我想找哥哥。” 哥哥别无他选,只有玖兰枢。玖兰树里和玖兰悠也很理解,毕竟佑果和玖兰枢从玖兰李土那里死里逃生,依赖着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玖兰枢也很正常。 幸好玖兰枢在此时端着一杯刚刚取出来的冷藏血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佑果身上,在看到同样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玖兰树里和玖兰悠时玖兰枢微微一怔,很快说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点点头,微笑起来:“枢。” 佑果轻轻扫了一眼玖兰悠和玖兰树里的表情,明明是笑着的,树里和悠的神色间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愁绪。 他脑子里的疑问转了一圈又一圈,玖兰枢现在平安回到了玖兰一族,作为父母的玖兰树里和玖兰悠为什么却没有理论上会有的庆幸和高兴? 思考被走进的玖兰枢打断,他似乎有些担忧地摸摸佑果的脸蛋,“佑果,你还饿么?” 入手柔软细腻的触感让玖兰枢弯了弯眼睛,流露出孩子般的愉快。 佑果自然是还饿的,他轻轻“嗯”了一声,玖兰枢便打算像刚才一样将佑果抱在膝上喂他,而佑果却在玖兰枢靠近时想起树里和悠就在他面前,于是立刻出手决定阻止玖兰枢过于亲近的动作。 他双手捧过玖兰枢手里的杯子,“我自己可以喝。” 比佑果也没有大很多的玖兰枢脸上便立刻露出让人心碎的失落了,他的容貌过分出色,佑果看着玖兰枢这副样子就觉得心软,可是视线移动看到一旁正站在一起的玖兰夫妇,佑果还是咬着牙移开视线硬下心肠,捧着杯子咕嘟咕嘟将里面的血迅速喝完,彻底断了玖兰枢试图自己亲自喂他的念想。 满满一杯冷藏血喝完,佑果干瘪的肚子终于饱了个七七八八,至少不像刚醒来时那样饥渴。 空杯子被放到一边,玖兰枢和树里还有悠交谈起来:“父亲,母亲,你们是来看佑果的么?” “是,我们来看看他。”树里和悠道:“其实,我们来还有另一个目的。” 两人的目光落在佑果身上,他们两人的目光仍是柔和的,但佑果没由来感到一点慌乱。 果然,玖兰树里和悠同时说:“他们打算让佑果作为我们两人的孩子留在这里,你觉得呢,枢?” 虽然玖兰枢还是个孩子,不过玖兰树里和玖兰悠显然没有完全将玖兰枢当作一个孩子来看待,决定将佑果收养这件事不是小事,他们两个和玖兰枢说,也是在看他的想法。 “不过佑果或许还在考虑。”玖兰树里表情有些苦恼,她的性格更活泼一些,结婚后还有深爱的丈夫玖兰悠数百年如一日的疼爱,所以在作为一个母亲之前,玖兰树里更像是青春正茂的活泼少女。 “不过,这件事我和悠很认真的考虑过了,我们收养佑果这件事是真心的想法。”玖兰树里说:“对么?悠?” 玖兰悠从不会反对玖兰树里提出的任何要求,他微笑着说:“嗯,是的。” “但还是要让佑果自己愿意。”玖兰枢没有很开心地促成此事,他成熟的像个小大人一样思考:“请让佑果自己考虑一下吧。” 佑果便又看向了玖兰枢,他心里还有些惊讶,玖兰枢比起之前现在似乎要成熟多了,难道从玖兰李土那里死里逃生一回可以迅速让人成长起来么? 也不一定——佑果想,绝境里人总是会有很大改变的。 佑果的视线让一直注意着这里的玖兰枢发现了,他侧脸朝佑果露出一个微笑。 “佑果?” 佑果如梦初醒,对玖兰树里和玖兰悠说:“对不起……我想先考虑一下。” 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并不是会逼迫一个孩子的人,他们很包容地接受了佑果想要再思考一下的想法,在离开前像长辈一样又摸摸佑果柔软的头顶说再见。 “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站在一起,用诚挚的口吻说:“但是,很高兴能见到你,佑果。” 这句话给佑果心里带来的震颤犹如一场地震。 只是因为见到佑果而觉得高兴,这种话对佑果而言是十分新奇的。玖兰李土将他视为满足自己渴望的“血奴”,见到佑果高兴是因为佑果和树里相似的外表,也是因为佑果能代替树里满足他的饥渴,绝不是单纯因为佑果这个人。 最开始,玖兰李土甚至还很嫌弃刚诞生不久时佑果的弱小来着。 虽然最后还是让佑果叫他爸爸,但是不管是玖兰李土还是佑果自己都没 有真心将对方视为亲人的念头。 不,佑果一开始或许还是有的,不过在意识到玖兰李土只是个不择手段的扭曲的吸血鬼之后,佑果就很迅速地及时止损了。 “你很果断嘛。”系统注意到佑果的心理活动,感慨道。 “我也觉得。”佑果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似乎对那种情况很熟练了。” 系统想到佑果年幼时的经历,自觉地噤了声。 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离开后,于是房间里又只剩下玖兰枢和佑果两个人。 “李、我爸爸呢?”佑果问了一下玖兰李土的去向,他倒不是对玖兰李土有什么不舍,只是单纯想知道玖兰李土会不会再次出现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而且他虽然是禁术制造出来的孩子,但是说到底也是个纯血。 虽然现在的血族由元老院掌控,但是玖兰的纯血在血族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里还是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但与之相对的就是许多数不胜数的麻烦。 我真是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责任啊。 佑果在心里叹气。 玖兰枢温温和和地和佑果说:“佑果,在想什么?” 佑果回了神,玖兰枢正看着他,一双眼睛温柔似水,又像是藏着万千心事。 佑果觉得玖兰枢变了,可看上去又似乎没变。 等佑果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摸上了玖兰枢的眼角,而玖兰枢连避也未避,任由佑果的指尖离他最柔软的部分越来越近。 微凉的指头贴在玖兰枢眼角,玖兰枢顺从地低头贴近佑果的手。 “是想看看我的眼睛吗?”玖兰枢的眼睛又弯起来。 佑果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但是对玖兰枢又生不起什么警惕心,于是忍不住和系统说:“他、他怎么这么……乖?” 系统意味不明地说:“是啊,他对你怎么这么乖呢?” 佑果慌乱地收回手,错过了玖兰枢眼中的失落。 “没想什么。”佑果说:“刚才我只是在想我爸爸。” 玖兰枢眉间带了一些褶皱,他憎恶玖兰李土,但是却要承认如果没有李土也不会有佑果。 这或许就是他这个令人厌恶的叔父会诞生的原因吧。玖兰枢漫不经心地想,回答佑果的问题时却很认真:“李土没有死,但是他的身体被破坏的太严重,被元老院带回去休眠了。” 玖兰李土竟 然没死!佑果很失望,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玖兰李土为什么会身负重伤。 “为什么?”佑果充满好奇,他想起来那个被玖兰李土打开的棺木,里面放着的是玖兰的始祖。 “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其实在别墅的大部分的遭遇玖兰枢都已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只有保护佑果这件事似乎刻在他的骨血里,玖兰枢蹙着眉头竭力回想,记忆却好像被笼罩了一层迷雾。 “玖兰李土似乎是被人打伤的。”玖兰枢平静道,除了因佑果对李土产生的憎恶之外,他似乎对玖兰李土就没有多余的情绪了,“大概是棺椁里的始祖……李土的仪式失败了,棺椁里只剩下一堆灰烬。” 佑果便接受了玖兰枢的答案,因为除了这个答案似乎没有别的办法能解释自己和玖兰枢为什么还活着。但佑果也没有完全放松,毕竟玖兰李土只是重伤沉睡,并没有彻底的死亡。 既然没有死,那就远谈不上高枕无忧。 佑果在思考时玖兰枢便一直盯着佑果看,乖巧漂亮的孩子思考时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里柔软,玖兰枢的手指就随着心意落在佑果脸上,然后移到耳边轻轻捏了捏软绵绵的耳垂。 这种亲近并不招人厌烦,佑果感觉自己被人腾空抱起,下一刻就坐在了玖兰枢的膝盖上。 “!”佑果:“哥哥!” 玖兰枢便很心机地露出难过的表情:“不能抱抱你吗?” 佑果:“……” “抱吧。” 玖兰枢露出得逞的笑容,在佑果看来时又迅速藏起来了。 “佑果,我的父亲和母亲希望收养你这件事,你觉得怎么样?”玖兰枢像是随口询问。 佑果有些迟疑,他不是不喜欢玖兰树里和玖兰悠,虽然只是一面,他还是看得出来两个人和玖兰李土是完全不一样的血族。 他只是感觉很奇怪,因为按照身份来说,他和玖兰树里还有玖兰悠都是对立面。 既然身份天生就是对立的,他们真的会爱自己吗?佑果忍不住想,就连玖兰李土都不会真的爱自己,更何况刚见面的玖兰夫妇? 思考之后佑果只能说:“我不知道……” “李土现在在元老院关着沉睡。”玖兰枢说:“而没有父母的纯血会被元老院接手。” 佑果一愣,他不知道还有这个规定,玖兰枢微微一笑,循循善诱地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佑果抬眼看向玖兰枢,玖兰枢也在看着他。 “我不是和你保证过么?”玖兰枢说:“我会一直保护你。” 说完,玖兰枢温柔地环住佑果的肩。:,,. 167 终有一归 虽然玖兰枢说的很动人,但佑果还是没有答应,他想自己或许是在顾虑什么,在对上玖兰枢看过来好像能将人融化的双眼时,佑果避开了。 “我再想想吧,哥哥。” 玖兰枢垂了下眼,他似乎是难过的,但是那种令人心碎的气质又很快消失,玖兰枢温和地说:“没关系,佑果。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佑果有些动容,两个人还想再说下去,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又敲了敲门。 夫妇两个人站在门口微笑:“佑果,要出来看看么?” * 如今的纯血种数量不多,日本本土总共算下来还有七支纯血,而玖兰毫无疑问是纯血家族中的领头羊,如果不是上上一代的玖兰家主不愿继续作为王来统治血族废除了君主制,现在大概也不会有贵族掌握的元老院了。 这段历史是玖兰枢讲给佑果的,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此时又多了几分沧桑的故事感。这段血族历史中的所有硝烟和血腥味都藏在纸张中,不仔细嗅闻的话或许根本察觉不到。 “现在元老院已经管理血族数百年了,纯血也不再参与血族中的众多事务,一切交由元老院来管理。”玖兰枢说,“所有血族都隐藏在人类之中,很好的一直生活下去。” 佑果没有说好,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真的么?可是我见过一条……” 一条麻远和玖兰李土相互勾结这件事在血族里已经不算是一个秘密的秘密,他之前在玖兰李土被毁掉的别墅里还见过一条麻远,然而这件事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知道后都一致沉默,并告诉他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来。 而玖兰枢也同意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的做法,在佑果说出声之前,他的手指放在佑果的唇边。 “嘘——” 玖兰枢微微笑着,轻声说,“这件事佑果要装做不知道才行。” 元老院里掌权的人都是身为贵族的levelb,虽然已经掌握了血族中绝大部分的权力,不过很显然现在拥有权力也无法填满元老院那逐渐膨胀的野心。 尽管从没有血族敢提出,也没有血族敢声张,但确实有不少一部分贵族吸血鬼暗中觊觎着纯血的血液,但只要纯血对其他吸血鬼的血脉中的威慑力还存在,一段时间内野心勃勃的贵族大概还不会轻举妄动。 将血族的历史讲述给佑果是想填补佑果对于血族历史的空白,历史已经讲述的差不多了,玖兰枢轻轻合上书,房间的门也巧合地被敲响。 玖兰悠打开门朝沙发上的两个孩子笑了笑,“枢,佑果。一翁来了。” 玖兰李土重伤休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血族,虽然元老院宣称玖兰李土被他们关押了起来,但是双方心里都清楚说是关押,玖兰李土更像是在元老院养伤。 而作为玖兰李土从未公开过的孩子,佑果的去向自然就引人深思,一条麻远前来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佑果以为自己会紧张,不过听到一条麻远已经到达的消息后,他反而比想象中要冷静。 身侧的手被玖兰枢轻轻握住,佑果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玖兰枢,玖兰枢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佑果的掌心,温声道:“别担心,我陪你。” 佑果摇摇头:“我没有担心。” 玖兰枢便笑了笑,“那是我在担心了。” 佑果又说:“哥哥,你也不用担心我。” 玖兰枢脸上浅浅的笑容立刻急转直下,那双眼睛里的忧愁烟雨朦胧,“是我太约束你,让你感到不开心了么?” 佑果就怕碰到玖兰枢这副表情,他什么抱怨也没有说,甚至都不会谴责你,在他眼中佑果似乎做什么都是正确的,但是因为如此,沐浴在这种目光下的佑果实在感觉压力很大。 他心里叹气,只好解释:“不是,我只是想自己处理事情。” 对于 元老院佑果也有浓浓的防备心,更何况玖兰李土就沉睡在元老院,他可不想自己一觉醒来就被放血喂给还在沉睡的玖兰李土。 玖兰枢听到这话,脸上那种令人为他心碎的神情消失后很快又绽开一抹笑意:“那好。” “但我也想帮佑果。” 佑果心想,你也没有比我大很多,要怎么帮呢? 不过玖兰枢现在成熟的很,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幼年血族,但是一举一动都和成年的血族没什么两样了,他说想帮或许也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佑果忍不住道:“哥哥,你好像变了一些。” 玖兰枢怔了怔,有些疑惑:“什么变了?” 佑果回答:“你变得更成熟了。” “不好么?”玖兰枢笑笑。 “也不是不好。”佑果沉默了一下,“只是和你之前有点差别。” 玖兰枢顿了一秒,他没有说话,没有牵佑果的另一只手不自觉地紧握了一下,在佑果说出这件事之前,玖兰枢自己其实也觉得奇怪。 明明玖兰树里、玖兰悠还有和佑果有关的记忆都很清晰,但那些记忆却好像和他之间隔着一块玻璃一样。 这个问题终究没有得到回答,佑果和玖兰枢已经到了别墅的待客厅,元老院院长一条麻远正和玖兰树里面对面坐着喝茶,在听到佑果和玖兰枢的声音后一条麻远便迅速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 “佑果大人。”一条麻远口吻很是恭敬,他彬彬有礼地走到佑果面前微微弯了弯腰,“见到您还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虽然佑果已经预料到一条麻远的态度,不过他还是惊讶于一条麻远看到他时镇定的表情,毕竟他可是亲眼见到他在和玖兰李土勾连在一起这件事! 可一条麻远之所以敢这么做,显然也不担心佑果将这件事说出来,他有恃无恐,佑果也不会没有心眼的将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于是佑果按玖兰枢之前告诉他的微微颔首,“你好,一翁。” 将自己的野心隐藏起来的一条麻远看上去还是和蔼可亲的,他和在场的玖兰悠还有玖兰枢都恭敬地行了礼,简单寒暄之后就将话题引到了佑果将来的去处这件事。 “元老院希望能代替李土大人暂时抚养佑果大人。”一条麻远淡淡道:“这件事元老院的大部分长老已经同意了。元老院里已经为佑果大人准备好了前去居住的房间。” 玖兰树里看上去很不开心,眉头紧蹙,怒视着一条麻远道:“你这是自己已经决定好了?一翁?” 一条麻远镇定道:“当然不是,树里大人。但李土大人还在元老院修养,我想佑果大人身为李土大人的孩子,应该很乐意陪伴自己的父亲。” “佑果和我们也有血缘关系!”玖兰树里厉声说,面对孩子一向温柔的她在面对外人时强硬起来,“现在李土不在,没有比我和悠更适合照顾佑果的人选了。” 这件事树里说的确实不错,玖兰家还有她和玖兰悠,而佑果身为玖兰的血脉,由他们两个照顾再合适不过。 但是一条麻远没有松口,他注视着站在玖兰枢身边的佑果,沉稳道:“佑果大人在这里已经麻烦树里大人和悠大人您太久了。而且元老院已经为佑果大人准备了最好的房子和佣人,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这件事还是由佑果大人自己决定比较好,孩子总是喜新厌旧,去一个新地点看看也不错。” “你觉得呢?佑果大人?” 说罢,一条麻远看向佑果,等待他的回答。 他不知道玖兰枢的出逃有佑果的帮忙,玖兰李土也没来得及告诉他,因为一条麻远赶到现场时玖兰李土只剩下一颗光秃秃的心脏了。 所以在一条麻远的眼中,佑果大概还是一个天真稚嫩不知世事的小幼崽,有玖兰李土吊着,怎么想佑果都不会拒绝他的话。 而佑果也很配合地点头,对一条麻 远说:“嗯,我也觉得我自己决定更好。” 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的眼神变得担忧起来,佑果恰好看到了,心里奇怪又带着一点点酸涩。 一条麻远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好,那佑果大人,你的想法是?” 可佑果怎么可能还想见玖兰李土,他就怕玖兰李土醒了第一件事就找他麻烦!更何况玖兰枢还或多或少地和他透露过,另一支纯血家族绯樱家唯一的纯血绯樱闲也在元老院。 “她是绯樱一族仅存的纯血。”玖兰枢说这件事的时候很平静,不过绯樱闲和他没什么相关,这样平静也很正常。 但是佑果没有注意到玖兰枢在和他讲绯樱闲时,酒红色的双眸正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为什么会在元老院?”佑果问:“她怎么了?” 玖兰枢答:“元老院为了保护绯樱仅存的血脉,所以一直把她养在元老院的房子里,定期给她更换血奴喂养她。” 佑果眉头紧皱:“这是保护?”他脸上的排斥几乎溢出来。 玖兰枢很温和地笑了笑,大抵是很满意佑果排斥的表情,于是轻轻拍拍佑果的肩膀:“对大部分血族来说,将绯樱闲留在元老院也确实是保护。” “不然一不小心绯樱一族血脉断绝了,他们大概也会很悲痛吧。” 佑果不寒而栗,他已敏锐地感觉到这其中的问题。虽然元老院名义上说着是为了保护她将绯樱闲养在元老院,实际上却是名为保护实为囚禁,更准确的说,就像是在圈养一个珍贵的野兽。 在元老院的“保护”下,绯樱闲已经不知道在元老院度过了多少无望的岁月。 佑果绝不愿意让自己流落到元老院的手下成为第二个“绯樱闲”,而现在再见到一条麻远,那种想法便越发坚定,于是盯着我一条麻远稳操胜卷的目光,佑果拒绝了他。 “我不想去元老院。” 一条麻远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稳重一瞬间消失了,他很快绷住自己的表情,继续问:“哦?佑果大人,你不想见您的父亲么?” 佑果微微笑了一下,他拉着玖兰枢的手,笑容很甜,就像当初在玖兰李土面前一样。 “我想和哥哥在一起,不可以吗?”佑果微笑道:“您也说了,孩子总是喜新厌旧的,不是么?” 一条麻远没想到他说出的喜新厌旧被佑果又甩回到自己身上了,他表情僵了僵,玖兰悠和玖兰树里笑起来。 “是啊,佑果说的没错。”玖兰树里说:“他很喜欢枢这个哥哥,我们也很喜欢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 一条麻远总不可能直接带走佑果,他只好笑笑,“那好,就这么决定了。” 过了一会儿,一条麻远看向佑果和玖兰枢紧握的手,说:“既然这样,公开佑果大人身份的宴会,也该提上日程了。”:,,. 168 终有一归 就像中世纪贵族小姐总会在成年时举办一场宴会证明自己准备踏入社交界,血族里也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身份地位都独一无二的纯血种中有新成员诞生时都要举办一场宴会来让血族中的贵族们知晓。 可虽说是庆祝,但佑果怎么看都不像只是简单的庆祝,更像是那些贵族为了确定纯血种的数量。毕竟动动手指就能让贵族吸血鬼灰飞烟灭的纯血多了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寝食难安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目前纯血种和元老院之间的势力还算平衡,为了维持明面上的虚假繁荣,这场公开佑果身份的宴会就算本人不怎么乐意也势在必行,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去了几次元老院,最后总算是决定了佑果宴会举办的时间和地点。 玖兰树里兴致很足,她活得太久了,也过了太久无聊的日子,以至于就连举办宴会这样一件小事都恨不得亲力亲为,从这繁忙的工作中体会到一丝忙碌的愉快。 “佑果,你觉得这些请帖怎么样?”玖兰树里在佑果面前摆了七八种请帖,佑果表情都有些僵了,在他眼里这些请帖都一样,实在分不出什么高下。 “这张比较低调,不过那张却更优雅一点。”玖兰树里挑挑拣拣,佑果正襟危坐,偷偷将视线移到一旁的玖兰悠身上。 玖兰悠浅笑地望着正津津有味的玖兰树里,他对自己的妻子从来都是纵容的,在他眼中大概不会有被玖兰树里更重要的人,也不会有比玖兰树里更重要的事。所以在发现佑果投来的暗含着求救的视线时,玖兰悠状似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树里恰好挑了一种请柬给玖兰悠看:“悠,你看这张,和我们当初结婚时的请柬也很像呢。” 玖兰悠诚挚地点头,“是啊,树里的眼光一向都很好。” 他这副样子,就好像玖兰树里让他自杀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说真好一样! 佑果知道玖兰悠是靠不上了,绝望中脑子里恍惚闪过一句话:恋爱脑害人不浅! 不过幸好这个家里还有个清醒的人,玖兰枢从玖兰树里怀中解救出佑果,和玖兰树里还有玖兰悠说:“宴会的事情还是父亲和母亲来处理吧。” 玖兰枢关怀地摸摸佑果的头,“佑果还小,举办宴会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复杂了。” 佑果感动的热泪盈眶,玖兰枢,真是他的好哥哥! 佑果抓着玖兰枢的衣角仰头望着他,玖兰枢则亲昵地捏了捏佑果的脸蛋。 “佑果,要和我出去走走么?” 佑果当然立刻答应了,比起在几种没有太大差别的请柬样式中挑选一张最好的,佑果还是更想要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 一大一小两个人手拉着手出了门,屋子里的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温柔地笑起来。 “佑果很喜欢枢呢。”树里说话时的语调很轻,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气球。 玖兰悠握住了树里的肩膀,“树里。” 玖兰树里笑笑,眉眼间又开心起来:“没事,我只是为他们两个人高兴。” * 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的别墅坐落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因为身份特殊,吸血鬼一般很少会居住在人类群居之处,不过玖兰树里和玖兰悠亲近人类,所以即使选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暂居,这里也不是人迹罕至。 只是对零星暂住在这里的人类来说,玖兰悠和玖兰树里生活的这座别墅还是笼罩了一层颇为神秘的面纱。 或许是没了玖兰李土这个定时炸弹,佑果表现的要比之前更活泼一些,玖兰枢原本还牵着佑果沿着小路走,没一会儿佑果就已经忍不住松开握着玖兰枢的手,自己开始好奇地左右探索附近的东西了。 玖兰枢是个尽职尽责的负责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佑果身后,双眼紧紧地盯着佑果。 那视线如影 随形,但是要说讨厌也不没有那么严重,佑果原本正踢着脚边的雪花,盯着我玖兰枢的视线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哥哥,我就在这里,不会不见的。” 玖兰枢自然是知道,可是他却迟疑地摇头,“我只是注意你的安全。” 或许是因为玖兰李土的阴影,导致玖兰枢此时对佑果的保护欲空前膨胀。 “这里没有危险吧?”佑果迷茫地四处看看,山林寂静万籁俱寂,更何况这种寒冷的季节,就算有什么危险的野兽也应该冬眠了。 然而玖兰枢依旧不松口:“但是不能放松。” 佑果只好随玖兰枢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他胳膊拧不过大腿,而且实话说这样被人无微不至地关照着,也确实让佑果感觉不错。 高高大大的松树矗立在白茫茫的雪地间,到处银装素裹,佑果正走到一棵树下,灵敏的听力让他清楚地听到树梢间响起的细微的吱吱声。 “小心!”玖兰枢喊。 佑果疑惑地抬头看去,头顶的那棵松树却在此时忽然剧烈震荡起来,积雪松松垮垮如山呼海啸般落下来,玖兰枢眼疾手快拉住佑果朝自己怀里拉,不过范围巨大的一场“雪崩”还是狼狈地将两个年幼的血族埋在雪堆里。 罪魁祸首的松鼠已经抱着自己的松果飞速逃窜了。 佑果顶着满头的雪花和玖兰枢面 面相觑,望着玖兰枢头发上同样落满的白花花的雪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起来。 他以前是不能在玖兰李土面前这样开心笑的,玖兰李土只喜欢他乖乖巧巧的模样。 尽管自己很狼狈,玖兰枢看着佑果的笑容却生不起气,他温柔地擦去佑果脸上沾到的雪花,低头轻轻吹掉佑果头发上落的雪,“佑果很开心么?” “有一点点。”佑果说,“我可以开心么?” 这话问的小心翼翼,好像自己开不开心都是一件需要经过别人同意的事情,玖兰枢为佑果拍去雪花的动作因为这话顿了顿,又不动声色地说:“为什么不可以,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佑果却说:“但是李土不喜欢。”佑果已不想再叫玖兰李土爸爸了,当然,在元老院面前装模作样还是很有必要的。 玖兰枢的眼一瞬间便暗沉下来,他轻柔地为佑果拂去最后一点雪花,指尖落在佑果后颈上温柔地捏了捏。 “他喜不喜欢,都不能左右你的想法。”玖兰枢说,“他现在在元老院的地下沉眠,他永远都不会再对你产生什么影响了。” 佑果抬眼看向玖兰枢,玖兰枢也垂眸看着他,日光柔和地落下来,玖兰枢头顶上的雪还没有拍干净,他的脸上也沾着雪花,卷翘浓密的睫毛上缀着零星的雪片,将他本就精致俊美的脸庞衬托的更出尘脱俗,佑果几乎看痴了,玖兰枢好像在闪闪发光,觉察到佑果望着他发呆的视线,玖兰枢抿唇略有些腼腆地微笑起来。 “佑果,怎么在发呆?”玖兰枢点了点佑果的眉心,佑果总算回了神。 “因为哥哥太好看了吧。”佑果无师自通自己甜言蜜语的技能。 这句换让别人说被玖兰枢听到只会觉得轻浮可笑,可是由佑果说出来,就变成他童言稚语的可爱了。 玖兰枢没有羞涩,他弯着眼睛微笑,“我觉得佑果也很好看,比我还要好看。” 玖兰枢能毫不迟疑地说出这句话完全就是因为喜爱和滤镜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但是佑果头脑很清醒。他摸摸自己的脸蛋,知道自己年纪还太小,脸上还有婴儿肥,目前说十分可爱还很合理,但是要夸他比玖兰枢还漂亮就夸张了许多。 但愿他未来也能像玖兰枢一样好看吧。佑果想,反正肯定不会差很多了,毕竟有玖兰李土、玖兰悠和玖兰树里的基因在,左右都不会长得难看。 不过玖兰枢的话对佑果而言还是很受用的,他踮着脚捧住玖兰枢的脸,撅着嘴巴凑近玖兰枢的脸,玖兰枢微微一 怔,下意识闭上眼睛。 他心里竟然有些忐忑起来。 可玖兰枢没有等来柔软的吻,只感觉到一阵轻柔的风吹在他脸上,落在眼睫上的雪花被佑果吹走了。 “好了。”佑果松开手。 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遗憾地睁开眼,玖兰枢朝佑果笑了笑,“谢谢佑果。” 于是作为感谢,玖兰枢说要给佑果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怎么突然要堆雪人?”佑果很奇怪地问。 玖兰枢翻着自己的记忆,朝佑果浅浅微笑:“之前我们的雪人不是没有堆好么?” 佑果想起来那个被玖兰李土破坏的雪人了,那实在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佑果咬了咬牙,又给玖兰李土身上添了一笔。 玖兰李土你造大孽啊! “现在可以放心了。”玖兰枢弯腰抱住佑果,“以后我们每年都可以在一起堆雪人。” 佑果安静下来,他也抱住玖兰枢,小手生疏地拍拍玖兰枢的背。 “好哦,哥哥。” 雪人并不难堆,玖兰枢是出力的人,佑果只要在一旁为他加油鼓劲就好,等到圆圆胖胖的雪人堆好,佑果又开始拨拉雪地,从里面找出两根光秃秃的树枝插在雪人身上,这便算是雪人的手了。至于雪人的眼睛,玖兰枢想了想,把自己大衣上的扣子揪了下来安在雪人的脸上,最后佑果给雪人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微笑。 佑果和玖兰枢都很满意,虽然这个雪人并不完美,但是他们两人已经心满意足,连空气也变得快乐起来一般。 雪人堆完,玖兰枢牵着佑果要走时,两人又回头望了一眼平地上的雪人。 “看上去有点孤单是不是?”玖兰枢说。 佑果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又折返回去,等待再次离开,原本孤孤单单的雪人身边又多了另一个小雪人,同样歪歪扭扭的微笑和如出一辙的圆眼睛细手臂,脖子上还多了一条羊绒围巾。 鞋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佑果看向玖兰枢:“哥哥,你冷么?” 吸血鬼是不会感觉到寒冷的,但是玖兰枢却鬼使神差地说:“有一点。” 佑果朝他张开手臂,玖兰枢便自然流畅地将佑果抱在怀里,用大衣裹紧怀中的佑果。 佑果凉凉的手贴在玖兰枢的脸上,睁眼说瞎话:“这样就不冷啦。” 玖兰枢很温柔地笑起来,他的额头和佑果抵在一起,酒红色的眼底幽幽燃烧着一簇火光。 “嗯。”玖兰枢说:“有佑果在,就不感觉冷了。”:,,. 169 终有一归 血族里已很久没有新的纯血诞生了,所以从玖兰一族中发来的请柬毫无疑问成了足以引起血族地震的大消息,能够称得上有名有姓的贵族基本都收到了请柬,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起参与玖兰家晚宴所需要的东西。 忙碌的都是别人,最清闲的反而是身处舆论中心的佑果和玖兰枢。 佑果终于有了自己一个人的房间,清晨有麻雀落在佑果的阳台叫了几声,佑果伴着鸟鸣和阳光起了床,这样健康的作息真是十分不吸血鬼,他打开门自己悄悄走了出去,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现在还没有醒,玖兰枢的房间也房门紧闭,佑果想打搅他们,于是一个人换了衣服,坐在换鞋的凳子上有些艰难地穿上雪地靴。 佑果正和雪地靴奋战,房间门咔哒响了一声,玖兰枢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从卧室走出来,不知是一夜未睡还是他比佑果还醒得早,看到正笨拙地换鞋子的佑果,玖兰枢自动走上前屈膝帮佑果穿好。 佑果很难过,因为他发现自己连穿个鞋子都要玖兰枢的帮忙,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被玖兰枢宠成一个废人!佑果很清楚自己正确做法应该告诉玖兰枢不要什么事都为他做好,可是这话在嘴边又说不出来。 因为被人照顾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佑果既觉得不好,又十分舍不得。 玖兰枢自然是不知道佑果短短几分钟脑子里闪过的心理活动的,他替佑果穿好鞋子,垂眼看着手心里佑果胖乎乎的小腿,没忍住笑着捏了捏腿上的软肉。 佑果觉得痒,腿下意识蹬了蹬,不过“五短身材”让佑果蹬直腿还距离玖兰枢一个拳头。 佑果羞愤地喊:“哥哥!” “又想出门了么?佑果?”玖兰枢放下佑果的腿朝他笑。 佑果点头,之前在玖兰李土那里关太久了,现在一朝得了自由,他真是有时间就像往外面走。 玖兰枢自然也不会阻拦,只是在他看来外面的世界对佑果这样可怜可爱的小吸血鬼来说实在危险,让佑果独自一人走到外面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玖兰枢带着他。 佑果没法,只好被玖兰枢牵着到别墅外的雪地里去玩了,两个人在楼下玩雪时,刚醒的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就站在阳台边望着他们,玖兰悠十分贴心地为玖兰树里披了一件外套。 “佑果对外面的世界兴趣很大。”玖兰树里笑着说,她小时候也和佑果一样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后来求了祖父祖母很久才被允许去人类世界作为一名学生读了几年的书。 虽然那段时间同她漫长的生命比起来十分短暂,但是至今回想起来都是非常灿烂的记忆。 玖兰悠也记得,低头微微笑起来,“我记得。” 玖兰悠说:“很快乐的日子。” 树里含嗔带怒地睨了一眼玖兰悠,玖兰悠虽然看着温文尔雅,实际却是个坏心眼,树里那段读书的日子玖兰悠几乎对她形影不离,所以玖兰悠说很快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因为陪在树里身边确实很快乐。 玖兰树里又看向阳台下,玖兰枢正背起佑果,佑果夹着他的腰被玖兰枢带着跑,两个孩子脸上的笑容都很快乐,是没有经历过烦恼和忧愁的纯粹的快乐。 “真好啊。”玖兰树里点点自己的脸叹息,她现在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拥有无忧无虑的快乐了,所以才要保证自己心爱的孩子们能够继续这样快乐下去。 “说起来,佑果到我们这里这么久了,还没有到人类小镇里走走呢。”玖兰树里说:“悠,要找个时间带孩子们一起去么?” 玖兰悠没有拒绝的理由,“好,什么时候去?” * 带玖兰枢和佑果去山脚下的人类小镇参观的活动玖兰树里和玖兰悠还是很遗憾地没有去成,因为公开佑果身份的宴会还有一些事需要他们夫妇二人决定,所以这项艰巨的任 务由树里和悠两人共同的好友黑主灰阎先生全权接手了。 “这是我们的好朋友。”树里和悠给佑果介绍,“佑果可以叫灰阎叔叔哦。” 玖兰悠笑眯眯地说:“其实叫爷爷也没有问题。” 莫名其妙被揭了年纪的短的黑主灰阎很生气:“悠!” 两个人拌了一会儿嘴才消停,黑主灰阎蹲在佑果身前打招呼:“你就是佑果么?很高兴见到你。” 黑主灰阎笑眯眯地向伸出手,他的头发是漂亮的浅茶色,长发被发绳简单地扎起来,脸上还带着一副平光镜,镜片将他有些锋利的目光遮掩起来,任谁也看不出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还有些笨拙的大叔,实际上是赫赫有名的最强吸血鬼猎人。 说起来也很有趣,猎杀吸血鬼的传奇猎人最后竟然和一对吸血鬼夫妇做了好朋友,实在是一件让人惊掉眼睛的事。 黑主灰阎的手就放在佑果面前,佑果先看了看玖兰枢,又看了看黑主灰阎身后的玖兰夫妇,最后才放心地握住黑主灰阎的手。 黑主灰阎的手大大的暖暖的,十指修长指节分明,单看手也是十分漂亮的一双手了,可这样漂亮的一双手,掌心里却有很多伤痕和粗茧,佑果握着他的手一瞬间好像看到了黑主灰阎硝烟弥漫的过去。 他愣在原地。 玖兰枢放在佑果肩上的手紧了紧,“佑果?” “你的手很温暖。” 佑果望着正含笑看着他的黑主灰阎,沉静地说:“叔叔,你是人类么?” 黑主灰阎便点头,朝佑果露出一个略带傻气的笑容:“嗯,我是人类。” 人类啊。 这还是佑果自玖兰李土那里逃出来后第二次见到人类,好像他天生就对 人类很亲近一般,朝黑主灰阎扬起一个很是阳光的笑容。 “你好,叔叔。” 佑果笑得很可爱,软乎乎的脸蛋软乎乎的手,笑起来也软乎乎,让人见了心似乎都要融化。 房间里因为佑果这笑容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除了佑果之外所有人都愣愣地站着,只有佑果因为这过于安静的气氛有些奇怪地歪头:“怎么了?” 玖兰枢抿着唇把佑果抱起来,黑主灰阎则被玖兰夫妇两个人单方面针对了。 “佑果第一次见你居然就对你笑了!”玖兰树里忿忿地说。 “嗯。”玖兰悠表情深沉,“佑果第一次和我们见面也没有笑这么开心。” 玖兰枢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抱着佑果的手却很紧,紧到佑果拍拍他的肩:“哥哥,太挤了。” 玖兰枢这才稍微松了松手。 被训斥的黑主灰阎虽然在傻呵呵地笑着,不过样子看起来很得意。 “大概是我比较讨人喜欢吧。”黑主灰阎口吻很谦卑,话里的内容却自傲:“真是没办法呢。” 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对黑主灰阎的批判就更严峻了。 “为什么呢?”玖兰树里很伤心,玖兰悠同样忧伤地抚摸着玖兰树里的肩。 玖兰枢也一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佑果,佑果总感觉自己像是被三只狗狗盯着,似乎犯了什么天大的罪孽。 让狗狗伤心也的确是一项重罪。 系统绷不住了,开口道:“……你快哄哄他们吧。” 佑果:“……”他有点搞不清楚谁是小孩子了。 心中深沉地叹气,佑果面不改色说:“因为是树里和悠的朋友,所以我才信任叔叔的。” 这话一出,迅速地安抚好玖兰树里和玖兰悠了,两个人心满意足,张罗着黑主灰阎带玖兰枢和佑果下山去小镇里逛逛。 和大城市相比山脚下的小镇生活的人类并不是很多,不过这里该有的生活设施都很齐全,来来往往的年轻夫妇带着小孩,年轻情侣手牵着手在街上散步,老人提着菜篮往家走。 佑果和玖兰枢被黑主灰阎带着只是为了感受一下不同的生活 ,但是作为血族过于出色的外表让街上的路人总忍不住看了又看。 黑主灰阎为佑果和玖兰枢买冰激凌的时候店主还问:“那是您的孩子么?” 黑主灰阎哈哈笑起来:“很像么?不过不是,我只是替两个孩子的父母照顾一下。” 店主了然点头,感慨道:“只看两个孩子也能知道,那夫妇两个一定长得很出色吧。” 黑主灰阎笑而不语。 血族中血脉越好的人长相越出色这已经是一项铁律了,尤其是纯血种,几乎是神铸一般的容貌,那是人力也难以描绘的极致。 冰激凌被黑主灰阎一人一个给了玖兰枢和佑果,佑果学着其他小孩子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冰冰凉凉的部分。 甜香的味道在佑果舌尖散开,佑果眯起眼很幸福地笑了。 他扯了扯玖兰枢的衣角。 玖兰枢还没有吃自己的,他对冰激凌这种食物兴趣不大,在佑果拉他衣角的时候低头看,佑果恰好朝他张开嘴伸出红艳艳的舌尖,很有小孩子炫耀新奇事情的样子:“哥哥!舌头好冰!” 玖兰枢忍俊不禁,摸了摸佑果的脑袋。 “喜欢么?佑果?” 佑果点头点的很快乐,举着自己的冰激凌很大方地分享:“要尝尝我的么?” 玖兰枢顿了一秒,顺畅地低头咬掉了佑果刚才吃的部分。 “嗯。”玖兰枢说:“很好吃。” 只有系统很忧伤地感慨:宿主脑子果然摔坏了,要是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做的蠢事恐怕要狠狠扇自己几巴掌。 冰激凌被佑果很快乐地吃完了,黑主灰阎虽然是头一次带小孩子,不过因为两个孩子都很省心,所以黑主灰阎当代理家长当的也十分愉快,还和佑果拉了手指约定:“下次我再带你出来玩。” 玖兰枢牵着佑果回山上玖兰的别墅,黑主灰阎跟在两人身边,恰好提到了佑果不久之后的宴会。 “叔叔,你去么?”佑果问。 黑主灰阎摇摇头,他安静的时候会有一种温润的美,“不了,那是你们的场合,我去就不太合适了。” 黑主灰阎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他虽然和玖兰树里还有玖兰悠是挚友,但是对其他的吸血鬼,他还是一视同仁地讨厌。而且像他这样的吸血鬼猎人出现在那种场合,恐怕也会给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最好还是不去了。 佑果有点失望,不过今天黑主灰阎带他出来玩也算是庆祝过了,两个人也没什么遗憾。 “虽然我不去,不过我会让树里和悠带给你礼物的。”黑主灰阎温声道。 佑果很好奇:“什么礼物?” 黑主灰阎看了眼玖兰枢,笑眯眯地说:“保密。” 说完,他神神秘秘地眨眼睛,和佑果说悄悄话:“和枢一样,是很贴心的礼物哦。” 佑果不信,拉着玖兰枢斩钉截铁道:“不会有礼物比哥哥更贴心了!” 玖兰枢听到这话很愉悦地微笑起来。 “是的。”玖兰枢说:“对佑果来说,不会有比我更贴心的存在了。”:,,. 170 终有一归 诚然,玖兰枢对佑果来说是十分贴心的,佑果也想过这世上大概也不会有比玖兰枢更加贴心的哥哥了,但是有些时候总有贴心的哥哥做不到的事情。 黑主灰阎大约也想到了佑果欠缺什么,于是在佑果宴会开始前的早晨亲自为佑果送来了一份礼物。 礼物不大不小,装在一个简简单单的纸盒子里,盒面还扎着几个通气的窟窿眼,佑果盯着盒子一直看,接着脸上便瞬间绽开一抹十分快乐的笑容。 盒子里呜呜咽咽的声音不小,还有小爪子扒拉盒子的东京,像佑果这样的血族只要一听就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是一只小狗!”佑果很惊喜。 佑果打开盒子,刚刚满月的小狗仰着头看他,张着嘴奶声奶气地轻吠了两声,眼睛又黑又亮,皮毛也是没有一丝杂色的纯黑,耳朵尖尖的立着,看上去真是一只十分漂亮可爱的小狗。 佑果手指凑到小狗脑袋上摸了摸,小黑狗初见佑果还有些凶凶地呲着牙,结果被站在佑果身边的玖兰枢看了一眼便不敢再造次,十分温顺地低下头任由佑果抚摸了。 或许是感觉到佑果对他的温柔和宠爱,没有一会儿小狗就呜呜咽咽地将脑袋凑到佑果掌下让他继续摸。 佑果被怀里小狗弄的神魂颠倒,松开拉着玖兰枢的手全心全意地摸小狗去了,一通乱摸下来自然是心满意足,抱着怀中的小狗几乎不想放手。 玖兰树里和玖兰悠也很惊喜,两个人同样低头看着正摇尾巴的小狗,玩笑着对黑主灰阎说:“灰阎,怎么想到要送小狗的?” 黑主灰阎笑了笑,“小孩子也需要可爱的小玩伴嘛。” 玖兰夫妇两个和黑主灰阎看了一会儿就离开独自去谈话,客厅里只留下佑果和玖兰枢,以及一只刚刚满月的小黑狗。 对于这只小狗,玖兰树里和玖兰悠都保持了一致的欢迎,不过在这种热闹的场景下,玖兰枢的安静就有些反常了,佑果捧着怀中的小狗靠近,笑容明亮:“哥哥,我们取个名字吧?” 玖兰枢很温柔地说了一声:“好。” 然而目光落在怀中的小狗身上时,玖兰枢温柔的目光又变得平静起来,小狗大概已经感觉到玖兰枢对它的冷淡,原本在佑果面前摇晃地热烈的尾巴便有些畏惧地落下来。 佑果瞧见了,摸着小狗的手停下来,又拉住玖兰枢有些奇怪地问:“哥哥,你不喜欢小狗么?“ 玖兰枢当然不是不喜欢狗,但说喜欢也远不到那个程度。在他眼中不管是猫还是狗抑或是别的什么动物都是一样的,只是他现在对什么似乎都淡淡,没有什么能够提起他的兴致,也只有关于佑果和家人的事情会稍稍引起玖兰枢的关注。 玖兰枢想,或许他是有些嫉妒的。 他在嫉妒一只小小的,连爪子也不锋利,不能保护主人的小狗,可以快乐又安然地被佑果抱在怀里享受佑果柔声柔气的偏爱。 黑主灰阎说这是送给佑果的玩伴,玖兰枢却想,他难道不是么? 只是这样的想法不能被佑果知道,于是玖兰枢只温柔地说:“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它要睡到哪里。” 佑果不疑有他,闻言便说:“先和我睡在一起吧。” 玖兰枢什么也没说,只在佑果偏过头看向小狗时嘴角的微笑下垂了几度。 这只小狗送的很贴合佑果心意,当天就登堂入室获得了和佑果同睡一张床的资格,一只小狗占着一张枕头好不快活,到了晚上,距离宴会还有几个小时,佑果终于定下了这只小狗的名字。 “叫什么?”玖兰枢问。 佑果说:“冰激凌。” 玖兰枢愣了愣,佑果亲亲密密地用手指点了点怀里冰激凌湿漉漉的鼻尖。 “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玖兰枢问,他想到之前和佑果一起吃的冰激凌,他和佑果吃的都是巧克力味, 仔细想想,小狗皮毛的颜色看起来和冰激凌也差不多。 佑果和他想到的是一样的,把怀里的小狗强硬地塞给玖兰枢,佑果眨眨眼睛朝玖兰枢露出依赖的表情:“冰激凌是我和哥哥一起养的小狗。” 玖兰枢安静了很久,抱着冰激凌有些僵硬的手臂逐渐软下来,手掌轻轻地摸了摸怀中有些发抖的冰激凌头。 “好。”玖兰枢微笑着说:“我们一起养冰激凌。” 玖兰枢终于对冰激凌表现出一点亲近的态度,佑果心里松了口气,和系统说时还有些得意:“看吧,我哥可真好哄。” 系统也叹气:“可不是么?” 系统想,玖兰枢现在就算为佑果挖野菜,大概也要挖佑果最爱吃的。 * 月落乌啼时,玖兰的 宴会终于开始了。 这场宴会同人类的宴会并没有什么不同,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本该盛满酒的酒杯里并不是香槟,而是殷红的血液。 灯光璀璨,觥筹交错,身为宴会主人的玖兰终于出现,玖兰树里和玖兰悠中间站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一家人标志性的深棕色头发和酒红色的双眸,让在场的贵族们很确定更小一些的孩子大概就是玖兰新出现的纯血。 恭维声赞叹声一拥而上,玖兰树里和玖兰悠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所以同其他贵族交谈起来十分游刃有余,和两人相比,玖兰枢和佑果就表现的与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了。 大概是不想让两个孩子太过紧张,玖兰树里和玖兰悠暂时停止了和一众贵族的交谈,俯身拍拍玖兰枢的肩膀:“枢,累了可以带佑果去孩子们的地方休息一下。” 玖兰枢应了声,佑果和他牵着手朝宴会厅里比较安静的地方走去,那里没什么大人,大多都是一些跟着父母一起来参加宴会的贵族幼崽,顶着一张张精致可爱的脸,却穿着板正的小西装或者精致的公主裙表现出成熟的模样。 其实一般来说这种宴会上是不会出现血族幼崽的,不过玖兰树里和玖兰悠考虑到佑果和玖兰枢和同龄孩子接触比较少,所以便一并让那些贵族带着孩子也一起来了。 孩子聚集的地方一般没什么大人出现,所以玖兰枢和佑果在这里暂时得了片刻的安静,佑果和玖兰枢过去时那里已经有几个孩子坐在一起玩沙子,动手能力很强的一个金发小血族堆起的城堡已经初具规模,看上去十分不错。 佑果对玩沙子本身没什么兴趣,不过血族幼崽个个都很可爱,佑果很喜欢,拉着玖兰枢靠近时冰激凌还紧紧地粘在佑果的身后。 玖兰枢只陪着佑果,双眸专注地看着身边的人,仿佛没有什么能将他的注意力夺走。 “你的城堡做的真不错。”佑果出声夸奖。 金发碧眼的小血族便很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还没有看清夸奖的人是谁就已经很得意地说:“那当然了,我可是蓝堂英。” 蓝堂英从小到大都众星捧月,得到的夸赞不计其数,他转过头才发现,刚刚夸他的是两位他从没见过的吸血鬼。 年纪小一些的正笑着看他,大一些的同样看着他,嘴角弧度清清浅浅,却很温柔。 “你好。” 蓝堂英有些看呆了,他是贵族出身,蓝堂家地位相当高贵,往上溯源甚至和玖兰也有些关系,他本以为自己的外表已经足够完美,只是看到他面前的两个血族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完美。 明明心里很喜欢,蓝堂英却有些因为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而有些羞恼起来,他有些别扭地,仰着头傲气地说:“还、还好吧!你们又是谁?!” 和他一起的架院晓已经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了佑果和玖兰枢的身份,赶紧隐秘地拽了拽蓝堂英的袖子小声提醒蓝堂英注意分寸,“英,你忘了,这是玖兰的宴会。” 蓝堂英一愣,小孩子对身份地位的差别感知并不是很明显,只模模糊糊对纯血种有个概念, 他明白自己父母对玖兰的推崇,可是到底为什么推崇,他却是不太清楚了。 “所以呢?”蓝堂英脸蛋圆鼓鼓,有些犟嘴道:“我又不认识他们两个,他们也没有介绍自己。” 架院晓虽然和蓝堂英差不多大但是已经很稳重了,听到蓝堂英这么说心里一惊,拉着蓝堂英和玖兰枢还有佑果道歉:“抱歉,枢大人,佑果大人。英他太不懂事了。” 蓝堂英难以置信地看着拉着他道歉的架院晓。 玖兰枢却笑了笑,没有因为蓝堂英这严肃说可以称之为不敬的话而生气:“没事的。” 佑果也点点头,和一个小孩子生气有什么必要? “我和哥哥是第一次见同龄人,所以有些开心。”佑果抱起身边不停地蹭着他腿的冰激凌,朝蓝堂英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么?” 佑果表现出亲近的态度时,旁人是很难拒绝的,所以蓝堂英刚才还有的忿忿瞬间不翼而飞,涨红了脸说:“咳咳,也没有。” 小孩子的友情建立的很迅速,可能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就可以让大家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聊天了,佑果的冰激凌获得了一致的好奇,蓝堂英左看右看,想上手摸又不敢,可爱的脸上便多了几分纠结。 “想摸么?”佑果忽然问,主要是蓝堂英情绪流于表面,他想装作没看到也很困难。 蓝堂英手指纠结在一起,有几分被看破的羞耻。 “这是我和哥哥一起养的小狗。”佑果介绍冰激凌,当然也没有忘记玖兰枢:“想摸的话要让我哥哥也同意才行。” 玖兰枢便很柔和地点头,他很开心。 因为佑果总是想着他。:,,. 171 终有一归 孩子对可爱的动物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因为得到了主人的首肯,冰激凌身边便逐渐被几个孩子包围起来,冰激凌胆子也很大,虽然被几个小血族包围着却没有害怕,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已经可以见到未来会有的英姿。 只是不管多么帅气,到了玖兰枢面前,冰激凌还是乖乖低头当起了普通小狗。 佑果和玖兰枢在孩子群里的时间十分愉快,同大人相比小孩子暂时还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没一会儿就七嘴八舌地开始聊起了天,还拿着冰激凌的零食争抢着喂狗。 冰激凌吃的肚子圆溜,尾巴摇得很欢,佑果笑着拍冰激凌的脑袋,教训道:“贪吃鬼。” 冰激凌听不懂,却很欢快地汪汪叫。 玖兰枢不怎么参与孩子们的玩乐,手捧着一本书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看向佑果,眉目温柔嘴角含笑,恰似一幅浓郁的油画一样动人,和单纯玩乐的佑果不同,玖兰枢就要想得多了。他已经认识了蓝堂、架院以及早园等等和玖兰关系较为亲密的贵族的孩子,虽然嘴角还笑着,心里已经评估出有哪些孩子应该交往,又有哪些不必耗费心思,或者对方家长心怀不轨。 这一想就想的有些入神,等反应过来时佑果已经做到他身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哥哥,你在想什么?” 玖兰枢笑了一下,合上书说:“有些饿了。” 佑果便了然,十分殷勤地说:“我去给你拿杯血?” 玖兰枢本想拒绝,他可以自己去拿,可看着佑果殷殷望着他的眼睛,玖兰枢心里便软成了水,任佑果搓圆捏扁了。 佑果既懂事又可爱,玖兰枢想,所以他疼爱佑果也很正常。 “辛苦你,佑果。”玖兰枢微红着脸道:“我在这里等你。” 佑果便跳下沙发跑去给玖兰枢拿血了,系统见了直感慨:“你真是无师自通怎么攻略人啊。” 佑果很疑惑:“什么,这算攻略?” 系统便不说话了,开始琢磨起玖兰枢给佑果挖野菜时的样子。 盛着血液的杯子就放在桌子上,佑果拿了一杯就走,却在路上被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堵住了。 来人对佑果并不陌生,是一条麻远。 玖兰的宴会元老院的一条麻远出现在很合常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和玖兰枢年纪差不多大的小血族,和一条麻远有些相似,不过长得要精致一些。 佑果猜或许是一条麻远的后代。 一条麻远对佑果微微弯腰,他的动作虽然恭敬,不过眼神却不如他的动作一样恭敬。 “佑果大人。”一条麻远道:“最近还好么?” 佑果攥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面对一条麻远有些犀利的眼神若无其事地笑:“谢谢关心,我很好。” 一条麻远笑了笑,不咸不淡道:“既然您一切都好,您的父亲李土大人知道了也会觉得开心吧。” 佑果没有被一条麻远这虚假的微笑骗过去,一条麻远这个老狐狸看似关心,话里话外都是威胁,佑果只想转头就走,又觉得自己在一条麻远面前的人设还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做不出这种没礼貌的事情。 “真的么?”佑果扬着天真的笑脸说:“那一翁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爸爸。” “我这么开心,爸爸也会开心吧。” 一条麻远沉默了一下,现在玖兰李土还泡在血池里,别说听他说话,玖兰李土现在连耳朵都没长出来呢。 “我会的。”一条麻远冷静道,接着推了推身边的小孩,“说起来,我的孙子与佑果大人你一样大,你们或许会有些共同语言。” “拓麻,问好。” 一条拓麻因为一条麻远的动作有些趔趄,不过很快恢复平稳,朝佑果微笑。 “你好。”一条拓麻声音温温柔柔,笑起来却很阳光开朗,“很高兴认识你,佑果。” 一条麻远很快被其他人唤走了,佑果和一条拓麻站在一起两相无言,还是一条拓麻先开口:“你不喝么?” 他看到佑果手上的血没动。 佑果解释:“这是给我哥哥拿的。” 一条拓麻很有礼貌地说:“需要我帮你拿着么?” 佑果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 一条拓麻也没有再强求。 两个人一言一语倒也慢慢说了下去,本来因为一条麻远的缘故佑果没准备对一条拓麻有什么好态度的,但是和心机深重的一条麻远相比,一条拓麻简直就是歹竹出好笋了,说话温柔性格也阳光,甚至某些时候还有些天然。 佑果不好对着一张笑脸做出什么迁怒的举动,所以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孩子们扎堆的地方。 蓝堂英的城堡已经初具规模傲视群雄,洋洋得意地插着腰和其他孩子炫耀,看到佑果时像只小狗一样冲过来,矜持又得意地问:“你看,我的城堡怎么样?” 佑果还没说话,一条拓麻已经双眼一亮,从沙堡的构造到细节都夸了一遍。赞扬道:“做的真好,是你一个人做的么?” 蓝堂英还不认识一条拓麻,不过一条拓麻的夸奖让他与有荣焉,“是我做的,你是谁?” 一条拓麻笑着说:“我是一条拓麻。” 一条的名声和地位不亚于蓝堂,蓝堂英愣了愣,脱口而出:“一翁的孙子?” 有个厉害的爷爷对其他孩子来说都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不过一条拓麻看起来并没有为自己名声正如日中天的爷爷感到多么开心,亮晶晶的眼眸有些暗淡下来,一条拓麻点点头道:“嗯,那是我爷爷。 ” 微凉的手落在佑果肩头,玖兰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佑果身后,先看了眼一条拓麻温和有礼地点点头,接着问佑果:“佑果,怎么现在才回来?” 佑果把杯子递给玖兰枢,玖兰枢接过但没有喝,等着佑果的回答。 佑果说:“取血的时候恰好碰到一翁了,一翁和我介绍了拓麻。” 玖兰枢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佑果又碰到一条麻远是他不乐意看到的,接着玖兰枢看向一条拓麻,伸出手温声道:“你好。” 一条拓麻同样也从一条麻远的口中听说过玖兰枢的名字,他毫无阴霾地笑着和玖兰枢握了握手:“你好。” * 宴会在太阳升起之前就结束了,蓝堂英离开前还依依不舍,缠着他的父亲说还想再来玖兰这里玩,被有些着急的蓝堂永路铁拳制裁了。 “不要这么没礼貌,英,快和枢大人还有佑果大人道歉!” 蓝堂英捂着头眼泪汪汪,蓝堂永路还想说什么时,玖兰树里和玖兰悠都笑着阻止了。 “没事的,英很可爱。”玖兰树里道:“英很喜欢枢和佑果,我们也很高兴。” 约好以后再见的时间,蓝堂一家便离开了,最后走的是一条麻远,一条拓麻沉默而安静地站在一条麻远身边,完全不像和孩子们在一起时快乐阳光的模样。 一条麻远带好帽子,朝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微微欠了欠身,“宴会很愉快,树里大人,悠大人。” 接着,一条麻远又看向佑果,绿色的眼眸静静地打量着佑果时,玖兰枢微微侧身挡住一条麻远看向佑果的视线。 “你喜欢就好,一翁。”玖兰枢低声道。 一条麻远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他头一次正眼观察玖兰枢,说起来在玖兰李土沉睡之后,一条麻远光处理玖兰李土遗留下来的问题就忙得有些焦头烂额,所以一直没怎么注意玖兰枢,今天终于闲下来,他仔细观察却发现玖兰枢与从前似乎有些不同。 至少在以前,玖兰枢面对他时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稳重平静的。 一条麻远露出个假惺惺的笑:“言重了,枢大人。” 临走时,一条麻远又忽然停下来:“对了 ,李土大人还在元老院修养,如果佑果大人想见您的父亲,有时间也可以来元老院看看。” 佑果不知道一条麻远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他还算安稳,不过玖兰枢眼神却有些沉下来,被身边的玖兰悠按住了肩膀。 “会的。”玖兰悠轻声道:“有时间的话,我会陪着佑果一起去看看兄长的。” * 宴会结束后玖兰的别墅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佑果和玖兰枢在外面逗冰激凌玩。 因为伙食吃的太好,冰激凌的体重直线攀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圆滚滚,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一番□□,佑果也不例外,捧着冰激凌的狗头亲了好几口。 冰激凌也知道讨好主人,摇着尾巴往佑果怀里钻,娇声娇气地叫。 佑果被条小胖狗蛊地不知道东南西北,连一旁的玖兰枢都冷落了,玖兰枢初时还能保持平静,次数多了便有些不开心。 只是他的不开心也不会表露的很明显,只不过是有几次佑果叫他好像没有听到,又或者佑果拜托他给自己念书的时候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抑或是胖狗崽跟在他和佑果身后要挤进来时,被玖兰枢装作没看到的关在门外。 这样小小的心机看不太出来,也不知道玖兰枢学了谁,情绪隐藏的很深,也是佑果意识到最近玖兰枢安静许多,终于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开心,于是拉着玖兰枢出门,美其名曰一起遛狗。 只不过没遛成,光和冰激凌玩儿了,佑果捧着冰激凌亲了好几口,玖兰枢看他停下来才拉过佑果用手帕自然的为佑果擦嘴。 佑果:“……” “哥哥,冰激凌挺干净的。”佑果没忍住说:“一个月洗三次澡呢。” 玖兰枢淡淡道:“那也不能随便亲。” 手里的动作没停,不过也不重。 佑果便随他去了,等玖兰枢停下来,佑果脑袋一歪盯着玖兰枢忽然笑起来。 玖兰枢一愣:“笑什么?” 佑果说:“哥哥,你是不是嫉妒冰激凌?” 冰激凌这条傻狗憨憨地叫了两声。 佑果以为玖兰枢不会承认,毕竟吃一条狗的醋听起来总有点好笑,可是玖兰枢却不按常理出牌,安静地凝视着佑果半晌,忽然说:“如果是真的呢?” 佑果懵了一下,“哥哥?” 玖兰枢笑了笑:“没事,我只是开玩笑。” 佑果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把怀里的傻狗放下来,仰头靠近玖兰枢快速地亲了他的脸颊一口。 “那现在呢?”佑果问。 玖兰枢恍恍然地单手捂着被佑果亲过的脸颊,耳朵瞬间红的能滴出血,像是被佑果欺负了一样。 可很快玖兰枢抿了抿唇,俊秀漂亮的脸绽开笑容,“嗯,不会了。” 佑果:计划通。 很容易就被哄好的玖兰枢连身边的小胖狗都看顺眼了不少,和佑果一起回到别墅时很快又迎来了另一个好消息。 “我怀孕了。”玖兰树里摸着小腹,笑容甜蜜。 玖兰悠就笑得有些傻气了,“枢,佑果,你们要有一个妹妹或者弟弟了。”:,,. 172 终有一归 冰激凌一早就醒了,不过它很懂事的没有出声,趴在地板的垫子上乖巧枕着头朝自己主人的床上张望。它的主人还在睡着,全身缩在被子里只在外面留了颗圆圆的脑袋,一头棕发随意的乱翘,呼吸平缓,看来睡眠很安稳。 冰激凌计算着时间,看着太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地板上,然后那缕光慢慢地移动,终于落到了它的鼻尖上。 冰激凌小小的脑袋里悟不出什么大道理,太阳光落到它的鼻尖他就知道自己的主人该到了起床的时候,而它也终于可以活动了!冰激凌立刻激动地爬起来,欢快地蹦哒到床边想要上床时,又被床上另一个主人低眼看来的视线逼退。 “呜呜……” 冰激凌很委屈地呜咽了两声,又重新匍匐在床角边枕着自己的爪子。 小主人向来疼爱它,只是大主人对它就没有那么多的宠爱了,冰激凌很清楚自己该什么时候乖乖低头。 用纯血种的威压来吓一只狗实在大材小用,不过玖兰枢已经使用的很习惯,丝毫不以此羞耻。玖兰枢此时正侧身靠在床头,身上的丝绸衬衫如水般顺滑,领口的扣子没有扣紧,微微敞开着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他单手持着书,房间里暗淡的光线丝毫不影响他的,翻阅纸张的声音细如蚊蚋,他的视线停留在书上,好似没有什么能将他的注意力夺走。 可只要仔细朝床上看,就能看到单手持书的玖兰枢另一只手正温柔地环着身侧沉睡之人,干净修长的五指不紧不慢地抚摸着佑果深棕色长发下那截脖颈,动作像是在抚摸一只猫一般轻柔。 掌下的佑果也如猫一样轻哼了几声,闭着眼翻身后舒展了一下身体,佑果才睁开困倦的双眼。 眼角渗出一些生理性的泪水,佑果抬手刚要擦去,玖兰枢已经先一步为他做了,接着手掌向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动作不见狎昵,绅士温柔。 玖兰枢垂眼朝佑果轻笑:“佑果。” 凌乱的卷发,忧郁深邃的双眸还有完美到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脸庞,现在的玖兰枢已经褪去了几年前还有些幼态的脸,现在正处于少年和成年交界处的他既青涩,又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欲。佑果刚醒便被玖兰枢这极富冲击力的外表惊地晃了一下神,这种惊是充满赞叹的意味的,佑果眨眨眼:“哥,你真好看。” “不要玩笑了。” 玖兰枢抿唇笑了一下,他似乎有些害羞,只是言行间又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傲气。 他本就应该傲气,玖兰一族的纯血天生就该傲气,他不过是将那层纯血的傲气用温和优雅的性格伪装起来,但是足以吸引众多同龄人的追随。 终于听到佑果声音的冰激凌激动地差点蹦起来,前肢搭在床边站立这,毛茸茸的狗头往里伸,焦急又亲密地蹭着佑果的脖子。 佑果随意地薅了两把狗头,总算想起来今天要做什么。 “对了,今天说好要出门的。”佑果想起来,坐在床边开始穿衣服,冰激凌更着急了,在佑果脚边打转。 佑果整只脚陷在冰激凌黑色的毛里,让他的脚显得更苍白了。 佑果轻轻地踢踢冰激凌的屁股,驱赶道:“冰激凌,别打扰我。” 冰激凌很委屈地爬下来呜呜咽咽地叫了两声,像是刚才佑果那脚把他踹疼了,在抱怨。佑果刚套好毛衣,头发还没有拿出来,低头就看到趴在脚边一脸委屈眼睛里还欲说还休的冰激凌,没好气地笑了:“我踹疼你了?” 踹疼当然是不至于的,冰激凌皮糙肉厚佑果的力度对它而言挠痒痒都不够,这条心机狗就是单纯觉得佑果没怎么理它所以不乐意了。 长领的毛衣还要整理一下领子,佑果光和脚边的冰激凌说话没注意领子,玖兰枢已经放下书十分贤妻良母地为佑果将过长的领子折了折。 微凉的十指拂过佑果的脖颈将佑果被领子夹住的头发拨了 出来,摩擦产生的静电让佑果的头发有些炸毛,玖兰枢也十分耐心地一一理好。 “哥,帮我扎一下头发。”佑果丢给玖兰枢一根皮筋。 他的头发一直没怎么剪过,最开始是因为玖兰李土不许,后来是忘记了,到现在佑果已经有些不舍的剪掉这头长发,于是干脆就这样一直留着了。 只是一头长发总需要人打理,佑果自己懒懒散散的,这头长发最后还是由玖兰枢负责。 玖兰枢从不拒绝佑果的请求,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佑果懒散的习惯几乎都是被他一手纵容出来的。 皮筋被玖兰枢套在手腕上,他轻柔地抓起佑果的长发一晃眼就扎了一个漂亮的马尾,佑果的脖子就藏在卷曲的头发后面。 对血族而言,脖子是很亲密的地方,只有信任到可以向对方交出自己的生命的程度时才能毫无顾忌地向对方露出自己的脖颈,佑果和玖兰枢认识太久太熟,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条隐秘流传于血族之间的铁律。 “别太宠它了。”扎好长发,玖兰枢收回因为忍耐而青筋突起的手,微微笑着看了眼还在蹭佑果脚踝的冰激凌,“小心它得寸进尺。” 佑果有些不以为意,弯腰又摸了把狗头,随口道:“没事,它懂什么呀。” 头发随着佑果低头的动作滑到他肩膀上,佑果的脖子又露出来。 只要玖兰枢低头,他的獠牙就可以深埋进佑果的颈部,从佑果的血管中汲取到香甜的鲜血。 吸血鬼天生渴望爱人的血液,遇到爱人之后,只有爱人的血液能使他获得满足,其余人的血液只会使他越发饥渴贪婪。 而玖兰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很久没有满足过了。 玖兰枢的目光微闪,和佑果的坦坦荡荡相比,他的心思就有些见不得人。 视线在佑果的脖颈上停留片刻,玖兰枢忍耐着移开目光,嘴角的笑容无可奈何又十分纵容。 玖兰枢意有所指道:“那就不一定了……” 酒红色的眼眸里似乎涌动着什么情绪,很快又恢复成无波无浪的平静。 换衣服的佑果下一刻就听到系统冷笑:“呵呵……” 佑果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系统说:“没什么,在笑一个笨蛋。” * 刚踏出房门佑果迎面就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小炮弹,十分顺手地拦腰抱在怀里,佑果掂了掂怀里的小坏蛋便笑起来:“优姬,是不是又重了一点?” 抱着佑果脖子的优姬闻言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真的么?优姬真的变重了?” 说完就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圆了一些。 优姬从小到大对佑果的话都深信不疑,性格天真的可爱,和调皮聪慧的玖兰树里还有沉稳机智的玖兰悠实在不太像,不过养出优姬这样单纯天真的性格想想也很正常,谁让一家人都很疼爱她。 一个被捧在掌心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天真一些也没什么。 再不否认优姬大概就要真信了,佑果不敢再逗,见优姬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没忍住捏捏她的脸,“啊,抱歉,刚才感觉错了。” 优姬立刻破涕为笑,和佑果脸贴着脸,一齐转头看向玖兰枢。 两张相似的脸一大一小凑在一起实在让人心软,玖兰枢眼神柔和,摸了摸优姬的头。 “早安,优姬。” 和佑果在一起时更活泼的优姬面对玖兰枢就要矜持乖巧一些了,她同样奶声奶气地回答:“早上好,枢哥哥。” 说完,优姬又低头关照差点被遗忘的冰激凌,笑眯眯地打招呼:“早上好,冰激凌。” 冰激凌欢欣雀跃地吠叫两声。 佑果抱着优姬去客厅,玖兰树里和玖兰悠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到三人一起出现便忍不住露出老父亲和老母亲的笑容。没有玖兰李土打搅的生活太幸福了,如果可 以,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将优姬还给玖兰树里,佑果和玖兰枢便准备出门了。 这次出门前几天就已经决定好了,冰激凌的项圈太旧,佑果决定给冰激凌换个新的,顺便还可以在外面走一走。而佑果要出门,玖兰枢当然也要一起去,两个人临出门刚说了再见,被树里抱在怀里的优姬很懂事地挥手说:“要快点回家哦!” 佑果当然说好。 树里知道怀上优姬之后就开始计划更换住址,这样做的目的正是为了躲避元老院和玖兰李土的耳目,幸好在优姬出生之前他们找到了一个极为安全又隐蔽的地点,这个地点树里和悠除了最信任的朋友之外,其余人一概不知。不过隐蔽性和安全性高的另一个代价就是距离人类居住的地区太远,往往出一次门会走很久的路。 人群聚集的地方往往都很繁华,而繁华的地方往往也缺不了在此闲逛,期待能找到下一个明日之星的星探,像佑果和玖兰枢这样一出现就是人群聚焦点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引起关注?走在街上的佑果和玖兰枢没一会儿手里就不知道被塞了多少张名片,还有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们相信我!到我们公司里,我们一定保证把你捧成未来巨星!” 这话佑果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他手一摊朝那人展示手里五花八门的名片,很坦诚地说:“你这话我已听了不下十遍了。” 那人非但没有受挫,还有越挫越勇的趋势,心里还想:中意的人多也很正常嘛!这样一张脸,就算什么都稀烂也保证能捧成明日巨星! 谁能和钱过不去呢! 然而他可是踢到了铁板,换做其他人或许还有被说动的可能性,但是这招对佑果来说实在没什么用。 费再多口舌,得到的也只是佑果不咸不淡地拒绝:“我不缺钱。” 星探又看向玖兰枢,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不知道为什么,玖兰枢看起来温温柔柔,星探看了却总是心里一颤。 他不知道这是生物在遇到天敌时本能的警告,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眼睛往下一看,对方还想说什么时在看清佑果和玖兰枢身上的衣服时也就泄气了,佑果和玖兰枢虽然穿着简单,但是仔细瞧瞧都是价值不菲的牌子。 能穿得起这些牌子,看不上明星之类的也实属正常了。 星探随即扼腕,佑果和玖兰枢绕过他,带着冰激凌去了常去的宠物商店。 店里新进的东西不少,琳琅满目摆了一排,佑果径直朝摆着项圈的地方走,上面皮制的、布制的,应有尽有。 佑果看中一个皮制的纯黑项圈,与冰激凌十分匹配,上面挂着银色的铰链,作用是用来牵着狗散步的,纯银色和纯黑色的皮制项圈搭配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优雅冷酷,但是另一个白色的看起来也很不错。 佑果犯了选择困难症,他想套在冰激凌脖子上看一下效果,但是冰激凌已被新款的狗粮吸引走了视线,佑果怎么叫也不回头。 亏它长的威风凛凛的外表。 佑果很无语地骂了一声:“……蠢狗。” 玖兰枢低笑起来。 佑果回头就看到在笑的哥哥,手里的项圈没放下,竟然鬼使神差地将解开的项圈放到玖兰枢脖子旁比了比,他勾住上面的银链,玖兰枢顺着佑果的力道微微俯身。 那项圈与玖兰枢微妙地十分合适。 佑果脸色也微妙起来,玖兰枢垂眼看了看佑果手里的项圈,微微扬眉。 “咳咳。”佑果想收手,被玖兰枢握住手腕,他微微低头靠近,目光温润仿佛没有一点脾气。 “和我合适么?” 佑果可耻地心动了,玖兰枢带着这个项圈时的样子莫名地吸睛,就算带着项圈,玖兰枢给人的感觉也绝不是软弱,而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冷酷艳丽。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玖兰枢就这样温顺地看 着他,用几乎默许地态度让佑果为他套上这样的项圈。 佑果好险被诱惑,他正要收回手,耳边却响起清脆的咔嚓声。 佑果蹙眉朝发声地看去,许久未见的蓝堂英正举着手机对准佑果和玖兰枢,在两人看过来时干笑着收起手机。 “咳咳,好久不见,佑果大人,枢大人。” 佑果松了口气,放下项圈和蓝堂英寒暄两句后欲盖弥彰地跑去拉冰激凌,玖兰枢慢悠悠地走到蓝堂英面前,笑容温和语气冷酷:“蓝堂,拿出来。” 纯血的压制让蓝堂英瑟瑟发抖地拿出手机,把刚才自己拍到的照片给玖兰枢看。 他是个天才,匆忙中的抓拍也十分吸睛,一边哀叹自己的珍藏恐怕要被销毁的蓝堂英下一秒就听到沉默的玖兰枢说:“发给我,然后自己删除。” 蓝堂英:…… “好、好的,枢大人。”:,,. 173 终有一归 玖兰枢神色平静地将收到照片的手机收起来,盯着蓝堂英将拍下的照片删除的干干净净才算完。 蓝堂英很伤心,连带着漂亮的脸上都显露出犹如实质的怨念和遗憾,但是他当然不会怨让他将照片删除的玖兰枢,而是充满悔恨地想自己拍照时的动作应当再小心翼翼一点。 佑果拉着冰激凌走过来看到蓝堂英悔恨的表情愣了愣,“蓝堂,怎么这个表情?” 蓝堂英刚要张口,玖兰枢轻轻扫来的一个眼神就把他冻结了,蓝堂英摸着头发干笑:“没什么。” 佑果没在这件事上继续问下去,新的项圈已经套在了冰激凌的脖子上,不过不是刚才佑果看中的黑色,是同款的白色。佑果两个都买了,黑色的项圈装在袋子里被佑果有些心虚地提在手上。 冰激凌不知道身旁的小主人在想什么,抬着头昂首挺胸趾高气昂地在蓝堂英面前转了一圈,像是在炫耀佑果新给它买的项圈,蓝堂英视线被冰激凌吸引走,想起来这是佑果小时候养的宠物。 “冰激凌已经这么大了?”蓝堂英蠢蠢欲动地朝冰激凌伸出手,却被冰激凌凶悍的目光看得一哆嗦。 蓝堂英:……这个眼神怎么这么熟悉。 蓝堂英不敢细想,直起身便听到佑果摸着身旁冰激凌的头顶随口问他:“蓝堂,你怎么在这里?” 这便说来话长了,蓝堂英迟疑片刻,解释道:“我是和父亲一起来的,元老院举办了一场宴会,父亲作为蓝堂的家主也在受邀之列。” 玖兰枢轻叹一声,心想:还是瞒不住么? 只有佑果有些怔愣:“元老院?” 他下意识看向玖兰枢,却发现玖兰枢神色平静,对蓝堂英的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察觉到佑果视线的玖兰枢侧脸看过来,朝佑果露出一个柔柔的微笑。 元老院的宴会聚集的都是血族名流,其中身为纯血的玖兰不可能不在邀请之列,但是佑果却从未从玖兰悠或者玖兰树里的口中听说过这件事,可现在看玖兰枢平静的表情,显然他早已经知晓这件事。 不知情的恐怕只有他。 佑果忍下了询问了**,蓝堂英没看出佑果刚才的疑惑,还以为佑果早知道这件事,便很高兴地开口:“佑果大人,枢大人,你们也会参加宴会么?” 蓝堂英并不清楚元老院和玖兰之间的暗潮汹涌,他已很久不见佑果和玖兰枢,这次在这里见到佑果和玖兰枢便顺理成章地以为佑果和玖兰枢也在邀请之列,他甚至很得意地想:幸好这次因为无聊和父亲一起来宴会了,不然还见不到佑果和玖兰枢呢。 这件事要是不在瑠佳面前炫耀一番,实在太可惜。 佑果没有说死,微微笑道:“或许吧。” 等到蓝堂英离开,佑果就一直在等玖兰枢的解释,但玖兰枢却始终没有解释,佑果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哥,元老院的宴会是怎么回事?” 对于元老院,佑果一直是没什么好感的,一条麻远是理由之一,另一个原因便是很久之前佑果曾去过一次元老院的地盘。森严巍峨的建筑矗立在空地之上,佑果远远见了一点都没感觉到震撼,反倒是从身到心都十分不适。 于是佑果相信,元老院大概与他是天生犯冲。 其次便是因为在元老院里生活的一位纯血,那天佑果是同玖兰枢一起来的,元老院大的离谱,佑果和玖兰枢两人走着走着便有些迷路,佑果浑身不舒服,总感觉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那感觉太熟悉,佑果甚至以为玖兰李土已经复活,只等找到机会将他的血吸干。 佑果密布额头的冷汗被玖兰枢看到,他揽着佑果的肩,声音心疼:“佑果?怎么了?” “李土,我感觉到了。”佑果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玖兰枢怀中,他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只是在玖兰枢面前,他总是会 变得脆弱。 佑果没看到玖兰枢一瞬间冷厉起来的目光,这和总是温柔带笑的他完全不同,玖兰枢循着一条似乎很少有人踏足的小路带着佑果离开,在小路的尽头,是一栋栽满樱树的房子。 房子很大,但是却没什么人,那种如影随形的阴冷感在佑果踏进这栋房子时终于消失,他稍微恢复了精神,抬头看时从满树绚烂的樱花中望见了一位穿着白色和服的女子。 玖兰枢也看到了,他说:“是绯樱闲。” 佑果已经对血族的历史有了一点点了解,所以也知道绯樱闲究竟是谁——她是玖兰李土的未婚妻。某种方面说,佑果或许还要称呼绯樱闲一声母亲。 当然,绯樱闲大概很不屑这个称呼。 绯樱闲坐在樱树的枝头远远望着远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佑果却从那双樱粉色的眼眸中感觉到一种浓郁的寂寞。 佑果很熟悉。 活得长久的生命,总是会感到寂寞的,只有短寿的种族才会期望长生,可对于长生的种族来说,长生反而是一种诅咒。 绯樱闲同样也看到了他和玖兰枢,淡粉色的眼眸只在他们身上轻轻掠过,她平淡如水地说:“沿着这条路离开吧。” 佑果和玖兰枢便顺着绯樱闲指的路离开,离开前佑果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尽头的绯樱闲,她依然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明明没有人看管着她,佑果却恍惚看到了一座囚笼。 “她为什么不离开?”佑果忍不住问玖兰枢,“没有人困住她。” 玖兰枢动作很轻柔地抚了一下佑果的发顶:“她把自己困住了。” 佑果似懂非懂,等他再听说绯樱闲时已是数年之后,据说绯樱闲爱上了自己的血奴,但是那个血奴却死了,绯樱闲为此发了狂,元老院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将绯樱闲关在元老院防止她伤害别人。 “她怎么样了?”佑果问。 玖兰枢淡淡地说:“不会死,但也不会活得好。” 佑果很震惊:“怎么会这样?” 玖兰枢说:“或许是因为很爱那个人类吧。” 佑果便皱起了眉,他 对自己很自信:“我不会这样的。” 玖兰枢似乎很为佑果高兴,但是仔细看却好像还有一点难过,“那很好。” 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地压在心底,生怕有一丝一毫倾泻而出,像全天下所有的好哥哥一样疼爱地说:“比起爱人,我还是更希望你被人所爱。” 佑果回忆中断到这里,玖兰枢恰好说:“元老院确实通知了树里和悠这次的宴会。” 佑果说:“为什么没告诉我?” 如果是隐瞒优姬还能理解,让优姬早早面对一群心怀叵测的贵族佑果也认为太早,佑果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也是被隐瞒的人之一。 玖兰枢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为了保护你。” 佑果有些不可置信,他脱口而出:“为什么?只是元老院的话……” 佑果话还没有说完便意识到什么,自己噤了声。 玖兰枢静静看着他,气氛安静,就连冰激凌也很有眼色的不再吵嚷,乖巧地匍匐在佑果脚边。 “你猜到了,是玖兰李土。”玖兰枢说:“他似乎快要恢复了。” 佑果毛骨悚然。 即使关于玖兰李土的记忆已经是很久之前,可是吸血鬼的记忆力太出色了,出色到佑果好像依然能感觉到玖兰李土牙齿贯穿他脖颈时冰冷的触感。 佑果不恐惧玖兰李土,可还是为他感到一阵不适,玖兰枢摸摸佑果的脸,很为他考虑地说:“所以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你还要去么?”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不去,谁知道玖兰李土会有什么阴谋,可是这种选择总是带着自欺欺人的色彩,好像佑果装作不知道玖兰李土的消息,玖兰李土就不会循着味道找过来一样。 佑果厌恶自己被动的样子,所以他做出了和小时候一样的选择,比起等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玖兰李土主动出现,佑果还是决定自己来。 “去。”佑果状似轻松地耸耸肩,“为什么不去?”不去就好像是怕了玖兰李土一样。 玖兰枢笑了一下,他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好。”他说:“我和你一起。” * 去元老院的宴会这事佑果和玖兰枢没有瞒着树里和悠,他们已经到了可以独自参加宴会的年纪,得了树里和悠的同意后,便坐着蓝堂永路安排的车去了元老院的宴会。 宴会上熟人很多,一条麻远自然不用介绍,佑果和玖兰枢一出现便被许多贵族包围了起来,每个血族都衣冠楚楚斯文礼貌,可张口时若隐若现的獠牙还有杯中浓郁的鲜血让佑果却觉得衣冠禽兽这词或许更适合他们。 幸好佑果也很会装模作样,只是跟着玖兰枢将围上来的贵族认了个七七八八后佑果也有些不耐烦了,端着杯子浅浅抿了几口,那些贵族也很识趣地不再打搅。 但佑果猜想主要还是因为玖兰枢的吸引力更大,谁让玖兰枢现在年纪正好,是众多贵族眼中绝无二选的优质良配? 短短半个钟头,玖兰枢已经不知道隐晦拒绝了多少个连带着介绍自己女儿的贵族,佑果看着看着还品出了几分乐趣,在空闲时两人走到一处无人的阳台,佑果不免促狭道:“哥,你还挺受欢迎嘛。” 玖兰枢貌似无奈地笑笑,气定神闲道:“你要试试么?” “不要。” 佑果当然拒绝,他暂时对这些还没有什么兴趣,更何况比起漂亮的女孩,他的目光好像更多地放在同性身上,然而见过再多同性,佑果却还是感到缺憾。 思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胜过玖兰枢。 于是佑果道:“如果非要选,我还是更想和你在一起。” 佑果只是随口一说,却不知道玖兰枢此时心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玖兰枢看着佑果随意的表情,心里叹息。 “你说的是真的么?”玖兰枢还是忍不住问。 “当然是真的。”佑果坦坦荡荡。 可就是这样坦荡的模样反而让玖兰枢感到一阵闷痛,于是玖兰枢提醒自己:佑果还不懂这句话的份量。 可现在为那句话苦恼的只有玖兰枢一个人,佑果看到路过的蓝堂英过去聊了几句话,大概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佑果伸手捏了捏蓝堂英的脸。 蓝堂英的脸一下子便涨红了,支支吾吾地看佑果。 于是玖兰枢发现,自己原来是个非常小气的人。 玖兰枢借口将佑果唤走,还是在刚才无人的阳台,没有玖兰枢的许可一般人也不敢踏足这里,佑果不明所以地被玖兰枢拉到这里,还不等询问便听到一句话劈头而来。 “佑果,你知道为了保证纯正的血统,纯血和纯血之间一般是相互通婚的吧。” 佑果当然知道,他只是不明白玖兰枢为什么会提到这件事。 “怎么了?” 玖兰枢静静地看他,佑果不知为何忽然感到几分紧张,睁着无辜的眼睛望着他:“哥哥?” 玖兰枢对佑果一向是纵容的,可是此时他却不想再纵容下去。 手掌温柔地贴上佑果的脸颊,玖兰枢低着头,只有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将玖兰枢精致俊美的脸照得如神灵一般悲悯动人。 玖兰枢说:“但是这种事也不一定会出现在各个纯血家族之间,同样的血脉之间也可以通婚。” 佑果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他心如擂鼓,好像知道玖兰枢接下去会说出什么让人震动的事,“哥——” 他想阻止,但是玖兰枢已经说了出来,他低着头和佑果额间相抵,呼吸打在佑果的脸上。 “我们两个也可以像树里和悠一样。” 佑果以为自己会排斥,可是在玖兰枢看过来的那瞬间 ,他居然恍惚地想着。 ——这样似乎也不错。:,,. 174 终有一归 吊顶上华丽的水晶灯将暖黄色的光洒向整个舞池,悠扬的乐声将奢靡豪华的宴会气氛推向**,可宴会厅里的灯红酒绿影响不到这处仿佛被人遗忘的角落。 佑果被玖兰枢抵在阳台的边缘,厚重的窗帘很好地将两人的身影遮掩,佑果此时还有些回不过神,玖兰枢的话仿佛魔咒一样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有些恍然地仰头看向玖兰枢,从那双温柔的酒红色双眸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玩笑的意思。 玖兰枢是认真的。 可玖兰枢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佑果对此一无所知。他的腰挤压着身后冰冷的栏杆,周身都萦绕着属于玖兰枢身上的香味,那种香味佑果这些年已经很熟悉,可是在此时他所熟悉的那些香味好像变得人性化起来,张牙舞爪地能将他吞噬。 佑果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为何没敢直视玖兰枢的双眼,手掌微微推拒着玖兰枢充满压迫力的胸膛,让他离自己稍微空出一些距离。 “我……”佑果脸颊已经人性化地开始变红,他支支吾吾的,竟然开始感到羞涩。 “我要考虑一下。” 玖兰枢眼中微微波动,他顺着佑果推拒他的力道为佑果空出一点距离,动作依旧温柔,语调轻缓却急迫:“要考虑多久?” 佑果转着眼睛打算随便糊弄一个数字,玖兰枢却早已经看破佑果的意图,捏着佑果脸颊上的软肉温声威胁:“不要随意含糊过去。” 被戳破意图的佑果顿时一阵心虚,可或许是知道玖兰枢对他的感觉,佑果这得寸进尺的性格让他在玖兰枢面前又不免露出有些蛮横的脾气。 这大概就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谁说我会糊弄过去?”佑果提高声音,但是很快又落下去,扫了眼玖兰枢的脸,佑果又低下头,然后又忍不住看了眼。 “我只是觉得……觉得……”佑果说不出个一二三,然后震惊地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拒绝玖兰枢的理由,因为不管怎么想玖兰枢都太完美了,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现在要开始想么?佑果苦恼地翻找着玖兰枢的缺点,却找不到。 玖兰枢等佑果继续说下去,却没等出一个结果,他不免翘着嘴角笑起来:“觉得什么?” 佑果半天说不出话,还是系统凉飕飕地开口替他出了个主意:“你还没成年呢,禁止早恋。” 佑果:……有点道理哈。 虽然吸血鬼里应该不计较成年不成年的问题,但是十分与时俱进的吸血鬼都融入人类社会像人类一样生活了,所以在这方面也学习人类也没什么问题吧? 于是佑果挺直腰,心虚气短地说:“我还没成年,成年后再说吧。” 玖兰枢皱了下眉,佑果的借口听起来有些可笑,但某种程度上说还没什么问题。 “佑果。”玖兰枢声音有些重,佑果便听出来他是有些生气了,他并不满意佑果这个敷衍的借口。 玖兰枢很少生气,这世上似乎没什么能值得他动怒的事情,不管做什么他都温温柔柔游刃有余,但是这不代表玖兰枢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事实上,一位总是温温和和的人生气时的模样是很令人恐惧的。 佑果很不幸的是那见过玖兰枢生气的少数人之一,而玖兰枢每次生气都和他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佑果印象很深的一次是优姬刚出生不久时,那也是一个下雪天,玖兰树里和玖兰悠深思熟虑后为刚出生的女儿取了优姬这个名字,既说明她是一个美丽的公主,也代表她出生的日子是个漂亮的雪天。 佑果很喜欢雪天,于是在漫天飘雪时拉着玖兰枢去了地面玩雪,玖兰枢不会拒绝佑果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要求,只是踏进风雪里后,玖兰枢很认真地叮嘱佑果要跟在他的身边。 因为雪太大了,风也太大,就算吸血鬼有着比野兽还要优越的视力和嗅觉,在这种 风雪中也会失去绝大部分功能,玖兰枢作为兄长一个人操两份心,自然希望佑果最好一直安安稳稳待在他的身侧。 但是佑果总有不听话的时候,玖兰枢只不过是走了一时片刻的神,等回神后想要伸手牵住佑果时,却发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佑果不见了,漫天的风雪中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站着,而佑果无影无踪。 在发现佑果不见了的那一瞬间玖兰枢只感觉天旋地转,他的视力和嗅觉在这一瞬间发挥到极致,可是看到的是数不尽的雪片,闻到的都是冰冷的空气,玖兰枢脑中闪过很多念头,或许是游荡的e级吸血鬼掳走了佑果,或许是元老院的走狗找到了他们躲藏的踪迹…… 总而言之,玖兰枢想过了千百种可能性,每一刻都浸泡在绝望的苦水中。 幸好佑果出现了,他从一棵树后面跑出来抱住了玖兰枢,欢快地喊:“哥哥。” 玖兰枢脸上的担忧霎时消散,他弯腰紧紧抱住佑果,手臂颤抖,像是要将佑果揉碎,但下一刻玖兰枢的表情就变得严肃:“佑果。” 玖兰枢重复叫了佑果两次名字,这就代表他已经是很生气很生气了。 佑果被生气的玖兰枢带回别墅,就连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劝说都没什么用,玖兰枢决意要让不听话的佑果得到一次教训,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禁止佑果出门。 从那之后佑果就知道了两个道理,一是不要惹玖兰枢生气。 二是在玖兰枢生气时,最好不要违抗他的命令。 &nbs p;“你生气什么?”佑果有点怕,但还有点委屈,“我想好好想想,不可以么?” 玖兰枢的气便在佑果壮着胆子看向他时烟消云散了,他总是拿佑果没什么办法,只好叹气道:“不,没事。你说的也不错。” 按照年龄来说,佑果确实还小。 玖兰枢想,如果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他的告白,等到佑果长大后意识到自己在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时被他乘人之危而因此怨恨他,他或许会更加心痛。 于是玖兰枢向后退了两步,和佑果空出了兄弟间该有的正常距离后说:“就当我和你说的都是玩笑吧。” 佑果震惊地瞪大眼睛,他怎么可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当作是玖兰枢的玩笑?他上前一步想和玖兰枢说什么,但是带着女儿靠过来的贵族让佑果不得不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枢大人,好久不见。”那贵族端着酒杯笑的殷勤,“您越来越优秀了,对了,这是小女。她一直都很崇拜枢大人……” 被他提到的女孩脸颊红红地朝玖兰枢和佑果行了一个礼,她长得娇美可人,如果是从前佑果还会欣赏一番,但是现在他心里却抓耳挠腮,十分不得劲。 可玖兰枢却好像完全没看到佑果此时坐立不安的状态,口吻温和地和贵族交流,佑果没忍住扯扯玖兰枢的袖口,“哥……” 玖兰枢暂时中止了和那位贵族的交流,侧目看向佑果,和缓道:“佑果,如果感觉无聊可以去找蓝堂。” 佑果呆住了,他总觉得玖兰枢是在赶他走。 怎会如此?佑果百思不得其解,竟然也糊里糊涂地松开手呆呆去找蓝堂英了。 蓝堂英正端着杯子,血把他的嘴巴染的红红的,再见到佑果走过来时慌乱地放下杯子舔去嘴上的血和佑果打招呼:“佑果大人。” “诶?枢大人没在你身边么?” 蓝堂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佑果闷闷不乐地看了眼蓝堂英,然后说:“没有,有人在和他说话。” 蓝堂英了然,感慨道:“枢大人果然很受欢迎啊。” 佑果歪了下头:“有多受欢迎?” 蓝堂英:“这个宴会里七八成的女孩都很喜欢枢大人吧……佑果大人你不知道?” 佑果:……谁平时会注意这个啊! 佑果狐疑地看向蓝堂英,他现在看谁都不对劲,迟疑道:“蓝堂,你该不会暗恋 我哥?” 蓝堂被呛住了,“当然不是!对枢大人我只是崇拜之情!” 虽然蓝堂英这样说,但是佑果现在却怎么看怎么感觉蓝堂英不对劲。 佑果终于意识到玖兰枢的抢手程度——刚才还不如脑子一热答应了好! 莫名懊恼的佑果挥挥手喝蓝堂英说了再见,自己随手拿了杯血找了处沙发坐下,不过安稳也不属于佑果,玖兰一族标志性的特征和出色的外表让其他贵族同样蠢蠢欲动的靠近。 比起玖兰枢年幼一些的佑果或许会更好哄——带着这种想法靠近的贵族最后都被佑果滴水不漏地挡走了。 杯里的血尝起来也索然无味,佑果牙尖咬在杯口忍不住磨了磨牙,视线朝宴会厅一角的玖兰枢看去。 “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耳边传来小孩子的声音,佑果没由来的心慌意乱,他还以为是玖兰枢的原因。 “这里安静一点。”佑果随口说,他回头看向身旁不知哪家的贵族小孩,却直直对上一双熟悉的异色双瞳。 那小孩子仍微微笑着,看起来童稚天真,嘴巴一张一合清楚地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是么?你原来喜欢安静么?佑果?” 佑果整个人犹如在冬天被丢进冰湖里,他的骨头缝都像是在冒冷气,那双异色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靠近佑果的脖颈边深深地嗅了一口气。 “佑果,对很久不见的父亲没有什么话想说么?”那小孩继续道:“想靠近你真的很难呢,佑果,枢就像是条护食的狗一样跟在你身边。” 佑果僵硬的脸抽动了一下,他抬手猛地推开面前的李土,“你——!” 佑果克制着没有喊出玖兰李土的名字。 那小孩应声倒在沙发上,刚才异色的双瞳又消失不见,变成普普通通的浅棕色眼睛。 “你是谁?”小孩有些茫然地看向佑果。 佑果倏地站起,快步走到玖兰枢的身边垂着头抓紧他的手臂。 “哥。”佑果声音虚弱。 玖兰枢蹙了蹙眉,礼貌地中断刚才的交谈,牵着佑果走到角落。 掌心温柔地托起佑果的下巴,玖兰枢望着佑果苍白的脸,一向温和的表情冷厉起来,“怎么回事?” 只是一点时间没见,佑果怎么会露出这种慌乱的神色? “是李土。”佑果吐出名字,“他刚才精神附身在一个孩子身上,和我说了话。” 玖兰枢一顿,克制而疼惜地轻轻环住佑果,在他的发间落下一吻。 “别怕。”玖兰枢说:“我不会让他伤害你——我保证。”:,,. 175 终有一归 玖兰枢很快带着佑果离开了宴会现场,借口是佑果身体不适。宴会的主人一翁没有阻止两人的离开,端着杯血虚伪地和玖兰枢寒暄几句后,虚情假意地问:“佑果大人情况还好么?” “还好。”玖兰枢笑笑,将佑果抱得更紧了一些,“不必担心,一翁。” 佑果此时正低着头靠在玖兰枢身边,发丝略有些凌乱,不过却并不影响他那张初具美感的脸蛋,他一直没有抬头看一条麻远,一条麻远便也以为佑果是胆子小,无所谓地移开视线。 “那就先暂时分别吧,枢大人。”一条麻远彬彬有礼,十分尽到主人的职责,一路将玖兰枢和佑果送出门,最后道:“期待与您的下次见面。” 玖兰枢这些年将自己的情绪修炼的越发出神入化了,就算心知肚明一条麻远不怀好意,可他还是能若无其事地朝一条麻远微笑。 他带着佑果一路出了宴会的场地,坐上蓝堂永路派来的送两人的车,低调的车辆缓缓行驶在积雪的路面,车轮经过时带起一串细碎的雪片,寂静的车厢里玖兰枢缓慢地抚摸着佑果消瘦的脊背,佑果过了很久才像是缓过神来一般从玖兰枢胸口抬起头。 不是一条麻远以为的恐慌,佑果此时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平静,从刚开始发现玖兰李土卷土重来的震惊到恢复冷静和克制,佑果并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 “李土又出现了。”佑果轻声说:“哥,他想吃了我,我看得出来。” 能像玖兰李土那样疯的吸血鬼也少有,一切约束吸血鬼的道德和法律对他来说比纸还脆弱,做事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的玖兰李土是个魔鬼,可正因如此,他也变得十分好懂。 沉睡的这些年玖兰李土变得更疯狂了,仅仅只是短暂的照面佑果就看出了玖兰李土此时的饥饿,他饿的发狂,要不是他的身体没有办法自主活动只能靠寄宿在一个孩子身上活动,佑果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咬穿他的喉咙。 “要告诉树里和悠才行。”佑果急匆匆地开口,“玖兰李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来。” 虽然树里和悠已经尽力将自己的住址隐藏,但是人活在这个世上总会留下痕迹,有元老院帮助的玖兰李土只要愿意花费时间慢慢找,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们此时藏身之地。 玖兰枢却没有回答佑果的话,他靠在椅背微微合着双眸,眉心有几道褶皱,佑果抬头看来时玖兰枢脸上正好显露出些许疲惫之色,这很少见,在佑果面前玖兰枢一直都保持着完美的形象,现在忽然流露出的几分脆弱反而让完美到近乎虚假的玖兰枢变得真实起来。 佑果因为玖兰枢的疲态微微愣神,手指摸向玖兰枢的眉心,佑果有些担忧地开口:“哥?” 玖兰枢因为佑果关怀的动作又睁开双眼,他握住佑果的手摇摇头,眉间的褶皱又展开:“我没事,刚才有些头疼。” 那种疼痛来的太快太猛,短短一瞬间玖兰枢眼前闪过许多的场景,可是等他想要抓住时却怎么也抓不住,佑果叫他的声音将玖兰枢从那阵剧烈的痛楚中恢复清醒,同样也让玖兰枢心底升起十分的怀疑。 那些在他脑海里一闪而逝的片段到底是什么? 这些事玖兰枢没有对佑果说出口,他其实是不想让佑果为他担忧,准备自己好好琢磨那些记忆片段到底是什么,不过佑果却因为他的话对一条麻远多出许多怀疑。 “是不是一条麻远?”佑果第一反应就是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一条麻远,只是没有证据,便只能猜测:“是血里有问题?还是他偷偷给你下毒了?” 佑果捧着玖兰枢的脸,目光炯炯。 佑果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一条麻远的,只是他这次还真是有些冤枉了一条。 玖兰枢便因为佑果这充满担忧和急切的动作微微笑起来,似乎刚才的痛苦也不算什么了,落在佑果后背上的手轻轻拍了 拍,玖兰枢温声道:“应该不是,一翁暂时没有那个胆子。” 虽然一条麻远确实对纯血种的存在抱有恶意,但是真让他亲自动手害一个纯血种也绝无可能,毕竟元老院定下的法律就摆在那里,如果一条麻远真的动手了,那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比起自己亲自动手,一条麻远更希望纯血种自相残杀,这既不会触犯血族的律法,也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所有纯血,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暗中帮助玖兰李土。 两个人私下谈话时的声音很小,轿车匀速行驶在漆黑的道路上,直到开车的司机忽然停在半路,紧急刹车导致轮胎打滑,在地面摩擦出一道道漆黑的车辙痕迹。 “怎么回事?” 玖兰枢声音冷下来,他的视线从前车的挡风玻璃向外看去,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出现了七八道隐隐绰绰的身影。 “是袭击。”开车的司机紧张地吞口水,他只是个普通的levelc,“枢大人,怎、怎么办?” 玖兰枢和司机说话的时间不过四五秒,那些身影便已经逐渐靠近停在半路的车辆将车包围起来,佑果打开车窗,不同于其他吸血鬼的腐烂的恶臭顺着吹来的风送到佑果的鼻端。 这种味道佑果闻过,那是被玖兰李土咬过的吸血鬼的味道。 为首的吸血鬼并不敢轻举妄动,即使他们包围的只是两个未成年的血族那也是纯血种,他们和车辆维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警惕又提防地看着车窗了露出半张脸的佑果和玖兰枢。 呼啸的风将他们身上的衣服吹得凌乱,为首的吸血鬼缓缓行礼,张口道:“佑果大人,枢大人,我们的主人想见您一面。” 玖兰枢没有动,他的头还在痛,不过却不像在佑果面前那样明显地表露出来,此时的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让那张俊美的脸庞变得冷硬许多,而玖兰枢侧着脸漠然地看向车外的吸血鬼道:“这种请客的方式并不礼貌。” 玖兰李土只指挥这些吸血鬼将佑果和玖兰枢带到他面前,可到底用什么方法并没有说,他们领命而来,却不知道他们只是玖兰李土和玖兰枢博弈之下的一群炮灰。 “那就没有办法了。”那吸血鬼道:“我们只是按照主人的命令行事。” 包围车辆的吸血鬼数量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吸血鬼不知死活地用贪婪渴望的眼神盯着玖兰枢和佑果的脖颈,纯血种的血液对他们这些非纯血的吸血鬼来说天生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如果汲取足够的纯血血液,甚至可以将他们的等级往上再提升几个等级。 重利之下总会出些莽夫,各种各样的攻击同时朝中心的车辆而去,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刚才还完好无损的车辆转眼就变成了一堆伤痕累累的废铁,猩红的火焰几乎染红了半边天,有几个吸血鬼靠近去看,却没有发现本应该在车里的两位纯血。 “怎么回事?”有人惊愕道:“人呢?”   ;话音未落那人便感觉湿漉漉的东西从他的头顶流下来,“水?” 他抬手一擦,掌心一片猩红,接着就化为一捧灰烬。 不知何时从车辆中出来的佑果和玖兰枢站在那些吸血鬼的身后,瑟瑟发抖的司机被佑果控制着浮在半空,大概是觉得那司机也碍事,佑果将司机放到了远处以免影响他和玖兰枢。 一个纯血就能抵得过一支军团,更何况玖兰李土派来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一面倒的战局并不需要玖兰枢和佑果太久的时间就能结束,就在玖兰枢的手掌穿透其中一只吸血鬼的胸口挖出他的心脏之时,刚才脸色还扭曲恐惧的吸血鬼陡然变了个脸色。 平平无奇的双眸在眨眼之间变成了玖兰枢熟悉的异色双瞳,玖兰枢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疯狂,是玖兰李土。 玖兰枢扯着嘴角,视线微冷,“李土……” 意识寄宿在这只吸血鬼身上的玖兰李土低低笑起来,即使玖兰枢的手还 停在这只吸血鬼的胸膛中捏着他的心脏,玖兰李土眼中也不见恐惧,反而十分畅快地大笑起来。 “你觉得你能杀了我么?”玖兰李土抬手捏住玖兰枢的手腕,轻声说:“枢,你似乎还没想起来你的主人是谁啊。” 玖兰枢目光越发冰冷,脸庞透着让人冻结的寒气,他的头又开始疼痛起来,像是有人握着冰锥在他的大脑里一下一下地凿。 玖兰李土微微靠近他,在他耳边用毒蛇般的声线沙哑道:“你说,佑果如果知道他喜欢的哥哥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死在那座棺椁里变成一堆灰烬,他会是什么表情?” 蠢蠢欲动的冰棱已经对准了玖兰枢的后心,玖兰李土眼中暗芒一闪而逝,接着他听到心脏破裂的声响,只是来源并非玖兰枢,而是他自己。 这个被他寄宿意识的吸血鬼的心脏被玖兰枢捏爆了,玖兰李土十分不痛快地看着玖兰枢从胸膛中抽出鲜血淋漓的手,冰棱没有刺穿玖兰枢的心脏,只是将他的脸划破了。 “我会再来的。”这句身体一点点化为灰烬,玖兰李土的话却萦绕不绝:“你是无法杀死我的,枢。” 玖兰枢扶额蹙眉,玖兰李土留下的只言片语让他混乱起来,凌乱的记忆碎片如急速运转的绞肉机一般将他的思绪绞成一团,他甚至一时间忘记阻挡朝他偷袭而来的吸血鬼,还是佑果匆忙间注意到玖兰枢的情况杀死了那只吸血鬼才不致让他受伤。 满地的灰烬被狂风卷走,佑果抱住摇摇欲坠的玖兰枢托住他的身体,举手摸向玖兰枢脸颊上还在流血的一道细长伤口,佑果很心疼道:“哥,你怎么了?” 鼓胀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玖兰枢唇边冒出的獠牙刺破他的唇瓣,伤口处冒出一颗血珠。 玖兰枢的双眸在此时亮起鲜红的血色,在漆黑的夜晚中如幽幽燃烧的火焰。 只有饥饿和能力发动时血族的双眸才会变红,佑果因此微微一愣,手指迟疑地抚摸玖兰枢的眼角。 “你饿了么?”佑果说。 玖兰枢合上双眼,贪婪地呼吸着佑果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倚靠在佑果的身侧,玖兰枢忍耐道:“没关系,我可以忍。” 他喉咙干涩,那些混乱的记忆让玖兰枢心绪难平。 佑果知道么?玖兰枢忍不住想,他应当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在他苏醒之前,佑果就已经因为失去大量血液陷入深层昏迷之中了。 玖兰枢微微推开佑果的身体,鲜亮的红眸在黑暗中本应该如野兽般让人恐惧,可是他的目光落在佑果身上时也依然是温柔的,唇边冒出的血珠已经被玖兰枢舔去,他缓缓地说:“佑果,我们先离开这里。” 佑果却没有动,玖兰枢的状态明明很糟糕,可是却非要在他面前表现出无事发生的样子,这甚至让佑果觉得挫败起来。 被别人保护的感觉是很好的,佑果不会否认,可是他也无数次想过,总是被玖兰枢保护的自己也许也能保护玖兰枢呢? “我不要。”佑果说:“哥哥,我希望你也能依赖我。” “——我也想保护你。” 玖兰枢笑了一下,佑果只拥有这个念头便让他觉得十分满足了,他目光柔和地说:“好,我相信你。不过这里不能多呆,先离开吧。” 佑果没有回答,带着玖兰枢回到了他们暂住的一处房屋,这是玖兰枢安置的一处房产,知道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脱下染血的衣物,玖兰枢将疲惫的身体浸泡在放满热水的浴缸中,温暖的水流很好的缓解了玖兰枢身上的疲惫,只是根植于灵魂的**还在源源不断地叫嚣着饥饿。 玖兰枢仰头靠在浴缸边缘,呼吸略带粗重,用手背挡住晃眼的灯光,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微睁的双眸里透着淡淡的红光。 冰箱里还有冷藏的血液,玖兰枢想,也许能缓解他的饥饿。 他还没有动作,浴室的门却被人从外拉开,佑果 光着脚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包鲜血。 水珠顺着玖兰枢漂亮的肌肉线条上滚落,他看向走近的佑果,声音沙哑:“佑果。” 佑果将血袋递给玖兰枢,玖兰枢不复从前的优雅,直接咬开一道口子将大量的血液吞咽,没来得及吞咽的部分血液流到他的掌心和浴池中,透明的清水被染成淡淡的微红。 玖兰枢的眼晴仍是明亮的红色,佑果屈膝半跪在浴缸边攥住玖兰枢带血的手。 “哥哥,还不够吧。”佑果声音很轻,空出的手将玖兰枢半湿的发丝拨开,露出那张漂亮的,在此时还有几分脆弱忧郁的脸,“我知道,这些血没法满足你。” 玖兰枢一愣,他想要说话,佑果却没有给他说的机会,手指放在颈边轻轻一划,鲜血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 佑果俯身抱紧玖兰枢,如献祭的羔羊般对玖兰枢露出自己的脖颈。 “只有我能满足你,不是么?” 佑果满意地拥住玖兰枢被诱惑着靠近的身体,流血的脖颈被温柔地舔吻着,然后是极为迅速的刺痛,接着是血液流失的感觉,还有血族的毒素进入身体时带来的酥麻快感。 吸心爱之人的血液时血族会从中感到满足,同样的,被心爱的血族吸血时自己本身也会得到无与伦比的快感。 佑果闷哼一声,将玖兰枢抱得更紧,手指温柔地抚弄着玖兰枢柔软的发丝。 “哥哥。”佑果仿佛感觉到了玖兰枢的悲伤,于是低低道:“不要难过,我也很舒服。”:,,. 176 终有一归 玖兰枢今夜表现出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脆弱感,他整个人泡在浴缸里,淡粉色的清水倒映着浴室内的暖色光,波光粼粼。 佑果保持同一个姿势很久,直到玖兰枢停止吞咽他的血后佑果才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肩膀。湿漉漉的脖颈被刚才还在吸血的玖兰枢温柔地吻了吻,留着咬痕的伤口很快就在玖兰枢的能力下飞速愈合,快速成长的细胞让皮肤传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感,佑果起身坐到浴缸边缘,玖兰枢则握着他的手在指间留下一连串细密的亲吻。 他什么都不必说,能将人溺毙的温柔和疼爱就在这一连串动作中流露出来。 虽然已经明了玖兰枢对自己的心意,但佑果还是因为这样的动作感到一丝难以言说的忸怩,被玖兰枢握着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佑果问:“哥哥,现在你好点了么?” 佑果血液的效果远远超出预期,至少玖兰枢久违地从身到心都感觉到满足,仿佛干涸的土地终于得到雨水的滋润一般充盈。玖兰枢低低嗯了一声,仰头看向佑果的目光欲说还休,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藏在眼中,只对佑果展露。 过了好一会儿玖兰枢才道:“会疼么?” “不疼。”佑果摇摇头,气氛让佑果有些坐立不安的暧昧,他转移话题玩笑道:“和第一次一样,你一直都很温柔。” 只是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玖兰枢没有如佑果预想的那样抿唇微笑,玖兰枢握着他的手稍微收紧了一些,过了片刻他才若无其事地随着佑果的话微笑起来,“是啊。” 玖兰枢状态恢复的很快,出浴缸后佑果给他披上浴巾,玖兰枢也随他安排,仿佛十分听话的任人摆弄的玩偶。 到了客厅佑果又问他头疼的问题,玖兰枢的头自然已经不疼了,以后恐怕也不会再疼,只是他望着佑果担忧纯粹的目光却没有否认,喉结上下滚动,他低低道:“还有一点。” 在佑果印象里玖兰枢从来不会对他说谎,可是他不知道其实是他无法看破玖兰枢的谎言,于是看着眼前十分脆弱又对他无比依赖的玖兰枢,佑果像是追着鱼饵要咬钩的鱼一样自动跳到玖兰枢怀里。 “那我今晚陪你好了。”佑果有些心疼,又欲盖弥彰地说:“咳咳,只有今晚。” 玖兰枢自然微笑说好,心满意足地和佑果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盖同一张被子。 其实两个人也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睡在一起了,只是那是因为以前佑果将玖兰枢看作哥哥所以心无旁骛,但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已经不能用亲情两个字说尽,于是佑果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怎么样都睡不着。 佑果的尴尬玖兰枢当然不能视而不见,“还是不习惯么?” 佑果愣了一下,迟疑地说:“没有,哥。” 玖兰枢不会主动挽留,被子里的手覆盖佑果手背轻轻拍了拍,玖兰枢黯然道:“不要勉强自己,佑果。我没关系的。” 多贴心的话,玖兰枢似乎总是为别人考虑地更多一些,而将自己忘记了。佑果听了反而更加愧疚不已,反握住玖兰枢的手和他靠的更紧了一些,侧身将头贴在玖兰枢肩上,“我真的没事,哥哥。” “真的么?” 佑果坚定道:“真的。” 玖兰枢便同样侧过身抱住佑果,下巴温柔地贴在佑果头顶,嘴角翘着,眼中又亮起幽幽的红光。 他的喉咙又干渴起来,声音却很虚弱:“好。” * 在这处住址观察了几天没有发现身后有跟踪的人,玖兰枢和佑果便挑选了一段人烟稀少的时间回到了玖兰树里和玖兰悠此时隐居的住址。 山林中的房屋小小一座,而他们主要生活在别墅的地下,这里环境和佑果离开前的样子没什么分别,空气中也没有闻到李土的气味,佑果和玖兰枢便松了口气,想着元老院还有玖兰枢的走狗应当还没有找到 这里。 但这终究是一时的,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据点还能隐瞒多久时间。 他们很快进了房子,顺着隐秘的通道去了地下,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已经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走出来,不过比她们两人更快一步的是优姬。 “枢哥哥!佑果哥哥!”优姬欢快地笑着扑到两人怀里,佑果习惯地摸摸优姬的头,眉眼弯弯地笑:“想我了么,优姬?” 和优姬说完话,佑果和树里还有悠同样笑着打招呼。 只是几天不见,树里和悠总觉得佑果和枢似乎有些憔悴,有些心疼地摸摸佑果的脸问道:“外面怎么样?” 佑果没有说,嘴角笑意收敛,因为优姬还在,他先看向玖兰枢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抱着优姬笑着说:“我和枢给你买了很多绘本,想看么?我给优姬念一遍好不好?” 以前的绘本优姬都已经看过许多遍了,听到有新的书看就很快乐地笑起来,点着头奶声奶气地说:“好。” 佑果抱着优姬先离开,玖兰枢脸上的微笑消失,对同样察觉出气氛不对的树里和悠说:“父亲,母亲。” 玖兰枢眼底波澜渐起:“我们要尽快离开,玖兰李土出现了。” 树里和悠的眼神同时冷下来。 * 佑果不知道玖兰枢是怎么和树里还有悠说的,他将优姬哄睡后就已经作好一家人离开这里的准备,可是出了房间得到的却是玖兰树里和玖兰枢同样的回答:“抱歉,佑果。我们决定留下来。” “为什么?”佑果愕然,他不理解树里和悠留在这里的理由,明明知道玖兰李土的阴影逐渐逼近,留在这里只会徒增危险。 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对视一眼,叹息道:“我们不想再一直逃下去了。” 无休无止的逃离或许可以让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在玖兰李土的阴影下能再活一段时间,可是现在他们还有玖兰枢、佑果甚至优姬。作为父母的树里和悠绝不希望佑果、枢还有年幼的优姬还没有成年就整日为了躲避玖兰李土而在这个世上逃亡,而他们两个也厌倦了逃 避。 更何况玖兰李土绝不会停止追逐他们的步伐,与其整日生活在战战兢兢的恐惧之中,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宁愿与玖兰李土一战。 佑果明白树里和悠的意思,但是他却不理解,“只要一点时间就可以!” “我可以,我总能想到杀死他的办法。”佑果匆匆地说,甚至声嘶力竭:“只要找到杀死李土的办法——”他回头看向玖兰枢试图得到他的支持:“哥,你说呢?” 玖兰枢却沉默下来,总是温柔地看向他的眼中盛满忧伤,不忍地偏过头。 佑果呆住了:“哥,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隐隐感到不对劲。 树里俯身紧紧抱住佑果,怀抱中是属于母亲的馨香,树里轻声道:“佑果,别担心,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 佑果又看向玖兰悠,他期望玖兰悠会赞同他的话,但玖兰悠却说:“别伤心,佑果。这是我们和李土之间的事,就让我们来解决吧。” 佑果张了张口,他发不出声音,也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难过的要死,心脏一抽一抽地痛,悲伤痛苦排山倒海般涌来,他被情绪淹没,几乎窒息,直到泪水滴到地毯上被吞没。 “为什么?”佑果被树里紧紧抱着,哽咽着说,“你不相信我么?” “还有优姬,优姬怎么办——” 树里和悠沉默不语,很久之后才说:“佑果,优姬就交给你和枢了。” “系统,系统!”佑果在心里喊:“你应该有办法吧?” 系统的回答让佑果如坠冰窟:“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一直没有说话的玖兰枢终于上前抱住佑果,他的掌心贴在佑果额头发出一团暗紫色的光,佑果反应不及迅速昏迷过去。 “抱歉。”玖兰枢低低地说:“你需要休息 ,佑果。” * 佑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当他醒过来时,他清楚地听到地面上隆隆的巨响。 浓郁的血腥味让佑果很快清醒过来,房间里空无一人,佑果下意识翻身下床顺着血腥味最浓的房间跑去,砰地一声撞开门,佑果的表情蓦然冻结僵硬起来。 “哥…佑果哥哥……” 优姬被树里抱在怀里瑟瑟发抖,她还太小,纯澈的目光没有被世俗污染,她不明白树里身上流下的血代表什么。 佑果踉踉跄跄地扑到树里身边抱住优姬,催眠的能力发动,优姬很快在他的怀中昏睡过去,而树里呼吸微弱,依然用那双美丽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 “佑果,别哭。”虚弱地擦去佑果脸上的泪水,“抱歉,让你看到这些。” 佑果嗓子里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他僵硬地跪在血泊里,身体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只有一双眼睛木愣愣地看着树里。 怎么回事?佑果呆呆地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妈……妈妈。”佑果破了音,带着哭腔喊出声,“妈妈——” 因为这一句话,树里暗淡的表情稍稍恢复了一些神采,她抱紧佑果,像从前的每个夜晚一样在他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好好活下去吧,佑果。”树里温柔地说:“我的孩子。” “咔嚓——” 清脆的声音过后,树里在佑果的眼前化成一捧灰烬。 地上又响起轰隆隆的爆炸声,佑果猛然惊醒,怀中的优姬还在沉睡,他抱着优姬跌跌撞撞地找了一间干净的房间将优姬暂时藏起来,然后迅速地跑到地面。 冲出大门的那一瞬间玖兰悠恰好回头看来,他似乎很抱歉佑果看到这样的场面,和玖兰树里一样吐出一句“抱歉”后在佑果眼前同样化成一堆灰烬。 而玖兰枢单薄地身体挡在玖兰李土面前,他震惊地回头看向跑出来的佑果,厉声呵斥道:“佑果!回去!” 玖兰李土已经因为玖兰悠和玖兰枢的攻击身负重伤,不过看到佑果时却欣然大笑起来:“树里呢?已经不在了么?” “李土!” 佑果从未如此憎恨过玖兰李土,他的能力失控暴走,挤压在一起的空气将玖兰李土的四肢都碾成一团烂泥,浓烈的血腥味让他的眼睛变得通红,而玖兰李土仍然笑得出来,视线在佑果和玖兰枢身上游移,缓缓道:“怎么?不继续下去么?” 他恶劣地笑起来:“还是你根本杀不死我?” 暴怒中的佑果连玖兰枢一时间也无法阻拦,他确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法碾烂玖兰李土的心脏,他扑上去像野兽一样咬住玖兰李土的脖颈,大量血液涌入佑果的口中,他绝望又贪婪地饮下玖兰李土的血。 佑果悲哀地想,这种办法也没有用。 玖兰李土一动不动,却放声大笑:“乖孩子——我的血好喝么?” 佑果的手已经捅穿了玖兰李土的胸口,想要收紧的五指却违背他的意志停下来,玖兰李土在被玖兰枢彻底撕成碎片前在佑果耳边如鬼魅一般地沙哑道:“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你怎么能杀死你的父亲?” “……我还会苏醒的……在吞下树里的血脉之前,我绝不会死。” 佑果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神情怔然。玖兰枢抱紧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脑,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声重复:“没事了,佑果……没事了。” 佑果惨然地笑起来。 什么叫没事呢? “哥哥。”佑果声音很轻,他明明还完好无损,却好像被摔成碎片的镜子。 “我们没有爸爸妈妈了。” 玖兰枢痛苦地闭上双眼。 “对不起……”:,,. 177 终有一归 佑果和玖兰枢在风雪中不知呆了多久,久到太阳升起来,佑果才动了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 “哥……”佑果有些虚弱地喊着玖兰枢的名字:“去找优姬,我把她藏在房间里。” 玖兰枢握着他的肩膀,“我们一起去。” 佑果却没有动,树林里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们移动的速度很快,佑果猜到那是元老院派来查探情况的吸血鬼,而优姬的存在绝对不能被元老院知道。 他紧紧攥住玖兰枢的衣角,然后重重推开,“把优姬带走,元老院不会对我做什么,你把优姬安排好之后,我们再见面。” “我先留下来拖住他们,而且……”佑果顿了顿,他的唇色惨白,眼中的光却没有因此消失:“我还要收敛树里和悠的尸骨,你先走!” 玖兰枢眼中的光如萤火一般闪烁,脚步声越来越近,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玖兰枢终于还是答应:“好。” 他很听佑果的话,就算现在十分不愿意离开佑果,但玖兰枢不想拒绝佑果此时的请求,他最后吻了吻佑果的额角,身影消失在门中。 佑果站起身,他看也未看玖兰李土还在跳动的心脏,一步步地走到玖兰悠粉碎的地方将属于他的灰烬捧起来。 纯血的灰烬和普通吸血鬼也是不同的,他们的碎片会变成闪烁的粉末,所以佑果很轻易地分出属于玖兰悠的部分,将那些粉末包在衣服里后又回到了玖兰树里在的地下室。 玖兰树里的灰烬安静地躺在地上,佑果一捧捧地将他们捧起,让树里和悠的灰烬混合在一起。 树里和悠也会觉得幸福吧,佑果想到这里不自觉地苦笑出声。 玖兰枢和优姬的气息已经消失,佑果大概能猜到优姬会被玖兰枢带到哪里去,现在能够放心地将优姬托付的人选除了黑主灰阎不做他想,而他则是将树里和悠的灰烬捡起后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元老院的人走进来。 “佑果大人。”一翁走到所有血族之前,半跪在佑果面前,虚情假意地悲伤道:“悠大人和树里大人已经不在了么?”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玖兰枢的身影,“枢大人呢?” 佑果的眼眸红的似乎能滴下血来,他紧紧抱紧怀中的灰烬,即使清楚这一切都在一条麻远的设计之中,即使他现在恨不得手刃一条麻远,佑果终究还是将所有的恨意忍耐下来。 “哥哥去找你们了。”佑果垂下眼,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充满恐慌地说:“你们没有找到他么?还有,一翁,怎么办?是李土,他——” 一条麻远打断佑果的话,他的手握紧佑果的肩膀迫使佑果抬头看向他,“李土大人还在沉睡,树里大人和悠大人自尽这件事,我们也为此感到十分悲痛,佑果大人,您要节哀。” 佑果浑身一震,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条麻远,一条麻远握着他肩膀的手稳稳的,那张硬朗的脸在他面前做出悲伤的表情,他是个优秀的政客,出神入化的演技几乎看不出一丝虚假,但那双灰蓝色的双眸还是将他此时的按捺不住的喜色流露出一丝,一条麻远惺惺作态的脸让佑果几欲作呕,但他忍了下去,像是被吓到一般蜷缩起来。 “好、好的。”佑果声音颤抖,“我知道了。” 一条麻远十分满意地拍拍佑果的肩膀,“佑果大人,既然树里大人和悠大人已经不在了,您和枢大人就暂时留在元老院吧。” 一条麻远指挥着一名血族将佑果抱起来,佑果抱着怀中的灰烬不撒手,再经过一条麻远时伸手拉住了一条麻远的袖口。 一条麻远低眼看向垂着头的佑果,佑果哀哀地说:“可以……将树里和悠葬在一起么?” 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一条麻远此时志得意满,自然不会拒绝佑果这合理的请求,更可况已经变成一捧灰的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对他们毫无威胁。 “当然可以。”一条麻远道:“我们会安排好这件事的,佑果大人。” * 玖兰枢不是被元老院找到的,他自己出现在元老院的门口,身上血迹斑斑,一条麻远听到消息后很快就赶到元老院的门口,佑果比他的动作更快,他在玖兰枢出现之后就迅速扑到玖兰枢的怀中压抑地哭泣起来。 玖兰枢同样紧拥住怀中的佑果,抬头看向靠近的一条麻远淡淡道:“一翁。” 一翁在这么多元老院的成员面前自然要做足表现,他将失孤的两位玖兰纯血迎进元老院,准备将佑果和玖兰枢安排进不同的房间。 但是佑果似乎被树里和悠的死亡吓破了胆,整个人挂在玖兰枢上不停啜泣,一条麻远有些厌烦,不过面上彬彬有礼道:“枢大人,这……” 玖兰枢一下一下轻拍着佑果单薄的肩背,“没事,一翁。佑果太伤心了,让他暂时和我呆在一起吧。” 玖兰枢的视线绝大部分都放在佑果身上,一条麻远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若有所思地退下。 直到房间的门合上,佑果啜泣的声音也没有停止,他抬起头脸上却没有丝毫泪水,手指落在玖兰枢的掌心一字一字地写:“优姬现在怎么样?” 玖兰枢同样写:“在黑主灰阎那里,她现在是人类,会被黑主灰阎作为人类收养。” “她没事的,我们以后还能去看她。” 佑果点点头,手指继续写:“一翁在监视我们,他想把我们两个关在元老院。” 玖兰枢不意外,他写道:“我已经通知了蓝堂永路,他的目的不会得逞的。” 佑果的哭声减缓,门外的吸血鬼将这个消息如实通知给到一条麻远。 佑果又摇摇头,手指写道:“我们有两个人,他不会放心让我们两个都离开元老院,必须有一个留在元老院。” 玖兰枢反应很快,皱着眉写:“我留下来。” 佑果却捏住玖兰枢的手指摇头,“不,我留下来。你留下来他只会忌惮你。” 玖兰枢想再写什么,佑果却始终握着他的手不松,在玖兰枢的手背上写:“他知道你重视我,我留在元老院就是他控制你的人质,我最合适。” 写到这里,佑果朝玖兰枢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哥哥,我没事的,我会留在元老院帮助你。”佑果写着:“一条麻远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反而更好,他会警惕你,但不一定警惕我,我能做到很多事。” “你在元老院外面,能更好地联合蓝堂永路和其他偏向玖兰的贵族。” 只是短短一段时间佑果就已经想了这么多,玖兰枢说不出话,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痛恨起此时无能为力的自己,可他同样也清楚佑果的选择没有错。 过了很久,玖兰枢才在佑果的手心一字一句地写:“好。我知道了。” 他脱力地倒在佑果肩上,颤抖着将佑果抱紧。 “对不起……佑果。”玖兰枢低声喃喃,“我总是……迟一步。” 佑果鼻尖酸涩,他的眼角红红的,他在一条麻远面前表现出了十分的痛苦,可他清楚那些痛苦都是真实的,它们就留在他的心里,他的脑子里,每当想起来都仿佛刀刻一般疼痛。 两个人沉默地抱在一起待了很久,久到太阳落山,月落乌啼。玖兰枢将佑果抱进浴室,不带一丝色、情和狎昵意味的清洗佑果沾满灰尘和鲜血的身体,佑果没有挣扎,舒展着身体躺在浴缸边缘望着浴室顶上昏黄的光。 “你以前也为我这么做过。”佑果手指忽然轻轻摸了摸玖兰枢的脸,凝视着那双深邃的酒红色双眸,“你还记得么?” 玖兰枢沉默了一会儿,“我记得。” 他笑了笑,将当初把佑果当作是女孩闹得笑话说出来,佑果轻叹道:“是啊,你还记得。” 玖兰枢沉默地将佑果从水中抱起,他的身体单薄,抱起 佑果却很轻易,水珠染湿了玖兰枢白色的衬衫,将上面的血迹晕染开。 擦干佑果的发丝,玖兰枢疼爱地轻吻佑果,“你先睡吧。” 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恍然如梦,世界照旧运转,不会因为谁的死去而产生什么变化。 佑果手指勾住玖兰枢的手指,闭上眼睛道:“哥,我想和你一起。” 玖兰枢低声道:“好。” * 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的死讯就这样在血族间传开了,公布的死因也是一条麻远所说的自尽,可是相信的人到底有多少就不得而知。 作为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留下来的唯二血脉到底会归属何处,所有贵族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元老院的动向,一翁甚至为此专门举办了一场为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祭奠的宴会,以此来表现自己对佑果和玖兰枢慈祥宽和的胸怀。 “这是元老院应该做的。”一条麻远道:“对了,佑果大人,枢大人,您父母的坟墓我已经安排好了,您可以随时去看。” 佑果恶心地想要吐出来,被玖兰枢握着手勉强忍耐下来后才神色如常地继续面对一条麻远,“谢谢您,一翁。” 一条麻远状似慈爱地拍拍佑果和玖兰枢的肩,“那我们一会儿见。”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真正为玖兰树里和玖兰悠悲伤的人掰着指头都能数清楚,佑果出色的听力能让她清楚地听到那些窃窃私语。 “太可怜了……” “树里大人和悠大人怎么会丢下两个还年幼的孩子自杀……” “那是玖兰的纯血……看上去真不一般啊。” 还有贵族走到佑果和玖兰枢面前看似安慰实则试探地询问他们之后的去处,佑果代替玖兰枢回答,有些怯弱地说:“我听一翁的。” 再多的话佑果没有再听到了,玖兰枢用手遮住了他的耳朵。 “别听,佑果。”玖兰枢说:“你和我呆在一起就好。” 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好像分开之后会带下一片血淋淋的肉。 “嗯,哥哥。”:,,. 178 终有一归 这场宴会虽然打着祭奠逝去的玖兰悠和玖兰树里的旗帜,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场宴会被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当宴会进行到后半程,元老院也果真开始缓慢地露出自己狰狞的獠牙了。 先是一条麻远作为元老院的带领人上台演讲,先是满脸沉痛地发表了一番对已逝玖兰夫妇的沉痛悼念之情,接着又十分担忧地提起现在尚还年幼的两位纯血之君,卓越的的演技让一条麻远表演的入木三分,不明真相的人看了倒真以为他是什么忠心耿耿的忠君之臣。 “作为元老院的带领人,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将两位纯血之君抚养长大。”一条麻远缓缓道,灰蓝的眼扫过台下的血族,满意地发现似乎没什么人提出异议。 一条在血族中如日中天的权势由此可见一斑,而被讨论未来去处的玖兰枢和佑果两人的意见反而在这样热闹非凡的场景中被忽视了。 佑果和玖兰枢沉得住气,等着一条麻远将话说完,玖兰枢的目光便在暗处悄悄投向了正一直观察着情况的蓝堂永路身上,蓝堂永路对玖兰悠一直都很忠诚,玖兰悠逝去后,他的忠诚便自然而然地放在了玖兰枢身上。 朝玖兰枢微微颔首,蓝堂永路自发站了出来,蓝堂一族的势力勉强能与一条相抗衡,而蓝堂永路作为家主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在众多贵族面前朝一条麻远微微笑了笑,用平和商讨的口吻道:“一翁的想要照顾枢大人和佑果大人的想法我们都很赞成,不过既然是决定两位的去处,我觉得还是要问问枢大人和佑果大人的想法。” 宴会厅里无比寂静,众多贵族的目光热切地凝聚在蓝堂永路和一条麻远的身上,像是在看一出即将到达**的戏剧。不过戏剧的主角不是一条麻远和蓝堂永路,而是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起的佑果和玖兰枢。 一条麻远因为蓝堂永路造成的小插曲脸上的微笑淡了淡,不过他这样的老狐狸自然不会流露出太多的情绪让人抓到把柄,所以等蓝堂永路说完才骤然笑开,先是责怪一番自己考虑不周,接着又赞同道:“不错,不错。蓝堂你说的也有道理。” 一条麻远的手放在佑果肩上亲昵地拍拍,又看向玖兰枢,十分关切地说:“那枢大人和佑果大人的想法是什么呢?” 佑果因为一条麻远落在他肩上的手都攥紧了,不过脸上还是一如既往露出怯意,对玖兰枢表现的十分依赖,“我、我都听枢的。” 一条麻远便十分不屑地心想:真是没主见。 不过正是因为这没主见的样子才好控制,至少比玖兰李土那种不可控的疯子要好控制的多。 短短数秒一条麻远的心思就已经变了许多回,不过脸上依然是和蔼可亲的微笑。 “那枢大人,您的想法呢?”一条麻远又问玖兰枢。 玖兰枢并没有立刻做决定,他也知道这样的场合给一条麻远不好看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于是沉思片刻后表现出一些迟疑,对一条麻远道:“这件事我想再考虑考虑,一翁。” 一条麻远心里最好的想法当然是让玖兰枢现在就决定留在元老院,不过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他也同样清楚玖兰枢不是什么好操控的性格,所以对玖兰枢的回答并不意外,笑着说:“当然可以。” 这场小插曲就这么轻飘飘地略过去,宴会厅里又恢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气氛,佑果和玖兰枢挑了一个安静的地点不想被那些心怀鬼胎的贵族打搅,坐在摆放着花束和吊兰旁的窗台边。 浓密的绿叶和花束将两人的身影遮掩了大半,玖兰枢拉着佑果坐下便展开了佑果一直紧握的掌心。 佑果掌心里留着浅浅的伤痕,一眼就能看出是用力过大后被指甲抠破的伤口,虽然伤口很浅,不过伤到皮肉的伤口还是带着一点细细的血痕,血族对伤口和血味都很敏感,也幸亏满室都是新鲜血液,还有血族带 着自己的血奴前来享乐,佑果这浅浅的血痕散发出来的气味混杂在其中也不算很明显。 玖兰枢指尖缓缓在佑果伤口处轻抚片刻,嘴角带着一点无奈的浅笑:“生气了?” 佑果同样看着掌心的伤口,“怎么能不生气?”面对一群惺惺作态的贵族,就算不生气也被烦的要死。 玖兰枢没有应答,握着佑果带着伤痕的掌心凑到自己嘴边用舌尖轻轻舔舐去那些血丝,酒红色的眼睛微微亮起红光,掌心的伤口便迅速地愈合。 佑果手指刮了刮玖兰枢的脸,低声喊:“哥。” 这种亲密的动作在血族中并不算出格,只是佑果和玖兰枢这样的动作却显得无比暧昧,急匆匆找来的蓝堂英入眼看到的就是这幕,明明很平常,他却忽然面红耳赤地转过身不敢直视两人。 “蓝堂,找我们什么事么?”佑果抽回手看向支支吾吾背过身的蓝堂英。 蓝堂英大概是觉得自己打搅了两人,抛下一句道歉便匆匆想离开,不过玖兰枢和佑果叫住了他,蓝堂英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十分地好懂,反而比起那些不知所谓的贵族要更合佑果和玖兰枢的心意。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 佑果朝蓝堂英招招手,让他过来,微微笑道:“最近怎么样?” 玖兰枢也看向蓝堂英,不过到处都是元老院的眼线,他没有对蓝堂英露出太多亲近之色。 蓝堂英并不介意两人有些疏远的态度,他只是单纯地很担心佑果和玖兰枢,尤其是在知道玖兰树里和玖兰悠死去的消息后,这种担忧的情绪就到了顶峰。 不过现在看样子佑果和玖兰枢的情绪还算平稳,蓝堂英心里松了口气,想起蓝堂永路和他说的话之后便有些着急地询问:“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很希望你们两人能来蓝堂家生活!” 蓝堂英眼中是不带一丝贪欲和算计的纯粹,他似乎被蓝堂永路养的有些过于单纯了,不过佑果和玖兰枢并不讨厌这样的单纯,只是宴会里遍布元老院的眼线,蓝堂英的话必定会很快送到一条麻远的耳边。 佑果为蓝堂英考虑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含糊地说:“这件事我们也在考虑,谢谢你的关心。” 短暂的交谈过后和蓝堂英一直玩的较好的伙伴也走了过来,包括早园瑠佳和架院晓,玖兰枢和佑果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在谈及归属问题后佑果表现的态度也充满犹豫和不确定,而他们的对话自然也毫无保留地被传到一条麻远耳中。 一条麻远端着杯子冷笑了一下,他对谁都充满怀疑,自然也毫不意外将蓝堂英等人接近玖兰枢和佑果的行为认为是蓝堂永路的算计而不是单纯的关怀。 “利用孩子可真是卑鄙啊。”一条麻远轻描淡写地说,丝毫不觉得自己才是最卑鄙的那位。 他和身边的下属说:“去找拓麻,把他叫到我身边。” * 一条拓麻会来找他这件事,佑果并不觉得意外,不如说让他十分意外的是,一条拓麻在一条麻远的威逼下竟然还能忍耐几天才来这件事让他十分惊讶。 他虽然与一条拓麻并不经常见面,不过最近因为在元老院,所以见面这事也变得频繁起来,佑果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书,听到一条拓麻说:“佑果,又见面了。” 因为对一条麻远充满憎恶的原因,就算一条拓麻性格温和善良并不知道他的爷爷做了什么事,佑果也很难对他表现的太过亲近。 他合上书,略带腼腆和生疏道:“一条,你怎么在这里?” “佑果,只有你在这里么?”一条拓麻问:“枢不在?” 佑果摇摇头,“哥他被一翁唤走了,好像是要询问什么事情。” 一条拓麻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他大概能猜到玖兰枢被一条麻远叫走是为了什么事。今天蓝堂永路带人来商讨佑果和玖兰枢归属的事宜了,只是为什么没有叫佑果,他不得而知 。 而他这次来也是受了一条麻远的指使,但是他并不愿意听从一条麻远的命令,在佑果身边落座后悄悄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定监视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后,一条拓麻才轻声开口:“佑果,你和枢一起去蓝堂家吧。” 佑果眼波微动,没有很快信任一条拓麻,而是充满天真地问:“为什么?我觉得在元老院也很不错。” 一条拓麻有苦说不出,他知道自己的爷爷不是什么好人,这件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信度也要大打折扣,但是他单纯地作为朋友提出的最好的建议也是希望佑果和玖兰枢一起去蓝堂家。 蓝堂永路显然比他的爷爷要更适合照顾两个纯血。 “元老院虽然很好,但是不太适合你们。”一条拓麻暗示道:“祖父平时要处理的事务很多,恐怕没有办法很好地照顾到你和枢。” 佑果定定地看着一条拓麻的翠绿色的眼,他试图从其中看出一丝算计的意思,他很难不防备这是一条麻远想出来的试探他的办法,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一条拓麻比一条麻远坦荡的多。 他是真的为佑果这样考虑。 佑果心里叹气:一条麻远,你何德何能有这么一个子孙。 可就算一条拓麻是真心地为两人考虑,佑果也不得不要利用一条拓麻。 “那……那我考虑一下吧。”佑果流露出迟疑的表情,适当表现出一种忧伤和脆弱的神态,这当然是做给那些监视的吸血鬼看的。 “枢他……不怎么和我说这件事,他考虑事情要比我周全许多,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我只要听他的就好了。” 一条拓麻和玖兰枢年纪相仿,真要说亲近还是和玖兰枢见的次数更多,他只以为是玖兰枢已经为佑果安排好了去处,所以并不担忧,反而安慰道:“没事,枢他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佑果也貌似很安心地笑笑,一条拓麻低头扫了眼佑果桌上的书,看到封面后惊喜地说,话题也自然而然地展开:“你也喜欢看这本书么?” 书只是佑果无聊随手打开解闷的,内容并不深奥,是一本打发时间的玄幻轻,不过让佑果惊讶的是,一条拓麻竟然喜欢这个类型的书。 他听说一条拓麻的母亲是花道世家的贵女,便一直以为受贵族熏陶长大的一条拓麻看的也都是十分叫人昏昏欲睡的名著之类的呢…… 于是佑果微微一笑,顺着一条拓麻的话说下去:“嗯,我觉得内容很有趣,拓麻你也喜欢么?” 聊到感兴趣的话题一条拓麻便有些孜孜不倦,刚才两人之间还略显生疏的氛围逐渐缓和,一条拓麻兴奋地介绍起最近喜欢看的书,说到高兴的地方甚至露出不太贵族的灿烂微笑。 不过看上去不讨厌,佑果还算听的认真,两个人便逐渐靠的近了一些。 直到门口响起清脆的敲门声,之前说有事情要商量的一条麻远和玖兰枢此时就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一条麻远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不过佑果和一条拓麻亲近还是让他有些惊讶,他以为一条拓麻不会那么听他的话。毕竟一条拓麻从生下来后性格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倔强,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不错,如果两人关系好,恰好可以让一条拓麻当他的眼线,顺便能离间玖兰枢和佑果之间的关系就更好了。 而玖兰枢的表情就不像一条麻远那样愉快,他静静地看着佑果,表情平静:“佑果,过来。”:,,. 179 终有一归 佑果听话地跑到玖兰枢的面前被他牵住手,一条麻远没有开口,却是全程笑意盈盈地看着。 他这样的人笑起来也总感觉不怀好意,像是要算计什么似的,佑果看出他心情不错,便知道事情大约是在他算计之中的结果,于是先语气弱弱地和一条麻远打了声招呼:“一翁,贵安。” 一条麻远同样笑道:“佑果大人,贵安。” 我不怎么安,佑果心想,不过脸上却微微露出个笑,被玖兰枢握在掌心里的手指略略曲了曲,得到他安抚般的轻拍。 “哥,你和一翁说了什么?” 佑果很天真的开口,他幼时脸上有的婴儿肥随着年龄增加下去不少,最近又因为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的事情这两天又消减下去一些,所以越发显得这张脸蛋精致漂亮,现在眨着清透的圆眼睛看过来时总让人感觉可怜巴巴。 玖兰枢虽然知道佑果这是在一条麻远面前装模作样,心中一时失笑,却又因为佑果这样子心软,朝一条麻远那里看了一眼后轻声细语道:“佑果,我有事和你说。” 去留问题让兄弟两个私下说就可以了,不过一条麻远怎么可能给玖兰枢时间和机会?所以他很快出声,像是极为贴心一般地说:“不用麻烦了,枢大人。现在把结果说出来就可以了,想必佑果大人也会理解你的。” 一条拓麻感觉不对,立刻出声道:“爷爷——” 一条麻远按住了一条拓麻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说:“拓麻,枢大人还没有说话。” 一条拓麻沉默下来,整个人被笼罩在一条麻远的阴影后。 虽然一条麻远的行为可以称得上是僭越,但现在佑果和玖兰枢势单力薄,也不得不暂时忍耐下来,玖兰枢微垂着头看向佑果:“佑果,在元老院一翁能将你照顾得很好。” 一条拓麻失声喊:“枢!” 玖兰枢没有应答,静默地站在原地,而佑果懵懂之后,眼圈便渐渐通红起来。 “好。”佑果说。 * 如一条麻远预料的那样,玖兰枢被蓝堂永路带走后佑果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他一开始还有些疑虑地想这会不会是玖兰枢的圈套,可是转头又觉得佑果应该没有这样的能力。 再加上派去监视的手下报告来的消息看,一条麻远的顾虑便在不知不觉中消减了许多。 到底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条麻远坐在办公桌后漫不经心地想,一点也担不起事情。 虽然心里鄙夷,但是佑果却偏偏又拥有一条麻远万分渴望的血脉,人是矛盾的动物,吸血鬼也不遑多让。就比如现在,一条麻远虽然十分介意纯血什么都不需做只靠着纯血的关系便得到所有血族毕恭毕敬的追捧,但他若是纯血种,恐怕又会觉得纯血之下的吸血鬼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杂种。 文件被他轻描淡写地翻到下一页,是负责“狂咲姬”绯樱闲的下属交上来的,按着报告上写的东西看,绯樱闲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不再为当初死掉的初恋整日发疯,而是又恢复到从前每天在房间里看樱花发呆,然后到时间去吸血奴的血的日子去了。 一条麻远很满意,把绯樱闲的文件放到一边后又看起了别的,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条麻远以为是新的公务,于是让敲门的人进来,等人进来,他却发现敲门的人是自己的孙子一条拓麻。 一条麻远收起手上的公务,威严地看向一条拓麻,“拓麻,你来做什么。” 一条麻远其实也能猜得到一条拓麻找他的原因,他这个孙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像他那样有一颗对权力充满渴望的心,性格也温和地过了头,一条麻远用过不少方法想要纠正,可一条拓麻却死心眼到了一定程度。 甚至为了玖兰家两个纯血都有些昏了头!一条麻远不禁冷笑。 窗外的枝头落下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 一条拓麻在一条麻远的办公桌前站定,握紧拳头说:“爷爷,佑果从小和枢生活在一起,他们两个怎么能分开?” 一条麻远心道就是因为这样才要将两个人分开,不然他还真让蓝堂一族捡个便宜? 他坐在位置上动也未动,灰蓝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这个孙子,冷声道:“你这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话?” 一条拓麻并不害怕,直直迎上一条麻远颇具压迫力的双眼:“我是枢和佑果的朋友。” 一条麻远便冷笑,他只是有些提防玖兰枢来着,现在看一条拓麻这样子,一条麻远便将心中评估的玖兰枢和佑果蛊惑人心的水平又拔高了一些。 起身走到一条拓麻面前,一条麻远抬手便朝一条拓麻脸上重重地甩了一巴掌。 这巴掌分外清脆,几乎将窗外枝头上的麻雀惊飞。 他没有否认一条拓麻和玖兰枢以及佑果之间的友情,因为那友情也是在他胁迫一条拓麻的情况下产生的,他冷冰冰道:“但是在这之前,你还是一条未来的继承人,元老院的未来也在你手里。” 一条拓麻的脸因为那一巴掌一下便红肿胀痛起来,他低着头沉默不语,一条麻远知道他性格倔强,于是又出声安抚:“拓麻,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你知道我很看重你。” “去看看佑果吧。”一条麻远转过身,“他现在应该很伤心。” 一条拓麻并不想要这样的看重,脸上那块地方还火辣辣的疼,过了很久才低低道:“好的,爷爷。” …… & nbsp;房间里的佑果躺在床上,却并不是如一条麻远所想的那样整日低泣,而是抱着被他当作靠枕的冰激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 冰激凌现在还是壮年,皮毛乌黑油亮手感也很舒适,佑果手指插在那顺滑的皮毛里缓缓梳理着,眼中亮着淡淡的红光。 一条麻远窗外的麻雀身上附着着他的一缕意识,所以他自然将那记响亮的耳光都看在了眼中,再一次心里痛骂了一句一条麻远何德何能,佑果等一条拓麻离开,佑果看一条麻远继续处理未尽的公务后便百无聊赖地收回了观察的视线。 冰激凌大概是被佑果摸得十分舒服,在佑果想要起身时又伸过头来轻轻咬住佑果的手掌撒娇,佑果挠挠冰激凌的下巴,说了句:“乖。” 冰激凌也很乖地不再撒娇。 因为已经提前知道一条拓麻会来,佑果便做足了等候的姿态,等到一条拓麻敲门,佑果便蹦蹦哒哒地去开门,开门后又露出怅然的神情。 玖兰枢走之前拜托一条拓麻照顾佑果,一条拓麻便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在这段时间代替玖兰枢来当佑果暂时的“好哥哥”了。 而一个好哥哥,怎么会发现不了佑果失意的神情? “是你啊,拓麻。”佑果说。 一条拓麻点点头,“是我。”他微微侧着脸不让发红的脸出现在佑果面前,一条拓麻眉眼温柔道:“佑果,要和我出去走走么?” 佑果还没有回答,不过床上的冰激凌已经轻盈地跳下床优雅踱步到佑果身边蹭蹭他的手,佑果摸了把冰激凌的狗头,朝一条拓麻露出个浅浅的笑,“好。” 只是还没有出门,佑果便“惊讶”地发现了一条拓麻脸上的红印,十分担忧道:“拓麻,你的脸怎么红了?” 一条拓麻自然不能实话实说是被一条麻远打的,只好笑笑转移话题,“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 这样拙劣的谎言谁也骗不过去,佑果心想:该轮到我了。 垂在身侧的手便很温柔地被佑果牵住,一条拓麻愣愣地被佑果牵着走到沙发上坐下,坐姿僵硬动作无措。 “是一翁么?”佑果声音很轻,像是微风一样缠绵温柔。 一条拓麻眼神黯淡,什么也没有说。 佑果也不需要他回答,他只需要扮演一个温柔贴心的朋友就足够了 。于是佑果轻轻吹了吹一条拓麻脸上还有些发红的地方,抿着唇有些腼腆地说:“疼的话吹吹就没事了,枢就是这么教我的。” 玖兰枢说是这么说过,不过他一般不吹,而是直接亲一亲。 什么伤口被他亲亲,很快就会好了。 自从一条拓麻被一条麻远从父母身边带走,美其名曰要教导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被人关爱的感觉了,一条拓麻此时何等纯情,还没有练出长大后老油条的性格的他脸自然发烫起来,红着脸说:“好的。” 他坐立不安,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了,但是看到佑果因为提到玖兰枢后就有些失落的表情,一条拓麻又立刻坚定下来。 他答应枢要照顾佑果,所以一定要做好这件请求才行。 “很有用,佑果。”一条拓麻道完谢后又提醒,“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对别人做了。” 佑果还没有回答,冰激凌已经蛮横地挤进佑果和一条拓麻的中间,一张英俊的狗脸看上去不太开心。 冰激凌吃醋了。 佑果便笑起来,“好,我不会了。” 系统很惊讶:“你变化好大。” 佑果哦了一声,“有多大?” 系统说:“你现在这熟练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把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佑果便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起来?” 系统:…… 系统:???“什么?” “是你太笨,都没有发现。”佑果说:“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 系统:……气哭。 佑果笑了笑,但其实他想起来的东西并不是很多,不过也不算少——这要多亏了玖兰李土,如果不是将佑果气到失去理智咬了他,佑果没有受到这么大的冲击,也没法这么快想起之前的记忆。 而且从玖兰李土的血里,他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一条拓麻因为佑果要换衣服便绅士地出去等候,房间里只剩下佑果和冰激凌一人一狗。 佑果心情不错,不过暂时将笑意忍了下来,在看到一旁乖巧的冰激凌时忍不住上前抱住狗头亲了好几口,冰激凌没有和以前一样打滚,优雅地半坐着甩了甩尾巴。 冰激凌脖子上的项圈还是之前和玖兰枢一起买的,时间明明没过去很久,但是却已经发生了很多事了。 佑果不免失神,抱着冰激凌的脖子摸摸毛,有些心不在焉道:“有点想枢呢……” …… 蓝堂一族某处宅邸内,原本正躺在沙发上看书的玖兰枢本人忽然用手中的书遮住自己的脸。 他的耳朵尖变得红彤彤,低叹一声:“不过是区区一只狗……” 居然能得到佑果的亲吻。:,,. 180 终有一归 一条麻远计划让一条拓麻和佑果拉进关系后离间佑果和玖兰枢的关系,而佑果在元老院的这些天,佑果和一条拓麻的关系也果然如他所预想的那样突飞猛进,只是得到的结果与一条麻远想象的稍稍有些区别。 一条拓麻实在是个老好人,看起来总是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佑果大概摸清他的性格之后就很难再对一条拓麻生出什么防备心,只是一条拓麻虽然人好,佑果却不得不考虑到他身后的一条麻远。 再一次和一条麻远虚与委蛇之后,佑果离开一条麻远的办公室总算是能微微放松下绷紧的神经,恰好一条拓麻也牵着冰激凌走过来——佑果来不及牵着冰激凌散步时,这项任务就交给一条拓麻来代劳了。 一条拓麻很喜欢狗,所以这项任务也做的非常出色,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冰激凌似乎总是不亲近一条拓麻。 一条拓麻几乎是被冰激凌拽着走过来的,他喘着气在佑果面前站定,面上虽然有些狼狈,不过在那张英俊少男的外表衬托下反而清爽,一条拓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在佑果面前站定道:“佑果,已经结束了么?” 佑果点点头,从一条拓麻的手里接过冰激凌,问道:“冰激凌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一条拓麻便露出一个很爽朗的微笑,叫人看了总觉得心情愉快。 “没有没有。”一条拓麻有些腼腆地说:“毕竟我不是它的主人,所以不亲近我也是很正常的。我记得你养它很久了?” 佑果弯腰很亲密地点点冰激凌的鼻尖,冰激凌也微微侧头贴住佑果的掌心。 “是啊。”佑果漫不经心地回答,“有很多年了。” 冰激凌最近懂事了许多,没有以前爱撒泼打滚的模样了,佑果虽然觉得奇怪,不过又觉得或许是冰激凌换了个新环境不太适应。 “但来了元老院之后,它性格好像变得太安静了。”佑果说。 被他摸毛摸得很是舒服,悠闲地甩着尾巴的冰激凌忽然有些僵硬,佑果似有所觉,敲了敲冰激凌的狗头又看向一条拓麻:“冰激凌其实是我和枢一起养着的。” 只是可惜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谈到玖兰枢周遭的气氛便微微凝滞下来,一条拓麻因为一条麻远的原因对佑果总是有些愧疚的情绪,再加上玖兰枢的托付,他对佑果便升起了无限的温柔和耐心。 我要在枢不再的时候替他当好哥哥才行!一条拓麻想法很坚定,于是十分关怀地说:“佑果,你想出去走走么?” 佑果等他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他心里欢快,不过脸上却不好表现的很明显,这倒不是因为不够信任一条拓麻,而是因为一条麻远派来监视他的吸血鬼。 “可以么?”佑果有些犹犹豫豫道,“但是一翁……” 果不其然,一条拓麻话音刚落便有吸血鬼从阴影中走出来,虽然态度礼貌,口吻却并不谦恭:“拓麻少爷,佑果大人出行这件事要经过一翁本人同意才行。” 佑果低着头慢慢地梳理着怀中冰激凌的皮毛,看似伤心,嘴角却噙着冷笑。这结果在他意料之中,只有一条拓麻十分生气:“爷爷怎么能这么做!” 限制纯血自由出行的命令简直是将自己的野心明晃晃摆在台面上了,可是一条麻远的理由也很充足。 “这是为了保护玖兰佑果大人的人身安全做出的决定。”那吸血鬼平静地重复着一条麻远的话,“请不要为难我们了,拓麻少爷。” 那吸血鬼的话里是不带一丝喝令的情绪在的,毕竟一条拓麻也是他顶头上司的孙子,得罪一条拓麻他也没什么好处,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一条拓麻才分外难堪。 因为现在的他无法违抗一条麻远的命令。 一条拓麻气得拳头都攥紧了,少年人总是无法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好,过了几分钟才说:“我知道了。” 一条拓麻似乎偃 旗息鼓,不再谈这事,他带着佑果离开,这件事就像是揭过去了一般。一条麻远从下属的口中知道这事后也没放在心上,他自认为他的孙子是干不了什么大事的,结果没想到一条拓麻着实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说什么?”一条麻远站在办公桌后,口吻愕然。 下属吓得几乎要跪下去,战战兢兢地说:“拓、拓麻少爷他和佑果大人一起失踪了。” …… 要说“失踪”还是有些不准确,确切地说,其实是一条拓麻带着佑果从元老院里偷溜出来了。 托一条麻远的福,一条拓麻在元老院的时间一点也不亚于在这里工作的人,所以他将元老院里大路小路都摸得十分清楚,所以避开那些耳目之后从元老院里跑出来这事真要想做也不是很困难。 偷偷跑出元老院的佑果和一条拓麻坐上了一辆车,等车停下来,他和一条拓麻已到了一处热闹的城镇。在这里生活居住的人类都不少,佑果走在街上时能清楚地感受到与吸血鬼社会中很不同的,充满人类烟火气息的热闹感。 佑果实在没想到一条拓麻叛逆起来胆子这么大,不过他倒是觉得很有趣,下车后和一条拓麻说:“你这么做,一翁不会生气么?” & nbsp;一条拓麻表情有些僵,一条麻远生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就这么被明晃晃点出来还是让一条拓麻感觉有些心虚,不过这难得的叛逆也让一条拓麻感受到脱离一条麻远掌控后的自由。 感觉到佑果为他担忧的视线,一条拓麻不愿让佑果忧心,爽朗地笑笑说:“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左右不过是一条麻远的一顿训斥而已,他已经不会在意了。 佑果只以为这次的“出逃”是一条拓麻心血来潮时的冲动,虽然冒着可能很快就会被一条麻远找到的风险,不过在一条麻远找到他们之前,他还是有很充足的时间来享受的。 不过享受没有多久,佑果便很明显地感觉到一点不对劲,一条拓麻心不在焉的,似乎藏着什么秘密,不过这秘密应该不是什么糟糕的东西,不然一条拓麻不会流露出这么明显的喜色。佑果心里琢磨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似乎也因为一条拓麻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而感觉到一点期待了。 “你往里面走就好。”一条拓麻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轻轻推了一下佑果的肩膀。 佑果有些不明所以,听一条拓麻的话走过几个转角,佑果便感觉到手里牵着的冰激凌有些蠢蠢欲动地兴奋起来,这和前两天在元老院文静斯文的模样可不大一样,佑果眼皮跳了几下,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快起来。 果不其然,在走过又一个拐角之后,佑果眼里便闯进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玖兰枢依然很好看,高高瘦瘦面容俊美精致,身上穿着一件浅色的大衣,只是眉眼间总带着一缕挥不走的愁绪,而现在那缕愁绪消失,玖兰枢站在无人的巷子里朝佑果笑的温柔。 随着那人的出现,冰激凌也不动了,乖巧蹲坐在地上甩尾巴,然后哼哼唧唧地歪头靠在佑果腿边。 佑果深吸了好几口气,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面部表情来面对玖兰枢,他一直以为他们两人别离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他好像也没有很想念玖兰枢。可是直到现在再遇见,佑果才恍恍然发现,原来他不是不想念,他只是不敢想。 冰激凌像个小疯子一样拽着佑果往前走,佑果跌跌撞撞地被冰激凌带跑,一直奔到玖兰枢面前才停下。 也不算是停下,因为佑果直接扑到玖兰枢的怀里了。 玖兰枢紧紧抱住佑果,双臂像铁箍一样坚硬,佑果感到有些疼,可是他却不想喊出来。 这样的疼痛才让他感觉到,面前的玖兰枢似乎不是虚假的幻象。 “哥……”佑果被玖兰枢抱在怀里,鼻端是属于玖兰枢的清淡优雅的香味。 玖兰枢低头埋在他的颈窝,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 蹭了蹭,“我很想你,佑果。” 他轻轻笑笑:“你呢?” 佑果都有些手脚僵硬了,过了片刻才抬手同样抱住玖兰枢,“我也是。” 佑果的鼻子忽然酸涩起来,可是他没想哭的。 两人抱在一起挨挨蹭蹭过了不知多久才分开,佑果盯着玖兰枢有些消瘦的脸便有些心疼地摸了摸。 虽然玖兰枢依旧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佑果却觉察到玖兰枢身上的疲惫和憔悴,他没有问“你还好么”,而是问:“哥,你怎么不把自己照顾得好一些?” 玖兰枢深深地看着佑果,“缺了需要的人,怎么样都不算好了。” 佑果便因为这话沉默下来,他既是愉快,又觉得无奈,最后化为一句:“真没办法。” 话虽这样说,佑果其实也是开心的,只是不好在玖兰枢面前表现的那样明显,只好矜持地说:“你最近怎么样?” 佑果牵着玖兰枢找了一处长椅坐下,两个人很久没见却没有生疏的感觉,还和之前一样亲密无间。 玖兰枢在佑果面前一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离开元老院后一条麻远也没有放松对他的试探,不过总归是比在元老院的监视下轻松,所以玖兰枢的计划正如他设想的那样平稳推进着,等到时间充足,那一切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优姬也很好。”玖兰枢说起两人的妹妹,口吻欣慰:“黑主灰阎将她照顾的很好,虽然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不过现在正在慢慢学习。” 佑果除了担心玖兰枢就是担心优姬,现在听到优姬生活的不错也就稍稍放了心,可他也总想着要是能亲自去看看就好了,只可惜现在并不方便。 得想个办法让元老院出个大事。佑果心里默默盘算,一些坏心思就冒出了头。 佑果虽然进程不像玖兰枢那样顺利,不过他在元老院也试探到不少消息,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些信息便默契地不再谈及此事,毕竟见面的时间短的紧迫,都用来商量事情总是可惜。 “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很奇怪。”佑果忽然说。 冰激凌正舔自己的爪子,一条精明的大狗又变成蠢兮兮的模样。 玖兰枢握着手中佑果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捏了捏,他浑然不觉危险正在逼近,随口应声:“什么?” 佑果危险地眯起眼睛:“哥,你是不是把自己意识放在冰激凌身上了?”:,,. 181 终有一归 刚才还在流连地揉捏着佑果手指的玖兰枢忽然沉默下来。 佑果紧盯着他的表情,试图从玖兰枢的脸上看出一点心虚的神色,可不知道是玖兰枢的心理素质太强还是佑果的猜测只是莫须有,玖兰枢缓缓地眨了眨眼,眼波流转间便带出一阵醉人的忧郁。 他这样的人靠美貌杀人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佑果一时看得心软,甚至都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冤枉了玖兰枢。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太对劲,如果玖兰枢没有这么做,他是不会露出这种楚楚可怜的神情打算将人糊弄过去的。 佑果心道不能纵容,于是又问:“哥,是不是你?” 玖兰枢见已经瞒不过去,便顺势软化了声音,将自己的位置摆的极低,这样子落在别人眼中是无论如何都不忍心苛责的,佑果也是,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玖兰枢让他心软的手段,但是他却偏偏就吃这一套。 “是我。”玖兰枢握着佑果的手贴上自己的脸吻了吻,一双烟雨朦胧的眼眸望过来时荡漾着醉人的碧波:“佑果,我只是很担心你。” 元老院是什么地方?或许最开始成立的元老院是真的单纯想要统领血族走向和人类共生共存的局面,可是几百年过去,当初的吸血鬼已经换了一茬,如今的元老院已经不再是当初秉持着最单纯的愿景的权力机关,反而变成了贵族吸血鬼们争权夺利,妄图贪图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的工具了。 就连玖兰枢在元老院都要暂时考量一番,他担心身处元老院权力漩涡中的佑果也不奇怪。 佑果沉默片刻,最后只能无奈叹气:“好吧,不怪你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玖兰枢微微笑起来,他的笑容并不是很明显张扬的笑,但唇角只是微微一勾便能感觉到一股魔魅惑人的气息,佑果的手还没有被玖兰枢放下,贴在他的脸边轻轻磨蹭。 还真像是一只慵懒优雅甩着尾巴的狼了。 佑果心里不着四六地想,然后问:“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东西?” 吸血鬼虽然可以品尝人类的食物,但是对填饱肚子并不起太大的作用,补给能量的最好的方式还是要吸血,贵族吸血鬼家里自然豢养着一些血奴,蓝堂家想来也不会在这方面亏待玖兰枢,可玖兰枢还是瘦的有些明显了。 “嗯,没有。”玖兰枢淡淡道,细听还有些委屈:“大概是……没什么用吧。” 血液或许可以缓解玖兰枢一时的渴望,但是终究无法填满最深层的**,玖兰枢最渴望的还是佑果的血液。 手指轻轻拨开垂落在佑果颈边的发丝,玖兰枢视线深沉地落在佑果细白的脖颈上,来之前他已经饮了一杯鲜血,按照道理来说他应当不会太饿,可是玖兰枢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也低估深爱之人的血液对自己的诱惑力。 像是被吸引一般忍不住朝佑果颈边靠去,玖兰枢轻舔一下便张口欲咬,到最后关头还是生生地忍耐下来。 他推开佑果扶额叹气,低声道:“抱歉,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两人好不容易才能见到的一面玖兰枢不想让佑果最后留下的印象是自己贪婪的脸,那样实在太难看。 佑果见玖兰枢那强自忍耐的表情便觉得好笑,倒不是说玖兰枢此时的样子可笑,而是看他这隐忍的表情就让人忍不住想欺负,最重要的是被他放在心里眼中的佑果,也确实被他娇惯放纵的可以随意在他面前任性。 玖兰枢只是垂一下眼咬一下唇佑果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尤其是他这副明明渴望却隐忍的表情便叫佑果忍不住恶趣味的逗弄。 “为什么不?”佑果眨巴着眼靠近,在玖兰枢面前露着自己的脖子是打算将诱惑进行到底了。 玖兰枢睫毛又长又密还很翘,佑果靠近时更是颤巍巍地叫人心酥,他也看出这是佑果在打趣他,嘴角的微笑一时无奈,“不要胡闹。”虽是训斥,听 起来却感觉纵容更多一些。 气氛便不由的轻松了许多,好像两人又会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之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状态,两人坐在一起聊天时也很散漫,大约是重要的事情都已经交流完毕,佑果和玖兰枢便随意地说起身边的事情。 “最近在和蓝堂以及架院的孩子一起学习。”玖兰枢说:“蓝堂英性格虽然跳脱,不过却很好懂。” 这是大实话,虽然蓝堂英不至于是个傻白甜,不过和同龄人相比确实单纯了些,但对他和玖兰枢这样的人来说,单纯未必不是坏事。 “确实是这样。”佑果眯起眼,有些危险地说:“除了蓝堂英之外,我记得喜欢你的血族也不少。” 纯血之君的名号听起来本就响亮,玖兰枢本身的魅力也不容小觑,佑果记得很清楚有不少喜欢玖兰枢的贵族女孩:“我想想……我记得有个叫早园的?” 佑果坏心眼的样子看起来也很可爱,玖兰枢轻轻笑了一下,手指捏捏佑果的脸。 /> 谈话不知不觉接近尾声,在外面等待良久的一条拓麻悄悄提醒了一下,佑果就不得不面对又要和玖兰枢分开的局面了。 若是有可能,玖兰枢恐怕恨不得直接把佑果装在口袋里带走,只可惜他现在分身乏术,只好站在车外不舍地抚摸佑果的脸颊,轻声道:“照顾好自己。” 玖兰枢看向佑果的视线里几乎拉出丝来,佑果看他依依不舍的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这被迫分离的场景总让他想起那些名著,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之类的。 “哥,我们这样像不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佑果忽然问,他最近在元老院看的书多的很,不限于小情小爱的或者恢弘波澜的史诗。 玖兰枢并不满意佑果这个比喻,毕竟罗密欧和朱丽叶的配对可没有完美的结局,而在他的构想里,他们两人是必定要有一个完美结局的。 “都不是。”玖兰枢严肃起来:“我们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佑果微微动容,玖兰枢的每一句保证都是深思熟虑,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是一定会做到的人。 “我相信你。”佑果说。 他低头在玖兰枢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溢出的鲜血沾在佑果的唇瓣上。 “再见,哥哥。”要永远都记得我才行。 汽车缓缓发动,载着佑果前往元老院,玖兰枢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血顺着伤口流到他的指尖摇摇欲坠,密集的人群里已经有闻到血香味的吸血鬼冒出头来,感受到那股属于血脉中的威压后又战战兢兢地退下。 玖兰枢轻轻舔了舔手指上的伤口,他少有地开始遗憾吸血鬼伤口恢复里极快这件事了。 * 一条拓麻私自将佑果带出去这件事让一条麻远无比生气,即使一条拓麻是他的孙子一条麻远也绝不会轻飘飘地揭过去,一条拓麻也平静地接受了处罚,对一条麻远质问他带着佑果去哪里的话一句未说。 佑果记得一条拓麻的好,也为了降低一条麻远的戒心,他干脆自己主动站出来替一条拓麻说话。 “一翁,请别怪拓麻。”佑果低垂着头,看似有些胆怯地拽着自己的衣角,“拓麻只是担心我在元老院太无聊,所以带我出去走了走而已。” 一条麻远沉着脸,不知道有没有信。但是他作为元老院的高层不能对佑果态度恶劣,便舒缓了神色道:“拓麻没有经过允许私自将您带出去这件事太危险了,佑果大人,我们只是想保护你。” 一条麻远握住佑果的手,和他宽厚的掌心相比佑果的手看起来小了许多,一条麻远低头恭敬地落下一吻,视线向上看的却是佑果的脖颈。 “毕竟您的血液……对我们来说真的很珍贵。” 佑果真想一巴掌甩到一条麻远那张老脸上,但他还是腼腆地笑着,像是完全听不出一条麻远话中的意思一般说:“我明白的,一翁,但是拓麻只是为了让我开心,请不要惩 罚他。” 一条麻远也没有多想严厉惩罚一条拓麻,佑果的请求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既然是您的请求。”一条麻远道:“那就按您的想法来吧。” …… 一条拓麻确实免了其他惩罚,不过没想到一条麻远的惩罚居然是让一条拓麻一个人打扫整个元老院。 这惩罚说重不重,但是说轻也不轻,要当着元老院所有来来往往的职员打扫这对贵族来说实在有些丢脸,但是放在一条拓麻身上就只是一般般了。 因为一条拓麻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贵族身份,甚至在佑果牵着冰激凌过来看他的时候甚至还能抱着扫帚笑得一脸阳光。 “我打扫的还不错吧?”一条拓麻指了指自己刚刚打扫完的区域,口吻甚至有些得意。 那地方确实被一条拓麻打扫的很干净,连片落叶也没有,连垃圾桶都被一条拓麻擦得光亮。 佑果沉默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向一条拓麻:“拓麻,你不累么?” 一条拓麻眨眨眼,笑的爽朗:“不会啊。” 佑果:“……” 他伸手拍拍一条拓麻的肩膀,语气欣慰到诡异:“拓麻,你……” 一条拓麻歪头,洗耳恭听:“什么?” 佑果小声说:“你真贤惠啊。” 佑果这话是不带鄙夷的,他是真心实意的这么想,一条拓麻也是一个奇葩性格,一点也不生气就算了,甚至还很欣慰地说:“是么?这都是我的母亲教我的,这不是应该做的么?” 佑果:“……” 佑果深沉地想:一条母亲绝非寻常血族。:,,. 182 终有一归 冰激凌和“被玖兰枢附着意识的冰激凌”是很好区分的,谁让真正的冰淇凌平时总是一副傻憨憨的模样,和它威武帅气的外表完全不同? 而被玖兰枢附着一丝意识之后,“冰激凌”就一改往日蠢萌的模样变得十足优雅起来了。此时的冰激凌不管是行走坐卧都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形容的贵气优雅,只要见过这样的“冰激凌”,就很难将此时的它和趴在佑果脚边打滚的冰激凌联系起来。 清晨从床中央醒来的佑果伸了个懒腰,伸手便摸到身边软乎乎暖融融的身体,湿润的触感轻轻碰了碰佑果的手背,接着就是犬科动物尖尖的犬齿轻轻咬在佑果的手边。 佑果便知道这绝不是冰激凌了,因为冰激凌不敢跑上他的床——这事要问玖兰枢,在他的威压之下冰激凌见到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而现在本该在床下睡觉的冰激凌竟然胆大地蹦到他的床上,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佑果摸着那身被他保养的极为顺滑漂亮的皮毛,凑在冰激凌竖起的耳边悄声喊:“枢哥哥?” 晨起的佑果嗓音还有些沙哑,再加上他本身声音还很柔软甜蜜,此时脱口而出的取笑和玩味的称呼落在玖兰枢耳朵里激起一片酥溜溜的麻痒。 相隔数百里的玖兰枢红着耳尖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中,而佑果身边的冰激凌却有些气恼和无奈地轻咬他的掌心。 佑果笑了好几声才止住,他跳下床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他是不爱那些繁杂华丽的衣裳的,元老院在这方面倒是没有亏待他,准备的都是他中意的简洁风格。 白色的衬衫包裹着少年还有些纤瘦的肢体,纯黑色的长裤清晰的勾勒出佑果纤细却并不消瘦的腰,领口最上端的扣子扣紧就显得死板,佑果没这么做,坐在椅子上咬着皮筋有些生疏地梳理自己过长的发丝。 这件事以前都是玖兰枢负责的,现在他自己上手还有些不习惯。 他顺手卷了卷自己有些炸毛的头发,突发兴起地对陪在身边的“冰激凌”——实际是玖兰枢说:“我要不要把头发剪掉?” 玖兰枢当然不赞同,板着一张俊俏的狗脸摇摇头,虽然在佑果眼里看到的还是冰激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自动在心里转化成玖兰枢的样子了。 佑果只是想想就觉得有趣,弯腰抱住冰激凌的脖子哧哧笑出声。 原来说要剪掉头发是在玩笑。玖兰枢恍然大悟,不过他怎么会忍心苛责佑果这小小的恶趣味,比起见过的那些贵族礼貌而克制生疏的举动,佑果这亲近随意的态度反而让玖兰枢觉得心情愉快。 这代表他们是一起的,他们是唯一可以毫无顾忌毫无负担的彼此依赖的关系。 玖兰枢想,他虽然被称为纯血之君,可是真要成了被人捧在高山之巅的君王那也实在太孤单了。 所以佑果这样的刚刚好。 玖兰枢心满意足地蹭了蹭佑果的脸,门口适时响起勃勃的敲门声,佑果松开抱着冰激凌的脖子跑去开了门,来的人是佑果熟悉的脸孔。 是一条麻远美其名曰“照看”实则是监视的一位吸血鬼,佑果刚才和玖兰枢在一起时的笑意转淡,眼角微微下垂表现出一副怯弱不安的模样:“有什么事么?” “早安,佑果大人。”那吸血鬼礼貌地说:“一翁请您去参加元老院的会议。” 佑果一怔,流畅地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门又被佑果轻轻合上,“冰激凌”优雅地踱步走过来低吠两声安抚,佑果摸着它的头说:“没事。” 玖兰枢眼中闪动着不安,元老院的会议一般只有元老院高层才会参与,像佑果这样的纯血一般是不会被允许参与的,但是一条麻远这次却叫上了佑果,这摆明了这场会议还别有猫腻。 玖兰枢私心是不愿让佑果参与元老院中的肮脏事情之中,但是佑果却摇摇头。 “我 要去。”佑果声音很低,眼中跳动着蠢蠢欲动的火焰,他甚至是期待的。 有句话说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佑果心想,现在就算元老院是个龙潭虎穴,水深火热的地狱,他也偏要去闯一闯了! * 一条麻远让佑果参与这次的会议也实在是无奈之举,一条现在虽然在元老院占据的话语权非常大,但也不是一家独大——这就是让他很不愉快的地方了,元老院体量大成员多,再加上吸血鬼的寿命长,造成的非常麻烦的局面就是除了一条麻远,还有那么一两位倚老卖老资历颇深的血族元老。 既然同为元老,一条麻远就不好直接对付对方了,谁都明白一句话:老而不死是为贼。更何况元老院里的老不死实在有些多——即使一条麻远已经当了祖父,他还是要骂一句对方老不死的。 心眼多的人自然不能放弃除了绯樱闲之外的元老院的另一位纯血,绯樱闲已经被一条麻远捏在手里这么多年了,还有玖兰李土——现在多出来的另一位纯血总不能也依然被一条麻远捏在手里了吧? 毕竟捏着纯血,就代表手里会有一支源源不断的吸血鬼军队。 于是这场会议就这样荒诞又离奇地开始了,主要是为了商讨佑果究竟要元老院的哪位长老负责,对方是这么说的:“一翁已经要负责照顾闲大人了,佑果大人年纪小需要更多的关照,所以这件事也可以交给我们来负责。” 一条麻远生硬地假笑,要不是数千年来的贵族修养和理智告诉他该做什么,他恐怕直接一道雷就劈过去了。 “怎么会麻烦?”一条麻远笑着看向佑果,温温和和地说:“佑果大人对我的照顾应该很满意吧?” 漩涡中心的佑果这时候才真真正正作为主人公发言了,一双眼睛在一条麻远和另一个元老院贵族身上转来转去,佑果考量再三,用怯怯的态度说:“一翁很关照我。” 一条麻远确实很关照他,但是他究竟喜不喜欢却没有直说。 佑果表现的像是被这严肃的场合吓坏了一样一直保持沉默,他的想法没人在意,所以也没有人在意沉默的纯血正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桌上所有说话的血族。 最后这场会议还是让一条麻远大获全胜,不过他并没有多高兴,因为对方无时不刻地在戳他此时的“痛处”,玖兰李土沉睡,绯樱闲也不怎么听话了,品尝过爱情滋味的金丝雀已经无法忍受捆缚她的牢笼,而现在她的爱情死去,漂亮的金丝雀泣血之后总有一天会化成奋力反扑的雄鹰。 所以一条麻远才迫切地想要掌控这一位新的纯血。 满室的人缓缓散去,佑果跟在一条麻远身侧无声地融入其中,直到不小心撞到一位血族贵族。 “抱歉。”佑果在那位血族回首时低声道歉,那血族也当着一条麻远的面顺理成章地俯身优雅执起佑果的手背落下轻吻。 “照顾失孤的纯血是我们的职 责。”那血族微微一笑,挑衅地看向佑果身后的一条麻远,“如果您在一翁那里感到不开心,也可以让我们负责。” 元老院不缺野心家,也不缺想要将一翁拖下来的贵族。 背对着一条麻远的佑果缓缓道:“一翁是很好的长辈,能够被他照顾我很快乐。” 他缓缓从那名贵族手中抽回手转身离开,一条麻远只冷冷地瞧着那名血族看了眼后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只有那名血族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很快乐么?”他喃喃自语,“那种表情可不是愉快啊。” 原本平静的内心因为预想到的可能性激荡起阵阵涟漪,果不其然,在又一个寂静的深夜,那名贵族的桌案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封隐秘的信函。 正如信函中所说的那样,绯樱闲在不久之后发疯般地杀尽了身边的血奴和血族,逃离元老院之后失踪了。 * 绯樱闲的屠杀绝不是偶然兴起。 佑果特地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牵着冰激凌散步,今天天气实在太好了,好到元老院基本没有血族愿意踏出这座冷冰冰的宫殿,这样好的天气对人类来说是种享受,对血族来说就差劲地想要骂娘了。 佑果大概是最特立独行的,他一点也不畏惧阳光,牵着冰激凌自由自在的散步,然后沿着记忆中曾经去过的小路轻车熟路地踏进一片种满樱花的地方。 这种季节不该是樱花盛开的时候,但是只有这里的樱树在违反常理地持续不断地盛开,粉色的樱花占满枝头,仿佛连绵不绝的樱花海洋。 佑果的视线几乎被这眩目的粉色海洋占据,不过他总算找到了藏身其中的花海主人。 他站在树下,绯樱闲则坐在枝头,浅粉色的眼眸中空洞漠然,如果说很久之前佑果和玖兰枢见到的绯樱闲只是一具被人随意摆弄的漂亮人偶,那现在的她就宛如一具尸体了。 靠在樱树枝头的绯樱闲毫无生气,佑果看着她空洞洞的眼,几乎以为她要落下眼泪。 可他终究没有看到眼泪,佑果想了想,大约是已经流干了吧。 “你怎么会来这里。”枝头上的绯樱闲垂眼看来,语气冰冷。 爱人的离去已经带走了她生命中所有余温。 佑果仰头朝绯樱闲露出一个笑,“我是来找你的。” 绯樱闲面无表情,“你是玖兰的纯血,我见过你,你还有一位兄长吧。” “是的。”佑果不意外绯樱闲还记得他,纯血的记忆力好到令人发指,他屈膝坐下来抱着身边的冰激凌,和树上的绯樱闲隔着一段距离对视:“你可以叫我佑果。” “对了。”佑果顿了顿,又微笑道:“我按照道理,应该也可以唤你一声母亲。” 绯樱闲冷笑一声,她憎恨元老院,憎恨一条麻远,憎恨吸血鬼猎人,但是最憎恨的人无疑是玖兰李土。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不仅囚禁她,甚至他根本不爱她,却因为她爱上一个人类而不能忍耐地命令元老院勾结猎人杀死了她的爱人。 刚才还在枝头的吸血鬼出现在佑果身边,一双漂亮的手鬼魅般地掐住佑果的脖颈。 冰激凌立刻忠心地保护起佑果,只是它的能力对绯樱闲来说不值一提。 “你想做什么?”绯樱闲神情冰冷,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志了,但是佑果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他似乎一点也不恐惧正捏着他命脉的绯樱闲,而是微微一笑道:“闲小姐,我知道你最憎恨的人是谁。” 绯樱闲毫无波动,而佑果轻描淡写道:“因为我也恨他,他夺走了我许多珍视的人。” 不管是玖兰树里还是玖兰悠,抑或是……佑果垂着眼。 绯樱闲依旧是冷淡的表情,佑果微微靠近她,握着她的袖口悄声说:“就算你已经不想活了,至少在死之前也要带走最憎恨的人才行吧?” “你恨的人那么多,总要一个个慢慢收拾,不是么?” 冰山般的脸庞微微松动,绯樱闲松开手垂眼看向佑果,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佑果蓦地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他张开嘴:“……” …… 绯樱闲的疯狂报复来势汹汹,一条麻远收到消息时已经来不及,他震怒地从办公室里跑出来,发怒的纯血种即使是贵族也无力阻挡,一条麻远怒吼:“看守她的人呢!” “全被杀了!”下属恐惧地回答,血脉中的压力让绝大部分吸血鬼甚至都无法近身就被绯樱闲碾成了灰尘。 “她不是一直被关着么?”一条麻远暴怒道:“那些封印能力的东西不起作用了?”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那些针对吸血鬼的东西似乎全都失效了,而现在普通吸血鬼又无法奈何绯樱闲。 “去找猎人协会的猎人!”一条麻远一边往出赶一遍指挥着左右的下属:“绝对不能让绯樱闲逃出去!” 一条麻远浑身都 在震动,他瞧不起放纵的玖兰李土,也瞧不起被囚禁在元老院的绯樱闲,可是他也同样明白纯血发挥出的能力有多可怖。 那是定时的炸弹,那是不可控的核武,那是夜夜不得安眠的梦魇,不知何时会出现反咬一口的毒蛇。 那是他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高贵血统。 兵荒马乱的元老院里不断响起阵阵爆炸轰鸣,佑果听到动静后便懵懵懂懂地从房间里出来,正好撞到要出门的一条麻远。 他似乎吓坏了,惨白着一张脸,慌张无措地问:“一翁?发生什么事了?” 一条麻远狐疑地看向佑果,上面是真实的惊慌恐惧。 “没什么,佑果大人。”一条麻远暂时没耐心哄孩子,口吻有些冷硬地说:“出了一些小事,您呆在房间里最好不要出来。” 佑果弱气地点头,退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条麻远眼皮一直在跳,他有些烦躁地指挥身边的下属在门口时刻注意着房间里的佑果的动向,接着马不停蹄地迅速离开了这里。 佑果紧张的抱着怀里的黑犬,掩藏在皮毛中的手指却不紧不慢地打着节拍,冰激凌舒服的甚至都要化成一滩水。 屋外又传来一声巨响,佑果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朝元老院的远处的门口看去,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佑果却在这一瞬间好似与逃到门口的绯樱闲对视了。 他扬了扬唇,嚅动唇瓣无声地吐出一句:“再见了,闲小姐。” 请务必。 务必要好好地藏起来,活下去。:,,. 183 终有一归 学院里会新来一名转校生这件事,是黑主灰阎告诉优姬的。 “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哦!优姬!”黑主灰阎看起来相当开心,虽然优姬并不明白黑主灰阎如此开心的理由是什么,思来想去,优姬得出的结论还是:可能是理事长作为校长很关心每一位学生吧。 “不过为什么会来我们学校?”优姬歪歪头有些不解,黑主学院虽然在这里很有名气,不过因为是私立的贵族学院,黑主学院的入学的条件一直都很苛刻,“他准备入学几年级?” 黑主灰阎说:“高等部一年级。” “是一年级么?”优姬弯弯眼睛微笑道:“理事长!需要我为新生介绍校园么!” 黑主灰阎顿时热泪盈眶,哭唧唧地喊:“优姬!!不愧是我的乖女儿!” 年轻的黑主理事长跨过办公桌想给自己亲爱的养女一个亲密的拥抱,却被优姬轻轻一转身躲了过去,黑主灰阎流着泪扑了个空,抱着空气委委屈屈地盯着优姬看。 “咳咳,抱歉理事长!现在还在工作时间。”优姬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摸了摸脸说:“那转校生什么时候来?” 优姬估算着对方的年龄应当和她差不多大,心里还在思量这位新来的转校生时,一旁一直负手靠在墙边的锥生零却忽然冷笑一声:“理事长,你应该说他究竟是哪个部的。”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归于寂静,黑主灰阎恢复了作为理事长时调理冷静的模样,轻轻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沉声道:“是夜间部。” 黑主学院虽然冠着黑主灰阎的名字,不过真要说起来这所学院也并非全部都是他一手建立的,这里面当然还有玖兰枢的功劳——作为玖兰的纯血,玖兰枢继承了父母的遗志一直致力于让人类与血族和平相处,而黑主学院毫无疑问就是他和黑主灰阎一起建立的,用来实验血族与人类是否能够和平相处的试验田。 当然,血族的信息对这里上学的天真纯粹的人类学生们来说依然隐瞒的很死,美其名曰分为日间部和夜间部,其实是为了避免人类和血族共处太久而导致一些自制力不怎么强的吸血鬼失去理智之下做出什么错事。 夜间部的血族们都清楚日间部的学生对他们来说是一群新鲜可口的人类,但是日间部的学生就对夜间部学生们的真实身份知之甚少了——但是出于人类对美好事物的本能追求,日间部的学生依旧如痴如狂地追随着夜间部的血族们。 “夜间部?!” 优姬有些震惊,夜间部已经很久没有接受新的转校生了,“可是夜间部不是……” 黑主灰阎点点头,“没错,是枢点头同意的哦~”黑主灰阎话尾的声音几乎要荡漾的飘起来。 玖兰枢的名字对在场的优姬和锥生零来说都比较敏感,优姬是惊讶,锥生零便是纯然的厌恶。 “那就让玖兰枢看好新来的那个吸血鬼。” 锥生零转身就要离开,但是黑主灰阎接下去的话便直接让他定在了原地。 “优姬。”黑主灰阎声音很轻柔,“那位新的转校生希望由你来带他参观学校。” 优姬怔然之后只迟疑了片刻就要点头同意,然而锥生零却强势插入,口吻之中甚至还有些匆忙:“为什么是优姬?” 白发少年死死地皱着眉头,因为小时候发生在他身上的惨剧,锥生零因此憎恨所有的吸血鬼,所以在听到黑主灰阎强调让优姬亲自去带那位新转来的转校生参观学校时,他几乎像是被踩到脚的猫咪一样开始浑身炸毛了。 “……我也可以去。”锥生零臭着脸说。 如果是以前黑主灰阎说不定就同意了,但是他却沉默下来,表情格外认真的说:“抱歉,零。这件事只有优姬才能做。” * 优姬并不明白黑主灰阎格外认真强调的这件事只有她能来做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句语焉不 详的话,她对这位新来的夜间部转校生升起了十足的好奇。但显而易见青梅竹马长大的锥生零对她这种心大还傻笑的性格十分介意,黑着脸语气糟糕地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优姬眨眨眼,腼腆地笑起来:“好啊,零。” 锥生零便不再说话。 虽然说会来一位夜间部的转校生,不过就黑主灰阎所说的话来分析这位转校生的来头应当不小,这两天夜间部里似乎也在开始为这位素未谋面的转校生打扫起房间,而主动做这件事的除了蓝堂英,居然还有一条麻远。 夜巡恰好碰到抱着书本和一些摆设向夜间部宿舍楼走一条拓麻和蓝堂英的优姬轻轻从树上跳下来,有些奇怪地看向这两位夜间部的学长。 “一条前辈,蓝堂前辈,你们这是?” 其实这种搬东西的小事情本不需要一条拓麻和蓝堂英亲自做,夜间部里有各个贵族送来的专门服侍这些少爷小姐们的佣人,只要吩咐好下人所有的事情都自然会被安排好,包括打扫或整理房间的这些小事。 “呵!贵族吸血鬼。”知道这事的锥生零冷嘲热讽。 可现在那些能交给佣人们做就绝不会亲力亲为的事情,居然让一条拓麻和蓝堂英亲自来做了。 这实在不可思议。 “啊,是优姬啊,晚上好。” 一条拓麻见是优姬,清俊的脸上便绽开一抹爽朗的微笑,笑呵呵地说:“理事长应该和你说了吧?夜间部会来一位转校生,我们正在帮忙收拾房间。” 优姬了然地点点头:“啊,那位转校生是一条前辈你的朋友么?” 一条拓麻便颔首微笑,笑容里洋溢着几分快乐:“是,这是他第一次来学校学习,我和英想帮他整理好房间。” 说着,一条拓麻继续道:“佣人有些笨手笨脚的,如果没弄好就不好了。” 蓝堂英其实不太喜欢优姬,谁让他崇拜的玖兰枢对优姬总是有几分不明所以的特别,不过今天心情不错的蓝堂英难得对优姬有了个好脸。 蓝堂英声音有些干巴巴道:“优姬,听说理事长让你亲自去接那位大人,你必须要好好地将那位大人接回来知道么?” 优姬脾气是很好的,她也知道蓝堂英不是什么坏人,没有纠结蓝堂英的口吻,反而对他口中的“那位大人”更升起了无穷的好奇——就她所知,能让蓝堂英尊称大人的除了枢学长就没有其他血族了。 “我会的。”优姬说。 蓝堂英轻哼了一声,勉强满意地抱着一箱子书先回宿舍,路上便只留下一条拓麻和她两个人。 “蓝堂前辈似乎很开心?”优姬没忍住问,其实她还想说一条拓麻看起来也很开心的样子。 “确实是这样。”一条拓麻微笑道:“不过,夜间部里应该还有人会比我们更开心。” 优姬的好奇心因为一条拓麻的这句话呗拉到高峰了, 不过就一条拓麻恶趣味的性子当然不会直接说出对方的名字,而是眨了眨眼,神神秘秘地对优姬说:“优姬,你可以猜一下是谁哦。” 这不太好猜,优姬纠结地想要从一条拓麻口中得到一点信息,不过一条拓麻却很快走过她身边,“猜谜游戏提醒的话就没有趣味了。” 优姬冥思苦想了一整夜,最后快要入眠时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名字,她立刻清醒许多,接着摇摇头道:“怎么可能呢……” 而她所想的绝无可能的某人正坐在巨大落地窗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一轮圆润的明月,垂眼模糊不清地低叹一声:“……” 话音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眷恋的尾音。 * 因为要迎接新来的夜间部转学生,优姬按照定好的时间很快做好了准备,换了一身简单舒适的衣服后,优姬出门便碰到了同样换了校服的锥生零。 “零?”优姬惊讶道,棕红的眼圆溜溜地十分可爱。 “ 走吧。”锥生零沉默了一下,看了眼优姬面无表情地说,“不是要和你一起去么?” 于是准备好的单人行变成了双人行,优姬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悦,她很小心地藏在心里,和锥生零一起出了门。 黑主学院坐落的小镇是一处很繁华的地方,今天还是休息日,街上的人便更多了一些,优姬和锥生零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的锥生零真像是话剧里无声的骑士。 直到走到黑主灰阎告诉的地点,优姬停了下来,有些好奇地四处看了看:“没错,就是这里。” 锥生零双手环胸站在她身侧,格外英俊冷淡的面孔吸引了不下十几个女生的回眸,可是本人似乎并不高兴,微微咬着牙表情隐忍。 优姬没有注意到锥生零有些僵硬的身体,她看了看时间,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但是黑主灰阎口中“你一见就知道”的转学生却迟迟没有出现。 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优姬正这样想着,就好像神灵听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般,来往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个分外鲜明的身影。 优姬的视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落在那道逐渐靠近的人影上,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告诉她,就是那个人。 今天的天气其实有些阴还有些冷,这座小镇大部分时间都是雾蒙蒙的,因为阳光并不总是出现,所以也格外受吸血鬼的喜欢,但是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似乎一切阴霾都退去了,他穿着一件看起来有些单薄的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松开,衬衫外穿着一件浅茶色的长风衣,下面是干净的长裤。简单的衣服和修长的纤瘦的身体使他的外表格外突出,高高扎起的马尾轻盈地在脑后摆动,零碎的发丝亲昵地贴在对方洁白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干净剔透,宛如摆在橱窗里让人观赏的漂亮人偶。 他似乎看到了站在约定位置的优姬,远远地投来一个微笑,直到在优姬面前站定,一双红棕色的眼睛温和地看着优姬,微微扬唇露出浅笑:“你是……优姬吧。” 优姬不敢相信自己看新生都看呆了,要知道她已见过许许多多美丽的人,不说夜间部的吸血鬼,就说她的青梅竹马锥生零也是难得一见的帅气,可她还是因为对眼前人的惊鸿一面而呆了呆。 “啊……你是……”优姬慌乱地弯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新来的转学生对么?” 他太好看了。优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不过总感觉有点眼熟? 佑果微微一笑:“是,我是新来的学生。” 优姬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不过还好锥生零脑子还很清醒,他有些冷漠地瞧着面前的佑果,然后重重的拍了一下优姬的脑袋:“清醒点。” 优姬捂着脑袋和锥生零打闹半晌才想起来还没有问对方的名字,有些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你的名字是……?” 佑果并不介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优姬和锥生零,轻笑道:“我叫……玖兰佑果。” “啊,是玖兰同学啊!”优姬很爽快地笑了笑,然后后知后觉地提高音量:“玖兰???” 这下就连锥生零也难得露出惊愕的表情。 “很惊讶么?”佑果歪歪头,“我以为……你们应当认识另一个玖兰才对。” 就是因为认识才惊讶啊! 优姬忐忑不安地想,她实在没有想到——新来的转学生原来和枢学长关系匪浅! 因为玖兰的姓氏优姬似乎放松不少,只有锥生零的脸越发臭,接到转学生的任务已经完成,锥生零冷淡地插口道:“可以走了么?” 走当然是要走的,不过半路上看到一家店的佑果忽然停下来,露出期待的表情和优姬说:“可以稍微等一下么?” 优姬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接着便看到漂亮贵气的佑果走到冰激凌店买了三个冰激凌。 一支是香草口味,两支是巧克力。 佑果眯着眼睛一脸幸福地品尝着巧克 力味的冰激凌,然后伸手将手中唯一的一个香草味冰激凌给了优姬。 “谢谢。”优姬受宠若惊地接过。 “不客气。”佑果温和地瞧着优姬,他眼前似乎又出现以前娇娇小小可可爱爱的优姬在他怀里撒娇的样子了。 “你应该会喜欢香草味。” 确实如此,优姬很惊讶。 另一个巧克力味的却没有递给锥生零,佑果拿在手上用能力暂时保存住,让它不至于很快化掉。 “这个是给别人的。”佑果笑眯眯地看向锥生零,他已经知道对方的名字了:“抱歉啦,锥生同学。” 锥生零:……也没有想要。 同行的三人引来不少视线,不过靠近黑主学院的地方时那些视线便逐渐消失了,佑果抿了一口凉嗖嗖的冰激凌,脸上是如孩子般天真的愉快。 “你好像很怀念?”优姬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询问。 “是啊。”佑果点点头,元老院并不敢明目张胆地亏待佑果——尤其是一条麻远因为绯樱闲的事情、事业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后,为了挽留佑果,一条麻远为佑果准备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但是只有冰激凌,不管是多么昂贵珍惜的品类,在佑果眼里最美味的终究不是元老院为他准备的那些。 距离黑主学院的校门越来越近,佑果手里的冰激凌也吃的差不多了,优姬本以为他会吃另一个,但佑果看起来并没有那个意向。 学校的大门外似乎站了一个人,白色的校服很显眼。优姬眯起眼望了望,随即瞪大眼睛。 是玖兰枢。 他深深地望着这里,然后张开了手臂。:,,. 184 终有一归 今天的天空一直是灰蒙蒙的,像是有层密不可透的灰色纱网将天空罩住了。阳光也在这种天气下变得软弱,落在灰色的石砖上亮着暗淡的斑点。 玖兰枢就静静地站在校门处,他的身份特殊,地位也特殊,优姬从没见过她无比尊重的枢学长等待过某个人的样子,他虽然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独处,但是玖兰枢在的地方总会有人以无比拜服和尊敬的眼神悄悄凝视着他。 从来都是别人等待他。 但是在今天这个普通的日子,优姬却忽然发现玖兰枢与以往全然不同的一面,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血族标准的白皙皮肤,深棕色的发丝,红棕色的眼睛,时常带着忧郁的眼中如掷入小石子的湖面一般溅起阵阵涟漪。 那张满怀心事,俊美忧郁到让所有人心醉的面孔在此时居然微微扬起了一个浅笑。阳光偏心的落在玖兰枢的脸上,将他那张本就俊美逼人的脸照得越发动人心魄。 地上的影子被落日的夕阳拉得极长,玖兰枢微微动了动,身体似乎有些僵硬。 枢学长应该在这里等很久了,优姬想,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等待的? 优姬心中的疑问没有得出结果,而玖兰枢张开的双臂之间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主人,两条拉长的影子彼此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好像本就该是一体的。 佑果是用跑的,他几乎是看到张开双臂的玖兰枢时就飞奔了过去,他直接扑到玖兰枢的怀里,马尾在空气中扬起漂亮的弧度。 他变大了,玖兰枢也变大了,所以玖兰枢还是可以像少年时那样轻而易举地接住他,就像接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 不过佑果还是很小心地举着自己拿着冰激凌的另一条手臂,虽然很快乐,不过冰激凌要是沾到衣服上就不美了。 玖兰枢没有说话,他很沉默地抱着佑果,然后手指轻轻抚过佑果的脸庞,以无比细致,无比小心,无比虔诚的态度描摹着佑果的五官。 玖兰枢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和他完美嵌合在一起的半身又回到他的身边,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血管中的血液奔流着,欢欣雀跃地诉说他的渴望。 玖兰枢浓密纤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阳光的浅金色,他的拇指轻缓地抚摸着佑果柔嫩的唇角,几乎要忘记场合在上面落下一吻。 “佑果。”玖兰枢低低地唤了一声佑果的名字,他的声音像是跨越了无边的岁月和山河湖海。 佑果微微笑起来,他握住玖兰枢放在脸颊边的手像刚刚足月的小猫一样亲密地蹭了蹭,“哥哥,我很想你。” 玖兰枢的眼神便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融化成水,他还没有说话,优姬和形影不离的锥生零已经迈着步子追上来,漂亮的女孩微微喘着气,银发的男生眼中神色晦涩难辨。 “枢、枢学长!”优姬像小时候一样乖乖巧巧尊敬地在玖兰枢面前弯了弯腰,那双红棕色的眼睛里是小心翼翼的好奇:“你和新生是……?”她没错过那句要消散在风中的“哥哥”。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了,明了到已经不需要解释,答案已经直接摆在了台面上。 玖兰枢耐心地对优姬说:“佑果是我很珍爱的家人。” 珍爱这两个字太沉重了,珍之爱之。优姬因为这个解释愣了愣神,她以为自己会难受,可是恍然之后心里却有种“啊,果然如此”的释然。 “是这样么?”优姬的开心的很纯粹:“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佑果却说:“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兄弟了,所以一直觉得很孤单。” 佑果朝优姬笑起来,他很主动地拉住优姬的手说:“其实我们一直想要一个妹妹,我以前从枢那里听到过你的名字。” 佑果说:“所以要不要当我们的妹妹?优姬?” 但是侧边迅速伸出的手拍开了佑果握着优姬的手, 锥生零正以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佑果,在他眼中今天刚刚来黑主学院就热情直白到奇怪的佑果显然是不怀好意的——更何况他还姓玖兰。 纯血种喜欢的人类——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有自己的家人。”锥生零冷冷道,“吸血鬼。” 佑果看着被拍开的手若有所思,只有优姬有些尴尬地推开锥生零向玖兰枢和佑果道歉,“对不起,零他只是嘴比较毒,但是他其实是个好人!” 佑果没有生气,他还不至于为一个和优姬差不多大的男孩生气——他的心胸一向是很宽大的,只要那个人足够漂亮。 所以他只是摇摇头,朝优姬微笑道:“没关系。” 优姬松了口气,但是蓝堂英却怒气冲冲地冲了出来,佑果没有生气,他已经为佑果打抱不平了:“可恶!锥生零你居然敢这样对佑果大人——!” 锥生零时全然不害怕蓝堂英的,蓝堂英自己气得咬牙切齿,几乎要扯着锥生零的衣领发起一场决斗,不过玖兰枢和佑果很好地拦住了他。 玖兰枢只要平静地喊一声他的姓就好,而佑果却揉了揉蓝堂英的头发,就像揉冰激凌那样。 “蓝堂,安静点。” 蓝堂英便很乖巧地安静下来。 虽然湛蓝的眼睛还是恶狠狠地盯着锥生零,在脖子边比了个刀子的手势,无声的威胁。 锥生零默然半晌,移开视线,心道:白痴。 幸好蓝堂英是不懂读心术的,不然让他知道了锥生零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又要气得跳脚。 因为佑果已经顺利抵达黑主学院,剩下要做的就是去黑主灰阎的办公室处理一下入学事宜,这本来也是要交由优姬做的,只不过因为玖兰枢自己按捺不住地跑出来,于是这个人选便顺理成章地交由了玖兰枢。 “那枢学长,我和零先走了!”优姬挥挥手,和锥生零离开时的背影站在一起像是一副青春的画。 佑果同样微微笑着挥手,等到看不到优姬的背影才和玖兰枢说话,他还有一点点不乐意:“我想再看看优姬。” 玖兰枢语气很温柔,但是不容反驳:“以后总能见到。” 佑果便叹一声:“拿你没办法,那好吧。” 带着的其他东西由蓝堂英先带回宿舍了,佑果和玖兰枢向黑主灰阎的办公室走,佑果忽然问:“你等了我多久?” 玖兰枢默然,如果是从分别的那天起开始算,玖兰枢已经等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但如果只是从接到佑果要来黑主学院的时间开始算,那玖兰枢已经不眠不休地等待了三天。 玖兰枢斟酌着说:“不久,只是几十分钟而已。” 佑果却不信,他知道这几十分钟背后又是几十个小时,几十天,几十个月。 “我不相信你。”佑果和玖兰枢并肩走在长满紫藤花的长廊下,“不过却很开心。” “对了。”佑果把手里被人遗忘的冰激凌放到玖兰枢嘴边,笑起来:“给你的见面礼物。” 玖兰枢自然愉悦地接受了。 这个季节花已经落尽了,白色的长廊上爬满了棕色的藤蔓,看上去诡谲妖异,长廊中的玖兰枢拿着和他整个人气质格格不入的冰激凌,两个人自然地分食了它,如同往昔。 玖兰枢其实不怎么关注冰激凌,不过却一直温柔地注视着身边的人,从见到佑果开始他的视线基本没有离开过佑果,他已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佑果了,思念恰如这长满长廊的藤蔓一般在漫长的时间中疯狂肆意的生长着。 佑果舔了舔唇瓣,没有舔尽的唇瓣上还沾着巧克力的黑色,玖兰枢目光微暗,平复了几口呼吸用手指将佑果唇瓣上的冰激凌擦去。 佑果随着他的动作很乖地眯起眼,再打起呼噜的话就十足地像只猫了。玖兰枢生不起杂念,满心满眼都是融化的春水。 和黑主灰阎的见面的时间并不是很久,黑主灰阎见了佑果 自然很高兴地扑过来想要抱一抱,佑果没躲开,但是玖兰枢自己抬手挡开了黑主灰阎热情的拥抱。 “这个就不必了,理事长。”玖兰枢垂着眼,语气平淡:“入学手续已经都交给你了,你签个字就好。” 黑主灰阎顿时留下面条宽的眼泪,捂着胸口满脸痛心疾首,不过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佑果倒是很愉快,这么久的时间黑主灰阎还是如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两人离开黑主灰阎的办公室去夜间部的宿舍的一路上都很安静,不过半途中碰到了巡视的优姬,优姬留着利落的短发轻盈地从树的枝头跳了过去,佑果和玖兰枢恰好抬头看到了她,佑果朝优姬笑了笑。 优姬似乎有些慌乱,不过很好地调整状态后朝两人弯了弯腰又迅速地消失在学校树林中。 佑果望着优姬离去的身影和玖兰枢说:“我以为优姬会是个淑女。” 玖兰枢淡淡道:“她这样更开心。” 佑果点点头,“是啊,这样的确更好。”因为树里的心愿就是这样,优姬这样健康快乐的长大,算不算实现了树里的愿望呢? * “啪——” 五彩斑斓的彩条和亮片从小礼炮里喷出来淋在佑果和玖兰枢的头上,罪魁祸首的一条拓麻放下手里的礼炮笑眯眯地打招呼:“欢迎来到夜之寮哦!佑果!” 也不知道受了一条拓麻什么蛊惑的蓝堂英悻悻地把手里的礼炮藏到身后,同样很积极地说:“我也是!” 这样的欢迎仪式实在是有些简单粗暴了,佑果眨眨眼接住飘到他眼前的一片亮片,朝一条拓麻笑笑:“感受到你的热情了,拓麻。” 一条拓麻扬了扬眉,笑着说:“不算什么了,某人要比我还高兴哦。” 他意有所指,对象自然是玖兰枢,玖兰枢正拍掉落在自己衣服上的亮片,听到一条拓麻的话抬眼看了他一眼。佑果是知道一条拓麻指的是谁的,轻快地看了眼玖兰枢,佑果说:“我知道。” 没有被点名却句句离不开他们对话的玖兰枢轻咳了两声,视线扫过在场所有的血族,玖兰枢对现在在夜之寮所有的血族宣布了佑果的身份。 所有血族恭敬地垂首,掌心贴在心脏处:“枢大人,佑果大人。” * 佑果的宿舍被安排在玖兰枢的对面,他们只隔着一个走廊,只要打开门就可以被对方清楚地看到自己房间内的所有东西。以前的佑果和玖兰枢彼此之间没什么秘密,甚至还会一起入睡,但是那些记忆已经过去很久,就算是玖兰枢也不敢保证佑果还乐不乐意。 虽然他自己是十分乐意的。 坐在自己房间沙发上的玖兰枢忽然叹息一声,厚重的珍藏版书本被他握在手心,他的思绪还飘在空中,灵魂已经飘到隔着走廊的另一个房间了。 在见到佑果后本应该得到满足的**又开始不满地叫嚣起来,玖兰枢紧闭双眼试图闭目养神,然而突出的尖牙却刺破了玖兰枢的唇瓣,逼出一颗鲜红的血珠。 玖兰枢还在忍耐,轻轻响起的敲门声唤回他的神智,他打开门,佑果就站在门口。 他换上了夜间部的白色校服,设计优雅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无比的合适,合适到玖兰枢第一眼就晃了神。 佑果自如地踏进玖兰枢的房间,玖兰枢根本生不出一点阻止的心思,退后两步便砰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佑果在玖兰枢面前转了一圈,他还是和少年时一样的心性,愉悦地和玖兰枢说:“哥,好看么?” 玖兰枢隐忍地咽了咽,喉结滚动,矜持地握住佑果的肩膀说:“好看。” 佑果便坏心眼地问:“现在好看还是以前好看?” 玖兰枢无师自通要怎样回答这种刁钻的问题了,他只笑了笑,宠爱地说:“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好看。” 勉强通过了回答,佑 果环住玖兰枢的肩膀跌跌撞撞地朝沙发上倒下,他的手指轻轻摸过玖兰枢的唇瓣,将那滴没有干的血珠擦到自己的手指上。 然后佑果像舔掉落在手指上的冰激凌一样舔掉了那滴血。 **暧昧的动作让玖兰枢惊愕过后顿时陷入了如醉酒一般的微醺,银色的月光落进房间里,佑果的眼睛亮着艳丽的鲜红,像是一颗无暇的红钻。 佑果却好像没有发现玖兰枢略有些僵硬的身体,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他。 佑果微微靠近,轻轻拽着玖兰枢还没有解下来的领结,他吐息干净,轻笑着问:“哥,要和我接吻么?”:,,. 185 终有一归 玖兰枢因为这句话浑身一震。 此时此刻,就在现在,他珍爱的对象就坐在他的怀中向他发出邀请,他从来清晰条理的头脑在这一刻如同被灌入了浆糊般混沌粘稠。 玖兰枢的视线被那双红钻似的眼睛牢牢地吸引住,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噬。 这个问题,如果换做想起始祖记忆前的玖兰枢来回答,那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吻下去;如果换做两人刚刚痛失双亲,无依无靠的时候,玖兰枢犹豫过后或许也会给佑果一个疼惜的吻;但这句话却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他已经接受自己始祖的记忆,并且做好了为杀死玖兰李土断绝纯血之间的悲剧而决意要付出生命的时候。 这太不巧了,他垂下眼,浓密的羽睫为玖兰枢很好的遮掩了其中的伤感,寂静的房间里除了月光只有两人作伴。 玖兰枢将这满室的旖旎视而不见,拉开佑果的手后,玖兰枢极温柔地抚摸着佑果的脸庞:“佑果,还不到时候。” 玖兰枢哄人时的声音时极轻极柔的,他这样子不像是在哄弟弟,倒像是在哄情人——然而这也没什么毛病,纯血之间为了保持血统纯粹本就经常族内通婚,玖兰树里和玖兰悠就是如此,玖兰枢和佑果的祖父母也是如此,所以他们两个除了不能有个孩子之外,在纯血之中并不算什么稀奇的关系。 但是佑果还是很奇怪,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他和玖兰枢之间也不会有人类社会中血缘羁绊的束缚,玖兰枢也很明显地喜欢他。 那他为什么说不是时候? 佑果实话问了出来:“那什么时候才算可以?” 他皱着眉,漂亮到惊人的脸上隐隐透着失望。如此漂亮的一张脸,如此漂亮的一个人,不管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不会有人忍心拒绝,更何况佑果只是要一个吻。 玖兰枢避开了这个话题,只说:“你现在年纪还小。” 玖兰枢也的确是这样认为,在他真实年龄以万为单位计算的现在他看什么都是带着长者看小辈一般的心态去看的,作为长者的一大心病就是,如果佑果知道了他的真实年纪会不会觉得他老? 又或者,在佑果知道了他并不是他认为的那个玖兰枢之后,他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 种种疑问构成了玖兰枢此时的顾虑,几乎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而这时佑果说出的这句话,对他而言也实在是种折磨。 然而这样的回答在佑果的耳中就是彻底的拒绝,他几乎不敢置信,玖兰枢居然拒绝了他! 到手的鸭子都已经送上门倒贴了,可玖兰枢居然忍心就这么把他放走! 佑果震惊!佑果不敢相信! 他很不开心地看向玖兰枢,甚至带着怀疑的神情说:“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玖兰枢若无其事地说:“当然。” 佑果不相信,他知道玖兰枢心里有事,但是玖兰枢从来不说。他似乎是觉得自己隐藏的是很好的,觉得自己能够瞒过佑果的火眼金睛。 佑果说:“我不相信。” 佑果很不服输地往玖兰枢身前凑,投怀送抱十分不值钱,玖兰枢虽是推拒的手势,却怎么看怎么欲拒还迎,身为兄长的气势在佑果面前根本拿捏不起来,反而像是一位备受压迫的小媳妇。 小媳妇玖兰枢被恶霸佑果堵在沙发角旁动弹不得,“恶霸”恶狠狠地说:“你当时向我要回答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年纪还小?”那时候佑果可是比现小得多。 玖兰枢被问的哑口无言,那时候他太着急了,执着在佑果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好像在那个时候玖兰枢就隐隐有种预感,如果不说的话就来不及了。 他的预感也果然成真了。 这事不好让佑果知道,玖兰枢默默垂眼,身侧的手护住佑果露出的腰,温言细语道:“那时候是我太着急了。” 他把所 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倒衬的佑果咄咄逼人。 佑果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玖兰枢这是为什么,玖兰枢现在油盐不进的样子佑果虽然头一次见,不过幸运的是,他也清楚该怎么对付这种口不应心的人。 既然不吃硬的,那自然要来软的,佑果很快转换策略挂上难过又伤心的表情,楚楚可怜地说:“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玖兰枢不知道佑果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但是不妨碍他因为佑果泫然欲泣的表情而感到一瞬间的慌张,蹙着眉立刻回答:“怎么会?” 佑果听出玖兰枢没有撒谎,于是刚才还装模作样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便立刻喜笑颜开,凑到玖兰枢面前说:“那就足够了。” 从绯樱闲逃离元老院开始,他和玖兰枢见面的机会就少之又少,现在终于能够再见,佑果是绝不可能放过就这样摆在他面前的,一个活色生香的玖兰枢的。 他凑上前,在玖兰枢完全说不出拒绝的时候凑上去报复又好像撒娇般的在玖兰枢浅色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佑果的力气不大,说是咬,更像是猫崽撒娇的舔吻,舔的玖兰枢神魂离体,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心脏超速飙车的刺激。 放在佑果腰上的手不免失控地用了一些劲,在白皙的腰上留下红色的指痕。 佑果眉头皱起来,闷哼一声抱怨:“枢,你的手劲太重了。” 玖兰枢神魂回来之前先下意识松开手了,说:“抱歉,佑果。” 佑果便笑着说:“没关系。” 玖兰枢自以为自己的年纪摆在那里,应当没有什 么东西能再触动他已经被时光磨砺的冷硬的心肠了,可现在他才发现他自以为冷硬的心脏只需要一个亲吻就变得溃不成军。 他愣了太久,久到摸着自己被咬的唇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佑果刚才叫的不是“哥哥”而是“枢”。 全然不同的体验,佑果的触感好像还残留在上面,玖兰枢感受了一阵,却忽然脸色一沉。 佑果被玖兰枢大变的脸色搞得一愣,接着就听到玖兰枢面冷如霜地询问他:“谁教你的?” 这些**的手法,姿态,都不像是一个新手,玖兰枢没有质问佑果,心里已经将元老院拉进黑名单。 佑果沉默了一下,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没有人教我,我自学的。” 在玖兰枢眼中佑果千好万好,纯洁的宛如天边白云,他自然不相信,沉着脸说:“这种事……不该你来做。” “那该谁做?”佑果说:“你甚至都不愿意亲我!” 完全是绕不过这个话题了,玖兰枢完全拿佑果没有办法,一双眼眸深深地望着他胸口的佑果,忽然低叹道:“佑果,你确定么?” 佑果当然确定!确定的不能再确定,眨着眼睛直看玖兰枢,生怕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似的。 被那双忧郁深情的眼睛看着,一向脸皮厚的佑果也不自觉脸红心跳起来。 心跳加速的频率被系统捕捉:“你现在心跳好快。” 佑果勉强保持平静:“咳咳,乖,未成年系统不能看。” 系统:…… 系统十分自觉地自己关小黑屋。 玖兰枢正温柔地摸着佑果的脸颊,手指抚过唇角,玖兰枢靠过来轻飘飘地说:“闭眼,佑果。” 佑果听话地闭上眼,软绵绵的唇瓣贴在一起厮磨,玖兰枢温柔过了头,就连亲吻也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柔软的羽毛一般轻扫,似乎只要感觉佑果有一点不满意他就会立刻逃离。 佑果想,他到底再担心什么? 佑果紧紧地拥住玖兰枢的肩膀,低声道:“哥哥……” 那一声哥哥如惊雷一般将玖兰枢的神智劈散了,他重重地吻了上去,吸吮着佑果柔软的舌尖,佑果是个爱享受的,在玖兰枢的掌控下随波逐流,要是玖兰枢吻地重了还会哼哼两声表达 不满。 玖兰枢便也听话地放轻力道。 玖兰枢的亲吻最开始还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风度翩翩优雅从容,到了后面就已经失控,像是要将佑果整个人都要吞下去一般猛烈,红棕色的眼已经不受控制地亮起嗜血的红光,但是这次却是因为情、欲。 他们是血族,是吸血鬼,是吸食人血的野兽,野兽应当是没有理性的,玖兰枢也确实如野兽一般呼吸着佑果身体的香味,从佑果的唇边转移到了他的颈部。 着迷地舔舐着那层薄弱的皮肤,玖兰枢清楚地听到血液在佑果血管中奔流的声音,他粗喘着气,克制地在上面落下轻吻。 该到此为止了。玖兰枢想,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佑果却摸着玖兰枢的头发,指尖抚过发间划出一阵令人战栗的麻痒,“哥,为什么不继续?” 玖兰枢抬起头看他,血色的瞳孔中褪去温和,玖兰枢此时克制隐忍的神情里写满了压迫感和侵略性。 他长吁一口气平复心情,“这是你来的第一天,不要见血。” 佑果不知道是可惜还是遗憾地叹了声,半合着眼有些迷迷糊糊。他太困了,都不想再迈着步子去自己的宿舍里休息,干脆直接在玖兰枢怀里睡下了。 反正玖兰枢会将他照顾的很好。 如果抛开两人之间的情愫不谈,玖兰枢也果真是个绝世好哥哥,佑果说睡就睡绝不含糊,玖兰枢便尽职尽责地充当保护者,守在佑果身边轻缓地拍着佑果的背哄他入睡。 虽然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做过,但是玖兰枢却不见生疏,静默的等待着第二天升起的太阳。 佑果睡了多久,玖兰枢的姿势便持续了多久,丝毫不感到厌烦,直到第二天佑果敞开的宿舍门被经过的蓝堂英和架院晓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蓝堂英很震惊,“佑果大人呢?” 一条拓麻恰好这时候醒过来,从宿舍里走过来看了一眼,并不惊讶。 “不在么?”一条拓麻说:“那大概就在枢房间里吧?” “啊?”蓝堂英眼中透着一种清澈的愚蠢:“不过佑果大人为什么要去枢大人的宿舍?” “明明房间是一样的啊?” 架院晓和一条拓麻一阵沉默,最后是架院晓沉重地摸了把自己堂弟的脑袋:“英,你真的是蓝堂家最聪明的那个么?” 蓝堂英不能忍受自己的智商被怀疑,挥着手张牙舞爪地说:“晓!你什么意思?” 架院晓还未回答,玖兰枢紧闭的宿舍门应声被推开,穿着件黑色丝质衬衫的玖兰枢面色不好地看着蓝堂英三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温馨的早晨被破坏,玖兰枢实在笑不起来。 佑果也从玖兰枢背后冒出头,他身上只披着件夜间部的校服,宽宽大大,更像是玖兰枢的。 佑果打了声哈欠,唇瓣鲜红,笑眯眯地朝不远处的三人说。 “早安啊。” 沐浴在玖兰枢极具压迫感视线中的架院晓想,他大概不会很安。:,,. 186 终有一归 佑果一出了玖兰枢的房间门便朝门口的几个人笑。 倒是很凑巧,夜间部里的血族那么多,出现的这几个恰好是他很熟悉的。 “你们一大早在这里做什么?” 佑果走到玖兰枢身前和三人说话。 一条拓麻率先开口了,他在元老院的时间久,大概是这些人中除玖兰枢之外和佑果关系最好的,一条拓麻笑着说:“当然是来看看你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说着,一条拓麻又道:“毕竟里面的许多东西,都是枢自己亲自挑选的。” 佑果便看向身后的玖兰枢,玖兰枢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般情况下是让人看不出喜怒的,但对佑果就没什么用了,玖兰枢睫毛抖了抖,佑果就知道他这是有些羞了。 总不好让玖兰枢在这么多人面前尴尬,佑果便微微一笑,口吻轻快道:“那就谢谢,枢?” 昨晚还叫哥哥叫的欢,醒来的佑果就非常得寸进尺地叫起了玖兰枢的名字,玖兰枢是一点也不介意的。他待人接物有自己的一项标准,夜间部的血族里大部分叫他都是尊称,只有亲近的人才叫的会亲密一点。 一条拓麻从前是唯一的一个,不过现在他大概就退居第二了。 玖兰枢视线放在佑果身上,轻咳几声说:“应该做的。” 几个人在这里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沿着楼梯下了楼,黑主学院的整体设计都是交由知名的血族设计的,不管是装修还是摆设都突出一个精致奢华又低调,夜间部尤其重要,所以其中建造布置所花费的时间也是最多,昨晚佑果来夜间部只看了个囫囵,现在再仔细看看,夜间部的装修实在称得上一句奢华。 也不是不能理解,寿命长久钱还多的贵族什么都不需要发愁,自然开始仔细钻研起自身的享受,能在夜间部读书的血族个个非富即贵,当然也不会委屈自己。 扶着雪白的扶手走到客厅,佑果一路上遇到不少贵族,一条拓麻忍不住笑着说:“这个时间大家平时可醒不来的。” 白日到底不是血族真正的活动时间,虽然不像那些人类编造出的书本中描写的那样害怕阳光,但是真要选择,血族大部分的活动时间还是会选在晚上。所以今天一反常态在这个时间出现这么多的血族,那理由也显而易见了。 一条拓麻说:“看来大家都想看看玖兰另一位纯血究竟长什么样呢。” 纯血种的数量到现在一只手都数得清,对许多吸血鬼来说能见一面纯血难之又难,再加上佑果特殊的身份,引起绝大部分夜间部血族的好奇心也很正常。 “并不惊讶。”佑果轻描淡写,“一翁带我去参加一些宴会时,这样的眼神我已看的很多了。” 佑果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之类的,他也不觉得自己很苦,毕竟一翁虽然利用他,但也不敢对他不好。所以除了没什么自由还被一条麻远作为筹码来从某些贵族手里撷取利益,那些贵族看他的眼神想再看一座挖不尽的金矿之外,佑果在元老院的生活也完全可以称之“土皇帝”。 但是这话放在玖兰枢和一条拓麻的耳朵里就变了个味道,玖兰枢虽然这么多年下来也练就了处变不惊的心态,但是闻言也微微蹙起了眉,附近一块硕大的玻璃因为玖兰枢力量的波动震颤着,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而一条拓麻就更不行了,他情绪向来充沛敏感,再加上一条麻远还是他血缘中割舍不下的爷爷,一时间一条拓麻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泪汪汪地看着佑果道:“……佑果……” “行啦。”佑果笑道,“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们放心,我没受什么苦。” 玖兰枢低叹一声,手指轻轻抚过佑果的眼角。 他想,果然还是让佑果受委屈了,佑果以前可是绝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不管是玖兰树里还是玖兰悠,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任何苦。 “以后不会了。”玖兰枢道:“不会有人再敢那样对你。” “嗯。”佑果说:“我知道,哥哥。” * 优姬很愁,也很烦恼。 因为不久之前刚来夜间部的的佑果。 夜间部的学生在日间部的学生眼中一直都很神秘,再加上里面个个俊男美女,毫无疑问地引起了众多学生追捧,而常年不见人数变动的夜间部,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学生! 多让人震惊!尤其这个新生还长相还格外美丽——这种美丽是超脱性别的美,让人见了都不由得呼吸一滞,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日间部的学生自然对这位新来的新生好奇非常,而优姬又是黑主校长唯一的女儿,所以她们来找优姬追问有关于佑果的信息也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什么?你说为什么不问锥生零? 诚然锥生零长着一张在夜间部也毫不逊色的帅气脸蛋,但是只要站在他面前就要有被冻成冰雕的风险,谁会冒着被锥生零用眼神冻死的危险去做? 所以最后还是好脾气的优姬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夜间部的新生是谁?” “他叫什么名字?” “优姬,他是做什么的?” …… 种种问题,不一而足。 如果可以优姬野是想回答同学们问出的十万个为什么的,但是很可惜,他们想知道的大部分问题优姬自己也一无所知,她是黑主灰阎的养女,但不是黑主灰阎本人呀! 所以她只好苦笑着回答:“抱歉,我不知道。”然后在好闺蜜若叶的帮助下抓紧机会跑走,在女生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找了颗浓密的树爬了上去。 靠着树干的优姬拍着胸脯喘息了两声,听着下面的女生们找不到她后抱怨着离开后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她跳下树拍拍裙边正准备走,接着身体一僵,她听到身后的小路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优姬以为是那些女生去而复返,正苦恼地思考要用什么话避开时,身后人的声音响起:“优姬?” 那声音清清亮亮,十分好听,优姬回头,正好对上一张如花一样漂亮的笑眼。 她怔住了,虽然有惊艳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恍然,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让优姬鼻头微酸,几乎要落下眼泪。 “啊!抱歉!”优姬因为自己的失神而感到有些失礼,慌乱地想要弯腰,佑果握住她的手臂阻止,温和地说:“不需要道歉,你怎么在这里?” 优姬尴尬地摸摸头,“为了躲人。” 优姬不好解释自己是为了躲那些追着想问她有关于佑果问题的女生才躲在这里的。 “是这样么?”佑果误会优姬是在躲男生,有些欣慰和复杂:“原来你也到了受人追捧的年纪了。” 优姬顿时瞳孔地震,慌乱摆手说:“不不不,不是因为这样!” “诶?”佑果歪歪头,“那是因为什么?” 优姬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被玖兰枢安排暂时跟在佑果身边的星炼利落地跳下枝头落到佑果身后,平静地回答:“是为了躲避那些追问佑果大人您消息的女生。” 优姬:“……哈!哈哈!” 佑果:“……啊,那还真是热情啊。” 佑果和优姬两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佑果声音很柔和,他对自己珍惜的亲人一直都很好,即使优姬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关系。 优姬立刻摇头,“不,这不算什么!” 因为这个小插曲,最开始的尴尬都减淡了不少,优姬看着佑果和星炼出现在这里有些好奇地询问:“那个……玖兰同学你到这里是要做什么么?” 这里不算是夜间部的地盘,佑果如果散步也不应该走到这里才是,优姬出于学院守护者的职责下意识询问,毕竟佑果还是血族,如果遇到人类就不好了。 佑果倒是没有隐瞒,很爽快地说:“啊,我是要到校门口取一下东西。” 他来黑主学院这事还有些匆忙,很重要的宝贝还没有带上。 “校门口?”优姬疑惑极了,小声问:“但是……这里不是去校门的路啊。” 佑果:…… 他回头看星炼:“真的么?” 星炼是个不苟言笑的女生,对佑果点头:“是的,佑果大人。” 佑果:…… 他沉默了半晌,清清嗓子干笑:“啊,那我迷路了。” 佑果还眨眨眼用无辜的表情说:“学校太大了,我还有些陌生。” 优姬哭笑不得,之前的防备松懈了不少,和佑果说:“星炼学姐知道校门口的方向,那我先告辞了?” 优姬正要走,佑果下一句话把她拦了下来:“可以请你带我去么?” 优姬有些迟疑,但是佑果又拿出他那招百试百灵的法子了,就连玖兰枢都无法拒绝佑果,更何况是优姬? 等优姬回过神,她已经带着佑果向校门的方向走了。 优姬:……这是吸血鬼的特殊能力么? 虽然优姬在心里吐槽,不过她也知道这应当不是什么超能力,而完全是她自己经不住美色冲击就这么晕晕乎乎点头同意了,不过都已经走到这里,还不如干脆把事情办完。 佑果来到校门口看了眼时间,离他的“宝贝”送到还有几分钟,他正想着要不要和优姬再说两句——这么多年他还没好好见优姬长大,实在是很遗憾。 只是满腔温情还没来得及抒发,佑果便听到另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冲过来,比声音的主人还要先到。 “优姬,你怎么在这里?” 锥生零紧随其后,走到优姬身边。 他皱着眉充满防备地看向佑果,拉着优姬的手臂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 “你到这里做什么?”锥生零语气不是很好。 满是保护欲的姿势,佑果若有所思地看着锥生零,朝优姬笑笑,“抱歉,打搅你了?” 优姬又是连连摆手,和锥生零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锥生零的表情才没有那么臭。 恰好送东西的车到达,车门打开,一道黑影风一样地跑出来扑到佑果的怀里汪汪叫个不停。 是冰激凌。 其实按照狗狗的寿命来说,冰激凌已经踏入老年,总之是绝不应该这样有活力的,可佑果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冰激凌老死?于是他干脆喂了冰激凌一些自己的血,所以到现在为止冰激凌都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能一直这么活下去。 冰激凌终于见到几天没见的小主人,欢快地摆着尾巴上去就是一阵热情的乱蹭,佑果也蹲下身安抚,直到冰激凌发泄完自己的热情才乖巧地蹲下吐舌头。 “辛苦你了。”佑果拉着项圈上的链子和开车的血族说:“走吧。” 血族恭敬地弯弯腰后开着车离开,优姬则看着一脸乖巧的冰激凌有些眼馋。 她虽然已经不再记得冰激凌,但是冰激凌却还记得优姬,它朝优姬歪歪头,鼻子耸动着嗅了嗅气味。 没认错。 冰激凌又欢快地叫了两声,矜持地走到优姬身边把自己的脑袋往优姬手下送。 摸摸我呀,冰激凌想。 优姬小时候最喜欢趴在冰激凌身上摸它的脑袋了。 优姬还有些手足无措,看了看佑果,佑果说:“摸摸它吧。” 佑果微微笑了笑,垂下的眼中带着捉摸不定的悲伤:“它很喜欢你。” 优姬不知道,她单纯的因为冰激凌的靠近而高兴,因为她似乎从小就不太讨动物喜欢,所以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冰激凌这样主动亲近她的狗狗。 只是这样亲近的时间还是短暂的,看太阳的角度,现在已经到了优姬和锥生零夜巡的时间了。 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冰激凌又跑到佑果的身边,优姬很是 遗憾地望着冰激凌,却听到佑果说:“你喜欢的话可以常来看它。” 优姬眼睛一亮:“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优姬喜形于色,锥生零恨铁不成钢地拉着优姬离开了。 佑果牵着冰激凌向夜间部的走,路上和身后的星炼说:“锥生零和优姬是一起长大的么?” 星炼:“是的。” “锥生零是不是不喜欢夜间部?” “是的。” “为什么?”佑果笑起来,“明明他也是不是么?” 星炼面无表情答:“他的家人是被吸血鬼杀死的。” 佑果了然,他又问:“星炼,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简短么?” “当初我和枢把你救出来的时候,你还是很活泼的。” 星炼曾经是个被吸血鬼当作血奴养大的人类,从小就被吸血鬼养大的星炼最后的归宿自然是被养大她的贵族献给某位纯血,而很巧合的,佑果就是被贵族献上星炼的那个纯血。 佑果没有喝活人血的兴趣,星炼从送到他身边起佑果就想了个办法将她交给玖兰枢照顾。 “毕竟是个孩子。”佑果对玖兰枢说:“如果她愿意,就让她当一个普通人长大吧。” 玖兰枢便接手了星炼,只是星炼却选择留在两人身边。 “我还有个妹妹。”星炼眼中含泪,“她已经死了,我想为她复仇。” 杀死她妹妹的是位贵族,星炼没有当猎人的天赋,想要手刃仇人的唯一方法就是变成吸血鬼。 于是星炼成了佑果和玖兰枢的眷属,在她杀死那个害死她妹妹的吸血鬼后,星炼便成了玖兰枢手里最趁手的一把刀。 星炼还在因为佑果那话怔然,低头有些迟疑地答:“这样会简洁一些。” 过了一会儿,星炼有说:“佑果大人,你不喜欢的话……” 佑果便笑起来:“不是不喜欢。”他有些感慨:“我只是觉得,每个人变化都很大。” 他在元老院待的太久了,所有人都在变化,似乎只有他还和以前一样。 佑果是不会让伤心这种情绪在心里停留太久的,他很快自我排解完毕,拉着冰激凌说:“没事,先回教室吧。” * 冰激凌的到来得到了在场血族的一致欢迎,只不过冰激凌是何等高贵冷艳的一只狗,在它眼中除了自己的主人之外谁都不能摸,于是所有吸血鬼只好望洋兴叹,眼馋地盯着趴在佑果脚边悠闲地甩着尾巴的冰激凌。 还是蓝堂英先忍不住,自告奋勇道:“佑果大人,我能不能……?” 佑果其实是不介意的,不顾冰激凌很介意,凶狠地朝蓝堂英呲牙,完全没了小时候可爱的样子。 蓝堂英顿时退避三舍。 他虽然喜欢狗,但是还不想因为狗少一块肉。 教室里的吸血鬼零散地坐在教室各个角落,冰激凌很懂事地没怎么叫,但是却总是挨挨蹭蹭地靠在佑果脚边,佑果被它闹得没有办法,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它身上。 玖兰枢虽然不置一词,但心里究竟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红棕色的眼眸平静地扫向地上的冰激凌,无形的威压朝冰激凌盖过去。 也是冰激凌这狗记吃不记打,只是几年没见就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玖兰枢给他留下的阴影,现在再次感受到,冰激凌哀怨地哼哼两声,夹着尾巴乖巧趴在地上不动了。 佑果觉得好笑,侧脸睨了玖兰枢一眼:“它只是个狗。” 玖兰枢嘴上说抱歉,佑果却一点也听不出他的歉意,“我只是不喜欢它离你太近。” 坐在前排的一条拓麻啧啧叹息:哎呀,这就是恋爱么? 玖兰枢是个他不说你就绝对摸不准他心思的男人,佑果虽然自诩十分了解他,但要说百分百掌握那就是夸大了,所以难得见到玖兰枢这样子的佑果微微一愣,然后低笑起来。 “ 那什么样的距离你喜欢?”佑果问:“可以告诉我么?” 玖兰枢便理直气壮地说:“不要靠你太近,也不要太纵容——至少不能和它睡在一起。” “哦。”佑果了然地点点头,又坏笑地靠近。 他凑在玖兰枢耳边说悄悄话:“那换成哥你就可以了?” 玖兰枢哑然半晌,“我不是这个意思。” 佑果便问:“那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玖兰枢的脸直看,玖兰枢长得实在合他心意——总而言之,只要长得足够好看,那不管什么样都是合佑果心意的。 玖兰枢被佑果这样咄咄逼人的询问是一句解释也说不出口,因为佑果说的也很不错,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别说冰激凌只是一只狗,就算是一只猫,一只鸟他也不能忍受。 他担心自己过强的独占欲会让佑果不快,所以一直隐忍克制,可是现在看来佑果并不介意,反而亲昵地靠在他的肩头小声说:“没关系,因为我也只想和你一起。” 玖兰枢沉默不语,抬起的书稍微遮挡了一下他翘起的嘴角。 夜间部的课程很快结束,回夜间部宿舍的路上佑果恰好听到蓝堂英和架院晓说话。 准确的说,是蓝堂英单方面拉着架院晓滔滔不绝,佑果仔细一听,蓝堂英说的东西似乎是关于什么节日的。 “晓,要比比谁会收到的巧克力更多么?”蓝堂英信心满满。 架院晓:“……并没有什么兴趣……” 然而蓝堂英显然兴致十足,佑果凑过来问:“巧克力?” 蓝堂英很快给佑果科普了一下黑主学院的情人节活动。 “哦,是这样么?”佑果逗他,“那英可以送我么?” 蓝堂英顿时结巴起来,他虽然不知道可不可行,但是佑果的要求…… 蓝堂英下定决心回答;“……如果是佑果大人您的愿望,我一定……唔唔!!!” 他的嘴被架院晓堵住了。 “你不想活了,我还不想死。”架院晓低沉道,给蓝堂英指了指玖兰枢的方向。 玖兰枢正朝他看过来,笑容清清浅浅,却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 蓝堂英:“……”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要被枢大人杀了。 小动物面对危险的直觉总是敏锐的,蓝堂英立刻住嘴,和佑果说:“我怎么能送佑果大人你巧克力呢?” “而且我是厨房杀手!” 玖兰枢的视线顿时轻描淡写地移开,蓝堂英松了口气,心想:活过来了。 佑果耸耸肩,跟在玖兰枢身边时忽然意有所指地说:“真好啊……有人送巧克力。” 玖兰枢:…… 无奈地扶额,玖兰枢道:“星炼可以给你买。” 佑果撇嘴:“但是不是亲手做的就没有感觉了吧?” 玖兰枢怎么可能不懂佑果的意思? 他总是拿佑果没有办法的,无奈地笑笑说:“知道了。” 佑果立刻笑容洋溢,结果被玖兰枢提住领子,玖兰枢笑得很是优雅温和,口吻略带一丝危险:“只有我,是不是不太公平?” 佑果:……啧。:,,. 187 终有一归 谁都要承认,只看玖兰枢的外表,他实在是一个很温柔和蔼的人,但是只要足够亲近了解他,同样也会知道玖兰枢的温和不过是面对生人的面具,他对于无关紧要或是可以利用的人不吝于自己的温和,但只有真正靠近他的人才会了解玖兰枢温柔面具下孤僻又脆弱敏感的心思。 佑果在玖兰枢面前表现的样子总是充满依赖又任性的,玖兰枢似乎也很乐此不疲地包容佑果在他面前的一切任意妄为,但是深究两人其中的关系总会发现,真正对这段关系充满依赖的人其实是玖兰枢才对。 而玖兰枢看似威胁的话,其实想要表达的目的只有一个,无非是宣示主权,以及告诉夜间部的所有人,除他之外没有人可以从佑果手中拿到巧克力。 毕竟佑果可是纯血种,还是玖兰一族另一位纯血之君,夜间部里不少贵族蠢蠢欲动其实也不难理解。 对于玖兰枢的这点小心思佑果是很纵容的,他既然答应好要准备巧克力,所以自然是要早早规划,但是问题来了。 “星炼,巧克力要怎么做?”佑果和身边沉默寡言的星炼开口。 星炼也被佑果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沉默过后踌躇着说:“佑果大人,应该要先买巧克力吧?” 佑果忍不住叹息一声,将买来的巧克力融化后倒进模具冷冻,这巧克力就摇身一变成了黑主学院“圣巧克力日”时送人的手作巧克力了。虽然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让佑果说,这实在有种多此一举之感。 不过谁让这是一年一度的巧克日呢,佑果本着做事做到底的心情,先跑到校长室请假了。 出校门这事也是需要审批的。 黑主灰阎的办公室就在教学楼,佑果穿着一身白色的夜间部校服踏进教学楼很难不引起人的瞩目,年轻女孩子们的追捧应当很让人享受,只不过太热情也变成了一种苦恼。 总算是躲进黑主灰阎办公室的佑果刚松了口气,抬头就看到同样待在办公室里的还有锥生零,他手里拿着一盒黑主灰阎递给他的药片。 他收东西的动作很快,佑果只模模糊糊留下一点印象。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锥生零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个时间应该不是夜间部的人出来活动的时间。” 佑果便笑笑,“当然是有事找黑主理事长才会来,难道夜间部的人不可以来么?” 锥生零依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他对夜间部所有人都是这种样子,一视同仁的厌恶,正因如此,佑果也就不觉得冒犯了。 毕竟冷脸帅哥也是帅哥啊。 于是办公室的两人一个横眉冷对一个笑意融融,夹在中间的黑主灰阎心想现在明明才开春,他怎么就感觉到一阵盛夏和寒冬交接时才会出现诡异温差呢? 或许是担心自己这叛逆养子会说什么得罪人的话,黑主灰阎很快出来打圆场:“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在黑主学院里乖乖学习就都是我的好学生哦!” “对了,佑果是找我有什么事么!” 佑果没说话,目光先落在锥生零身上,略一挑眉:“锥生同学这是要听?” 锥生零才对这种事没兴趣,闻言就要抬脚走,却听到佑果说:“不过让锥生同学听到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和理事长说要出门一趟。” 黑主学院坐落小镇偏僻的地方,但是小镇里生活的人却不少,出于对纯血的警惕和对小镇里人类安全的考虑,锥生零脚下一顿。 佑果对锥生零短短时间里的所思所想并不关注,神色自若地继续说:“我想去商店买些巧克力,理事长,可以么?” 和临近的圣巧克力日放在一起,佑果这话并不突兀,黑主灰阎很快答应了这个申请,甚至还热泪盈眶地咬着手帕问:“佑果也到这个年纪了呢,究竟是谁会这么幸运能得到你的巧克力?” 其实想 来想去人选也就那么一个,黑主灰阎是明知故问,佑果望着黑主灰阎那么厚的镜片都挡不住充满八卦欲的眼睛笑眯眯地说:“如果理事长想要的话也可以给理事长哦。” 佑果笑起来的样子和树里也有两分相似,所以就算清楚玖兰树里已经逝去的黑主灰阎看着佑果时也不由得有些恍惚。他不再玩笑,恢复了正经的样子坐在办公椅上推推眼镜,“不了,佑果还是把巧克力还是送给自己最重要的人吧。” * 获了批准的佑果出行自然是没什么阻碍,只是佑果确实想不到身边还多了一个人跟随,而那个人也不是别人,是同样在办公室的锥生零。 “和你无关。”锥生零冷着脸,“我只是也要买东西。” 发出这道命令的当然是黑主灰阎,清单里还有优姬要的巧克力。 佑果没有怀疑,毕竟臭着脸的锥生零一脸晦气的模 样像是有机会就躲他十万八千里,佑果还是第一次见到避他如避蛇蝎的人,这实在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只是佑果心态良好,星炼就不是很开心了,她冷冷地看着对佑果态度相当不尊重的锥生零,像是佑果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去拼命。 “没关系星炼。”佑果甚至还反过来安抚星炼,“我也不可能讨所有人的喜欢啊。” 星炼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刀,跟在佑果身后当一个尽职尽责的沉默的背景板,锥生零看了眼星炼,他之前只在玖兰枢的身边见过她,只是现在她却到了佑果身边。 锥生零不是什么爱追问别人问题的人,更何况要问的人还是吸血鬼。 佑果却好像看破他的心思一般说:“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星炼会跟在我身边?” 锥生零冷着脸不答,刚要说自己没想这么问,佑果又慢悠悠接上一句:“那当然是因为我哥很疼爱我啦!” 锥生零:…… 锥生零的脸上生动地表现出了嫌恶。 佑果啧啧称奇,没忍住问:“这个表情……你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枢啊?” 锥生零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推着购物车远远地离开了佑果,佑果站在原地只是笑了笑,星炼这时推着车走到佑果身边:“佑果大人?” 佑果转头说:“走吧,星炼。” 小镇里开着的是一家大型商超,因为场地够大所以售卖的东西种类也多,佑果去了巧克力区,整整一面的货架上都是各种各样牌子的巧克力,看的人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佑果看见货架的那一瞬间几乎都要后悔了,心想要不随便挑个种类的巧克力就当礼物就好时又不期然想到玖兰枢那张忧郁俊美的脸…… 最后佑果还是叹着气去问导购员哪种牌子最适合自己亲手制作巧克力。 大概是因为黑主学院“圣巧克力日”的缘故,最近来买巧克力的学生很多,导购员见怪不怪,看到佑果眼睛一亮,立刻精神百倍地开始介绍起来,顺便还说了一句:“有你这么漂亮的男孩子送巧克力,那个女孩一定很开心。” 佑果却笑笑:“女孩子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不过男孩子一定很开心。” 这话信息量未免有点大,导购员愣了几秒,大概是在迅速处理信息,幸好现在这个时代这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于是充满经验的导购员又面不改色地说:“确实,确实。” 然而这话落在拿着给优姬带的巧克力恰好经过的锥生零耳中无异于惊天霹雳,他目光投过来是紫色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什么东西??? 佑果很平常心,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念头,他神色如常地和锥生零打招呼:“又见面了锥生同学。” 锥生零脸色复杂,含糊地应了一句:“嗯。” 导购员一脸吃瓜的表情,热情分外高涨,直到锥生零问:“……给玖兰枢?” “不然呢?”佑果很是无所谓地点头,“难不成我还能给谁?” 锥生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他一路保持这个状态直到付了款,回到学校,依旧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钢铁直男锥生零陷入了此生最大的困惑之中! 可能是兄弟之间的义理巧克力? 难得见锥生零这种样子佑果临到校门口还很贴心地问:“你还好吧,锥生同学?” 锥生零默然不语,佑果问:“你该不会还在吃惊吧?” 锥生零看向佑果:“……你们是兄弟吧。” “当然。”佑果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问题么?” 锥生零表情更古怪了,佑果便笑着说:“锥生同学,这种事没什么好惊讶的吧?” 佑果轻描淡写道:“人类之中的伦理道德束缚的只是人类,但我们可不是人类啊,锥生同学。” 锥生零看向佑果,佑果就站在他前方不远处,微微仰着头看他,笑容像花一样艳丽,吐出的话却冷冰冰:“而且,你不是也很喜欢优姬么?” “明明……”佑果靠近锥生零,在他耳边轻言细语,“从法律上说,她可是你的妹妹啊。” 锥生零瞳孔一缩,他几乎是反射性地掏出手、枪对准佑果的胸口想要否认,“你——” 星炼迅速出手想要夺走锥生零手中的野蔷薇之枪,却被佑果轻轻摆手制止。 被锥生零用枪对准胸口的佑果表情淡淡,他知道锥生零只是一时间被戳破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思而有些恼羞成怒而已,抬手用手指轻轻推开胸口附近的枪口,佑果微笑着意有所指地说:“总是等在原地等别人主动,等到失去的时候后悔就晚了哦。”:,,. 188 终有一归 佑果刚踏进夜间部,迎面就看到了正愁眉苦脸走过来的一条拓麻。 一条拓麻平时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笑起来比阳光还灿烂三分,好像这世上没什么能够使他感到苦恼的东西,可现在他少见地露出这份焉巴巴的样子,活像是被水泡了之后又拧干晾晒的纸片。 佑果很是惊讶,在一条拓麻靠近时问:“拓麻,你这是怎么了?” 一条拓麻苦着脸摆手叹气,他倒是很想和佑果说说理由,但是想到玖兰枢,一条拓麻满肚子苦水只好自己咽下去,然后朝佑果苦笑:“唉,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圣巧克力日不过也好。” 能让一条拓麻说出这话的原因除了玖兰枢也没有别人,谁能想到看上去每一处都完美无缺的玖兰枢是个厨房杀手,做个巧克力都能做出致命毒药的感觉! 最可怕的是,玖兰枢还把那些失败的产物统统都塞给了一条拓麻解决,美其名曰不要浪费。 一条拓麻只感觉现在自己的腹部隐隐抽痛,也是吸血鬼生命力顽强不会因为食物中毒而死,不然一条拓麻可能现在就要魂归西天了。 说完,一条拓麻就扶着墙如游魂似的飘走了。 佑果狐疑地看看一条拓麻,接着脚步轻快地踏进玖兰枢的房间。 玖兰枢的屋子没有关窗,微风将窗纱吹动,雪白的窗纱如波浪般涌动着遮挡住半躺在沙发上垂眼看书的玖兰枢,佑果站在原地欣赏了一时片刻,沙发上衣襟微敞的玖兰枢抬眼看来,朝他微微一笑:“怎么不过来?” 佑果是为这诱人的美色失神片刻的,纵然这双眼睛已经历尽千帆,但是玖兰枢身上独一份的气质寻常人依旧是望尘莫及,佑果一边心里美滋滋,一边朝玖兰枢那里走,还没落座便闻到一种极细微的焦味,只不过那种味道很快就被吹进来的微风卷走了。 佑果奇怪:“怎么有股焦味?” 玖兰枢面不改色,“是么?听说蓝堂最近在做实验。” “原来是这样。” 佑果恍然大悟,蓝堂英虽然情商让人低的想让人落泪,但是这小子在科研上的天赋也确实难得一见,佑果虽然刚来夜间部不久也知道不少有关于蓝堂英的事情,包括蓝堂英在做实验时搞出爆炸之类的事故也只是很寻常的小事。 把黑锅扣到蓝堂英头上的玖兰枢脸不红心不跳,他坐起身将桌上散落的几颗血液锭剂置入水中,白色的药片很快在清水中晕染开薄薄的红色,几秒之后一杯清水便成了一杯飘着淡淡铁锈味的“血”。 这是夜间部新研发出的血液锭剂,虽然看似只是一枚小小的药片,却放入水中却可以将一杯水变成可食用“血液”,虽然味道尝起来与真正的血液还有一定的差距,但至少能够应对大部分血族的不时之需。 玖兰枢将水杯放在唇边正要饮下,就听到佑果迟疑地说:“这是……血液锭剂?” 玖兰枢放下杯子,“是,这是夜间部不久前刚研发出来的,已经准备要投入生产使用了。” 他看向佑果:“佑果,你已经见过了?” 佑果坐在玖兰枢身边沉思,过了很久才说:“为什么锥生零也有这个东西?” 今早在办公室看到的模模糊糊的东西终于清晰,那是血液锭剂。 玖兰枢也沉默半晌,问:“你碰到他了?” “今天去理事长的办公室恰好遇到了。”佑果三言两语地解释完,他皱着眉追问:“所以为什么锥生零会有血液锭剂?” 玖兰枢定定地看着佑果,他无需说什么佑果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愣道:“他原来是吸血鬼。” 总算从种种违和感中摸到一点真相,佑果既震惊又不解:“但是为什么?” 佑果心中的种种疑问需要人来解答,玖兰枢将他拉入怀中抱紧,手心贴在佑果的脑后平缓地抚摸着,声音轻柔;“ 这件事说来话长。”玖兰枢的语气复杂,“你想知道么?” 佑果贴在玖兰枢微冷的胸口,只听玖兰枢的口吻他便感到这背后大概又是一桩不为人知的秘辛,佑果只犹豫了两秒就坚定答:“我想。” 然后佑果就从玖兰枢口中得知了锥生零的身世由来,简而言之,锥生零之所以会变成吸血鬼是因为绯樱闲,而绯樱闲和他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佑果靠在玖兰枢肩上沉默良久,久到玖兰枢以为佑果已经陷入深深的自责,于是出声安抚:“佑果,不要难过。” 佑果一直是心软的,玖兰枢想,佑果没有像他一样经过岁月磨砺后变得十分冷硬的心肠,所以玖兰枢才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他,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无非是徒增负担罢了。更何况绯樱闲已打定主意要报复伤害她和她爱人的所有人,即使没有佑果绯樱闲的报复也迟早会来,所以绯樱闲的所作所为又怎么能算到佑果的头上? 玖兰枢本质是个自私的家伙,只有放在他心上的人能得到他全心全意的恋慕,其余人都只是不值一提的棋子。而现在佑果就靠在他胸口,玖兰枢轻轻环着他,像小时候一样轻拍着佑果的后背,耐心哄道:“佑果,让我看看你的脸。” 佑果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他没有掉眼泪,连眼眶都没有红,只是神色间有些默然,他不是什么心善的人,但同样也不够狠,所以从玖兰枢口中听到锥生零这称得上是悲惨的遭遇时即使不会因为感同身受的负罪而愧疚难当,也不免有几分失意。 “我没事,哥。”佑果又反过来安慰玖兰枢,“我只是有些想不到。” > 玖兰枢沉默。 谁能想到呢,最后无非是化成一句叹息——无非是命运使然而已。 * 日落黄昏后又到了夜间部上课的时间,佑果这次没去,和玖兰枢说的理由是想休息休息,玖兰枢自然不会不同意,准许了佑果的请求后便带着夜间部其余人去教室里上课,偌大的夜之寮安静的落针可闻,佑果在宿舍里坐着也是无聊,于是打算干脆将答应好玖兰枢的巧克力做完了事。 总之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也可以放空一下思绪,佑果拿着原料去了夜之寮的料理间——也是当初设计宿舍的血族是个奇葩,非要在不需要做饭的夜之寮里设计了料理间。不然佑果要做巧克力就非去教学楼的料理教室做不可了。 将原材料的巧克力豆切成碎末,隔水融化,佑果一边翻着料理书一边跟着上面的步骤做,牛奶、奶油、白砂糖添进融化的巧克力浆中仔细搅拌,直到所有东西都融为一体,黑色的巧克力流动丝滑,这巧克力便暂时算是做成了。 剩下的步骤就只需要放进模具里就好,佑果手指刮了刮碗壁上的边角料尝了尝,味道是不错的,只是未免有点太甜。玖兰枢口味很挑,他不喜欢太甜的东西,虽然佑果不管给他做什么他都会笑纳,但佑果心想这样也有点委屈了玖兰枢,迟疑过后就把这碗算是失败的巧克力先放到了一边。 也许可以交给蓝堂英,佑果严肃地想,他记得蓝堂英应该喜欢甜的。 蓝堂英要是知道佑果现在还想着他大概会感动到哭出来,只是这样的关怀有点太沉重,他恐怕承受不来玖兰枢的死亡凝视。 佑果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的巧克力终究是没有等到他决定的的主人,因为在佑果做第二份巧克力的途中,无人光临的料理室有吸血鬼循着香味游魂似的走过来了。 顶着一头乱糟糟铁红色发丝的吸血鬼冒出头的时候佑果正在搅拌,回头便看到一张漂亮的脸正睁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桌上被遗忘的巧克力,接着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佑果竟然发现自己能读懂对方想说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思考这个有些眼熟的吸血鬼叫什么名字:“你想吃么?” 因为睡了太久也没有被远矢莉磨叫醒所以错过上课时间还被饿醒的 支葵千里慢慢地点头。 佑果:“……” 眼巴巴看着巧克力的支葵千里虽然看上去是个三无,不过谁让他长得好看,所以这动作不会突兀,只让人觉得可爱,因为佑果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和玖兰枢一起,而支葵千里也很少出现的原因,这还是佑果和支葵千里少有的认真交流的时刻。 佑果虽然不知道支葵千里给他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但诡异的是他对支葵千里似乎有种亲近感,而支葵千里也是如此,两人思来想去,打算将这莫名其妙的亲近归于眼缘。 大概好看的人总是长得很讨喜吧! 佑果将那碗打算丢、啊不,打算送给蓝堂英的巧克力给了支葵千里,“你吃吧,反正这个是没用的。” 支葵千里得了准许眼睛就是一亮,他这个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懒洋洋的,不过提到食物就会清醒一些,往常有远矢莉磨这个投喂者在所以不怎么会饿肚子,今天远矢莉磨不在,他自己凭着本能拖着身体居然也觅到了食物。 谢天谢地! 支葵千里坐在一旁的圆椅子上抱着一大碗巧克力吃得香,眯着眼睛的样子活像一只伸懒腰的猫,佑果便忍不住笑,笑容里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欣慰…… 大概这欣慰是喂饱孩子的满足感吧。 “我记得你叫支葵……”佑果歪着头想了想:“支葵千里是么?” 支葵点点头,佑果又问:“你怎么没去上课?” 支葵吃着巧克力言简意赅答:“睡迟了。” 多么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回答,佑果忍俊不禁,只有支葵千里抱着巧克力碗一脸茫然,大约是不明白佑果笑的点在哪里。 佑果见他纯然的可爱,便忍不住逗他:“你知道我做巧克力是为了什么吗?” 支葵千里眨了眨眼,慢吞吞道:“吃?” 食物不就是用来吃的么?支葵千里这样回答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虽然你说的也不错。”佑果坏心眼的说:“不过这个是为了圣巧克力日送人的。” 支葵千里从脑袋里扒出了圣巧克力日的意思,眼睛睁大,有些茫然无辜。 “啊?”支葵千里严肃地想,糟糕了。 “我那里有很多pocky。”支葵千里毫不心虚地将远矢莉磨买的零食划分给自己一部分:“可以交换。” 佑果才不会斤斤计较一点巧克力,他摆摆手说不必了,看着碗中快要见底的巧克力忍不住问:“好吃么?” 支葵千里答得很坚定:“好吃。” 佑果心里挺得意虽然之前尝过,但佑果还算是用筷子挑了一点又尝了尝。 确实很好吃,他眯着眼想,只可惜玖兰枢不喜欢太甜的。 佑果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举动让他和支葵靠的有些近,直到料理室的门被敲了敲,佑果抬眼看去,玖兰枢静默无声地站在门口。 “佑果。” 玖兰枢声音轻缓,朝两人微微笑。:,,. 189 终有一归 这样的场景下被玖兰枢看到总会让人感到怪怪的,但佑果神色依旧如常,脚步轻快地走到玖兰枢身边同他打招呼:“下课了?” 玖兰枢回来的速度是最快的,等佑果走到他面前说完这段话的功夫,外面大厅里才逐渐传来一些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夹杂着交谈时发出的低语。 玖兰枢点点头,目光柔和地看看凌乱摆着东西的料理台,包括正捧着个巧克力碗正满足地吃下最后一口的支葵千里。 他的眼神在佑果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微微闪烁了一下,接着归于平静,和支葵千里说:“支葵,你原来在这里。” 玖兰枢的口吻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亲近,不过仍是温和的,“一条一直在找你。” “是,枢大人。” 支葵虽然总是一副困倦懒散的模样,不过他并不蠢,也知道玖兰枢对这个夜间部来说意味着什么,玖兰枢口中正找他的一条拓麻和远矢莉磨恰好过来,一条拓麻看到料理间里的支葵千里立刻抱怨道:“支葵,你原来在这里!我说为什么今天没有在教室里找到你!” “啊,抱歉。”支葵千里神色怠惰,懒懒道:“我睡过头了。” 这样的答案放到别人身上是谎言,不过换做是支葵千里就毫不突兀了,一条拓麻捂着脸无奈叹气,远矢莉磨已经越过一条拓麻朝支葵千里嘴里丢零食了。 “张嘴,千里。” 支葵千里也果然听话的张开嘴巴接住了远矢莉磨丢来的零嘴嚼了嚼就咽下去,“抹茶味的pocky。” 投喂完的远矢莉磨也低下头看向支葵千里手里的巧克力,疑惑道:“这是谁的?” 支葵千里捧着碗看向佑果。 “是我的。”佑果也很坦荡地承认了,微微笑道:“因为他说自己饿了嘛。” 支葵千里也点点头,安静道:“饿醒了,于是顺着香味走过来了。” 这回答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搞笑,一条拓麻和远矢莉磨神色都有些古怪,反而是佑果笑着说:“确实,料理台边冒出一颗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遇到了怪东西。” 因为这“怪东西”长了一张讨喜的脸,佑果震惊过后却是很快冷静下来,甚至还兴致盎然地和支葵千里说起了话,他三言两语将这小插曲交代清楚,一条拓麻更是头疼地握住支葵千里的肩膀三令五申:“以后不许睡懒觉了,支葵。” 当然也没有忘了替支葵千里暗渡陈仓的远矢莉磨:“莉磨也要记得把支葵带上!” 于是两个人有气无力地回答:“好。” 飘逸俊朗的一条大公子此时语重心长的模样活像老妈子,佑果看得直想笑,心道一条拓□□然还是如以前一样。 这浅淡的笑容被玖兰枢捕捉,他先是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支葵千里,接着收回目光带着一抹深思。 玖兰枢之所以看支葵千里倒不是因佑果而生出妒意,他只是在思考吸血鬼之间是否真的有血脉之间的吸引这回事——毕竟支葵千里的身世一直被支葵家里的人隐瞒的很好,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玖兰枢也不会知道原来支葵千里血缘上的父亲居然是玖兰李土。 支葵千里生父这事支葵家主瞒得很好,基本没什么贵族知道支葵千里的生父是谁。而支葵家主也一向是与一条麻远走得很近,虽然脑子不甚聪明,不过却是个会审时度势,政治嗅觉相当灵活的人。 所以这样看来,将支葵千里身世隐瞒下来的支葵家主在打什么算盘也昭然若揭了。 垂在身侧的手轻搭在佑果肩头,玖兰枢温言细语:“走吧。” 佑果的巧克力已经做成,完成品正躺在他口袋里,再待在料理室也没什么必要,于是顺着玖兰枢的话答:“好。” 两人迈腿就要离开,刚和远矢莉磨交流完毕的支葵千里出声:“等等。” 佑果停下步子,他正想问支葵千里叫他是为 什么,支葵千里已经一言不发地将三四盒五颜六色的pocky放到佑果的手上。 是从远矢莉磨的口袋里薅来的,付出的代价是接下来一个星期要乖乖听远矢莉磨的话。 远矢莉磨就站在他身边,两张格外精致动人的脸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实在有种诡异的萌点。 佑果抱着怀里的pocky挑了挑眉,便听到支葵千里说:“是交换的pocky。” 佑果恍然大悟,也没有推辞,抱着拿几盒pocky朝两个人笑着摆摆手,“那我收下了。” 支葵千里和远矢莉磨的神色微微软和了一些,异口同声地:“嗯。” * 夜之寮大部分宿舍都已经熄了灯,这个时间点就算是吸血鬼也该休息了,佑果的房间的灯同样暗淡,却不是因为他在休息,而是他早已经将玖兰枢的宿舍当作是自己的地盘了。 吸血鬼虽然外形是人类,可是纠其本质仍是野兽, 既然是野兽那就一定有很强烈的领土意识,除非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一般而言吸血鬼是很少能和另一位吸血鬼在同一房间里同吃同睡的。而越是强大的吸血鬼领地意识越强,所以玖兰枢的房间不仅是最大的,周围也甚少有其他吸血鬼踏足。 但是这种私下里约定俗成的规则在佑果面前就完全不值一提,玖兰枢的宿舍里已经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占据,要是有人走进来大概一时之间还分不清这究竟是玖兰枢还是佑果的宿舍。 不过玖兰枢是丝毫不介意这点的。 他从浴室中走出来,半湿的头发一绺绺地卷曲着,发尾还滴着水珠,干燥的毛巾被玖兰枢放在发顶随意的擦擦,将他一头本就乱卷的头发弄的更乱了。 这种糟糕的发型给别人就是灾难,但是玖兰枢不仅撑的起来,凌乱的卷发甚至让他更填慵懒的欲色。他直接走到房间里的沙发旁,长长的沙发足够让人躺下,玖兰枢从前大部分时间也大多都是躺在沙发上假寐的。只不过如今这个长沙发又有了别的主人,主人正仰躺着翻动手里的书,嘴巴里还叼着半截pocky。 是支葵千里给的,因为味道还不错,佑果已经在玖兰枢洗澡的时候将一盒消灭干净了,嘴里的这根是刚拆封的第二盒。 看到玖兰枢走过来的佑果微微抬起上半身给玖兰枢空出一点位置,在玖兰枢坐下后又利落地躺下来,理所应当地占据着玖兰枢的膝盖当枕头。玖兰枢不仅不会因此生气,甚至十分乐于见到佑果这样自然亲近的动作。 抬起的手正要落在佑果脸上轻抚,佑果却伸手握住阻止了玖兰枢接下去的动作。 “明天就是圣巧克力日了。”佑果眯着眼,表情坦荡:“哥,你的巧克力做好了么?” 从各个方面来看都很完美的玖兰枢其实是个料理杀手这件事说出来总归是有些尴尬,一条拓麻是很贴心的好朋友,自然不会将这种事交待出来。但是玖兰枢还记得那些失败品进到一条拓麻口中时的表情,不敢置信、痛苦、纠结等等神色在一条拓麻脸上过了个遍,最后凝结成心如死灰般的绝望。 即使最后一次的成品一条拓麻已经欣慰地做出“很不错”的评价,但是观其微微颤抖的手臂,玖兰枢也只好接受自己的程度大概就只是勉强入口。 拿不出手。玖兰枢心想,巧克力被冰激凌偷吃了这种借口佑果会信么? 趴在角落里打呼噜的冰激凌睡梦中打了个抖。 这种念头产生的下一秒就被玖兰枢打消了,佑果是绝不会相信这个借口的,所以他最后还是要拿出来他做的不完美的巧克力。 玖兰枢认命般地在心里叹气,和佑果说:“好了。” 佑果笑着说:“我的也好了。”半截pocky在他嘴边晃来晃去。 玖兰枢低头的时候水滴落下来,掉在佑果锁骨边,佑果就知道玖兰枢又没有给自己擦干净发丝。 “怎么不擦干?”佑果说 ,他已经自然地摸上玖兰枢头上的毛巾替他擦拭起一头湿发,玖兰枢同样也习惯地低下头便利他的动作,两人靠的很近,这样的动作已经历过很多次,所以暧昧之下更多的是熟稔与亲密。 玖兰枢没有回答,微微一笑。 知道他很享受,佑果睨了眼玖兰枢动作仍是熟练轻缓,看着玖兰枢发丝不再湿答答,佑果却图穷匕见地问:“哥,在学校里你应该很受欢迎吧。” 这话实在有趣,夜间部没有不受欢迎的人,只分为受欢迎程度的大小,而玖兰枢毫无疑问是人气王中王。 美男是很让人喜爱的,而一位看起来就充满故事的忧郁美男更是如此,这世上也不缺少想亲自来排解一位美男心中忧郁的人。 玖兰枢一时间没明白佑果这骤然转变的话题,接着便看到佑果嘴角一撇,幽怨地说:“真羡慕啊,像哥哥这么受欢迎的人,一定会收到很多好吃的巧克力吧。” “不像我,我做的和大家比起来,可能是最不起眼的。” 玖兰枢就立刻明白了佑果茶艺满满的话语中潜藏的意思,电光火石间直接拉满的求生欲让玖兰枢开口:“我只需要你的就足够。” 满分回答让佑果眉开眼笑,亲自喂了一根pocky到玖兰枢口中。 红酒味的,味道还不错,玖兰枢下意识吃掉递到嘴边的pocky。 “我想起来之前看到的一个游戏。”佑果忽然说。 玖兰枢嗯了一声,掀起浓密的羽睫,“什么?” 佑果把盒子里的pocky放进嘴里咬着一头,浅色的唇瓣咬着红酒味的pocky晃晃,朝玖兰枢挑衅地笑:“要试试么?哥?” 不需要佑果讲解是什么游戏玖兰枢就已经明白,他到底是个成年人了。 他看着佑果含笑的眼眸,玖兰枢凝视着佑果缓缓低下头,张口咬住了另一端的pocky。 最后他们交换了一个红酒巧克力味道的吻。:,,. 190 终有一归 玖兰枢是个很绅士的吸血鬼。 即使他背着人干坏事,利用棋子时冷酷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他对外表现出的样子依旧温柔绅士如贵族模板。只是这样的温柔放在佑果身上时,就不怎么让佑果感到愉快了。 察觉到玖兰枢起身欲要离开的佑果有些不满足地圈着自家兄长的脖颈,这对吸血鬼来说堪称命脉的部位被佑果随意地抱着,因为刚才连绵十数分钟的亲吻让佑果微喘着气,整个人水蛇般无力地靠在玖兰枢身上。 当然,这无力里七分真三分假,不过玖兰枢很受用。 “为什么不继续呢?”佑果懒洋洋地揉弄着玖兰枢微卷的发丝,“我又不会拒绝。” 玖兰枢自然是心动,不过他的克制和隐忍压过内心的悸动,将佑果抱到床上时只温存地亲了亲佑果的眉心:“还不到时间。” 这话佑果已经不知道从玖兰枢哪里听到多少次,耳朵都要发霉,其实他大可以对玖兰枢霸王硬上弓一回,以玖兰枢对他的包容度恐怕到了最后都不会对他生出什么脾气,只会隐忍着脸庞对佑果说“这样不好”。 只是念头盘旋在脑中三四遍,佑果最后又都放弃了,毕竟欣赏玖兰枢被“强迫”时的表情虽好,但是两情相悦时的水到渠成才是最美,而脑海中“强迫”的念头大可以容后再议。 所以只是撇撇嘴,佑果也不再极力挽回,说:“好吧。” 他打了个哈欠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开始睡去。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紧,一寸月光从缝隙中偷溜到床铺,将玖兰枢忧郁俊美的脸划成两半,阴影中的红眸亮着玛瑙般的色泽,玖兰枢注视着佑果闭目沉睡的侧脸微不可闻地叹气,然后轻轻躺下,空出的手臂将佑果小心翼翼地抱进怀中。 晚安。 玖兰枢心想。 * 玖兰枢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虽然他对外保持的形象始终是沉稳的,不管做什么事都十拿九稳游刃有余的样子,但是只有佑果知道玖兰枢不为外人所知的孩子气的一面。 比如不爱吃苦,虽然玖兰枢同样不爱吃甜,但如果说不爱吃甜食为了保持对外成熟稳重的形象而保持的习惯,那玖兰枢不爱吃苦这点就无人可知了。 毕竟不能吃苦这点也算是弱点,为了克服这个弱点,玖兰枢甚至练出自己喝纯黑咖时都面不改色的本事,而这只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喜恶。 而现在这样一个对自己和其他人都够狠的纯血之君,此时却孩子气地睡懒觉。 金灿灿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跑出来,阳光刚落到佑果他就醒了,饱睡一顿的人神清气爽精神奕奕,玖兰枢却好像是被吸了精气一般不想起床,用手搭在眼上遮挡阳光还不算,还默默将头缩进被子躲着阳光照射。 诚然吸血鬼本性就不喜阳光,不过玖兰枢这样子还是可爱的让人忍俊不禁。 佑果低笑两声后就自己噤了声,光着脚下床准备把窗帘拉实,刚刚动身就被杯中伸出的手握住了手腕。 玖兰枢有些起床气,不过这气对佑果是撒不出来的,他大概还不是很清醒,只感觉身边的人要离开便下意识抓住,略带沙哑的声线询问:“佑果,去哪里?” 明明已经过了数年没有佑果的夜晚,可是一朝失而复得,玖兰枢又无法忍受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了。 “我去拉窗帘。”佑果看着此时的玖兰枢心里升起无穷的怜爱——虽然玖兰枢的年纪比他大,但谁说年纪小的不能怜爱年纪大的? 玖兰枢得了佑果这句话才算是放心,握着手腕的手松开,佑果才起身把窗帘拉紧了。 阳光被隔绝在外,黑暗才真正属于血族,佑果行走在黑暗中犹如在白昼——对吸血鬼来说,黑暗才应该算是他们的白昼。 玖兰枢房间里其实摆设并不算丰富,被奉为纯血之君的玖兰枢过着的生活 和奢侈的贵族来说相比已是十分简朴,而房间里最多的大概就是书架上摆放着的一些珍贵书本之类的东西了。 佑果闲来无事凑到书柜旁去看,各类英文名著古籍之类的玲琅满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佑果其实兴致都不是很高,直到最后扫过书架上露在外面的和这里的藏书都格格不入的一本。 是儿童绘本。 佑果先是奇怪玖兰枢这里为什么还有这种儿童绘本,抽出来两眼一扫,又沉默下来。 记忆如画卷般在他眼前展现,透不进一丝光线的黑暗的地下室中抱着他为他念画本的那人反而越发鲜明,佑果不可避免地陷入沉思,却不知道身后有人逐渐靠近。 “佑果,在看什么?”玖兰枢问,视线下移,那本画本正巧入目。 玖兰枢先是安静了片刻,然后如常地微笑和佑果说话:“要我和以前一样再读一次么?” 佑果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说:“好啊。” 他和玖兰枢又去了沙发,那长沙发要比地下室冰冷的地板舒服多了,佑果枕着玖兰枢的腿,听那道深邃温润的嗓音念着画本里幼稚简单的句子。 几年过去再听,比起过去又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怅然,佑果听到玖兰枢念完最后一句话,问:“还喜欢么?” 轻描淡写的,似乎只是单纯的问题。 佑果露出沉思的表情,玖兰枢双眼紧紧观察着佑果细微之处 的神色变化,整个心神都被佑果牵引着。 直到佑果轻笑一声说:“喜欢是还喜欢,不过……” 玖兰枢等着他的“不过”。 “不过已经是以前的故事啦。”佑果握住玖兰枢的手起身朝外走,已经接近下午,该是血族们活动的时间,夜之寮有些地方已经传来声响。 “原来的故事已经结束,该多看看新故事了。” * 圣巧克力日比佑果想象的要热闹许多,从踏出夜间部看到沿着路摆放的一排排整齐工整的写着姓名的牌子时,就算佑果自认为见多识广也不免愕然。 日间部学生们的欢呼声山呼海啸般涌过来,看着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就那样简单粗暴的摆在那里,尤其后面还有一长串女孩子握着大大小小的巧克力盒排队等待,佑果差点落荒而逃。 还是一条拓麻察觉佑果的念头,一旁悄声劝:“只是一年一次而已,还是不要辜负大家的心意哦。” 这热情实在让人有些招架不住,佑果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最好笑的是,因为姓氏相同,佑果的牌子和玖兰枢的还靠在一起。 两个人的长队都一眼望不到尽头,蓝堂英还兴冲冲地说:“果然!不愧是枢大人和佑果大人!” 虽然人气高这种事说出去也不丢人,但是佑果笑着从日间部女生手里受巧克力时背后顶着的是玖兰枢灼人的视线,手里的巧克力越多,玖兰枢的视线便越是犹如实质。 到最后佑果手已经拿不下那些巧克力了,他也根本吃不完这些东西,正想说让女生们别再给时,日间部的女生忽然问:“佑果大人有想给巧克力的人么?” 佑果一呆,下意识答:“有是有……” 他回头看了眼玖兰枢,然后身前爆发出一小片欢呼声。 玖兰枢朝佑果露出个浅浅的笑,温温柔柔的样子,也不知道玖兰枢说了什么,现在双手空空如也和佑果完全不同,没给玖兰枢送出巧克力的女生们不见一点失落,反而还兴奋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眼神和扫描仪一样往他身上扫。 佑果:……? “我们都懂!”女生们压抑着兴奋的表情说,“佑果大人,你一定要幸福!” 佑果:……什么跟什么??? 佑果抱着一堆盒子离开,星炼适时出现替佑果接下了那满怀巧克力。 佑果还没松口气,玖兰枢已经走到他身边朝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佑果的人气也不低 呢。” 佑果知道,他今天又多了个安抚醋缸的任务。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哄呗!佑果一路跟在玖兰枢身边哥哥长哥哥短,叫的玖兰枢实在没脾气,闹得一条拓麻都在佑果不在的时候饶有兴致地凑过来调侃:“枢?今天被佑果叫了几声的哥哥?” 玖兰枢面不改色地合上书朝一条拓麻微笑:“拓麻,我想起来之前一翁似乎让你……” 一条拓麻当即脸色大变,对深深拿捏他心理的挚友说:“我错了。” 一条拓麻安静如鸡,玖兰枢也不再拿他说事,讲台上的吸血鬼老师对教室里自顾自做自己事情的血族们也不敢置喙,毕竟这里随便一个人的身份可能都比他强,于是自顾自地念着书本上被读烂了的内容。 过了片刻,一条拓麻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枢,你说了什么让那些姑娘们不再给你巧克力的?” 玖兰枢平淡如水地翻页,优雅得体的样子让人着迷。 “没说什么。”玖兰枢说:“我只是告诉他们,我只想要一个人的巧克力。” 一条拓麻半晌没出声,玖兰枢抬眸疑惑看去,却对上一条拓麻复杂的神色:“你这话不应该对我说,应该对佑果说。” 背着人说话总会被对方听到,这个悖论在这时候应验了。刚才出去一趟的佑果恰好回来,口袋里鼓鼓囊囊,他刚坐下就听到一条拓麻说自己的名字,疑惑问:“对我说什么?” 一条拓麻没回答,因为玖兰枢的眼神就能杀死他。他笑眯眯地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手势,摆足了要认真听课的架势转过头。 佑果微扬了下眉,没说话,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准备很久的东西在桌子下塞进玖兰枢手心。 四四方方的盒子,玖兰枢神情肉眼可见地愉快。 其实佑果大可以正大光明的送,毕竟讲台上的老师连句重话也不敢对他说,不过佑果执意这么做,美其名曰:“这样才有种在谈校园恋爱的感觉啊!” 玖兰枢握住盒子,解开丝带,里面的小巧的巧克力露出来。 “吃之前要好好考虑。” 佑果歪着头看他,坏心眼的说:“我这个巧克力里下了迷药,吃掉的人会无可救药地爱上我,变成我的奴隶。” 这样的玩笑话一般也不会当真,听起来也更像是**。 可玖兰枢捏着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在佑果面前慢条斯理地舔去了手指上沾到的融化的巧克力。 “对我应该没用。”玖兰枢提起嘴角:“因为这个效果我已经感受到了。” 佑果一呆,随即老脸一红。:,,. 191 终有一归 自以为自己占据主动权的佑果被玖兰枢简单一句话撩到这件事颇为不甘心,心里痛定思痛一定要好好修炼自己弄的本事,等以后在玖兰枢那里扳回一城,为此佑果还特地托一条拓麻从外面的书店里找来了一大堆教人怎么在恋爱中占据主导权的书籍,就是为了仔细钻研。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背着玖兰枢做的。 然而钻研书本这事佑果还没来得及深入——主要是他平时大多时间都是和玖兰枢待在一起,如果避着玖兰枢看书迟早都会被发现不对劲,所以佑果一天下来看书的时间屈指可数,别说钻研,就连看完都十分困难。 不过老话常说困难要想办法克服,只是佑果还没来得及想出克服的办法,就先等到了一项不幸的消息。 “你说什么?”佑果脸色十分难看,如果非要形容,大概也只有听到玖兰李土这人卷土重来的消息后难看的脸色有的一拼,“检查什么?” “当然是检查违禁品。”一条拓麻坐在沙发上稳如泰山,他作为夜间部里的三好学生,宿舍不存在什么违禁品,所以相比于略带紧张的其他人,他的神情十分无谓。 “怎么会突击检查?”佑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心虚,毕竟藏在他房间里的那些书说不上违禁品,但是如果被翻出来那未免让人有些尴尬。 “听说是理事长突然决定的。”有人说:“其实主要是看日间部那里有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吧。” 日间部的学生一向憧憬向往夜间部的血族,甚至还有人想尽办法偷偷潜入夜之寮,如果夜间部的学生们都只是普通人类也就算了,黑主灰阎也不至于太过紧张,可正因为清楚日间部的学生对于夜间部来说无异于是狼群中出现的一只新鲜羊羔,为了保护一无所知的学生们,黑主灰阎设立风纪委员管理学生的行为也就相当必要了。 果不其然,即使夜间部和日间部的宿舍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但作为血族拥有的出色听力还是让佑果听到远远传来的哀嚎声。 “恶魔——” 佑果打了个激灵,压下不好的预感默默转移脚步往自己的房间走,东西才刚藏好,佑果回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门口的玖兰枢。 玖兰枢正微微笑着,笑容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佑果却总感觉他的笑容意味深长。 “咳咳。”佑果轻咳两声,欲盖弥彰地问:“你到我房间做什么?” 玖兰枢便反问:“难道我不能来么?” 佑果不上他的当,立刻笑盈盈地回答:“当然可以,我怎么会不让你来?” 玖兰枢笑而不语,视线轻飘飘掠过佑果阻挡的地方,十分贴心地说:“是藏了什么东西么?或者需要我帮你藏起来?” 佑果当然不好将自己拜托一条拓麻从校外带来的有关于情感交流的书拿给玖兰枢看,玖兰枢看着温柔大方对他千依百顺,但也仅仅只是对他而已。要是这些书被玖兰枢发现,佑果或许不会受什么惩罚,但是瞒着玖兰枢将这些书带给佑果的一条拓麻就要倒大霉了。 在玖兰枢眼中自己疼爱的人不会有错,那有错的只能是带坏佑果的其他人来。 佑果自认为自己是有几分义气在的,所以暂时还不想让一条拓麻倒霉。 “没什么。”佑果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没有需要藏起来的违禁品。” 玖兰枢像是信了佑果的话,也不再追问,轻飘飘地放过后转身又去了别的地方。佑果连忙关好自己房间的门走到玖兰枢身边,没一会儿又听到架院晓和蓝堂英那里传来一片喧哗的声响。 直到玖兰枢皮笑肉不笑地让蓝堂英将宿舍里美其名曰“收藏”实则是一堆垃圾的东西清理一空,佑果感慨地拍了拍苦着脸一脸忧伤的蓝堂英肩膀。 “蓝堂……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佑果语重心长道:“但是说实话,有些变态了。” 蓝堂英因为佑果的话大受打击,灵魂都要出窍,依依不舍地将所有东西都扔掉后,突击检查完日间部的优姬和锥生零才珊珊来迟,身后还拖着从日间部搜刮来的一大包违禁品。 和违禁品遍地开花的日间部相比,夜间部就要收敛许多了,优姬提着分量不轻的从日间部缴获的那包战利品走台阶时脚下不由得踉跄,包裹里的东西瞬间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佑果视力好,一下便看清了包裹里飞出来的一些东西,除了零零散散不知道从哪里偷拍的夜间部成员的相片,居然还有等比例放大的抱枕和夸张的巨型海报。 佑果大吃一惊:…… 居然还p图加了滤镜,你真的,我哭死。 “啊,抱歉抱歉!”优姬慌忙弯腰道歉,和锥生零把掉出来的东西塞进袋子里 ,佑果也顺手帮忙捡起掉在地上的相片海报,其中玖兰枢照片在其中占据的比例不小。 虽然偷拍的行为本身不值得提倡,但该说不说拍的还都挺好。 佑果捡起照片啧啧称奇,还拿着其中一张给玖兰枢看,玩笑道:“这张拍的不错。” 看背景大概是在夜间部去上课的路上偷拍的,佑果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是看照片里的情景,他大概正和玖兰枢说着话,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落日将天际的云彩烧成火红的颜色,将四散的光线也晕染的极美,柔和的落日黄昏亲吻落日下并肩行走的玖兰枢和佑果白皙的侧脸,将两人过分精致的五官渲染的更加不食人间烟火。 无论是时机还是角度都掌握的极为巧妙,就算是佑果看了也不得不说一句拍的好。 玖兰枢因为这照片同样一愣,握着相片垂下浓密的羽睫,遮住了其中的一闪而逝的思绪。 佑果正可惜这这照片大概要被销毁了,身边同样看到照片的蓝堂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收集**悄悄接近优姬准备贿赂,结果被玖兰枢一个视线冻结动作,偃旗息鼓地被架院晓带走了。 最后反而是玖兰枢主动问优姬:“这张可以让我留下来么?优姬?” 几乎是被玖兰枢看着长大的优姬怎么可能拒绝这不算请求的请求,更何况这照片拍的本来就是玖兰枢和佑果本人,他们两个想要优姬也没有理由拒绝,点着头有些紧张地说:“当然可以。” 玖兰枢嘴角绽开一个微笑,拨云见日般明朗,优姬最受冲击,整个人似乎都要晕头转向了。 佑果扶了一把,贴心问:“优姬,还好么?” 被两人格外关照的优姬顿时受到夜间部成员一致瞩目。 优姬如芒刺背,红着脸点头,佑果和玖兰枢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边她都看不过来了,这样的福气要是被日间部的女生们知道大概又要咬牙启齿地说优姬“卑鄙”,滥用职权接近夜间部的人,只有优姬心里苦笑着想:这样的福气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突击检查最后终于到了佑果的房间,佑果心态放得很是平稳,几本书而已,并不引人注目,而优姬和锥生零也果然没有注意到放在书架上的书本,在大致检查没有什么东西后就准备离开。 可就算优姬和锥生零在夜间部只是短暂地待了片刻,佑果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这不对劲不是在优姬身上,而是出现在锥生零这里。 因为优姬的身份,佑果大部分注意力其实都是放在优姬附近的,而锥生零和优姬同为风纪委员走的本就近一些,所以佑果同样注意到面对他们总是浑身冒刺的锥生零这次竟然少有的安静沉默许多。 这不符合锥生零的性格,佑果的视线不免分散了一些在锥生零身上,于是顺理成章地发现锥生零此时心不在焉,空洞隐忍的神情。 这神情对其他贵族吸血鬼来说或许还有点陌生,但对佑果这在元老院度过大部分时间的血族来说就很熟悉了。 因为这种表情,常常出现在那些被元老院圈养在一起的 leveld的脸上。 佑果面色微微沉下来,他没有询问锥生零,看着优姬和锥生零离开夜之寮后转头去找了玖兰枢。 玖兰枢似乎早有所料,站在窗边看着逐渐远去的优姬和锥生零,神色间颇为凝重。 “锥生零现在很危险。”佑果说:“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失去理智。” 玖兰枢没有否认,他或许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如果是其他即将堕落为e的吸血鬼玖兰枢绝不会在意,但是谁让锥生零和绯樱闲关系匪浅——而且,尽管他和佑果都不想承认,但是锥生零对优姬来说是格外不同的。 “没关系。”玖兰枢说:“我已经准备和理事长说了,让锥生零转来夜间部。” 佑果问:“这样可以么?这事公布出来,不管是夜间部的人还是锥生零本人都不能接受吧。” “他的想法重要么?”玖兰枢淡淡道,和他冷漠的口吻相比,他的动作仍是温柔的,玖兰枢低头将佑果垂在脸侧的发丝别到耳后,“再继续在日间部待下去,他只会成为定时炸弹,锥生零他自己也应该有这种觉悟。” “真让人为难。”佑果忍不住叹气:“青梅竹马这种关系可真难办。” 玖兰枢微一挑眉:“说起来,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佑果脑子转得很快,当机立断地回答:“青梅竹马也不够形容,我们两个是天造地设!” 玖兰枢勉强算他通过,疼爱似的拍拍佑果发顶,轻笑一声:“乖。”:,,. 192 终有一归 这世上有个很糟糕的定律叫作墨菲定律,它的意思是: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所以在听到优姬在外差点被堕落的leveld所伤,幸亏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被锥生零救下的消息后,玖兰枢独自去找了黑主灰阎,要说的事情无非就是将锥生零尽快转入夜间部一事。 佑果没有跟着去,因为他还需要由一条拓麻陪同着去元老院见一趟一条麻远。 虽然一条麻远的借口是说一条拓麻的生日快要到了想见孙子一面,但佑果心知肚明一条麻远醉翁之意不在酒。 虽然暂时离开了元老院,但他终究没有彻底摆脱一条麻远的控制,佑果坐上前来接他的轿车侧头看着窗外极速远去的景色,一条拓麻在一旁欲言又止,苦恼的表情谁都看得出。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拓麻?”佑果朝一条拓麻笑了笑,“说起来,你的生日快到了,可我和枢还没有想好要送你什么。” 一条拓麻沉默下来,然后摇摇头道:“不需要,有你和枢的祝福就足够了。” 因为一条麻远,一条拓麻承受的压力也不小,佑果并不将一条麻远的事都放在一条拓麻的身上,于是出声安慰:“拓麻,不必这样。” 一条拓麻只是苦笑,如果他真能轻描淡写的放下那就好了。 轿车缓缓在元老院的门前停下,一条麻远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待良久,虽然借口是要与自己许久未见的孙子叙旧,可一条麻远最先见面的还是佑果。 佑果被人带着走进来,一条麻远一见面就十分亲热地走上前握住佑果的手,绅士地在指节上落下轻吻。 “许久不见,您在学院生活如何?”一条麻远彬彬有礼。 佑果和一条麻远这些年仍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或许一条麻远也察觉到元老院平静的水面下正在涌动的水流或许有佑果的手笔,最近这些年对佑果防备加强了不少,只是面子功夫仍然很足,慈爱的模样像是完全不存在什么明争暗斗一般。 他既然会装,佑果当然也不遑多让,于是同样腼腆地笑着说:“托您的福,学院生活十分不错。” “那就好。”一条麻远像每一位得知离家的孩子平安后松口气的长者,微微一笑道:“您看起来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佑果一边觉得这老狐狸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很烦,一边又不得不打起全副精力同一条麻远虚与委蛇,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一番后,一条麻远掸了掸自己的衣袖,稳稳道:“知道您在黑主学院开心,我想李土大人也会十分欣慰吧。” 说完,一条麻远的视线便紧紧落在佑果的五官上,像是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时隔多年再听到玖兰李土的名字,佑果没有一点波动那当然是不可能,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即使这个父亲一点也不称职,而佑果作为儿子还希望他早点死。 但毕竟,他还是佑果的父亲,而在一条麻远面前,佑果对玖兰李土的重要性非同一般。 一个听话的,称职的儿子在听到自己多年不见的父亲的消息时应当是什么心情?那心情应当是十分激动开怀的。 但这种心情绝不属于佑果,一条麻远分明清楚他亲眼见到玖兰李土杀死玖兰悠的场景,却还是能当着佑果的面询问:“您应该会十分开心吧?” 一个胆小懦弱的孩子在这种堪称威胁的话语下是无法维持镇定的,佑果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挂在嘴边的笑容一顿,接着恰如其分地表现出震惊和恐慌,生涩地问:“我爸爸?我爸爸他现在怎么样?” 一条麻远上下打量着佑果,笑容不变:“李土大人一切都好。” 一条麻远嘴很严实,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什么也没透露,佑果只能自己心里猜这个一切都好究竟是什么程度。 究竟是还在半死不 活地睡着,还是身体已经复原大半,只差一点契机就能卷土重来? 他心里想什么不能被一条麻远看出端倪,佑果定了定心神,苍白着一张脸和一条麻远说:“是么?” 佑果脸上是惶惶不安和紧张,一条麻远欣赏着佑果此时的神情,他心里瞧不上佑果这样慌张的作态,一面又警惕这是否是佑果为了削弱他的警惕而表现出来的假面。 那些败在一条麻远手下的血族都说他有一双狼一般的眼睛,一条麻远年轻时也靠这双眼睛看破了不少手下败将的谎言,而此时那双苍老的灰蓝色双眼又紧紧盯上了他的下一个对手,但是常年高居上位的傲慢让一条麻远失去了年轻时的敏锐,而是志得意满地想:不过如此。 “当然。”一条麻远微笑道,口吻意味深长:“身为李土大人的孩子,您应当觉得开心不是么?” 佑果便顺着一条麻远的心意露出惶然的样子,扯着嘴角说:“是、是的。” “有我在,李土大人的安危您可以放心。”一条麻远当着佑果的面说,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便露出极为担忧和不安的神情。 佑果漫不经心地想,一条麻远这是要暴露出他的目的了。 就是不知道要他做什么?佑果心想,难不成要像那些在床头照顾病危老父亲的孝子一样么?那恐怕要让一条麻远失望了,他没拔了玖兰李土的氧气罐都是他心慈手软。 一条麻远自然是不知道佑果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微微笑道:“但是李土大人想要彻底恢复还需要一些您的帮助。” 佑果问:“什么?” 一条麻远意味深长地看向佑果的脖颈,那截白皙的皮肤下缓缓流淌 着香甜的,属于玖兰一族的血液。 一条麻远露出假惺惺的表情说:“我知道这对您来说有些为难,不过这是为了您的父亲,我想,佑果大人您应该不会拒绝吧。” 系统说:“玖兰李土需要你的血来让他恢复身体怎么办,要给他么?” “不给就不会恢复了么?”佑果淡淡道:“他迟早都会醒,既然要解决,那不如快一点好了。” 一条麻远还在等待佑果的回答,佑果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道:“好。” …… 一条拓麻原本正在元老院的待客室等着,他几乎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等到佑果推门进来。 笑容还没有扬起,一条拓麻先闻到了一股血香味,他本就是吸血鬼,这股让人无法抗拒的血香让一条拓麻的眼睛一瞬间便亮起红光,他捂住自己的口鼻,震惊地看向推门而入的佑果。 佑果的脸色比起刚来时苍白许多,而那股让吸血鬼无法抗拒的香味便来自于贴在佑果手臂上的创口贴。 薄薄的贴片根本阻挡不住那股血香味,一条拓麻当即脸色大变,迅速走到佑果身边抓住他的胳膊问:“佑果,这是怎么回事?” 一条拓麻并不蠢,他很快意识到谁是罪魁祸首,抬眼看向佑果身后的一条麻远,一条拓麻压着怒火道:“爷爷,你做了什么?佑果可是玖兰的纯血之君!” 一条麻远静静凝视着怒不可遏的孙子,他说:“我当然知道佑果大人的身份,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佑果猛地拉住一条拓麻,刚被抽取了血液的佑果还没有恢复,苍白着脸说:“拓麻,我没事,你不要误会一翁。” 一条拓麻难以置信地看向佑果,得到佑果的眼神示意后才勉强忍耐下来。 “佑果大人说的不错,拓麻。”一条麻远很是失望地看着一条拓麻,他开始后悔当初让一条拓麻和玖兰的两个小子走得太近,不然一条拓麻也不会疏远他。 一条麻远只以为是佑果和玖兰枢的原因,从没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 本应该谈论即将到来的一条拓麻的生日因为佑果的事闹得有些不欢而散,一条拓麻带着佑果匆匆离开元老院,一路上都在担心佑 果的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条拓麻问,他翻着车载冰箱,拿出一包冷藏的应急血袋递给佑果。 佑果没来得及回答,先撕开血袋的口喝了好几口,冰冷的血液勉强平复了因为缺血而躁动的欲/望,佑果舔了舔唇瓣,和一条拓麻说:“你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么?拓麻?” 一条拓麻一愣,玖兰李土的事情对许多吸血鬼来说都是禁忌,而佑果当初也是顶着玖兰悠和玖兰树里孩子的名头出现在人前的,所以理所当然的被所有贵族认为他是玖兰树里和玖兰悠的孩子。 他们如此相像,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明。 “是悠大人……?”一条拓麻迟疑地说。 佑果把空空如也的血袋扔进垃圾桶,血色的夕阳穿过车窗落在他脸上,将毫无血色的脸颊照得明亮。佑果用手背遮住双眼,不想看那亮的惹人讨厌的阳光,扯着嘴角轻笑:“是啊,你也以为我的父亲是悠。” “也?”一条拓麻皱起眉。 佑果没说下去,他半合着眼,那包血袋的对他的效果微乎其微,佑果静静地想。 如果玖兰悠和玖兰树里是真的将他抚养长大的父母就好了。 * 玖兰枢以为锥生零克制不住吸血的**在优姬面前暴露自己是吸血鬼的事情已经是很糟糕了,在黑主灰阎面前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强硬命令锥生零转入夜间部这件事还没有说出个结果,玖兰枢便接着闻到他无比熟悉的血香味。 黑主灰阎注意到玖兰枢一瞬间难看下来的脸色,“怎么回事?枢?” 玖兰枢来不及回答黑主灰阎的话,短短几秒消失在办公室后出现在下车不久的佑果面前,那张俊秀雅致总是温和优雅的脸庞此时已经被绝对冰冷覆盖,他握着佑果单薄的肩膀,晦暗不明的眼看似如平静的海平面,但寸寸皲裂的石板路足以见得他内心滔天的怒火。 “怎么回事?”玖兰枢问。 一条拓麻皱着眉,他有些难以启齿:“是我的爷爷,他不知道说了什么……” 玖兰枢阴沉着脸,佑果握住他放在肩上的手,“哥,我没事,先回宿舍。” 玖兰枢当然是听佑果的话,他现在也不得不听,弯腰抱起有些力竭的佑果迅速回到夜间部的宿舍将佑果放在床上,玖兰枢轻轻握着手中的手贴在唇边。 “在元老院发生了什么?”玖兰枢又问。 佑果抬眼看他,薄唇微启:“李土。” 玖兰枢目光一沉,他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佑果扯住衣领压在身下。 “什么都别说了。”佑果隐忍地说,一双漂亮的眼睛闪着宝石般的色泽:“哥……我现在……很饿。” 他低下头,贪婪又渴求地舔舐着玖兰枢脖颈上的皮肤。 玖兰枢没有阻止,疼爱地轻抚着佑果的长发。 不如说,他已经等这天等了很久。 只有深爱之人的血液能缓解吸血鬼的欲、望。 佑果目光微闪,张开嘴,尖锐的牙齿没入温热的血肉之中。:,,. 193 终有一归 玖兰枢的血是最浓厚的玖兰始祖的血液,既然身为始祖,他的血也是理所当然的浓厚特殊。 玖兰李土费尽千辛万苦找来始祖的棺椁,甚至不惜夺走自己弟弟妹妹生下的幼子献祭,都只是为了能够品尝到这属于玖兰始祖的珍贵血液,吸血鬼本就从血液中汲取力量,如果能吞噬玖兰始祖的血液和力量,也许玖兰李土还真能够实现他的夙愿,将血族的秩序重新恢复到奉玖兰为王的时代。 但幸好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起他的野心,而他时刻觊觎的玖兰纯血却以另一种巧合的方式被他的孩子吞进肚子里。 而现在,玖兰枢只有上半身被佑果压在床边,下半身的腿和脚还踩在地毯上,这样的姿势对两人而言并不舒服,佑果吸血也多有不便,只是因为刚才濒临失控的吸血**暂时压过佑果的理智,才会让他身体先一步理智做出动作,将玖兰枢压在床边吸血。 这样充满强迫性的动作对寻常血族而言自然是十分失礼的行为,虽然关系亲密的血族之间常常会吸取对方的血液来以此**,可是绝大部分时候血族都只是浅尝辄止。 小口的吸取说到底那也只是“**”,只有豢养的血奴才会被吸血鬼大口大口的吸血,而像佑果这样几近贪婪地吸取玖兰枢血液的做法,在某些血族眼中不仅称不上是**,而根本就是蔑视了。 浓郁的血液好像化作一道甘流顺着佑果的喉咙滑下去,属于玖兰枢的血液抚平了佑果叫嚣不息的渴望,随着时间逐渐过去,佑果崩断的理智才算慢慢恢复一些。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佑果抓着玖兰枢衣领的手便是一松,他的獠牙还埋在玖兰枢的脖颈内,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玖兰枢的身上,这样别扭的姿势对玖兰枢来说实在说不上舒适。 可他一句抱怨也没有说,落在佑果脑后的手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动作间满是疼惜。 “没关系,佑果。”玖兰枢道:“我没事。” 佑果看不到玖兰枢此时脸上的表情,如果看到恐怕也会感到惊讶,因为玖兰枢眼中闪动着的情绪是纯粹的愉悦。 他很乐于佑果吸取他的血液,甚至因此而感到满足。 为了让佑果更容易简单地喝到血,玖兰枢缓缓动了动身体,将刚才支撑了半晌的下半身终于平稳地移到床上,整个过程动作都很轻柔,像是怕惊到怀中的人一般。 细小的吞咽声逐渐减小,玖兰枢估算着损失的血量大概也满足了佑果的胃口,目光落在颈间毛茸茸的脑袋上,“现在好点了么?” 佑果没有出声,他的牙齿已经缓缓地收了回去,但玖兰枢颈边被他咬出的两个圆圆的小洞还在流着小股小股的鲜血。佑果心里既不舍又觉得可惜,鬼使神差地伸舌头像猫咪幼崽舔水一般轻舔着那两个还在流血的小洞。 略有些粗糙的舌面舔过柔嫩的伤口时激起连绵的细微之处的疼痛和酥麻,吸血鬼唾液里本就有麻痹神经的毒素,本来目的是为了让被吸血的人类的身体失去疼痛感知的能力而陷入由毒素引起的飘飘欲仙之感从而放弃反抗。而现在那些细微的毒素顺着伤口进入玖兰枢的血液时,感到舒适甚至有些放空的就是玖兰枢了。 这感受对玖兰枢而言或许是有些刺激,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闷哼一声,宠爱又放纵地捏了捏佑果绵软的耳垂。 浓郁的血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要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到整个夜间部,普通人闻不到血香味,但是夜间部的学生却全是对血味分外敏感的血族。 不久之前刚因为一股人类的血香味而有些躁动的夜间部学生这次却根本不敢多言,毕竟这血的味道他们就算立刻盲了哑了瞎了也能分辨出来。 这分明是玖兰枢的血味! 普通人的血香味会让年轻的血族提起胃口,可是身为纯血之君的玖兰枢的血味就只会让夜间部的学生们立刻惶惶 不安,两股战战起来。 那可是纯血之君!谁能让身为夜间部无冕之王的玖兰枢流这么多血? 夜间部的学生还没有商讨出结果,心急担忧的蓝堂英连着几个和玖兰枢关系较为亲近的血族便莽莽撞撞地闯到玖兰枢宿舍的门口。 可说白了莽撞的只有没什么心机的的蓝堂英和对玖兰枢有特殊情愫的早园瑠佳,架院晓早已有了预料,跟着人来时也只是避免出什么意外而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罢了。 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轰地一声推开,蓝堂英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什么就急匆匆地出声:“枢大人,你怎么样……了?” 蓝堂英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的一切,架院晓早有预料,在蓝堂英身后无奈地捂脸叹息。 “枢、佑、佑果大人??”蓝堂英结结巴巴半天没吐出一句清晰完整的句子,也可以谅解,毕竟这么具有冲击力的场景让他暂时失去语言表达能力也很正常。 /> 玖兰枢现在身上的丝质衬衫大半都被自己的血染红,佑果压在他身上将他的衣领抓得皱皱巴巴,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色使玖兰枢此时显得分外脆弱易碎。 而佑果的头还埋在他的脖颈边,舔舐伤口的动作让脖颈处的小洞也渐渐不再流血,其余人一时间看不到佑果此时的样子,只是莫名觉得这场景让人脸红耳热。 蓝堂英不知为什么心里一跳,迎着玖兰枢看来的目光,或许是第六感在警示,他十分心虚地后退两步道歉:“抱歉,枢大人,我们这就离开……” 玖兰枢虽然现在看上去脆弱,可真要将他当成一个脆弱的人那就蠢了,他并不为此时狼狈的样子被跟随的蓝堂英等人看到而感到羞恼不快,他半撑起身体,放在佑果肩上的手仍轻柔地拍抚着。 “没事的话就出去吧。”玖兰枢静静道:“这件事不要说出去,蓝堂。” 蓝堂英自是满口答应,退后两步想要离开时,床上的玖兰枢又说:“和夜间部的大家解释一下,我没什么事,让他们不必担心。” 蓝堂英点头应声后立刻拉着架院晓和说不出话的早园瑠佳迅速离开,离开时还很贴心地关紧了房间门,生怕这场景还会被其他血族看到。 玖兰枢拜托的事情蓝堂英做得也很好,他虽然单纯,但也不是愚蠢,在做正经事的时候行为还是非常有分寸的,至少今晚因为玖兰枢的血味而慌乱不已的血族们很快就在他的指挥下放了心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 蓝堂英躺在床上刚闭上眼,刚才在玖兰枢卧室里看到的场景又生动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默默拉起被角盖住自己涨红的脸,心绪浮动。 枢大人和佑果大人……原来是这样的关系么? * 蓝堂英暂时按下不提,在其他人离开后又重新恢复平静的卧室里,佑果终于将埋在玖兰枢脖颈处的脸抬了起来。 因为蓝堂英等人的出现让佑果暂时不好露脸,现在宿舍里只剩下他和玖兰枢两人,佑果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在了。 两个血洞已不再流血,血族极强的恢复力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佑果凝视着那两个血洞,指腹轻轻地碰了碰,“还疼么?” 玖兰枢摇摇头,“不疼。” 这倒不是说谎,只是在陈述事实。 佑果又问:“多久会恢复呢?” 玖兰枢没有立刻回答,实在想大概要多久时间,或许得到的答案让他本人不是很满意,微微皱着眉说:“大概三四个小时。” 三四个小时都是谦虚,如果玖兰枢不压制伤口恢复的速度,恐怕还要愈合的更快一些。 佑果不知道玖兰枢皱眉是觉得伤口恢复的太快,他还以为玖兰枢是觉得自己咬的狠了,还有些心虚愧疚地说:“哥,我只是有些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的原因有很多,或许是因为玖兰枢的血太过香甜,也或许是因为佑果失血过多,但玖 兰枢希望的原因只有一种。 “对我不用道歉。”玖兰枢说,然后又答:“佑果,如果你喜欢,随时都可以。” 这话等于人类中将身家性命都交由对方的告白,佑果一呆,又纠结地问:“你这样说,也不怕我把你吸干?” 虽然纯血不会有这种死法,但玖兰枢还是笑了笑:“你不会这样做。” 他很胸有成竹,又说:“当然,你想的话,我也不会阻止。” 被这样毫无保留的宠爱着,佑果理所应当地感受到一种满足。指尖又碰了碰那处伤口,他低头在上面轻轻吻了吻。 动作里满是安抚的意味。 佑果起身下了床,他要换掉这身狼狈的衣服,玖兰枢也需要,还有一片狼藉的床单也要丢掉,他还没打算就这样简单粗暴地休息。 幸好换衣服和床单都不难,重新躺进干净的被窝,佑果亲密地牵住玖兰枢的手和他肩靠肩挨在一起。 气氛虽然温存,佑果也幼稚地把玩着玖兰枢漂亮的手指,但温存过后还需要处理正事。 “我打算联系绯樱闲。”佑果轻描淡写道。 绯樱闲已经几年没有出现,元老院在她逃走后耗费了大量时间金钱也找不到有关于绯樱闲的一丝踪迹,可谁也想不到找到她唯一的办法就在佑果这里。 “她应该会很高兴。”佑果眯眼笑起来,笑容中竟有种狐狸般的狡猾。 “毕竟玖兰李土复苏的消息,除我们以外,没有人会比她更期待了。”:,,. 194 终有一归 传信给绯樱闲后佑果很快就收到了回复,绯樱闲的回信如她这个人一样梦幻,白色的信封里只加了几片樱花的花瓣。这种回信在别人看来很容易误以为是谁在做恶作剧,不过佑果了解绯樱闲。 来往交换信件总是容易被人发现端倪,倒不如几片表明身份的樱花好用。 将信封里的那几片樱花倒在手心看了看,佑果沉思片刻,将手放到了窗外。 掌心的樱花随着佑果缓缓倾斜的手心落下,接着就被吹来的风卷走,很快消失在佑果的视野中。 玖兰枢走到佑果身后,他刚从黑主灰阎那里回来不久,去那里的原因也显而易见,是为了不久前因为失控而咬了优姬的锥生零。失控的锥生零抑制不住吸血鬼的本性咬了优姬,谁能保证他不会咬别人?为了学院考虑,玖兰枢提出的要求也无可厚非。 玖兰枢说:“黑主理事长已经松口,锥生零很快就会成为夜间部的成员。” 佑果拍拍手,转身靠着窗沿,伸手拉了拉玖兰枢的衣领,“锥生零自己同意了?” 在看人这方面佑果虽然不敢夸耀,但依旧是十分有自信的,至少在和锥生零短暂的几次交集中也足够让他明白锥生零和血族之间的隔阂与仇恨有多不可跨越——即使他自己本身也变成了吸血鬼。 “他必须到夜间部。”玖兰枢道。 玖兰枢没有说锥生零有没有同意,不过按照锥生零的性格,没有拒绝大概也是默认了这一结果。佑果想着锥生零大概也是忧虑在日间部会控制不住自己吸血的**,所以转来夜间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夜间部有的闹腾了。”佑果略微感慨,按照蓝堂英和锥生零对上一点就炸的性格,恐怕锥生零转到夜间部也不会很安宁。 玖兰枢怎么想不到这点?可他偏偏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在玖兰枢心里考虑照顾的对象只有被他划在家人范围之内的佑果和优姬,锥生零的情况如何又与他何干? “他总会适应。”玖兰枢垂眼时的目光平静如流水,落到佑果身上便又成了脉脉春水,“不必担心他。” 佑果看了玖兰枢一眼,“谁担心锥生零,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恐怕没这么容易。” 佑果直觉锥生零转入夜间部的计划恐怕会出现什么波折,而他的直觉也果然不错,锥生零将要转入夜间部的消息甚至还没有公开,已经提前一步从黑主灰阎口中得知的优姬心事重重地找了过来。 而要说的事情,自然也是关于锥生零本人的。 “枢学长,请不要让零转入夜间部。”优姬找来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佑果站在楼上栏杆处支着身体向下看,优姬和玖兰枢面对面站着,相较于平静的玖兰枢,优姬的表情就十分忐忑了,她其实也明白自己的这个要求有多么的不合理,可是她在宿舍里思考许久,几番天人交战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出来。 不说的话,她总觉得自己会后悔。 直到说完优姬有些歉疚的低下头,不敢直视玖兰枢的眼,玖兰枢却并没有生气,而是温和地询问:“为什么?” 优姬解释了一下,话语里满是对锥生零的怜惜和歉疚,佑果将优姬的每个表情都看得清楚,放在栏杆上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佑果若有所思地想着,这就是少女心事吧。 佑果都看得出来,玖兰枢又如何看不出?一直照顾的妹妹有了喜欢的男生,这事无论如何都无法让玖兰枢感到愉快,连带着对锥生零都挑剔起来。 “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玖兰枢说:“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锥生同学,转入夜间部都是最好的选择。” 优姬急忙道:“可是……” 佑果从楼上扶着扶手慢慢走下来,优姬见他下来略微呆了呆,然后礼貌地问了声好。 佑果也微微笑着回了声好,然后说:“优姬是为了锥生 同学来的么?” 优姬看了眼玖兰枢,得到他的默许后才点头:“是的。” “让锥生同学继续待在日间部也不是不可以。”佑果轻缓道,“但是优姬,你为什么想让锥生同学留在日间部呢?” 优姬一愣,下意识将刚才和玖兰枢说过的话要再次重复一遍,佑果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说的这些我刚才都听到了,但是你真的只是因为担忧和歉意么?优姬?” 优姬因为佑果这句反问噤了声,过了几秒才迟疑地说:“当然。” 这句话优姬自己也犹犹豫豫的,佑果和玖兰枢都听得出来,他们心下已经了然,作为兄长虽然气闷但是也能理解。青梅竹马长大的孩子青春懵懂欢喜却不自知,这事别人点破不好,只能是让当事人自己发觉。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便有了决定,没有立刻答应优姬的请求,而是先温声将优姬劝了回去。 等到优姬离开,佑果和玖兰枢回了卧室,看着板着脸的玖兰枢便忍不住笑出声,取笑道:“哥,你这表情像是看到女儿出嫁似的。” 玖兰枢默默看了眼佑果,眉目间无奈极了,抬手轻敲了敲佑果的头道:“别开玩笑。” 可两个人都清楚,虽然这话是玩笑,但长兄如父的玖兰枢也确实一直将优姬当女儿般疼爱的,现在得知“女儿”有了心仪的人,对象还是自己之前一直看不顺眼的某个臭小子,就算玖兰枢性格再好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气闷。 他左右是怎么看锥生零怎么不顺眼的,即使锥生零确实有个不错的皮囊。 越想玖兰枢目光越冷,佑果知道玖兰枢这事把锥生零记在小本子上了,抬手捏了捏玖兰枢那张俊脸,而玖兰枢也随佑果动作,微微低下头纵容地笑笑:“佑果,你想说什么?” 佑果直说:“别想了,你还能阻止不成?” 少年慕艾芳心暗许本来就是人之常情,玖兰枢如果暗中阻挠锥生零和优姬之间的感情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佑果心里琢磨片刻,忽然问:“你当初没同意黑主叔叔收养锥生零,是不是本来就打着利用锥生零保护优姬的坏主意?” 玖兰枢神色未变,只是目光略微闪烁,反问佑果:“这是坏主意么?” “当然不是。” 佑果意味深长地看着玖兰枢,虽然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佑果心里也猜测到不少信息。玖兰枢是个把所有心机都藏在心里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奔着要达成的目的而去。而锥生零的身世由来背后都和元老院有脱不开的关系,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天赋出众的吸血鬼猎人——如果没有绯樱闲这场意外,他或许已经是了——而现在锥生零和优姬成了青梅竹马长大的兄妹,基于时间的情感牵绊和束缚,优姬对锥生零的重要性非同一般。 & nbsp;有这层感情在,锥生零一定会是保护优姬的最忠诚的骑士。 虽然利用对方的感情这种计划看来实在有些卑鄙,但是玖兰枢又怎么会在意?他除掉玖兰李土的计划里锥生零必不可少,虽然意料之中优姬这些年下来对锥生零也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意料到是一方面,真正确定又是另一方面了。 至少目前在玖兰枢和佑果的心里,面对这个极有可能是未来妹婿的锥生零百般挑剔也不为过。 * 锥生零最后还是没有转来夜间部,这事是经过玖兰枢默许的,再加上黑主灰阎在猎人协会那边的努力,锥生零留在日间部的过程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不过作为交换,猎人协会还是派出了一名吸血鬼猎人来时刻监视锥生零。 “这下学校要热闹起来了。”佑果和玖兰枢说这件事的时候口吻有些戏谑:“又是吸血鬼又是吸血鬼猎人,不久之后还有绯樱闲,小小的学校里还真是藏龙卧虎。” 能若无其事以此取笑的也只有佑果,夜间部其他学生却是怨声载道,谁让那吸血鬼猎人不仅仅是监督锥生零一人, 还是十分尽职尽责地顺便还监督起了夜间部? 最近连喝血液锭剂都小心翼翼的夜间部学生们一连好多天的压力下,终于寻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渠道——一条拓麻的生日宴会。 那可是宴会诶!既然是宴会,那大家聚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玩也很正常吧? 作为一翁的亲孙子,一条拓麻的生日宴会自然不能简单举行,毕竟明面上是说生日宴会,实际上不还是一条麻远来展示自己权柄的舞台,玖兰枢和佑果即使一条拓麻的朋友,又是玖兰的后裔,他们两人的出现也必不可少。 还不准备和一条麻远撕破脸的佑果和玖兰枢面对邀请当然是欣然同意,只有送来邀请函的一条拓麻满脸愁苦,佑果见了都忍不住取笑:“明明是你过生日,怎么搞的像是在过祭日?” 一条拓麻苦笑:“如果只是单纯过生日就好了,我一定会很开心。” 沙发上的玖兰枢也合上书看过来,不过他倒没有取笑一条拓麻,只是说:“告诉一翁,我们会准时到的。” 一条拓麻放下邀请函离开,佑果坐到沙发旁靠着玖兰枢,拿出那张还带着淡香味的请柬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按照一条拓麻本身的想法,这场生日宴会只在学校范围内举办就好了,可现在一条麻远忽然大张旗鼓地为一条拓麻准备,这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你闻到了么?”佑果在玖兰枢耳边说悄悄话。 玖兰枢故作不知,微微侧过脸问:“闻到什么?” “当然是阴谋的味道!” 佑果严肃看他,板起脸的样子实在可爱,玖兰枢一时忍俊不禁,眼里散落的星芒闪烁,过了好几秒才顶着佑果不快地视线轻咳两声恢复平静。 “确实。”玖兰枢点头同意,“看来一翁也要开始行动了。” * 既然接了一条拓麻生日宴会的邀请函,作为贵客的佑果和玖兰枢当然也要为一条拓麻选好礼物。虽然一条拓麻再三说明只要佑果和玖兰枢能出席就很开心,但佑果还玖兰枢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为一条拓麻送件礼物。 虽然和一条麻远很不对付,不过一条拓麻总归是无辜的嘛! 所以为了给拓麻选个符合心意的礼物,佑果和玖兰枢难得一起出了趟门,因为一条拓麻喜欢名贵的刀剑做收藏,佑果想了想,便投桃报李去了一家有名的古玩店准备选一件珍贵的刀剑。 古玩店历史很悠久,里面的古董不仅要珍稀昂贵,店主人也要有能力守好这家店面才行,而古玩店的主人恰好能力很不错,从接收这间店的几年间倒也把这家店经营的有声有色。 佑果推门而入,门上的铃铛随着动作响起叮当脆响,店主人正趴在桌上无所事事地用手指戳着桌面上正摇来晃去的一个不倒翁,听到铃铛声响才慢悠悠地抬头看向门口。 浅紫色的眼睛在看到进店的佑果时便微微眯起来,店主人精致漂亮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跳下椅子轻快地跃到佑果面前笑眯眯地问:“请问客人需要什么?” 说话时店主人微微歪了歪头,笑容俏皮。 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是很讨人喜欢的,但佑果脸上并没有多欢喜的表情,平静切入正题:“我需要一把送人的珍贵刀剑,这里有么?” 店主人立刻回答:“当然有,而且不止一把。” 她拍拍手,有个戴着面具的银发青年从店里的另一扇门出来,他一言未发走上前,手中捧着的正是佑果需要的刀剑。 “这要看你喜欢哪个了。”店主人微微一笑,对银发青年说:“一缕,还不给客人看看。” 佑果刚看到带着面具的青年还觉得有些熟悉,店主人的称呼让他一下便意识到他对那青年熟悉的原因是为什么了。锥生零有个双胞胎弟弟叫锥生一缕,而面前被叫做一缕的男生难道只是碰巧有一头银发么? 而店主人——也就是附身在红玛丽 亚身上的绯樱闲淡定地与佑果对视,然后微微一笑道:“客人,有你喜欢的么?” 佑果深深看了眼沉默寡言的锥生一缕,转而看起那些刀剑。绯樱闲隐姓埋名附身在红玛丽亚身上活到如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收藏的这些刀剑自然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佑果随手拿起一把太刀抽出看看,刀刃锋利刀面银光闪闪,不管是哪一把都很值得收藏。 鉴于一条拓麻的性格,佑果选了把贵气内敛的刀,“就这个吧。” 锥生一缕拿着佑果选好的刀去包装,店里只剩下佑果和绯樱闲两人,两个人对对方都不算陌生,绯樱闲也不再露出伪装的天真烂漫的表情,端坐在座位上朝佑果淡笑:“看来,你是有事找我。” 佑果不否认,他很随意地坐在另一把空座位上,环顾四周感慨:“这家店挺不错。” 他又看向绯樱闲,很有礼貌道:“好久不见,闲小姐。” 绯樱闲默不作声,她附身的红玛丽亚一族历史不算短,这家古玩店也是红玛丽亚的长辈开的,而绯樱闲自出逃元老院附身到红玛丽亚身上后便作为古玩店的继承人一直生活到如今,时间一久,绯樱闲自己有时也会恍惚以为自己真是继承古玩店的红玛丽亚,而不是背负血海深仇的绯樱闲了。 可现在再见到佑果,绯樱闲才知道自己对元老院和玖兰李土的仇恨还没有被她忘记,她还是恨杀死她爱人的元老院,毁灭她所有希望和快乐的玖兰李土,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 195 终有一归 佑果是玖兰李土制造出的孩子,而绯樱闲又是玖兰李土的未婚妻,如此说来两个人本该是势同水火的关系,不过谁让玖兰李土不是个好东西? 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有着共同敌人的佑果和绯樱闲成了朋友也不足为奇。 而现在互为朋友的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尚算平静。 绯樱闲用着红玛丽亚的身体性格似乎也变得如女孩一般娇俏活泼起来,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单手支着侧脸看向佑果:“你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那把刀剑吧。” “那把礼物也是很重要的。”佑果轻轻一笑,没有否认,而是说:“不过,当然也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拜托闲小姐。” 绯樱闲直说:“什么事?” 佑果也没有拐弯抹角,很诚恳地说:“你的血。” 按照血族的礼仪,直接向另一位并不熟悉的血族索要鲜血是十分不礼貌的,佑果不可能不知道这点,但不管是绯樱闲还是佑果都不怎么惊讶,反而是拿着一惊包装好的礼物从店里走出来的锥生一缕十分愤怒。 “无礼!”锥生一缕挡在绯樱闲身前对佑果怒目而视:“你怎么能对闲大人如此不敬!” 佑果心想这就不敬啦?绯樱闲自己都还没有生气呢。他也没有和锥生一缕计较,反而饶有兴致地看起带着半副面具的锥生一缕的脸,虽然锥生一缕露出来的只有下半张,不过只凭着和锥生零相似的脸型还有银发也足够佑果勾勒出锥生一缕的模样。 锥生一缕外表不如锥生零攻击性强,但五官要更为秀质一些。 “哦?”他微微笑了笑,“你这么生气做什么,闲小姐还没有说话呢。” 锥生一缕看向绯樱闲,绯樱闲的表情略略冷下来,“一缕,我有允许你插嘴么?” “是……闲大人。” 锥生一缕像是大冷天被扔进冰窟一样冻结住了,过了很久才垂下头恹恹地站到绯樱闲的身后不再说话,可虽然被绯樱闲命令不许插嘴,但他依然像只忠心耿耿的小狗一样充满保护欲地守在绯樱闲的身侧。 佑果就是被他敌视的对象,如果锥生一缕视线能杀人,恐怕佑果要死去活来几次了。 佑果感觉自己像瓜田里的猹,看看绯樱闲又看看锥生一缕,心里啧啧称奇。 绯樱闲自然无法忽视佑果过于鲜明的视线,不过阅历摆在那里,绯樱闲神色自若道:“为什么需要我的血。” “以你和玖兰枢的本事,应该不需要我的血也足够。” 玖兰枢和佑果身为纯血的力量并不弱小,毫不谦虚的说,玖兰枢和佑果联手想要收拾大部分血族都没什么问题,可惜他们再强大面对玖兰李土也束手无策,所以只好另辟蹊径寻找帮手。 绯樱闲是帮手,现在锥生零也是。 “你说的不错。”佑果答:“不过需要你的血的人不是我,而是锥生零。” 绯樱闲动作一滞,短短几分钟屋子里的气氛瞬息万变,吊灯装饰物随着逐渐凝重的气压疯狂晃动起来,位于中心的佑果却面色不变,一副安然处之的模样,直到最后归于平静。 伴她身侧的锥生一缕虽然带着面具,但依然能看得出心绪起伏。 绯樱闲忽然轻轻扬眉:“为什么是他?” 佑果微微一笑。 …… 从绯樱闲那里出来后,佑果自感事情办的不错,脸上也洋溢着愉悦的笑容,他出了古玩店,顺着小路一路向外走,热闹的商业街上人来车往,穿着简单衬衫长裤的玖兰枢偏安一隅,望着一处橱窗不知道在看什么。 今日天气不错,时常密布在天上的云也消散不少,阳光洒下来时恰好有一柱落在玖兰枢肩上,将那张本就耀眼的脸庞照得更夺目,几乎不敢让人直视。 佑果站在原地没有靠近,先是美美欣赏了一番玖兰枢的盛世美貌,接着又 有些嫌弃。 当然这嫌弃是不针对玖兰枢的,佑果的嫌弃大多都落到玖兰枢手上正牵着的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他的冰激凌不动起来的时候还挺能唬人,可一旦动作,傻狗的属性就暴露无疑了。 而现在冰激凌被自己最怕最惧的主人牵着,动是不敢动,不过很乖觉地爬下身子匍匐在玖兰枢脚边,尾巴晃成了一朵花,甚至狗脸上十分人性化地露出谄媚之色,呜呜咽咽地把自己脑袋往玖兰枢脚边蹭。 佑果恨恨地想:这傻狗,平时在他身边也没这么舔! 玖兰枢的手漫不经心地薅了把冰激凌的狗头,在发现佑果靠近时停下来,朝佑果露出个足以人迷得七荤八素不知东西南北的笑容出来。 “已经好了么?” 佑果举了举手里的刀剑,口吻里带着一丝得意:“当然,这世上还有我办不成的事么?” 玖兰枢低笑两声,很喜欢佑果这股骄傲的劲头,而他也愿意为了保持佑果这样骄傲快乐的模样献出所有,在佑果走到他身边后,玖兰枢很自然地将包装好的礼物从佑果手里接过,然后握住佑果空出的手。 “刚才就发现你在盯着橱窗看。”佑果一边说话,一边被玖兰枢牵着手像小时候那样随意地晃了晃,转头看向玖兰枢刚才看的橱窗。 他顿住了,“……这个?” 玖兰枢抿唇微笑,看上去纯然又无辜,只有佑果觉察到那浅淡微笑 后的坏心眼。 那橱窗所在的店只是一家普通的宠物用品店,只是很巧的是,橱窗里展示的东西却是佑果和玖兰枢都很熟悉的项圈。 几年过去,设计紧跟潮流,更好看了不少。 佑果: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jpg “你看这个做什么?”佑果尴尬了两秒,很快恢复淡定。 玖兰枢悠然自得地答:“只是随便看看,不可以么?” 随便看看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啦,就是看得着东西怪暧昧的,佑果很难不在脑子里想象出玖兰枢戴着项圈的模样——虽然但是,真的很涩。 佑果涩心顿起,又拼命警告自己要冷静,不能搞涩涩。 竭力抑制自己飞扬思绪的佑果眼睛都直了,玖兰枢有所察觉,却很淡定地开口问:“买一个吧。” 佑果大惊,“啊?买这个干什么?” 他好险没说出下一句:难不成哥你要戴? 佑果端正表情,心里想着好耶好耶,太刺激了,我喜欢!不如今晚就试试! 可嘴巴上却在说:“这样不太好吧……” 他其实恨不得立刻动手瞧瞧。 玖兰枢像是对佑果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的样子,表情讶异:“项圈而已,有什么不好?” “这未免有些刺激了。”佑果比较要脸,很矜持地说:“当然,如果哥你实在想试试也不是不行……” 然后玖兰枢就笑了,他这个人看外表让人第一留下的印象就是如玉的君子,说话时的口吻很君子,行走的风姿也很君子,只有憋着坏时才会让他那端方贵气的君子外表稍微破个裂缝。 “佑果,你在想什么?”玖兰枢有些促狭,捏着佑果柔软的手轻笑:“我只是觉得该给冰激凌换新的项圈了,你觉得呢?” 佑果一呆,知道自己上当了,于是很快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找补:“……对啊,我只是觉得冰激凌旧项圈用惯了,换个新的也会不习惯吧。” “不过哥你说的不错,冰激凌项圈也确实该换了。” 被当作挡箭牌的冰激凌:歪头吐舌头。 于是两个人踏进宠物店里又给冰激凌买了个新项圈,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回了黑主学院,一条麻远派来的车已经在校门口等候良久,只等两人回来就带着玖兰枢和佑果去一条麻远定好的聚会地点。 夜间部里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提前离开,留下来等候的是生日宴会的主人一条拓麻。 一条拓麻脸上 不见喜色,在玖兰枢和佑果走近时说:“枢,佑果。我爷爷在车上。” 佑果刚才的愉快瞬间消散,玖兰枢淡然地点点头:“辛苦一翁了。” 由元老院的一翁亲自来接足够彰显元老院对玖兰两位遗孤的重视,当然,一翁这次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就不被其他人知道了。 “好久不见,枢大人,佑果大人。”自上次一别到现在,一条麻远还是第一次见佑果和玖兰枢,他很自如地朝玖兰枢和佑果礼貌地问候,丝毫不为之前刚从佑果那里抽血的事而感到不安。 佑果和玖兰枢也不会因为这事和一条麻远产生明面上的冲突,落座后和一条麻远面对着面还能如常微笑:“一翁,辛苦你来接我。” 一条麻远略微颔首,看上去十分威严:“这是我应该做的。” 表面寒暄过后,汽车朝宴会的目的地缓缓行驶,一条麻远就算在元老院对两人的监视也没有放下,不知从哪里得到锥生零消息的一条麻远忽然问:“枢大人,听说您让一位leveld继续在黑主学院的日间部就读?” 一条麻远虽然平和,却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您应该知道他的危害,如果那位学生不小心失控大错会造成什么后果。” 伤人只是小事,如果因此暴露吸血鬼存在的消息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佑果没有说话,他微微挺直背向后靠在皮制的椅背上,这是一条麻远和玖兰枢的交锋,他只要表现出什么都不做的无辜样子就好。 至于一条麻远信不信那就是一条麻远的事了。 “锥生零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条麻远说:“为了夜间部学生的安全,枢大人你应该先除掉他。” “如果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我会这样做的。”玖兰枢淡淡道:“但除此之外,我希望一翁你以后再见佑果时,最好提前告知我。” 这不是征询,而是命令。 玖兰枢已经不是当年刚刚失去双亲的无助孩子,现在的他显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握住身侧佑果的手,玖兰枢先朝佑果微微一笑安抚,接着直视一条麻远道:“佑果是我的亲人……我不希望他不开心,你明白么?一翁。” 短短几秒,玖兰枢从对佑果的亲近到对一条麻远的冷淡,表情转换的十分流畅自然,堪称完美。 一条麻远表情略僵,心里升起许多不愉快后还隐藏着一丝不安。 他自己也理亏,只能先退一步说:“当然,枢大人。” 一条麻远玖兰枢的忌惮更深了一层,玖兰李土苏醒的行动势在必行了。 一条麻远心道:和玖兰枢比起来,果然还是玖兰李土更好掌控。:,,. 196 终有一归 一条麻远准备的宴会自然是力求完美,等车到了宴会场地,佑果和玖兰枢下车,一条麻远和一条拓麻紧随其后。 宴会厅里已经聚集很多贵族,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看到出场的一条麻远和玖兰枢,在场的贵族都放下手中正品尝的酒水朝玖兰枢和佑果的方向行礼。 这已经是宴会里惯常的仪式了,佑果和玖兰枢作为纯血简单发了言后宴会便恢复之前喧闹的场景,毫不心虚地将身为兄长的玖兰枢推至前来应酬的众人之前,佑果一个人闲得开心,躲在玖兰枢身后端了杯红酒慢慢品尝。 对佑果忙里偷闲的行为玖兰枢只是无奈,放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捏了捏佑果后颈上的皮肉,玖兰枢说:“丢下我一个人,嗯?” 最后的尾音勾地佑果心都酥了,他轻咳两声,朝玖兰枢眨眼睛,表情谄媚:“能者多劳嘛。” 玖兰枢纵容佑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叹息一声,玖兰枢嘱咐佑果在这里乖乖的后,他这个能者就继续多劳去了。 为一条拓麻准备的礼物佑果还没有交给本人,这场宴会只是名头上打着一条拓麻的旗号,实际上现场人送的礼物都是往一条麻远面前送的,佑果看一条拓麻和自己两个清闲人是在无事可做,于是拿着自己准备好的礼物走上前。 拍拍还在走神的一条拓麻的肩膀,在一条拓麻回头时佑果把那把太刀往一条拓麻眼前一放。 “拿着。” 一条拓麻手忙脚乱地拿住佑果扔过来的太刀,沉甸甸的重量被他握在手里,让一条拓麻莫名安心许多,他不由地朝佑果露出个笑脸。 “这是……?” “你的礼物。”佑果说。 看着一条拓麻脸上的笑,佑果很满意地点头,握着酒杯站在一条拓麻身边和他说话:“生日就要开心一点,苦着脸做什么?” 一条拓麻脸上笑意加深,随意转了下眼睛又看到正背对着他在宴会中央和其他贵族交谈的一条麻远时,笑容就又消失了。 佑果是见不得好看的人露出不开心的表情的,漂漂亮亮的脸上就该时常露出笑容才是,总是露出苦哈哈的表情,就算那张脸再漂亮也会逐渐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佑果叹息一声,又道:“都说了,要开心一点嘛。”语气里很无奈。 一条拓麻很听话地又挤出一个笑容,轻声细语道:“好。” 一条拓麻又问:“佑果,你怎么不和枢在一起?” 佑果没给自己找借口,很直白地说:“我不喜欢和那些人应酬,所以先溜了。你呢?” 一条拓麻了然,心里还有些羡慕,佑果不想与人应酬交谈时还有玖兰枢愿意替他将不愿做的事都做了,但是一条拓麻没有,一条麻远在他表示出排斥的情绪时甚至还会很失望地斥责他:“没有一点一条未来当家人的风度!” 一条拓麻最开始还会因为一条麻远这些话而脸色苍白,现在倒是很接受良好,甚至于练出对一条麻远任何话都无动于衷的本事出来。 于是对佑果的问题,他也同样微微一下,回答:“我也是。” 两个同样能偷闲就偷闲的人相视一笑,举起手里的酒杯碰了碰。 “对了,这是我和枢给你准备的礼物。”佑果指了指一条拓麻手里的太刀,绯樱闲一点价格也没让,花出去的钱够佑果肉疼好久,不过想到是给一条拓麻的礼物,咬咬牙也就接受了。 一条拓麻笑着道了谢,拿在手中抽刀看了看,锋利银亮的刀刃让他眼前一亮,“好刀。” “我们还能准备差的么?”佑果很矜持地说:“还不错吧?” 一条拓麻重重点头,和佑果道了谢后朝玖兰枢那里看了一眼,玖兰枢原本正和人说这话,似有所感地抬眼看了过来,看到和佑果并排站在一起的一条拓麻后,玖兰枢微微颔首。 “你最近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佑果意有所指地说:“那不是你的事,没必要太在意。” 因为一条麻远而生出的众多压抑被佑果和玖兰枢送的极合心意的礼物而烟消云散了,但一条拓麻也很清楚,重要的其实不是礼物。 一条拓麻握着手里的太刀,听着佑果的话,一时间心绪翻涌,最后也只说出来一句:“谢谢你,佑果。” 佑果品了一口杯里的红酒,很随意地摆手:“算啦。” 一条拓麻欲言又止,他大概有很多事想说,只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蹙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实在可怜兮兮,但就算他还没说出来,佑果也能知道一条拓麻想表达的意思。 “不必多说,拓麻。”佑果晃晃杯子,“我和枢都明白。” 他放下空空荡荡的酒杯,朝一条拓麻弯起眼笑了笑,“朋友之间,是不需要感谢的,是不是?” 一条拓麻同样露出一个笑,“是。” 佑果和拓麻两个人说话时同样有人接近,支葵千里和远矢莉磨端着各自拿着满满一盘的点心走过来,他们两个在夜间部也算是年纪小的,这次宴会各自的父母也没过来,平时在夜间部都是男妈妈一条拓麻在照顾,所以现在也顺理成章地跑过来找一条拓麻。 “是什么?”支葵千里从一条拓麻身后伸长脑袋,张口咬住了一条拓麻刚拿起来还没准备吃的蛋糕。 嘴巴里因为塞满东西鼓鼓囊囊,看上去活像正在屯粮的仓鼠。 “啊——支葵!”一条拓麻哭笑不得,无奈地敲了敲支葵千里的头。 支葵千里吞下嘴里的蛋糕,朝佑果抬手打招呼:“佑果…大人。”他心里默默地想,应该要叫大人吧……和枢大人一样都是纯血。 支葵千里很少说话,一般都是由远矢莉磨代劳,所以和佑果说话时还有些生涩。而佑果虽然和支葵千里不像和一条拓麻那样亲近,不过因为最近在夜间部经常碰面的缘故,他同样很自然地和支葵千里说:“怎么样,支葵,开心么?” 问完佑果就后悔了,因为他意识到支葵千里恐怕说不出开心的评价。 支葵千里少说话一方面是因为懒,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远矢莉磨不怎么让他说话——这原因和支葵千里亲近的话大概就很了解,因为支葵千里是个非常我行我素,说话直白到让人怀疑可能没有情商的吸血鬼。 这在不久之前玖兰枢因为被佑果吸血所以血味飘满夜间部时,支葵千里当着玖兰枢忠实追随者蓝堂英和早园瑠佳面前口出惊人地评价:“枢大人血很香,想喝。”这件事就可见一斑。 幸好佑果在场,平复了这场可能会造成支葵躺尸一周的战争。 果然,支葵千里歪歪头,顶着一张出色漂亮不拍杂志就是暴殄天物的脸蛋,面无表情地说:“有点无聊……嗯,不过蛋糕很好吃。” 远矢莉磨沉默了一下,抬手把叉子上的水果塞进支葵千里的嘴巴:“支葵,别说话了,吃东西。” 一条拓麻:“……哈哈。”他应该庆幸这个宴会不是他自己举办的。 很坦然地笑笑,一条拓麻轻快地说:“支葵想的和我一样呢。” 佑果只是很忧虑地看着不明所以吃着水果的支葵千里,深深叹息一口,用敬佩的目光看向一条拓麻和远矢莉磨:“照顾支葵应该很辛苦吧,麻烦你们了。” 一条拓麻当老父亲已经当的很习惯,对佑果的话也只是一笑而过,远矢莉磨也只是思考两秒,洋娃娃般的面孔波澜不惊:“还 好。” 被照顾的支葵千里:? 其实单论这场宴会,虽然到处都是打着言语机锋的大人的确让人有些无聊,但是总体而言还是过得去的,但很不凑巧,珊珊来迟的一位客人让支葵千里原本还只是觉得无聊的心情瞬间急转直下。 他默默往佑果和一条拓麻身后移动,试图挡住自己的身影,佑果不明所以的侧脸看向支葵,“怎么了?” 看到支葵脸上的表情后,如果说佑果之前只是奇怪,现在就彻底变成惊奇了。 他以为这世上是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支葵千里巨大情绪波动的——当然好吃的除外——但现在,支葵从来少有情绪波动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明晃晃的排斥。 “没什么。”支葵皱起眉,“……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佑果微微挑眉,顺着支葵刚才视线的方向看去,那里正站着一位贵族,佑果十分庆幸自己只是喜欢躲懒而不是全都撂挑子不干,所以现在还能将那个人认出来。 说起来,那人和支葵千里的关系很近——因为那是支葵千里的大伯,也就是现在的支葵家主。 当然,让佑果关注的不仅仅是这点,他熟悉这张脸是因为他在元老院时,支葵家主曾经来找过一条麻远几次,每次一条麻远都会避开他。 佑果微微眯起眼。 支葵千里想要避开他大伯的想法失败了,支葵家主在找人这方面大概是天赋异禀,就算支葵千里已经躲到佑果和一条拓麻的身后并打算拉着远矢莉磨溜之大吉了,支葵家主还是在众多贵族中一眼锁定了自己这个侄子。 他端着酒杯走过来,看似很亲热地喊住支葵:“千里,你原来在这里啊。” 支葵千里脸上的表情凝固,他没什么和自己大伯叙旧情的想法,只是人都被抓住了,只好停下来淡淡地回应:“好久不见了,大伯。” 支葵家主大约是忙着和自己这个许久未见的侄子说话,一时间竟然也没有注意到一条拓麻和可以隐藏自己气息的佑果,揽着支葵千里的肩膀寒暄几句,以长辈觉得你冷你就冷的口吻道:“你现在也太瘦了,应该多注意你的身体啊。毕竟身体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佑果听着这话总觉得古怪,支葵千里很瘦么?那到不见得。佑果是清楚支葵千里还当着模特的,或许身为模特的身材和正常人比起来确实要消瘦一些,但是也远不到“太瘦”的水准。至少以欣赏的眼光看,支葵千里这样年纪正当好的美少年是非常受人欢迎的。 支葵千里并不想和自己的大伯说太多,不冷不热的回了两句,支葵家主便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准备离开。 他终于发现一条拓麻,开口的祝福说到嘴边,支葵家主又看到一条拓麻身后换了杯酒正轻晃的佑果。 支葵家主刚才还在脸上的笑蓦地凝滞下来,支葵家主的演技和水平是远不及一条麻远那么高深莫测的,所以这一瞬间的僵硬和不自在被佑果捕捉,他饶有兴致地想:怎么看到我和老鼠见了猫一样? 佑果这张脸对任何贵族来说都是不陌生的,支葵家主自然也无法当自己没见到,很快调整表情像所有贵族一样亲热又恭敬地说:“佑果大人,见到您很高兴。” 杯里的香槟正缓缓地冒着气泡,佑果抵在唇边抿了一口,朝支葵家主微微一笑:“支葵先生,很久不见。” 支葵家主干笑两声,视线在佑果和支葵千里身上转了一个来回,然后问:“佑果大人看起来和我们家千里关系不错?” 佑果挺喜欢支葵,只是对支葵家主就欠奉,只说:“还不错,支葵同学很可爱。” 支葵千里按年纪来说比佑果小,所以佑果这句“可爱”说的也没问题,而被评价为可爱的支葵迷茫地偏头看向远矢莉磨和一条拓麻,蹙眉问:“我可爱?” 一条拓麻微笑不语,远矢莉磨没回答,用蛋糕堵了支葵千里的嘴巴:“饿么?饿了多吃点。” 换做其他贵族,自家孩子能和纯血的佑果关系好早就激动万分了,纯血对血族来说地位就是很超然的没有道理,只是支葵家主虽然表现出很开心的模样,佑果却敏锐地察觉出他远不如表面那么开心。 甚至有些惊慌失措了。 “那太好了。”支葵家主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千里没给您添麻烦就好。” 佑果就问:“为什么您会觉 得支葵会给我添麻烦?” “这……”支葵家主转移话题脑子转得飞快:“千里这孩子从小就沉默,我作为大伯一直很担心他的情况。” “现在看他和您的关系不错,我这个大伯就放心了。” 支葵家主汗流浃背,一方面担心事情该不会败露了?一方面又觉得或许只是碰巧。 都在黑主学院读书,熟悉也是很正常的。 和佑果说了两句话后支葵家主就大步离开,背影里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简直就是宣告此地无银三百两,佑果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想起不久之前,和他私下里一直在偷偷联系的那名元老院贵族曾经告诉过他的一个消息。 “玖兰李土有个孩子。”那名贵族说:“应该是和一个女贵族生的,是个男孩。但是一翁将这个消息瞒地很紧,具体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但是听说……”那名贵族有些迟疑:“那个男孩现在,可能要被作为用来唤醒李土的工具了。” 佑果那时候以为说的是自己,他真正的身份只有几个人知道,所以从那个贵族口中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对这句话多放在心上。而且他也不觉得玖兰李土这种人还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玖兰李土这种全天下最爱自己的性格就算有孩子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这是他亲身体验得到的道理。 可现在佑果不得不考虑另一种可能性——玖兰李土这狗男人还真生了另一个孩子,并且还打算利用那孩子复活,或者说作为容器暂时附身。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绯樱闲不就是附身在红玛丽亚身上隐姓埋名生活么? 佑果心跳咚咚咚地加快了,他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向支葵千里,支葵还在和远矢莉磨说话,注意到他的目光时有些奇怪地歪了歪头。 他对支葵千里莫名的好感、莫名的熟悉,这样想就解释通了。 他居然还有一个弟弟? 佑果不相信玖兰枢不知道,他着急找玖兰枢求证,于是放下酒杯去找他,玖兰枢正和人说着话,作为纯血之君很无奈的一点就是有太多太多贵族期望自己的女儿能被纯血看上以实现一步登天的目的,而父母双亡还很有本事的玖兰枢自然是许多贵族眼中的香饽饽。 佑果过来就要拉着玖兰枢走,玖兰枢便也很听话地被佑果牵走,留在原地的贵族茫然地喊:“等等,佑果大人,我和枢大人……” 佑果很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那贵族,看到他身边娇气俏丽的女孩就明白了。 “我哥不打算谈恋爱。” 佑果很直白的说,怕自己说的不够明白,佑果拽着玖兰枢的领带向下拉,自己仰头精准吻上玖兰枢漂亮的唇瓣。 喧哗的宴会厅顿时一片死寂。 佑果松开手里的领带,朝目瞪口呆的贵族微微扬眉:“明白了么?我们玖兰是自产自销。”:,,. 197 终有一归 震惊的人不只是宴会厅中的客人,还有玖兰枢。 其余人震惊,心里想的是:什么?玖兰家两个纯血居然是这种关系么?!这简直是这些年来最劲爆的消息! 玖兰枢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回事?佑果居然就这样公开了? 玖兰枢震惊之后便是开心,当然,在场的人这么多,玖兰枢就算喜悦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他只是很温柔地拢住佑果的肩膀,然后便闻到了佑果唇瓣上传来的淡淡酒香。 玖兰枢便瞬间明白了佑果这突如其来的宣告是因为什么,酒意上头一时间管不了那么多也是很正常的。 “喝了多少?”玖兰枢问。 佑果呆了呆,掰着指头数:“……额,一杯?两杯?”数到半中间,佑果端正脸色严肃地说:“不对,这不是重点!” 佑果很警惕地环顾四周都已经冻成冰雕一般的贵族们,拉着玖兰枢说:“哥,我有事想问你!” 玖兰枢摸摸佑果微红的脸,低叹一声:“好吧。” 想来这应当是很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佑果也不会这样直接冲过来要和他说话,玖兰枢拢着佑果,转脸朝刚才还准备和他介绍自己女儿的贵族微笑。 “不好意思,佑果有些醉了。”玖兰枢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然后道:“对了,你有什么要和我说?” “这……这……” 贵族当即打了一个激灵,最开始打的算盘早已经烟消云散了,他看着玖兰枢儒雅温和的笑脸,尴尬不已地拉着自己的女儿说:“没什么没什么,枢大人,请便。” 玖兰枢便带着很谦逊的笑容被佑果拉着暂时离开了宴会厅,期间一条拓麻带着有些担忧的表情走过来,被玖兰枢远远地摇着头示意暂时别靠近。 两个人离开宴会厅,死寂般的宴会厅气氛又慢慢地和缓许多,开始逐渐恢复最开始的模样,但是任谁恐怕都没办法忘记刚才知道的劲爆消息,不少人将目光偷偷投向大厅另一个角落里的一条麻远。 一条麻远端着酒杯还是一副沉稳的模样,似乎并不惊讶,于是在场的贵族们又纷纷感慨:“不愧是一翁,看来一翁早已经知道了啊。” 他们以为一条麻远这是早已经知道消息所以才能真么冷静,实际上一条麻远纯粹是因为太过震惊,已经忘记该用什么表情了。 诚然在血族里近亲通婚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的消息,毕竟吸血鬼又不是人类,当然没有什么近亲不婚的规定,可是那仅限于兄妹! 而玖兰枢和玖兰佑果,那可是兄弟! 他们两个的事情属实是给了笔直的血族内部一点震撼,不过震撼之后,大家继续该吃吃该喝喝起来。 毕竟这事和他们也无关不是? 只有夜间部的学生们有种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慨,不少人甚至把目光都悄悄放在架院晓和蓝堂英的身上,目光诡异而热烈。 蓝堂英:…… 蓝堂英没忍住抓着身边一个同学问:“你们怎么这么看我?” 那同学说:“……那个,蓝堂,你和架院是不是也和枢大人和佑果大人一样?” 这样的猜想不无道理,毕竟蓝堂英和架院晓不仅是堂兄弟还是竹马竹马一起长大——最重要的是,蓝堂英和架院晓平时也挺亲密无间的。 蓝堂英脸色立刻铁青,倒不是因为被同学认为是gay而生气,纯粹是因为为什么大家都默认把他和架院晓凑一对? “胡说八道!”蓝堂英气急败坏地说:“我和晓怎么可能!” 架院晓:…… 架院晓同样露出嫌弃的表情,两个堂兄弟立刻分道扬镳离彼此至少五米远,力证两人之间清清白白。 * 架院晓和蓝堂英之间清白,佑果和玖兰枢就称不上清白了。 佑果被玖兰枢一路带到二层的休息室,玖兰枢踏 进门顺手将门关牢,星炼作为最忠诚的影子紧跟其后,独自守在门外替玖兰枢和佑果防备是否有人偷听。 休息室的温度要比宴会厅高一些,玖兰枢将佑果放到沙发上,自己慢条斯理地挽起了袖口。 佑果直勾勾地盯着他。 玖兰枢若有所思地看他,“开心么?” 佑果勉强点点头,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 “还不错。” 玖兰枢看似无奈地戳了戳佑果额头,“胡闹。”虽然看起来是批评,但更像是纵容。 佑果蛮不开心的,他虽然是喝了些酒,但还远不到神智不清的地步,刚才直接宣告他和玖兰枢的关系虽然有酒精作祟的缘故,但是更多却是因为他已经对竭力向他和玖兰枢推销的贵族们很不满了。 “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佑果还振振有词。 玖兰枢哦了一声:“为什么?” 佑果说:“当然是因为以后就可以省去你进行不必要的应酬的时间了!” 玖兰枢便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在他眼中佑果做什么大概都是很有趣的,而这次的突发事件虽然有些出乎玖兰枢的意料,但却十分贴合他心意。 “确实,你说的不错。”玖兰枢说:“需要我说谢谢么?” “当然!”佑果说: “你要怎么感谢我?” 按照两人的关系,说谢谢就生疏了,玖兰枢微微一笑,垂首靠近佑果,佑果被酒气熏陶而迟钝的神经反应不及,眨眨眼的功夫玖兰枢那张俊美到天怒人怨的脸便已经距离他咫尺之间了。 佑果恍恍惚惚数着玖兰枢那浓密卷翘的睫毛,还在琢磨玖兰枢要做什么。 玖兰枢凝视着佑果微醺的脸,他的心脏已经被眼前人塞得满满当当,谁也插不进去了。 于是玖兰枢说:“佑果,我可以吻你么?” 美色何等惑人!更何况此时两人正是情浓的时刻,佑果被贴近的美色和熏陶中的酒意一时间惑地丧失理智,全然忘记了最开始的目的是要质问玖兰枢,而变成只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玖兰枢。 佑果理所当然地想着,这是他的哥哥,也是他的爱人。 所以接个吻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佑果抬起手臂拢住玖兰枢的脖颈,直直亲上他的唇瓣,他是横冲直撞像到处撒欢的小狗,玖兰枢就是刚刚捕捉到猎物,将猎物叼到枝头慢条斯理地准备大快朵颐的花豹。 所幸玖兰枢还存着些理智,知道这只是休息室,一阵让人面酣耳热的氛围过后,玖兰枢勉强压制继续下去的渴望,安抚地亲了亲佑果的眉心。 “好了。”玖兰枢声音柔的能滴出水。 佑果缓了一会儿才回神,靠在沙发上想:这个感谢他挺喜欢的。 但是这不是重点,从美色的诱惑中挣脱出来的佑果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接着直起身问:“支葵是我的弟弟么?” 佑果没有问玖兰枢知不知道这件事,按照玖兰枢什么都在算计之内的性格,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支葵千里和佑果之间的关系。 果然,在佑果将这句话问出口之后,玖兰枢也只是微微一愣,然后答:“你已经知道了啊。” “为什么不告诉我?”佑果有些生气了。 面对犹带怒色的佑果,玖兰枢并没有给自己开脱,只是微微垂下眼,用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凝视着佑果说:“因为我会嫉妒。” 佑果顿时哑然。 玖兰枢的心很小很小,小到除了佑果之外放不下别人,更不能忍受佑果的视线里再多出任何人,他很清楚如果佑果知道支葵千里的身世一定会对支葵本人产生莫大的好奇。 占据佑果视线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玖兰枢不想再添上另一个人。 玖兰枢的想法其实很不正常,他一直处在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像是担忧佑果会离他而去似的。 佑果心知肚明,这 恐怕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生气也生不了太久,佑果闷闷地看着玖兰枢说:“嫉妒什么?难道我还会因为支葵千里丢下你不成?” 玖兰枢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这便是他忧虑的另一件事了,支葵千里虽然只流着玖兰李土一半的血,但依旧是佑果的亲兄弟,而他虽然带着佑果兄长的名头,可真实的身份却是玖兰的始祖。 而真正的,带着佑果逃离玖兰李土掌心的玖兰枢早在很多年前就和他融为一体了。 佑果知道真相后就会离开他的可能性时刻困扰着玖兰枢,甚至让他对全然无辜的支葵千里都升起了一丝妒意。 如果他真是佑果的哥哥就好了——玖兰枢无数次这样想。 佑果没等到玖兰枢的回答,他很震惊地问:“你难道还真担心我丢下你?” “为什么?” 佑果仔细想了想这些年来他的所作所为,他应该没有做什么让玖兰枢不信任的事情吧? 所以玖兰枢在担心什么? 系统适时出现,提醒道:“你忘了,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佑果眼皮一跳,他想起来了。 玖兰枢这样敏感多疑的性格,最需要的就是坚定不移的选择,暗示是完全不够的,非要明晃晃地展示出来,让他清楚他担心的事情都不存在才可以。 于是佑果说:“你担心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玖兰枢是不是?” 玖兰枢脸色立刻白了白,“佑果……” “其实哥你的担心很没必要。”佑果冷静地说:“因为我早已经知道了。” 玖兰枢沉默片刻,“什么时候?” 佑果笑笑:“就在玖兰李土杀死悠和树里的那天,我咬了他。” 从吸血鬼的血液里留存着记忆,只看对方愿不愿意将记忆交出来。而玖兰李土显然是很乐意给佑果和玖兰枢之间使绊子的,所以他特地将献祭玖兰枢的记忆原原本本地展现了出来。 “我没和你说,只是不想你担心。”佑果说,“结果反而让你痛苦这么久,对不起。” 玖兰枢几乎手足无措,这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另一种可能性。 “笨蛋。”佑果怒气冲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玖兰枢。 “你那么聪明,能不能给自己一点自信!” 玖兰枢安静下来,过了很久才露出个微笑。 是个很释然的笑容。 “没有办法。”他说:“大概在你面前,我就会变得很笨吧。”:,,. 198 终有一归 佑果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看到玖兰枢的那张俊脸,他的气就像轻烟一样消失了。 和佑果不同,玖兰枢自佑果说完后就很安静地坐着,他大概很愉快,眼角眉梢都有笑意飞扬,佑果日日面对玖兰枢这张脸也不厌倦,所以此时见到玖兰枢的笑便有些矜持地开口:“你笑什么?” 玖兰枢柔柔地看他,眼中波光醉人,将本就微醺的佑果更是醉的晕陶陶。 “我是……很开心。”玖兰枢微微扬着嘴角,目中的愉悦能溢出来。 平时玖兰枢不会将自己的喜怒表现的这样明显,或者说,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展示人前。毕竟作为纯血君主,他自然要重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他现在太快乐了,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用来御下的手段当然也不必用在佑果身上,于是这样的快乐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展示在佑果面前。 在佑果面前,他不用考虑面前的人是否值得托付信任,不用考虑自己会不会遭到背叛,不用考虑利益得失和算计…… 在佑果面前,他只是玖兰枢而已。 佑果看着玖兰枢洋溢在脸上的笑便感觉有些不大自然——或者说,是有些羞恼。 “有必要这么开心么?”佑果哼哼着问。 玖兰枢便柔声说:“当然。”说着,他又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佑果就很震惊,“为什么?” 于是玖兰枢说:“我和你说……” 玖兰枢之所以不愿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佑果是有理由的。那理由事关于数千年前的经历,那时候他已经是吸血鬼,作为一城的领主庇护着领地内的子民。即使放在现在看,他这个领主也相当合格。他既不收苛捐重税,也不役使城内的百姓,作为一城之主玖兰枢温柔而沉默地庇护着城内的子民安稳生活,甚至还会抽取自己的血液为生病的子民治疗。 可是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人心。最开始感恩戴德将他奉为神明的城民因为他长久不变的容貌畏惧他,而身为吸血鬼的玖兰枢不愿袭击城民,所以为了维持自己的身体活动不得不选择在深夜取走一些城民的血液。可是这样的办法并不长久,城中的子民很快就发现他的异常。 人类最害怕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以人血为食的非人之物。 于是感恩变成恐惧,憧憬变成恶意,那些受他庇护的城民纷纷背叛他,用当初他教他们做出的工具作为武器对准他。城民不仅想杀死他,甚至贪婪地觊觎玖兰枢身体里那可以治愈所有疾病的血液。 来自于城中子民的背叛才是让玖兰枢痛苦的根源,他发现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没用,不同于人类的他无法亲近任何人,也无法被任何人亲近。 他始终是在雪原中踽踽独行的怪物。 而怪物自然要忍受孤独。 或许是已经被佑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玖兰枢也不再将这件事瞒下去,那在他心里藏了十数年的毒瘤有朝一日就这样轻易被解决,玖兰枢到现在还恍然觉得像梦一样。 原来不会有人在知道真相后会害怕他,也不会背叛他。 这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玖兰枢生命中的这万年以来,大概没有哪一个时刻能比得过今天这样的日子,被人全心全意地信任爱重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像是尝遍苦涩后终于尝到了蜜糖,又像是骤然淋了一场冰冷的大雨后终于回家将全身都浸没在温热的水流里。此时此刻,玖兰枢浑身如坠云端。 “所以我很开心。”玖兰枢说,“因为你不会怨恨我。” 将自己所有的过去都和盘托出时,玖兰枢就像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他的神情始终都是平静的,甚至还有几分冷淡。看上去,他似乎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曾经的事情,已经完全放下了。 但是哪有那么容易放下呢?如果真有这么容易,他 又何必选择独自沉睡数千年。 佑果一直等玖兰枢讲完才动作,手心贴在玖兰枢的脸上温柔地抚摸,过了很久佑果才说:“辛苦你了。” 不管是数千年前的玖兰枢还是现在的玖兰枢,都辛苦了。 这一句话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要管用,往日受到的所有苦楚在这句话下似乎都能一笔勾销。玖兰枢古井不波的心脏此时跳得飞快,手覆在佑果手上,玖兰枢很温柔道:“不算辛苦。” 两个人在一片安静的氛围中对视,玖兰枢眼波荡漾,恐怕佑果现在就算举起屠刀要把元老院杀个血流成河玖兰枢都会十分欣慰地为佑果扫尾背锅,然而佑果却在这样的氛围下却说:“但是,你就直接离开那座城了?” 玖兰枢的目光一下子变得迷茫,“是啊。” 城中的人已经容不下他,他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继续留下去。 佑果皱着眉,为玖兰枢愤愤不平起来。 “你为什么要离开?”佑果气愤道:“那明明是你自己打下的城池,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玖兰枢被佑果这问题一下子问得懵了,他呆呆看着佑果,竟然有几分笨拙。 “但是……”玖兰枢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那时候沉默寡言,但总有些对城民的责任感在。 他离开城池还能生活,但是城民离开恐怕就无法在充满危险的世界里存活了。 而佑果还在愤愤不平,他一向是爱之欲其生恨则欲其死的性格,是绝对无法忍受“背叛”这种行为的。更何况佑果还十分地护短,那些知道玖兰枢真实身份后便背叛他甚至想要杀死他的城民,在佑果心里已经罪无可恕了。 “要是我,我才不会继续庇护他们,更不用说自己还偷偷离开。”佑果说:“哥你也太善良了!” 善良这个词也会被用来形容他,玖兰枢忍俊不禁。 “还好吧。”玖兰枢清清嗓子给自己解释,“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就算这样说,佑果也还是很为玖兰枢生气,“反正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这样做,你以后也不许!” 玖兰枢自然是千依百顺地说:“好。” 这样柔顺温和的玖兰枢任何人见了都要夸一句贤良淑德,而享受着贤良淑德的玖兰枢服务的佑果还忧心忡忡地叮嘱:“以后你可不能那么善良了!” 玖兰枢只微微一笑,虽然嘴上很贤良淑德地说:“我会努力的。”心里却想,也只有佑果你会觉得我还是和过去一样善良了。 * 宴会已到尾声,善良的玖兰枢和佑果坐上一条麻远送两人回黑主学院的车。 今日给血族带来的一点小小的震撼让见多识广的一条麻远也回不过神。 不过一翁就是一翁,他的震惊只是持续了一段时间便很快被消化完毕,只是两个纯血的结合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为了元老院考虑一条麻远也必须询问一下玖兰枢和佑果之间的事情。 毕竟两个人的结合,也不一定是因为爱情嘛!这种事一条麻远了解极了,为了利益而结合的事情在血族贵族中也屡见不鲜,他自己也就是这样不是么! 所以一定是玖兰枢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将佑果哄骗——两个纯血种结合的力量不说摧毁所有贵族,摧毁一半也足够。 “枢大人和佑果大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一条麻远像是关怀孩子的长辈一般询问。 他的目光看着玖兰枢,提到佑果的名字也只是顺便,在他眼里佑果大概没有什么话语权。 但让他惊讶的是,玖兰枢却看向佑果,十分深情道:“这件事决定权不在我手里。” 因为这句话,一条麻远对佑果基本可以算刮目相看了,毕竟怎么看玖兰枢都不像是会在感情上受人掌控的性格。但一条麻远这次还真是看走了眼,因为玖兰枢他确确实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被玖兰 枢一句话转移了视线的一条麻远“哦”了一声,探究地看向佑果:“那佑果大人……?” & nbsp;沐浴在一条麻远的视线里,佑果不动声色地说:“也不算很早,大概在我去黑主学院没多久吧。” 一条麻远点点头,又问:“不过这件事也应该和我说一下。” 这话单独说总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命令感,于是一条麻远又冠冕堂皇地补充:“作为元老院的一员,我们总要为您和枢大人的事做一些准备。” 这准备是祝福还是防备一条麻远没说,不过想想也不可能是第一种。 要是原来装模作样的佑果是不会询问一条麻远这“准备”的意思的,不过现在佑果已经不想装了——反正玖兰李土已经快要复苏,等他复苏一条麻远大概就要知道佑果以前在他面前的委曲求全都是装模作样,既然如此,佑果也没有再委屈自己的必要了。 所以他很淡定地问:“哦,那要做什么准备?” 一条麻远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回道:“当然是将枢大人和您的事公开的准备。” 当然在公开之前,一条麻远大概会想尽办法把两个人拆散。 佑果听到这话不见惊喜,只是问:“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应该没必要弄这么大的阵仗吧?” 一条麻远神情自若:“这怎么一样,您和枢大人可是玖兰家唯一的血脉……” 还不等一条麻远说完,佑果便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是玖兰,又不是动物园里让人观赏的野兽,只是在一起还需要张扬到人尽皆知么?” 刚才还漫不经心的一条麻远此时终于将视线重新放在佑果身上,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样伶牙俐齿的佑果还是他第一次见,几乎将过去佑果给他的印象推翻。 一条麻远微微眯了眯眼,他到底还是经验老道,依旧神情自若道:“佑果大人说的对,不过元老院也应该送上一些祝福。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也能帮一些忙。” 不添乱就不错了,佑果心里冷笑。 “这就不用了。”佑果微微一笑说,“我和枢的事,我们两个自己了解就好,毕竟一翁您也不能替我们过日子不是?” 一条麻远表情有些僵了,他扯着嘴角说:“元老院只是关心……” 佑果又说:“那倒不需要。” 一条麻远养尊处优惯了,也被人奉承惯了,就连其他纯血在他面前也要谦虚谨慎一些,这些年他被捧的有些忘乎所以,所以现在佑果这骤然的转变让他无法适应,那张老脸上便带出一些不满来。 他心里盘算,佑果这态度转变是因为什么?他是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还是因为有玖兰枢的撑腰才这样大胆? 佑果不会读心术,如果他知道一条麻远心里在想什么恐怕会直接翻个白眼。 玖兰枢稳稳地握住佑果的肩膀,侧脸颇为严厉地和佑果说:“你今天为拓麻高兴,所以喝了不少酒,是不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佑果很快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醉酒失言是最好的借口,于是他很配合地说:“这么说,我的头是有一些晕。” 有玖兰枢批评,一条麻远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悻悻地闭嘴了。 车子已经到了黑主学院的门口,玖兰枢作为恋人关怀备至地拥着佑果的肩膀下了车,下车后和一条麻远风度翩翩地道谢:“辛苦你了,一翁。” 一条麻远皮笑肉不笑:“不辛苦,应该的。” 关好车门,一条麻远脸立刻拉了下来,冷漠如冰地对开车的司机说:“回元老院!” * 车上的一条麻远是如何无能狂怒佑果并不关心,他自己开心便好,装醉装了片刻,等一条麻远车走远了佑果便趴在玖兰枢肩上哧哧地笑出声。 “哥,你这个借口好假。”佑果还吐槽。 玖兰枢却笑:“有用不就好了。” 正是如此,不管结果如何,反正有用 就好。 佑果一边大笑,一边扑在玖兰枢的背上:“你背着我回去,可以么?” 玖兰枢当然说:“好。” 被玖兰枢背在肩上的佑果也不安分,时不时卷一下玖兰枢的头发,又或者朝玖兰枢敏感的耳边吹气,反正是无所不用其极地逗弄他。 这一切都是可以忍的,玖兰枢想着只要撑到回宿舍就好,可是佑果的坏心眼哪有这么简单结束? 他低头,在玖兰枢的耳垂上**地轻咬了一下,然后又安抚地舔了舔。 玖兰枢实在忍无可忍,佑果只记得眼前一花,他就已经被玖兰枢压在树干上动弹不得。 “从哪里学的这些东西?”玖兰枢语气很危险。 佑果又用出自己最常用的借口:“当然是自学成才。” 玖兰枢信不信不重要,但是现在他两眼亮起宝石般地亮度,眼中渴望深不见底。 佑果一边有些怂怂的,一边又有些跃跃欲试。他环住玖兰枢的脖子,试探性地问:“哥,你想干嘛?” 玖兰枢没有说话,因为他的回答是吻。 一个热烈的,充满压抑**的吻,像是暴风雨中的海面一样波涛汹涌,好像能将人吞噬。他重重地亲吻着佑果,完全不在意他们还在学校的一处树林中。 所有人都觉得玖兰枢是宠爱有加的那一方,可佑果分明也同样很纵容玖兰枢,对对方充满侵略性的吻也毫无保留地接纳包容。 两个人几乎都忘了时间和地点,直到不远处踩断树枝的声音传来,包含着一句熟悉的声音说:“零,你遮住我的眼干什么?” 佑果和玖兰枢齐齐一僵,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穿着制服的优姬和锥生零站在不远处,优姬的眼睛已经被身边的锥生零伸手挡住了。 结合刚才的话,看来优姬是没看到。 佑果有些心虚地松了口气。 罪过罪过,让优姬这个纯洁的小姑娘看到就不好了。 而目睹现场的锥生零则黑沉着脸咬牙切齿地看着两人,“这么晚还不回宿舍,玖兰宿舍长,你和你的弟弟违反校规了。” 玖兰枢还算镇定,他心情好,便不介意锥生零这不敬的话,甚至还少有地觉得锥生零十分顺眼起来。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锥生同学。” 优姬终于掰开锥生零的手,看到佑果和玖兰枢还很高兴地打招呼:“枢学长,佑果学长,你们回来了啊。” 佑果心虚,干咳两声才镇定地和优姬笑笑:“是啊,优姬。”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优姬歪着头问。 玖兰枢冷静地撒谎:“没什么,赏月。” 优姬不疑有他,只有锥生零视线充满鄙夷,玖兰枢皮笑肉不笑地想,暂时饶了你。 看着一脸纯洁的优姬,佑果为自己这肮脏的大人感到十分心虚,匆匆寒暄两句后就拉着玖兰枢立刻回了夜间部。 因为这场小事故,佑果最近几天都不和玖兰枢亲近了,反正在大多数学生眼中,佑果和玖兰枢官宣之后和官宣之前的相处方式都没什么不同,甚至还疏远了一些。 佑果美其名曰:“我们要好好学习才行。” 玖兰枢:…… 他很头疼,连带着周身气压降低,连蓝堂英这个一贯都不怎么会看脸色的人都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但是依旧没什么用,甚至还被玖兰枢抓到错处被罚站墙角提水桶。 他头顶那个还是被玖兰枢亲手放的,蓝堂英痛并快乐着。 在这样低气压的氛围下,被绯樱闲附身的红玛丽亚的到来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绯樱闲刚进教室便看到撑着脸冷漠凝视窗外景色的玖兰枢。 绯樱闲:……? 什么怨夫气场?:,,. 199 终有一归 玖兰枢周身的气场实在令人难以忽视,一时间竟然也让绯樱闲忘了自己一开始准备的那些入场词,入座之后径直坐到佑果附近,迟疑片刻才装作红玛丽亚那种天真烂漫的模样说:“见到您很开心,玖兰的两位大人。” 绯樱闲虽然借用红玛丽亚的身体,但是作为纯血的她实际上是没有必要称呼佑果和玖兰枢为大人的,不过她现在角色扮演相当上瘾,自己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这种称呼便也信手拈来了。 佑果分得清眼前这个是绯樱闲,不过被绯樱闲被这样称呼也实在是一种很新鲜的体验,于是笑笑道:“见到你我也很开心,红同学。” 娇俏的少女和佑果面面相觑、相视一笑的模样像极了会在电影院里上映的青春电影,尤其配上两人相得益彰的明媚容貌,一时间讲台上的老师都没人在意,在场的大部分学生反而将视线都纷纷投向了坐在一起的佑果和绯樱闲——然后又不由自主地将视线都投向了独自一人坐在后座上凝视窗外的玖兰枢。 说起来,玖兰枢旁边的座位一直空余,按照道理来说教室里的座位自然是供学生们随意使用的,只是夜间部的其他人也不敢坐到玖兰枢的身边,所以这个位置已经默认是佑果的专座了。 只是最近这些天佑果打着“学生就要有学生样子”的旗号,竟然主动往前坐了几个座位打算正正经经地开始听夜间部的那些老师讲课了,先不提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师们是如何受宠若惊,只是被丢下的玖兰枢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居然有些孤孤单单的寥落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夜间部的学生们都很震惊,心里想:总不可能是佑果大人和枢大人在宴会上官宣过后就转头闹掰吧! 明明平时相处也很正常啊? 而且这个突然出现的血族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啊?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然地坐到佑果大人身边! “我自己都没和佑果大人坐那么近过!”蓝堂英咬着牙和身边的架院晓愤愤道。 架院晓没有安抚自家表弟不平的心情,只是面不改色地提醒:“你要是敢做在佑果大人附近,今晚就准备继续顶水桶吧。” 于是蓝堂英瞬间偃旗息鼓。 虽然心里吃瓜**高涨,在场的夜间部学生也依旧保持着一个不动声色,只是暗中打量的视线难免会被当事人捕捉,玖兰枢是不做理会,佑果是全然当作没看到,绯樱闲就不这样了,她大大方法的回以对视,甚至还扬着烂漫的笑脸问:“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于是偷瞄的人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绯樱闲微微勾着唇,手指慢条斯理的卷着一缕长发,她在元老院生活的太久太久,几乎已经忘记在外面世界生活的方式,这次来黑主学院虽是带着目的,但是以一个学生的身份重新过活,倒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体验。 绯樱闲大概是真的心情不错,轻轻哼着歌。佑果转着手里的笔侧脸打量了她一下,然后莞尔一笑道:“红同学,心情不错?” 用久了红玛丽亚的身体,绯樱闲也不免带上了一丝红玛丽亚的恶趣味,她捧起佑果的手贴在脸上,故作天真地回道:“当然,因为竟然能看到传说中的纯血种吸血鬼,玛丽亚太开心了。” 话音刚落,教室里瞬间一片冰寒,基本所有的吸血鬼都在这骤然涌出的气势下瑟瑟发抖,只有绯樱闲和佑果神色自如,好像对此视若无睹。 只有佑果汗毛倒立,他缓缓抽出被绯樱闲捧着的手,心想,这可太恐怖了! 毕竟他和玖兰枢都知道绯樱闲这是在装模作样,虽然现在绯樱闲用着红玛丽亚的身体,但是她本人的年纪可是足够当佑果祖宗了啊! “咳咳。”佑果清清嗓子,“那……谢谢?” 玖兰枢轻轻合上书本,绯红的眼眸注视着还在捧着佑果的绯樱闲道:“新来的转校生最好还是介绍一 下自己吧。” 绯樱闲便看向说话的玖兰枢,玖兰枢的视线冷冷地落在她的手上,绯樱闲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却清楚玖兰枢这恐怕是不高兴了。 可以理解,毕竟纯血种都是一群独占欲爆棚还容不下任何人觊觎的神经病,想要亲近他们的伴侣,倒不如想想自己怎么死比较痛快。 绯樱闲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激怒玖兰枢,所以她很听话地松开佑果的手,然后背着手朝教室里其他血族笑盈盈地介绍自己。 教室里的血族门都非常冷淡,绯樱闲也不在意,说完之后绯樱闲便借口离开了教室,很是随性洒脱。 她只是来走个过场,真要让她乖乖留下来听一节课那就是在为难她了。 只是绯樱闲走了,教室里的低气压也没有收回来,佑果眼看着教室讲台上的老师两股战战、汗流浃背、脸色青白,好像下一秒就能痛哭流涕地给他跪下来的模样,心里低叹一声,乖乖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然后走到玖兰枢身边坐下来。 /> “呼——” 肩头骤然一松的血族们不由得长呼一口气,心道:谢天谢地,还是佑果大人最管用! “怎么这就生气了?”佑果说。 虽然说的话听起来无奈,可佑果其实很乐意见到玖兰枢这为他牵肠挂肚的样子。 玖兰枢默默伸出手将佑果刚才被绯樱闲拉住的那只手握住,想要消除其他人的印记,最好的办法果然还是自己亲自覆盖更好。 握着佑果手的玖兰枢心情更是舒畅,终于欲盖弥彰地回答:“也没有生气。” 佑果眉头一挑,看向讲台上一副“我终于活过来了”的表情的老师。 “没有?”佑果笑了一声。 佑果信他的话就见鬼,不过谁让玖兰枢长得漂亮,就算说着欲盖弥彰的谎也是说在佑果心头上,于是笑眯眯地点头:“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这样看来,佑果更像是宠爱玖兰枢的那一方了,玖兰枢一时无奈,却又拿佑果无可奈何,只能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掌心佑果的手,算作不大不小的惩戒。 * 绯樱闲的宿舍安排在夜间部一处偏僻的地方,这也不是因为她得罪了人所以才安排这个位置,而纯粹是因为她喜欢这窗外的风景才选择的。 因为窗外正对着一棵樱花树,而绯樱闲一向喜欢樱花。 她的小跟班锥生一缕也随她一起住,不过锥生一缕身份特殊,现在还在猎人协会的搜索名单上,所以基本都带着面具不常出门活动。 “闲小姐……?”佑果来找绯樱闲,却发现绯樱闲不在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锥生一缕。锥生一缕沉默地站在房间角落,他是很乖的,绯樱闲不让他出门他也就不出,一个人孤孤零零地待在屋子里望着窗外的树,时间便在等待绯樱闲的过程中一点一滴地流逝了。 “闲大人不在。”锥生一缕说。 佑果就问:“哦?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我不清楚。”锥生一缕道,他有些失落,像是只垂头丧气的小狗,让佑果有种伸手挠挠他下巴的冲动。 不过只是一想,锥生一缕又不是玖兰枢。 “你一个人在这里等不无聊么?”佑果对锥生一缕是有些好奇的,这好奇来源于锥生零,也来源于绯樱闲,更来源于锥生一缕的故事。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上去纤细敏感的少年居然能笑着看自己家破人亡,甚至亲手让自己的哥哥变成吸血鬼。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十分不正常的疯狂劲头,才会引起绯樱闲侧目吧。 疯子总是惺惺相惜,在佑果看来绯樱闲和锥生一缕不仅仅是惺惺相惜,甚至还有些同病相怜。 除了绯樱闲这世上就很少有人能引起锥生一缕的情绪波动了,他大概生来就是为了绯樱闲而生的。 锥生一缕淡淡道:“不无聊。” 佑 果很好奇:“为什么?” 锥生一缕说:“只要是有关于闲大人的事,我就不会感到无聊。” 佑果实在很震惊,甚至大为震撼。 对他而言,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人都有七情六欲,还不准让喜欢个人了?但是将对方视为自己的信仰,并且将自己整个人生都为对方活这件事,这样浓郁到极致的爱,对佑果来说就很不寻常了。 从锥生一缕那里回去,佑果便啧啧感慨地这将这件事说给玖兰枢听。 他自认为这是很夸张的一件事,于是说给玖兰枢的时候便下意识问:“哥,你觉得呢?” 他原以为会从玖兰枢这里得到和自己一样的答案,毕竟玖兰枢在他面前表现的样子一直都是足智多谋,成熟稳重的。成熟稳重的大人玖兰枢应该也有一番成熟的见解,然而使佑果十分震惊的是,玖兰枢沉默许久后竟说:“这种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 佑果便很愕然,接着便听到玖兰枢说:“因为我也这么做过。” 佑果立刻喉咙干涩,讷讷不语了。 因为他想到,能使玖兰枢这样做的人别无他想,只有自己。 佑果小心翼翼地看玖兰枢,玖兰枢也浅笑看他,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已足够明了他的意思。 能被人这样重视与深爱其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不得不说佑果其实心里十分喜悦,但是喜悦之后,又很忧虑。 因为他想到,自己迟早会有离开的那一天,或早或晚,而等他离开,玖兰枢又该如何呢?:,,. 200 终有一归 绯樱闲化名红玛丽亚来黑主学院学习这事,也许可以瞒得过元老院,也可以瞒得过学校里的贵族,但是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锥生零的视线的。 这并不说明绯樱闲伪装的能力不够——事实上,绯樱闲假扮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的演技惟妙惟肖,再加上她用的还是红玛利亚的身体,这便很难让人看得出什么破绽了。 锥生零之所以能将绯樱闲认出,除了日夜都不敢忘记的灭门之仇,让他将绯樱闲那张脸刻入骨髓之外,另一个原因便是属于绯樱闲留在他身体里的毒液在他第一次在学校里看到绯樱闲时便开始剧烈沸腾。 按照吸血鬼里不成文的规定来说,被a变成吸血鬼的d理应将对方认作再生父母,既然是“父母”,那“孩子”总该与“父母”之间有点特殊的联系。 尽管这个联系锥生零不是很想要,但在此时,他偏偏在黑主学院里感觉到了。 这说来话长,锥生零今天一如往常和优姬作为风纪委员在偌大的黑主学院巡逻,试图找出试图浑水摸鱼、不知死活地接近夜间部那群吸血鬼的学生,而他一向感觉敏锐,在抓到几个夜间结伴出行的女生后,冷酷着脸的锥生零不带一个脏字地将那些女生说的欲哭无泪,在将那些女生送回宿舍的路上,还有女孩子微弱地抗议:“锥生同学也太冷酷了!” 锥生零冷笑一声,不置一词。 如果他为了那些女生的小命考虑的行为是冷酷,那夜间部的那群吸血鬼恐怕就是恶魔降临了。 女孩子们娇声抗议对冷酷的锥生零没什么效果,还是优姬闻声匆匆赶过来,看到被锥生零冷着脸驱赶的女生们只好主动上前接过送女生回宿舍的任务。 “我把她们送回去吧。” 锥生零同意了,他一个人站在宿舍楼外靠着树干吹着冷风,望着优姬带着女孩子们消失在楼门前的身影。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本就银白色的发丝显得越发通透,让他这一刻看起来竟有种空灵的,仿佛下一刻就能羽化离去的破碎感。 莫名其妙地,锥生零感到一丝心悸。 人的身体似乎有种天生的第六感能够提前警告自己即将到来的危险,现在锥生零便感觉到自己的第六感正疯狂地跳动着,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 胸口的心脏处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绞痛感,锥生零一时承受不住,抓着胸口处的衣服顺着树干慢慢滑下来,他的手已经摸到藏在身上的枪上,血蔷薇枪似乎也感觉到主人的异动,开始鼓噪地亮起寒光。 锥生零警惕地防备着所有靠近的危险,然而危险还没有出现,刚才送女生们回宿舍的优姬已经踏出了楼门,径直朝锥生零的方向走了过来。 “零?你怎么了?”优姬看到摇摇欲坠的锥生零,十分忧心地靠近。 优姬于锥生零而言是十分特殊的存在,就是现在一句轻言安慰也能极大地缓和锥生零此时躁动不平的血液,他被优姬扶起来,身体轻轻靠在优姬身上呼吸到那十分熟悉的洗衣液的清香时,锥生零的心情竟然也莫名地平复了许多。 锥生零说:“我没事。” 优姬很担心地看他:“可你刚才不像没有事的样子啊?” 锥生零是个很爱逞强的性格,还是个性子很犟的人,这事他师父夜刈十牙可以证明。所以这么倔强逞强的锥生零自然也不想在优姬面前展露出自己太过脆弱的一面,于是站直身体对优姬说:“我没有事。”为了转移优姬注意力增加话的可信度,锥生零还转移话题道:“我看起来有那么脆弱么?” 优姬便笑起来:“当然不。” 锥生零很满意,接着便听到优姬说:“不过就算零比我厉害许多,我也想守护零呢。” 这样的话一般人是没办法拒绝的,而锥生零对优姬的感情本就深沉,一时间便因为优姬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而心神大乱,不知所 措起来。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了很久,锥生零才结结巴巴地说:“继续夜巡吧……” 优姬欣然同意,两个人结伴在黑主学院里学生们最常出没的地方查了好几遍,夜色也逐渐深沉,看样子应当不会再有日间部的学生冒着风险跑出来。 优姬和锥生零感觉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便打算结伴回到家里休息,还没有走两步,两人穿过一片树丛时,一道银灰色的身影从他们身前一晃而过,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 那一瞬间,锥生零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个人的面孔,身体就已经随着本能行动起来,拔出放在腰间的枪对准了轻盈地落在他面前的女生。 “你……!” “等等!” 佑果恰好在这时匆匆赶到,才不至于使锥生零一时失手开枪。 佑果拉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锥生零表情的绯樱闲,见到许久不见的故人绯樱闲应该很开心,嘴角淡淡翘着,很欣慰的发现自己还是锥生零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样才好,如果锥生零忘了她继续快快乐乐地生活,那她 当初又何必把锥生零变成他最憎恶的吸血鬼呢? 对绯樱闲心中所想,佑果心里也有了一些大概的猜测,他不是很愉快地看向绯樱闲,却不得不将绯樱闲装成的红玛利亚挡在身后。 “不好意思,锥生同学。”佑果面不改色地说:“将枪口对准夜间部的学生,是不是太失礼了?” 锥生零怒目圆睁,他的直觉分明告诉他眼前的人就是绯樱闲本人,但是站在佑果身后正一脸惊恐地望着他的女生也确确实实地与绯樱闲外表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 锥生零心里不清楚,佑果却知道不能让锥生零开枪——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她是谁?”锥生零的手依然稳稳地握着血蔷薇,看起来要是不弄个清楚明白,他大概是不会放下去。 佑果面不改色地说谎:“你说红玛利亚同学么?她是最近刚刚转学过来的转校生。” 锥生零对佑果的话不为所动,依旧冷冷看着红玛利亚。 “是么?” 红玛利亚,也就是绯樱闲,装作被吓坏的少女一般躲在佑果身后紧紧地攥着佑果衣角说:“是玛利亚做错了什么么?为什么他要这么看着我?” 佑果:…… 知道身后人真实年纪的佑果心情很复杂。 “抱歉抱歉。”优姬慌乱地为锥生零解释:“他这个人就是有点奇奇怪怪的哈哈哈啊哈哈。” 优姬说完,又和佑果以及出现的玖兰枢打招呼:“晚上好,枢学长,佑果学长!” 佑果朝优姬笑笑,回应道:“晚上好。” 玖兰枢同样语气温和地回道:“晚上好,优姬。” 锥生零放下了手里的血蔷薇,只是眼中的防备没有丝毫减少。他还是怀疑绯樱闲这个身体红玛利亚的真实性——也不是很奇怪,吸血鬼的能力千奇百怪,锥生零也不惮于对眼前的吸血鬼抱有最大的怀疑态度。 只是随着夜间部的人出现的越来越多,锥生零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管好你们夜间部的学生,玖兰前辈。” 锥生零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好像再多呆一秒他就会窒息一般,带着刚刚礼貌打完招呼的优姬迅速离开了。 刚才还一脸恐惧瑟瑟发抖的绯樱闲脸上的表情在锥生零离开后迅速消失,松开攥着佑果衣角的手退后两步后轻轻笑了一声。 她朝玖兰枢说:“只是抓一下衣服而已,有必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么?” 玖兰枢不咸不淡地回答:“男女同学之间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比较好,红同学以前没上过学,大概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绯樱闲:……感觉被骂了。 佑果不再挡在绯樱闲身前,他后退一步和玖兰枢站在一起,这便是表明了立场。 他没有叫绯樱闲为 闲小姐,此时人多,还是谨慎为好。 “红同学,你刚才是想做什么?”佑果语气有些冷。 绯樱闲百无聊赖地绕着垂在身前的长发,她只是来见一见锥生零的,想看看当年那个可口美味的孩子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而锥生零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十年来成长的十分健康,甚至比起从前还要美味许多。 只是有一点点让绯樱闲不满的是,锥生零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被仇恨支配终生,真是让她感到十分失落。 “只是来看看人而已。”绯樱闲微微笑道,她想着锥生零这么多年来还保持理智的理由,顺理成章地注意到刚才和锥生零站在一起的女生身上。 “那个女生看起来很美味。”绯樱闲忽然说:“说来有些奇怪,我居然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十分熟悉?” 这句话很不巧地戳到了马蜂窝,玖兰枢不动声色,佑果也还算沉得住气,只是浅笑道:“哦?听起来很有趣,什么香味居然能让你感到熟悉?” 绯樱闲手背在身后,脚尖轻快地点了点地,看上去真像是一个妙龄少女。 “谁知道呢?”绯樱闲哼笑道:“也许只是我感觉错了。” 她背过身朝佑果和玖兰枢轻快地摆摆手说了再见,接着便如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这实在是个不幸的消息,优姬本就是特殊的被封印了血族基因的吸血鬼,血的香味自是与常人不同,要是以前也不会这么明显地被人发现,但是最近被锥生零咬过之后,优姬身体里的封印似乎也逐渐松动了。 “会不会有其他吸血鬼发现?”佑果惴惴不安地询问身边的玖兰枢,试图得到一丝安抚。 玖兰枢安静地扶住他的肩膀,口吻和缓:“不必担心,佑果。” 那双绯色的眼中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沉稳,“计划不会出现意外。”:,,. 201 终有一归 绯樱闲与锥生零之间的仇恨纠葛还没有结束,但是黑主学院里比她和锥生零之间的血海深仇还要瞩目的,显然是即将到来的舞会。 说起来,这还是黑主灰阎一时兴起拍脑门定下的年末舞会,夜间部和日间部都要参加,而且只要是参加舞会的学生尽可以随意邀请自己想要邀舞的对象在舞会上跳舞,且邀请的人选不拘于日间部或者夜间部的成员,只要对方同意皆可。 这消息传出来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夜间部倒是还好,日间部简直欢呼雀跃,卯足了劲头想要在即将到来的舞会夜晚大放异彩——毕竟,那可是精英聚集地的夜间部诶! 对很多女生或者男生来说,在舞会那晚只要有幸和自己心仪的夜间部成员跳上一支舞,恐怕是死而无憾了。 这场舞会单从表面上看是为了促进加强夜间部和日间部之间的交流,但佑果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黑主灰阎定下这个舞会的方案时脑子在想什么。 “理事长,你是一点都不担心舞会会出什么问题啊?”佑果听闻这个消息后很震惊。 将吸血鬼和人类放在一个屋子里开舞会,这和把一群羊送进狼群里有什么区别!就算是一群羊狼吃了也会剩下残羹冷炙,可吸血鬼恐怕连根毛都不会留下来! 任是佑果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黑主灰阎举办这场宴会的理由是什么。 “日间部的大家平时很少有接近夜间部成员的机会嘛,我这也是为了大家考虑。”黑主灰阎说:“而且如果这次舞会能够顺利结束,这岂不是更能证明吸血鬼和人类能够和平相处?” 而同他说话的黑主灰阎正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正扶着眼镜傻呵呵地笑着:“而且能出现什么问题?这不是有你和枢在嘛!” “更何况舞会还有优姬和零的看顾。”黑主灰阎自然很相信自己的养子养女的能力,于是十分自信地说:“这场舞会一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佑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黑主灰阎给予他的信任而感动,至少现在的他是完全不敢动的。 但这次舞会既然也已经得了玖兰枢的点头允许和元老院以及猎人协会那边的批复,佑果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那好吧。”佑果道:“不过理事长,刚才那句话听起来总感觉立了什么fg。” 黑主灰阎笑起来,“能有什么fg?”他笑眯眯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凤眼锋利,“我也是会努力保护好大家的哦。” 黑主灰阎其实长着一张十分精明的脸,只是这精明的模样大部分时间都被他隐藏在呆板的平光镜下,再加上黑主灰阎表现出来的跳脱性格,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看起来笨拙天真的理事长,其实摘下眼镜后是让众多吸血鬼都闻风丧胆的传奇吸血鬼猎人。 因为平时已经习惯黑主灰阎装傻充愣外表的佑果愣了一下,总算想起来自己这个叔叔另一层赫赫有名的身份。这便显得刚才忧心忡忡的他略带几分傻气了。 毕竟要真出什么意外,恐怕在意外发生之前,那吸血鬼就先被黑主灰阎一刀斩断了。 既然有黑主灰阎这个保障,还有佑果和玖兰枢这两个能压制住夜间部一群心高气傲的吸血鬼的纯血种,这场宴会也许还真能平平安安地结束。 从黑主灰阎那里出来,佑果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夜间部了,说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他和玖兰枢感情正浓,一时间分的久了还怪想念的。 心里正美滋滋盘算着今晚要将玖兰枢用个怎样吃法的佑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看到眼前有人一闪而过,翻飞的裙摆在吸血鬼卓越的眼力下不看清也很难。 这个时间点,日间部的人早该上床睡觉了,能出来的人除了夜训的风纪委员还能有谁,而能穿裙子的人除了优姬又能有谁? 总不可能是锥生零吧?就锥生零的身材,穿日间部制服的那套小裙子 也怪可怕的…… 佑果抬头朝优姬的方向看去,优姬野发现了佑果,便从树上轻盈地跳下来,随手拍了拍占着落叶的裙摆。 “晚上好,佑果前辈。”优姬朝佑果露出个甜甜的微笑。 这样活泼、可爱、乖巧的妹妹怎么不讨人喜欢?佑果视线更加柔和,满目慈爱地看着优姬道:“这么晚了,还在夜巡么?” 优姬点点头,接着歪头朝佑果说:“佑果前辈是刚从理事长那里出来么?” 佑果说:“是啊,不久之后不是要举办舞会么?这件事枢暂时让我负责了。 优姬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佑果又问:“那你呢?优姬,有想邀请的人么?” 这方面的事说起来总是会让人不好意思,即使优姬平时总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模样,可总归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女生,既是如此,谈起这种事情来总是会让人感到一丝羞涩的。 优姬大概心里也有答案,至少不好意思说,只摸了摸头发道:“没……没有啦。” 佑果是个说谎话的高手,而优姬这样生涩的新手又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心里已经了然人选是谁,但佑果总免不了坏心眼地问:“是么?让我猜猜……” 优姬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佑果一个大喘气过去,说:“难不成是枢?” 优姬脸上的紧张顿时凝固,然后变成哭笑不得,甚至十分好奇地问:“为什么会是枢学长啊?” 佑果便问:“为什么不可能是他?枢他长得好看,性格也不错。而且,他不是曾救过你么?”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件事在话本里可不稀罕,然而优姬却仿佛被吓了一大跳,摆着手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佑果知道不可能,可是优姬这如临大敌、惊慌失措的模样着实把他乐到了,调侃道:“好了,不逗你了。不过,你怎么这么惊慌?” 优姬便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很无奈地说:“那当然是因为,我对枢学长完全没有那样的想 法啊。” 佑果很想知道优姬对玖兰枢的看法是什么,追问道:“那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想法是什么么?” 优姬犹犹豫豫地,思来想去,大概是觉得自己和佑果关系不错,又有一种莫名其妙又似乎与生俱来的亲近感,优姬不知不觉间便卸下心防,将自己心里的话对佑果和盘托出了。 “枢学长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优姬说:“我很崇拜他。” “不过,虽然枢学长对我很好,可我有时候总感觉他对我太好了。”优姬说到这里支支吾吾,面露难色。 佑果因为优姬的话好奇心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很迫不及待地问:“怎么?这有什么问题么?” 优姬沉默了好一会儿,压低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有问题,但是我总感觉枢学长像我的爸爸一样……” 为了力证玖兰枢给她的爸爸的感觉,优姬还举了从小到大许许多多的例子。 譬如说小升初考试,玖兰枢为了鼓励她给她买了许多牌子的练习题;又譬如说有男孩子因为喜欢优姬便使了一些幼稚的欺负她来引起她注意力的小手段,优姬不胜其烦将这件事说给了玖兰枢,而玖兰枢想到的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是给优姬报了一个跆拳道班…… “枢学长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人把他打趴下就可以了……剩下的他会解决。”优姬提起这个就很无奈,虽然玖兰枢说的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像爸爸一样! 佑果被优姬这语出惊人的话弄的哈哈大笑,然后又被优姬说的那些玖兰枢做过的事都得前仰后合,一时间扶着树干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优姬惊慌地看着拍手大笑的佑果,手足无措后还有些害羞。 怪不得对玖兰枢生不出什么男女之情呢!佑果心里一边笑一边想,按优姬讲的那些事情,也确实是只有老父亲玖兰枢才会做得出来的事! “抱歉抱歉,我有些失态了。”佑果好不容易忍住笑意,用尽全身力气才恢复正常态度和优姬说话,只是在说话时,他免不了用十分新奇的目光看着优姬。 佑果忍俊不禁,心道:他这个小妹妹还真是怪可爱的。 “真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佑果说,“不过谢谢你,优姬。如果你不和我说,我还不知道还有这些事呢。” 优姬怪不好意思,腼腆地和佑果告了别之后便要离开,佑果在她走之前叫住了她。 “不过,要是真的有想要邀请的人可以试着去向对方问一下。”佑果温柔地瞧着优姬,他是希望优姬幸福的,可幸福不会自己跑到优姬面前,“说不准会有惊喜。” 优姬被佑果的话说的有些心动,但是还免不了迟疑道:“但是……” “没有但是。”佑果干脆利落地说:“要是对方不同意,就用跆拳道威胁他同意!” 优姬:…… 优姬属实是被佑果这武德充沛的话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好、好的。” 佑果心满意足地离开,一路顺风顺水的回了夜间部宿舍,然后轻车熟路地撬了玖兰枢的门溜进去一把扑到玖兰枢的肩上。 也只有佑果有这样的胆子,也只有佑果会被这样纵容。 玖兰枢原本正摆弄着棋盘上的国际象棋,被佑果这突然的动作搞得一愣,手里的棋子落下打乱了一小部分棋盘。 他也没有生气,抬手无奈地揉乱佑果靠在他脸侧的头发,“调皮。” 佑果这样调皮也是玖兰枢惯坏的,佑果满不在乎地抱着玖兰枢的脖子,转个方向顺势坐在玖兰枢的腿上,而他自己悬空的两只脚轻快地摆了摆,佑果朝玖兰枢眨眼睛。 玖兰枢也环抱住怀中的佑果,连摆在面前的棋盘都不怎么看了,实在是色令智昏。 “我今天听到一件有趣的故事,是有关于你的。”佑果说,“你想知道么?” 玖兰枢平平淡淡,看起来并不好奇:“哦?什么?” 佑果说:“说起来,还是优姬告诉我的。你知道你在她心里是什么地位么?” 玖兰枢不是很慌张,很有几分把握道:“还能是什么?无非是救命恩人,或者是亲切的兄长吧。” 说起这个佑果就想笑,他也毫不掩饰地笑出声,笑得玖兰枢漂亮的脸上露出明晃晃的疑惑,“怎么?” 佑果止了笑声,勾勾手指示意玖兰枢附耳过来,玖兰枢便听话地贴耳靠过来,想听佑果要说些什么。 佑果便悄声对他说了,玖兰枢听完一怔,接着就是失落。 “为什么会是父亲?”玖兰枢很奇怪,又很失落:“我大概不适合做一个好哥哥。” 他这万年来相处过的人太少太少,他既没有做过朋友,也没有做过兄长,更没有做过父母,就连当个祖宗,还被后裔从坟里刨出来想将他吃掉。 而对佑果,玖兰枢最开始用还是以兄长的态度来对他,只是后面却不知不觉越走越偏了,对优姬他用了分外的关注和保护,结果看起来也不尽人意。 佑果却不是很在意,拢着玖兰枢的肩膀,摸着玖兰枢薄薄衣服下的好身材,佑果口水都要流下来。 “你是不是个好哥哥重要么?”佑果漫不经心地说,“我是不就行了?” 说完,他朝玖兰枢看了一眼,那一眼欲说还休,佑果哼笑道:“你这个哥哥确实不怎么合格,不过情哥哥倒是当的很不错呢!” 这话说的有趣,佑果的眼神也让玖兰枢心潮起伏。 他喉结上下滚动,垂眼静静看着佑果,手臂抱得更紧了一些。 佑果拍拍玖兰枢的肩膀,微微一笑:“好啦,情哥哥,该上床睡觉了。” 玖兰枢便如受人摆布的木偶一样立刻抱着佑果上床去了。:,,. 202 终有一归 在到舞会开始前的这些天,黑主学院都不怎么太平。 当然,这种不太平并不是像暴风雨中的海面一样风起云涌,天崩地裂,而是一切都隐藏于平静海面下的暗潮汹涌。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锥生零和绯樱闲。 在绯樱闲呆在黑主学院的这段日子里,即使她用的并非是自己的身体,但在她自己近乎明目张胆的“暗示”下,锥生零将这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认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按照锥生零的性格,不杀了绯樱闲报仇他就不是锥生零,而他也确实也这样做了,在某个夜晚独自一人孤身来到绯樱闲独自居住的宿舍楼,手里还拿着他使用了十几年的武器。 只是这场抱着必死之志的复仇终究没有成功,因为在锥生零拔枪试图枪杀绯樱闲的时候,他弟弟锥生一缕的出现将本就激烈的局面推向了更加让人捉摸不透的高、潮之中。 任是锥生零再如何憎恶绯樱闲,恨不得将她杀之后快时锥生零都始终保持着冷静,但在看到自己的小时候最疼爱的弟弟如此维护有着血海深仇的绯樱闲时,就算一向冷面的他也不由得破防了。 只不过这段剧情佑果很可惜没有亲眼见到,大部分内容都是由玖兰枢亲口讲给他听,佑果这种坏心眼的人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在玖兰枢说到出现在绯樱闲和锥生零对峙现场的优姬时,就算是看乐子的佑果也不免脸色大变。 “为什么优姬会出现在那里?”佑果问,“那个时间点她不是应该休息么?” “按照平时确实是这样。”相比于担心的佑果,玖兰枢还算冷静,放在膝上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点了点,他说:“不过,最近锥生零的异常态度和绯樱闲之间的古怪气氛,她应该看出来了” 按照优姬那喜欢追根溯源的性格,遇到让她疑惑的事情是一定要搞清楚明白才可以的,于是在半夜发现独自外出的锥生零并因此好奇地追上去发现转校生红玛利亚竟然就是当初转化锥生零的绯樱闲,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佑果很担心地问:“她没有做什么吧?” 玖兰枢说:“你觉得呢?” 佑果登时沉默下来,于是他换了个问法,“那你应该阻止了吧?” 玖兰枢便点点头说:“嗯,我暂时让优姬睡过去了。” 佑果不知道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怎么样,最近的事情很多,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元老院那里和一条麻远针锋相对,黑主学院的事大多由玖兰枢负责,他自己是不怎么关注的。结果本想瞒着优姬的事情如今却被本人知道,佑果思来想去,总觉得优姬这事大概没那么容易瞒过去。 而情况也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优姬选了个夜间部的人大多在休息的时间时找了过来。 佑果那时候正和玖兰枢喝茶,今天是个阴天,不抓紧时间在外面坐坐实在可惜,于是佑果亲手泡了壶热茶和玖兰枢享受这没有阳光照耀的时刻,而冰激凌就趴在他脚边懒洋洋地甩着尾巴。看到佑姬出现在夜间部宿舍附近的身影时并不奇怪,只沉吟片刻便让优姬走了过来,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盈盈地看着优姬问:“优姬,你怎么来了?” 佑果表现的像是对最近发生的事全然不知道的模样,优姬看到他的时候面上带了一丝迟疑,看了看一旁安静的玖兰枢时想问的话又吞了回去,于是只讷讷地笑笑。 玖兰枢朝优姬微笑:“午安,优姬。” 优姬和玖兰枢之间的氛围有些生硬,佑果便适时开口笑着问:“你来的正好,要坐下一起喝茶么?” 热情的邀请优姬无法拒绝,只好坐下来看着佑果给他倒了杯茶,还将摆着甜品的架子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上面摆着的东西都是优姬喜欢的甜品,优姬一时间受宠若惊,慌张地和佑果道谢。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佑果说:“所以你来夜 间部,是为了锥生同学的事情吧。” 优姬原本以为佑果对这事不知情,只是听佑果这肯定的口吻,优姬便瞬间明白这事佑果也有参与。 “所以零和玛利亚……不,绯樱小姐的事枢学长和佑果学长都知道么?”优姬忍不住问。 玖兰枢只安静了片刻,和优姬说:“没错。” 优姬心里大概有许多疑问,她既不明白为什么佑果和玖兰枢既不把绯樱闲的真实身份揭露出来,也不将犯了罪的绯樱闲绳之以法,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不管是锥生零还是玖兰枢等人都一致要瞒着她。 就好像她生来就应该被装在罐子里保护,什么风吹雨打都受不得一样。 “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优姬有些沮丧地问:“枢学长讲我带走是担心我出事吧,我很感激,但是……我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啊。” 优姬脸上不免带了一些失意,冰激凌这条聪明的狗狗感觉到优姬情绪的变动,很贴心地凑过来蹭了蹭优姬的腿安慰她,优姬温和一笑,弯腰摸了摸冰激凌的脑袋。 佑果看着有些失望的优姬,又看了看一旁蹙着眉欲言又止的玖兰枢。 两个人的想法佑果都很清楚,一个认为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应该知道真相,另一个又觉得我不告诉你这是在保护你,两个人的思想完全不在一条线上,都认为对方不理解自己,便造成了现在很尴尬的场面。 这两个人不管哪一个佑果都是不忍心苛责的,于是佑果转变了方式先拍拍玖兰枢的手背让他不要插嘴,接着问优姬:“那你现在知道了真相,想怎么做呢?” 优姬一愣,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思考过,只是终究没想出什么章程。 难不成帮着锥生零杀了绯樱闲?可是她到现在为止最高的战绩是极度恐惧之下失手打死一只老鼠, 现在直接跳到杀死一个纯血,这种难度的跨越,毫无疑问是直接让优姬从一加一的数学题直接跳跃到微积分。 杀死一个普通的吸血鬼就很不容易了,更不用说还是纯血的绯樱闲。 “你大概是想帮锥生同学吧。”佑果说:“可是,锥生同学没有告诉你,是不是因为他并不想让你参与进来呢?” 优姬讷讷不语,佑果便表现出一副贴心知己的模样对她循循善诱,至少是要劝的这个心善到有些优柔寡断的妹妹千万别做什么傻事。 “按照锥生同学的性格,他自己的事恐怕更希望由他自己解决。优姬你参与进来,锥生同学恐怕也是很为难的。”佑果说,他甚至面不改色地给绯樱闲抹黑,试图让优姬放弃直接找绯樱闲对峙这种糊涂的行为。 “如果闲小姐利用里威胁锥生同学怎么办?是不是在给锥生同学添麻烦?” 也幸亏佑果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高超,一通天花乱坠的话砸下来将优姬砸得头晕眼花,优姬听的也觉得佑果说的很有道理。她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女孩,因此顺着佑果的话晕晕乎乎地答应尽量少参与锥生零和绯樱闲的事,并且保证自己离绯樱闲远点后才离开。 佑果自我感觉大功告成,笑眯眯地挥手告别优姬后得意的瞧了眼被他暗示后便安静当雕塑的玖兰枢。 “还是要靠我是不是?” 玖兰枢无奈地点点头道:“是。” 这话玖兰枢说的是很心甘情愿的,因为在安抚人心这块,佑果确实要做的比他出色许多。 如果换做他面对优姬的问题,玖兰枢恐怕秉持的就是一个一问三不说当谜语人的做法,这种方法只会适得其反,反而激起优姬更想知道真相的叛逆心。 “你在这块还要多学学我。”佑果奖励自己吃了块马卡龙,只是马卡龙甜的有些腻味了,佑果只吃了一口就放了下来。 “太甜了。”佑果说。 嘴边还有些碎屑,佑果刚要抬手擦掉,玖兰枢已经先一步替他擦去唇边沾到的碎屑。 做完这事的玖兰枢也没有将手放 下来,垂眼看着佑果,温温柔柔道:“这方面,我的确还要向你多学习。” 佑果被蛊的大脑一片空白,干咳两声假正经道:“唔……那不如晚上我好好教你?” 玖兰枢微笑不语,一时间两个人气氛正好,却在此时又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甜点架上的马卡龙被绯樱闲随意拿起一块塞到嘴里,她倒是对这有些腻人的甜味接受良好,悠闲地坐在空着的座位上像少女一样摇晃着双腿。 “这个尝起来还不错。”绯樱闲托着下巴一派天真烂漫,“一会儿我带回去可以么?” 佑果答应了,对突然出现的绯樱闲也并不惊讶,他已经习惯了绯樱闲这神出鬼没的行为,只说:“当然可以,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喜欢吃甜的?” 绯樱闲擦去手上沾到的粉末,目前几人之间还能平静交流。对佑果的问题,绯樱闲只是神情淡淡道:“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以前没有那么多选择而已。” 元老院以前只当绯樱闲是工具,对一个工具需要多少尊重?只将她好好养在元老院吸血就好,还想奢望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东西? 现在逃出元老院的绯樱闲自由了,自然也能够享受到以前无法享受的事情,只是很可惜的是,她恐怕再也无法感受到经历新奇事物时那种纯粹的快乐了。 因为爱人的死去,将绯樱闲感知快乐的那部分也带走了,只给她留下一具荒芜的躯壳。 “真的么?”佑果饶有趣味地问:“我倒是觉得,你对你屋子里那个男孩倒是很喜欢呢。” 绯樱闲面不改色地抬眼看向佑果,“你想说什么?” 佑果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绯樱闲便哼笑一声,起身准备走了。 当然,走之前不忘将桌上的甜品也一起带走,绯樱闲顺便还留了句话:“最近元老院还挺热闹。” 元老院热不热闹佑果还能不知道? 最近正是元老院换届的时刻,一条麻远想要继续在元老院当他的无冕之王比起之前是有些难度了,佑果和玖兰枢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和他撕破脸,只是底下的人看情况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见风使舵的本事没有比从政的人使得更得心应手,佑果暗中帮助的另一个贵族正和一条麻远互相竞争,就算没办法将一条麻远拉下马来,恐怕也能恶心他很久。 见到一条麻远不痛快佑果就痛快很多,只是这么久了,他还是有个隐忧。 佑果和玖兰枢说:“我找不到李土的身体。” 一条麻远也不知道是早有防备还是藏的深,佑果将元老院和一条麻远所有明面上或是私底下的房产都查了一遍却始终没办法找到玖兰李土的棺椁。 想要彻底的,完全的杀死玖兰李土非要将玖兰李土的身体消灭不可。 对这个曾经的父亲,佑果没有一点心慈手软的意思,他默默地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甚至有些焦躁地咬着自己的手指。 玖兰枢握住佑果的手,没让他继续下去。 “不用心急。”玖兰枢说,“一翁现在因为元老院的事情焦头烂额,玖兰李土和他都是唯一可以互相利用的人。为了自己的安稳,他们两个肯定会提前一步跳出来的。” 这简单的安慰极大地抚平了佑果暂时烦躁的心绪,他任由玖兰枢像抚摸猫咪一样安抚他,“那我只需要等就是了?” “是的。”玖兰枢说,“不过,也可以观察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203 终有一归 对于玖兰枢的话,佑果是很信服的,所以接下来的这些天他便开始暗中观察一条麻远的动向,试图能从中找到玖兰李土的藏身地点。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一条麻远不愧是活了数千年的老狐狸,佑果从得来的消息那里只知道一条麻远每天定时定期地上元老院工作,随着元老院竞争的白热化,这段时间他恨不得整个人都住在元老院,看上去元老院不像他工作的地点,倒像是他的家了。 这种舍生忘死的工作态度,实在令人敬佩,不管一条麻远这个血族的吸血鬼品怎么样,就一条麻远这种吃的是草挤的是奶的工作状态,他不掌控元老院谁掌控? 只是看着一切正常似乎没什么奇怪之处的报告,佑果很是头疼地半靠在沙发上,随手将那沓报告扔在了桌上,玖兰枢正好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位低眉顺眼的女佣推着一排礼服。 佑果这才想起,明晚似乎就是年末舞会了。 “所以,这是准备的礼服?”佑果直起身,朝靠近的玖兰枢微微抬起头。 玖兰枢点点头,“是的,你可以选一件喜欢的。” 佑果看向那一件件礼服,每一件礼服都是经由这世上最顶级的设计师亲手设计而成,不管是材料还是装饰都是上等,正因如此,每一件衣服都很好看,几乎不分伯仲。 虽然男装设计的范围终究还是太小,不似女性礼服那样花样繁多,但一件件摆在那里的模样也颇为壮观。 “我不急。”佑果说:“哥,我先给你挑一件吧。” 玖兰枢欣然同意。 于是佑果便开始以十分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这些衣服,其实正常来看,这些衣服的设计和版型已经足够好看,穿在玖兰枢身上也只会是相得益彰而不会挑得出什么毛病。当然最重要的是,玖兰枢那张脸就算套麻袋也别有一番风姿,甚至会让人肯定地认为这麻袋一定是什么高档的新品牌。 佑果玩奇迹枢枢玩的很是上瘾,每换一件脑子里闪过的念头都是“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靠!这个看上去好斯文败类!我喜欢!” 既然每个都很好看,那最终敲定就很为难了。 佑果挑挑选选半个小时过去也没有最终决定,最后咬着牙对略感疲惫的玖兰枢说:“哥,每一件都很好看怎么办?” 玖兰枢:…… 玖兰枢对外表其实并不在意——大概好看的人都不怎么在意外表——不过知道自己的外表对佑果的吸引力如此之大,玖兰枢还是感到很欣慰的。 只是这欣慰现在莫名变的有些沉重,为了不再无休止地换下去,玖兰枢只能说:“既然这样,就挑刚才换的那一件吧。” 佑果十分不舍地同意了,但是接着又问:“那剩下的衣服呢?” 玖兰枢随口说:“都送回去。” 佑果立刻说:“那怎么行!” 玖兰枢微微歪头看向佑果,茫然的表情里居然有几分可爱。 “为什么?” 佑果被这种表情的玖兰枢击中了,他好像看到以前附身在冰激凌身上的玖兰枢,他默默地咽了咽口水,表面上坦然自若地说:“都送回去多可惜,都留下来吧。” 心里想的却是:什么风格都可以穿给我看,我全都要! 玖兰枢不知道佑果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过看表情也能猜出个一二三,他有些无奈地点了点佑果的眉心,将他一副正义凌然的表情点破了。 “说实话。”玖兰枢说:“你知道,我其实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佑果轻咳两声,略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我、我也没有说谎啊!都送回去确实很可惜。” “哦。”玖兰枢挑眉,“那除此之外呢?” 佑果被玖兰枢那双绯红色的眼睛看着说不出谎话,只好尴尬地承认了自己刚才想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但 是!我说的是但是!我只是想一想!”佑果义正严辞,那些有违公序良俗的想法就像不是他的想法一样,“我只是想一想,也没有真要尝试。” 其实佑果是很想尝试的,只不过那些衣服数数足有五六十套,都尝试一遍佑果也有些承受不来…… “真的么?”玖兰枢似笑非笑地看着佑果,“但是我不太信。” 佑果心虚没有两秒便很快倒打一耙,勃然大怒道:“哥,你居然不相信我!” 他这副样子都是虚张声势,玖兰枢不会更了解,所以便装作遗憾地说:“那就可惜了,其实我也认为这想法不错呢。” 佑果:…… 佑果很痛心地感觉自己好像错失了几个亿,在玖兰枢挥手让佣人将那些衣服带走之前,佑果猛地拉住玖兰枢的手结结巴巴道:“倒……倒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玖兰枢微微笑起来,是佑果没有发现的得逞的微笑,他轻柔地拨开落在佑果颈侧的发丝,微微弯腰在佑果耳边轻声细语:“那……你想试哪一种?” 试了哪一种,又试了多少套佑果是记不得了,但是身体身体很累是真的。佑果靠在玖兰枢身边沉睡,他精疲力竭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玖兰枢却还精神奕奕,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玖兰枢轻轻握着佑果的手放在唇边,在无名指指根处落下浅吻,月光偏爱般的落在他们身上,玖兰枢一下下地摩挲着还空白的佑果的无名指指根,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内格外明显。 “佑果。”玖兰枢轻声喃喃:“树里和悠也会祝福我们吧。” * 佑果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大厅里只有一个支葵千里。 他一个人瘫在沙发上双眸无神地嚼着pocky,看起来十分失魂落魄,以往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的远矢莉磨居然不在他的身 边!这实在是一大奇景!要知道在佑果认识他们以来,支葵千里和远矢莉磨旧好的像是双胞胎一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佑果毫不怀疑就这样发展下去,自己恐怕会在未来某一天收到两人的结婚请柬。 佑果下了楼给自己泡了一杯血液锭剂,随意坐在支葵千里身边,“你怎么了?” 支葵千里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pocky递到佑果面前。佑果也不和他客气,直接抽出一根尝起来。 支葵千里很压抑,目光沉沉地说:“今晚是年末舞会,你知道吧?” 佑果说:“我知道啊。” 支葵千里又说:“那你的舞伴……哦,是玖兰宿舍长。” 佑果哑然失笑,从那天和玖兰枢张扬的一个吻开始,夜间部大部分的血族在玖兰枢无声的威慑下都对他退避三舍了,所以年末舞会自然也没有人敢不要命邀请他跳舞。 佑果乐得轻松,又很遗憾自己失去一个找乐子的机会。 “是这样。”佑果说:“有什么问题么?” 支葵千里憋了很久,只说:“没什么。” 听口气可听不出没事的样子,佑果出于对这个亲弟弟的关爱,佑果很关心地询问:“可你这样子看上去并不像问题啊。” 支葵千里沉默良久,终于松了口,声音里竟带了十分的委屈:“莉磨……不理我了。” 佑果点点头,怪不得远矢莉磨没和支葵千里在一起。 接着他又问:“还有么?” 支葵千里道:“不止这样,莉磨最近似乎很生气,但是我不知道她在生气什么。” “生气?”佑果想了想远矢莉磨最近的状态,看不出生气的模样,于是便问:“那你和我说说,你们最近做了什么?” 支葵千里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口子,便肆无忌惮地开始朝佑果倾泻:“昨晚我想吃曲奇饼干,她让我自己去买。” 佑果:“……还有呢?” 支葵千里更委屈:“我说我饿了,莉磨让我忍着。” 佑果:“嘶——”他倒抽一口凉气。 支葵千里继续说:“……还有人邀请她跳舞,她问我我怎么想。” “那莉磨同意了么?”佑果问。 支葵千里握紧拳头,他有些生气,这气却不是对远矢莉磨,而是对那个邀请远矢莉磨的人去了:“没有。” 佑果就说:“那还好。” 支葵千里说:“但是她也没有拒绝。” 佑果心里一跳,问:“所以她问你的时候,你怎么回答的?” 支葵千里说:“哦。” 佑果:“什么?” 支葵千里顿了顿,说:“我说‘哦’。” 佑果:…… 佑果怜悯地看着支葵千里,“千里,这是你应得的。” 支葵千里更茫然了,他甚至有些像年幼的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呆呆看着佑果问:“我做错了什么吗?” 佑果拍拍支葵千里的肩膀,清清嗓子后便开始支招,和全无经验一张白纸的支葵千里相比,佑果在他面前可谓是身经百战游刃有余,告诉支葵要怎么哄远矢莉磨开心后,佑果又说:“你想看着莉磨和别人跳舞么?” 支葵千里想了想,然后摇头。 佑果又问:“你想和莉磨跳舞么?” 支葵千里点头。 佑果便说:“那很简单,你邀请莉磨跳舞就好了。” 支葵很惊讶,“就这样么?” “你要不介意的话,还可以再加点小惊喜。”佑果说。 支葵千里问:“什么惊喜?” 佑果微微一笑,对支葵说:“最好再准备一些莉磨喜欢的东西,在送莉磨的时候,你要很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邀请她参加晚上的舞会。” 支葵千里若有所思,“但是她拒绝的话怎么办?” 佑果叹了一声,拍拍支葵千里的肩膀道:“所以我让你认真地看着莉磨啊。” “只要莉磨看着你的眼睛,恐怕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吧。” 支葵千里十分受教,和佑果道了谢后便要去准备,起身离开时身上慢悠悠飘下来一张纸,佑果捡起来无意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却被里面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视线。 “啊,这是我的信。”支葵千里从佑果手里拿走了纸。 佑果忽然问:“这信是谁给你的?” 支葵说:“我的大伯,他让我回家一趟。” “是么?”佑果过了一会儿又问:“这么着急?” 支葵千里也很疑惑,不过他没拒绝的理由,只好同意了大伯的要求。 支葵皱着眉回答,“大概是我母亲想我了吧。” 佑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忽然笑着问:“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去你家做做客吧。” 和支葵千里分开后,佑果迅速回到宿舍捞起了自己扔在桌上的报告。 上面是一条麻远最近的动向,他始终在元老院没怎么移动过,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一条麻远每一个星期都要准备大量血奴转送给手下的一些人,佑果一开始以为这是一条麻远拉拢手下的手段,但是他现在发现不止这样。 一条麻远准备的血奴大部分都往一个地址送去了——而那正是支葵千里大伯让他回去的地点。:,,. 204 终有一归 佑果为玖兰枢挑的礼服是完全不能穿了,所以他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另一件看上去也很不错的白西装。 当然,不管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两人身上都会在他们摄人的容貌下显得黯然失色,佑果和玖兰枢一起踏进宴会厅时,原本喧哗热闹的宴会厅在这一瞬间忽然寂静下来,夜间部的学生不约而同地朝佑果和玖兰枢的方向行礼来表示对两位纯血之君的敬意。 舞会还没有开始,佑果和玖兰枢朝行礼的夜间部成员微微颔首,安静无声地走到宴会厅的阳台处。 优姬和锥生零也到了宴会厅,优姬身上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礼裙,佑果看着熟悉,想了想便记起这熟悉的感觉来源于何处。 “是树里的衣服。”佑果看向玖兰枢:“你准备的么?” 玖兰枢说:“嗯,理事长也觉得很好。” 优姬也知道这身礼服是谁赠与的,目光在宴会厅中搜寻片刻后看到佑果和玖兰枢后径直走过来道了谢。 佑果笑盈盈地问:“有舞伴么,优姬?” 优姬条件反射看向独自一人呆在宴会角落里的锥生零,她心里明明有期待的人选,却好像很不好意思地垂着头略带腼腆地说:“还、还没有呢。” 佑果意味深长地看向锥生零的方向,和他四目相对,接着微微一笑,手亲密地落在优姬的肩上。 “是么?”佑果贴心地和优姬说:“其实邀请我和枢都可以哦。” 玖兰枢也认可地点头。 “那怎么好意思?” 优姬脸变得通红,刚说出拒绝,刚才和他们隔着十万八千里的锥生零好像瞬间移动般迅速出现在优姬身后。 表情像是怕优姬被两人吃了一样。 优姬匆匆和佑果再见后跟着锥生零走了,被锥生零牵着手走进舞池,佑果环着胸慢悠悠打量着舞池中优姬脸上羞涩又幸福的笑时心里还很吃味。 “真是儿大不中留啊。”佑果很是伤感。 看着自家新鲜欲滴的小白菜被猪拱走的家长是不是都会有这样的心态?佑果这样想着,伸手戳了戳身边的玖兰枢:“哥,你觉得呢?” 玖兰枢思索了一下,“你也不喜欢锥生零么?唔——那在李土的事情解决后再解决他吧。” 玖兰枢轻描淡写,可佑果虽然吃味但也没有想要锥生零死呀!他连忙阻拦道:“倒也不必!我也没有那么讨厌他!” “哦。”玖兰枢垂下眼帘,表情看上去十分失落:“真可惜。” 佑果:……他该不会早就打算好要解决锥生零了吧? 玖兰枢这样讨厌锥生零也是有迹可循的,他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最好还要十分顺应他的心意,而像锥生零这样好似浑身都长满了反骨的人,玖兰枢自然是怎么看都不顺眼——更何况,锥生零看样子还要将他当女儿养的优姬带走了。 这事不能想,越想反而越生气,佑果只好先安抚身边的兄长,宴会厅里悠扬的乐声缓缓地飘过来。 和气氛热烈的宴会厅相比,阳台安静的似乎有些落寞了,不过佑果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氛围,避开人群后靠在花纹繁复的栏杆上扯了扯有些紧绷的衣领,厚重的窗帘将阳台半遮半掩,使人看不清其中的模样。 佑果刚扯松一些领带,面前便摊开一个如玉石一般漂亮的掌心,佑果抬眼看去,刚才还失落的玖兰枢已经恢复正常,正微微弯着腰朝他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笑容清浅,耀眼夺目。 “可以和我跳一支舞么?” 这样小小的要求佑果当然不会拒绝,他矜持地将手放在玖兰枢的掌心,微微仰着头,表情矜傲,仿佛一只高贵的小天鹅。 “当然。” 玖兰枢环住了他的腰,掌心贴在腰上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但佑果却感到衣服下的皮肤滚烫,玖兰枢的手好像一块滚烫的烙铁。 沐浴在月光下 的两人舞姿很随意,并不跟着音乐的节拍,但是动作却无比契合,像是做过了成千上万遍。 佑果忽然笑起来:“我记得这个舞是你教我的。” 玖兰枢的下巴挨着佑果的头顶,他似乎也有些出神,轻轻地“嗯”了一声。 玖兰枢身上有一种很淡的香味,温柔又深沉,又好像他这个人一样捉摸不定,佑果说:“我那个时候太小了,舞步总是跳不好,还踩了你很多次。” 玖兰枢当然记得,那时候佑果才到他的胸口,他牵着佑果的手为了练这舞不知道被佑果踩了多少回,最后的结果是一双漂亮的白鞋子在练习结束之后就变得面目全非,再也不能穿了。 树里和悠那时也还在,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随着播放的乐曲悠然地迈着舞步,和笨拙狼狈的两人相比,他们显然有着游刃有余的悠闲。 这件让人忍俊不禁的趣事使玖兰枢翘着嘴角笑起来,“没错,所以为了减少让你踩到我的脚的次数,我那时决定让你直接踩着我的脚面练习。” &n bsp;暴露自己在这方面的笨拙使佑果有一点点尴尬,不过还是哼哼两声道:“所以你是在记仇么?所以能记这么久?” “当然不是。”玖兰枢说:“因为很幸福,所以才会记这么久。” 那些回忆太过幸福,反而会让人忍不住时时拿出来回味,以至于久久不能忘记。 玖兰枢这随口的话听起来十分诚恳,倒让佑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随着宴会厅里播放的乐曲告一段落两人才松开搭在一起的双手。 阳台下的闪过一道粉色的身影,是优姬。 她奔向的方向是夜间部的宿舍,更准确地说,是绯樱闲此时暂居的地方。 佑果没动,他大概已经猜到这是玖兰枢计划中的一部分,果然紧接着便是发觉优姬不见后追上去的锥生零,他看着锥生零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和身边的玖兰枢道:“今晚过去,闲小姐还能活着么?” 玖兰枢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我不知道。” 他说:“那要看她自己的选择。” * 对于绯樱闲,佑果没有紧密关注后面发生的事情,因为他还有同样重要的一件事需要去做,而那件事事关玖兰李土。 在察觉到一条麻远的破绽之后,佑果便紧密地关注着支葵大伯的动向,支葵家主显然没有一条麻远的本事,做事尾巴扫不干净,唯一可以称道的大约就是忠心。 也不知道玖兰李土给他灌了什么**汤,当初不仅将自己的亲妹妹送给玖兰李土,在玖兰李土重伤沉睡时还亲自将他藏在自家地下室里藏了十几年。 既然已经知道玖兰李土在哪里,佑果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不好直接出面,便决定将这件事交给他在元老院扶持的贵族,打算做一只黄雀。 他没有将话对那个贵族说的太明白,只是暗示和一条麻远关系密切的支葵家主私下里似乎在做些什么十分不道德的事情。 “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佑果和玖兰枢分开之后给那贵族打了个电话,“事关重大,你要小心行事。” 那贵族果然被提起了好奇心,一个有野心的人自然想知道自己的对手在做些什么坏事,那坏事最好很大,大到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拉下马。 “是什么事?” 佑果说:“事关纯血,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一条麻远对纯血种有多渴望吧?” 一提到纯血那贵族便立刻来了精神,他压下激动的心情,强忍着呼之欲出的喜悦道:“这……既然有关于纯血,我是不是不好出面?” “有什么不好出面的?”佑果口吻循循善诱,像是月色下将水手带进地狱的海妖。 “一条麻远在私下里研究纯血这事一旦爆出来,你不会不清楚这会对他的地位造成多大影响!” 诚然元老院大部分贵族都很觊觎纯血种的血脉,可是 再怎么样也不会明显地表露于人前,更不用说偷偷关着一个纯血了,毕竟元老院的贵族还很要脸,元老院的铁律上还字字清楚明白地写着“不许伤害纯血种”。 “那我应该怎么做?”那个贵族很心动,他靠着佑果这些年在元老院得了不少的利益,甚至在一条麻远面前也趾高气昂起来,所以面对背后为他出谋划策的佑果,这个活了上千年的贵族也不由自主地放低姿态向他取经了。 佑果笑了一声,“很简单,你不是管着专门猎杀levele的部门么?” “一条麻远既然要养一个纯血,那势必会养着许多即将堕落的被当作血包的吸血鬼,一个因缘巧合逃出猎杀小队猎杀名单的e可能流窜到支葵家主老宅附近,为了保护周围人类的安全,防止吸血鬼存在的事情暴露要搜查一番,也不是很奇怪吧?” 那贵族恍然大悟,又问:“可万一我进不去……” 佑果便道:“如果是一条麻远在,那当然不好处理,可是留在那里的人只有支葵家主,你难道连支葵家主都解决不了么?” 支葵家主虽称不上是个草包,但是同一条麻远比起来,他根本就是一个一推就倒的花架子。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佑果之前才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佑果声音有些冷淡下来,“先生,如果你为难的话,我想我也可以换个人。” 到手的鸭子岂能让它就这样飞走?那贵族便立刻连声应了下来,恨不得发毒誓保证自己一定会做到,“那我马上就去……” 佑果打断他:“马上什么?你这么着急,是怕一条麻远看不出来么?” 那贵族唯唯诺诺:“那佑果大人您说……” “再过两天吧。”佑果忽然抬头凝视着远处绯樱闲所在宿舍的方向,对电话里的人轻声细语,“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挂断电话,佑果长叹一声。 他闻到了绯樱闲的血味。 “恐怕要说再见了,闲小姐。”:,,. 205 终有一归 最近一条麻远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出逃的绯樱闲终于被找到啦! 然而紧接着的坏消息就是,被找到的是绯樱闲已经化成灰烬的尸骨。 这样的找到还不如找不到,至少一条麻远还能撒谎骗自己绯樱闲兴许还在什么地方安稳地生活着,也能勉强维护着元老院各方势力之间因绯樱闲失踪而摇摇欲坠的平稳。 所以在得到绯樱闲死亡的消息后,一条麻远脸色不见喜悦,反而在一瞬间变得阴沉沉,大有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若是元老院中和他对立的贵族的死讯一条麻远或许还会拍手称快,喜气洋洋地认为这是上天庇护,可他收到的竟然是绯樱闲的死讯! 一条麻远十分怀疑今年的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甚至咬牙切齿地暗恨绯樱闲怎么这个时候出事。 绯樱闲虽然大半辈子都被囚禁在元老院中生活,销声匿迹至今也有近十年,可她到底还是个纯血种,还是绯樱一族最后的血脉。她的死亡毫无疑问在血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纯血的数量本就稀少,损失任何一个都是让血族无法接受的。 正因如此,还有元老院中的贵族弹劾他办事不力,竟然使得绯樱一族的血脉就此断绝。 “一翁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有成员笑眯眯的,看似替他说话,实则却在阴阳怪气:“上年纪的血族总有失误的时候,更何况是一翁呢?也可以理解,是不是?” 一条麻远冷冷看了那成员一眼,皮笑肉不笑。 开完会议被一帮贵族联合冷嘲热讽的一条麻远阴沉着脸摔门进了办公室,身后的下属紧随其后,低眉顺眼不敢出声,怕在此时触到一条麻远的霉头。 一条麻远此时也确实很愤怒,暴戾和恼恨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外泄而出的力量让整间屋子都因此发出扭曲的呻、吟声,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逐渐压抑下来,一条麻远站在办公桌后睨了一眼沉默寡言的下属。 “所以,从黑主学院那里传来的消息是怎么说的?” 下属当即回道:“黑主学院和猎人协会那里都拒绝交出杀死绯樱闲的凶手。” 一条麻远笑了,纯粹是被气的:“怎么回事?区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e的吸血鬼,身为元老院精英的你们竟然都没办法解决么?” 这话就让下属十分委屈了,毕竟一条麻远只是在元老院里坐着,怎么会知道黑主学院那里发生的情况?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对一条麻远说出来的,只好含蓄内敛地说:“这……也不完全是我们的问题。” “哦?那是谁的问题?”一条麻远极度惊怒之下竟然连一贯保持的扑克脸都变了,足以见得他此时有多破防,“我付给你们的工资都是养了一群吃干饭的吸血鬼么!” 下属心里很委屈地想你开的工资也不够养活一大家子啊,嘴上还是唯唯诺诺地说:“您说的对。” 对待发怒的领导正确的做法还是要顺毛捋,下属心里安慰 自己钱难赚屎难吃,挨了一顿一条麻远发泄后才说:“我们本是打算将锥生零带来的,只不过出了一点意外事件。” 一条麻远这才问:“什么意外。” 下属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一条麻远的脸色,狠狠心想,死就死吧,于是直接道:“是两位玖兰大人阻止了我们的行动。” 三言两语讲完了去黑主学院抓捕锥生零时玖兰枢和佑果说的话后,下属又安静下来。 一条麻远早有预料,但即使如此,猝然碎裂的落地窗还是暴露出一条麻远并不冷静的心绪,他缓缓坐到身后的座椅上,眼中寒意闪动,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弓着腰朝下属摆摆手:“我知道了。” 下属悄悄地挪步准备离开,座位上的一条麻远又道:“让支葵马上来找我。” * 支葵家主果然是忠心耿耿的好狗腿,几乎是得到一条麻远消息的下一秒他就包袱款款赶来了元老院,在一条麻远面前谄媚地说:“一翁,您叫我来是为了……?” 一条麻远其实是看不上支葵家主的,可狗腿也有狗腿的妙用,更何况现在他能信得过的人实在不多,两相对比,这便显得支葵家主分外脱俗了。 他也没有询问支葵家主太多事情——反正支葵家主大概也不怎么了解,于是一条麻远只问一件事:“李土大人现在如何了?” 说到这个支葵家主可就精神了,他立刻回道:“李土大人身体正在逐渐恢复,看样子只需要四五天的功夫就差不多了。” 是个不错的消息,一条麻远脸色缓和,连带着对支葵家主也和颜悦色起来,“好,我打算找个时间去看看李土大人,你做一下准备。” 支葵家主说:“这倒不必。” 一条麻远一愣:“为什么?” “这个嘛……”支葵家主尴尬地笑笑,给一条麻远让开了身体,“因为李土大人已经跟过来了。” 一条麻远定睛一看 ,神色愕然。支葵家主身后站着一个个头不高的小孩——看模样与支葵家主十分相像,大概是支葵家主的某个私生子——只不过那双眼睛却是分外妖异的异色双瞳。 能拥有这异色双瞳的人不言而喻,一条麻远立刻收敛表情,恭敬道:“李土大人。” 玖兰李土轻轻一跳坐到一条麻远的桌上,他托着脸颊,一张属于幼童的小脸配上不符合年纪的妖异双眸显得诡异莫名,玖兰李土朝一条麻远微微露出个笑容:“听说,我的未婚妻闲死了?” 一条麻远背后发麻,低着头道:“是的,李土大人。” “哼。”玖兰李土哼笑一声,意味不明,他拿起一条麻远桌面上摆着的有关于绯樱闲死亡事情的相关证据和人物,视线随意一瞥,恰好看到将佑果和玖兰枢照在一起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玖兰枢正帮佑果摘掉落在发顶的一片枯叶。 作为绯樱闲未婚夫的玖兰李土对绯樱闲的死亡毫无波动,反而对那张照片起了很大的兴趣。 “佑果和枢的关系真 的很好啊。()”玖兰李土凝视着照片,咬字慢吞吞,条理优雅却又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血腥气。 “作为父亲,我可是很伤心呢。?[(()” 如果佑果在场,大概会回一句“谁管你”,可惜佑果并不在场,而一条麻远和支葵家主也不敢出声。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玖兰李土大概还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猛然脸色大变,异色的双瞳疯狂闪烁过后死死盯上了把自己当树桩的支葵家主。 “怎么回事?!”玖兰李土厉声喝问,“支葵,你的老宅怎么会有其他吸血鬼闯进来?” 还不等支葵家主回答,附身在支葵家主私生子身上的玖兰李土便瞬间昏迷过去,再睁眼又变回了原本私生子的模样。 “什么?怎么可能?!” 支葵家主大惊失色,抱着自己私生子的身体惶恐不安地看向一条麻远,放在身上的手机紧接着响起催命般的铃声,支葵家主接起电话便听到留在老宅里的佣人喊:“支葵大人,有巡查队拿着搜索令要闯进来!” 支葵家主勃然大怒:“怎么回事!” 佣人胆战心惊地答:“他、他们说,怀疑您这里有非法制造的堕落吸血鬼!” * 支葵家主和一条麻远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借口抓捕堕落吸血鬼的巡查队哪里是支葵老宅里小猫三两只能够阻拦的?更何况巡查队还言之凿凿地说支葵老宅里藏匿着堕落吸血鬼!很不巧的,支葵老宅里也确实藏着不少濒临堕落的吸血鬼。所以就连阻拦的理由都没有。 于是一条麻远试图隐藏起来的玖兰李土的动向就这样戏剧性地被迫公之于众——即使想瞒也不可能,一支巡查队里有十几个血族都在,他能堵一个两个,还能将所有人的嘴都堵上? 玖兰李土的消息转眼就飘到了各个血族的耳中,佑果知道的时候,他正和玖兰枢坐在一起品尝红酒。 佑果很高兴地举起手里的酒杯朝玖兰枢道:“太好了,这是我们近期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说完,佑果看向玖兰枢,一副求表扬的神色。 玖兰枢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他和佑果轻轻碰了碰杯,言笑晏晏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辛苦你了。” 佑果并不觉得辛苦,他很愉快地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洁白如玉的脸因此泛起微醺的粉。 虽然高兴,但佑果还是很谦虚地道:“哪里哪里,还是你这个老师教的好。” 玖兰枢微微一笑。 “不过,虽然我很高兴,但我这个父亲恐怕要气疯了。”佑果说,“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玖兰李土本来打着暗中恢复力量来个不动声色的釜底抽薪,可这支莫名其妙闯入的小队不仅破坏了他的计划,身为元老院成员的一条麻远更不好明目张胆地包庇他,只能将玖兰李土带回元老院,甚至为了安抚元老院中人的心,一条麻远甚至还要将玖兰李土的动向都公布出来。 毕竟,玖兰李土可是弑杀双亲的疯子纯血种啊! 玖兰李土也确实气疯了,他怀疑元老院中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一条麻远——他可是很清楚一条麻远想要掌控吸血鬼世界的意图。他虽不说,但不代表他不知道。 气疯的玖兰李土回到元老院后折腾了不少事,一条麻远自然焦头烂额,供玖兰李土使用的血也不够了,理所当然的,玖兰李土将主意打在了佑果或玖兰枢身上。 杂种吸血鬼的血如何能比得上玖兰的纯血? 夜晚微风习习,一只蝴蝶失去方向跌跌撞撞地落到佑果和玖兰枢面前的桌面上,玖兰枢抬手将空空的酒杯反手盖住蝴蝶,惊慌失措的蝴蝶撞到杯壁,挣脱不出。 “不用担心,佑果。”玖兰枢微微笑起来:“接下来,只要瓮中捉鳖就好了。”! () 206 终有一归 因为藏身于支葵祖宅中的事情曝光,本身就上了元老院黑名单的玖兰李土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装着自己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的棺椁被转移到元老院的监管之下。 虽然玖兰李土的恶名让元老院大多数贵族都心生忌惮,但因着玖兰李土身上宝贵的纯血血脉,元老院中的贵族也不敢多怠慢玖兰李土。但即使被元老院中的人小心翼翼地侍奉着,玖兰李土也不曾心怀感激,反而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应该的。 他可是玖兰的家主。 玖兰李土冷笑着想,如果不是愚蠢的先祖为了什么虚假的血族平等主动放出手里的权利,他本应该是血族板上钉钉的王。 即使因为一时失误被迫沉睡这么多年,他也依旧是玖兰家主,身为纯血注定不凡,玖兰李土天生就带着一股邪性,即使爱上天性善良的玖兰树里也无法使他消除这种邪性,反而因为对深爱之人的求而不得变得更加变本加厉,将无法得到爱人的疯狂又统统转化为对权利的渴望。 绝不愿意屈居人下的野心让玖兰李土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将被元老院全权接管,被自己看不起的低级血族监视当然没有藏身在暗处时自由自在的方便,可他沉睡的这么多年世事迁移,元老院也绝不是以前他能一手遮天的情况了,即使玖兰李土再怎么暴躁也不得不暂且地忍耐蛰伏下来。 于是被压抑的闷气自然而然转变为对血液的极端渴望,为了满足这位纯血的需求,元老院甚至不得不将豢养已久的血奴都拿出大半来满足玖兰李土不知餍足的胃口。可这种行为只能缓解一时之急,对吸血鬼来说吸血只能缓解暂时的渴,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贪婪无法被抚平。最后达成的结果不仅玖兰李土的真正的欲望没有被纾解,就连元老院的成员都快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能在元老院工作的吸血鬼哪个能吃这种苦?大家都是贵族,而贵族又如何能受这样的委屈?于是玖兰李土奢侈地享用血奴的行为终究还是被元老院中一些忍无可忍的贵族喝止。 “再这样下去,就算有再翻一倍的血奴也完全不够这样挥霍。”元老院的贵族道,“一翁,李土大人既然由你负责,你也要将这件事好好和李土大人说说才行。” 一条麻远要是真的能管住玖兰李土也不至于如此焦头烂额了,对堵门过来的贵族所说的话一条麻远无话可说,只能冷着脸道:“我知道了。” 一批元老院的成员离开,又有一批元老院的成员上门,三言两语中说的无非也都是有关于玖兰李土的所作所为,一条麻远总算送走最后一波人才有一点喘息的时间坐下来休息。 下属很是贴心地为一条麻远送上一杯血液锭剂,一条麻远只尝了一口便死死皱起眉头:“为什么是血液锭剂,元老院里储存的新鲜血呢?” 当然是都没啦! 不过这样直白的话不好对自己的上司直说,下属对一条麻远的问话也只能委婉地回答:“您知道,李土大人毕竟是纯血种,所以大部分的血都供应到李土大人那里去了。” 听别人说自己受的苦当然没有自己亲身体验来的印象深刻。下属这句话使得一条麻远脸色霎时变得黑沉沉,抬手一挥便说:“和我去找李土大人。()” 一条麻远和玖兰李土做了怎样的交涉暂且不谈,但是无限度供应给玖兰李土的血奴在那天之后也确实减少了不少,至少有这个诚意在,元老院之中对玖兰李土的怨气确实减了不少。 这消息传到佑果耳中时就变成天大的笑话了,他头靠在玖兰枢的肩上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听到玖兰李土倒霉对他而言就是好消息。 玖兰枢也在笑,只是不似佑果那样恣意的大笑,而是微微翘起弧度含蓄而优雅的微笑,这微笑就完全是对着佑果去了。当然,玖兰枢也没忘了轻轻揽住佑果的腰防止他因为笑的幅度太大从他肩上滑下去。 “可以高兴一会儿。?[(()”玖兰枢说:“但是在元老院的人面前,还是不要表现的太明显了。” 不久之后两人还要处理一下元老院派来找锥生零麻烦的人手,玖兰枢这样提醒也有道理,所以佑果很干脆地应下来,暂时按捺住自己飞扬的心情。 因为这件事,佑果一天下来心情都非常美妙,连带着抱着一箱零食的支葵千里从他身前走过时支葵千里很好奇地看了眼心情不错的佑果。 能让对旁人情绪不敏感的支葵千里都感觉到自己愉快的心情,足以见得佑果有多高兴。 “有什么有趣的事么?”支葵千里很诚恳地问。 佑果先和支葵千里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说:“也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我刚知道一个令人讨厌的吸血鬼最近倒了霉而已。” 佑果笑得更开心了,真是孝顺非常。 支葵千里对佑果口中令人讨厌的吸血鬼有点好奇,不过也没有好奇到要知道对方是谁的地步,他只是很羡慕地说:“啊……真好啊。” 佑果对支葵羡慕的情绪从何而来起了探究的心思:“羡慕?为什么?” 支葵千里说:“我也希望我讨厌的吸血鬼倒霉。” 佑果颇有兴趣地问:“我可以知道是谁么?” 支葵也不瞒着佑果,他是认为自己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当然是我大伯。” 对自己这个大伯,支葵千里毫无尊敬之心,要不是亲生母亲还在支葵的祖宅生活支葵千里恐怕这辈子都不想踏进支葵家祖宅一步。 一说起支葵的大伯佑果就不困了,他微微挑了挑眉,接着问支葵:“说起来,你大伯之前不是让你回家一趟么?” “是的。”支葵点点头,那张遗传的漂亮脸蛋浮现出的困惑神情使他看起来十分可爱,“不过奇怪的是,他前些天通知我不必去了。”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母亲,但支葵千里并没有多少想念的情绪,支葵家里亲缘关系本就淡泊,而他醉生梦死 的母亲见他时总是要抱怨他的长相和他的亲生父亲太像了,次数一多,支葵千里便十分厌烦麻木,所以在知道大伯让他不必再去的通知后还很庆幸。 ()支葵心里这样想,接着便看到佑果似乎很高兴地笑起来。 “那不是挺好?”佑果笑着拍拍支葵千里的肩膀,他终究没有将两人之间的关系说出来,其实不说出来也好,要是说出来岂不是给支葵多添一些无端的烦恼? 和支葵简单说了些话后两人就要分开,佑果又忽然回首对支葵说:“对了,支葵。要是你大伯还叫你回去,你也不要回去了。” 支葵有些不明所以,茫然地眨眨眼睛,“为什么?” 佑果说:“没有为什么,你要听话。” 支葵千里很听话,所以乖巧回答:“好。” * 锥生零杀死绯樱闲这事虽然是正当防卫,绯樱闲本人大概也欣然赴死,可这样的说法显然没法让元老院接受,今天来的这批已经是第三批前来向黑主灰阎讨要锥生零回去伏法的吸血鬼了,只不过这次他们面对的人不仅仅是黑主灰阎和带领着猎人协会的夜刈十牙,还有玖兰枢和佑果。 优姬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将锥生零护在身后,而黑主灰阎和夜刈十牙又把锥生零和优姬也护在身后,气势汹汹前来讨伐锥生零的吸血鬼们本应该理直气壮,但反被夜刈十牙等人凶狠地盯着时占理的吸血鬼也不免心虚气短,变得畏畏缩缩起来。 “我们也是奉元老院的命令前来。”为首的吸血鬼小心翼翼看着佑果和玖兰枢,“枢大人,佑果大人,请不要为难我们。” 佑果心里想的是:就为难你们了怎么样?不过嘴上还是说:“哎呀,我也没有想为难你们啊。” 为首的吸血鬼还没有高兴两秒钟,玖兰枢又开口了。 佑果嘴巴快,说起话来咄咄逼人,玖兰枢和他的风格不同,但是却温言细语极会打太极,来的这些吸血鬼说不过两人,更被玖兰枢说的无力反驳,最后也只能悻悻然离开。 被他讨厌的玖兰枢从元老院的手中救下,锥生零是极不愿意的,按照他的想法,绯樱闲已死,他的孪生弟弟也追随绯樱闲逝去,即使他不用再担心会堕落成失去理智的e,但大仇得报的锥生零本身也没有继续求生的意志,被元老院带走处决也不是不能接受。 锥生零甚至已经准备好接受自己的死亡了,可是出现在他身边的优姬扇了他一巴掌,将他从混沌的如行尸走肉的躯壳中解放出来。 优姬抱着锥生零哭了很久,久到锥生零轻轻环住优姬的肩膀同样回了一个拥抱。 两人之间的隔膜从这一刻起就被打破了,可是谁也没有提起,直到今天又被玖兰枢和佑果出手保下,锥生零终是带着满腔的疑问去询问佑果理由。 “为什么要救我?”锥生零垂着头,身侧拳头紧握,他有些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对自身的无力。 “你明明也知道吸血鬼里的法律。”知道像他这样杀死纯血的吸血鬼是会被判决的。 锥生零不愿接受这是来自于佑果和玖兰枢的施舍,然而佑果只平静地看着他,“所以呢?我们救你当然是为了利用你。” 锥生零猛地抬起头,佑果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也没有隐瞒自己和玖兰枢的目的。 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明码标价做生意又没有犯法。 “利用我?”锥生零脸色不大好,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你们想做什么?” 不是施舍便好,如果是施舍,这比杀了他还要让锥生零难受。 佑果睨了眼锥生零,看着锥生零凌然倔强的俊脸,他忽然笑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佑果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帮你,不仅为了帮自己,也是为了优姬。” 优姬在锥生零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他虽不知道怎么就牵扯到优姬,却还是很着急地追问:“什么意思?” “这是暂时不能告诉你。”佑果说:“不过,我们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不是么?” 锥生零被戳破了不算秘密的秘密,脸色涨红。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们要我做什么?” 佑果笑起来:“真痛快!” “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他道,“不过是让你再杀一个纯血而已。” 锥生零愕然地瞪大眼睛。 * 和锥生零道了再见,佑果转头和玖兰枢碰了面。 玖兰枢刚和优姬以及黑主灰阎交流完,眉心有几道褶皱,在看到佑果时才舒展开。 “怎么了?”佑果抬手摸摸玖兰枢的眉心,玖兰枢就算皱眉也是自带文艺忧郁的美感,但佑果还是喜欢玖兰枢平时的模样。 “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佑果挺挺胸。 玖兰枢便笑了,同佑果在一起时他总是很愉快,连愁绪仿佛也不见了踪影,他很温柔地摸摸佑果的脸,心里柔情万千。 他低头亲了亲佑果的额头,然后说:“其实,是有关优姬的。” 佑果一愣,接着便听到玖兰枢说:“树里从前封印了优姬的血族基因,可是我最近能明显感觉到,优姬的封印恐怕要解开了。” 两人其实有这样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那要怎么做?”佑果说:“要告诉优姬么?” “要。”玖兰枢低叹一声,“就算不说,优姬也迟早会发现的。”! 207 终有一归 优姬身上的封印松动这件事其实或早或晚都会发生,只是他们两人很意外来得竟然这样早,毕竟打从一开始他们计划是在除掉玖兰李土之后在为优姬揭开她身世的秘密。 可是仔细想想,优姬封印松动也不是没有理由,自绯樱闲来到黑主学院后这些日子优姬遇到不少事,尤其是锥生零与绯樱闲之间的渊源还牵扯到一些在优姬身上,或许在两人不知道的时候绯樱闲便已经从佑果和玖兰枢对优姬的态度中就隐隐猜到了一些真相,也给了优姬不少的暗示。 虽然听上去有些离奇,但纯血种之间的血脉感应也确实是在的,佑果夜半因为噩梦与心悸惊醒,玖兰枢在隔壁感觉到佑果的动向时便立刻出现,抬手擦了擦佑果额间渗出的冷汗。 “怎么了?”玖兰枢皱着眉,眼底带着一些关怀。 佑果还记着睡梦中的片段,他自己还有些恍惚,没来得及回答玖兰枢的问题,只茫茫然地侧脸朝窗外看。 外面夜深如墨,只在夜空中缀着三两颗暗淡的星星。 佑果大概是在回想事情,玖兰枢没有一直询问,他安静下来给佑果独自舒缓的时间,手掌一下一下地抚过佑果手背,用这样的方法来给他一丝安抚。 大约是终于从那阵梦魇中摆脱出来,佑果刚才恍惚的表情很快消失,恢复到平时时常带笑,轻快愉悦的表情。 “没什么。”佑果轻描淡写,“不过是梦到玖兰李土了。” 玖兰枢的手微微收紧,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他是在警告你么?” 佑果没有回答,这便是默认了,玖兰枢那张俊秀的脸染上寒霜,他笑的时候让人感到春风拂面的温柔,然而冷起来的时候也如冬季暴雪时的无情。 紧抿的嘴唇和微皱的眉心足够展露出玖兰枢此时不快的心情,一般而言,这都是旁人要倒大霉的时候。 刚才还是他安抚佑果,可现在一瞬间情况颠倒,反而要让佑果来安慰玖兰枢了。 “没事,我没什么要紧的。”佑果朝玖兰枢扬眉,露出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他也不是强撑着假装,而是真的心情不错,懒散地伸了个懒腰便低头靠在玖兰枢肩上说:“虽然梦里不是很愉快,但是想想,我反而松了口气。” 玖兰枢虚虚拢着佑果的肩膀,拨开散乱的长发:“哦?” 佑果眯着眼想梦里发生的事,其实也很简单,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无非是玖兰李土为他播放了一遍当初如何唤醒玖兰枢的过程,顺便再重点强调一下他作为佑果的创造者对佑果的影响力,以及自己当年对佑果的所作所为,誓要给佑果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所以佑果惊醒了——不是因为惊恐,是因为惊愕。 惊愕于玖兰李土他脑中的构造。 明明两个人都已经是撕破脸的虚假父子,怎么玖兰李土还是用以前的态度对待他,难道他看起来就这么像一个任由人捏圆搓扁的软柿子么? 佑果 讲完还很无奈,忍不住和玖兰枢抱怨:“我这个爹……他到底是再想什么?是打算用这样的办法来离间我和你,顺便让我对他心怀畏惧,然后乖乖听他的话奉献自己的血肉?” 玖兰枢想了想,他虽然是被玖兰李土唤醒的,但两个人相对峙的时间其实少之又少,大部分时候玖兰枢不是在解决玖兰李土就是在想办法解决玖兰李土的路上。但就这些短暂对峙的片段来看,他对玖兰李土这吸血鬼其实还算了解,就看玖兰李土这些操作,玖兰枢觉得佑果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土有一种很天真的凶恶。”于是他说:“所以,他或许是真的这样想的。” 佑果愕然过后又觉得很好笑,他已经成年,但是在玖兰李土心里,玖兰李土还认为他还是以前那个生活在他手下的依附于他生活并且时刻战战兢兢的小孩子,在他的威胁下就会迅速跪倒唯他是从。 也许别的吸血鬼在他面前是这样的,要不然玖兰李土也不会一帆风顺活到现在了。 佑果想不通玖兰李土是怎样想的,只好将这认为是玖兰李土天生自负。或许这样也不错,如此看来以后解决玖兰李土的过程应当会比想象的要更加容易。 于是佑果打算给他这个便宜爹来一点震撼。 “他大概是想让我去元老院一趟。”佑果分析自己在梦里见到的事:“他被迫回到元老院被那里的贵族照顾,显然是没有自己当无冕之王痛快的,玖兰李土有些急了。” 着急的人总会露出马脚,玖兰李土越是想表现出自己胜卷在握的样子,落在佑果眼中反而越发觉得可笑,滑稽的如同跳梁小丑。 “我当初为什么会怕他?”佑果皱着眉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归咎于或许是刚来这个世界时失了忆,导致心理年龄退回幼童的状态才会如此吧。 毕竟小孩子,总是天生就畏惧大人的。 “那要去么?”玖兰枢垂眼安静看他,“需要我和你一起么?” 佑果摇头,“这倒不用。不过就算我们不去,玖兰李土大概也会亲自来黑主学院一趟。” 黑主学院虽然有夜刈十牙和黑主灰阎这两个吸血鬼猎人在,但同时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类学生,如果玖兰李土真带着一堆跟随他的吸血鬼浩浩荡荡来了黑主学院,吸血鬼的存在会不会暴露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说不准会威胁到这些学生的人身安全,所以最好的方法,果然还是亲自去元老院解决玖兰李土才是。 当然,决定主动去元老院也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学院,佑果朝玖兰枢眨眼睛,看起来蔫坏。 “和玖兰李土争执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元老院波及到也很正常的,对吧?” 佑果坏笑的表情落在玖兰枢眼里就成了可爱,他很快就明白了佑果话语里的意思,失笑间甚至还很配合地说:“这么说也是。” “也许也不止会波及到元老院,有玖兰李土在,元老院损失几个元老也很正常。” 两人两相对视便已经明白对方心里的打算 ,放在一起的手 默默握紧,甚至有些开始期待起去元老院了。 在元老院正享受怀中“美食”的玖兰李土莫名其妙打了个颤,怀中被他吸干血的血奴瞬间在他面前化成一摊散沙,玖兰李土皱着眉,有些晦气地拍走身上粘到的沙子。 * 在前去元老院找玖兰李土算账之前,佑果和玖兰枢也没有忘记去找优姬。 优姬这段时间上课频频走神,还时常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种状态自然是无法瞒过黑主灰阎眼睛的,更不用说她的好朋友若叶沙赖还有经常与他一同进出的锥生零。 只是不管是谁问,优姬都避而不谈,不仅矢口否认自己藏有心事,对关心她的黑主灰阎笑着说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还故作欢笑地说是黑主灰阎关心则乱。 黑主灰阎当然是十分关心优姬的,这不仅是他初恋的女儿,也是他朋友的遗孤。他虽然对外表现出脱线笨拙的性格,但这可不代表他就真是这样的人了。 黑主灰阎聪明起来的时候也相当可怕。就算优姬不说,他也总是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答案,于是他自然前来找了佑果和玖兰枢。 “我想,优姬的事只有你们两个能解决了。”黑主灰阎道。 佑果和玖兰枢没有婉拒,两人答应下来,便抽了一个静谧的黄昏找优姬见面,约见优姬的时候也没有避着锥生零,顶着他仿佛能杀人一般的凶狠视线,玖兰枢神色如常地问:“优姬,要和我谈谈么?” 优姬虽然在学习这方面并不擅长,但这不代表她是个笨蛋,毕竟是树里的女儿,优姬也继承了属于树里的聪颖,于是对玖兰枢温和的询问,优姬很快就同意了,只有锥生零怀疑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 因为是约定好的单独谈话,锥生零是无法插口的,换做平时他就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跟上去,只是这次优姬的态度很坚决,就连佑果也出手阻拦他。 锥生零只能坐在一起和佑果大眼瞪小眼,他的性格和以前比起来要平和很多,不似之前那样偏激了。但面对佑果他还是有很多不自在,尤其是佑果朝他面前推了推一杯茶。 锥生零怪不自在,僵硬地举杯喝了一口。 要是以前有人对他说他以后会和吸血鬼平静地坐在一起说话,他一定会拿枪崩了对方的头。 想到这里的锥生零脸上表情更加僵硬,佑果很喜欢看锥生零表情碎裂时的样子,便玩笑道:“锥生同学,你面对我总这么紧张做什么?” 锥生零冷着脸:“我不紧张。” 佑果慢悠悠地打量着凝固着一张脸的锥生零,然后忽然笑起来。 “你应该猜得到,今天我们为什么打算和优姬谈话吧?”佑果问,“需要我和你说么?” 锥生零一顿,目光灼灼地看向佑果:“你要告诉我什么?” 佑果微微一笑:“锥生同学,想要了解一些事情也是需要一些代价的,你不会觉得什么东西都会免费送到你面前的吧?” 锥生零沉默下来,冷冷开口:“你想要什 么?” 面对着锥生零的冷脸,佑果却笑意盈盈的模样,“我上次已经和你说了,只需要你帮我杀一个纯血。我想你身上流淌着的吸血鬼猎人的血应该不会拒绝这桩生意。” 锥生零的确不会,他大概也知道当初绯樱闲出现在他周围是因为谁。锥生零无法对佑果产生感激,也幸好佑果也不打算让锥生零感激他,两个人相处还是单纯利益往来更轻松。 于是锥生零只思考了几天便同意了:“好。” 佑果高兴没多久,便听到锥生零又问:“但是你要告诉我那个纯血是谁。” 佑果没有隐瞒,很迅速地便将玖兰李土所有的事情都抖落个干净——当然一些部分是要隐瞒的——锥生零越听表情越复杂,最后凝固在一种堪称诡异的神色上。 锥生零也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很快消化了这件事,沉默过后又问到有关于优姬的问题。 “优姬最近一直在试探地问我一些有关于血族的事情。”锥生零问:“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佑果不动声色地打量锥生零,只微微一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锥生零安静了一会儿,表情沉重:“没什么。” 说来难以启齿,锥生零现在其实是很依赖优姬的,但是优姬最近对他的态度却很古怪,像是亲近又像是疏离。 锥生零以前对优姬便是这样的态度,他那时是担心自己伤害到优姬,也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可现在这事轮到自己,锥生零便瞬间感到分外难受与痛苦,甚至连带着对过去的自己都添了一些咬牙切齿。 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对锥生零心里的所思所想,佑果其实不怎么关心,只是他很有必要为优姬提前问一句话。 若是锥生零回答正确,他会很乐意接受锥生零与优姬的事情,但要是回答错误,佑果也不介意自己变成棒打鸳鸯的那个棒。 于是佑果说:“锥生同学,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锥生零坐在位置上,表情还有些警惕,“什么事。” 佑果当锥生零那副表情不存在,神色自如地说:“你现在对我们这些血族应当也没什么好感吧。” 锥生零冷笑一声,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佑果也不生气,继续道:“如果有一天,优姬变成了最憎恨的血族,你难道还会喜欢她么?” 锥生零霎时沉默下来,过了很久才说:“她是优姬。” 因为是优姬,所以不管是什么身份,他都会喜欢。 佑果没有明显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他只是继续慢腾腾的喝了口茶,在锥生零问他“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的疑问声中朝锥生零扬眉笑道:“那我们合作愉快啦。”! 208 终有一归(完) 玖兰李土的确打着将佑果找来好好“享用”一顿的念头。毕竟元老院给他的血奴都是一些品相不佳的“歪瓜裂枣”,像他这样高贵的纯血当然十分挑剔,连带着对一条麻远本人都十分不满。 他要是不愉快,那身边的就都不要想过的愉快,玖兰李土在元老院的所作所为引得天怒人怨,可纯血的身份和能力摆在那里,一时之间也没人敢反抗,最多只能在背地里暗自吐槽。 玖兰李土对这些一无所知,在一条麻远来告诉他关于黑主学院里佑果和玖兰枢的动向时,玖兰李土听的心不在焉,在一条麻远说完后忽然问:“佑果在黑主学院怎么样?” 一条麻远表情一滞,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如实告知。 但就算知道现在的佑果和他记忆里一见到他就瑟瑟发抖的佑果已经迥然不同了,玖兰李土仍然自傲到自负地认为:“他不可能伤害我。” 这并非是玖兰李土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由他亲手用秘术制造出来的孩子,是无法对自己的制造者下手的,同样的,他不能拒绝玖兰李土向他索要报偿。 “把佑果带到我面前来。”玖兰李土舔去手上沾到的血迹,神色慵懒,但幽冷的瞳孔中却散发着丝丝寒意。 “这么多年不见自己的父亲,作为孩子总该要有点表示。”玖兰李土视线轻移,落在一条麻远身上:“你说是么?一翁?” 一条麻远面不改色地低下头,沉声道:“是,李土大人。” * 其实对玖兰李土的想法一条麻远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期待,只是出于对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的感知,一条麻远总感觉自己应当要做些什么事。 好像不做些什么就要完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让一条麻远最近处事作风都变的焦躁急切,连带着手下的人都十分困惑不解地问他:“一翁,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一条麻远也很想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不久之后大概就会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急切从何而来,不过现在,他只能将这种急切归咎为是目的即将达成的激动。 他冷着脸对下属说没事,从玖兰李土那里出来后便去了办公室给一条拓麻打了一通电话。 “将佑果带过来。”一条麻远说。 一条拓麻自然拒不同意,可是一条麻远何其了解自己这个孙子的痛点,他只在电话里冷漠地说了一句:“你要是不希望他出事,最好听我说的做。” 一条拓麻哑口无言,电话挂断,他沉默地坐在一旁,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是佑果。 从一条拓麻接到电话前他就已经在这里很久了,一翁的这通电话甚至省下了一条拓麻告诉他的功夫,望着佑果笑意盈盈的双眸,一条拓麻话都梗在心口说不出来。 “我都没这么难过,你这么难过做什么?”佑果甚至还笑得出来,取笑一条拓麻,“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可不好看。” 一条拓麻的悲愤一时间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卡着,最后泄气地苦笑出声:“唉。这么看来,佑果你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一面是自己的亲人,另一面是自己的挚友,一条拓麻这段时间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整夜整夜睡不着,连带着一张俊脸都憔悴不少。 佑果很随意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一条拓麻默然片刻:“那你去么?” 佑果朗声道:“当然去!” 然后佑果又问:“对了拓麻。” 一条拓麻说:“怎么了?” 佑果很认真地问他:“你想当元老院的老大么?” 一条拓麻:“……哈?” * 佑果去元老院,当然也不是单枪匹马就去,他传了消息给锥生零还有黑主灰阎,还把冰激凌也交给黑主灰阎,嘱托他时刻注意着元老院的动向,如果情况不妙,就需要带着优姬和冰激凌迅速离开。 佑果看着走来的玖兰枢便是一愣,“你和我一起去?” 玖兰枢在他面前站定,衣架子般的好身材再加上那似笑非笑时总让人背地里发毛的微笑,玖兰枢温和地说:“难道不行么?” 佑果迟疑着说:“能是能吧……不过,是不是太明显了。” 玖兰枢淡淡道:“是的,所以我换了一身黑衣服。”因为觉得会太张扬所以换了一身黑,嗯,很合理。 佑果:…… 佑果讪讪地问:“你这是在说冷笑话?” 玖兰枢蹙眉不解,看向一旁低着头捂脸准备偷溜的一条拓麻:“不有趣么?” 佑果没回答,一条拓麻很配合地伸起大拇指夸赞:“太有趣了!” 去往元老院本该是颇为沉重的一件事,因为这件事好像变得也不那么压抑紧张了一般,佑果和玖兰枢始终平静自如,像是只是出门旅个游。 轿车停在元老院的门口,前来迎接的人是一条麻远。 看到同在车中的玖兰枢一条麻远脸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很快神色自如地问:“枢大人,你也来了?” 玖兰枢已经不像之前一样面对一条麻远时还会带着虚与委蛇的温和面具,冷冷淡淡地说:“佑果一个人我不大放心,而且一翁从前不是很希望我留在元老院么?” 这似讽似嘲的话让一条麻远一时间愣在原地,不过他脸皮已经锻炼到刀枪不入的境地,对玖兰枢的话也能如常地微笑:“现在枢大人要是想来元老院,也不是很迟。” 大概是从玖兰李土那里得知玖兰枢和佑果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的事实,一条麻远便卸了防备变得猖狂许多,或许,用狐假虎威、色厉内荏来形容更合适。 “前不久,您的叔父李土大人也回到元老院了。您不希望见他一面么?” 一条麻远眼光仔细扫着玖兰枢和佑果的神情,企图从中看到一丝丝他们应该有的惊慌的情绪,然而得到的却是令一条麻远十 ()分失望的结果。 佑果不仅不恐慌,甚至表现出十分期待的模样。 “那可太好了。”佑果说:“我也确实很久没有和我这个爸爸好好见一面了。” 一条麻远:???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这样与他想象大相径庭的表现让一条麻远顿时心生不安,可是看着似乎只是空手而来的两个人,一条麻远又觉得自己心许是杞人忧天。 但是属于政客的敏感还是让一条麻远忌惮不已,他甚至突然萌生出几分后悔的情绪,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随玖兰李土的性格做事,在此时将佑果叫来,甚至还连带着带来了玖兰枢这个天煞孤星。 还没等一条麻远想好拒绝的话,佑果已经先一步走进元老院的大厅,看他一直站在原地还回首和一条麻远笑眯眯地道:“你怎么还不走,一翁?不是说有事情找我么?” 一条麻远目光闪烁,“今天元老院的事情有些多,看来没办法照顾佑果大人和枢大人了,不如改日我再主动……” 佑果抬手打断了一条麻远的话,刚才还离一条麻远几丈远的佑果眨眼便出现在一条麻远面前,虽然唇角带笑,眼神却冷然:“让我白跑一趟可不太好啊,一翁。更何况我不出现,李土也会生气吧。” 李土生气又怎么会比得上佑果和玖兰枢同时发作的可怖?一条麻远因为从前而对佑果生出的许多轻视之情在那鬼魅般的速度下瞬间消失,他惊疑不定地看着佑果,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佑果又忽然笑起来,拍拍一条麻远的肩膀很懂事地说:“这么紧张做什么,一翁。我不就是来见见我很久不见的亲生父亲么?” 佑果落在一条麻远身上的力道其实很轻,比起蜻蜓点水也差不了许多,然而一条麻远却很不愿承认,在佑果手落在他身上时他下意识有种想逃脱的冲动。 这就是纯血的力量?! 一条麻远竭力遏制自己加速的心跳,他眼前发黑,隐隐感觉,今天恐怕有什么将要结束了。 * 玖兰李土察觉到元老院中的气氛不对是因为一股浓郁的令人无法忽视的血腥味。 他的房间里其实早已经摆满了被他的能力所蛊惑而自愿奉上献血的奴隶,然而那些血气和他身边这些血包是格外不同的,属于贵族的鲜血。 玖兰李土异色的瞳孔略微闪烁,紧闭的大门在同一时间敞开,随着开启的门涌入的,是更为浓郁骇人的鲜血味。 “李土大人,救……!” 有元老院的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向他求救,然而只喊出一个名字下一秒就彻底变成了飞灰。 玖兰李土对眼前的场景不为所动,还饶有兴致地推开周围朝他伸出脖子的血奴期待地看向走廊深处。 鞋底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清脆声响越来越清晰,玖兰李土的异瞳转眼就成了渴望的鲜红色,他舔了舔唇瓣,朝逐渐靠近的人露出鲜明兴奋的笑声。 阴影中的人被投过玻璃落进来的昏黄落日照亮,玖兰李土抚掌大笑, 只说:“好久不见了,佑果。一翁呢?不会是死了吧?” “现在当然没有。”佑果说:“不过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玖兰李土丝毫不担忧紧张,对一条麻远的结果只轻蔑地说:“没用的家伙。” 佑果同样微微一笑,对玖兰李土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 “毕竟是跟随了您这么久的人,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伤心呢。”佑果说。 玖兰李土是个屑到极点的吸血鬼,一条麻远的死亡只会被他归咎于是他自己能力不足,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没再问关于一条麻远的事情,反而看着佑果,带着玩味的笑意说:“你这是准备来杀我?” 佑果点点头,只是表情很失望:“我每年过生日都会许愿你早点死,但是看起来神不怎么听我的愿望。” 玖兰李土却说:“是我创造了你,你的神就是我。” 佑果表情更失望了:“那怪不得我的愿望实现不了呢,真可惜。” “你变得伶牙俐齿很多。”玖兰李土道:“是枢那小子教你的么?” 佑果承认的很坦然:“当然,枢比你要靠谱多了。” 玖兰李土冷笑了一声,“他倒是真的很喜欢你,但你应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吧?” 玖兰李土缓缓起身走近佑果,他正常的样子看起来是很和颜悦色的,就好像所有关心孩子的父亲一样和蔼,但是佑果很清楚那只是玖兰李土的伪装。 玖兰李土的灵魂又在渴望地叫嚣着要吞噬面前佑果的血肉,他的饥饿无法抑制,目光直直地落在佑果的脖颈上。 “他骗了你,佑果。你被他利用了。”玖兰李土蛊惑着说:“我毕竟是创造你的父亲,可他呢?不过是占了别人身份的一个孤魂野鬼罢了。你不信我,难道还信他么?” 佑果没有回答玖兰李土这个问题,他看着慢慢靠近他的玖兰李土,眼神像是在看白痴。 玖兰李土气笑了:“你什么意思?” 佑果很震惊地说:“当然是因为我很惊讶你说的都是废话。我不信他,难道还信你么?” “你居然认为你能比过玖兰枢?” 玖兰李土一时僵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恼羞成怒,数十条血鞭以电光火石地速度朝佑果卷去,佑果的只粗粗反抗了一下就被玖兰李土的血鞭拉到身前。 玖兰李土的手已经碰到佑果的肩膀,吸血鬼的嗅觉如此出色,他怎么会闻不到佑果身上属于玖兰枢的浓烈气味? 他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却不是出于对佑果的关心,而纯粹出于对自己的所有物很可能被人抢走后的不爽——即使这个所有物最开始玖兰李土只当个玩意儿,他也会觉得不爽。 “看来,你和枢那小子关系果然很不错。”玖兰李土口吻冰冷,“你就这样过来,难道以为你自己就可以解决我么?” “我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佑果没有否认,“既然求神不管用,那就我自己来就好,可是我又想,你不可能想 不到这点。()” 玖兰李土拨开佑果脖颈处的发丝凑上去贪婪地深吸一口,嘲笑道:“你想的不错。不过枢呢?他不会只让你来送死吧??()?[()” 他已经张开口准备咬下去,却又听到佑果的声音鬼魅地出现在他耳畔:“当然不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我和枢一致决定找另一个能杀死你的人来解决你。” 玖兰李土正要笑佑果异想天开,这世上能杀死纯血的屈指可数,至少最恐怖的玖兰枢已经为他所用,又有谁能够杀死他?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巨大的破窗声响起,随着零碎的玻璃碎片落下,银色的子弹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射向玖兰李土洞穿他的腰腹,破开拳头大的血洞。 银发的吸血鬼不知何时出现,扶着窗框跳了进来,冷峻的脸上看着玖兰李土眼中隐隐带着嫌恶。 玖兰李土愕然向后看去:“怎么可能?” 他捂住自己流血的伤口,“你是吸血鬼——为什么能用猎人的武器?!” “就是他么?”锥生零看也未看玖兰李土,举起的枪稳稳对准他对佑果说。 他看向玖兰李土的目光很冷,锥生零讨厌吸血鬼,虽然他同样不喜欢佑果和玖兰枢,但是和造成所有悲剧的玖兰李土相比,玖兰枢也变得顺眼不少。 佑果朝锥生零点头,玖兰李土冷笑道:“你居然向这种杂种吸血鬼求助?” 佑果摇头叹气:“怎么算的上是求助呢?我们是互帮互助啊。” 说完,佑果略微讶异地眨眼:“啊,我忘了。像你这样的吸血鬼,一定不明白什么叫做帮助吧。” 佑果嘲讽的话玖兰李土无心反驳,他见势不妙已经要转身逃走,其实按照他的能力,虽然重伤,但逃走也不是一件难事,可原本受他控制的血鞭却在此时失控,像刚才他禁锢住佑果一样反将他禁锢在原地,重重叠叠如同藤蔓一样将他的四肢裹紧,玖兰李土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挣脱。 佑果双手背在身后啧啧叹气:“李土,你该不会已经忘了我也流着你的血吧?所以能用你的能力很奇怪么?” 玖兰李土大为恼怒,他不甘地拼命挣扎着,佑果对怒视而来的视线不为所动,在玖兰李土面前摆着指头算。 “讨厌你的人太多了。树里、悠、闲小姐、枢,还有我……”佑果很惊讶道:“这么看来,李土你果然很不讨人喜欢呢。” 锥生零的枪口又对准了玖兰李土的心脏,下一个目标是他的大脑。 在意识消散前,玖兰李土只看到佑果笑意隐去后猝然冷漠下来的表情。 “你也是用猎人的武器杀死悠的,对么?”佑果蹲下身凝视着那双异色的双瞳,轻言细语,“所以,这也是一报还一报了吧。” * 一场战争在第一天黎明到来之前就悄无声息的结束了,在元老院工作的贵族第一天就震惊的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忽然消失了,纵然元老院内部因为这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大换洗颇有微词,可是看到被丢在门口然后被风吹走 ()的灰烬,那些藏在心里的微词瞬间变换成了兴高采烈的欢迎。 玖兰枢和佑果大人哪里是夺权?!至高无上的玖兰纯血分明是于今日抵达自己忠诚的元老院! 坐在会议室里的佑果甚至还笑盈盈地同进来的成员挥挥手打招呼:“大家聚在一起开个会吧?” 还活着的成员审时度势,十分乖巧地落座,谄媚地询问佑果和玖兰枢:“不知道两位大人有什么吩咐?” 佑果托着下巴满不在乎,玖兰枢气定神闲,显然准备充足。 “先下元老院有很多职位空缺,所以我打算为这些空缺的职位选些人顶上来。” 会议室里气氛瞬间凝滞,有的人心怀鬼胎,有的人则眼前一亮。 空缺处的职位有不少有油水可捞,这不就是给他们的机会么! 于是安静过后,很快就有人打着胆子推荐自己或者推荐手下的吸血鬼,有一个人开头就会有第一三个,没有几分钟安静的会议室便开始吵吵嚷嚷,火药味十足,像是马上要开启下一场世界大战。 只有坐在首位的玖兰枢和佑果神情安稳,仿佛对下面那些将要打起来的吸血鬼全不在意。 “你还真是了解他们呢。”佑果悄声和玖兰枢说话,“结果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哥,你教教我怎么做到的?” 玖兰枢微微侧着身子让佑果更方便对他说悄悄话,闻言说:“这很难么?不是一看就会?” 佑果默然片刻:“你又是在讲冷笑话?” 玖兰枢勾着唇笑:“当然……不是。” 佑果感觉自己被耍了,气恼地在桌下伸手捶玖兰枢的大腿,却被玖兰枢反手握住按在腿上动弹不得。 “别调皮。”玖兰枢说完停了停,“再继续会很危险。” 佑果:…… 佑果眯着眼看玖兰枢假正经的样子,他坐在首座干干净净端坐上方,下面是正唇枪舌战为了自己的利益撕到六亲不认的其他吸血鬼,好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安逸之态。 他越是正襟危坐,越是优雅高贵,反倒叫佑果越是想忍不住出手挑逗,看到那张处变不惊的脸因他露出别样的表情。 佑果手指勾勾缠缠,在桌下玖兰枢的腿上划过,只一瞬间佑果便感觉到玖兰枢绷紧的大腿。 佑兰枢垂眼抿唇,克制而隐忍地看向佑果,以眼神示意。 佑果非但不收敛,好像更兴奋了。 下首的血族不知道上面发生什么,还在激烈争夺空出的职位,几方博弈之下才勉强达成一个共识,乐陶陶地去问玖兰枢的意见。 “枢大人,你觉得呢?”为首的血族目露期待。 玖兰枢垂目不语,说话的血族因他的沉默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接着便听到玖兰枢说:“不错,不过有几个空出的位置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但是……” 在场的人顿时哗然,张口想说他们这些在元老院工作的人有更丰富的经验,哪里需要外面的人参与? 玖兰枢却在这时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他们,绯红的眼中隐隐亮着红光,玖兰枢轻轻掸了掸衣袖上的灰烬。 “你们想说什么?” 那灰烬属于谁,在场的人不敢深思,刚才想说话反对的人也立刻心惊肉跳地闭上了嘴。 谈判交涉算什么,还得是武力见真章。 “既然已经讨论出结果,那就不用再继续下去了。”玖兰枢三言两语结束了会议,所有人鱼贯而出,只有佑果和玖兰枢还留在原处。 只不过等人都走完,佑果也很快被玖兰枢带走。幸好元老院附近就是佑果之前住的房间,房间也一直定期清扫,所以依旧十分干净整洁。 匆匆将门关上的玖兰枢一直箍着佑果的手腕,他不欲让佑果乱动,可是力道重了又担心佑果会痛,所以只好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用的力气,防止太大让佑果受伤。 “佑果……”玖兰枢低低喊了声佑果的名字,他不用说很多的话来表达情绪,佑果已然明白他此时的心情。 刚才还得意嚣张的佑果瞬间蔫了许多,讨好地看着玖兰枢说:“我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哥你不会生气吧?” 玖兰枢深深吸了几口气,他就算生气也不会对佑果生太久的气,只是总要给佑果一些教训,不然谁知道他以后胆子会不会更大。 “你说呢?”玖兰枢似笑非笑。 大概是看出这事是没法随意过去了,佑果审时度势地讨好他,见效果不大,佑果脸色一变又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摸了几把大腿而已啊!” 实话说,玖兰枢的手感的确一级棒,佑果意犹未尽。 “大不了我让你摸回去。”佑果腆着脸朝玖兰枢笑。 玖兰枢失笑过后便气馁,他几乎拿佑果没有办法,不论佑果以什么样的性格态度面对他他都欢喜,在佑果面前他总是束手无策,就连凶一些都无法做到。 所以他只好身体力行地“教训”佑果,好让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行。 玖兰枢并不是个温柔的人,但是他温柔起来的样子也很让人沉醉。掌心抚去佑果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佑果给他欺负哭了,趴在桌上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但我觉得你应该记得不是很牢固。” 玖兰枢温和地说:“没关系,我还有很多时间教导你。” 佑果汪地一声哭出来。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习惯自己被关小黑屋的系统冷漠点烟:等着吧,你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209 犹可说也 森鸥外第一次见到佑果时,是来到横滨后的第一个年头。 大概谁也想不到,此时在横滨当地下医生,生活过的十分落魄潦倒的森鸥外医生,最开始不仅是东京大学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还担任过陆军的军医。 按照他曾经参战过的辉煌战绩来说,森鸥外应当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此种地步,他本可以生活的顺顺当当,入职任何一家高级医院当一个收入非常体面的医生,可现实是森鸥外不仅生活的很潦倒,甚至可以说是狼狈。 而森鸥外就是在这种潦倒的时刻与佑果相遇的。 这件事并不复杂,说起来也很简单。在超越者介入战争强行令世界各国停战之后,森鸥外便辞去了军医的工作,独自一人来到横滨这个对于日本政府十分难以管理的混乱地带。但即使现在已经停战有一段时间,可黑手党和各种小团体混行的横滨始终无法顺利被政府接手。 在一个政府无法管理的混乱地带,森鸥外作为地下医生想要在横滨很好地生活下去,自己一个人显然无法办到,那么选择依附组织来保障作为医生的安全就成了不二之选。 但是只依附一个组织也不能免除自身的危险,所以森鸥外决定另辟蹊径。 既然依附一个组织是依附,依附两个组织也是依附,那依附三四五六个组织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于是“劈腿”劈成八爪鱼的森医生在横滨就这样安然无事的在横滨生活下来,毕竟医生只有一个,但是横滨各组织里受伤濒死的人却有万千。 森鸥外就是在接到治疗横滨某个组织里负伤的老大的工作时遇到佑果的,他提着药箱风尘仆仆,白大褂也灰扑扑,推开那个组织的大门时,看到的不是正在等他治疗的某位大佬,却是一片尸横遍野,鲜血淋漓的场景。 他呆在原地,手里的药箱都掉在地上沾到流淌过来的鲜血。 偌大的房间里有许多人,人人都穿着一身挺拔板正的黑西装,脸上带着一副墨镜,手里还拿着一把硝烟未退的冲锋枪。 黑西装和墨镜,在横滨有这样明显搭配的人除了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别无其他,森鸥外缓缓捡起地上的药箱,看向被黑西装们包围在一起保护的人。 那就是佑果。 他漂亮的与这里血肉模糊的场景格格不入,乌黑的发丝雪白的脸,佑果消瘦的身体大半陷在黑色的皮制座椅里,他微微垂着眼擦拭着手上沾到的鲜血,动作慢条斯理,似乎擦的并不是血,而是在擦拭什么艺术品。 极致的色彩对比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幅浓郁的油画。 这样一位漂亮的青年,大概是很难将他与黑手党之类的事物牵扯在一起的,但森鸥外却不敢小觑,在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西装面前低眉顺眼看起来十分慌乱。 可事实上,他的心里并不慌乱,只是升起十足的忌惮。 这忌惮应当是无厘头的,按照道理来说,一个看起来文弱的美丽青年应当不会引起旁人太多的恶意。毕竟美丽是一 种稀缺资源(),人类对待稀缺资源的本能第一反应是珍惜?(),其次是掠夺,怎么想都轮不到忌惮才是。 然而森鸥外确实是在忌惮,因为在看到佑果的极致的美丽之前,他更多听说的是对方的恶名。 在森鸥外来到横滨的这段时间,他已经不下数百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对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恶名:凶残、暴力、专横、□□,这些词实在算不上赞叹。 美丽到极点时,旁人是很难越过本人的美貌看到他其他特点的,能做到将自己的恶名凌驾于外表的佑果,显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面对这样的人,怎么会不下意识从心底升起忌惮? 但忌惮之后,森鸥外还是很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落魄的外表省去他伪装的功夫,昨晚来不及刮掉的青色胡茬更是为森鸥外的困窘添砖加瓦,他表现出一位误闯凶案现场的地下医生时应该有的惊慌失措和故作镇定。 但要说森鸥外一点慌乱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 虽然他很自信自己的异能力不会让他在这里死去,但是不会死和死一半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森鸥外抱着前来接近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目的,可不代表他要因此付出性命。 “抱、抱歉。”森鸥外赶紧遮挡住身边正兴致冲冲观摩血案现场的太宰治的双眼,顶着在场黑西装们冷酷的视线拖着挣扎的太宰治一步步向门外移动。 “我只是来为原本的首领治疗伤口的医生,现在看应该不用了哈哈哈哈哈哈——” 森鸥外干笑着一步步往后退,嘴里还欲盖弥彰地说:“我和太宰君什么都没有看到哦!” 这样的话当然很难使人信服,更何况他面前的还是一群穷凶极恶的黑西装。已经有人举枪对准森鸥外的胸口,只等佑果一声令下,森鸥外下一秒就会成为人形马蜂窝和地上的那些尸体作伴。 森鸥外很识时务地举手表示投降,这是个聪明的决定,至少让坐在座椅中神色怠懒的佑果抬手动了动指头,让举枪的黑西装们放下手里的枪。 “这么着急做什么?”佑果将手帕丢下,沾满血的帕子轻飘飘落在地上,他抬眼朝森鸥外微微一笑:“谁说不需要你了,医生。这里明明还有人需要治疗啊。” 佑果朝森鸥外招了招手,姿态很随意,并不放在心上。 对方笑容美丽到好像能使人忘却烦忧,即使是森鸥外,大脑在那一瞬间都有些空白,让他完全愣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要该如何行事了。 当然,为了性命考虑,森鸥外还是很快就回了神,再分析完佑果刚才的话语之后,森鸥外便抱着药箱走到佑果面前。 需要治疗的那位首领已经成了躺在地上的其中一具马蜂窝,面前的首领却笑盈盈地朝森鸥外伸出刚才擦掉血迹的手,苍白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掌心里横亘着一道深邃狭长的刀痕。 森鸥外心里颇为可惜地想:白璧微瑕。 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这种凝重的氛围下,不管是森鸥外还是太宰治此时的像是行走在 ()摇摇欲坠的绳线上,太宰治难得不碎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替森鸥外递绷带和伤药。 很快伤口就被包扎好了,森鸥外甚至打了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结。 佑果大概是很满意的,他翻着那只受伤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又朝身边跟随的助理广津柳浪说:“不错……他是哪个医生来着?()” 森鸥外笑容未变,广津柳浪推推眼镜恭敬地回答“首领,是最近在横滨活动的地下医生,森鸥外。()” “哦。”佑果回答地很不上心:“知道了,让他走吧。” 广津柳浪很犹豫,看了看森鸥外又看了看佑果,犹犹豫豫地说:“可是首领……” 毕竟,他们可是刚刚在这里屠杀了一个组织,而森鸥外作为凶案现场的唯一目击证人,按照常理来说是绝不能留他性命的。 佑果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是他的想法并没有因为广津柳浪的提醒而有一丝丝改变,纯黑的眸子只淡淡瞥了眼广津柳浪之后便道:“我说过了,让他走。” 佑果这样做,当然也不是因为什么难得一见的善心大发,实际上,他也并不担心他解决掉这个组织首领的事情被暴露出去。 “你觉得这种事会影响港口黑手党的形象么?”佑果说,“或者说,我们需要形象么?” 广津柳浪当即沉默下来,“是的,首领。” 于是森鸥外和太宰治就这么被放走了,仿佛不久之前命悬一线的危机是一场梦。 森鸥外平安离开后关于那天的事什么都没有说,带着太宰治在横滨继续兢兢业业地当着地下医生,医生这个职业并不好做,事情又多又累,还要忍受一些没什么水准的小喽啰的骚扰,但大体上仍然称得上风平浪静。 这天也是平静的一天,森鸥外抓耳挠腮地看着桌上凌乱的药品和收入以及支出的单子,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个名堂,最后忧愁地叹气。 “怎么办呀,太宰君。”森鸥外像所有中年事业危机的大叔一样抱怨:“这个月的支出和收入又对不上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露宿街头哦!露宿街头!” “那就露宿街头吧,反正也不是没睡过。”一旁的太宰治头也不抬,调配着颜色诡异的药剂,还转过头问他:“森先生,头孢和酒精配起来喝的话,我很快就能死掉吧?” 惊世骇俗的言论,可太宰治本人却十分跃跃欲试。 森鸥外愁眉苦脸,苦大仇深地看向太宰治:“不信哦,太宰君。你还未成年,未成年人按照法律来说禁止饮酒!” 太宰治却完全不在意——他连死都不怕,害怕犯法? 端起量杯就准备往嘴巴里倒的太宰治作势要喝,森鸥外又悠悠地开口:“说起来,头孢配酒会头痛到要死,呼吸也会困难,抱着垃圾桶上吐下泻——太宰君也不想死时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从难民营里跑出来的吧。” 于是太宰治又很悲伤地放下手中的量杯,今天又是无法自杀的一天,可惜。 又一次成功劝阻太宰治自杀的森鸥外微笑不语,继续向太宰治追问要怎么样将破产边缘的小诊所拉回正道。 太宰治托着下巴烦不胜烦,眼睛一转讨打的坏主意就冒出来了:“是有一个办法。” 森鸥外兴致勃勃:“什么办法?” 太宰治手一摊,对森鸥外说:“森先生,你努努力,也不是不能找个富婆包养试试。” 这话说出来着实欠打,然而森鸥外也是个令人震惊的货色,他居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太宰君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我要从哪里找富婆?” 太宰治还没有回答,诊所门口忽然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这就稀奇了,以往来森鸥外诊所的大多都是混黑的成员,那叫一个风风火火肆意妄为,这扇门都不知道被森鸥外维修多少次了,可这次来访的客人出奇的礼貌,反倒让森鸥外警惕起来。 锋利的手术刀被森鸥外藏在掌心,他慌忙地喊着“来了来了”然后打开了门。 门口是一排排黑西装,森鸥外扶着门歪头,看起来大惊失色:“这是……?” 不久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广津柳浪右手掌心贴在胸口,彬彬有礼道:“森医生,我们首领有请。” 太宰治吹了声口哨。 没有富婆,黑手党富豪也可以嘛。! () 210 犹可说也 太宰治想的很好,只是现实不仅没有富婆,连近在眼前的富豪看起来对森鸥外的兴趣也并不大。 从森鸥外和太宰治两个人一起打包被广津柳浪带去港口黑手党大楼后,两个人就仿佛被遗忘了一样一直在会客室里等待着,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森鸥外还算安然,一个人站在静静地站在落地窗边,窗外的视野是整个横滨,而太宰治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瘫在待客沙发上卷着自己手上缠绕着的绷带玩。 绷带不算玩具,没多久太宰治忽然很丧气地同森鸥外抱怨:“森先生,我觉得你问题很大。” 森鸥外震惊地指向自己:“我有什么问题?” “就是因为森先生你看起来太老了,所以首领大人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们才会一直在过苦日子啊!”太宰治理直气壮道:“果然年近三十的中年大叔,不管年轻时多好看,年纪上来了也会因为小肚子和脱发问题大失过去的水准啊。” 说这些话的太宰治是一点愧疚都没有的,他甚至还怂恿森鸥外道:“为了我们两个的未来,森先生你要努力啊。” 森鸥外被太宰治的如同机关枪的话扫射了,捂着胸口一脸受伤,抱怨道:“太宰君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呢?” 关于自己年老色衰这件事森鸥外觉得自己还有必要商讨一下,他自认为自己还是年华最好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当不起“中年大叔”的称号——虽然同太宰治相比,自己的确大了一轮,可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不是? 只是这个争论终究没商量出个结果,被丢在这里好像被整个港口黑手党的人都遗忘的两人似乎终于被想了起来,将两人带到这里的广津柳浪又再次出现,而这时正处在争论巅峰的森鸥外正仗着自己比太宰治大一轮的年纪和身高,用拳头□□太宰治乱糟糟的黑发。 抱着头的太宰治正嚷着:“痛痛痛痛——!” 广津柳浪的出现让太宰治和森鸥外齐齐一僵,广津柳浪只感觉眼前一花,刚才还扭打在一起的太宰治和森鸥外已经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广津柳浪沉默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对森鸥外道:“久等了,森鸥外医生,首领正在办公室等候。” 森鸥外故作稳重地举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冲广津柳浪温和一笑:“辛苦你了,广津先生。” 几人一路走到港、黑大楼的最顶层,办公室的大门还紧闭着,门口站着数位身姿挺拔的黑西装,看上去威严十足,气势骇人,隔着墨镜看过来的视线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 能够在首领身边当保镖的人都是港口黑手党精英中的精英,这点森鸥外在他们面前经过时便已经感受地淋漓尽致。 为首的人拦住了广津柳浪:“广津先生,现在最好不要进去。” 广津柳浪应了一声,没有问为什么,因为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随着门内传来的一声枪响,紧闭的大门很快打开,浓郁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朝森鸥外涌来,办公室地毯中央有 个人影正扭曲着跪倒在地上,膝盖上各一个枪孔,大片大片的血浆从那人的身上流出来。 森鸥外微微垂下眼,对办公室里的一切都装作视而不见。 办公桌后的佑果似乎才发现门口站着人,他此时正用一块折叠整齐的手帕轻轻捂着口鼻,垂眼看向办公室中央躺在地毯上正呻、吟的人,眉间微蹙。丑人皱眉是东施效颦,美人皱眉却总让人忧心他是不是有什么令人烦忧的心事,让人恨不得为他排忧解难。 “把窗户打开吧。”手帕轻轻放下,佑果神情淡淡:“味道怪难闻的。” 广津柳浪便很听话地去将紧闭的窗户打开,涌入的大量空气冲淡了办公室里过于浓郁的血腥味,属于海港城市特有的潮湿空气中带着一股属于海水的腥气。 佑果这才看向森鸥外,让请来的客人直接面对这样一副“血腥”的场景,佑果似乎并不感到歉意,朝森鸥外微微一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森医生。请你来这里却让你遇到这种事。” 按佑果此时此刻的身份地位,他可以道歉,对方敢不敢受才是问题,森鸥外自然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立刻谦恭道:“没关系!没关系!这怎么好意思?我没有打搅到首领就好。” 太宰治看着森鸥外,嘴一撇有些嫌弃地想:成年人虚伪的社交。 地毯上的人还在呻、吟,被打穿的膝盖再不治疗他的下半生大概都会在轮椅上度过,佑果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一般和森鸥外说话,表情如沐春风,好像地上那个膝盖受伤的人不是他自己干的一样。 “森医生,你应当猜到我找你来是做什么的吧?” 森鸥外心里其实有些章程。他在横滨已经将自己文弱的医生形象经营的深入人心,作为横滨这地方难得一见的技术高超的医生,森鸥外游走在横滨大大小小的组织与黑手党之间可以说是游刃有余,见识的人员往来多了,他这个医生也总会有一些自己的消息渠道,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有关于各个组织的重要情报。 众多组织的情报被一个小小医生拿捏在手中总是会引起一些忌惮与觊觎,也不知道森鸥外是运气好还是怎样,到目前为止,他居然还能安然无事地在横滨生活至今。 这种事自己说起来总带着一些自吹自擂的意思,所以森鸥外从来不将这些事对外说出来,如今佑果来找他,除了治疗伤势,看起来也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森鸥外斟酌着话,按照他的想法,佑果找他的目的应该是板上钉钉的。 “首领找我是为了情报吧。”森鸥外话刚刚说出口,便听到佑果说:“我找你是为了给他治治伤。” 两人话音齐齐落下,接着视线相对,佑果弯着嘴角,笑容意味深长,“哦?” 森鸥外一时间竟然有些懊恼,他想的太深,反而将最表面的理由完全忽视了。 他很快调整表情,朝佑果问 :“首领想让我治谁?” 佑果静静看了森鸥外片刻,到也没有在那所谓的“情报”上追问,而是从善如流地回到自 己刚才说的事情上(),“就是他。” 佑果抬了抬手指■()_[((),森鸥外随着佑果的动作看向地上正艰难地维持着跪姿,额上簌簌冒着冷汗的男人。 “这血再流下去就要死了吧,我还没想让他死呢。” 森鸥外动作很快地取出手术刀要为男人拔出子弹,但取子弹这事需要上麻药,森鸥外还没有便听到佑果说:“不用浪费麻药了,就这么取吧。” 森鸥外面不改色地继续下去,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叫了没两秒想起面前的人是谁,又硬生生咬着唇瓣忍下来,等森鸥外为男人取出子弹后又包扎好伤口后,男人已经是双眸放空脸色苍白,活像是死过了一回。 这样的伤势本不应该继续跪着,可男人却丝毫不敢休息,在伤口包好后又十分利索地继续忍痛跪在地上将额头抵在掌背。 “谢、谢谢首领不杀之恩。”男人打着磕巴说,汗水已经浸湿了他身上的衣服。 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逃过一场死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神情也十分谦卑起来。 佑果却没有回他,而是问森鸥外:“已经处理好了么?森医生?” 森鸥外回道:“当然。” “嗯。”佑果很满意地点点头,赞扬道:“森医生医术不错。” 森鸥外微微笑着,并不回答。 佑果又看向地上的男人,只是刚才还和煦的笑容瞬间变成寒冬腊月时的温度,“谢我什么?”佑果道:“我只说替你治伤,有说要放过你么?” 男人初初恢复一些血色的脸又变得如雪般苍白,他恐惧地望着背光看他好像如神灵般高高在上的佑果,惊恐不安地求饶:“首领!我已经知错了,我还有家人需要照顾,请绕过我这一回吧!” 佑果没看他,听着他的求饶声和森鸥外说话。 “森医生,你觉得我应该绕过他么?”佑果问这问题时的表情像个学生询问老师一般求知若渴。 森鸥外心里打突,他自然不敢随意回答,毕竟佑果问他问题只是随口,难不成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能左右佑果的决定了么? 森鸥外只好模糊不清地回:“首领你有自己的决定,我只是个医生,能懂什么呢?” 佑果对森鸥外和稀泥的回答没什么反应,大概也不期待能从这里得到什么回答,就算真有他也不会听。 所以佑果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么?” 森鸥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将组织最近进口的一批军火的消息卖了出去。”佑果说:“即使不必我说,森医生你也能明白军火对我们港口黑手党来说有多重要了吧?” 对黑手党来说,军火就是立身之本,森鸥外并不讶异,接着佑果又道:“他不仅卖了那批军火的消息,连带着将那里巡逻的人员分布也卖了——这就是我不能原谅的事了。” 佑果不知何时手里已经握上了一把银色的手、:枪,他慢悠悠地踱步到跪地上匍匐着的男人面前蹲下,枪口 ()轻慢地拍了拍男人的脸。 “告诉我,这些消息你还和谁说了?”佑果问。 男人疼的要死,也害怕的要死,几乎是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抖落了出来,佑果听着听着,脸上便逐渐浮现了一抹微笑。 这使森鸥外想起带毒的罂粟,虽然艳丽,却同样危险。 遇到这种人应当远远的避开,但是森鸥外是有点叛逆心在身上的,他就是喜欢逆流而上。 “就这些了?”佑果问。 “就这些了。” “军火没了,我可以想办法再买嘛,这没什么关系。”佑果微微笑,接着和煦春风便成了凌厉寒风,像刀子一样仿佛能将人的肉刮下来:“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什么要将看守军火的成员流动的消息卖出去?” “我记得是四十三个人……最大的不过四十,最小的似乎也才刚成年。”佑果在回想,眉目也随着他的话越发冰冷:“你有家人,那些成员难道就没有了么?” 话音刚落,枪口调转,随着两声枪响,男人完好的两只手臂被子弹洞穿,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叫,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枪口便洞穿了他的额头。 尸体砸在地上响起沉闷的声音,佑果直起身随意地命令:“把他带到死去的成员坟墓前,摆成跪着的姿势。” 很快有人上前带走地上的尸体,只留了一滩渗进地毯中的血迹。 佑果对一旁的森鸥外没什么歉意道:“让你看笑话了,森医生。” 森鸥外沉吟片刻说:“这不算什么。” 坐到自己座位上的佑果怀里抱上了一只抱枕,刚才还雷厉风行处决了一名叛徒的佑果没了刚才的冷酷,又变成文文弱弱让人升不起警惕的漂亮青年。 漂亮青年抱着软绵绵的抱枕靠在上面朝森鸥外微笑。 “唉,我这个人最讨厌秘密被泄露出去。”佑果说:“你能理解吧,森医生。” 森鸥外说:“当然。” 佑果满意点头:“所以嘛,为了防止秘密泄露出去,我当然要捏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他朝森鸥外歪头一笑,似乎天真烂漫极了:“既然如此,森医生,你觉得港口黑手党的专职医生这个位置怎么样?”! 211 犹可说也 听完佑果的话,森鸥外心里便是一凌,心道:来了来了,果然是图穷匕见。 虽然进入港口黑手党的确是森鸥外的目的,但是这个机会来的如此轻易,如此简单,反而让森鸥外不敢随意答应下来了。 毕竟,眼前的佑果虽然看着年纪轻轻,却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对象——说到这个森鸥外就很可惜,他来横滨或许有些太迟了。听说不久前退位的前首领垂垂老矣时没了年轻时的英明,变成了个昏庸的糊涂蛋,将前途一片大好的港口黑手党搞得乌烟瘴气,还是现在的佑果看到情况不对适时出手,以一种“温和”的手段将老首领“劝”退休之后,才将初现颓唐的港口黑手党又拉回正轨。 一个老糊涂的糊涂蛋是很好糊弄的,但是一个刚刚上位,英明神武的新任首领,又怎么会轻易地被人糊弄? 森鸥外甚至疑心自己之前的身份是不是已经暴露,又或者是夏目漱石老师的计划已经被提前泄露出去,要不然佑果怎么会单单挑中了他,又对他这样一番威逼利诱? 可要说这个职位不好,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职位当然是好!很好!特别好! 只是这个好是相对于其他生活在横滨的医生而言。毕竟在横滨这个混乱危险的地界,若是身后没有一个庞大的势力依靠,谁知道哪天上街会不会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流浪汉或者混混乱刀捅死?所以在横滨生活的人,在很早的时候大多都已经决定了自己未来会投靠的势力,而这众多林立的各个势力中又以港口黑手党势力最大最强,是最稳固的后盾。 而现在,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正口吻亲近地邀请森鸥外来港口黑手党当专职医生,这是多大的荣耀! 正常来说,被佑果这样问的其他医生大概早就感动地眼眶含泪,不管是真是假,总是要表达一番自己准备为港口黑手党肝脑涂地的忠心的,但森鸥外却稀奇地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十分惶恐不安地表示:“这怎么好意思?我的能力只是一般,港口黑手党的医生应该需要更有能力的人来当,我这样的医生恐怕没办法很好地胜任这个职位。” 即使是托辞,这话说的也是相当动听,让人暂时挑不出什么毛病。 按照正常程序,森鸥外自谦之后就是佑果礼贤下士地再次挽留,一番拉扯之后森鸥外再表示自己深受感动打算为港口黑手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心,森鸥外也已经准备好,可佑果似乎并不按常理出牌。 “是么?”佑果听森鸥外的话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听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森鸥外:……啊? 佑果微微一笑,看向身边的广津柳浪,全然将一旁的森鸥外无视了,“广津,你也觉得现在就决定专职医生这个职位有些着急了么?” 广津柳浪是很忠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只要这个位置上的首领干得好,他就是最忠心耿耿的一员,所以他这个忠心的下属自然也会配合地向佑果提出自己的想法:“是这样的,首领。我想,我们可以再多 找几位医生看看。” 佑果抱着抱枕屈膝坐在对他来说有些过于宽大的座椅上,很快就拍板决定:“那这样吧,将港口黑手党找医生的事情说出去,从前来应聘的人里挑个好的入职。” 上司和下属两个人商讨的十分兴起,简直要将森鸥外忘记了,而一旁的森鸥外脸上笑容都快挂不住,心里还茫茫然:怎么回事?说好的让我当港口黑手党专职医生呢? 身边的太宰治是个幸灾乐祸的坏小子,终于是没忍住噗嗤一声露了一些笑意,被森鸥外看到后便立刻绷紧表情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佑果被太宰治的笑声吸引,这才好像记起来还有个活生生的森鸥外站在这里。 “哎呀,不好意思。”佑果面露歉意,“森医生,我竟然把你忘记了。” 森鸥外:“……没关系,首领。” 佑果笑呵呵的,森鸥外也不亏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狐狸,居然也能忍住不变脸色,同样笑盈盈地看着佑果。 其实也不止是因为能忍。 森鸥外叹息着想,毕竟对着一张漂亮浓烈如盛开的海棠一般让人着迷的脸,就算有多少郁闷恐怕也像太阳升起时的薄雾一样撑不过几秒。 “既然森医生你拒绝了,那我也不挽留。”佑果说:“麻烦你今天来这一趟,森医生,你可以离开了。” 森鸥外:“……好的,首领。” 森鸥外离开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佑果和广津柳浪两人,广津柳浪的年纪不小,在港口黑手党也是老资历,更何况佑果也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除了忠心之外,同样也有一点类似于长辈对孩子一样慈爱的心态。 只是这种慈爱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将上司看作小辈,是不想要命了么? 佑果在他面前也随意一些,拿着笔批文件时随口问广津柳浪,“你觉得港口黑手党能找出来比森鸥外更合适的医生么?” 广津柳浪实话实说:“首领,希望不大。” 这件事佑果又怎么不知道,只是森鸥外想假模假样地推辞佑果当然也要满足他的心愿。 “我可是首领诶!”佑果和系统说:“首领怎么能巴巴地求森鸥外这个小医生入职呢?反倒是他应该想方设法求我让他来港口黑手党才对。” 系统严肃点头:“有道理。” 过了好一会儿,它又说:“总感觉你心黑了……和玖兰枢学的?” 佑果:“咦?你说什么?我听不清?ovo” 系统:…… 佑果轻轻挥手,和广津柳浪说:“让下面的人准备吧,然后将应聘的那些医生底细都查清楚。” 广津柳浪领命正要走,又停下来问:“如果查到又问题的人……” 话语未尽,佑果已经知道他要说的意思。 “不用我再说了吧?”佑果冷冷淡淡,眼皮抬都没有抬:“有问题的都处理掉。” * 森鸥外走的有些依依不舍,他实在没想到佑果 居然真就让他这么走了,连问也没有问。回到自己小破诊所的森鸥外然郁闷 ,但仍然是信心十足的。 他可以说,整个横滨除他之外不会有比他更合适港口黑手党的医生——就算佑果真有本事找出来一位,森鸥外也不能保证对方能平安活下去。 “所以森医生为什么要拒绝啊。”太宰治唉声叹气,“如果答应,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么?” 森鸥外轻咳两声,故作严肃地说:“太宰君,虽然当在港口黑手党工作很不错,但是同样也很危险哦。” 太宰治托着下巴无精打采,他是不怕危险的,若是哪天因为真因为遇到意外危险身亡,恐怕也合他的心意,所以在听到森鸥外这样说之后太宰治脸上几乎是容光焕发起来:“那不是太好了!” 森鸥外:…… 今天让他失语的情况有些多,森鸥外摇摇头,又很安然地坐下来重新看起了自己的这个小诊所的收支状况,血淋淋的赤字让森鸥外捂着胸口十分心痛。 刚才早知道就答应了! 森鸥外被这赤字搞得无精打采,正思索着如何赚外快,身后又传来太宰治的说话声。 “森先生,你不是本来就计划要进港口黑手党么?” 森鸥外轻轻放下手中的笔,朝坐在沙发上似是随口一提的太宰治轻轻叹气:“太宰君,有些事可急不来啊。” …… 港口黑手党聘请医生的消息很快就放了出去,前来应聘的人也不绝如缕,除了横滨本地人之外,横滨外前来应聘的医生也蜂拥而至。 开玩笑,那可是港口黑手党啊! 虽然为港口黑手党工作是要冒着一点点危险,但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看港口黑手党现在的地位和开出的条件,就算会冒着天大的危险也挡不住一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为这个位置抢破头。 来应聘的人多,被淘汰的人也同样很多,最后千挑万选之下,到也真让那么一两个应聘的医生脱颖而出。 只是在这个位置上呆了没多久就出了大问题——佑果在巡视港口黑手党手下的一家赌场时,有得了消息的敌对组织出手偷袭,虽然这一小股势力很快就被佑果和身边跟随的下属们解决干净,但是两方枪战时的流弹还是有一颗意外打中了佑果。 伤处也不是致命之处,只是位置很危险,要是处理一不小心恐怕会有后遗症的困扰。 时间紧迫,佑果被护送回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后就迅速让那两个医生前来做手术,手术正在前期准备。广津柳浪和尾崎红叶听到消息匆匆赶来。 尾崎红叶忧心忡忡道:“这伤口太危险了,他们两个能有把握么?” 尾崎红叶年岁要比佑果小一些,她是个极美丽的女子,有着十分优雅却骇人的异能力“金色夜叉”,曾经是个十分优秀的暗杀者,在前首领退休后不久就被佑果转到刑讯处当上大姐大了。 可即使年纪小,尾崎红叶的本事也绝不能让人小觑。 佑果并不 担心自己的伤势,虽然苍白着脸,却还是老神在在地说:“不知道。”() 尾崎红叶大惊失色:“不知道你还让他们两个做手术?!”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最全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尽在[],域名[(() 佑果淡淡笑着,并不言语,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 很快手术室已经准备好,在推佑果进手术室前,又有属下寒着一张脸走到尾崎红叶身边贴耳低语可几句。 尾崎红叶脸色瞬间变换,金色夜叉出现在空中,提刀横在其中一个医生脖子上。 尾崎红叶厉声道:“是你把首领行踪泄露出去的?!”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医生大惊失色,腿一软就扑通跪了下来求饶,佑果微微侧脸看他,然后移开视线:“带他下去,问问他背后是谁。” 尾崎红叶的手下拖死狗一样拖着那医生下去了,唯一剩下的那个也脸色惶惶,佑果乏味地转开头问刚才通报的人:“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 那个人迟疑片刻,实话说:“是森鸥外医生。” 森鸥外出现的很是匆忙,看上去十分急切,下属也是将信将疑才跑上来告知的,幸好森鸥外说的似乎并没有问题。 这两个医生里有一个人确实有问题! 佑果闻言不动声色,轻轻笑起来:“原来是森医生啊,正好缺一个医生,那这个手术让他来吧。” 森鸥外很快被港口黑手党的人请了上去,他还是穿着之前的那身白大褂,面对佑果很关怀地说:“首领,没出什么大事吧?” 佑果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随后反问:“森医生,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 森鸥外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问,镇定地回答道:“诊所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我也只是听到一些流言,不敢大意,所以才立刻赶来通知的。” 佑果没有说信不信,他只看着森鸥外看了很久,然后扬唇一笑。 “多亏了森医生,不然我就危险了。”佑果道,“我的手术看来也要麻烦森医生你了。” 森鸥外当然不会拒绝——再拒绝他就是傻子了! 手术顺利结束,森鸥外洗干净手后被带到休息的佑果的床前。 “我要怎么奖励你才好呢?”佑果说:“森医生有什么想法么?” 佑果看起来很和蔼,让人卸下心房,但是森鸥外依然不敢因为他表现出的和气就当真以为佑果是个和气的人,所以森鸥外只是推辞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首领对横滨来说很重要。” 这话森鸥外是真心实意的。 佑果安静看向森鸥外,黑漆漆的眼珠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好。”佑果忽然笑起来,他似乎很满意森鸥外的回答。 “森医生医术很好,在别的地方就可惜了。”佑果道:“以后,就当我的私人医生吧。”! () 212 犹可说也 手术成功之后,佑果酒没有再见过森鸥外,森鸥外也并不着急,待在自己的那个小破诊所相当自得其乐。 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私人医生这个名头拿出去是很好用的,至少接下来的几周,森鸥外这个破烂的小诊所都没有什么人敢打着收保护费的名义上这里来打秋风,甚至来他这里治疗的人中,还有不少人小心翼翼地从森鸥外这里打探能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方法。 毕竟那可是港口黑手党!虽然风险大,但是收益也高啊!在横滨讨生活,冒着一点点小小的风险算什么? 只是对于这些别有目的的人,森鸥外都无一例外在他们询问时笑着转移了话题,对港口黑手党的事情都讳莫如深,完全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森鸥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自然都被港口黑手党的探子都上报到了佑果面前,不薄不厚的一叠纸被佑果处理完工作后拿出来翻了翻,托着下巴道:“森医生这一天下来还真是乏味啊。” 佑果做出这样的评价也有他的道理,文件里描述的森鸥外每天除了治疗上门的病人伤员之外,就是在准备治疗伤员的路上,连吃饭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可谓是将一个社畜医生的每日生活展示地淋漓尽致,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让人闻之落泪,见者伤心。 “我以为做首领就已经很累了。”佑果和系统说:“森鸥外比我还忙啊。” 系统道:“……不然呢,你以为他未来怎么当上的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你这说的,我好像不努力一样!”佑果和系统抱怨,“我为了港口黑手党流过血,立过功!从我当上首领那天开始,我基本天天在办公桌上坐满八小时,难道就不算努力么!” “哦。”系统说:“是指八个小时里一半时间看电影,另一半时间打游戏的努力么?” 佑果:“……哈哈,这不是有你么?” 系统觉得,要不是自己没有眼睛,不然肯定要给佑果翻一个白眼。 随手将森鸥外的信息都扔在一边,佑果摩拳擦掌又开始准备打游戏——昨天游戏连跪,今天他必须雪耻! 只是屏幕上的加载条刚读满100,办公室的大门好巧不巧地响起敲门声,佑果忍痛关了游戏界面,清清嗓子恢复到看起来始终运筹帷幄笑里藏刀的首领状态,“进。” 尾崎红叶推门走了进来,步履优雅轻盈,身上的和服染着由深及浅的红枫花纹,让人看着总是想起层林尽染的枫叶林。 佑果和尾崎红叶的关系是很好的,比起上下级,更像是十分熟稔的挚友,所以尾崎红叶并没有像其他下属一样见到佑果便行礼,很随意地在桌前落座,戴在发间的流苏发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佑果上下打量着尾崎红叶,眼神中不带一丝狎昵,也不带男人对一个美丽女子会有的挑剔与暧昧,而是人类纯粹的对于美丽事物的欣赏,让人见了便觉得心里宽敞。这或许也是尾崎红叶喜爱在午休时刻到佑果这里坐坐的缘故——同佑果一起相 处,总是很舒服的。() “你今日换了一身新衣服。”佑果很快就分辨出尾崎红叶今日与昨日的不同,赞扬道:“不错,这件更衬你的肤色。” ?aka木头的作品《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尾崎红叶被说得心花怒放,微微抬手遮住下半张脸笑得花枝乱颤,只是笑过之后又变成浅浅的叹息:“果然,也只有佑果你能看来我的变化了。” 佑果微微扬眉,看着尾崎红叶笑颜道:“嗯?别人看不出来么?” 说到这个尾崎红叶就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尾崎红叶是很爱美的,即使她是一个黑手党——对于一个漂亮的女子来说,爱美难道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么?她既有钱也有空闲,自然是要将自己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给自己欣赏,当然,现在尾崎红叶也有了一个希望能欣赏她美丽的对象。 只可惜她期望能被欣赏的那个人,却偏偏是个顽固不化的木头脑袋! 所以对佑果的问题,尾崎红叶只能恨恨咬牙抱怨:“他要是看得出,我就不会叫他木头脑袋了!” 这个木头脑袋是尾崎红叶的恋人——做什么事都很一本正经,人也很老实,而老实人总是会吸引精明的人,就比如尾崎红叶。 上任首领在时,是决不允许尾崎红叶和一个平平无奇的成员在一起的,所以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尾崎红叶已经做好了私奔离开港口黑手党的打算——如果,港口黑手党真那么容易离开就好了。 毫无疑问,尾崎红叶失败了,就在她和恋人被关在地下室随时等着上任首领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现来处死他们的命令时,佑果恰好将前任首领赶下了台。 于是尾崎红叶和她的恋人不必死,也不必离开港口黑手党了。 前任首领倒台后一段混乱的时间不必再提,现在的港口黑手党蒸蒸日 上,而能让尾崎红叶露出这种表情实在是一件乐事,佑果看着一张美人面被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就不禁笑出声,他是笑的很开心,只是尾崎红叶就不是很开心了。 “你怎么还幸灾乐祸?”尾崎红叶愤愤道,“我是很严肃地在和你说这件事。” 佑果便忍下笑意,侧过头咳嗽了好几声,“好了,我不笑了。” 尾崎红叶这才不生气,她和佑果坐在一起喝了杯茶,又开始和佑果抱怨起她那个木头脑袋有多呆,只是虽然句句不离抱怨,但其中的幸福滋味仍是肉眼可见的。 “看来红叶你最近很不开心啊?”佑果慢慢品了口茶,缓解喉咙中的痒意,“要是真不开心,那我让他出差好了,正好欧洲那边还需要人手……” 尾崎红叶当即脸色一变,她抱怨归抱怨,真要几个月半年不见一面那也不行,很快开口:“这就不用了!” 像是怕自己慢了一秒,恋人就会被外派出差一样。 佑果笑着看了尾崎红叶一眼,“真的不用?” 尾崎红叶严肃了脸,“不用!” 佑果笑眯眯的,尾崎红叶也不傻,立刻看出这是佑果在拿她取笑,两个人拌了几句嘴,尾崎红叶随口道:“要是他和你一样能 ()这么快就发现我的变化就好了。()” 佑果心道这和我一样就出大问题,于是和尾崎红叶说:“你真想让他这方面和我一样就完蛋了。⊕[(()” 尾崎红叶没明白,迷茫了一瞬问:“为什么?” 佑果没有明说,拍拍尾崎红叶的肩膀,沉沉地说:“因为他喜欢的对象性别大概就要换一下了。” 尾崎红叶呆了呆,很快反应过瞪大眼睛:“佑果——” 佑果老神在在,“嗯?” 尾崎红叶惊愕也只惊愕了一瞬间,这种事其实见怪不怪,她只是没想到佑果也是,不过就算是又怎么样呢?尾崎红叶想,反正对她来说,佑果依然是她最重要的首领。 “没什么。”尾崎红叶笑着摇摇头,放下手中茶杯时,随意丢在桌上的文件恰好落进她眼里。 上面的字尾崎红叶也都认得,她拿起来翻了翻,问:“这是森鸥外的情报?” 佑果淡淡地:“嗯。” 尾崎红叶没问佑果为什么查森鸥外的信息,只是很直接地说:“他有问题?我去帮你解决。” 佑果很感动,为尾崎红叶这能为他两肋插刀的情谊。但他还是赶紧阻止尾崎红叶蠢蠢欲动的金色夜叉,毕竟森鸥外可不能死——更不用说死在尾崎红叶手里。 “这倒不用。”佑果说:“我只是看看他的信息,对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人总要多留一个心眼。” 尾崎红叶深以为然,前不久那个被暴露出来的叛徒被她弄到刑讯室后受不了全都招了,背后的人尾崎红叶也不意外,是“退位让贤”的前首领干的。 或者说,是从佑果这里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簇拥前首领试图恢复以前他们在港口黑手党能作威作福的地位的那些人干的。 “我早说应该早点处理掉那个老东西。”尾崎红叶抱怨道:“多留他一天,就多一点风险。” 毕竟现在港口黑手党打着小聪明想推翻佑果扶持前首领上位的人也不少,他们是对老首领忠心耿耿么?那到未必,更多的恐怕是想借着这从龙之功从而争权夺利,拿到更多好处的人。 尾崎红叶说的佑果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始终没有同意,在港口黑手党其他人面前,佑果表现的就好像很尊重这位被他赶下台的前首领一样。 这是佑果的原话,在那些悄悄建议他处理掉老首领的人面前,他表现的痛心疾首:“我怎么能做这种事?老首领将港口黑手党交给我是信任我,我必须要让他看到港口黑手党在我手里壮大的模样才行!” 实际上,佑果是这么和尾崎红叶说的:“让他这么干净利落地死了岂不是便宜了那老东西?我就是要让他看着自己的港口黑手党变成我的,他却怎么也拿不回手里的样子!” 杀人诛心这种事,佑果是用的很顺手的。 尾崎红叶听了也不由得赞成,“你够毒。” 佑果微微一笑,将这句赞扬全盘接受:“谢谢。” …… 午休过了,尾崎红叶又去处理自己的工作,佑果便开始觉得无聊许多,连电脑里的游戏都没什么兴趣打,坐在位置上思索片刻,决定出去走走。 当然,出去走走这件事要是带着一大帮凶神恶煞的黑西装就不美了,所以佑果思考不过两秒便愉快决定甩开下属,自己乔装一番美美出去压马路,顺便看看光荣退休的前首领。! () 213 犹可说也 按照佑果的计划,他在看望前首领前,应该要去横滨港口附近散散心,顺便再喂喂经常会在岸边盘旋的海鸥。 今日天气不错,落日的霞光将横滨的港口披上一层金红色的光晕,海面波光粼粼,佑果随意撒下手中的面包屑,停泊在港口的邮轮上盘旋着的海鸥闻到香味便俯冲下来啄食着地上的面包屑。 海鸥什么都不懂,所以也不知道眼前给他们撒面包屑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自然也不会产生恐惧之类的情绪。佑果坐在长椅上对着落日的霞光眯眼看那些落地的海鸥,他虽然还很年轻,却似乎已经提前过上了中老年人才会过的散漫日常。 一块面包不知不觉已经被他喂光,还有海鸥张着翅膀朝他吱嘎乱叫,佑果猜测大约是没吃饱的海鸥在向他讨食,佑果手里空空如也,看着朝他讨食的海鸥说:“吃完了,已经没有了!” 海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不过是不再对他嘎嘎叫了,而是一跳一跳地凑到佑果腿边施舍般地蹭了蹭,然后展翅飞走了。 看着天空上盘旋的海鸥,佑果看了眼手上的表,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便也慢悠悠地起身准备离开,只是还没有走几步,便看到有几只海鸥朝海面俯冲,张开的鸟喙朝海面叼去。 这动作一般出现在海鸥捕食的时候。 佑果本来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海鸥主要还是以海鱼为生,他便下意识以为海鸥咬着的东西是鱼又或者是海带之类的东西,只是定睛一看,佑果就立刻看出不对劲了。 哪有海鱼身上穿着一件黑漆漆的风衣,还能挥手驱赶海鸥啊! 既然不是鱼,那便是人了,佑果站在栏杆边还在猜测那人是死是活时,海面上随波逐流的皱巴巴的黑风衣摆动了几下,朝空中吐出一股水花。 佑果心想:呦,还会喷水呢! 趴在栏杆边兴致勃勃地瞧了半晌,佑果丝毫没有主动跳下去捞人的兴趣——他现在可是港口黑手党的boss诶!他这样的人可以杀人不眨眼,却绝不能像个见义勇为的三好市民一样跳海救人。 于是佑果顺手抽了一根长一点的木棍,伸过去戳了戳还在海里漂呀漂的海带。 海带翻了个身,撩开遮挡视线的湿漉漉的头发,眼睛睁开前声音先跑了出来:“可以不要打扰我准备入水自杀的兴致么?” 这个声音很独特,佑果立刻认出这个皱皱巴巴的海带是谁,他也不恼,倚在栏杆上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对海带说话:“虽然你有自杀的自由,但是在这里会影响市容市貌哦。” 海带这才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他先是一愣,接着扬起很灿烂讨喜的笑容和佑果打招呼:“原来是首领啊。” 刚才还阴阴沉沉试图在海里淹死自己的太宰治动作灵活地游到岸边握住栏杆翻身爬上来,将头发往上一抹,露出一张漂亮讨喜的脸蛋。 鸢色的眼珠像琉璃一样剔透,也像琉璃一样冰冷,佑果微微笑着,似是很惊讶地开口:“哦?居然是你?” 太宰治拧了拧自己往下滴水的衣服,抬头看向佑果:“首领为什么也在这里?” 太宰治目前跟在森鸥外身边,于是也自然而然地称呼佑果为首领了。 佑果没有什么作为首领不能透露自己行踪的警惕,对太宰治这小孩的问题也和颜悦色地回答:“我来看看风景,太宰君你呢?” 太宰治同样笑眯眯地回答:“在这里自杀!哎呀,今天天气很好,港口风平浪静,我觉得是个十分适合自杀的好时刻呢!” 这听起来足以让普通人大惊失色的回答落在佑果耳朵里只得到他波澜不惊的点头,这完全是因为他已经见惯了像太宰治这样行为奇特的家伙——在这个世界的异能力者没几个异于常人的特征,都不怎么配当异能力者。 “看来没成功。”佑果做出评价,“森医生知道么?” “知道呢。” 太宰治也乖乖回答,末了又问佑果:“对了,首领还没有去森先生那里看过吧?” 森鸥外那个小诊所在的地方不算安稳,像佑果这种身份的人很少踏足,没有必要的话也不用去。 本来佑果的计划中没有太宰治这个意外,自然也不会有去森鸥外的诊所看看这一选项,不过既然在这里遇到太宰治,那改变一下自己的计划也没什么,佑果略略思索便点头同意,和太宰治去了一趟森鸥外的诊所。 佑果现在主打就是一个人狠话不多的性格,太宰治话就比较多了,一路上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错了,看太宰治漂亮的脸蛋和还算悦耳的声音,应该说他像只百灵。 太宰治说话很好听,让人心旷神怡,说的也大多都是一些小事,财政赤字的诊所,还有一些来来往往的横滨人。 佑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太宰治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对太宰治说:“太宰君。” 太宰治眨巴眨巴自己的眼,乖乖地:“嗯?” 佑果说:“有人说过你话很多么?” 太宰治竟然也低下头思考起来,过了半天得出答案:“有诶!是森先生。” “是么?那挺巧的。”佑果侧脸朝太宰治笑了一下,“森医生说的没错。” 太宰治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不再说话了。他跟在佑果身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虽然太宰治不管是心理年龄还是智商都要超出寻常成年人一大截,但目前为止,他仍然还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总是很容易找到能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东西,太宰治 不说话,只能踢踢小石子取乐了。 将石子准确无误地踢进路边的草丛里时,太宰治心里还叹气,心想对方虽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果然还是不太好对付啊。 佑果并不清楚太宰治在想什么,在去森鸥外诊所的路上他看到街边有卖苹果糖的摊位,便停下来买了几颗苹果糖。 摊主是个很淳朴的中年人,给佑果递东西时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港口黑手党的老大,笑容很是亲切地和佑果聊天。 “现在日子比之前好过很多喽!就是不知 道这种日子能持续多久。”摊主说:“如果能一直这么安稳下去,很多离开横滨的人也会回来吧。” 佑果也笑眯眯:“会有那么一天的。” 太宰治不说话,站在一边悄悄观察正旁若无人地和摊主聊天的佑果,他眼睛转的很快,看上去有几分狡黠,落在摊主大叔身上时还很恶趣味地想,如果摊主知道眼前的佑果就是大名鼎鼎的港口黑手党首领会不会吓得腿软。 太宰治很遗憾没看到这种场面,不过佑果拿到包好的苹果糖时将其中一颗递到太宰治的面前。 太宰治愣住了,反应很快地拿过苹果糖,露出个少年人的天真笑容:“谢谢先生。” 考虑到佑果没有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意图,太宰治也没有喊首领。 佑果很随意地嗯了一声,看着拿着苹果糖却没有碰的太宰治道:“不吃么?” 太宰治呆了呆,眉心微微蹙起几条褶皱。他也不是怕佑果给他下毒,而是没经历过这种事的太宰治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简单来说,他cpu烧了。 太宰治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谁能想到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现在和他站在路边吃苹果糖? “小孩子心思还是不要太重。”佑果咬了一口手里的糖和太宰治说,“会容易早衰。” 太宰治也跟着咬了一口苹果糖,苹果糖怪甜的,他其实没那么喜欢吃甜的东西,但或许是因为这个苹果糖真的很好吃,等走到森鸥外诊所的门口,太宰治发现自己居然将苹果糖吃的七七八八。 诊所附近出奇的安静,太宰治咬着苹果糖蹦跶到诊所门口时正要出声喊森鸥外的名字,动作一顿,忽然停下来。 像佑果这样身份特殊的人,总是要有很高的敏感度,所以在太宰治动作停顿时,佑果也同样察觉出安静的诊所中暗藏的杀机,他手一勾提着太宰治的的衣领将人拉着扑到一旁的草丛中滚了好几圈,下一秒从诊所里就冒出一连串火花,铁制的子弹叮叮当当砸在地上,将诊所门口遮阳树的树干打成了蜂巢。 硝烟还没有散尽,躲在诊所里的人就三两步跑出来了,佑果趴在草丛里没动,捂着太宰治的嘴让他安静。 太宰治虽然一心求死,但他追求的是从容美好的死亡方式,死在冲锋枪的枪口下这种方式是对他而言是十分不体面的,所以同样很安静地点头,表情出奇地冷静。 “你躲好哦。”佑果像哄孩子一样和太宰治说话,顺便薅了把太宰治毛茸茸的头。 躲在诊所里的人并不多,目测只有两三个,佑果只看他们的装束就能猜出他们的目的——想来那几个人后面的老大是看不起森鸥外一个小小的医生的,所以只派了这几个人前来。 佑果独自出门也不是全无准备,他等着那些人搜寻他的踪迹,知道举枪的其中一人走到佑果和太宰治躲藏的树丛附近时,佑果出手将他反制,在那人声音喊出来之前先将对方脖子扭断,夺过手里的枪后对准了察觉不对的另外几人。 枪口的火焰亮了几下,佑果 视线扫过那些倒地不起的人后,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他现在也能一个人做这么多事了啊,不容易。 感叹两秒,佑果仔细看了看没有装死的可能性之后靠在树干旁冷静地拨通了广津柳浪的电话。 太宰治很好奇地观察了一下地上躺着的那些人,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生死未知的现任监护人森鸥外,赶紧跑了进去,一边跑还一边哀嚎:“森先生!你还没告诉我安乐死的药要怎么制作呢!()” 佑果跟在太宰治的后面,被粉碎的诊所大门摇摇欲坠,佑果穿过长长的走廊总算在一个房间里看到被反绑在椅子上的森医生。 森医生看起来似乎还不错,至少身上没什么血窟窿,太宰治松了口气,走到森鸥外身边抱怨着他给自己找麻烦。 “如果不是首领,森先生你今天死定了。?[(()” 森鸥外还能笑得出来,闻言看向太宰治身后的佑果,表情诧异:“首领?” 佑果笑了一下,扯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动作闲适安然,枪口却对准了森鸥外和太宰治。 “等一会儿在松绑吧。”佑果轻描淡写地说:“我还有事情想问问森医生。” 太宰治手抬起来乖乖后退,森鸥外还坐在椅子上被绑着,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 虽然看起来是个胡子拉碴的颓废大叔,不过森鸥外确实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蛋,佑果用枪口托起森鸥外的脸,姿态随意。 佑果也应该有这样的傲气,森鸥外很好脾气地笑笑,又喊了一句:“首领。” 佑果左看右看,忽然笑起来。 “森医生,你被欺负的有点惨呢。”! () 214 犹可说也 森鸥外看上去是有几分狼狈,甚至有些可怜。 佑果和他面对面坐着,只看到被反绑着手坐在座椅上的森鸥外虽然衣衫凌乱,脸颊上还有几处被揍出来的青紫色,但姿态仍是从容闲适的。 作为一个树敌众多,敏感警惕的黑手党首领,佑果第一反应当然不会是作为一个拯救者的角色帮助森鸥外,他在除掉那些身份古怪不知有什么目的的敌人之后,首先就是要为自己的考虑,考虑这究竟是不是森鸥外和太宰治诓骗他的一场戏剧。 “看起来真可怜啊,森医生。”佑果静静看着森鸥外,微笑着说:“需要我帮你解绑么?” 森鸥外察觉到佑果微笑中的危险气息,他的视线扫过正对准他的枪口,清楚如果回答不正确,恐怕他的身上就要出现一个血窟窿了。也幸好森鸥外的脑子很灵活,若非如此也不会以东大医学部第一的成绩毕业,更不会选择来到横滨加入夏目漱石的三刻构想。 正因为他很聪明,所以森鸥外很快便明白了佑果微笑中潜藏着的危险,森鸥外并不诧异,因为换做是他,也会升起同样的怀疑。 “哎呀哎呀,如果能帮我解绑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森鸥外笑了几声,是让旁人看了会觉得这个大叔很和善的笑。 森鸥外声音里竟然有些许懊悔:“真是抱歉,居然让首领遇到这种事。” “我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佑果点头算是接受了森鸥外的歉意,接着说:“不过也真是很巧,森医生,如果我晚来一点,你兴许就要出事了。” 森鸥外也觉得很巧,如果不是他很确定这来势汹汹的一帮持械的凶徒并不是自己找来的,他大概很乐意同佑果一起谈谈那些凶徒的身份背景。只是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多冤枉,森鸥外才十分无奈地摇头:“如果我知道会遇到这种事,今天我就不会开门了。” 森鸥外苦着一张脸,表情和所有遭遇无妄之灾的人都很相像,看起来他真是与那些人毫无关系,只是被威胁的一位可怜巴巴的柔弱医生而已,佑果观察了他的表情很久,久到被绑在座椅上的森鸥外手腕因为血液流畅不通而隐隐发紫后,佑果又笑起来。 这个笑容是很亲近的笑,就好像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心中全无芥蒂一般自然,佑果笑着说:“森医生受苦了。” 说完,佑果又抬眼看向森鸥外身后的太宰治,坦然自如地说:“太宰君,你现在怎么不帮森医生松绑?” 太宰治无语了一瞬,反应很快地去给森鸥外松绑去了,只是那些凶徒大概本就抱着不打算放过森鸥外的念头,所以结不仅是个死结,绳子是专用的很结实,叫人一时间有些难以对付。 “森先生,这个结很难弄啊。”太宰治抱怨:“必须要用刀才行。” 太宰治转身朝乱七八糟的桌上翻找能用的刀,然后翻出一把小巧的手术刀后兴致冲冲地跑到森鸥外身边打算一点点割开,银亮锋利的刀刃就贴着森鸥外的手腕划来划去,让人不免有些胆战心惊地想太宰 治会不会绳子没割破,先把森鸥外手割破了。 “太宰君,你眼睛一定要看清楚啊!!”森鸥外有些强颜欢笑。 太宰治很不上心地应了几声。 过了几分钟,绳结终于被解开,森鸥外坐在椅子上揉着自己发紫发麻的手腕叹气,佑果很关怀地问:“森医生,你还好吧?” “我还好,首领。”森鸥外瞧着佑果看向他手的脸,他看到佑果眼里既有欣赏,也有可惜。 佑果并不在意森鸥外的视线,他伸手戳了戳森鸥外还很酸麻胀痛的手,森鸥外的手十指修长,看起来不仅很适合握手术刀,也很适合弹奏乐器,只是这样漂亮的一双手此时却遭了大罪,实在很可惜。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要是受伤就不好了。”佑果说。 被戳到的地方荡开一片酸麻的感觉,森鸥外始终保持着淡然的表情,看上去安之若素。 港口黑手党的人也在这时赶到,广津柳浪带着自己的部下闯进诊所,摇摇欲坠的大门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溅起一片灰尘。 橘红色的晚霞从破碎的窗边照进来,将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微粒照的清楚,同样也将佑果的脸照亮,佑果侧身朝向闯进来的下属,森鸥外却定定看着佑果的侧脸,垂在身侧的手不紧不慢地握了握,脸上挂着浅笑。 太宰治看到森鸥外的表情后搓了搓手臂,被森鸥外淡淡瞥了一眼。 广津柳浪急匆匆赶到佑果面前上下观察了一遍佑果没有受伤之后才松口气,微微弯腰很恭敬地说:“首领,您没事就好。” 佑果随意地点点头,又坐在椅子上很自然地发号施令,尽管背景是破破烂烂的小诊所,他却好像坐在金碧辉煌的王座上一般自如。 “那些人的身份查清楚了。”佑果说:“尸体处理干净,还有……” 佑果看了眼森鸥外,“帮森医生找套房子,毕竟是我的私人医生,总不能太寒酸了。” 森鸥外面对广津柳浪的视线依然维持着笑容,受宠若惊地道了谢。 广津柳浪将佑果安排的事都一一吩咐了下去,森鸥外的住所却是一个问题,港口黑手党名下的房产并不算少,但要符合的不是森鸥外的心意,而是佑果的心意。 迟疑许久,广津柳浪才说:“首领,森医生的住所要安排在……” 佑果看向广津柳浪,广津柳浪一连说了好几个地址,公寓别墅不一而足,佑果听完直接选了一个地址。 那个地方离佑果现在的住所很近,近到只有几步的距离。 广津柳浪表情惊讶,很快压下去恢复以往的平静,“我知道了,首领。” 事情很快安排下去,诊所最近这段时间也暂时停业,大门被港口黑手党的人员封起来,这个诊所已经被佑果安排好人手打算好好修整,在佑果离开诊所时,转头又将森鸥外带上了,至于太宰治,佑果说他年纪太小,让太宰治先去住所休息去了。 “我有件事还需要森医生你帮忙。”佑果走到门口时想起什 么,和森鸥外说:“要麻烦你了。” 森鸥外自然要说:“怎么会?能帮到首领,是我的荣幸。” 坐上港口黑手党开来的车,车窗外场景变换,很快停在一幢充满暴发户气息的别墅门口,一言难尽的装修,金碧辉煌的装饰,面对这种摧残视线的审美风格,森鸥外居然还能保持处变不惊的神色。 佑果十分佩服,笑眯眯问身边的森鸥外:“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森鸥外第一反应这里该不会是佑果的住所?但是转头一想,又不觉得这样的装修风格会是佑果喜欢的款式——他上次在佑果的办公室见到的装修风格和面前的别墅不说南辕北辙,也是毫无关系。 既然不是佑果的住宅 ,那答案就有些明显了,森鸥外面上露出一副踟蹰的神色,试探性地说:“或许,是前任首领的住宅?” 佑果淡淡笑着,没有否认,只是突然道:“森医生,你很了解嘛。” 森鸥外自然不能说自己很了解,他瞧着佑果并没有生气,于是又说:“不敢,我只是有点小聪明而已。” 佑果微微扬眉,让森鸥外接着说。 “虽然和首领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不过首领品味高雅,应该不是这样的风格,而是更简单优雅一些的装饰。”森鸥外说:“我听闻前任首领喜好奢靡,他退休后便找了个地方养老,想想也许就是这里了。” 森鸥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谁也不知道他和煦友善的面具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但现在他说的话是相当动听的,佑果笑颜如花,悄悄和系统感叹:“真想不到啊——” 系统:“想不到什么?” 佑果:“想不到这个世界轮到我被人吹彩虹屁了!” 佑果:“真爽!” 系统:…… 佑果享受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这种风格?” 森鸥外笑容僵住,心想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森医生说的也不错。”佑果像是没看到森鸥外僵硬的表情,继续道:“我对这种风格没什么兴趣,不过这个房子我还是很喜欢的。” 森鸥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从善如流地问:“为什么?” 佑果抬头看着面前的别墅,他眼睛里看到的不是华丽到土气的装修,而是一个个生动跳跃的数字,每一个都是天文数字,只是一闪而过都让佑果心痛非常。 “森医生,你知道港口黑手党为了维护横滨的安稳平静,一年要花多少钱么?”佑果忽然问。 森鸥外不知道佑果问他这个问题做什么,但还是说:“不太了解。” 佑果指着面前的这幢别墅道:“建这座别墅花的钱足够支撑港口黑手党两年的开销。” 森鸥外露出讶异的神情。 佑果叹息道:“我每天都在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森医生,你应该能明白我有多辛苦吧?” 森鸥外想了想佑果的办公室,又想了想自己的小诊 所,心想:我不太明白。不过嘴上还是很配合地说:“当然,没想到首领你也会遇到和我同样的烦恼。” “烦恼也分大小。”佑果淡淡道:“现在我的烦恼就是没钱,如果能把这幢别墅卖出去,横滨又有多少人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话听起来只是随口一说,听的人却不能只是随便一听,森鸥外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仰头看着别墅的佑果脸上。 那张脸一般都带着笑,只是此时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隐隐带着一点冷酷,即使冷酷也是好看的,是十分锋锐凌厉的美丽,让人心头一震。 森鸥外心里思索着,却见佑果忽然转头看他,眼里又恢复平时的笑意:“哈哈,不过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这可是我最尊敬的前任首领住的地方啊!” 森鸥外微微笑着:真的吗?我不信。 佑果带着森鸥外进了别墅,别墅里大部分都是港口黑手党的人,黑西装一排排站着,看上去十分压抑恐怖。这些人名义上是来维护别墅安稳顺便保护老首领安全的,可实际上的任务同样也不言而喻。 除了那些黑西装,剩下的都是被佑果找来的医护,特地为老首领治疗平时的一些头疼脑热,佑果是完全不怕老首领死的,他只是怕老首领死的太安稳。 穿过那些黑西装,佑果一路带着森鸥外到了老首领的房间,老首领现在只能在床上躺着,不过人倒是中气十足精神矍铄,看到进来的佑果时倒三角眼阴沉沉的,冷冰冰地说:“你来干什么?” 老首领脸上的惊怒让人一览无余,这和传闻中高高兴兴退位让贤的消息对不上号,森鸥外并不惊讶,垂着头琢磨佑果带他来这里的缘由是什么。 老首领态度糟糕冷淡,佑果就很关怀备至,亲近地走到老首领那巨大的席梦思床旁替老首领掖了掖被角,坐在座上朝老首领笑笑:“我当然是来看看您的情况。” 老首领僵着脸,“看完了么?” 佑果笑着说:“当然没有。看您这样子,我怎么都看不够呢!” 老首领脸皮都在抽动,怒气勃发又知道自己寄人篱下,只能说:“看完就走吧。” 老首领是很怕佑果来看他的,不看怕,看了更怕,他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别墅里的人为他端过来的饭里会掺了毒,又怕半夜有杀手悄悄走到他床边杀了他。 佑果一天不杀他,他就一天提心吊胆,胆战心惊,即使在这里被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他仍旧觉得自己好像在地狱。 活着太痛苦,可是让他自杀,他又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不急。”佑果慢慢地说,他在欣赏老首领惊怒不安的表情,就像是在品尝一桌满汉全席。 “我来就是为了看看您,您身体好,我也就放心了。” 老首领也只能配合佑果演戏,说:“麻烦你总来看我。” 佑果说:“怎么能算麻烦?您一路帮了我那么多,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森鸥外不动声色地瞧了眼床上的老首领,发觉他那张腐朽的宛如僵尸一般的脸皮又抽了抽,挤出一个笑:“应该的。” 有医护端来一碗粥,佑果接过开始慢慢为老首领喂粥,老首领大概是想吐,但是又不得不忍着喝,装出一副慈善有爱的画面出来。 佑果一边喂老首领一边说对他说港口黑手党如今发展的状况,听到如今港口黑手党的人对佑果忠心耿耿,事业也蒸蒸日上的情况,老首领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 总算结束了这一番酷刑,佑果又带着森鸥外去给老首领端药了。 用勺子搅了搅碗中深色的药汁,佑果忽然问一直沉默到现在的森鸥外:“森医生,你说有什么药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地死掉,还让人觉得是正常死亡呢?” 森鸥外立刻精神抖擞,盯着佑果试探地说:“这个有点难,首领。” 佑果端着冒热气的药碗,看向森鸥外后神色如常地笑了笑。 “我只是开玩笑啦。”佑果歪歪头,抬手将森鸥外嘴角提了提,“不好笑么?森医生?你也要多笑笑才行。” 森鸥外没动,佑果手指只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便离开了,森鸥外随着佑果的话也扬唇微笑。 “确实很有趣,首领。”! 215 犹可说也 刚才的一段话像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玩笑一般,佑果再没提起,端着温热的药去了老首领的房间。 几分钟不见,老首领干瘪如木乃伊的脸更灰败了,佑果愉悦地欣赏半天,又将苦涩的药汁抵在老首领的唇边,温言细语地说:“您要好好调养身子才行。” 佑果的言行举止是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的,仿佛真是一位孝顺的,侍奉久病在床老父亲的孩子,然而被他“侍奉”的老首领心里却清楚佑果是条毒蛇,所以对佑果表现出的这副温柔假面,老首领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扭曲。 “您要长命百岁才行,如果不这样,我怎么能让您看到港口黑手党被我发展到最顶端的那一天?” 佑果仿佛看不见老首领的表情一般神色自如地一勺勺地喂着,满意地看着老首领面色更灰败后,佑果将手里还剩下一半的药碗给了森鸥外。 佑果手机响了,他还有要处理的事务,药碗放到森鸥外手里和颜悦色地说:“森医生,你帮我一下吧。” 森鸥外自然同意,接过佑果手里的药碗后一路看着佑果接通手机走出房间。 直到佑果关上门,森鸥外才看向床上的老首领,露出个温吞老实的笑容。 老首领虽然老了,看人的眼光却还是有些本事的,浑浊的瞳孔上下扫了眼森鸥外,老首领还维持着作为前代首领时高高在上的傲气,让人想一拳揍上他那张腐朽的老脸。 他忽然问了一句:“你是佑果现在的私人医生?” 森鸥外点头称是,老首领却冷笑一声,很是不屑地说了一句:“他还需要私人医生?” 森鸥外心头一重,垂眸不语。 …… 打电话的人是被佑果派去查找袭击森鸥外诊所的人的下属,港口黑手党信息搜查部动作很快,他们也不敢不快,谁让这次袭击者袭击的是首领的私人医生,甚至还好巧不巧地撞上了正好过来看看森鸥外的佑果。 若是一不小心佑果因为他们办事不力导致出现什么危重状况,那港口黑手党这些人大概集体要去切腹谢罪,为了避免让自己面临切腹谢罪的结果,信息搜查部门的人自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找这些不怀好意之人的消息。 除了将那些人的身家信息都查的一干二净之外,搜查部也顺理成章地找出了那些袭击者的背后组织,那个组织在横滨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黑手党,在横滨这个各种势力林立的混乱的地带也算是小有名气,不过相较于地头蛇的港口黑手党,那组织的规模也只能说是相形见拙。 佑果是懒得记那组织的名字的,只用了字母来标记那是a组织。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a组织的老大显然也不例外,当他发现自己已经将自己的组织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自然就会想着要爬到更高的地位。而在横滨,一个黑手党想要更高的地位,不管是钱还是武力都缺一不可。 武力还是很好解决的,只要愿意花大价钱走私军 火,a组织在武力这方面很快就能得到很大的提升,但是拿到军火的前提是必须要有充足的资金。() 而一个□□组织,想要发展的最大的资金来源只有老三样。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这老三样对哪个黑手党来说都不陌生,因为港口黑手党就是靠此发家并且在老首领手里发扬光大。当然老首领也还是有些脑子的,港口黑手党在大终究只是一个在黑暗地带行走的暴力组织,掰手腕和圈子里的组织掰掰就算了,难不成还能掰得过政府机关?所以在港口黑手党的事业发展到顶峰时,老三样自然要被摒弃,只是老首领又没办法狠下心完全舍弃收入不菲的老三样,为这件事愁了很久一段时间。 不过他很快就不需要为此发愁了,因为佑果踹掉老首领自己上位后,佑果已经干脆利落地舍弃了过去的那些灰色收入,将开始转型的港口黑手党发展的如火如荼,并且在最近成功成为了横滨第一纳税大户。 只是港口黑手党为了转型舍弃灰色的老三样,不代表其他组织可以从被它舍弃的地方分一杯羹,佑果当上首领之后就雷厉风行地砍断了好几条有关于毒的交易链,其中深受影响的就包括a组织。 港口黑手党砍断交易链和砍断a组织的手脚一样,a组织当然不甘心就这样乖乖自断臂膀,所以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打算将森鸥外抓起来好好拷问一番他是否知道一些有关于佑果的秘密,好叫他们能一举将佑果拉下马,顺便挫败一下港口黑手党最近正盛的势头。 佑果听着电话那头的下属将查到的消息报告完,迟迟没有挂断电话。 佑果没有感叹,只是有一丝丝无语,和电话里的人说:“你觉得,是我们太强,还是对手太菜鸡?” 电话里的人刚吹了几句彩虹屁,被佑果意兴阑珊地叫停,“算了,你 们继续盯着那些不安分的组织,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报告给我。” 电话挂断,佑果转身看向身后的森鸥外。 森鸥外在这里已经站了有一段时间,很识趣地没有打扰佑果,佑果也满意他的识趣,这段电话也没有避开森鸥外。 空碗已经被一旁的医护人员拿走,佑果朝森鸥外笑笑,暖色的灯光从吊顶上落下来,佑果卷翘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已经结束了么?森医生?” 森鸥外微笑说:“已经结束了。” “辛苦你了。”佑果看着森鸥外,“没想到这件事竟是你受到我的牵连。” “牵连”的事情森鸥外心知肚明,他没有得寸进尺地向佑果索要什么安抚费,负手站在佑果身前语气和缓地说:“既然要为首领做事,我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了。” 佑果看着森鸥外狐狸一样的笑容,他和森鸥外某种方面来说还是有些相似的,都是狡猾如同狐狸一样的人,按照道理来说他们两个应该同类相斥,可是这个词在他们身上似乎没什么作用。 佑果因此微笑起来,看向森鸥外的视线也很愉悦。他抬手拍拍森鸥外肩上不存在的灰尘,一副上司关怀下属的模样,只是佑果年纪又 ()比森鸥外小许多,这些动作让旁人看总是有些怪异。 “森医生真会说话。”佑果指尖抚过森鸥外的肩头,又落在他的下巴上轻轻蹭了蹭。 森鸥外轻扫一眼,发觉佑果的手指和指甲都很干净圆润,甲床泛着浅浅的粉色,是极漂亮的一双手。 漂亮的手指头蹭了蹭森鸥外有些粗糙的青色胡茬,佑果便放了下去,“森医生看起来不太爱刮胡子。” 森鸥外摸摸自己的脸,心里头怪遗憾,听佑果这样说,他又很主动地说:“这个嘛。首领,我最近有些忙,所以来不及打理。一般我是不会这样的哦。” 森鸥外笑眯眯的,说谎时脸皮都不会烫一下,若是太宰治听到了恐怕又要拆台地说:森先生,你分明是自己偷懒不想刮胡子而已! 佑果也不知道信不信,含笑看了眼森鸥外的脸,接着偏过头朝别墅外走去,别墅门口已经停好了准备送他们的车。 佑果上了车,森鸥外坐在他的对面,开车的司机很安静,直视前方目不斜视,即是聋子又是瞎子。 车在路上行驶的时候,佑果也没有休息,而是趁着这段时间又拿出电脑办公。 森鸥外静静瞧着佑果在他面前办公的样子,半张脸因为车外经过的路灯一时明明灭灭,只有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始终亮着。 佑果恍若未觉,森鸥外也没有之前面对佑果时的紧绷,换了一个较为轻松的坐姿,顺便思索佑果就直接在他面前处理事情的原因。 是事情并不重要?森鸥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可以排除。 难道是很信任他?森鸥外很快否决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太自恋了。 森鸥外垂眸深思,这两个都不对,那或许就是另一种可能。 佑果不是信任他,而是信任自己,信任就算森鸥外在这里看到什么又说出去,也不会对他的地位还有港口黑手党起到一点点负面影响。 这实在是个很傲慢的想法,但是放在佑果身上却好像一点也不违和。 森鸥外抬眼又看向佑果,电脑屏幕的光将佑果脸照亮,办公中的佑果已经沉浸其中,蓝光将那张精致苍白的脸照得如同玩偶,一眼看去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 森鸥外发觉佑果其实有些消瘦,抛去首领身份,佑果的年纪才刚刚上大学。 森鸥外叹气,大学啊…… 不知不觉,森鸥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看的有些久了,久到佑果合上电脑扬眉看他。 “你看了我多久,森医生。”佑果玩笑似的问。 森鸥外回答地很流畅:“哎呀,我似乎忘记时间了呢。” 车终于缓缓停在住址门口,森鸥外下车关门之前,佑果又叫住了森鸥外。 “森医生以后记得好好打扮自己。” 佑果坐在车里摇下车窗和他说:“我不喜欢邋遢的大叔在我面前晃。” 森鸥外露出心碎的表情,却还是答应道:“当然没问题,首领。” 佑果似笑非笑地拉起车窗,森鸥外看着开走的车,直到再也看不见。 太宰治慢悠悠地从房子里走出来站到森鸥外身边,手平举放在眉间远眺,然后喊:“啧啧啧,真是肮脏的成年人啊。” 森鸥外微笑转头看向太宰治,“哦?太宰君,你在说什么?”! 216 犹可说也 太宰治第二天出门看到森鸥外的时候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因为在他印象里一直活的很随意的森鸥外,今天居然穿了一身极为体面优雅的衣服。 浅色衬衣深色长裤,外面的白大褂也换了一件崭新洁白的,森鸥外看上去神采奕奕,要是拍了照片上传到网络上,说不定还能得个最帅医生的称号。 拿了片面包咀嚼的太宰治坐在座位上瞥了森鸥外一眼又一眼,森鸥外发觉了,却依旧不动如山,对上太宰治看来的视线时还微微扬唇朝他笑了笑。 太宰治很震惊,这震惊是不掺水分的,他没忍住揉了好几下眼眶,游魂似的同森鸥外出了门,又坐上去往港口黑手党大楼的车。 直到遇见同样在这个时间来到港口黑手党的佑果,太宰治才明白为什么森鸥外今天为什么给他上演了一幕大变活人,他尽职尽责地站在角落当一樽摆件,心里啧啧称奇。 森鸥外的变化当然不止太宰治一个人看到,佑果脚下步步生风,从森鸥外面前经过时忽然停下来,纯黑色的猫眼略微诧异地朝森鸥外方向看过去,那丝诧异便又很快变成笑意。 佑果饶有趣味的看着森鸥外,手里的文件随手一递丢在身后广津柳浪怀里,自己走到森鸥外身前说:“森医生,你很听话嘛。” 森鸥外嘴角含笑:“首领的话当然是要听的。” 这话很合佑果的心意,作为首领,作为boss,他需要的正是一个听他话的人,森鸥外直白的讨好恰到好处又不会使人腻烦——最重要的是,森鸥外有着很不错的外表。 之前森鸥外疏于打理,但仍然可见狼狈外表下的一副好皮囊,现在稍稍正经一些,吸引视线也理所应当。 虽然看人先看外表这事说起来总让人觉得肤浅,可是漂亮的外表确实让人赏心悦目,任谁知道医务室里有位帅气俊秀的医生都会乐意去看看的,佑果也同样如此。 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穿着白大褂的森鸥外有种说不上来的韵味,佑果想了想,勉强将其称之为人夫气质,他很喜欢,便乐于给森鸥外一些好脸色。 抬手拍拍森鸥外的肩膀,佑果和声和气地说:“森医生,在港口黑手党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森鸥外笑盈盈地应下了,说话的表情很严肃,似乎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忠心的人。 “我会的,首领,为了港口黑手党。” 佑果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森鸥外,接着转身又从广津柳浪手里接过文件,顺便吩咐了一句:“给医疗室多拨一些经费。” 佑果顿了顿,他这话不只是因为森鸥外,同样也是为了港口黑手党,“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委屈为了港口黑手党受伤的成员。” 广津柳浪目不斜视,仿佛是个瞎子,“好的,首领。” 佑果和广津柳浪消失在电梯里,太宰治双手插兜站在森鸥外身后慢悠悠开口:“哎呀哎呀,原来是这样啊。” 森鸥外微微侧目,朝太宰治笑笑:“太宰 君想到什么了么?” 太宰治说:“没什么(),只是在感慨森先生居然也有这么精神充沛的一天啊。” 森鸥外歪歪头?()?[(),似乎很不解:“我每一天都很精神充沛哦,太宰君。”他笑眯眯地重复:“而且,我也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 太宰治很敷衍地点点头。 …… 虽然港口黑手党是横滨势力最大的组织,但是这不代表港口黑手党在横滨已经稳坐泰山,除了虎视眈眈的政府,还有在横滨各种七零八碎的组织试图在港口黑手党虚弱的时候咬下一块肉。 从野狗口中抢食很不体面,佑果虽然不欲和那些小组织计较,但也不能容忍那些小组织敢撩动港口黑手党的虎须,今天是这个小组织试探着抢港口黑手党的生意,明天是那个小组织在街边和港口黑手党进行了一场小交战,总而言之,虽然港口黑手党势大,但也同样会遇到一连串的小麻烦,一次两次还好,多了总会让底下的人怀疑港口黑手党的能力。 笔走龙蛇地在纸上签了名,佑果迅速地掠过一份份文件,目光停在其中几份上迟迟未动,然后盖上笔帽往后一靠。 活动的老板椅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却震耳欲聋,佑果指了指文件上的字,朝身边的广津柳浪说:“广津,我是不是很笨?” 佑果这问题镇的广津柳浪差点没站稳,他扶了扶眼镜,故作镇定地说:“首领为什么这么说?” 佑果托着腮,面露不解,他的眉目精致秀气,干净的装扮让他看起来不像黑手党首领,而是邻家的青葱少年,有些稚气,还有些娇憨,让人看了欢喜。 “如果我不笨,为什么还有人把我当蠢货呢?”佑果轻声说。 办公室里当雕塑的保镖们纷纷低头,冷汗簌簌而下,心中齐齐怒骂哪个脑子有问题的货色又招惹了佑果。 有人不禁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招惹过佑果的,现在坟头上应当都长了草了吧? 广津柳浪也不亏是在前任首领底下活过来的老员工,能在那个大逃杀时期中活命的人总是有一流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所以在听到佑果这样问时他还算镇定,微微弯腰与佑果说话:“首领为什么这么说?” 佑果很委屈,他委屈的不得了,在广津柳浪面前叹气。 “既然不是我太笨,那就是我太善良了吧,要不然他们怎么敢这么欺负我呢?” 广津柳浪被佑果这示弱一半的话说的心颤——害怕的,他看见那文件上的名字,心里便一下明了,那两个名字是港口黑手党的高层,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都是和他一样曾在前首领手下讨生活的成员,虽然那两个高层在港口黑手党过渡到佑果手中时平安活了下来,可是他们没有广津柳浪这样安然的心态。 人总是自私的,在老首领手下讨生活是一回事,在佑果手下讨生活又是另一回事——让两个五六十岁的中年人对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俯首称臣,他们两个谁都不甘心,不甘心也会孕育野心。 野心不坏,但是 ()这要看用的方式,至少现在对佑果来说,他是十分看不顺眼的。 对看不顺眼的人就要除掉,但是他已经是首领,自然不能明刀明枪地和那两个高层对上,那便需要用一些小手段了。 佑果洋洋洒洒地在那两个文件上签了名,合上文件给了广津柳浪,“最近港口黑手党要在海外扩展些事业,我觉得两位叔叔能力不错,不然就让他们两负责海外的生意吧。” 广津柳浪接过了文件,顺便问:“那他们的职位……? ” 佑果头也不抬,继续看文件去了,对广津柳浪的问题只答:“两位叔叔能力非同小可,我怎么好分主次?只好让两位能者多劳,一起使劲啦。” 说完佑果摸摸下巴笑起来:“不如这样吧,在海外做的最好的一位,我分些好处也是可以的嘛,毕竟多劳多得,你说是不是?” 广津柳浪当然点头称是,离开时佑果笑眯眯朝他挥挥手,广津柳浪无奈摇头,已经明白佑果心里打算。 螳螂捕蝉,黄雀在背后虎视眈眈等着呢。 化身工作狂人的佑果丝毫没有懈怠,将今天要处理的文件都处理完,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佑果吃了饭后困倦便涌了上来,只是作为首领,他不好在办公室里睡觉,灵机一动,脚步调转跑去了医疗室。 医疗室里设备齐全,病床也很干净,帘子一拉谁也看不到里面躺着谁,趁没人在,佑果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假寐。 医疗室无人的时候是很安静的,但也只是无人的时候,佑果假寐了十几分钟,医疗室门打开的声音便落进佑果的耳朵里,佑果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眸,懒懒地张口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没想动。 进来的人是森鸥外和另一位医生,同样在港口黑手党里干活,另一位松本医生就没有森鸥外的胆色了,大概是之前被带下去处理的那位医生让松本医生吓破了胆,他在港口黑手党这些日子可以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现在森鸥外来了,松本医生便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唯森鸥外马首是瞻。 这样的人虽然不算聪明,却很省心,森鸥外对让他省心的人一贯是和颜悦色的,于是便越发让松本感激涕零了。 两个人是吃了午餐回来的,一路上森鸥外遇到不少和他打招呼的成员,其中还有一两个小有地位的队长,森鸥外一视同仁,他这个人很会做人,所以和他交谈过的成员大多对森鸥外心生好感,这就让松本医生敬佩非常。 “我来这里这么久了,大部分的成员我都不认识呢。”松本医生叹气。 森鸥外只笑着淡淡看了他一眼,温和道:“认不认识也不重要,我们只要救人救好了。” 松本医生深以为然,和森鸥外说:“森医生果然心地善良,怪不得会这么受欢迎。” 森鸥外顿了顿,他看了眼松本,心想:他是太笨还是太聪明? 于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的森鸥外得出结论:嗯,是太蠢。 那些人前来和森鸥外打招呼当然不是因为森鸥外的一手医术,好医生虽然不多但也 不难找,可是想在港口黑手党晋升的道路只有一个,那就是首领。 而森鸥外是除去尾崎红叶和广津柳浪之外,唯一能接近首领的人,他们哪里是对森鸥外态度好,而是对森鸥外背后的佑果谄媚讨好啊。 “是首领看重我。”森鸥外难得正色一些,却不知他这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只要好好为首领办事就好。” 话音刚落,医疗室里有轻笑声传出来,松本是疑惑,森鸥外眼神微闪,同样跟着松本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只手将床边的帘子拉开,露出一张带着浅粉的漂亮面孔,森鸥外便跟着露出笑容,走到佑果身前看了眼有些皱巴巴的床,了然道:“首领在这里午睡?” 佑果嗯了一声,声音像是猫咪伸出爪子挠人,挠的人心痒痒。 森鸥外又问:“那我和松本医生出去,首领继续休息。” 松本在看到佑果时便屏住呼吸,闻言如蒙大赦,感激地瞧了眼佑果就赶紧出去了,森鸥外本来也想跟着走,却被佑果叫住。 佑果又打了个哈欠,伸长细白的脖颈,“森医生就不用了。” 森鸥外停下来,却看到佑果曲起膝盖含笑看他,忽然问:“听说森医生想为我好好做事?” 森鸥外满脸正气:“当然。” “哦。”佑果点点头,“现在正好有件事需要森医生帮忙。” 森鸥外说:“什么事?” 佑果拍拍枕头,长吁短叹:“实话说,我现在不缺什么,只缺一个人。” 森鸥外沉思片刻:“首领需要什么人?” 佑果手摸上森鸥外的脸,森鸥外只片刻后便顺从地弯下腰,听到佑果在他耳边说:“当然是暖床人了。” 森鸥外承认,自己那一瞬间确实又些为色所迷,实在是气氛太好,而脸上的手掌温暖柔软,让人沉迷。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直男——他一向喜欢傲气的小姑娘,这点主要是因为曾在他手下干过的与谢野晶子,但是森鸥外却偏偏把与谢野晶子逼疯了,实在遗憾。 但是现在,森鸥外又觉得自己不是不可以弯一下。 没什么理由。 森鸥外心里叹气,实在是因为佑果长得太好看了。 对于美人,他弯一下又算什么?谁能拒绝美人?!更何况除了性别,佑果样样都符合森鸥外的审美,性别又算是什么问题? 于是森鸥外理直气壮起来,在佑果这几乎明示的情况下,森鸥外盘算自己要不要主动一些。 然后他就听到佑果说:“森医生身边的太宰治挺好看的,要不森医生将他给我好了?” 佑果定定看着森鸥外,“虽然年纪小,不过我可以等他长大。” 森鸥外:…… 在外面当街溜子的太宰治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港口黑手党的大本营正酝酿着一场风雨。 他抬头看看天,感慨:“哎呀,又是个适合入水的好天气呢!” 森鸥外沉默了很久才说:“首领,你确定么?” 森鸥外很会变通,只是佑果这话确实让他有些抓瞎,很是为难。 佑果被森鸥外这“我考虑考虑”的模样逗笑了,松开手说:“当然是开玩笑,我对小孩子可没什么兴趣。” 佑果松了手,拉开被子下床抬脚就要走,经过森鸥外身边时又停下来。 他笑盈盈看着森鸥外,“不过森医生挺合适的。” 丢下这话的佑果轻飘飘离开医疗室,不带走一片云彩,松本医生小心翼翼走进来,看到森鸥外正弯腰整理佑果睡过的床。 “森医生,没事吧?”松本医生问。 森鸥外抚平床上的褶皱,神色如常地笑笑:“当然没有。”! 217 犹可说也 从接到佑果给两人下发的指令之后,两位高层就高高兴兴的出发了。 他们这么高兴的理由自然是因为前去的地点——意大利的西西里岛。这个名字不管对哪个黑手党来说都不陌生,毕竟就是从西西里岛开始,黑手党这种组织才开始诞生并发扬光大的,夸张点说,西西里岛甚至可以称为黑手党的朝圣之地。 他们两人作为港口黑手党的代表前去西西里岛自然也身负重任,目标就是与当地最大的黑手党彭格列达成合作关系——最重要的是,听闻最近继承彭格列教父之位的继承人,竟然也是一个日本人。 这种只要好好处理就没什么难度的任务两个人自然是欢天喜地就接下了,做得好回来还可以升职加薪,不去才是傻子,可是他们两个欢喜过后,又同时发现一个问题。 这种轻松的活,居然还有第二个人要和自己抢!这怎么能忍? 和自身利益相关的事情可能要被另一个人分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接受!更何况还只是塑料兄弟情?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前几天还称兄道弟一起喝酒的两位高层在今天佑果送他们出海时便已经反目成仇,两个人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只笑着交谈两句后就争先恐后地同佑果表忠心了。 今日微风徐徐,吹来的风中夹杂着海洋咸腥的气息,海鸥张着翅膀在船头盘旋,金色的阳光洒在甲板上,也洒在站在甲板上的人肩上。 海面风平浪静,波光粼粼,惠风和畅,让人心情分外愉快。 和佑果一起送两位高层的人除了必要的随行的保镖之外还有广津柳浪和尾崎红叶。人群里还多了一位森鸥外,他这个私人医生的身份同这样的场面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他自己个人倒是和这样的场面融入的很好,站在佑果身后微垂着眼,耳朵却将佑果和两个高层的谈话听的很清楚。 “港口黑手党和彭格列的交易便交给两位叔叔了。”佑果笑的很是亲和,同两个高层说话时也表现的很尊重,丝毫看不出在办公室谈及这两个高层时暗藏的杀机,笑眯眯地嘱咐:“两位叔叔出门在外也要多小心一些,注意安全。” 他的视线似乎是落在两人身上,可是说话时两个高层并没有发现佑果同样也瞥了一眼站在他们身后准备和他们一同去往西西里岛的几个心腹。 两位高层大概并不清楚佑果此时露出的和煦微笑能看到的人大多是命不久矣的家伙,他们虽然也有些担忧这会不会是佑果的阴谋,但又觉得佑果应当没这样的胆子,更何况和彭格列的交易确实迫在眉睫,就算真要找他们的麻烦,佑果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于是佑果的亲切被他们都照单全收,并认为是理所应当,尤其在听到佑果说出:“现下港口黑手党还缺一位干部,我想等和彭格列的合作谈完之后就可以做出决断了。” 即使再怎样冷静,两个人心头都不免火热起来,那可是仅有五位人选的干部啊!能成为干部就代表分到的权利和地位更大更高,这对两个本就充满熊熊欲望的高层来说又 怎么会拒绝?可干部的职位只有一个,两个人要怎么分一个职位?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然后齐齐露出假笑,和佑果保证:“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即使知道这是离间两人的阴谋又怎么样?利益太大太诱人,他们也心甘情愿被利用。 佑果含笑点了点头,对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似乎一无所觉,下了船挥手送走了船上的两个高层,直到那两个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后佑果嘴角的笑容才隐去,恢复平静冷淡的神情。 海风湿冷,佑果一时间喉咙痒痒,举起的手接着抵在唇边轻咳了咳。 佑果的脸色不算很好看,他的脸一直都很白,只是现在白的像雪花,让人看了心碎。 尾崎红叶和佑果靠的近,立刻出声关怀:“还好么?怎么又咳嗽了?” 佑果摆摆手说:“没事,老毛病了。” 这便是森鸥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在尾崎红叶询问佑果有没有什么大碍时,森鸥外已经很贴心地为佑果披上一件大衣,并且将身上的润喉糖放在佑果的面前。 “首领,要吃么?”森鸥外问。 大衣可以驱散港口的寒意,润喉糖恰恰可以舒缓佑果喉咙间的痒意,佑果看着森鸥外掌心的糖,捏起来放进了嘴巴里。 清凉的味道在舌根散开,佑果说:“谢谢了,森医生。” 森鸥外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甚至没有怀疑糖里会不会有毒——森鸥外脑子里不期然闪过这个念头,嘴角笑意浮现,又静默无声地压了下去,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 披着风衣的佑果只在港口待了一小段时间,他不太能吹冷风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港口黑手党的人在这里目标太明显,要是引来敌对势力的袭击就不好。 和尾崎红叶他们分别坐上不同的车,森鸥外毫无意外地和佑果坐在同一辆车里,轿车缓缓驶过街边的街景,佑果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忽然问:“森医生,你觉得现在的横滨怎么样?” /> 森鸥外是个心眼比蜂窝还多的家伙,对佑果这个不知底细的问题,森鸥外只略略想了想便直白地夸奖,顺便暗暗吹了佑果一波彩虹屁,“如果不是首领管理得当,横滨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安定的环境。” 佑果脸上笑容浅浅,看上去森鸥外的话说到他的心坎上,让他表情也愉快许多,然而很快佑果脸色一变,又沉声问:“那你是觉得前任首领做的不好么?” 冷着脸的佑果还颇有几分威慑力,森鸥外喉结上下滚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佑果的表情。 那种冷意三分真七分假,森鸥外冷静极了,继续说:“前任首领自然做的不错,只是横滨有现在的成果,还是首领你努力的原因。” 前任首领年轻时也确实是一方枭雄,只是年老体衰后就不懂得怎么做个正常人了,森鸥外这话说的是没有一丝丝虚假的,想来现在生活在横滨的人中大部分也有同样的想法。 佑果终于笑出了声,只是这微笑 却不是因为森鸥外的夸奖,而是车窗外看上去安居乐业的横滨人。 “森医生说话一直很好听。()”佑果说:“不过我觉得受之有愧,森医生的话里还是有些问题。?()?[()” “哦?”森鸥外说:“还有什么问题?” 佑果点了点车窗外的人群:“除了我,还有横滨自己的努力啊。” 森鸥外没有反驳,佑果又咳嗽了两声,平稳行驶的车辆却忽然来了一个急刹车,车厢晃动,车坐上的佑果晃了晃,被身边的森鸥外握住了手腕。 轻轻握过之后森鸥外便松开了,手垂在身侧微微收紧,森鸥外有些走神:……太瘦了。 佑果抬眼看向驾驶位上的司机,皱着眉道:“怎么回事?” 司机也吓了一跳,立刻满头大汗,和佑果说了好几句对不起,生怕首领因此对他做出什么惩处。 “是路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小孩。”司机解释,接着关怀着说:“首领,您没事吧?” 他来不及关心前面疑似被他撞倒的少年,佑果也不欲和司机计较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只问:“什么小孩,有事么?” 司机不知情,他打开车门准备下去看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那少年垂着头坐在路中央一言不发地捂着自己的左臂,等到司机走到他身边正要询问时他忽然暴起,抬脚踢翻司机,然后掏出枪奔着停在路边的车奔去。 他做这些事好像很熟练了,拉开车门对着后座连开数枪,一连串动作下来一气呵成,好像排练过上千上万遍。 街边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随着几声连贯的枪响后惊慌失措地四散溃逃,开枪的少年却一动未动,看着冒烟的枪口和空荡荡的车后座上几个弹孔,无神的眼中闪过愕然。 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森鸥外似乎能给他解释,因为他现在被佑果抓着领带揪到了车外,佑果没时间关注他,甚至有些嫌弃地脱口而出:“森医生,你躲远点。” 森鸥外委屈巴巴地退开,深紫色的眼睛却一动不动探究地看着佑果,刚刚他被带离车厢的一瞬间森鸥外只感觉到眼前一花人就已经被佑果拽到了车外。 瞬移?森鸥外心中盘算,他意识到佑果也有异能,不算意外的发现。 车厢里的少年反应很快地跑出来,又对着佑果的方向连开几枪,却枪枪落空,弹壳落在地上发出脆响,少年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浮现一层疑惑。 作为一名优秀的杀手,失手这种事对他来说罕见至极。 他第一反应就是逃走,不断刷新对异能力也在提醒他这单任务一定完不成,只是他动作再快,佑果仍然要比他快一步。 随着两声脆响,少年的两条手臂软软地垂了下来,手中的枪也握不住砸落,他被佑果抓着后颈按在地上,佑果收拾他就像是收拾一只猫,捏着他后颈便让他无法动弹了。 少年脸贴着冰冷的地面,竟是毫不挣扎。 任务失败他已经做好了被处理的准备,然而他却没有死,佑果拿着他的枪在手中把玩了一番,然后低头问他:“你是谁派来的?” 少年不说话,佑果说不上失望,甚至看着地上一言不发的少年颇有些见猎心喜的意思。 “你不说也没事,我能自己找出来。”佑果温温和和:“你动作很快嘛,是有异能力么?” 少年依旧不吭声,仿佛认命。 佑果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失趣味,他的膝盖压在少年肩头,佑果问他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这样子,应该不是属于哪个组织的杀手。那要不要加入港口黑手党?” 少年愣住了,他蹙着眉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听到佑果说:“不管什么条件都能满足你哦。” 过了很久,佑果才听到他说:“……可以吃激辣咖喱吃到饱么?”! () 218 犹可说也 一个试图暗杀黑手党首领却被反俘虏的小杀手,在佑果的策反诱惑下第一句话既不是求饶,更不是要什么高官厚禄,居然只是想吃饱一顿自己喜欢的饭。 这种要求甚至都算不上要求,佑果闻言只是很诧异地问了句:“只是这样就够了么?” 发色像红锈的小杀手默默点点头:“嗯,只是这样就够了。” 佑果很愉快地就要满足他,只是还没有起身,在一边当木头人的森鸥外终于在此时发声了。 “首领,就这样将他松开么?”森鸥外打量着地上的杀手,眼里还有几分探询。对佑果现在就要放开杀手的行为,森鸥外其实是不大赞成的,“会有些危险吧。” 这不赞成并非是对这位年轻杀手身手的忌惮,而是出于对刚刚才制服的杀手的防备心——毕竟,除了杀手本人谁也不能肯定他此时是否是假意臣服,又或者会不会在半途中再次试图暗杀佑果? 森鸥外的建议不无道理,但他还是微微一笑,仰着头既骄傲又带着理所应当的傲然之色说:“不会的,森医生。因为……”说到这里佑果停了停,将听众吊起了十足的胃口:“因为现在没有人可以杀死我。” 或许要证明自己说话的可信度,佑果甚至戳了戳地上年轻杀手的额头:“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年轻的杀手想了想用自己异能力看到的种种画面,发现完全找不出能够杀死对方安然身退的场景后面无表情地点头。 他来当杀手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是完全没有将自己命交出去的打算的,所以此时的投降便也顺理成章。 佑果骄傲的小表情被森鸥外纳入眼底,他这番表现不是在夸大,而是在说一个绝不可能错误的道理。该说不说,佑果这听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傲慢的话语并不会让人觉得厌恶,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仰起的脸上,佑果目如寒星,睫毛卷翘浓密纤毫毕现,阳光似乎将他整张脸都照得闪耀起来。 而看着这张脸,又被这张脸的主人注视着的森鸥外,竟不受控制地有些战栗起来,——这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但森鸥外很快就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了,只是背在身后微微攥紧的拳头展露出他心中一丝微妙的情绪。 森鸥外不是个好人,这点不管是认识他的人还是他自己都承认,再难听点说,从血流漂杵的战场上下来后森鸥外的性格便有些扭曲了。他喜欢佑果骄傲自信的风采,就像当初他很喜欢初入战场时热烈的与谢野晶子一样,他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佑果,心中保护和摧毁的欲望也不断地交织起来。 他的拳头攥的越紧了,森鸥外呼吸几口,微微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就按首领你的决定处理吧。” 于是佑果将手下的年轻杀手松开,带他找了一家隐蔽性和保护性都很高在港口黑手党名下的一家餐厅,餐厅本是高档餐厅,迎来送往的大多都是横滨的富商政客,做的也都是高档西餐,但首领说要激辣咖喱,后厨的人又怎么会做不到?于是很快一份 热气腾腾的激辣咖喱就送到包厢里,放在年轻杀手的面前。 然而很可怜的是,年轻的杀手之前两只胳膊都被佑果卸了,现在便只能干看着眼前的激辣咖喱,一口也吃不了。 这种饭都放在面前却不能吃的惩罚方式不亚于任何一种残酷的刑罚,年轻杀手一直保持着的冷淡脸色在这种诱惑下也不免有了细微的改变,他偏头默默看向佑果,还带着稚气的脸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还有些婴儿肥,佑果盯着杀手还有些软嘟嘟的脸蛋,有种想上手捏一把的冲动。 他忍住了。 “很想吃吧?”佑果笑眯眯问:“不急,你叫什么名字?” 按照常理来说,杀手作为生活在阴暗中的刀刃,是不应该将自己姓名暴露出来的,这既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家人。然而织田作之助现在孑然一身,自己还被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俘虏,保密名字就没什么必要了,所以他只是略略沉默了几秒就如实说了出来:“织田作之助。” 很简单朴素的名字,佑果点点头,亲手将刚才被他卸掉的胳膊矫正,织田作手还有些发青,拿起放在桌上的勺子一勺一勺地将咖喱舀进自己的嘴巴。 “你有家可以回么?”佑果又问,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是个废话,有家人才算是家,没有家人的家也只不过是让人暂时落脚的房间而已,而有家人的孩子,又怎么会在这个年纪就跑出来做杀手呢? 于是佑果又换了个问法:“你要在港口黑手党生活么?” 织田作之助说:“我可以拒绝么?” 佑果微笑不答,不答就是回答了,织田作之助很快吃完了盘中的咖喱,擦擦自己的嘴说:“可以。” 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织田作之助睁着无神的眼睛想,换了个地方工作而已。 佑果拍了下手,好像很高兴一般说:“太好了。” 佑果两只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扫描着织田作之助,然后抬手很随意地摸了一把织田作之助的头发。 织田作之助从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一下子竟然忘了躲避,呆愣在当场。 织田作的头发是红色的,像是被锈蚀的铁锈红,在阳光下时又会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有这样漂亮的红发的孩子不应该是一副暮气沉沉的模样,佑果手放在桌面上敲了敲,让餐厅后厨又端上来一盘咖喱。 “你年纪看起来还很小啊。”佑果猜测:“十四岁还是十五岁?” 织田作之助没忍住诱惑又开始吃,激辣咖喱将他脸都辣红了,织田作之助也没有停下来,还朝佑果伸出四根指头回答。 佑果看着织田作之助吃完后打了个饱嗝才没再让上咖喱,吃饱的织田作之助也没有废话,直接问:“你需要我做什么。”他停顿片刻,又继续说:“我没什么会做的事情,除了杀人。” 这样煞气血腥的话竟然是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可是想到这里是横滨,又觉得似乎合理起来。 佑果托腮看着织田作之助,他长了 一张很容易就夺人好感的脸,可以说男女通杀且不分年龄段,所以织田作之助没有之前的警惕模样了。 “杀人这种事,我也很会,港口黑手党每个人都很会,这很重要么?”佑果说,他抬手给织田作之助指向森鸥外。 “森医生是我的私人医生,他不仅很会杀人,还很会治人。” 被点名的森鸥外顶着织田作之助的视线露出一个略无辜的假笑,心里却暗暗心惊。 他似乎没在佑果面前杀过人吧?森鸥外想,难道他扮演一位文质彬彬的医生扮演的并不好? 可想到说这话的人是佑果,森鸥外又觉得很正常了。 “所以你的本事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佑果轻笑,“所以除了这些,你还会做别的事情么?” 织田作之助眼中有些迷茫,他只有这种谋生的手段,佑果这话问住了他让他陷入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沉默中。 “我不知道。”织田作之助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佑果没回答,他眯着眼有些叹息,转头和身边的森鸥外说起了话:“说起来,森医生,太宰君现在几岁了?” 森鸥外不知道佑果此时提到太宰治的理由,乖乖回答:“太宰君现在十岁哦。” “一个十岁,一个十四岁,都还是小孩子啊。”佑果在他面前又是长长叹息,森鸥外有些不明所以,接着便听到佑果感慨地开口:“这么说,太宰君和织田应该都是还在上学的年纪,可是太宰君似乎没有上学的样子。” 森鸥外看向佑果,他一时间竟然猜不出佑果发出这种感慨的意思是什么。太宰治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智多近妖还一肚子坏水,上不上学对太宰治来说都没什么必要。 他很快就明白佑果发出这种感慨的原因了,因为佑果说:“横滨竟然有这么多年纪轻轻还没上过学的孩子,这样不行,教育对孩子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佑果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横滨教育资源稀少他还是很了解的,这种混乱的地带父母双全的孩子都是珍稀品种,更不用说还能读书受教育,只看镭钵街有多少父母双亡的流浪儿童就可见一斑。那些流浪儿童没有受过教育,为了谋生坑蒙拐骗无一不做,可以说是不亚于那些在横滨为非作歹的组织的毒瘤,佑果为此已经头疼很久,而现在只差一个理由。 他觉得现在这个理由出现了。 “森医生,我打算建一所学校,让横滨所有流浪的孩子去那里读书。” 森鸥外头一歪,接着便听到佑果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还有,我打算送太宰君和织田一起去上学。” 咔哒一声,佑果转过头看向织田作之助,他因为佑果的发言将勺子掰断了。 佑果笑起来:“听到了么?我需要让你做的事情是去上学。” “去读书。” * 这个提议并不是佑果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可以说,在佑果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前任首领是个 暴力短视的人,年纪越大越昏庸的他遇到不顺的事,遇到不顺的人只会举起屠刀屠杀,这些年下来港口黑手党确实越来越旁大,但作为代价横滨未来却越来越灰暗下去,处在战火和暴力组织的威胁下,横滨是让人闻之色变的城市。 可看不到未来的横滨,就算港口黑手党再庞大又有什么用? 而想要改变横滨,只改变港口黑手党是没有用的,要让整个横滨焕发生机,必须从根源上将生病的根部砍去,再移植上新的根基。 真正能带给横滨希望的不是强大的港口黑手党,港口黑手党可以维持横滨一段时间的安定与秩序却不能永久,谁知道佑果离开港口黑手党换新首领后横滨又会是什么样?谁都不能保证。 可很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点,也没有任何人关注在横滨野蛮生长的黑手党,所有人都认为横滨的混乱是理所当然的,更没有人关注那些在镭钵街的废墟中流浪的孩子。 于是佑果决定做点什么。 回家的路上,一直保持沉默的森鸥外终于将自己的话问出口:“首领,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佑果说:“当然。” 森鸥外定定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若有似无,“可如果有人阻止呢?” 佑果轻描淡写:“那就干掉阻止的人。” 从港口黑手党开着的学校中出来的孩子,不仅是横滨的希望,更是港口黑手党的希望,一定会有人注意到这种危险性,但是佑果并不在意,他也不觉得横滨其他的组织有这种脑子。 是刺就拔掉,是坑就填平,不过是多费一点点劲而已,算不了什么。 佑果已经决定,不管多难这件事都势在必行,他看着森鸥外:“森医生,你有异议?” “当然没有,首领。” 森鸥外回答的很快,他微微叹息,“我只是很惊讶……” 佑果扬眉,表情奇怪:“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不是很正常的想法么?” 森鸥外忽然握住了佑果的手,佑果没有挣脱,看着森鸥外在他的指尖轻轻一吻。 森鸥外低头时嘴角的笑容扩大,他感到愉快,为佑果的天真,又为佑果在说到要铲除那些阻止他的人时表现出的残酷。 “我只是很高兴。”! 219 犹可说也 对港口黑手党来说,开一座学校并不是什么难事,困难之处在于要怎么将游荡在横滨的小鬼们聚集在一起,并且让他们自己自愿快快乐乐地去学校上学。 和小孩子交涉这种事港口黑手党一群大老粗怎么可能做得来,佑果特地开会商量了一下这事,结果得到的都是众人一脸惊恐地摆手拒绝。 凶神恶煞的突击队队长满脸横肉,是所有人中最惊恐的一位,“我不行不行!” 突击小队的队长指着自己毫不犹豫地抹黑,“像我过去,肯定会把那些孩子吓哭的,我就算了,就不破坏首领的计划了。” 佑果坐在座首深思,突击小队的队长说的有道理,他可不想没把横滨流浪的小孩子都弄去上学,先传出港口黑手党抓小孩做人体实验的消息。 佑果的视线很快又放在“黑蜥蜴”的队长广津柳浪身上,年纪上来后颇有些修身养性的广津柳浪就更不用说,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两声道:“首领,我负责的黑蜥蜴本来就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 佑果已经明白广津柳浪的意思,他没为难兢兢业业为港口黑手党服务了大半辈子的广津柳浪,转而看向了会议室的最后一个人——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倒是没有说拒绝的话,振袖抵在唇边遮掩了她的笑意,尾崎红叶拖长了声音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啦,不过我对讨厌的小孩子可能没有什么耐心哦。” 尾崎红叶讨厌的家伙通常没有什么好结局。 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掐灭,佑果失望地收回视线,解散了这场临时会议后他独自呆在办公室思索,放在桌上的手一下一下轻点着,略快的速度显示出佑果心里的几分焦躁,他有些为难了。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大部分都可以物理意义上的和对手打成一片,让他们坐下来想办法和一些小孩子好好说话还不如杀了他们来的痛快,但是要是不能找出一个合适的人,只怕横滨那些流浪孩子见到在港口黑手党的痕迹第一反应就是溜之大吉。 头疼的靠在座椅上,佑果闭目思索,有没有不仅聪明,还能很顺利地融入年轻孩子的群体和他们打成一片的人呢…… 在佑果思考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恰好在此时被人推开,走进的人目标直指佑果,直到在佑果面前站定,放下一杯温热的水。 佑果思绪中断,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笑盈盈的森鸥外。 森鸥外正微微歪着头,黑发顺着他的肩滑落下来,佑果竟然下意识抬手捏了捏森鸥外看上去手感颇好的发丝。 森鸥外也没有动,看着佑果若无其事地放手后,嘴角弧度略微上扬。 “森医生怎么进来了。”佑果道,他扬了扬眉,“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进来,不怕我收拾你么?” 佑果这话甚至说不上是威胁,听起来只是玩笑,而森鸥外虽不敢夸耀自己十分了解佑果,但是他还是很清楚佑果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惩处他,所以他说:“怕还是有的,不过我认为首领应该不会这样做。” 佑果微微抬眼,嗤笑一声:“森医生,你不会觉得我性格很好吧?” 森鸥外没有回答,将拿进来的水杯向佑果面前推了推,然后谦虚地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首领不会和我这个小小的医生计较这种小事。” 森鸥外想的不错,佑果只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便让森鸥外坐下,自己拿起那杯森鸥外拿来的水,温热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佑果微冷的掌心,让佑果有些泛青的指尖稍稍恢复了一些红润。 佑果指尖摩挲着杯壁,忽然问:“森医生,你好像很关注我的事情啊。” 森鸥外应对自如:“我是首领的私人医生,我当然要关心首领才对。” 这种谎话说出来森鸥外也丝毫不感到脸红心跳,正气凌然的样子仿佛他真是什么关爱病人的好医生一样,佑果心里清楚森鸥外是个什么人,所以听他这样的话便觉得好笑,扯着嘴角笑出来。 森鸥外被佑果着声笑搞的怪奇怪的,眨了两下紫色的眼。 “首领是在思考什么?”森鸥外问。 现在的森鸥外还很年轻,没有到后面四十岁时老奸巨猾的模样,被面前着还算很讨人喜欢的森鸥外看着,佑果也没什么隐瞒的意思,只想了想便直接问:“我是在考虑学校的事情。” 森鸥外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佑果便接着说了下去,他当着森鸥外的面长叹一口气,似乎很为难一般:“说来有些为难,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大多都是一些凶悍的男性,让这些人去劝那些孩子们上学,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森鸥外便说:“首领这是在为孩子们考虑,这是好事啊。” “可那又怎么样呢?”佑果耸耸肩,“我让人去,他们都摆出一副不如杀了我的样子,我难道还能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去么?” 森鸥外好像感同身受一样地叹气,“那确实不好办。” 首领的烦恼应该要有人出谋划策为他解决,森鸥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佑果的表情,直到佑果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森鸥外问:“首领,你有什么想和我说么?” 佑果又叹了一口气,他蹙着眉,一副忧思深重的模样,看上去只想让人想为他抚平眉间的皱痕,“我想成年人接近年轻的孩子总会引起警惕,所以这件事让港口黑手党的人来做总归是不妥当的。” 森鸥外点了点头,听佑果继续解释了一番为什么港口黑手党的人不适合做这件事的理由,最后话音落下,办公室中又是一片安静。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忙才行。”佑果话头一转,落在森鸥外的身上。 森鸥外露出诧异的表情,他好像完全没想到这件事和他会有什么牵扯,佑果不等他问,又微笑着轻声道:“森医生,你觉得太宰君可以么?” * 佑果已经提出来,森鸥外自然不能拒绝,于是太宰治值得苦哈哈地承受起这个年纪孩子不应该承受的重量,开始满横滨对各处的流浪孩子团体逐个击破。 该说不说,太宰治在这方面似乎天赋异禀,佑果工作时看到太宰治的进度报告时还怪惊讶的。 “这孩子不做黑手党可惜了。”佑果啧啧称奇,和一旁的森鸥外说。 除了太宰治,佑果还让织田作之助也跟着太宰治一起行动,当然主要办事的还是太宰治本人,织田作之助本人沉默寡言身手却很好,有他在太宰治也更安全一些。 对于太宰治进展良好的成果森鸥外不觉得惊讶,他只是对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之间的关系有些侧目。 虽然太宰治平时总是表现出一副开朗的样子,但他究竟有多难搞森鸥外也同样心知肚明,然而难搞的太宰治好像对 沉默寡言的织田作之助并不排斥,两个人关系甚至好像还不错。 佑果坐窗边向下看,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一个说着话另一个安静听,看上去相处还怪和谐的。 “这么下去,两个人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佑果随口道。 森鸥外静静看了看逐渐消失的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或许吧。” 有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在佑果就放心很多了,他一点也不为两个孩子给他打童工这件事愧疚,反而兴致冲冲地开始准备起海外的事务。 他展开一封信,看到里面的内容后竟一时间没忍住大笑出声。 森鸥外的目光便被佑果笑声吸引,他这段时间已经可以随意进出佑果办公室,全然是一位备受信任的下属了。 佑果朝森鸥外挥了挥手里的文件,是有关于彭格列的。 “港口黑手党和彭格列的交易达成了。”佑果道,“这样一来,港口黑手党的地位在横滨就更不会被动摇了。” 还记得之前佑果送去意大利的两个高层么?他们去意大利之后事情办的竟然还不错,真让港口黑手党和彭格列达成了合作的协议,作为历史古老积威深重的黑手党组织,彭格列手上有一条独属于他们的武器生产线,佑果对这条生产线已经眼馋很久,这次和彭格列达成合作后关于武器之类的交易也就可以提上日程。 森鸥外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便笑着说:“那就祝贺首领了。” 佑果的笑容只持续了一段很小的时间,喜悦之后又是一大堆烦恼,因为佑果也同样意识到,他的开心对某些人来说大概也是极为不幸的消息。 “还不到祝贺的时候。”佑果沉思着说:“再等等吧。” 前几周还是送两位高层离开,现在便要迎接两人回来,佑果作为首领给足了二人面子,在两位高层回来后特地在港口黑手党名下的酒店开了一场宴会来庆祝此事。 两位高层离开前还势均力敌,回来之后却有了很大不同,在去彭格列的这段时间两人似乎分出个高下了,其中一个面上略带倨傲之色,另一个则有些低眉顺眼。 佑果瞥了眼低眉顺眼的高层身侧握紧的拳头,嘴角扬起不甚明显的笑意,举杯和促成这件事的另一位高层森田交谈起来。 森田办成和彭格列的事后便自 认为自己是港口黑手党的大功臣了,行事之间不免显得有些张狂,可佑果对森田的张狂全盘接受还十分纵容,这场庆功宴下来别说是佑果,就连尾崎红叶都不大想和森田凑的太近,举着杯子和佑果吐槽:“你看他那翘辫子的模样!” 佑果朝尾崎红叶轻摇了摇头,在森田走过来与他说话时换上信任爱重的表情道:“港口黑手党和彭格列的合作多亏了你,森田叔叔。” 森田本就因为这事感到十分的得意,看到佑果这敬重的表情十分的得意便成了一百分,只是他到底没有被喜悦冲昏了脑袋,故作谦虚地摆摆手说:“哪里哪里,我只是尽了我最大的努力而已,彭格列的人也是觉得我态度不错才愿意与港口黑手党合作的吧。” 佑果心里呵呵一笑:什么努力,去了西西里岛就整天厮混的努力么? “森田叔叔不用谦虚。”佑果和颜悦色地说:“以后港口黑手党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交给你呢!” 森田脸上喜色闪过,他试图压制下去,只是水平不大优秀,便显得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佑果像是视而不见,放下酒杯和森田又寒暄了几句后借口离开。 佑果对对方的努力水平心知肚明,只是他没必要将这事说出来,森田现在正是张狂得意的时候,佑果也乐意纵容,还表现出准备提拔森田当干部的意向,一时间森田备受瞩目,一场宴会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凑近和他攀谈起来,只是他这里鲜花锦簇,另一边和他一起出发的平井就显得寥落,一个人呆在角落里一杯杯地喝着酒,眼中有愤恨闪过,转身去了洗手间。 佑果一直让人暗中观察着平井的动向,从手下那里知道平井去了洗手间之后,佑果也同样跟着去了洗手间。洗手间里,平井正在里面拿着手机打字,瞥到佑果的身影受惊似的欲盖弥彰地又收拢了手机。 “平井叔叔,你在这儿啊。”佑果朝平井笑了笑,平井仔细观察了一下佑果的表情,心里松了口气。 他露出自己都觉得假惺惺的笑,“首领,我来洗个手。” 佑果没有露出怀疑的表情,同样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随口提起了森田的事。 “当初森田叔叔和平井叔叔你们两个一直都势均力敌,你还隐约更胜一筹不是么?”佑果追忆往昔,露出很感慨的神色。 平井脸皮抽了抽,强笑着说:“哈哈,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确实。”佑果继续说:“不过,我听说在西西里平井叔叔你似乎遇到车祸住了院?太可惜了,要是那时候你没出意外,结果就说不准了。” 平井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佑果关掉哗哗流水的水龙头,慢条斯理地在池子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欣赏着镜子里平井略有些扭曲的脸。 “我一直以为干部这个位置平井叔叔你应该上去才是。”佑果好似很可惜一般,眼神同情又遗憾:“不过也没关系,以后或许还有机会呢?” 平井扯着嘴角朝佑果道了谢,一声不吭地走了,佑果低下头欢快地哼着轻快的小调,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 是森鸥外,他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看到佑果时也不紧张,微微笑着打招呼:“首领。” 佑果侧过脸看向森鸥外:“森医生,看的满意么?” 森鸥外故作不解:“我满意什么?” 佑果转过身靠在洗手台的石沿旁,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这衣服将他精致的外表衬的更仙气许多,而森鸥外离他不是很近也不很远,佑果勾了勾手指让森鸥外走过来。 森鸥外走了过来,佑果微笑着和他双眸对视,纤长的手指摸到森鸥外的胸口拉住他的领带。 佑果握着森鸥外的领带在手里转了好几圈,然后向下重重一拉,迫使森鸥外低下头。 佑果凑在森鸥外耳边轻声道:“森医生,我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还是不要做蠢事更好,你觉得呢?” 森鸥外笑容不变,很是同意地样子:“我也是这么认为。” 佑果凝视着森鸥外的眼睛,过了很久才笑出来。 “不错。”佑果将森鸥外向上提了提,森鸥外同样顺从地抬头,然后感到唇边一热。 “这是聪明人的奖励。” 佑果舔了舔唇瓣,歪头朝森鸥外笑了一下。! 220 犹可说也 因为和彭格列达成了战略合作的关系,佑果突发奇想为横滨的流浪儿童建学校这种事也不那么引人视线了,大多数和港口黑手党争利润和地盘的组织全都焦虑于彭格列和港口黑手党之间的合作,生怕港口黑手党借机又吞并几个组织。 虽然也有很多人认为,彭格列作为意大利的黑手党,就算本事再大,能大得过哪里去?它还能管到日本的黑手党不成? 他们想的也确实不错,彭格列的势力在日本还达不上一手遮天的程度,但现在彭格列在意大利的势力和地位如日中天,彭格列的首领和部分守护者还有日本的血统,所以目前而言,彭格列和政府目前还保持着十分暧昧和缓的联系。 因为港口黑手党和彭格列的合作,横滨政府对港口黑手党的态度也朦胧暧昧起来,对港口黑手党正逐渐转型扩张势力的举动也不像以往那样紧迫阻挠,颇有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架势。 港口黑手党发展的越好,就越有不甘心的其他组织眼红,但他们既没有港口黑手党的本事,也没有和彭格列合作的渠道,一时间横滨各个组织都有些萧索落魄,此消彼长,反而让港口黑手党显得更庞大一些,甚至隐隐有独占鳌头的迹象。 对别的组织而言十分惨淡的境况,对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来说就是一件大好事了。临近年末,港口黑手党来往的成员笑容满面,这笑容可以理解为自己打工的公司发展势头良好,自己工作安稳工资也安定的幸福感,也可以理解为年末大笔奖金就要发下来的愉悦。 就连在办公大楼里扫地阿姨都有十几万的年终奖可以拿,更不用说勤勤恳恳了一年的其他成员。拿着结算后发下来的工资单,松田医生以往在港口黑手党战战兢兢工作的痛苦都一瞬间忘光光,至于以前在医疗室生怕那些负伤后凶神恶煞的成员一枪崩掉他的回忆? ——那是什么?那都是我亲切友好,未来还要继续相处下去的同事啊! 松田医生非常愉快地欣赏了半天上面的金额,医疗室里有人推门进来,他侧头看去,发现是森鸥外。 森鸥外双手插着兜,姿态很是悠闲安然,看到他时微点了点头。 “松田医生。” “下午好,森医生。”松田回道。 松田看他一副愉快的模样,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森鸥外愉快的理由和他一样,他笑着问:“森医生,你也看到你工资单了?” “什么?” 森鸥外在松田对面落座,对松田的问题下意识反问。 “工资啊?”松田朝森鸥外举了举手中的工资单,“还有年终奖,今年港口黑手党发的年终奖很多,森医生刚才出去不是去看自己的工资单么?” 森鸥外刚才离开医务室的原因和工资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如果非要说个理由,那就是他还有特殊的工作要做,而这件工作显然是不能让松田医生知道的。 “哦?原来是这个事。”森鸥外浅浅微笑:“我没去看,刚才是有别的事情。” 松田医生便很了然,他没有好奇追问森鸥外去了哪里,爽朗地笑笑说:“那森医生你记得拿,首领今年不管是绩效还是年终奖金给的都很大方,森医生你平时比我辛苦多了,所以工资一定比我更多。” 森鸥外没有否认,轻笑了笑。 两个人又开始工作,最近风平浪静,医疗室没什么人,最多就是之前受伤的成员来医疗室换个绷带,为了保持空气流通,医疗室的窗户一直开着,此时微风吹动窗帘,将一点淡淡的香味也吹到松田医生的办公桌附近。 那香味不算浓,是一种昂贵的冷香,既不属于松田医生也不属于医疗室,作为医生他们一般不会在身上喷香水更不会在医疗室放香薰,身上最多的是苦涩的药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所以这股莫名的冷香从哪里来的? 松田医生左右嗅了嗅,惊讶地看向森鸥外说:“森医生,你喷香水了么?” 森鸥外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眼朝松田不带情绪的弯了下嘴角,他倒是没有反驳,只是说:“哦?你闻到了?” 松田医生便自然地认为是森鸥外身上的香味,感慨了一句还挺好闻,还追问:“从哪里买的,可以告诉我么?我有个朋友要过生日了,我正愁送什么礼物。” 森鸥外露出思考的表情,没一会儿为难地开口:“不好意思,我好像忘记在哪里买的了。” 松田医生没有怀疑森鸥外是不是真的忘记,这些日子作为同事相处,他已经将森鸥外佩服的五体投地,信任非凡了,所以森鸥外说自己忘记的时候他也只是很可惜地说了句:“那就算了。”便作为结束。 他低下头的时候,没有发现森鸥外坐在座位上抬手闻了闻袖口,手指轻点桌面,表情若有所思。 …… 森鸥外拿着自己有问题的工资单没有去找财务部,反而找了佑 果。佑果此时正打了一天的游戏,怪累的,让敲门的人进来时却看到森鸥外。 佑果看到森鸥外手上的工资单便明白他来的目的,双手交叉搭在桌上笑意盈盈,明知故问:“森医生来找我有什么事?” 森鸥外将自己的工资单放在佑果面前,指着上面的数字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觉得上面的数字有些奇怪,所以想来问问首领。” 佑果视线下移,看到工资单上的数字,那是个很漂亮的数字,对港口黑手党大部分成员来说都相当不错,只是按照森鸥外的能力和工作成果来看,这个数字就显得有些抠搜小气了。 佑果看了一眼,笑着说:“怎么,森医生觉得这个数字有问题?” 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森鸥外更不会嫌弃自己赚到的钱,所以他大大方方承认了,“确实,我和财务部反复确认他们都说没有问题,说这是上面的命令。所以我就没有为难他们了。” “哦……”佑果拖长调子,“所以你认为是我做的决定,所以来找了我?” 森鸥外微笑点头:“确实。” 佑果又问:“那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而不 是别的什么人?如果我说不是我呢?” 森鸥外就很为难地开口:“那我就只好再问问别人了。” 佑果因为森鸥外配合的表现笑了两声,很干脆地承认:“不用了,这件事就是我做的,你找别人也没什么用。” 森鸥外没有因为佑果这件好似在耍弄他的事情生气,只问:“首领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佑果拉开抽屉将另一张工资单放到桌上,这才是森鸥外真正的工资单,除去必要的绩效和年终奖,甚至还多出一大笔来源未知的数字。 森鸥外看着那串数字扬了扬眉,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还挺想吹声口哨的。 这钱比他当军医时拿的工资多多了。 只是开心是一方面,森鸥外又冒出新的问题,“首领,这多出的数字是为什么?” 佑果瞥了一眼森鸥外工资单,随口说:“是我给你发的钱。” 森鸥外歪了下头,他忽然挺直身体看向佑果,低声问:“首领为什么要单独给我发工资?” 对森鸥外忽然犀利起来的视线,佑果不慌不忙的合上手中的文件,“怎么,你不喜欢吗?” 森鸥外摇头,“当然不,只是我不太明白理由是什么。” 佑果睨了眼森鸥外,他也同样坐直了身体,勾着嘴角笑容有些玩味:“森医生,你真的不明白么?” 森鸥外本来是不太明白的,但是看着佑果此时的笑容,他现在明白了,看着另一张工资单上分外亮眼的数字,森鸥外沉吟片刻后说:“所以,这是我的辛苦费?” 佑果想了想:“你这么说也不错,这笔钱不好走公司的账,所以我用的是我的私人账户。” 森鸥外翘着嘴角,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佑果看得分明却恶劣地发问:“怎么,森医生觉得不够?” 森鸥外看着佑果嚣张到似乎要翘起尾巴的表情,几乎被气笑,可好看的人做坏事都会让人下意识为他开脱他或许是有什么理由,森鸥外虽不至于被美色蒙蔽至此,但确实也无法将佑果这干脆将两人的关系划为交易的举动生出太多怒意。 比起生气,森鸥外更多的是一种咬牙切齿,一种纵容对方在他家中天翻地覆地捣乱一番后扬长而去的无奈,阴暗的情绪在他心里滋生。 这样的坏小子,走出来总是会吸引很多目光,总是会让旁人伤心自己却全身而退,总是让人记恨却又喜欢。 森鸥外瞧着佑果笑盈盈的脸,知道他笑脸后是恶劣的坏心思,可不可避免的,森鸥外还是被这种与他相似的恶劣吸引。 他不能表现出愤怒伤心的情绪,森鸥外也不大能真情实感地表达出来,这是骗不了佑果的,所以森鸥外只长长地叹气,又换了一副轻快的笑容说:“够是很够,但我希望这个数字明年能够翻倍。” 佑果沉吟片刻,“如果森医生努力的话。” 森鸥外听出佑果还有继续合作的意思,刚才的不愉减淡,有些生冷的眼神也柔和许多。 佑果此时抬手打了个哈欠,面色红润,唇红齿白,看上去很好亲。 冷香味顺着流动的空气飘到森鸥外这里,如果松田医生在恐怕会很惊讶地发现,他这香味和他在办公室闻到的是一样的。 森鸥外有些意动,只是这种事表露直白反而低俗,森鸥外自认为自己是个体面的人,自然不会表现出太低俗的举止,他只清清嗓子,忽然说:“明年的数字我觉得可以动一动了。”! 221 犹可说也 森鸥外大约是对今年发的年终奖上的数字不大满意,所以一番努力之后,看样子是誓要将明年的数字刷新到一个分外可观的程度。 他有多努力,佑果便也奉陪,一段云销雨霁后,佑果从沙发上坐起穿好衣服,动作轻缓地将衬衣的扣子扣到最上端,遮住衣领下的风景。而森鸥外则坐在办公室柔软的欧式沙发上半晌没有缓过神,系紧衣服时隐隐可以发现他的手指略有些颤抖。 年龄对女性来说是禁忌,对男性来说也是一样的。森鸥外是绝不承认自己已经到了相对佑果来说可以服老的年纪了,他愣是挺直了腰,站直身体让自已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刚才消耗的体力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佑果视力很出色,所以系好扣子回头看向森鸥外时同样也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森鸥外系领带时略微颤抖的手指,他抿着唇微微翘了翘自己的嘴角,戏谑性地开口:“森医生,你还好么?” 沐浴在佑果调侃的眼神下,森鸥外又恢复到刚进办公室时正经儒雅的医生状态,即使略感脚步虚浮,森鸥外依旧气定神闲地开口:“只要首领满意就好。” 森鸥外的脸皮是可以随意变换厚度的,就比如现在,他的脸皮就非常之厚。 佑果又没忍住笑了一下,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如果不是他不抽烟,这种场合最适合来根事后烟,佑果散漫慵懒地说:“嗯,那森医生记得多锻炼一些。” 森鸥外本来也没指望佑果会夸他一句不错,但是也完全没想到佑果甚至还让他多锻炼,他顿时露出个很委屈的表情,“首领还有哪里不满意?” 森鸥外说差不差,但是论优秀和他某些前辈相比还是要稍稍差一点,这差的地方倒不是因为身体因素,纯粹是因为种族不同导致的差异,这种天生差距哪里是努努力能追上去的? 佑果也没有很打击森鸥外,只是很公正地评价:“没什么不满意,只是我觉得森医生肚子上的软肉可以结实一点。” 森鸥外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被扎了好几道口子,潺潺地流出血,他脸上笑容倒是没有垮下来,只是看表情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哀怨,这情绪有几分真假一时间本人自己竟然也搞不清楚。 佑果抬手挥了挥,这个动作并不是森鸥外没用之后随意驱赶,随着他的动作,关闭的办公室窗户应声打开,微冷的空气吹进来卷走房间里升高的温度,又带来海风中的咸湿味。 “森医生还要待多久?”佑果问:“再久一点,大家都要问了。” 佑果和森鸥外的事情在港口黑手党还是个秘密,虽然两个人并没有刻意隐瞒,但或许是两人正经的性格在港口黑手党表现的太深入人心,一时之间倒也没什么人察觉,反而理所当然地认为森鸥外和佑果的关系非常好。 佑果听到这种评价的时候觉得挺好笑,某种程度上说,其他人说的其实也不错。 “那就问吧。”森鸥外笑容淡淡的,“首领认为这件事需要隐瞒么?” 这种事情佑果才不在意,但森鸥外竟然问他这种问题?佑果心里有些讶异,他以为森鸥外是不太乐意让这种事情张扬出去的,毕竟森鸥外可是已经为港口黑手党首领这个位置做足了准备,佑果以为他是不愿意让这种事情影响到他未来上位时需要的平坦大道的。 短短几秒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种猜测,佑果在森鸥外的视线下笑得很是淡然,“我无所谓,森医生,只要你不给我惹麻烦就好。”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麻烦”这二字的内涵,不还是由佑果自己来决定么? 森鸥外低头一笑,准备离开。 拉开门时,尾崎红叶恰好缓步走来,身姿摇曳婀娜。 看到森鸥外从佑果门里走出来的尾崎红叶停下步子,神色略带诧异:“森医生?” 森鸥外正整理自己的袖口,抬头看到穿着打扮分外浓艳的尾崎红叶,森鸥外立刻恢复作为森医生该有的职业素养,温和地笑笑道:“你好,尾崎小姐。” 尾崎红叶随意地点点头,看着森鸥外从她身边经过离开,敏锐的她稍稍察觉出一点不对劲,只是这种微妙的感觉又很朦胧,让尾崎红叶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出什么答案。 佑果重视森鸥外的事情人尽皆知,就连不怎么爱参与港口黑手党事务的尾崎红叶也久有耳闻,她平时爱在刑讯室待着也不怎么出外勤,所以见森鸥外的时刻也少,再次听到森鸥外名字的时候尾崎红叶想了一会儿,总算想起这个有几面之缘的医生,今日上港口黑手党顶楼来找佑果时,尾崎红叶又恰好碰到了从佑果办公室中出来的森鸥外。 或许是碰巧遇到森鸥外在报告工作吧。尾崎红叶漫不经心地想着,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她脑子里又有个念头一闪而逝——可是他一个医生,有什么需要向佑果报告的? 办公室里佑果已经又重新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和过大的办公椅相比他显得小多了,似乎整个人都可以窝在里面,佑果手里转着笔闻声抬头,看到尾崎红叶轻轻笑了笑:“红叶,你来了。” 尾崎红叶皮肤很白,她不爱照太阳,认为太阳会伤害她的皮肤,所以外出时一般都会举着一把漂亮的折伞来遮挡过烈的紫外线,尾崎红叶本身已经很白,精心养护之下更是白的发光,可是同佑果 相比,她的白皙似乎也略有些黯淡。 看着窝在黑色办公椅里又白又嫩连抬手指都像猫一样慵懒的佑果,尾崎红叶实在眼热,凑在佑果身边没忍住出手摸了摸佑果光滑的下巴。 “你这小子,平时到底吃了什么?”尾崎红叶吐槽:“怎么比妾身还白。” 佑果平时没注重这些东西,不过尾崎红叶既然提起,他自己也自得,摸着自己的下巴了略带得意地说:“啧,这大概就是天生丽质吧。”说完还表现的很无奈的样子叹息。 尾崎红叶:……拳头硬了。 “你不要以为妾身不会揍你。”尾崎红叶面无表情。 佑果眨眼:“但是你揍不过我。” 尾崎红叶:……更气了。 两人日常的拌嘴结束,尾崎红叶施施然坐下,看着佑果看着文件时,又将自己整理出的文件一并也放在了未处理的文件堆之中。() 厚厚一摞摞的文件远看起来很骇人,近看更骇人,尾崎红叶虽然作为干部之一平时要处理的工作也不少,但是和佑果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最全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尽在[],域名[(() “真壮观啊。”尾崎红叶感慨一句,心中怜惜。 佑果发不出这种感慨,因为工作的是他,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尾崎红叶,如果工作时的怨气能实质化,他的怨气可以毁灭世界。 “很壮观么?”佑果露出假笑,热络地说:“红叶要来体验一下么?” 尾崎红叶严肃道:“还是算了。” 工作这种事,还是看别人干比较爽。 批文件这种事要的是效率不是速度,佑果有系统的加持下勉强可以一心二用,批文件的同时还和尾崎红叶实名辱骂起手下种种奇葩行为。 “什么出差费用报销要报销四百万?”佑果怒火中烧,“让他出差是去环游世界了?” “弹药损耗要两千万?把他烧了去填窟窿!” “一天天总是给我看废话一通的报告,直接扔垃圾桶!” …… 尾崎红叶越听越觉得有趣,佑果这种抠抠索索的样子由来已久,实在是他刚继任首领时港口黑手党太穷的原因,当初的港口黑手党窟窿一大堆,而前任首领更是领头羊,带头示范怎么挖空港口黑手党填补自己,就算现在情况比起之前已经好到不能更好,佑果也依然没改掉这种抠抠索索的习惯。 ——当然发工资这种事还是不会抠的。 尾崎红叶像看节目一样欣赏完佑果的表演,最后才说到这次的事。 “平井又去见那个老东西了。”尾崎红叶口吻平淡,好像身居高位的一位管理层见前任首领并不是什么值得警惕的一件事。 这种事平井做的很隐秘,不隐秘不行啊,现任首领虽然表面上看着还很尊重前任,但谁不清楚两人大有猫腻,平井要是不悄悄去见,除非他是不想要命了。 而尾崎红叶之所以知道这件事,主要是因为除了负责的暗杀步,她其实还负责了港口黑手党人都不大知道的情报部。 佑果头都没抬,略带嘲意地开口:“看就看吧,难道我还能阻止他去老首领面前看望?”说完,佑果又摇摇头,“我可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上司。” 尾崎红叶对佑果的反应什么意外,她是很信任佑果的,自然也知道这或许也是佑果计划中的一环,将平井的事告知佑果,同样也不意外地提到刚提拔不久的干部森田正悄悄将手下的人换了一批,还拉拢不少人谋夺首领之位的事情说了出去。 这种涉及到自己位置的事情佑果也并不着急,在他眼中不管是平井还是森田都只是在他面前蹦跶的两只蚂蚱,抬脚一踩就死定了,而他其实也不怎么在意这个所谓的首领之位。 “他如果真有那种本事就好了。”佑果说:“森田别的不行,做梦倒是有一手,他想当首领,不过又是个老头子2.0。” 尾崎红叶深以为然。 等到尾崎红叶离开办公室,她关上门,带笑的脸又冷下来。 虽然刚才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尾崎红叶很确定,她在佑果的领口处看到一点红痕。 尾崎红叶并不傻,她回去自己的地盘时特意去医疗室的方向转了转,顺利碰到了抱着药箱的森鸥外。 尾崎红叶这次把森鸥外拦下了。 森鸥外面带微笑:“尾崎小姐,有什么事么?” 尾崎红叶双手环胸,颇为挑剔地上下打量森鸥外,过了很久才叹气般地说:“森医生,你其实没什么缺点。非要说的话,年纪还是有些大了啊。” 森鸥外:…… 森鸥外笑容又僵住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 222 犹可说也 因为尾崎红叶的话,森鸥外郁闷的心情一直保持到回家。 说来这幢房子还是佑果特意给他和太宰治的落脚之处,森鸥外关上门,太宰治正像摊史莱姆一样瘫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身上地上猩红一片,仿佛杀人现场。 常人见了要尖叫的一幕森鸥外却熟视无睹,从躺尸的太宰治身边经过,森鸥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太宰君,弄脏的地板记得清洗。” 躺在地上的太宰治终于动了一下,像是被扔上岸的鱼,他扶着地板坐起来盘着双腿,缠着绷带的手指拨弄了一下垂在额上的刘海,脸色说不上好看,要是头发弄的阴森一些好像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工作的确会使人变成厉鬼,太宰治唉声叹气道:“森先生,首领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休假么?” 森鸥外眯着眼,同样也很无奈的样子:“这件事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太宰君。” 太宰治双商都很高,像他这样的孩子就是年纪小也照样可以将许多大人耍的团团转,更不用说佑果让他去擂钵街接触的那群乳臭未干的流浪儿童了。非要找个形容词,那些孩子在太宰治眼中大概就是一群没有主心骨的羊群,只知道吃草的群羊眼中没有危险和安全的概念,只会跟着领头羊横冲直撞,半点都没有自己的想法还极易被煽动。 佑果让太宰治去接近这些小孩子,实在有些浪费他的本事,不过太宰治这段时间在横滨流浪儿童群体中混得风生水起,再加上还有织田作之助这个前少年杀手保驾护航,已经隐隐有成为横滨孩子群体中领导者的架势。 只是,太宰治还有一处地方没有搞定。 “只剩下擂钵街了。”太宰治和森鸥外讨价还价:“擂钵街搞定,我要休假两个月!” 森鸥外倒不反对,他笑眯眯地说:“我是没问题——不过这件事你要问首领。” 太宰治半晌没说话,神情幽幽地说:“森先生,你在首领面前还可以再没用一点!” 森鸥外习以为常,面不改色道:“太宰君说什么呢,我只是个医生而已啊。” 太宰治不再说话,只是冷笑。 他麻溜地站直了身体,摇摇摆摆地要回卧室,这些日子为了击破横滨各个小团体,太宰治几乎是天天连轴转忙活的要死,今天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回到房子,总算是能够安心地睡一觉了——尽管对太宰治来说,安心这个词对他来说分外陌生。 打了好几个哈欠的太宰治还没关上门,又被森鸥外叫住了。 “说起来太宰君,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太宰治停下动作回头看,森鸥外正蹙着眉头摸自己的脸,表情严肃,像是在和太宰治商量什么重大的事情。 太宰治因为森鸥外这表情也严肃很多,靠在门框边说:“什么事,森先生。” 森鸥外眉目认真:“我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么?” 太宰治:…… 客厅里陷入极其诡异的沉默之中,不知过了多 久,太宰治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垂着墙笑的眼泪都要出来,咳嗽着问:“森先生,你这是被首领嫌弃了么?” 森鸥外因为太宰治的嘲笑顿时□□脸,一副怨念愁苦的样子:“太宰君这么笑我,我真的会很伤心。” 对于森鸥外的话,太宰治一般十句里面只信半句,所以他很快判断出森鸥外这话可信度为零,依然拍着墙大笑道:“森先生,你是不老,但是比起首领,你又很大了。” 森鸥外看了眼太宰治,太宰治不拍墙笑了,他双手一摊直接说:“森医生,你现在快三十岁了,可是首领才十八岁。” 年龄这种问题只要不提,森鸥外一般是当做不存在的,可是太宰治偏偏说了出来,即使森鸥外很想厚着脸皮说自己还正处在男人最好年纪,但是这个所谓的“好年纪”和佑果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森鸥外很忧伤地叹气,“太宰君,你说我现在健身会有效果么?” * 大概是因为尾崎红叶的一句话,森鸥外格外注意起自己的个人形象,这段日子的锻炼颇有成效,不仅软绵绵的肚子变得结实许多,甚至隐约可以见到肌肉的弧线。 佑果不喜欢那种过于明显的肌肉线条,而森鸥外锻炼的成果不多不少,在佑果颇为欣赏的范围内,摸着上面起伏的曲线,佑果甚至有些爱不释手。 “森医生,平时看起来很努力啊。”佑果垂着纤长秀气的睫毛,抿着唇轻笑。 森鸥外很谦虚的表情,手臂半拢着佑果的肩膀,低头看向佑果,目光温和:“首领喜欢么?” 佑果半垂着眼神色慵懒,额上还亮着细碎的光,是他刚才一番云雨过后出的汗。 “做的不错,继续努力。”佑果做出评价,翻身从床上下来披上自己的衬衣,坐到沙发上又拿出了自己的电脑。 &nb sp;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工作没做完怎么好意思睡觉?! 随手灌了自己一杯咖啡,佑果抬眼瞥了一下床上默默看着他的森鸥外挑眉:“森先生,你不休息?” 森鸥外:…… 森鸥外微笑:“首领不休息么?” 佑果舌尖荡开咖啡的苦涩,他瞧着森鸥外似乎有些苦大仇深的眼神,眼中笑意氤氲:“工作没做完怎么能休息呢?” 即使是森鸥外在这一瞬间也感觉到内卷之王的恐怖。 佑果见森鸥外一时无言以对的样子更觉得有趣,说起来他作为首领都不休息,身为下属的森鸥外又怎么能休息? “森医生不困的话那也起来工作吧。”佑果笑容明艳,房间里的灯光也很耀眼,森鸥外却忽然觉得有些阴森。 佑果说:“工作都没有做完,你怎么有心思睡觉?!” 森鸥外:…… …… 森鸥外的憔悴肉眼可见,今日碰巧遇到来港口黑手党交报告的太宰治,太宰治见了森鸥外惊到脸色都变了。 “森先生,你这是怎么回事?”太宰治没敢说的很大声,毕竟港口 黑手党的地盘都是佑果的人,于是他在森鸥外身边悄悄问:“首领难道还会吸人的精气???” 森鸥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那倒不是。” 太宰治一点都没有这个孩子应该有的腼腆,双眼发亮兴致勃勃:“那是什么?” 森鸥外说:“是996、007的福报。” 太宰治:……? 享受这种福报的森鸥外又有工作出现了,这次是外勤,陪同人员还是佑果。 能让首领陪同治疗的人员显然不是一般人,森鸥外丝毫不意外地又一次踏进横滨那座奢华的别墅之中,这次别墅里的人多了不少新面孔,森鸥外目光扫过别墅里一个个人脸,恍若未觉般走在佑果的身后。 前任首领依旧在床上躺着,头发花白,形销骨立,放在被子上的手干瘪瘦削,皮肉仿佛挂在上面一样松弛,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即使前任首领内心依旧不甘退位,可是名为苍老的病毒已经从内到外将他整个人吞噬。 那双浑浊的倒三角眼在看到佑果时惊惧和阴鸷闪烁,可他还是很正常地露出个能称得上和善的表情:“佑果,你又来了。” 两个人全然没有背地里的针锋相对和你死我活,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直白地表露出自己的恶意和危险性是最低级的层次,佑果坐下翘着腿,在前首领面前掸了掸腿边的灰尘,动作轻快随意。 “来看望您不是应该的么?”佑果微笑,他抿着唇时的表情甚至称得上腼腆,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那时雷厉风行将前任拉下马退位的他。 “这么多天没有见面,我实在有些想念您在的日子。” 前任首领好险没有一口吐到佑果脸上,这话说出来佑果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恶心,甚至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前任首领的表情。 前任首领喉咙滚动了几下压下骂人的冲动,呵呵笑起来:“不错,不错,听说港口黑手党和彭格列准备开始合作了?” 佑果歪头一笑:“确实,这要多亏了森田叔叔。” 前任首领听到熟悉的名字眼皮就是一跳,接着又听佑果故作惊讶地说:“啊,首领您还记得森田叔叔吧,我想你年纪大了应该记不清了,需要我再给你回忆一下么?” 森鸥外不动声色,他对佑果出神入化的阴阳怪气技能已经很了解了。 前任首领一时受不住喘了好几口气,他知道佑果这是在嘲讽他年纪大。 “不用了,我记得。”前任首领冷冷道,扯着嘴角说:“一年多不见,森田他长本事了。” 佑果深以为然地点头,在前任首领面前将森田夸出花来,重点提及所谓的和彭格列达成合作的事项。 “说起来,您也很久没见到森田叔叔了吧?”佑果笑着说:“想来您应当会想他,要不然我让他来见见你?” 说起这个老首领脸上的表情就更差了,他不是没有联系过森田,想拉拢他作为复位的筹码,可是森田不仅连他的消息也不接,甚至还发来一串趾高气昂的邮件让他安心养老! 当初他还是首领的时候森田巴结他的样子就像一条狗,可现在物是人非,竟然叫森田这条狗翻身做主人了! 老首领心气不顺,靠在床头喘气,对佑果的话也只是回道:“不用了,省得打扰他。” 佑果也就不再提,在老首领这里坐了一阵后,佑果又让森鸥外看了看老首领的身体。 离开别墅后,佑果坐在车上远远看着别墅内的人,和森鸥外说:“森医生,别墅里多了一些新面孔呢。”! 223 犹可说也 佑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车窗外,车子还没有启动,别墅里还亮着几盏灯光,远远地在夜色中看去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莹莹鬼火。 这幢别墅建造用的花费再高,外表妆点的再如何恢弘,仍然遮不住从内到外散发的腐朽衰颓的气息,这样的建筑在轰然倒塌的那一刻应当更美。 森鸥外只看了眼窗外的别墅就将自己的视线全部转移到佑果的身上,对佑果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询问,森鸥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新面孔确实多了不少,森鸥外自己早在踏入别墅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到底多了多少新面孔森鸥外却不清楚,而佑果的问题却让森鸥外犹豫了。 对于老首领养老的别墅中人员增添这种事一般都是要交由佑果本人来过目的,所以别墅里有没有新面孔这种事,不会有人比佑果更清楚。 森鸥外不动声色,放在膝上的手指点了点,他斟酌着口吻道:“有新面孔么?”森鸥外的话语里有些不确定,“别墅里人很多,我没有特别注意这种事。” 佑果总算将视线从车窗外拉回来,他偏头看了眼森鸥外,眼中的情绪在昏暗的车厢中不甚明朗,他翘着嘴角问:“真的么?森医生,你可以再想一想。” 话里多是玩笑的感觉,森鸥外便歪头装作深思的模样,过了片刻露出恍然的表情道:“这么说来,似乎里面确实多了不少生面孔。” “想起来了?”佑果笑着问:“刚才森医生不是还说自己没注意么?” 森鸥外便很虚伪地笑笑,对佑果冷锐的目光视若不见,依旧气定神闲地说:“首领问我,我总要好好回忆一下才是,刚才不就想起来了么?”说罢,森鸥外又问:“首领和我说这件事,是有什么问题么?” 佑果总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的,森鸥外想,难不成那些换掉的生面孔都是他认识的?可是如果那些生面孔都是佑果的人,在身边都是不知底细的敌人手下的身边,老首领在见到他们两人的时候又怎么会如此镇定? 森鸥外正思索着,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答案,只是这答案不能交给他来说。 佑果也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一下,好似自己是在孝敬一个正无理取闹的长辈一般,他说:“我能有什么想说的?不过是以前的人用的不顺手,便帮着老首领换成他用着觉得顺手的一些人罢了。” “唉,我可真是善解人意。” “森医生也是这么认为的吧?”佑果说。 森鸥外心里的答案截然相反,却微笑着说:“是的。” 佑果不知什么时候离得森鸥外近了一些,他抬眼朝森鸥外笑的时候,眼里似乎有星光闪烁,这样明亮的眼睛和笑容看起来像个学生。 森鸥外被蛊地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佑果这个年纪本该就是正在上学的学生。 又意识到年纪这把刀的森鸥外胸口疼,他正想着,一只柔软的手就摸上了他的眼睛。 佑果笑起来离他很近,盯着他 的眼睛说:“森医生的眼睛真不错。” 隔着薄薄的眼皮,森鸥外能清楚地感觉到佑果微冷的手指滑动的触感,眼睛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可是森鸥外那一瞬间并不担忧,反而下意识想着: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冷? 真是糟糕的想法,森鸥外的心火在一瞬间被他扑灭,他整个人瞬间冷下来,笑吟吟地和佑果对视:“谢谢首领夸奖。” 佑果收回手,笑容转淡,没了刚才洋溢出的学生气息,又变回森鸥外最开始在尸横遍地的房间里见到的那位港口黑手党首领了。 “开车。”佑果平视着前方说:“送森医生回家。” * 最后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是擂钵街的“羊”组织,佑果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由擂钵街的流浪儿童组成的小组织,毕竟和港口黑手党的体量相比,“羊”太小了,小到港口黑手党轻轻一挥或许就能让这个小小的组织灰飞烟灭。 可是就是这样么一个小组织,竟然是太宰治花费最久时间才攻克下来的,这实在让佑果意外。 “哈!这可不是我的问题!”太宰治拖长调子:“是这个黏糊糊的蛞蝓脑子转不过来,也能理解,像蛞蝓这种无脊椎生物本来就没有脑子嘛!” “混蛋!”被太宰治叫做蛞蝓的橘发少年怒发冲冠,“该死的青花鱼,你想死么?” 两个人对峙左右,像是一点就炸的炮仗,两个小炮仗左一句右一句地吵起来,空气里弥漫的都是火药味。 太宰治说这件事的时候表情很不爽——他这样的小少年还是有很多傲气在的,在“羊”的身上第一次吃瘪,足够让太宰治记仇很久。而他似乎天生就和“羊”的首领合不来,带着那位年轻的首领来佑果面前时,两个人站在织田作之助的两端谁也不理谁,好像上辈子就是宿敌,而织田作之助被夹在中间左看右看,脸上更是疲惫,在佑果面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佑果瞧着这三个人忍俊不禁,不过还是表现出首领的高深莫测,坐在办公桌后面等两个人吵完才开口:“说完了么?” 太宰治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佑果这才看向双手插兜一脸不羁的橘发少年:“中原中也,对么?” 中原中也脸色不大好看,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虽早知道面前人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可看着那张微笑的脸依然升不起什么恶感。 “嗯,我是中原中也。”中也说,“那个青花鱼说的是真的么?”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你要让羊的孩子上学?” 这件事佑果已经决定,自然是做不了假,大致的内容中原中也已经从太宰治那里知道了大概,佑果没有因为中原中也年纪还小就看轻他,将自己做的所有决定和准备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 这让中原中也感觉到自己被尊重,他的表情好了很多,沉默着听佑果说话。 “读书的重要性,我想中也君应该很清楚吧。”佑果说:“你希望他们以后继续流浪在街头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扒手,还是穿着西 装领带在写字楼里办公?”() 这样的选择几乎不需要思考,中原中也抿着唇不说话。 ?aka木头的作品《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但是,这并不是免费的。”佑果又说,他朝中原中也笑了一下,看起来毫无威胁力,“港口黑手党可不是慈善组织。中也君,你应当知道这世上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 中原中也的眼神没有波动,他已经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只需要知道这件事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需要我做什么?”中原中也攥着拳头,“需要我为你杀人么?” 中原中也已经准备好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大不了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然而佑果却摆摆手,皱着眉露出很惊讶的表情:“你可不要误会,我现在可不需要用你做什么。” 中原中也诧异地看向佑果,却见佑果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我只有 一个要求——从学校毕业后,就算未来不在港口黑手党入职,也绝对不能做任何背叛港口黑手党的事。” 等着有人加入组织远不如自己亲手培养未来成员稳定,至少在忠心的程度上,在学校里长大的孩子一定远远超出平常人的水准——更何况,佑果很相信自己手下人洗脑的水平。 这样的人,就算日后离开横滨,身上也永远印着港口黑手党的烙印了。 * 关于学校的事情港口黑手党并没有大张旗鼓,这件事是悄悄进行的,只是横滨有很多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以往经常在街头巷尾等阴暗角落里的见到的流浪孩子似乎都消失了。 这是个好现象,横滨的治安更好,能够安心上街做生意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很久之前在老首领高压恐怖统治下的横滨就像是一场梦。 自港口黑手党和西西里的彭格列达成合作后横滨敢和港口黑手党对着干的组织也没有了,不管是大是小都偃旗息鼓,乖乖地以港口黑手党马首是瞻,只是横滨的风平浪静是以佑果的忙碌换来的,这段时间收到的宴会邀请函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佑果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更不用说手下的人更是忙的脚底冒火星,就连森鸥外这个医生也被佑果指使着开始上手一些事务。 这本就是森鸥外期望的事情,只是来的太简单,让森鸥外有些不可置信。 佑果瞧见森鸥外略带迷茫的模样就笑了一声,一巴掌拍到森鸥外肩膀上说:“森医生,愣着做什么,你不做我就去找别人了。” 森鸥外当然不会将到手的权力推出去,看着佑果说:“首领不担心我做不好?” 佑果和老头子一样捧着暖水杯喝了一口,幽幽地说:“做不好你就滚蛋吧。”他扬扬下巴一脸傲然:“我身边不养没用的东西。” 佑果竟然如此放心地将港口黑手党的事情交给他,森鸥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森鸥外不能理解,因为如果他是首领,那森鸥外是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染指他的权力甚至威胁他的地位的。 将手中的委任状收起,森鸥外笑的人畜无害,“首领不怕我做什么坏事?” ()问这句话的时候森鸥外心里略有些发紧,他不知道自己期望什么答案,但想来佑果的回答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佑果漫不经心地看了森鸥外一眼,“你能做什么坏事?” 森鸥外玩笑似的说:“唔——比如说将港口黑手党的信息泄漏出去,又或者背叛首领你?” 这种话说出来换做小心眼的首领早就让森鸥外死的不能再死,佑果却听的笑出声,因为实在很好笑。 森鸥外等着佑果笑完,佑果朝森鸥外招招手。 森鸥外走过去,佑果又让森鸥外弯下腰,细腻的手掌落在森鸥外的肩上又移动到森鸥外的脖颈,佑果轻缓地抚摸着森鸥外的后颈,就像是在抚摸宠爱的宠物。 森鸥外垂着眼,视线落在佑果伶仃细瘦的手臂,佑果的皮肤白惨惨的晃人,森鸥外却记得这手臂抱着他的腰时会泛起漂亮的粉色。 他很想咬一口,也很想用手术刀划开那层肌肤,看看里面藏着的血管是不是也是漂亮的粉色。 “森医生,我让你做事不是因为信任你。”佑果轻声说:“我是信任我自己,你懂么?” 因为信任自己,所以森鸥外不管弄出多大的烂摊子,佑果都有自信能够处理好。 “我不担心背叛,森医生。”佑果说:“我只担心你无能,无能比背叛造成的后果严重千百倍。” 佑果搂住森鸥外的脖子轻笑:“森医生,你是无能的人么?” 森鸥外蓦地笑开,他靠过去,在佑果的脸侧轻轻一吻,吐息滚烫,他温文尔雅地点头:“当然不是,首领。” …… 有森鸥外在,佑果忙碌的日常总算轻松一些,有了空闲也不代表可以休息,港口黑手党的做大和政府的联系密不可分,没有对政府的上下打点,港口黑手党绝不会形成这么大的势头。 所以来自横滨一位政府高官的宴会请柬就不能拒绝了,佑果穿着一身白西装下了车,身边的人除了尾崎红叶和沉默寡言的广津柳浪之外,还有森鸥外。 宴会本身是为了庆祝高管家的千金小姐成年,佑果备了一份足够让高管喜笑颜开的厚礼,只是很不巧的在高管宴会上,佑果还碰到了其他一些组织的首领。 和如日中天的港口黑手党相比,其他组织就有些日薄西山之感,他们见到佑果虽不能说欲啖其肉的痛恨,但同样也没什么好脸色。 佑果却好像没看到对方难看的表情一般主动凑上去打招呼,笑容满面道:“这不是原野先生么?最近怎么样?” 原野恨毒了佑果,只是敌强我弱,他强撑着笑脸说:“挺好的。” 佑果转着酒杯,看微黄的酒液在灯光下闪出点点光亮,“那就好,之前一不小心封了你之前的线,我心里还怪愧疚的。” 原野恼恨不已,提到这件事就要心绞痛,港口黑手党不卖那些东西,竟然也不许别人卖,实在是罪大恶极! 可他嘴上还是说,“这不算什么……您做的挺对!” 佑果似笑 非笑:“你也这么认为?那我就放心了。” 佑果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在原地除了和原野说话,还又和其他几个组织首领交谈几句,虽然是笑着,可说出的话却aoe扫射到其他首领,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强颜欢笑。 森鸥外目睹全程,心道佑果气人的水平又上升了一个level。 看了眼时间后佑果借口离开后,森鸥外终于问出口:“首领不担心他们报复?” 佑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冷笑:“那他们最好动作快点。” …… 森鸥外已经想过来自于其他组织的反击或许会到来,但这件事来的这么快,森鸥外却没有意料到。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其他组织的报复手段来势汹汹,森鸥外得到佑果的消息时才知道,安在车底的炸弹爆炸让整个车厢都变成了一块废铁,而坐在里面的佑果虽然及时逃出,却还是被爆炸的余波波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佑果重伤昏迷的消息被在场的广津柳浪和尾崎红叶及时封死没有外泄,但他们却找到了森鸥外。 “森医生,我们需要你来照顾佑果。”尾崎红叶说话时的表情很冷酷,身后的金色夜叉手中的长刀亮着冷厉的刀光。 森鸥外没有拒绝,他去了佑果的房子,推开之前推过很多次的门,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想过佑果或许安静地躺在被子里,苍白的脸色仿佛和白色的被子融为一体,像是一捧雪花。 他推开门,里面却想起叮叮当当的游戏音效。 坐在床上的佑果抬起头朝森鸥外举起手,坏坏地笑起来:“呦,森医生。” 森鸥外:…… 森鸥外:?! 224 犹可说也 想象中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佑果此时生龙活虎地躺在床上打游戏,这场面森鸥外确实没有想到。 森鸥外一时间竟也说不上自己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是遗憾?还是庆幸?很难说,或许两者都有。至少此刻,森鸥外的情绪像是被拧成一团的乱麻,整理也整理不分明,只好摆在那里等它慢慢地消化。 佑果和森鸥外问了声好后就继续躺在床头上拿着掌机打游戏去了,森鸥外此时虽然站在门口,仍然能听到那游戏机里响起的谄媚音效。 “great!” “wonderful!” 被游戏音效劈头盖脸砸过来的森鸥外嘴角抽了抽,幸好极高的职业素养让森鸥外绷住了表情没让他露出来过于诡异的神色——要知道,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来着。 只可惜森医生原本准备的表情大概是无用武之地了,他这样的人精在见到安然无恙的佑果那一瞬间便已经迅速理解这场面出现的原因:想来,这所谓的敌对势力的报复袭击也不过是佑果将计就计设下的局罢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或许正在家里兴高采烈开香槟的其他组织首领们会不会将醉酒的脑袋摇晃清醒,发觉背后潜藏的危险。森鸥外有些嫌弃地想,希望应当不大,如果他们真有这种脑子,他们的组织也不会就发展成那种模样。 至于这件事佑果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他…… 森鸥外并不惊讶,如果佑果真将有关自己的一切都对他和盘托出,森鸥外反倒要怀疑佑果是不是要准备做掉他了。 知道再多秘密的死人也只是一个死人罢了。 想通这事的森鸥外立刻换上了一张大喜过望的面孔,笑意洋溢在他的嘴角眉梢,看着生龙活虎的佑果,森鸥外走到床边挂着一张喜忧参半的假面:“首领,你没事么?” 佑果还打着游戏,看屏幕上的画面正是紧要关头,他盯着里面的游戏画面头也没抬,手里动作不断,嘴上倒是回了森鸥外一句:“嗯,还可以。” 声音里的敷衍都能溢出来,这样极不重视又怠慢的回应稍微有些脾气的人都会生气,不过森鸥外脸上的弧度都没落下来过,十分有耐心地等佑果打完游戏。 佑果打游戏的动作很快,甚至还能一心二用,手上操控着游戏杆和森鸥外说:“森医生怎么不坐?” 森鸥外从善如流地坐下来,佑果游戏也打到结局,画面黑屏蹦出一个大大的金色winner。 佑果总算是打完这一局游戏,丢开游戏机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截莹白的腰肢,不过这短暂的风景很快又藏到衬衣之下,让人不免心生遗憾。 佑果拍拍手,撩开被子在森鸥外面前很自然的盘腿坐下,动作亲近自然毫无芥蒂。 “森医生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么?” 因为佑果这个问题,森鸥外便露出亲和力十足的笑容,这种问题不难回答,只要对症下药即可。如果是老首领问这样的问题,森鸥外只需 要吹捧一番老首领的英明神武和英明神武的老首领对他的信任,不过问出这个问题的是佑果,那这种回答就是绝不可取的。 森鸥外想,佑果应该不会喜欢那种没什么用的愚蠢回答,所以问题在森鸥外脑子里转了一圈,森鸥外微笑着自然地说:“我对首领来说很有用吧,所以首领需要我做些什么?” 如此直白坦然的回答让看着他的佑果一瞬间便笑出了声,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不费力气。 可是这世上聪明人实在太少,佑果想到这就很忧伤,看着森鸥外叹气:“真好啊,森医生,要是港口黑手党人人都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这可不一定,森鸥外想。他对自己是很了解的,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那这个世界一定快要被毁灭了。 森鸥外笑着说:“如果人人都像我一样,首领会很开心么?” “开不开心不一定。”佑果打着哈欠说:“但是我一定看不到你。” 森鸥外笑而不语。 “不开玩笑了。”佑果恢复正经的模样,他看着森鸥外说:“森医生,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吧。” 森鸥外点点头。 作为私人医生,还是佑果十分信任的私人医生,森鸥外理所当然地会引来外界的一大片瞩目,光鲜亮丽的生活和体面的收入自然是一部分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森鸥外是除佑果自己之外对佑果最了解的人。 了解他的性格,了解他的身体,了解他的行为——甚至了解佑果是不是真的重伤濒死。 佑果靠近森鸥外,双手握住他的肩,森鸥外瞧着佑果被光线亲吻的脸庞,佑果眉眼低垂的模样像教堂里悲悯的神像。 这是最好的时机,虽然现在港口黑手党在佑果的带领下正持续壮大,但是这不代表港口黑手党内部也是铁桶一片,当初佑果用着温和的手段夺了老首领的位置虽然看起来名正言顺,但温柔的手段却也埋下了祸根——港口黑手党内部还有一小部分隐藏极深的人属于老首领的部下,他们仍然蠢蠢欲动想推老首领上位,恢复到往昔港口黑手党在横滨做无冕之王的日子,恢复到以往笼罩在老首领血腥骇人的血色恐怖之下。 更何况,还有横滨其余若干组织早已经虎视眈眈想要将港口黑手党分割,横滨是所有人的横滨,怎么能当港口黑手党的一言堂? 政府是不会管港口黑手党和其他组织的纷争的,他们甚至乐见其成,不如说他们还盼望着横滨的个个组织打成一团两败俱伤,这样他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手,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重新掌控整个横滨。 “森医生,我需要你。”佑果说。 “当我的眼睛,当我的嘴——必要的时候,再说一些谎话。” 森鸥外定在原地许久,佑果放在他肩上的手像是滚烫的烙铁。 他没有回答,缓缓地握住佑果放在他肩上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如你所愿。”森鸥外声音沙哑:“我的首领。” …… 佑果重伤昏迷的事情被隐瞒的很好,可以说,除了必要的几人之外,不会有任何人清楚佑果“昏迷()”的事情,毕竟一脸几天不来港口黑手党上班这种事佑果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 佑果的事情森鸥外连太宰治和被佑果放养的织田作之助都没有告知,不过太宰治的脑子何等聪明,没有几天他便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一些“真相?()_[(()”。 “首领他出事了?”太宰治问这句话的时候织田作之助不在。 森鸥外正翻着文件,闻言微抬起头:“为什么这么问?” 太宰治耸耸肩,他抽起森鸥外面前的那一叠文件打开看,“森先生,虽然你和首领的关系确实不同一般,不过关于港口黑手党人员分布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想都不该是你来处理吧?” 森鸥外却笑,“太宰君,为什么我不行?” 太宰治露出夸张的表情,“森先生,你是在拿我寻开心么?” 森鸥外便不再玩笑了,他慢条斯理地看着手中的文件,回答太宰治:“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太宰君,这可是要出事的。” 太宰治定定地看了两秒森鸥外的表情,企图从中看到一些蛛丝马迹,森鸥外掌控表情的手段已经出神入化,太宰治从上面得不到什么信息,不过转的飞快的大脑让他心里也有一些推测。 森鸥外又问:“太宰君,你不上学么?” 太宰治脸色一黑,缓缓地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后提着包转身出门,准备去学校上课。 其实按照太宰治的水平上学不过是多此一举,不过谁让佑果铁面无情,把所有未成年的孩子统统打包扔进学校上课就算了,还当着织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的面耳提面命让太宰治当好学生标杆。 “太宰,我对你的期望可是很大的。”佑果拍着太宰治的肩膀语重心长。 太宰治大可以转身就跑,这种事他又不是没有干过,可是偏偏佑果是当着中原中也的面! “每个月我会在你和中也之间选出最好的学生代表哦,输掉的人要乖乖打扫一个月厕所,直到下次分出胜负。”佑果嘴角的弧度是恶魔的弧度。 “太宰,你也不想输给中也君吧?” 这句话堪称绝杀,太宰治本人并不在意胜负——除非对方是他看不顺眼的蛞蝓! 恰好,中原中也也是如此,于是对其他人来说平静的校园生活,对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来说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我去上学了。”太宰治黑着脸说,好像不是在说去上学,而是去找死。 森鸥外好像没看见太宰治的表情一样笑眯眯挥手:“好好上学哦,太宰君!” 说完,森鸥外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又接着说:“哦,对了,太宰君在学校要和中也君好好相处啊!” 太宰治:…… 森先生,你以后的氧气罩一定是我拔的:) * 森鸥外照常去港口黑手党上班,一切都风平浪静和往常一样,森鸥外 ()坐着电梯去医疗室的路上,有熟悉的科员神神秘秘地探头靠了过来。 “森医生,最近首领都没来办公室啊?” 森鸥外对那位科员的问题略有 些诧异的扬了扬眉,似笑非笑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那科员一脸正经道:“害,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你知道,首领他很少会这么久不来港口黑手党的。” 森鸥外说:“首领来不来那是首领的想法,我们怎么好干涉?” “这倒是。”那个科员好像很认同地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过,首领这么久没来不会担心港口黑手党出什么意外么?” 森鸥外面不改色:“能出什么意外?港口黑手党难道还能因为首领不在办公室就出事么?” 那科员讪讪一笑,“森医生说的不错,是我杞人忧天了。” 和那个科员告别,森鸥外在港口黑手党一天下来陆陆续续遇到不少明里暗里询问佑果事情的成员,森鸥外表演入骨,一时间竟也唬的那些人将信将疑——直到森田干部出现。 森田自从当上干部之后便有些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了,毕竟在老首领在的时候,他可是从未被重视过,更不用说当上什么干部了。 可人总该有些自知之明,恰好,这种东西森田没有。 他在老首领在的时候冒不出头,便一直满腹牢骚,自认为自己是怀才不遇,等到更新换代坐在上面位置的人成了佑果,森田心里便更加不平。 首领的位置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都能当的,他这个港口黑手党的老人怎么就当不的? 这样的念头本不明显,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在自己位置上待了许多年的森田便又开始满腹牢骚了,于是这念头便控制不住地冒出头来。而最近,他竟然靠着成功和海外的彭格列达成合作这一件事冒了头,甚至当上了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干部之位,森田便越发骄横。 而对森田的骄横佑果不仅不加以限制,甚至还颇有纵容默许的态度,再加上从那之后佑果面对森田时总是带着一张笑脸,表现的万分亲近,这就让森田认为这是到了自己该冒头的时候。 佑果这是在畏惧我! 森田理所当然地将佑果对他的笑脸理解为这个意思,毕竟,和彭格列合作这件事老首领都没有达成呢!他可是完成了老首领和现任首领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不得好好得瑟得瑟? 自信心极度膨胀的森田几乎在港口黑手党横着走,尤其是看到曾经经常和他别苗头的平井,森田自然难以抑制要冲上前去显摆一番的欲望。 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森田又怎么能抑制住这种渴望? 以前平井确实如森田希望的那样对他露出恨得牙痒痒的眼神,森田爽的不行,却偏要做出一副“哎呀,我也没办法,可能是我运气好”这种假惺惺的表情。可这天他如往常一样去平井那里走了一圈,却没有得到平井那气红眼的脸色,他甚至还能笑出来同他说话,只是眼底藏着的不屑却骗不过森田的眼。 森田实在失望至极,又摸不着头脑,因为那个眼神他翻来覆去捉摸不透,又气的牙疼。 平井那个手下败将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森田越想越气,终于是忍不住派了个手下去打探平井最近在做什么。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森田竟然发现平井不知什么时候和老首领勾连在一起企图重新上位! 对于上面的人是谁,森田是不在意的,可是当他听到平井提到佑果重伤昏迷这件事之后,他那按捺不住的野心终于在此时熊熊燃烧起来了。 反正佑果现在生死未知,老首领可以图谋上位,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森田左思右想坐不住,和身边信得过的手下私下谈话,终是下定决心主动出击来打探平井那边的消息是否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港口黑手党可就是要改天换日了! 从办公室出来的森田去停车场找了森鸥外,森鸥外原本正抱着一摞文件离开,见到森田的时候一瞬露出惊慌之色,即使他很快压下去,仍是被森田从中瞥见。 森田心中一喜,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和森鸥外攀谈,这在以往是绝不会出现的场面,毕竟森田是干部,而森鸥外不过是个小小医生,森田自认为自己是个体面高贵的大人物,而大人物怎么会和区区一个小医生说话? 可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图谋大计,森田也不是不能放低自己高贵的身段和森鸥外表达一下善意。 “这不是森医生么?”森田的假笑也掩盖不了他眼里的轻蔑,“怎么抱着这么多东西?累坏了吧?” 森田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他的手下便十分上道地跑到森鸥外的身边准备帮他拿东西。 森鸥外像是有些惊慌地避开,抱着怀里的东西死紧,笑着说:“没事,不算累,这是我应该做的。” 森田皱着眉头说:“这怎么行?首领也真是的,竟然让森医生你每天做这么多事,你这手可是要拿手术刀的啊。” 森鸥外笑笑,不说话。 森田故作亲近地和森鸥外又攀谈了几句,观察着森鸥外略带焦虑的脸色逐渐舒缓下来,森田心里有了七八成的准数便又指挥着身边的人去帮森鸥外拿东西了。 森鸥外这次没有推辞,只是那手下一不小心,竟然将一摞文件手滑地掉了一地。 森鸥外弯腰去捡,森田嘴上骂着手下不小心,自己也跟着去捡,装作不经意地打开一个文件后随即摆上震怒的脸色,威吓地说:“森医生,你怎么拿着首领没有批复的空白文件?!” 森鸥外低头捡文件的动作略一停顿,低垂着的面孔使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森鸥外只感叹了一句:这么快就上钩了? 然后表现出一副心虚的神情道:“这……是首领让我带回去让他批复完第二天再拿过来。” 森田心里嘲讽地笑了一下,心想你还想骗我?随即他板着脸故作严肃地开口:“这是真的么?森医生,你可不能说谎,要是你说谎被我查出来,我作为干部 之一是有权力把你作为叛徒处死的。” 港口黑手党的叛徒下场很惨,因此没有天大的利益,很少有人会大着胆子做背叛港口黑手党的事。 森鸥外像是被森田这话唬住了,面上露出迟疑之色,森田趁热打铁道:“森医生,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港口黑手党,你可是首领亲自提拔上来的人,不过我总要为首领和港口黑手党负责,你拿着这些文件出去我要是不问问为什么,怎么当港口黑手党的干部?”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好像森田真是什么赤胆忠心为佑果能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了。 森鸥外哑然片刻,森田又是威逼利诱,森鸥外才装模作样,好像是被逼无奈地将佑果“昏迷”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件事红叶小姐叮嘱我不能泄露出去。”森鸥外叹气,“这些文件,也是红叶小姐让我代替首领批复的。” 还有比森鸥外这个私人医生的话更有说服力的东西?森田得了准信,一时间喜形于色:“真的?” 森鸥外瞥了森田一眼,“是真的。” 森田克制半晌才压下笑意,装作忧心忡忡的模样说:“这种事瞒着可以理解,但红叶也是,怎么连我也不告诉呢?” “幸好我没冤枉你,森医生,刚才把你吓到了吧?” 森鸥外说:“还好。”他没敢说太多,怕自己露出嫌弃森田蠢样的表情。 森田还在沾沾自喜,不过对佑果昏迷这事,他也同样赞成隐瞒。 要是不隐瞒,港口黑手党可就乱起来了,他可不希望这种关头港口黑手党出什么事!更何况还有同样知道这消息正蠢蠢欲动的老首领一党,他可要好好想个办法抓紧机会,绝对不能让平井那个小人借着这个机会爬到他头上去! 心里盘算半天的森田朝森鸥外又露出个笑脸,摆出十足的拉拢态度,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让森鸥外以后知道佑果有什么状况都要及时报告给他。 “我也是很担心首领的。”森田一副关怀的模样,“森医生,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 森鸥外当然是点头答应,送走喜笑颜开的森田,森鸥外等森田消失,他脸上的微笑才缓缓隐去。 被墙面阻挡的黄昏一般落在森鸥外脸上,将森鸥外的表情割裂成两部分,那双眼睛在昏红的阳光下亮着阴诡的紫色,一点也没有刚才朴实的模样。 将收拢起来的文件随意放进车后座,森鸥外口袋里的手机恰好响起来。 电话接通,里面传来佑果的声音。 “森医生,怎么还没来?” 森鸥外轻笑道:“我也不想迟到的,首领。可谁让我在停车场遇到了森田干部。” 佑果的声音从漫不经心一下子变得兴致盎然:“森田?是他先来找你么?啧,这答案一点也不意外。” 森鸥外拉开车门坐下,“首领早有猜测?” 电话里的佑果又恢复懒散的样子:“唔——这是猜测么?猜测是要费脑子的,森田那种人需要我费脑子?” “不用说他了。”佑果口吻有些不耐烦:“森医生,你知道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应该不会很多吧?” 森鸥外又笑起来。 想要骄横自傲也要有资本,而佑果有这样的资本,骄横起来却并不惹人心烦,反倒叫人心痒。 “首领。”森鸥外发动车,倒车镜中的眼睛幽深。 “我很快就到。”! 225 犹可说也 港口黑手党的事务很要紧,不过佑果觉得自己也不能太受委屈,拉着森鸥外一番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之后佑果安然入睡,等他早晨醒来看到的就是森鸥外安静的睡脸。 佑果盯着那张脸看了半天,得出结论:森鸥外看上去怪好欺负的。 森医生长了一张文弱书生的脸,内里却是一条阴险的毒蛇,只是现在这条毒蛇在他手下乖顺极了,佑果欲罢不能,色心大起,伸出手悄咪咪地探向森鸥外的小腹。 森医生是要干大事的人,港口黑手党的事务一大堆,他还在森田和老首领那里当着双面间谍搅浑水,竟然还能抽出空来保持锻炼,让之前不甚清晰的腹肌和人鱼线都练了出来。佑果很满意,回味地摸着森鸥外的腹肌,心里还想之前做完后,他似乎在上面留了几道子抓痕。 罪过罪过。 图谋不轨的爪子被受害者抓个正着,佑果理直气壮地看着睁眼的森鸥外,嘴角一翘:“休息的好么,森医生?” 森鸥外弯眼一笑,怪腼腆的:“挺好的,首领。” 佑果哦了一声,继续说:“还不松开?” 森鸥外乖乖放开,佑果曲着手指在森鸥外腹部画田,搞得森鸥外不得不一直紧绷着身体,直到佑果摸得心满意足慢吞吞收回手,奖赏似的在森鸥外脸上亲了一口。 “森医生继续努力!”佑果鼓励道。 森鸥外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说:“好的,首领。” 森鸥外没有赖床的习惯,不过佑果有,和被窝难舍难分了好一会儿佑果才从里面出来,打着哈欠慢吞吞地穿衣服。 港口黑手党那边有尾崎红叶和广津柳浪在,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岔子,佑果把这段时间当作休假,该做的事情做完,他竟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想了想,佑果又掏出游戏机准备开始每日一游戏,系统终于是忍耐不住出声:“天天打游戏,人会变废的。” 佑果哼了一声:“帅哥的事情你少管!” 系统:…… 不过佑果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觉得系统说的没什么毛病,可他现在是不好就这么出去的,毕竟在港口黑手党一些人的眼里,他该是个昏迷不醒的病人。 佑果琢磨半晌,圆溜溜的眼睛就落到了森鸥外的身上。 森鸥外对视线很敏感,他偏过头看向佑果,露出个笑:“是有什么事么,首领?” “没什么事。”佑果托着腮,一张精致的脸看上去清纯无辜,接着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要不是森鸥外清楚自己没做什么坏事,还以为自己是惹到佑果了。 “唉。”佑果又叹气,“森医生,这段时间我其实很不快乐。” 森鸥外不懂佑果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看他,十分配合道:“首领为什么不快乐?” 佑果一脸忧郁地说:“我为了港口黑手党殚精竭虑,可总是有人不懂我的苦心,还总是想抢 走我辛辛苦苦打拼下的东西,我怎么能快乐起来?()” 森鸥外瞧着佑果长吁短叹的样子,心中知道佑果这是表演欲又上来了,“首领不必为那些人难过。?()_[(()”森鸥外虚伪道:“他们不值得。” “我知道,可是这怎么能控制呢?”佑果忧伤地看着森鸥外,“森医生有什么办法帮帮我?” 森鸥外脑袋上是大大的问好,他琢磨琢磨,瞧着佑果的表情提议:“首领要不多打打游戏?” 佑果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确实很喜欢打游戏,佑果也不例外,不过佑果很有分寸,他打游戏只是取乐,游戏对他而言只是游戏,并不会像同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上瘾,反而变成被游戏玩的样子。 这个答案佑果不大满意,森鸥外瞧见佑果嘴一撇,不大开心的模样。 “游戏虽然不错,不过玩腻了。”佑果说:“森医生还有什么建议?” 说完,佑果头一偏看向窗外,煞有介事地感叹:“今天天气怪不错的。” 这样含糊不清的暗示换个人来或许就听不懂了,幸好是森鸥外,森鸥外看着外面明媚的天气,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佑果,心里一闪而过一句:怪可爱的。 他低笑了一声,“那首领要出去走走么?” 佑果面上露出个笑,不过却忧心忡忡地问:“就这么出去不大好吧,万一被人看到……” 森鸥外就说:“不会的,首领换个装束就好。” 佑果这才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好像是被森鸥外求着,他不得不勉强同意一样。 答应完佑果便很利索地去换装了,不过他那张脸实在出色,佑果左思右想,戴了一顶白色的假发又戴了一对红色的美瞳,稍微变个妆后就和原本的模样大为不同了。 佑果很满意,白衬衣配短裤,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个青春靓丽的年轻学生了。 森鸥外盯着佑果半晌,深深感受到岁月催人老的威力。 他心里正叹气,佑果手一抬戴上墨镜,表现的很是冷酷:“走了,森医生。”   ;森鸥外刚抬脚,又听到佑果说:“出了门我就不是首领,你也不是医生。” 森鸥外心里一动,“首领想叫我什么?” 森鸥外暗搓搓地想着佑果会叫他什么。鸥外?听上去还不错。 结果佑果红唇一勾,坏心眼地说:“叔叔就可以了,森医生觉得呢?” 森鸥外:…… 森鸥外心想:我觉得不大行。 只是佑果的决定要是能被森鸥外左右就怪了,森鸥外苦哈哈地点头同意了这个称呼。 乔装一番的两个人出了门,似乎是换了装束的原因,佑果也有些放飞自我了,他的心思变化很快,跑着去电影院准备看电影,结果看到一半就觉得没意思又拉着森鸥外出来买块干面包去横滨广场上喂鸽子。 横滨广场挨着商业街很是热闹,来往还有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来逛街,有孩子瞧见冰激凌车嚷嚷着要买。 佑果 ()也看到了(),装饰的花里胡哨的冰激凌车前排着一队父母▂[((),佑果看了又看,然后偏头看向森鸥外。 森鸥外脸上挂着笑,歪头:“嗯?” 佑果拉着森鸥外的袖子将脸上的墨镜往下一勾,露出漂亮圆润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森鸥外看,“叔叔,我也要吃冰激凌。” 他甚至掐着嗓子,故意恶心森鸥外,“一起去买吧,叔叔。” 森鸥外一阵恶寒,沉默片刻后挂着假笑,疼爱似的说:“好哦。” 没有让森鸥外露出破防的表情,佑果有些失望,撇了撇嘴跟着森鸥外去冰激凌车前排了长队,没多久便听到身后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说:“社长!我要吃冰激凌!” 另一道声音很无奈:“好了乱步,我知道了。” 佑果推着墨镜回头看,却见身边的森鸥外脸上表情微僵。 佑果挑眉,好奇道:“叔叔这是怎么了?” 这要问后面跟着排队的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了,森鸥外缓缓回头,朝发现他后板着脸的福泽谕吉皮笑肉不笑道:“这不是福泽先生么?好巧啊,出来陪孩子逛街?” 福泽谕吉长了一张很威严的面孔,穿着深色的和服,他没否认,朝森鸥外点点头:“好久不见,森鸥外。” 佑果察觉出这位福泽谕吉先生和森鸥外之间略带诡异的氛围,他露出很好奇的表情问:“是叔叔的熟人么?” 福泽谕吉不认识佑果,只是对佑果口中叔叔的称呼有些讶异,他竟然不知道森鸥外竟然还有照顾孩子的闲心? 福泽谕吉看上去年纪要比森鸥外还要大一些,不过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福泽谕吉看上去不仅很成熟禁欲,和服下千锤百炼的身体也让佑果很喜欢。 “您好。”佑果笑着说:“我是森叔叔的侄子,森果。” 福泽谕吉看森鸥外。 森鸥外心想:……反应倒挺快。 他怪不爽的,假笑着说:“是,他来横滨,我带着他玩。” 福泽谕吉信不信不知道,不过佑果看到他身边个子不大高的少年撇着嘴,“你说是就是吧。” 福泽谕吉和森鸥外之间不对头,但是又有些微妙的合作,两个人干巴巴地寒暄完就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佑果谈话欲望高涨。 佑果头一歪,饶有兴趣地看着福泽谕吉身边的少年,伸出手:“你叫什么?” 少年没握上去,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不会轻易把名字告诉你哦!” “诶?为什么?”佑果露出很难过的表情,看上去真可怜,“你讨厌我么?” 江户川乱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一时间呆住了,福泽谕吉很严肃地对江户川乱步说:“乱步,太不礼貌了!” 被训了的乱步很委屈,他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佑果的身份,气哼哼的鼓起脸颊:“我叫江户川乱步,是个侦探。” 佑果没有笑话他年纪小小自称侦探的行为,很捧场地说:“诶?真的么?那你很厉害喽?” 乱步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当然!乱步大人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不管是什么都瞒不过乱步大人的眼睛!” 佑果本来只当是小孩子的夸张,却听到系统忽然开口:“是真的。” 佑果一愣,“什么?” 系统严肃地说:“他确实是很厉害的侦探,佑果,在他面前不能掉以轻心。” 能从系统这里得到这样的评价足以见得江户川乱步的不凡,佑果没了一开始的随意,有些见猎心喜起来。 这是个人才啊。佑果想,要是让他去港口黑手党工作会怎么样?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江户川乱步却好像听到佑果这么问了,炸毛的猫一样突然说:“不行不行,我是不会离开侦探社的!” 福泽谕吉和森鸥外一起看过来:? 佑果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说。”! () 226 犹可说也 露出无辜表情的佑果说的话听起来可信度很高,而他刚才也确实没有出声。所以福泽谕吉看向江户川乱步,似是有些头疼地轻喊了一声乱步的名字。 江户川乱步很受伤的模样,鼓着脸颊气哼哼地说,“虽然他没有说,但是乱步大人可以猜到他的意思!!!” 他指着佑果,“你想让乱步大人去你那里工作吧!但是乱步大人不会同意的哦!” 自己的心思居然能被看破这件事对佑果来说实在让人意外,佑果心里暗暗吃惊,嘴上却笑着说:“你搞错了吧?我能有什么工作?我现在也只是才上学的学生哦。” 按照佑果拿极具欺骗性的外表看,他说自己还是个正在上学的学生这话听起来很有信服力,只是不管说谎的人再怎么表现的毫无破绽坦然自若,谎言也始终是谎言罢了,在江户川乱步面前所有的谎言都无所遁形。 对江户川乱步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在他面前保持秘密,父母的保护让他理所当然认为这是“平常”,可是当父母离世后,这种他认为的“平常”反倒成为将他和常人隔绝的利器了。 不能很好处理这种人际交往之间默认潜规则的江户川乱步无法理解佑果说谎的原因,他微微皱着眉,略带稚气的脸上带着理解不能的神情,“你为什么说谎?明明很久之前你就没有在念书了,现在是港口……” 伸来的手在关键时刻捂住了江户川乱步的嘴巴,防止他将剩下的话说出来,刚才还和佑果隔着三米远的佑果一错眼的时间便出现在了江户川乱步的面前。 他太快了,快到就连身为前政府杀手的“银狼”福泽谕吉也没有看出来。 佑果要比乱步高一些,他一只手环着江户川乱步的肩将他贴近自己,做出一副关系很好的模样,另一只手则挡住了江户川乱步还没有说完的嘴巴。 虽然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并不高,或许说完也不会有人注意,但是佑果并不想赌这种可能性,更不想出什么他意料之外的意外。 “有些事不能乱说哦,同学。” 佑果微低着头朝江户川乱步眯眼微笑,他的话是笑着说的,可仔细听里面似乎带着两分危险。 从没有靠除父母之外的人这么近的江户川乱步一时间呆住了,原本半合着的双眼微微睁大,露出漂亮的浅绿色,像是被放在阳光下的绿宝石一般闪耀。 “说错话的话,一不小心是会死的。”佑果说完才松开挡着江户川乱步的嘴,好像关系很好地拍拍他的肩膀,接着便轻快地走到森鸥外的身边。 福泽谕吉似有几分惊愕,神情复杂地凝视着站在一起的森鸥外和佑果。 刚才一瞬间爆发出的危险像是一种错觉,冰激凌车的长队已经排到了森鸥外和佑果这里,餐车里的店员笑着问:“您好,要什么口味的冰激凌?” “一支巧克力的吧。”佑果说,他思索了一下,“再拿一支草莓味的。” 店员很快将冰激凌交给佑果,佑果将草莓味的 给了森鸥外。 森鸥外看着手里的粉色冰激凌怪不解的,抱怨道:“诶?为什么给我的是草莓味的啊?这个颜色一点都不适合我哦。” 佑果舔了一口发苦的巧克力冰激凌,朝森鸥外扬眉笑起来:“怎么会,我一直觉得森叔叔你最适合粉红色了。” 吃着冰激凌的两人笑眯眯地和巧合在路上相遇的福泽谕吉还有江户川乱步告了别,等森鸥外和佑果离开,福泽谕吉看向江户川乱步,沉声道:“乱步,你怎么样?” 从刚才开始孩子气的江户川乱步就陷入了少有的沉默之中,福泽谕吉有些担心,却看到江户川乱步抬了抬头上的帽子,沉默的脸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 “什么事都没有哦!” 江户川乱步又拉着福泽谕吉去买冰激凌了。 * 发现人才却发现有主的痛苦到回家都让佑果念念不忘,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和森鸥外抱怨港口黑手党能收罗到的人才实在太少太少。 森鸥外也能理解,他也是很重视人才的,不过他大多时候都是将人才当作可持续利用的消耗品,这点和佑果不同。 只不过这种可惜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回到家的佑果被来找他却发现他不见的尾崎红叶抓了正着。 面对恨铁不成钢的尾崎红叶佑果不免有些心虚气短,默默地将森鸥外往身前推,企图用这种方法来减少尾崎红叶针对他的火力。 “拜托你了,森叔叔。”佑果挡着嘴小声说。 森鸥外:……有事森叔叔无事森鸥外是吧。 森鸥外还能怎么办呢?只好上前一步主动替佑果分担压力了。 这种方法不能说没有效果,尾崎红叶果然将小部分火力对准了森鸥外。 “森医生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带着首领出门?”尾崎红叶年纪小小,气势却很足,大姐大的派头已经可见端倪,“现在港口黑手党正是关键的时候,首领的消息在森田和老头子那里都是机密,如果被藏在暗处的间谍发现怎么办?你们有想过后果么?” 森鸥外听着尾崎红叶头头是道的话也不好反驳,毕竟这事怎么看都是他和佑果的问题,所以他只好用很无奈的表情说:“红叶小姐,你说的对。” 佑果很满意森鸥外的配合,垂眼笑了一下,被眼神很好使的尾崎红叶捕捉。 “佑果,你还偷笑!”尾崎红叶说:“你才是最大的问题,如果没有你的命令,森医生怎么可能会带你出去?” 这话说的倒是没问 题,佑果心里清楚,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森医生当然不敢不听我的话。” 为了不让尾崎红叶再生气下去,佑果费了老大功夫才哄好她,三人总算是坐下来说起港口黑手党如今的情况了。 佑果假装重伤昏迷的这段时间,港口黑手党内部可算不上平静,虽然这则消息前期被隐瞒地很好,只是自森田知道之后,他为了拉拢一些高层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佑果昏迷的事情也如他所意料的那样开始 在高层中流传。而老首领也不安分,他到底是一手创建了港口黑手党的创始人,所以里面也有不少对他有滤镜的成员,他指挥着平井在港口黑手党和森田打擂台,两拨人打成斗鸡眼,反倒便宜敌对的组织最近尝到了不少甜头。 没有首领坐镇的港口黑手党因为这段时间的混乱都有些人心惶惶,更不用说现在还正处在和彭格列合作后的紧要关头,没有首领,和彭格列的合作要怎么进行下去? 港口黑手党所有人都很慌,只有佑果这个首领老神在在,一点也不慌。 “老头子推平井上位,森田自己左右拉拢人,他还说当初是他促使港口黑手党和彭格列达成合作的,他比平井更合适。”尾崎红叶说:“所以他用这个理由逼一些高层和他站队,准备代替你去处理港口黑手党后续的事务。” 这件事大部分高层都没什么异议,有些人在森田的利诱下还表现出了赞成的态度,尾崎红叶虽然暂时将这件事拦了下来,只是和目前“大势所趋”的森田相比,这种阻拦恐怕不会坚持太久的时间。 佑果却沉默了一会儿,嘴角笑容浅淡略带玩味,大约是因为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 “他用之前和彭格列达成合作这事拉着别人上他的船?”佑果说:“真有意思,那些相信他的人也很有意思。” 尾崎红叶蹙了下眉,一时不解佑果这幅表情是为什么,森鸥外却有灵光闪过,定定看着坐在沙发上摇头晃脑的佑果,忽然问:“难道真正促使和彭格列合作的人不是森田?” 说完,森鸥外顿了顿,探究性地开口:“是首领你……” 佑果却说:“我什么?森医生,你想说什么?” 虽是反问,但看着佑果笑意盎然的表情,森鸥外却像是被鼓了劲一般继续说了下去:“真正促使和彭格列合作的,是首领你。” 佑果露出惊诧的表情:“话可不能乱说,森医生,你从哪里来的这些猜测?要是森田知道了可是要不高兴的。” 森田一直以这件功劳来标榜自己,是决不允许有人反驳他在这件事上发挥的重要“作用”的。 森鸥外哪里会怕一个小小的森田?他从很久以前就在怀疑森田到底是怎么和彭格列达成合作的了,在知道这件事竟成功以后还叹息很久认为彭格列在意大利的地位是名不副实。 可如果是有人提前就已经准备好一切,那就很好理解了。 “首领在派森田去西西里岛之前就已经和彭格列方做好沟通了,对吧?”森鸥外笑眯眯的,紫红色的眼睛让他像条狡诈的毒蛇,“前期的沟通和谈判已经被首领提前处理好了,派森田和平井先生去西西里岛出差不过是让两人为了争权反目的借口,您已经决定好让森田成为这次合作明面上的胜者,所以平井才会在西西里岛出车祸……” 而平井甚至以为这场“车祸”是森田暗中使的手段,并因此记恨上了森田,决定跑去和老首领合作,试图在老首领上位后把森田踹进下水道里。 以往有些模糊的细节此时终于 清晰,森鸥外心下哈了一声,很兴奋的笑声,他感觉身上的血液都滚烫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仍散漫的佑果。() 佑果似笑非笑:“森医生想的真好。” ?想看aka木头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佑果仍旧没有承认,不过森鸥外这一番话说出来,尾崎红叶也瞬间理解了。 她一向是瞧不起森田的,从森鸥外口里得知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尾崎红叶高兴之外便是解气:“原来如此,妾身就知道森田没那种能力。” 这件小插曲过后,之后的事尾崎红叶反倒是不大担心了,反倒是盼着森田和平井再斗一斗,最好两败俱伤,让她和佑果可以笑眯眯地坐收渔翁之利。 心情美妙的尾崎红叶摇曳生姿地走了,留下森鸥外和佑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森医生还愣着做什么?”佑果懒懒地伸长腿轻轻踢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森鸥外。 森鸥外反应很快地弯腰抱起佑果,他锻炼的结果在这时候发挥出来了,手臂稳稳的竟然没有打颤,和最开始的颓废医生判若两人。 佑果靠在森鸥外肩上,手不安分地在森鸥外胸口上乱摸,隔着衣服跳动过的心脏鲜明,佑果道:“森医生真是太聪明了。” 森鸥外微笑:“不及首领。” “话说的真好听。”佑果捏着森鸥外的肩膀懒懒抬眼,浓密的睫毛下眸色冰冷,嘴唇却是翘着的。 “竟一时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比较好了。”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森鸥外仍然沉稳,抱着怀里的佑果道:“首领处理我做什么?我不会背叛港口黑手党的。” 佑果哧哧笑起来,好似森鸥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不错,我相信森医生不会背叛。”佑果轻言细语,摸着森鸥外的脸亲密地说。 “那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当首领?”! () 227 犹可说也 这个答案很危险。 森鸥外咽了咽口水,即使问出这个问题的佑果现在正坐在他的腿上,即使佑果被他拥抱着像是一只没有骨头的猫咪,放在他脸上的手也如猫咪的肉垫一样柔软温暖,但森鸥外在此时此刻依然感觉到一阵危险。 那双猫一样的黑瞳正眼角弯弯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分毫不差,却无端让人觉得生冷。 危险的气息像是电流一样在他身上爬过,将他沉溺于此时飘忽的柔情中的脑神经惊醒,面对危险的第六感像是电钻一样突突地往森鸥外的太阳穴里钻,拔出来时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碎肉。 森鸥外的后背不自觉沁出一片冷汗,这是身体在面对危险时本能发出的预警,是无法避免的生理性活动,换做丛林中的血腥法则,在被这种危险的气息笼罩的那一刻身体就要迅速地做出反应逃离。 但是丛林法则不适用于这钢筋水泥建立的都市,森鸥外从心里发出一声哂笑:真是糟糕的问题。 如果说不想,那当然是假的。 森鸥外很清楚自己的野心,当一个安安分分的小医生绝不是他的目标,为了实现夏目漱石的“三刻构想”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必不可少的,但同样很棘手的是,佑果这个首领做的太过出色,竟然叫森鸥外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只好暂时安安分分的当一个私人医生了。 而现在趁着森田和平井混战的时刻,森鸥外这种权力动物自然而然地从中敏锐地嗅到了属于自己的时机,他游刃有余地行走在森田和平井之间将两个脑子不大灵光的蠢货耍的团团转,品尝到权力滋味的森鸥外岂能不为此着迷? 他很想,很想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或许换句话来说,他天生就适合做这种工作。 这种隐秘的渴望被森鸥外很好地隐藏在温文尔雅的皮相之下,但是佑果却刺破了森鸥外的伪装,一眼就看到了他掩藏在内心的真正渴望。 要怎么回答? 森鸥外大脑转的飞快。 这种局面而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否认,毕竟哪有首领能够忍受旁人觊觎自己的位置?可是理智让森鸥外就要否认之时,他在这一瞬间又迟疑下来。 另一个想法又在撕扯:这是佑果想听到的答案么? 不一定吧? 森鸥外发觉自己分外冷静起来,甚至有空余时间去观摩佑果的表情。 佑果仍旧笑眯眯地看着他,他那张脸太漂亮,真是让人升不起什么防备心,或许正是凭借着外表这个天生的优势和人格魅力,佑果在港口黑手党声望极高,是极难攻克的铜墙铁壁,正因如此,为了引出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他也不得不选择用“重伤昏迷”这种方式来让那些阴诡的东西找到机会来一个“趁他病要他命”。 要说谎么?最稳定的,挑不出错误的回答应该是不想——或者说,我完全没有那种念头。 可森鸥外却说不出口。 “森医生怎么不说话?”佑果忽然开 口(),距离他问出那个问题到现在(),也不过过了两三秒。 他从森鸥外的环抱中挣开,脚轻轻地踏在地板上,佑果掂着脚抬手勾着森鸥外的脖颈将他拉的和自己近一些。 “是我的问题吓到你了?”佑果露出一副歉疚的模样,可嘴角仍是微微上扬的,“我的罪过,森医生不用这么害怕,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紧张?” 明明佑果是在道歉,听起来却那么让人不爽。 森鸥外不由得弯了弯嘴角,他却不是被气笑了,而是意识到能问出这个问题的佑果,是绝不会被区区一个答案激怒的。 “首领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森鸥外道:“如果我说一点也没有这种想法,首领一定一点也不相信吧。” 佑果的目光停留在森鸥外的笑脸上,吊灯的光无法将森鸥外的整张脸照亮,在他微垂着头看来时,被柔顺的头发遮挡住光线的半张脸在此刻显出一种古怪阴郁的氛围。 佑果是极喜欢森鸥外这种斯文败类的模样的,诚然森鸥外当一位阳光温柔的医生时同样很不错,只是看的久了未免会觉得无趣乏味,而此时朝佑果露出一点狡诈内在的森鸥外顿时激起佑果无限的渴望。 佑果心下琢磨一番,对森鸥外道:“人有野心是很正常的,就连森田那种人都想当首领,森医生有这种想法有什么奇怪的呢?” 佑果并不排斥这点,他已经提前和森鸥外表示过了,他不讨厌有野心的人,只讨厌无能还硬要逞英雄的人罢了。 “首领你的话被别的组织首领听到,一定会觉得惊世骇俗。”森鸥外意味深长地说。 佑果却不以为意,“那是他们自己没本事。” 森鸥外对佑果这理所当然的发言已经接受良好,他淡淡笑了笑,又说:“那我还能呆在首领的身边么?” 佑果奇怪地看了眼森鸥外:“不在我这里,你还准备去哪里?” 森鸥外说:“我以为正常的做法,是把心怀不轨的人都解决掉。” 佑果点点头:“是这样没错,无能的人当然要解决掉。”说完,佑果话锋一转指向森鸥外:“但是森医生你觉得自己是无能的人么?” 森鸥外当然不是那种无能的人,这点从他的生平履历上就可以看出。 “对于有用的人,我从来都是很宽容的。”佑果拍拍森鸥外的肩膀,“我相信森医生一定能给我惊喜。” 佑果想要的惊喜是什么?森鸥外很快就知道了。 他抓住了森鸥外半长的黑发向下拉,让森鸥外和他对视,佑果年轻的面孔上是很随意的表情,只是隐约带着煞气。 “对我来说,首领之位其实不大重要。”佑果道:“但我也不会白白把这个位置给了别人,所以森医生——” “想当上首领的话,就努力一点,过来抢吧。” 佑果的话像是带着魔力一样,森鸥外全身上下的血脉似乎都在因为这句这句话在鼓胀着,兴奋着。 他已经要成为中 ()年大叔了,现在竟然还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流着热血。森鸥外一面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好笑,可是另一面他又确实因为佑果这句话变得兴奋。 唾手可得反倒叫人觉得无趣,只有厮杀中抢夺的果实才格外甘美吧。 森鸥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朝佑果露出一个笑。 “好的,佑果。” …… 系统问:“你就不担心你下台后森鸥外会对付你?” 佑果很无所谓地说:“不担心啊,反正我就走了。” 系统:“……我怎么感觉你迫不及待森鸥外快点抢你位置呢?” “我确实很急啊。”佑果说:“快点吧,森医生!我不想努力了!” 系统:……看透你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持续半分钟,佑果就抬手拍了一下森鸥外的胳膊,力道倒是不大,但很快让森鸥外从刚才的氛围中清醒过来。 “那件事是那件事,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佑果朝森鸥外亮了亮自己手表上的时间,不满地抱怨道:“森医生,时间是很短暂的,可以不要浪费么?我可不想因为这种小插曲把我工作的时间缩短了。” 森鸥外:…… 啧,这就是和事业批谈恋爱的代价么? 系统:信了他的邪…… 佑果见森鸥外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他更不快起来,抓着森鸥外的手便朝卧室走。 “快点。”佑果斩钉截铁地说:“速战速决,我们时间很紧,懂么?” 森鸥外:…… 森鸥外:“遵命,首领。” …… 做、爱做的事让人神清气爽,佑果处理公务的效率都提升了好几个水平,港口黑手党中森田和平井两派的争端日益激烈,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佑果是真的“重伤昏迷”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 沾沾自喜的其他组织也趁这个时机开始扩张,暂时混乱的港口黑手党内部竟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处理那些趁火打劫的其他组织,让旁人逮了一些小便宜。 虽然对港口黑手党整体来说无伤大雅,不过也同样侧面证明了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和佑果在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佑果在的时候,可是完完全全没有给他们这些小组织一点生路的! 森田和平井都是没什么远见的东西,老首领也急于重新掌控港口黑手党,两帮人打出的旗号也都是“先料理家事,再处理外贼”,佑果在家里看着两拨人的动作无语很久,实在忍不住的时候还骂了脏话。 骂脏话的佑果对森鸥外来说很新奇,在他眼中的佑果是个复杂的人,可以冷酷无情,可以天真烂漫,也可以狡猾理智,但是被一帮蠢货气得破防骂人却是少有。 佑果躺在沙发上躺姿板板正正,他脸上罩了一块泡了冷水的毛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森鸥外将那些从吸饱水的毛巾上滴下来的水珠擦掉,指尖在佑果的脸颊处停留摩挲。 过了半晌佑果才抬手将面上的毛巾掀下来,冷着脸和森鸥外说:“森医生,还有三天就是和彭格列的酒会了吧?” 森鸥外点头说:“嗯,彭格列的人大约前一天晚上就会乘着飞机来谈后续合作事宜。” “能和彭格列的人谈判的人就是最后的赢家——森田和平井两个人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会赶在和彭格列的酒会开始之前决出胜负。”佑果说:“森医生,你觉得他们会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森鸥外弯起眼睛,紫红色的眸子里是极致的理智和冷酷。 “明晚。” 佑果听着笑起来,“真巧啊,森医生。” 他奖赏似的在森鸥外脸上印下一个吻,“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228 犹可说也 森田最近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这原因自然是因为港口黑手党目前的局势,说来得意,森田以前郁郁不得志的时候总觉得全世界都与他为敌,可现在嘛,他觉得自己的运势是在往上坡路走了。 这要从当初佑果派他去西西里岛和彭格列谈合作开始说起,先是他的竞争对手平井莫名其妙出了车祸,然后就是和彭格列的合作出乎意料的顺利,森田都没做什么努力,彭格列的人就已经利利索索地同他一起定下了未来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方案。 这过程太顺利了,顺利到森田都怀疑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可他和手下翻来覆去地研究在意大利的那些日子,始终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果然,并不是存在什么陷阱,而完全是他森田的运道到了才是。 森田为此很得意,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一切,和平井回到横滨之后变成了干部之一,在港口黑手党的势力和权力空前壮大起来。 如果只是这样,森田或许暂时升不起别的什么心思,他也算是从老首领的时代活到现任首领佑果时代的“老人”,记得当初佑果让老首领退位让贤的过程,也对佑果在港口黑手党的威望和手段也了解一些,没什么意外,他是万万生不出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的,可偏偏那“意外”就来了。 “佑果首领遇袭重伤昏迷这件事,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森田和手下的人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口吻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平井那人我了解,他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现在知道他已经暗中和老首领达成合作,难保现任首领遇袭昏迷这件事没他的手笔,我们大家可是必须要出手了。” 短短几句话,森田已经将这盆污水泼到了平井的身上。 可他这个人十分地要面子,虽然心里想的是“谋朝篡位”的野心,嘴上却谦虚谨慎地同身边人说:“我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港口黑手党。平井现在就能为了港口黑手党做出伤害首领的事,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上位又干出什么?就算是为了首领重视的港口黑手党,我们也不得不先发制人,将平井和老首领的野心揭露人前!” 这一番话说的是义正严辞,好像森田真是什么忠心耿耿为佑果服务的干部了,跟他勾结在一起的成员心里对森田的盘算十分清楚,但嘴上却配合地支持森田:“森田干部说的是!” “森田干部为了港口黑手党的安稳真是费心竭力!” 森田被这些人吹捧地飘飘欲仙,如今有权也有势的他对现在有心无力,势力也大不如以前的老首领是一点都瞧不上眼了,自然也不会答应老首领想要推平井上台,他心安理得当幕后掌控者的想法。可他想上位,平井和老首领那里也不会同意,既然谁都不愿意让位,如今看来,也只有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于是在手下出谋划策下,森田很快就决定在欢迎彭格列的酒会举行前先发制人,将在别墅养老的老首领和平井控制住。 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毕竟干大事 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森田指使着自己手下的一队人马突袭老首领的别墅,他自己也去了,因为想看着平井和老首领见到他时愤怒绝望的脸。() 他在远处等着,听着别墅那里传来的枪林弹雨声,人群的嘶嚎和惨叫声让他兴奋地发抖,直到别墅里安静下来,森田收到派进去的下属传来的一切结束的消息。 №aka木头提醒您《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森田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走进了那幢别墅,从前金碧辉煌的别墅现在却变得颓败冷落,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弹孔和飞溅的血迹,他走在其中,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回响。 只是越走,森田却有些疑神疑鬼起来,别墅里安静的过于诡异了,可是身边跟随的下属看起来却没什么问题,直到走到老首领的房间,森田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却没有见到他期望看到的被绑在一起的老首领和平井。 骨瘦如柴的老首领坐在沙发上用拐杖撑着身体,凹陷浑浊的眼珠阴沉沉地看着,配着他那张因为衰老凹陷的脸像是一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骷髅,而平井则站在老首领身边嘲讽地看着他。 而房间里本该用枪指着老首领的人,现在却纷纷将枪口都对准了他。 森田的腿顿时像面条一样软下来,他几乎站立不住,但是身后伸来的枪口顶住了他的后腰,让他不得不强撑着打颤的双腿站直。 “森田,你这是想起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了?”老首领冷哼一声,手里的拐杖重重敲了一下地板。 森田已经汗流浃背,恨不得自己从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他看到安然无恙的老首领和平井时便已经料到这是针对他设置的一场骗局,志得意满的森田干部没了之前的张扬,像条狗一样卑微地低下头谄媚道:“首、首领。” 老首领嘴角噙着冷笑,枯瘦的手指紧握着拐杖道:“哦?你还记得我是你的首领啊。” 森田吞了吞口水,起初的雄心壮志在看到自己的小队全军覆没,坐在沙发上安然无恙的老首领时便已经烟消云散,现在的他只祈祷自己能活着就好。 “我怎么会不记得?”森田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您,您身体还好么?” 老首领呵呵笑道:“我的身体现在好得很,只是你,你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吧。” 森田张了张口,还没有出声,便见到另一个人面带微笑上前,森田定睛一看,竟然是森鸥外。 他目眦欲裂,脱口而出:“森鸥外——怎么是你!” 森田想起之前森鸥外同他说起的有关与老首领的一切,如果不是森鸥外透露出的信息,森田也不会在这天选择袭击老首领,他瞪大眼睛道:“你骗我!你是老首领的人!” 森鸥外身体端正,彬彬有礼,一身黑色的大衣同 现在阴暗的环境完美的融为一体,也不怨刚才森田没有发现藏在阴影中的他。森鸥外听森田这一声控诉,眉头微扬,竟对着狼狈不堪的森田露出一个微笑。 “森田干部,我骗了你什么?”森鸥外故作疑惑地说,他摇着头:“我对你并没有说过谎,至于老首领, ()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而已,怎么算老首领的人?” 森田的脸色千变万化,最后凝聚成铁青色,他已经明白从开始他就是陷入陷阱的猎物,森鸥外即使没有对他说谎,现在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衰老的老首领只在刚才看了他 森田彻底站立不住,颓然地倒在地上,他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了,也不愿再说话,可是平井和他还有深仇大恨,指挥着人将他架起来逼问:“西西里岛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森田嚅动了下嘴唇,“什么事?” 平井怒道:“我出车祸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你少冤枉我。”森田听了却嘲讽地笑起来:“要是我干的,你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在这里站着?” “你说谎,怎么可能不是你?!”平井依然不相信森田的话,他盯着森田的眼道:“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和他利益相关的人只有森田一个人,所以平井从没有怀疑过车祸的事不是森田的手笔。 他一直都认为西西里岛的事就是森田的责任,若非如此,森田又怎么可能当上干部在他眼前作威作福? 可是森田依然不承认,只说:“我骗你干什么,你自己得罪人不知道被谁报复,难道还怪我么?” 平井气得脸色发青,他还想在和森田争辩,老首领却已经不想在听他做这些无谓的争吵,冷冷打断平井的话道:“醒了,平井。这件事很重要么?” 平井张口:“可是,首领……” 老首领不耐地摆手让平井住嘴,冷漠提醒道:“现在你是什么身份,你还在这事上要纠结多久?别让我失望,平井。” 平井拽着森田的手抖了抖,悻悻地松开,“是的,老首领。” 但即使听着老首领的话不再问这件事,平井心中仍然不甘,他忿忿地盯着要被人拖下去的森田,老首领卧室的大门外又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比人先进来的是笑声,本应该躺在床上重伤昏迷的佑果此刻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一点也看不出流言里“重伤濒死”的模样,和他相比,瘦成皮包骨头的老首领倒更像是应该躺进棺材里的半死人。 “平井先生出车祸这个事,我可以保证不是森田干部做的。”佑果轻咳两声,眼角弯弯,竟然在笑:“因为这件事是我做的呀。” 佑果在房间站定,姿态从容优雅,身后是一排排衣着整洁的黑西装,他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像是在挥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然后用一块手帕暂时遮挡着口鼻。 森鸥外抬脚走到佑果身边,握住他的指尖轻吻了一下,低叹:“佑果。” 轮到沙发上的老首领震惊了,他伸出指头颤巍巍指着佑果:“你……你!” 佑果对森鸥外笑了一下,抽回手道:“做的不错,森医生。” 森鸥外对森田并没有说谎,他果真不是老首领的人。 佑果对老首领的表情视而不见,缓步走到老首领面前替他将那根指头收了回去,“见到是我,您这 么惊讶做什么?” 老首领眼球突出:“你怎么……” “我怎么还活着?”佑果替他把话说完,叹息道:“老东西,你都没死,我怎么能死呢?” 老首领因为佑果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佑果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了一旁见到他后就后退了好几步满面惊恐的平井。 “看到我这么害怕做什么?”佑果表情困惑:“你不应该高兴点么?平井先生?” 平井张着嘴,和刚才的森田一样说不出半个字,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沙哑的气音,“是你?” 佑果还和他道歉:“车祸那个事我也是没有办法,平井先生可以理解吧?”他很无辜的样子,“如果不这样,怎么把你这条蛇引出洞来呢?” 平井不理解,他可是差点没了命! 然而佑果却说:“放心,我安排的人技术很好,是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要是死了也没办法了。”佑果双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那只能说明是平井先生你命不大好,怎么能怪我呢?” 平井差点吐血,不仅没有从这句话里得到安慰,他一连后退好几步,看佑果的眼神像是在看恶鬼,佑果拍拍手,身后站成一排的黑西装鱼贯而入,就连老首领和平井认为是自己的人在瞬间调转枪口对准他们所剩无几的几个亲信。 一瞬间房间里形势逆转,刚才还高高在上的老首领和平井转眼就沦为阶下囚。 森田大笑出声,他反正已经失败,还不如趁此机会将老首领和平井嘲笑个彻底,嘲笑完后,森田又慌忙地朝佑果的方向讨好道:“首领!首领!我是被骗的!我只是想帮您解决老首领啊!” 佑果闻言扭头朝森田看去,森田眼里放光,满含希望佑果能放了他,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佑果仰着头和森鸥外说话:“森医生,你觉得森田干部意图杀死老首领,发觉不对的平井先生为了保护老首领提前反击,双方在别墅里发生枪战,最后两方全军覆没的这个剧本怎么样?” 森鸥外微微一笑,好似十分赞成地说:“非常不错,首领。”! 229 犹可说也 港口黑手党前任首领的死讯很快就传遍了横滨,横滨每个里世界的老大都很惊讶,这惊讶不是因为老首领的死讯,而是死的竟然不是佑果? “这怎么可能!” “那颗炸弹不是成功爆炸了么?!” “难道他没有上车?!” 种种私下的惊恐言论不一而足,大多流转于横滨其他组织老大的手机通讯之中,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说好的佑果重伤昏迷在床上等死的结果,怎么却变成了老不死的前任首领? 不过他们的疑惑也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港口黑手党那里对外给出的答案是:森田干部意图杀死老首领,而平井为了保护老东家提前布置进行反击,三方势力在别墅爆发枪战,结果全军覆没。 这个答案也称不上完美,毕竟森田杀老首领的理由是什么?平井有那种好心为了老首领豁出命去? 可这是港口黑手党给出的最终理由,这便表明,这个结果已是板上钉钉,由不得你不相信了。 脑袋发懵的各组织首领知道这回答后都坐在自家办公椅上发愣,过了片刻后竟不约而同地拍起了自己的大腿:“玛德,我们竟是被个小年轻耍了!” 可咬牙切齿的愤恨过后,这些人到中年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首领们便立刻陷入了一种惶恐之中,因为他们想起来,在不久之前,他们这些小喽啰可是从港口黑手党身上薅去了不少的羊毛。 他们薅的时候只觉得占了大便宜,恨不得把羊毛薅光,可现在临到头却发现这羊毛带着毒,如今该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见势不妙的小组织头目已经机敏滑跪朝港口黑手党献上自己不多的忠心,可总有一些尚不甘心的组织首领还不舍得到手的利益,现在要是还回去,那比剜骨钻心还痛。 只要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是其中一员的原野心里想,横滨的各个组织趁那个时候从港口黑手党手里捞油水的组织又不只是他一个,难不成佑果那毛头小子还能一个个找麻烦么?就算他真有这样的打算,为了横滨的稳定和和平,政府也绝不可能默许港口黑手党在横滨的土地上肆意妄为! ——这样想着的原野先生恐怕想不起来以前他在横滨横行霸道时连政府官员也不放在眼中的嘴脸了。 心里给自己安慰的原野坐在椅子里拍着胸脯安抚紊乱的心绪,他心里烦躁得很,办公室里守卫的保镖都被他赶了出去在门口守着,要的就是一个安静的环境,可现在他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响,门外是秘书的声音。 “老大,有客人来了。” 原野没听出自己这个秘书声音里的不对劲,他提高声音朝屋外吼:“今天不见客,说我不在!” 门外便又是一片寂静,秘书大概是被他吓跑了。 原野冷哼着心道,过两天要换个会看人脸色的秘书了。 随口砰地一声,紧闭的办公室门被人从外推开砸在墙上,原野被这声响弄的一惊,下意识暴起准备怒骂,然而话 到嘴边却被他硬生生憋回肚子里,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滑稽干巴,不成语句的声音。 原野几乎不会说话了,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上冒出来,瞪大双眼的他瘫坐在办公椅上抖着声音道:“佑、佑果。” 他心里暗骂:没人说来的人是这个煞星啊! 佑果今日穿了件黑色的风衣,风衣没有系紧,里面是浅色的衬衣和长裤,这一身装束看上去像是正要出门逛街的模样。他轻快地走到原野办公桌前,双手插兜上下打量着这办公室里的摆设,旁若无人的模样不像是来拜访,倒像是这屋子真正的主人了。 原野脸色又青又白,他既不敢叫人将佑果赶出去,又没有能够控制住佑果的本事,反而叫佑果这个外人在他的地盘反客为主了。 “你到我这里想做什么!”原野虚张声势道:“佑果首领,你这是想开战么?!” 佑果轻轻跳到他办公桌上,用脚将桌上的那堆文件扫到地上,然后微微弯腰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原野。 那张时常带笑的漂亮脸蛋此时面无表情,原野心里七上八下,佑果那黑漆漆的瞳孔看着他,原野在那对视的短短几秒中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了一遍。 “别误会,原野先生。”佑果说:“你难道不知道我来找你的理由吗?还是说需要我给你回忆一下?” 站在桌上的佑果忽然笑起来,可笑容没有冲去刚才紧张到窒息的感觉,反倒叫原野更加惊惧不安。 “你说的事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原野色厉内荏地说:“我的保镖都在,你要是想对我做什么,你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原野伸手去按桌上的铃,很快就会有一帮组织成员拿着武器包围这里,就算佑果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人海战术下全身而退。 但佑果没阻止原野的动作,他看着原野按下铃朝话筒里喊:“快来办公室——” 听筒那边诡异的安静,原野呆在原地,他听到扩音的话筒里有人说:“啊,不好 意思,他们已经都举手投降了。” 略带笑意的声音继续说:“您还需要什么帮助么?” 原野手里的话筒摔在桌上,门口又响起敲门声,十分礼貌的模样。 佑果朝敲门的人看了眼,翻白眼道:“森医生,你真的很无聊。” 森鸥外不穿代表医生的白大褂了,因为沾到血实在很难清洗,所以今天他穿了一件和佑果十分相似的黑色风衣,带着白手套的手从门上放下,森鸥外彬彬有礼地微笑:“首领,您这话说的实在让我有些难过。” 佑果哼了一声,又看向目露绝望的原野,“原野先生,来算算我们之间的总账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佑果一笔笔地将他和原野之间的帐指出来,“三家酒吧、一处军械库、两家赌场……哦对了,还有安在我车上的那枚炸弹。”佑果说:“原野先生,你打算怎么还我?” 原野越听脸上的气色便越死气沉沉,他心道自己是活不下去了,干脆咬着牙说:“你想怎么做!大不 了我就是这一条命罢了!”() 佑果听了却嗤笑一声,扭头和森鸥外说:“他不会以为他的命很值钱吧?” 4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最全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尽在[],域名[(() 原野此时想必和死掉的老首领很有共同语言。 佑果懒得再和原野说一些废话,他指使着原野用手机拨通和其他组织首领之间联系的电话,电话接通,还没等其他组织的首领询问原野打这通电话的原因,他们想象不到的人的声音已经传进他们的耳朵。 森鸥外看着佑果灵动的模样,佑果朝手机里的其余组织的首领们露出一个阳光的笑脸:“好多人啊。” “说起来,大家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可以换回来么?” 电话里一片死寂,佑果知道对面的人都不聋,要是聋子也没关系,总不可能是瞎子不是? 于是佑果自顾自地说:“我最近可是很忙的——毕竟老首领刚死,我晚上还要处理和彭格列的酒会,所以能拜托大家动作快一点么?” “你们也不希望我一个个去找你们吧?是吧?” 森鸥外听着便觉得有趣,佑果话说的很轻巧,模样也好说话的样子,但背后的危险不言而喻,森鸥外不用猜都知道那些听到佑果声音的首领们现在恐怕已是汗流浃背,惊恐异常,恨不得自己亲自马不停蹄地去港口黑手党表露自己一片赤胆忠心了。 挂掉电话的佑果将原野扔给了森鸥外。 “森医生怎么处理都随你。”佑果轻描淡写地说,“别弄死就行。” 森鸥外抱怨:“首领把我当作处理垃圾的人么?” 佑果跳下桌,动作灵巧的像只猫,森鸥外像是怕他摔倒一样牵着他。 佑果下了桌,也像猫一样抬脚踢了一下森鸥外的腿,不痛不痒。 “话太多了,森医生。我平时是不是太纵着你了?”佑果眯起眼。 森鸥外立刻举起双手讨饶。 佑果丢下房间里的原野和森鸥外出去,他坐进车里等着,嘴里寡淡无味含了一颗棒棒糖。躺还没有吃完森鸥外便出来了,身边跟着一位漂亮的金发女性,只是很快就消失了。 森鸥外坐到车上,手上的白手套已经被他丢掉了,佑果盯着他不说话,忽然问:“森医生,那个金发美女是你的异能力?” 森鸥外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佑果对森鸥外的异能力很好奇——虽然他也有,不过同森鸥外能创造出一个灵动的人形异能相比就显得不是那么特别了。 “所以,她想变成什么样都受你控制?”佑果问。 森鸥外微笑说:“不错。” 佑果嘶了一声,陷入沉思,过了半晌才说:“森医生,你有些变态啊。” 森鸥外:…… 虽然嫌弃森鸥外的异能力变态,不过佑果更好奇的是:“森医生,你的异能力只能变成女性么?” 森鸥外微笑凝滞在嘴边,他看着佑果亮晶晶甚至跃跃欲试的表情,几乎以为自己想错了。 “首领想做什么?”森鸥外强调:“我的异能力不是用来做奇怪事情的。” “哈?森医生想多了吧?”佑果嘴上说:“我可没有说什么。谁想到那里去了!” 偏过头时,森鸥外很确定自己听到佑果发出一声可惜的:“啧。” “去港口黑手党。”佑果偏着脸,声音忿忿。 森鸥外:…… 森鸥外想,佑果是个很有趣的人,虽然有时候森鸥外难以理解佑果某些时候的想法,不过总体来说,仍是个有趣的人。! () 230 犹可说也 前脚把最不安分的原野处理掉,后脚佑果和森鸥外就要赶去订好的与彭格列商谈以后的合作,只是车走在半途,佑果却让司机先去了一趟横滨的商业区。 司机不敢不听佑果的命令,方向调转径直朝横滨最繁华的商业区驶去,车道两旁的路灯闪了两下后亮起暖黄色的光线,将车厢内部照的明明灭灭。 坐在佑果身边的森鸥外问:“首领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么?” 夕阳西下,暗沉的夜色已经逐渐爬上天幕,虽然现在的时刻同彭格列商定好的时间门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也并没有多出许多,更何况作为东道主的佑果本就应该早点到现场才是,森鸥外这句提醒也是本分。 “我没什么要买的东西。”佑果回答,“需要的应该是你,森医生。” 森鸥外愣了一下,短短片刻他已经将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想了一遍,但是却没发现什么自己缺少什么。 侧面伸来的手将森鸥外的衣领揪住,森鸥外身体一歪,朝佑果的方向偏过身去直直碰到了佑果贴近的脸。 森鸥外呼吸一滞,紫红色的眼慢慢下移,停在佑果拽着他衣领的手指上。 佑果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白皙粉嫩,指尖也同样如此,现在那只手扯着他的衣领将原本平整的衣角拽出一道道褶皱,森鸥外安静地问:“首领?” 佑果没回答,他低头凑在森鸥外领口附近轻轻嗅了嗅,温热的呼吸打在森鸥外裸露的皮肤上让他不由得绷紧身体,如此亲密的姿态让森鸥外不受控制地想起前些天佑果贴在他身上时的模样,也是如此的亲近,让人血脉贲张。 佑果当然不知道面前正襟危坐的森鸥外医生心里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微微抬起头,睫毛擦着森鸥外的侧脸离开,佑果说:“森医生,你闻不到身上的血味么?” 森鸥外安静下来,他低头看向佑果拽着他领口的位置,他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外套,领口离他的脖子有一掌的距离,衣领的领口有些濡湿,因为是黑衣服所以血迹沾上去的确不大明显。 佑果松开手,刚才还粉白的指尖在车外灯光的照耀下显出一种暗沉的红色。 森鸥外缓缓的笑了,用很抱歉的口吻说:“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呢,抱歉首领。” 佑果嗯了一声,又坐直身体靠在车座上,森鸥外抽出一张车上准备的湿巾替佑果细致地擦去指尖上沾到的血迹,佑果也接受的理所应当,在森鸥外停下动作时视线瞥了一眼。 森鸥外是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狡诈的家伙,就算平时装出一副斯文的模样,内里还是一副黑透了的心肠,佑果看着他脸上的浅笑便觉得森鸥外满肚子坏水,放在森鸥外掌心的手没抽出来,佑果忽然出声说:“森医生一副想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 森鸥外微笑:“哦?首领为什么这么觉得?” 佑果说:“森医生知道有个词是豺狼虎豹吧?你应该是豺狼。” 豺狼虎豹一般放在一起说,不过佑果觉得森 鸥外不像虎豹那样凶悍,倒像是豺狼一般阴险狡诈,不过论外表的话森鸥外还是要比豺狼漂亮许多,佑果这话不是在调情,而是在讲实话。 只是车前座开车的司机没听出来,他缩了下脖子忍了又忍没敢盯着后面看。 佑果话说的不大好听,森鸥外倒没有生气,他翘着嘴角平和地微笑,很不要脸地说:“首领这是在夸我么?我当真了。” 佑果心道谁夸你了,不过森鸥外这人脸皮厚,仍旧笑眯眯的模样,反而叫佑果无计可施。 车停在商业街一家高档西装店门口,佑果从森鸥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指把森鸥外赶下车去换衣服,自己坐在车里等。路两旁的大厦亮着绚丽的霓虹灯,佑果双手环胸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听到外面有些小小的骚动。 他随意朝车窗外看了眼,棕发的青年穿这一身高档的西装,外表温和儒雅,甚至看起来有些好欺负了,或许正是因为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他才会被人堵在巷子里抢劫。 佑果暂时没有表现出要出手的意图,毕竟横滨这么大,不平的事情多了去了,难道他每次看到都要出手不成? 佑果将车窗拉下来一点,风把声音从不远处带来,将那条阴暗的巷子里发生的事情都传进佑果的耳朵。 听了半天也没什么意思,无非是一些小帮派的成员看到青年穿着昂贵的衣服还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为了给帮派创收以及心里的那点不平,决定让这个外来的非横滨人尝尝苦头。 “横滨这里可不是你这种人好混的地方!” 有人嚣张地叫嚣。 佑果托着下巴发了两秒钟的呆,他虽然没有好心到天天见义勇为的地步 ,但是横滨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抹黑的地方——虽然横滨的名声在日本已经没有可以再抹黑的余地了,不过作为横滨人,总是要为横滨的精神文明建设做出一点贡献的不是么? 和司机说了一声后佑果就下车去了那条巷子,混混还没有离开,拿着手里的匕首耍了一个不是很完美的花刀,佑果怀疑那个人应该练了不少时间门打算用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来给自己增加点气势。 “哈哈!怕了吧,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有人狐假虎威地喊:“我可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你不会不知道港口黑手党吧!” 佑果:…… 棕发青年似乎呆了一下,“港口黑手党?” 那人以为他是怕了,摆出一副更嚣张的表情道:“没错!港口黑手党!不想被港口黑手党的人追杀,你还是乖乖听我们的话比较好。” 佑果不能再听下去,再听下去就是脏了他的耳朵,他含辛茹苦养大的港口黑手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借着港口黑手党的名声干坏事的! 棕发青年露出苦恼的表情,他的脾气大约是很好的,见到围堵他的凶神恶煞的团体成员脸上的表情只是有些苦恼,却不见恐惧之色,巷子里有些黑,佑果看不大清他究竟长什么样,却能明显地感知到棕发青年恐怕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好欺负。 一般这种人都不大好对付,佑果为那些小混混的小命考虑,思考两秒决定率先出手,抬起一脚踹翻为首的人,为首的混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溅起一片土,佑果手挡在嘴前咳嗽了两声,面上满是嫌弃。 被吓了一跳的混混们看清这个见义勇为的人是个没见过的角色后生出的一点惧意立刻就被耻意挤开,他们这样的人是没有机会见到港口黑手党高层的,更不用说作为首领的佑果。 几人对视一眼就狰狞着表情扑过来,佑果随手夺过其中一人的棍子灵活地躲过那些人的攻击,棍子和鞭子一样抽在那些人的身上,没几分钟巷子里已经躺满了唉唉呻、吟的人。 佑果随手丢开手里细长的铁棍,这才抬眼看向巷子里一直站着不动的棕发青年,他似乎才回过神,眨了眨眼朝佑果露出个不好意思的浅笑。 “谢谢你救了我。” 佑果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他正要转身走,巷子里的青年也走进亮着光的地方,将他刚才藏在阴影中的脸露出来。 那是一张让人升不起什么敌意的脸,称不上十足的英俊,也称不上十足的美丽,但是却是一张看上去叫人无比舒心毫无攻击力的脸。 佑果定定地盯着青年看了两秒,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即为靓丽的笑容,他朝青年伸出手亲近不失礼貌地说:“不用谢,让你遇到不愉快的事了,真不好意思。” 青年因为佑果突然热切的态度有些无所适从,他或许很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有些慌乱地握着佑果的手上下晃了晃,有些疑惑地问:“我们之前认识么?” 佑果微笑:“不认识,不过我见到你之后觉得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青年又呆了呆,他这辈子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自来熟,但像佑果这么自来熟的人也是少数,于是青年自然而然地将佑果划分为过于自来熟的一群中,他甚至有些感慨:横滨好人还是很多的啊。 横滨或许会有好人,但绝不是其中一员的佑果:微笑.jpg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佑果带着青年离开巷子。 青年道:“我的老师让我准备一身西装,这里是商业区,所以我就来看看……没想到……” 佑果笑了一下:“晚上在横滨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哦。” 青年挠挠头,脸上是有些腼腆的微笑。 带着青年走到自己的车旁,佑果停下来,朝青年温和和煦地说:“要去哪里?我或许可以送你一程。” 青年有些吃惊,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佑果却说:“不会,不麻烦。”他笑眯眯地:“这是我应该做的。” 青年一副动容的表情,这么多年来他身边都是奇奇怪怪的同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温和的正常人,他正迟疑着要不要答应,佑果也很耐心地等着他回答,从西装店里出来的森鸥外走到两人身边停下来。 他已经换上了新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森鸥外笑得很客气,和佑果说:“这是……?” 佑果视线在森鸥外身上滑过去,轻描淡写地说:“刚刚碰到的,他被堵在巷子里,我顺手帮了个忙。” 森鸥外淡笑着。 他倒是不知道,佑果什么时候有见义勇为的好心肠了。! 231 犹可说也 正如森鸥外所想,佑果如此热情地帮助这位非横滨人士并不是出于一副好心肠,完全是有着别的目的。只是看着像只绵软的兔子的棕发青年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犹豫过后便坐上佑果车的后座。 “非常感谢你的帮忙。”棕发青年坐在座位上挺直腰背,或许是因为坐在陌生人车上的缘故,青年动作间还有些拘谨。 佑果浅笑着说:“不算什么忙,或许我们还是顺路。” 森鸥外原本正当着隐形人,他是很清楚佑果心里大概正盘算着什么主意的,自诩对首领还算了解的他在上车之后便非常有眼色地闭上了嘴巴,而现在他的视线又重新放在这位陌生的客人身上。 直觉告诉森鸥外,这位气质温和的青年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陌生的客人大概还不明白佑果为什么说顺路,他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下意识道:“顺路?” 佑果含笑着微微颔首,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是横滨国际酒店,对么?泽田先生。” 答案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佑果决定的酒会地点就在港口黑手党名下的横滨国际酒店,面前青年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佑果在看清青年的第一眼后就迅速地在脑海中和记忆里的图片对上了号,认出刚才被人堵在巷子里颇有些手忙脚乱的青年就是如今纵横于里世界的彭格列现任教父——泽田纲吉。 森鸥外的视线微微一凝。 “还没有向你自我介绍。”佑果十指交叉放在小腹处,弯着眼睛微笑道:“不过,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名字直接被佑果喊出来的泽田纲吉微微一怔,他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胆小怯懦手忙脚乱的彭格列继承人,如今已经完美承担起里世界教父之名的泽田纲吉沉默片刻,暖棕色的眼注视了佑果几秒,终是从有限的线索中推测出面前同他微笑攀谈的佑果真实的身份。 如此看来,平白无故的善意便有了理由,泽田纲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松口气,迟疑两秒还是顺从心意微微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 “原来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泽田纲吉朝佑果伸出手:“初次见面,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场合。” 佑果握住泽田纲吉伸来的手,泽田纲吉的手要比他大一圈,曲起的指节上还有薄薄的茧,这是经常拳击的人才会有的痕迹——这有些出乎佑果的意料,他看泽田纲吉浑身上下都写满好欺负的字样,便下意识认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用脑力和武器打架的人呢。 “我也没想到。”佑果同样笑着说:“泽田先生竟然会被人堵在小巷。” 两个组织的首领提前在横滨街头会首,佑果直接和泽田纲吉互称起了彼此的名字,不然左一句首领右一句首领听起来怪不方便,泽田纲吉也欣然接受,两个组织首领的会面谈论的无非是之后合作的事项,时间便在你来我往的交流中不知不觉走到终点。 车在横滨国际酒店停下,早早等候在酒店门口的服务人员殷勤走上前拉开车门,佑果和泽田纲 吉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刚来不久同样在门口等着佑果的尾崎红叶和彭格列的人看到自家的首领走在一起还以为是眼花,如出一辙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关于两个人坐同一辆车这件事两位首领都很好地同自己这方的下属和同伴们解释了一番,尾崎红叶便不再奇怪,反而捂着嘴轻笑:“这么说,佑果和泽田先生还怪有缘分的。” 正常情况下,对尾崎红叶的打趣佑果给出的回答一般都是:“什么缘分?不过是巧合罢了。”可这次佑果回答的却是:“别打趣我了,红叶。” 他眼珠转了转,扫了身边沉思的森鸥外一眼。 佑果竟然没有否认。虽然尾崎红叶打趣时本身没带什么想法,只是森鸥外听到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可他并没有不是滋味的理由,森鸥外心中盘算片刻,短短几秒钟就将那奇怪的心情消化完毕,儒雅的脸上便又是无懈可击的笑容了。 他甚至还配合地接上尾崎红叶的话和佑果说:“确实,严格说来,首领的举动还称得上是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放到任何电视剧或者里都是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的开端,只是这个话由森鸥外本人说出来却十足的奇怪,佑果侧脸朝森鸥外看去,眯着眼睛道:“嗯?森医生听起来很了解嘛。” 森鸥外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不过是多看了几本爱情罢了。” 佑果便刺道:“第一次听说森医生还爱看这种东西。” 森鸥外坦然地说:“只是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算不上什么爱好。” “只是消遣?”佑果轻笑一声,尾崎红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说话了,默默地退后一步用张开的扇子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一双眼睛直溜溜地在佑果和森鸥外之间打转。 这可是一出好戏!尾崎红叶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怎么可能舍得错过这场有趣的好戏? 森鸥外对佑果这声莫名的轻笑似乎有些不解,反问道:“有什么问题么,首领。” 佑果摇着头说:“问题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只是有些好奇森医生看的那些爱情里后续的剧情发展,森医生可以和我说一下么?” 佑果话说很诚恳,已经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森鸥外看过的爱情也很有限,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去想他的阴谋诡计了,所谓的爱情也不过是和太宰治住在原来的破烂小诊所时无聊打发时间的工具,现在佑果让森鸥外讲一下后续情节就让他有些为难了,大部分内容都已经记不大清,总而言之都是一些令人牙酸的情节,说不上千篇一律但也老生常谈,森鸥外干脆将自己还记着的情节混杂在一起,勉强给佑果简单说了一下爱情里十分常见的套路。 一番话下来森鸥外说的还算妙趣横生,佑果抬手慢慢地鼓掌,夸奖道:“森医生说的还挺有趣。” 森鸥外没多想,正要含蓄地接受佑果的表扬时,却听到佑果话锋一转,不紧不慢地出声问:“所以英雄救美接下来的情节便是互相交换联系方式 了,对么?()” 森鸥外愣了一下,迟疑地说:“是这样,首领。▼()_[(()” 佑果抬眼看向森鸥外,他接着问:“那森医生觉得我应该向泽田先生交换联系方式么?” 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凝结成了一片冰,森鸥外原本负手而立,现在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可他脸上还是云淡风轻十分体面的笑容,对佑果的询问只是轻笑:“如果首领想这么做的话也没问题。” 尾崎红叶沉默了,她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微笑不语的森鸥外,很想冲上去摇摇他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水。 “这 么说,森医生也赞成了?”佑果好像很愉快地微微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下一刻,佑果就转身朝就会另一边的泽田纲吉走去,森鸥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直到尾崎红叶挪步走到他身边用扇子戳了戳他的胳膊才好想回过神一样朝尾崎红叶微笑:“红叶小姐,有什么事么?” 尾崎红叶语气复杂:“森医生,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 森鸥外温和地说:“红叶小姐说的是哪句话?” 尾崎红叶张了张嘴没说出来,旁人之间的事情她可没有插手的余地,犹豫后只叹气道:“没什么。” 尾崎红叶也离开了这里,森鸥外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看着淡黄色的香槟中气泡缓缓飘上来又炸开,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森鸥外都不用看都能猜出来是谁。 “森先生,你现在满脸都写满了败犬两个字哦。”太宰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披着和他年纪不符的黑色外套,不过看上去倒是像那么一回事。 森鸥外对太宰治讽刺的话充耳不闻,淡笑着说:“太宰君也来了呢。” 太宰治掰了一块螃蟹腿肉咀嚼着说:“当然了,怎么说我现在也是港口黑手党的一个小队长。” 鉴于之前太宰治对收拢横滨流浪小团体中做出的卓越贡献,佑果毫不吝啬地提拔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做了一个小队长,如今的太宰治也算是有港口黑手党编制了,虽然平时总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但这个小队长他做的还算有声有色,佑果甚至还和森鸥外说太宰治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人。 将手里螃蟹腿吃的干干净净的太宰治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凉凉地说:“森先生就打算这样什么都不做么?首领会离你越来越远的。” 恰好佑果的方向响起一阵笑声,听声音似乎交谈地很是愉快,森鸥外仍是微笑着,好像没有理解太宰治在说什么似的。可事实上,森鸥外的心情绝不像他表面上展示的那样平静,但森鸥外已经习惯保持这种处变不惊的模样,而他明显的表现出自己喜怒哀乐的态度时,不用怀疑,他一定是在演戏。 太宰治的话让森鸥外陷入思索,他合理分析自己刚才和佑果对话之间的问题,自认为是没什么毛病的,而佑果应当也不喜欢旁人忤逆他的想法,但尾崎红叶和太宰治怎么都是一副“你做错了”的神色? 外界的喧闹声将森鸥外的沉思打断,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注 ()意力放在不远处的佑果身上,根据他对佑果的了解,佑果现在的笑容是没有虚假的,泽田纲吉平易近人的亲和力发挥了作用,竟然轻而易举地让佑果暂时放下了矫饰的面具,这种发现让森鸥外心里陡然升起许多不快,针对的对象是泽田纲吉。 酒会主角之一的泽田纲吉凭借彭格列天生的出色第六感感到一阵寒意。 “有什么不对么,纲吉?”佑果问。 泽田纲吉迟疑地摇摇头:“没什么。” …… 和彭格列的酒会圆满结束,回程的路上森鸥外坐的依旧是佑果的车,佑果从车发动开始便一直闭目养神没有说话,森鸥外却主动开口了,稀奇的是,他没叫佑果首领。 “佑果今晚和泽田先生看起来聊的很愉快。”森鸥外笑得儒雅,弯起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晦暗不明之色。 佑果耳朵动了动,原本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他歪头朝森鸥外看去,他没否认:“和纲吉君聊天的确很有趣。” 森鸥外像是听到了很有趣的笑话,轻笑道:“比我还有趣么,首领?” 佑果终于是从困倦的思绪中提起了一点精神,扣在一起的十指端正地放在小腹,佑果直起腰故作不解:“森医生这是不开心?” 森鸥外眯着眼不答话,嘴角的弧度在暗淡的夜色下多了几分危险。 佑果心里愉快,却表现的好像很为难地蹙着眉,朝森鸥外探过身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亲。 森鸥外唇上有股淡淡的香槟味,佑果猜森鸥外大概喝了不少的酒。不过没关系,酒虽然不宜多饮,但是在这种氛围中却是推波助澜的好帮手。 亲完后佑果又拍拍森鸥外的肩膀安抚,随口道:“放心,森医生,你还是很重要的。” 森鸥外当然没傻到相信佑果这话,直接问:“是么,有多重要?” 佑果沉默下来,森鸥外微笑着等他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佑果才说:“额……比老东西的别墅还重要?” 森鸥外:“……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答案开心么?” 佑果破罐破摔道:“但我说森医生比港口黑手党还重要,森医生难道会相信么?” “……”,森鸥外想了一下,发现佑果说的没错。 他们两个都是自私的家伙,或许正是因为太清楚彼此的自私,所以反倒不需要说些什么一听就很虚假的谎言,只要追求现在最极致的快乐便已经足够。 下车后森鸥外拥着佑果跌跌撞撞地走去卧室,两个人都喝了酒,现在正是身体最燥热的时刻,急需要一个出口能将浑身的燥热都发泄出去,两人唇齿相交时熏人的酒香逸散,佑果环着森鸥外脖子的手抓森鸥外脑后的发丝抓得紧,森鸥外因为佑果喘不上气时扯他头发的动作弄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松开佑果的嘴唇,虎口卡着佑果脸颊,森鸥外玩笑着说:“佑果,我的头发要被揪光了。” 佑果仍抓着森鸥外的发丝,不过力气松了一些,微喘着气懒懒地说:“是森医生想先把我弄窒息吧?这是你的问题,你好好反思。” 佑果恶劣的小脾气森鸥外讨厌不起来,但是他也不希望自己年纪轻轻就走上植发的道路,只好扣住佑果的手让他放过自己脆弱的发丝,将佑果按在床上用尽全身力气亲吻着。 佑果也不甘示弱,在气氛的最高点,森鸥外忽然笑着说:“佑果,还是我比较有趣吧?” 佑果额上汗津津,不上不下地卡着,大脑一瞬间转不过弯,“什么?” 森鸥外为佑果擦去汗水,贴心地说:“和泽田先生比起来,还是我比较有趣吧?” 佑果的指甲几乎要刺破森鸥外皮肤,佑果睁开朦胧的双眼瞪着森鸥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 森鸥外没听清,故意说:“佑果在说什么?” 佑果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他有女朋友了。” 森鸥外笑容一瞬间绽开,怜惜地低头吻了吻佑果的嘴唇。 “那真是太可惜了,佑果。” 佑果:……听你胡说八道。! 232 犹可说也 森鸥外醒了,醒的很早,他看了眼床头柜上摆放着的钟表,上面写着七点半。 但是有人比他醒的还要早,森鸥外直起身坐在床上,掺着蜂蜜的牛奶味顺着窗口被打开的一条小缝吹了过来,森鸥外顺着香味传来的方向看,套着白色线衣和浅色短裤的佑果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曲着腿,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小腿来。 森鸥外的视线在上面短暂的停留了一瞬,看到了昨晚他在上面留下的红痕。 佑果的腿看着纤瘦单薄,实际上很有力道,森鸥外不动声色地想。 他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他曾亲眼看着佑果一脚将一个八尺大汉活生生踢晕过去,不过幸运的是,他亲身体验这点时不是因为那腿踹过他,而是因为那双漂亮的腿昨晚环在他的腰上。 森鸥外天马行空的思绪被沙发上的佑果打断,他似乎听到了森鸥外醒来的动静,手里拿着看的书被他合上,纯黑色的瞳孔便轻飘飘落在了森鸥外的身上。 “森医生睡得怪沉的。”佑果说话时面带微笑,他笑起来极好看——如果那笑里不带一些嘲笑的味道就更好。 吃饱喝足的猫就不像没吃饱前那样用尽浑身解数地讨好你了,反而懒散佑坏心眼地伸出爪子时不时挠你一下才算开心。 森鸥外察觉到佑果视线在他腰部以下的位置扫视,他不慌不忙地拿过堆叠在一起的衣服穿好,对看来的佑果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完美的微笑。 “是因为太累了吧。”森鸥外说:“毕竟昨晚首领早早就睡了,可我还要继续收拾一下狼狈的床铺。” 说这话时森鸥外眼角弯弯,他的笑容百分之九十九的场合都是假笑,不过这次罕见流露出一些真情实感出来了。 昨晚佑果睡的同样很沉,屋里亮着床头台灯昏黄的光,佑果的脸颊被灯光照成让人垂涎欲滴的粉红,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睡姿乖巧的他窝在被子里毫无防备的模样仿佛谁来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佑果带走。于是森鸥外盯着佑果的睡脸看了很久,明明佑果就睡在他的身边躺在他的怀中,可那一瞬间森鸥外还是莫名地升起一股怀中之人将被夺走的紧绷感,真是奇怪,像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生出这样患得患失的心绪。 这便一点也不像他了。 想着这不应该是自己会做的事情的森鸥外思索着,伸手将被中的佑果圈进自己的怀里,佑果头发还有些潮湿,是刚才森鸥外清理佑果身体时没有擦干的水分。 他下巴抵在佑果的发顶,鼻端能嗅到浅淡的洗发水的奶香味,奶香味并不浓郁甜腻,是恰到好处的清爽,但这种味道同样也森鸥外意识到他要比怀里的佑果大近乎一轮的年龄差。 这样的年龄差距,换做任何有良心的人都会惶惶不安,不过幸好森鸥外没有这种东西,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弯腰将佑果抱在怀里,同怀中的青年一同入睡。 短短几秒森鸥外的思绪便百转千回,佑果并不知道,他的话因为森鸥外刚才的回答梗 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他本来是想嘲讽森鸥外体力不济8[((),结果反倒将自己的老底掀开了。 不过恼羞成怒也算不上,佑果轻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指挥着森鸥外快点起床,因为两人稍后还要去港口黑手党上班。 森鸥外很听话地应了声,起床整理完毕后,森鸥外又变成港口黑手党里那位衣冠楚楚的森医生了。 森医生甚至还暂时担任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秘书一职,和佑果坐在开向港口黑手党的车里时还说了一下今天佑果要处理的事情。 “原野的组织已经被广津先生带人去收编完毕了。”森鸥外说:“还有其他组织的首领,昨晚已经提前派人将从港口黑手党手里挖走的蛋糕送了回来。” 这个结果森鸥外不意外,现如今知道原野下场的那些组织首领现在没有吓破胆都已经是魄力过人,恐怕在佑果在的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掀出什么风浪。而横滨的组织大大小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佑果一直都很奇怪小小的横滨为什么能装得下如此多的“卧龙凤雏”,不过幸好都不成气候,佑果腾开手收拾他们的时候也不比收拾一只蚂蚁难。 “就这样就投降了?”佑果道:“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会有几个强硬点的会愿意再坚持一下。” 虽然嘴巴上虽然抱怨着那些组织胆小怕事,不过佑果心里仍然是极为满意的,他听着森鸥外说话,自己靠在车窗上半合着眼听,弯着嘴角轻哼了一声。 森鸥外因为那声轻哼抬眼朝佑果看去,将佑果那副略带得意的笑脸看进眼中,他自己也无知无觉地弯了弯嘴角,像是被那笑容感染到了一般。 佑果看到了,他定了几秒,伸手掐住森鸥外的脸凑近说:“森医生,你笑得好奇怪。” 森鸥外被佑果扯着脸也一动不动,他其实用的力道并不算大,不过森鸥外没有挣开,他转动眼睛和佑果对视,一张清秀俊脸上的表情表达的意思是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无辜。 “可是首领为什么要掐我的脸?”森鸥外玩笑道:“就算不喜欢也请不要伤害。” 佑果没松手,不过掐脸的动作改为揉捏,森鸥外脸上的胶原蛋白暂时还没有流失,所以看上去仍旧是风流倜傥的帅叔叔,佑果边捏边说:“谁要伤害你?谁让你刚才的笑容像个怪大叔。” 森鸥外略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两声,他喜欢年轻漂亮又性格骄纵的孩子,而佑果恰好完美符合他所有中意的点,便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了。 不过现在因为佑果这一掐和提醒,森鸥外迅速地将自己跑偏的思绪拉回正轨,他又重新恢复理智冷静的森医生的状态继续将没讲完的部分说完。 森鸥外床上是令人满意的伴侣,床下便是令人信服的好下属,他比佑果还要理智许多,从不会将床上和床下的事情混为一谈,佑果是很满意他这点的,森鸥外想必也是如此。 事情说到最后便不可避免地说到了老首领的葬礼,与之而来的还有森田死后留下的一大堆继续填补的空余岗位,这两个人便是死了还要给佑果留下一堆 ()烂摊子,佑果不处理也不是,只好捏着鼻子开始思索。() “老首领的葬礼好办。”佑果说:“不用大操大办,直接烧成骨灰海葬算了,就是这个空出的干部职位……” ▎想看aka木头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人选佑果不是没有,只是那几个人选在佑果眼中距离达标的水平差的远极了,他心里不大满意,便一直拖着没有做出决定。 佑果倒是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学校里的织田作之助、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身上。 这三个孩子要能力有能力,要头脑有头脑,成熟的简直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佑果本来是计划的很好的,他打算再培育他们三个四五年后就可以让织田作之助他们挨个进港口黑手党为他打工了。 只是佑果算盘敲的再响,计划也赶不上变化,不久前织田作之助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告诉佑果他想成为一名作家——这听起来实在像个笑话,可他还没笑就看到织田作之助一副认真的模样。 他甚至已经买了一堆书,打算正式开始走上成为作家的道路了。 佑果大惊失色,旁敲侧击好几天也没能让织田作之助改变心意,他也只能悻悻然放弃让织田作之助进港口黑手党继续为他打工的主意——谁让那孩子时的表情太丰富,让佑果一时间没法说出不许这两个字。 至于太宰治……这家伙深谙咸鱼之道,没人拿着鞭子在他后面赶他就敢摆烂,佑果总觉得要是让太宰治上去,整个港口黑手党大概都不够太宰治一个人玩儿的。 最后思来想去,竟然只有一个中原中也最为靠谱,不过现在的中原中也暂时还不能承担大事,佑果为了不拔苗助长也只能忍痛放弃,于是空出的职位还是没有个确切的人选。 “首领还没有决定么?”森鸥外忽然问:“还是说暂时想到的人都不满意?” 森鸥外的确很了解佑果,一下就说出了佑果此时正思考的事情,佑果也不瞒他,大大方方点头承认后便说:“没什么能扛得住事的人。” 佑果说的很笃定,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是自信,自信到自己绝不会看走眼,也绝不会将明珠蒙尘,森鸥外等着佑果说完才微微笑起来,他也同样自信,看着佑果说:“首领将所有人选都考虑了么?” 佑果不假思索答:“当然!”只是说完佑果一顿,他的目光和森鸥外交错,忽然歪了一下头。 森鸥外神色如常地任由佑果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荡,他感觉出佑果此时视线和以往的不同。佑果以前对他随意亲近是因为将他当作十分满意并且暂时不会换的情人,可现在退去那丝温情,佑果的视线便成为毫无感情的机械般冷酷挑剔的眼神了。 因为佑果需要的不是一起玩乐的床伴,而是可靠冷静的下属——森鸥外能不能担起这个职责? 事实证明,目前而言没有人会比森鸥外更合适。 佑果或许也是想到这点,他慢慢改变了在森鸥外面前随意的坐姿,在森鸥外面前挺直了腰。 “森医生确定么?”佑果问他:“你想代替森田?” 森鸥外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的确没什么不可以的,森鸥外的本事或许会将港口黑手党带领的更大更强,佑果当然不会说出拒绝。 而森鸥外也是在等这样的机会,他能说出这句话显然不是一时头热。 “你有什么计划么?”佑果问道,“主动提出这个想法,森医生应该不会什么计划都没有吧?” 正如佑果说的那样,森鸥外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他成为干部之后手下空缺处的职位要安排什么人,做什么事,负责什么领域,而森鸥外做出的安排也无一不缜密精妙,毕竟在港口黑手党当任职医生这段日子足够他摸清组织里大大小小人物的底细了,佑果边听边思索森鸥外这样做的理由,直到结束竟然都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种安排绝不可能是当场想出的办法,佑果手指轻敲,忽然莞尔一笑,“安排的是很好,不过能做出这样的安排,看来森医生很早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 森鸥外谦虚道:“哪里,也不算很早。” “哦?”佑果不大信:“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森鸥外想了想:“大概就是首领你在洗手间里和死去的平井先生说完话之后就开始准备了。” 佑果嘴角抽了抽,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哪里不早? 可佑果还是轻笑了一声。 “那森医生要好好干,做不好的话我可不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 233 犹可说也 死去老首领的葬礼一切从简,佑果没有举办什么盛大的祭奠礼仪,只是在火葬场取出老首领的骨灰之后就带着港口黑手党一部分高层上了横滨港口停泊着的一艘游轮。 ——因为佑果为老首领想的葬礼就是海葬。 以老首领的身份来说不在横滨举行一场轰动的葬礼是十分不寻常的,不过这种不寻常没人敢说出来,如今世事迁移,上头的老大是佑果,佑果说老首领的葬礼要一切从简,难道他们这些在佑果手底下讨生活的人还能违逆了他的意志不成? 更何况,老首领的死到底是不是森田的原因,在场的大家心里都要打个问号。 佑果对在场的高层说这事时的表情悲痛欲绝,一副恨不得追随老首领而去的模样,言辞恳切地对众人说:“老首领的遗愿就是将他的骨灰抛入大海,就算是为了老首领,我也不能拒绝他留下的最后的请求啊!” 但在场的高层能活到现在哪个不是人精,虽然都对佑果口中所说的老首领“遗言”半个字都没有信,可他们依然红着眼眶表情沉痛地配合着佑果的说辞:“老首领既然这样嘱咐了,那首领便如老首领的愿吧!” 一时之间门,整个港口黑手党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于是关于上一任在港口黑手党声名赫赫的老首领的葬礼,便在港口黑手党所有人的一概默认之下如此潦草又简单地举行了。 游轮上的佑果和其他高层都穿着黑西装在前胸别着一朵白花,眼看着那盒白花花的灰烬被抛向波澜不惊的海面后被起伏的海浪吞噬。 为首的佑果到底在众人面前没和老首领撕破脸,便装模作样地在所有高层面前掉了两滴鳄鱼泪,而其他人见佑果掉了泪,便也纷纷影帝附身或者垂头擦泪或者号啕大哭起来。 为了配合佑果,在场的高层自然是拿了十一万分的力气,力求在佑果面前留下好印象。毕竟老首领和森田死了还留下一大堆空位等人填补,他们用不用的上是其次,可权力和钱财哪个人会嫌多? 但也有人哭着哭着才惊觉当初笼罩整个横滨的恐怖死后居然也如一个普通人一样悄无声息,不过众人心中的感慨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门,他们的心神便在极短的时间门内被新的事情所拢去了。 此起彼伏的哭嚎声听了便让人烦心,佑果掉了两滴眼药水便不再流泪,身边的森鸥外无声地向前一步,拿出纸巾动作亲密地替佑果擦掉了脸上的水渍。在场的高层们虽然都已经发现了森鸥外和佑果之间门不同寻常的互动,但都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森鸥外不过是佑果闲来无事时寻的乐子而已。 等到最后一捧骨灰被大海吞没,游轮上的人就再没有一个在意死掉的老首领了,他们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谈笑风生仿佛刚才悲痛欲绝、号啕大哭的人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甚至有几位高层放在桌面下的手因为即将到来的事情而激动地紧握,他们很清楚这场潦草的葬礼之后将要进行的环节,几乎是在佑果落座的一瞬间门便迫不及待地出声暗示佑果港口黑手党 因为之前的变动而空缺出的职位要如何排布。 对在场人员各自心怀鬼胎的事情佑果都心知肚明,坐在座首的他虽然样貌和其他高层相比还十分年轻稚嫩,不过那张过于明艳的面孔板着脸不笑时为佑果增添上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目光一寸寸在桌上的高层身上扫过,即使一言不发也足够让那些人心惊肉跳。 他们还没忘记当初佑果提刀上位时飞溅在他脸上的鲜血。 在场的高层噤若寒蝉后佑果却又朝他们笑起来,和善微笑的面孔差点让在场的高层产生刚才充斥着冷酷的气息的佑果不过是一场错觉。 “森医生也坐吧。()”佑果忽然对身后的森鸥外说:“你也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不是么?()” 森鸥外说了句好后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落座,他平时在港口黑手党名声经营的不错,落座后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而作为被注视的中心的佑果指尖在桌面上不疾不徐地轻点着,在场高层的心绪便随着佑果点着桌面的手指的节奏七上八下,直到佑果主动开口:“想来,大家对森田前干部的事情都有所耳闻。”佑果表情沉痛地叹息:“实在想不到森田对老首领的恨意这样深,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大家私下对视一眼,纷纷配合地点头称是。 佑果接着说:“虽然森田为此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他的干部之位却不能一直空缺,所以我今天将大家都叫过来,除了参加葬礼,还有就是商讨一下空缺的职位该怎么分配了。” 众人纷纷眼睛冒光,恨不得立刻冲到前面毛遂自荐,不过理智让他们压下了心里汹涌的欲望,故作矜持配合地接上佑果的话:“首领说的对,那空缺的干部之位首领该如何分配?” 佑果环视四周,他的眼极尖,不费吹灰之力便已经将所有蠢蠢欲动的人的脸都记在心里,他是十分恶趣味的,虽然心里已经决定空缺的干部之位由森鸥外来坐,可他还是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先不用说我,你们有什么想法?” 佑果好说话和不好说话之间门的模样区别很难分辨,在场的人最开始不敢随意出口就是怕说错话,可是观察许久也不见佑果动怒的模样,便也有人逐渐大起胆子敢试探地开口了。 而佑果全程都笑眯眯,好似十分好说话的模样,不管谁开口都说一句:“你说的有道理。”可真让佑果决定,佑果便又像一条滑不溜手的鱼一样不肯给个准信。 在场的人说的口干舌燥也没什么用处,佑果托下巴的姿势都换了好几个,直到落日的余晖染红海面佑果才慢吞吞开口:“大家都有自己的见解,可森医生怎么不说话?” 佑果话音刚落,森鸥外便感觉这密密麻麻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被这么多人一起盯着 正常人总该会有些不自在,可森鸥外嘴唇动了动,竟然露出一个微笑。 他很清楚佑果众目睽睽之下问他的原因,这对森鸥外而言是一场测试,是佑果为他量身定做的一场测试。森鸥外如果连在场的人都处理不了,就算 ()佑果力排众议将森鸥外提拔到干部的位置也早晚会被别人拉下来,还不如趁早绝了自己的念头。 森鸥外安静了几秒,夕阳下他那双紫红色的眼睛闪烁着诡魅的色泽,他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衣角,无动于衷地问:“首领想听听我的建议么?” 佑果说:“不错。” 他们两人这一问一答,让不少人都暗自悔恨之前没有和森鸥外打好关系,不然现在说不准能得到森鸥外一一句好话。后悔的,庆幸的,忐忑的,各个表情不一而足,他们都目光灼灼等着森鸥外开口说出自己觉得不错的人选,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森鸥外竟然一个人都没说。 “我的确是有一个人选。”森鸥外微笑着抬手指向自己,“首领认为我怎么样?” 在场的人一片哗然,大怒道森鸥外一个医生怎么当的好干部? 可佑果对面前的吵闹声充耳不闻,冷冷扫过骚动的人后才开口:“森医生的理由是什么?” 森鸥外面对那些对他咬牙切齿的人也丝毫不惧,言语劝服不成,便到了他该利用武力的时刻,他的异能力虽然很久不用但也不是摆设。 于是“以理服人”的森鸥外毫无阻碍地成了新任的干部之一,知道森鸥外和自己成了平起平坐的同事的尾崎红叶连妆都来不及仔细画,提着和服赶来佑果的办公室。 很不巧的,办公室里森鸥外和佑果靠的极近,仿佛一低头就能吻上去。 尾崎红叶保持着非礼勿视的礼貌举扇遮挡着脸,干咳几声示意还有外人,佑果默默推开森鸥外理好自己的衣领一切都没发生的模样说:“红叶,有什么事么?” 尾崎红叶眼神复杂,看森鸥外好像在看什么蓝颜祸水,森鸥外竟然也能在这种眼神下保持微笑不变,冷静地同尾崎红叶打招呼:“红叶小姐,好巧。” 尾崎红叶表情深沉地想:很巧么?我不觉得。 “咳咳,森医……森干部,我找首领有些事。”尾崎红叶想起森鸥外已经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医生了,现在森鸥外已经成了干部,她自然也要转变称呼,而尾崎红叶言下之意就是让森鸥外避让一下。 森鸥外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微笑着说:“红叶小姐直接和首领说就好了。”他接着讶异道:“难道需要我转述?” 尾崎红叶折扇抵着嘴轻笑,“森干部,这是什么新型冷笑话么?” 森鸥外笑而不语,佑果却忍无可忍地轻踢了一下森鸥外的脚,表现出首领的沉稳:“森干部,你先出去吧。” 森鸥外答了句好就离开办公室,尾崎红叶听着门合上,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消失不见了。 “佑果,你真的决定让森医生当上干部么?”尾崎红叶蹙着眉问。 “手谕都发下去了,还能有假?”佑果淡淡道,“怎么,你也觉得我是被森鸥外迷的团团转没有理智了?” 佑果说完话后窗外的云恰好被风吹散,被遮挡的阳光抓住机会倾泻而下将佑果笼罩在朦胧的光晕里,尾崎红叶一时看的失神,下意识想 :比起佑果被森鸥外迷的丧失理智,森鸥外被佑果迷的丧失理智的可能性才更大一些。 于是尾崎红叶很快冷静下来:“怎么会?妾身从没这么想过。()”她有些迟疑地说:“但是,森医生他晋升的速度确实有些快了。?[(()” 从佑果的贴身医生直接变成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坐火箭也不过如此,尾崎红叶着急前来也只是担忧有人不满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看样子是她多虑了,佑果安抚一笑,同尾崎红叶说:“你觉得森鸥外和随便一个酒囊饭袋比谁更强?” 尾崎红叶想了想,发现森鸥外完胜。 她不说话了,佑果便笑起来,“还有什么事么?红叶?” 尾崎红叶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事可说,佑果比她想的还有把握,尾崎红叶对佑果也有超乎寻常的信任,只是在离开前,尾崎红叶还是隐晦地提醒了一下佑果还是不要在办公室里白日宣淫比较好。 尾崎红叶离开时对森鸥外脸色好了不少,甚至还笑眯眯地喊了声森干部,森鸥外不是很诧异,可重新进了办公室门却见佑果对他笑的很是玩味:“森干部知道现在港口黑手党的人私下怎么称呼你么?” 森鸥外是很清楚的,不过任那些称呼有多少羞辱在森鸥外都不在乎,他这种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以做,更何况只是几个不痛不痒的称呼。 森鸥外说:“是有些听闻,不过不重要。” 佑果便笑,他也并不在乎,不过却很乐意拿外面的流言当做和森鸥外之间门的趣味。 “森干部现在可是蓝颜祸水。”佑果在最后的词上着重咬字,“我现在是被蒙蔽的可怜首领,森干部要怎么补偿我的名声?” 森鸥外沉思良久,默默松动自己的领带朝佑果走去,用壮士断腕的口吻道:“既然已经成了这样那干脆坐实好了,说出来的话也没办法让人撤销呢。” 佑果好笑地看着走来的森鸥外,他没拒绝,在森鸥外亲下来之前先挡住他动作问:“门锁好了么?” 总而言之,作为首领的佑果在这方面还是要顾忌一下的。! () 234 犹可说也 森鸥外当干部这件事说难不难,但是说简单也没有多么的简单,毕竟在大部分港口黑手党的人眼中,森鸥外不久之前还只是在佑果身边的一个小小的医生。 一个小小医生坐火箭似的当上了干部,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和首领之间的桃色绯闻,这便不得不让许多人暗中充满了恶意的猜测:“什么森干部,不过是在首领面前卖笑的玩意儿罢了。” 换做两年前的森鸥外大约是死都不会相信这种充斥着轻慢戏谑的称呼属于自己,但现在已经当上干部,并且在这个位置上做的风生水起的森鸥外坐在自己办公桌后托着下巴转笔杆时,他却面不改色地将这个称呼直接笑纳了。 对森鸥外来说,抓在手里的东西才是真实的,至于外面传的那些风言风语只要碍不到他的事就没什么所谓,更何况外面传的那些风言风语认真来说道起来其实并没有掺水,甚至还趋于保守。这就直接导致森鸥外在听到这些在港口黑手党流转的传言时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甚至还有些意兴阑珊地想: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也太没有想象力了,就这? 其实直接原因不是因为大家没有想象力,而是坐在上面的佑果让港口黑手党的人实在没多大的胆子在那些暧昧不清的传言中再多添加些劲爆刺激的内容,大家很清楚私底下八卦八卦首领和他的森干部之间的二三事也就算了,再多的东西说出去,你不想要命了? 大家显然是非常惜命的,于是流言的程度也只是中止在森鸥外抱佑果大腿这个程度上再不敢向前寸进,而最夸张的流言甚至是从太宰治的口中说出来的。 唯恐天下不乱致力于给自己找乐子的太宰治亲自跑到森鸥外面前发出嘲笑:“森先生——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首领的小娇夫?” 年过三十已经算是中年大叔的森鸥外能在港口黑手党的群众中勇夺“小娇夫”这个称呼,坏心眼的太宰治居功甚伟。 “小娇夫”森鸥外含笑面不改色地合上笔盖,微眯着眼说:“太宰君,看来你很闲了?” 太宰治这么多年下来对森鸥外是很难保持什么敬畏之心的,即使森鸥外现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太宰治也依然能够理直气壮地挺直胸膛道:“森先生,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生气吧?” 如果太宰治不是长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他这样的人走出去被人朝头上丢鸡蛋也不为过,森鸥外倒没有很生气,这么多年来他已是很了解太宰治的性格了——正如太宰治了解他一样,他们两个人都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但是不会生气却并不代表没有脾气,森鸥外十指交叉放在桌面,脸上淡笑着说:“当然,这种小事我怎么会和太宰君你记仇呢?” 太宰治哼着歌出了森鸥外的办公室,然后不会记仇的森先生转头就去了佑果的办公室。 当然,森鸥外不会做告状这种没品位的事,他只是在交给佑果文件时很无心地为太宰治穿了小鞋而已。 文件被森鸥外放在佑果的桌上,佑果随意拿起一份看了眼便停住动作,抬 眼看向站在办公桌前的面带微笑的森鸥外。 从森鸥外当上干部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年之久,这时间说长不长,但足够让佑果对森鸥外有了充分的了解——简而言之,现在朝他笑的风度翩翩的森鸥外没憋什么好事,再简单地说,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佑果丝毫不心慌,反正倒霉的人不会是他自己,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和森鸥外视线交错,佑果扬了扬眉轻笑道:“哦?这不是‘小娇夫’森干部么?” 这种莫名其妙的称号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是太宰治的恶趣味,佑果听到觉得有趣,就也拿来打趣森鸥外了。 森鸥外嘴角抽了抽,继而无奈叹道:“我是不是‘娇夫’首领还不知道么?” 佑果深沉地说:“我应该知道么,森干部可不要瞎说。” 森鸥外又笑了一下,佑果轻咳几声后只说:“森干部找我有事么?” 佑果的称呼已经从森医生变成了森干部,言辞之间颇为寻常,好像并没有什么暧昧的因素在。这是因为佑果不许,森鸥外不是干部时,佑果和他在办公室里亲亲我我毫不心虚,不过森鸥外当了干部之后,佑果认为自己还是要以身作则的,不然港口黑手党的人都谈起办公室恋爱怎么办?所以只要还在这栋楼里,两人还是首领和干部的时候,佑果对森鸥外的态度就始终保持在首领和下属该有的分寸之中,绝不因为两人之间额外的东西影响到处理和判断事情的理智。 森鸥外对佑果的决定也颇为赞同,于是这默认的规则就一直持续到现在了。 但比起默认的规则,两人经年累月培养出的默契反而更明显,所以在佑果问出口后森鸥外垂眼轻笑了一下,“我记得首领之前在为海外遗失的一批军火苦恼?” 佑果不知道森鸥外忽然提到这事是为什么,他探究似的看着森鸥外道:“哦?森干部知道那批军火在哪里?” 这种事可不能瞎说,森鸥外摇头否认,见佑果脸色如常笑容满面就知道他是在玩笑,港口黑手党外面丢的军火虽然并不是很大一笔数目,但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东西就算是破铜烂铁也绝不能随意被人取走一丝一毫,如果港口黑手党的东西阿猫阿狗都能来尝个鲜,那港口黑手党哪有威严可言? “既然森干部不知道,那你是有什么办法么?”佑果又问,他在等森鸥外接下去要说什么。 森鸥外淡淡说:“找这批军火的事情,首领是准备交给红叶 和中也去对吧?” 森鸥外的消息怪灵通,佑果点点头,森鸥外接着说:“只有红叶和中也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觉得还可以再加一个人。” 什么时候港口黑手党有了可以让森鸥外另眼相待的人了?佑果很好奇,“是谁?” 森鸥外说:“太宰君可以。” 佑果愣住了,太宰治的本事他是清楚的,可正是因为清楚太宰治到底有多有本事他才没有让太宰治和红叶中原中也一起出差,这件事都不需要思考,但凡从港口黑手党拉个人出来都清楚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关系不说仇深似海 也是不共戴天,两个人能相安无事的坐下来好好地说句话都欠奉。 而现在森鸥外竟然主动提出让太宰治和红叶还有中也一起出去行动? 佑果沉吟片刻,“森干部,是中也得罪你了还是太宰得罪你了。” 佑果甚至没有疑问,他很肯定森鸥外一定是不怀好意地提出的这个建议的。 已经被看破满肚子坏水的森鸥外却摆摆手挂着写满不怀好意的笑容说:“哈哈哈怎么会,我只是很诚恳地提出了可以让事情迅速解决的方案哦。” 佑果不说话,以我看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眼神望着森鸥外,森鸥外脸上的笑便变成了无辜又委屈的模样,“首领是不信我么?” 佑果心说这不是信不信你的问题,这分明是你没安好心故意折腾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问题啊。 出于对无辜的中原中也的同情,佑果还是坚持问森鸥外理由,森鸥外便巧舌如簧地说了一番自己的理论——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是宝贵的原石,为了让两人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夺目的光彩,让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起搭档是最好的选择。 “钻石就是要用钻石来打磨的。” 佑果毫不怀疑森鸥外不在黑手党干了以后完全可以离开横滨当传教头子,他听了之后竟然觉得森鸥外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他低下头,重新看起了文件,“那就让太宰君和中也一起跟着红叶出差吧。”佑果又接上一句:“对了,他们两个在外面如果闯了祸我是不会报销的。” 森鸥外眼中滑过一丝笑意,他仍旧没走,垂眸静静看着埋首工作的佑果,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佑果褪去身上的青涩,正处在青年和少年交界点的佑果又抽条了一截,容貌精致身形颀长,垂眼处理文件时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让人好奇想凑近看看他的睫毛到底有多长。 森鸥外暗中的思忖暂时没得出结果,但佑果看着大活人站在面前也不能视而不见,便问:“森干部还有什么事?” 森鸥外:“没事就不能看看首领了么?” 看当然是可以随意看的,又不会掉块肉,只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话就显得十分暧昧,佑果假正经地说:“森干部,你的工作做完了?” 森哦外说:“做完了。” 佑果不信,森鸥外可是干部,处理的事情比他还要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做完了?他狐疑地看着森鸥外,可他也知道森鸥外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 “真做完了?”佑果重复道。 森鸥外继续点头。 “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做完工作了?”佑果嫉妒的牙根酸:“不公平!森鸥外是想卷死谁!” 安静很久的系统慢吞吞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速度太慢了?” 佑果冷哼:“哈!整个横滨都找不出比我还勤快的上司好么!” “哦。”系统慢悠悠地说:“比你勤快的首领是没有,但是被比你勤快的下属篡位的事情就多了去了。” 佑果“……你别吓唬我。” 系统:“呵呵。” 尽管只是一瞬,森鸥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佑果脸上的气恼、忿忿不平和哀怨。 森鸥外挑眉道:“需要帮忙么,首领。” 即使佑果很想同意,但出于被系统恐吓之后的心虚佑果还是拒绝了,森鸥外也不强求,笑眯眯地离开了办公室。 等到下班时间到,佑果坐上森鸥外开的车便要准备回家——出于对两人隐私的保护,司机这个职位由森鸥外当然不让地代替了,佑果乐的清闲,坐在后座上昏昏欲睡。 轿车安静地行驶在横滨夜晚的街道,直到在一处门前停下,森鸥外从后视镜里看到半梦半醒的佑果没有出声,而是下车将佑果从车里半抱出来。 看似瘦弱的森鸥外两条手臂抱的却很稳当,佑果额头抵在他肩上提起眼皮看到是眼前人是森鸥外就又合上,仿佛很安心似的。 佑果虽然困倦但也不是失去意识,森鸥外手指按了按他的眼尾,佑果便睁开眼看他,微微偏过头贴近森鸥外温热的掌心。 佑果打了个哈欠,“森鸥外,做么?” 森鸥外回答的很快。 佑果嘴角噙着恶劣的微笑,拽着森鸥外衣领向下拉:“森娇夫,别让人小瞧你的本事啊。” 森鸥外喉咙滚动,垂眼低沉道:“当然,佑果。”! 235 犹可说也 被森鸥外摆了一道的太宰治含恨跟着红叶还有中原中也去出差了,送几人坐上去国外的飞机时,太宰治盯着佑果身边言笑晏晏的森鸥外眼中的怨念几乎化为实质。 森鸥外何等聪明敏锐的人,怎么会看不到太宰治咬牙切齿的表情,他微微侧头看向尾崎红叶身边的太宰治,脸上是斯文有礼的微笑:“太宰君放心去吧,你和中也君一定可以把事情办好的。” 森鸥外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叫人挑不出毛病,他从捡到太宰治开始和太宰治相处了近五年的时间,最清楚话要怎么说才能最戳太宰治的肺管子,虽然他和太宰治的关系亦师亦父,但说到底也不是真正的师和父,两个人在重要的事情上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在看到太宰治微微变化的脸色之后,森鸥外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真情实感起来,接着说:“和中也君一起锻炼的机会可不多,你要好好把握才行啊,太宰君。” 这话一出,不管是中原中也还是太宰治脸色都变得又臭又硬,尾崎红叶没有出声,捂着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佑果本来也是想笑的,不过考虑到年轻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微薄的自尊佑果还是忍下来,满怀关怀地开口:“千万不要在外面打架或者破坏公物哦,港口黑手党是不会给你们两个报销的。” 中原中也:…… 太宰治:…… 首领你37度的嘴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无情的话! 相比于还顾及些两人面子的佑果,森鸥外就没这么多善心了,他顺着佑果的话笑眯眯对太宰治重复了一遍,还问:“太宰君听清楚了么?” 太宰治一张漂亮的脸死气沉沉,他是知道自己这是被森鸥外报复了,可要是还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太宰治还是会招惹森鸥外——最多不会让森鸥外察觉就是了,即便如此,太宰治还是不由得对森鸥外充满了怨念。 不就是“一点点”流言而已么!森先生未免太过小气! 太宰治的眼神足够表达出他的意思,森鸥外不动如山稳稳地看了眼他,脸上的微笑忽然扯地更加大了。 太宰治眼中一沉,暗道不好,果然森鸥外又继续说:“首领,我觉得太宰君和中也君两个人关系不好对别有用心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破绽,所以这次两个人出差,不如让太宰君和中也君好好培养一下友情怎么样?” 佑果诧异地看向森鸥外,以眼神示意:你认真的? 森鸥外微笑不语,佑果明白他是认真的。 佑果忽然对太宰治升起极大的同情心,但是森鸥外说的也很有道理,于是佑果对太宰治和中也两人求助的视线视而不见,干咳两声道:“森干部说的挺有道理,太宰和中也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哦。”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对视一眼,接着同时转头发出一声响亮的嫌弃声。 两个人不互相对对方捅刀子就算不错了,好好相处这辈子都不大可能! 同样看乐子的尾崎红叶笑的花枝乱颤,和佑果说:“太宰和中也的关系看 起来很好呢。()”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同时露出暴躁的表情。 一力促成此事的森鸥外则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随即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接着自然而然地侧脸朝身边的佑果说:“首领,飞机起飞的时间快到了。☆()_[(()” 佑果看太宰治和森鸥外之间的暗潮汹涌看的还挺起劲,毕竟“撕逼”这种事做旁观者是最爽的啦,而现在森鸥外出声提醒,佑果才遗憾地中止了继续看乐子的坏心思,催促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赶紧上了飞机,直到看着飞机在天际逐渐缩小,佑果才转头看向森鸥外。 森鸥外嘴角噙着的笑意十分明显,佑果扬了扬眉:“森干部,看来你现在很满意了?” 森鸥外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中也君和太宰君关系好,我满意不是很正常的么?” 佑果啧啧感叹,路上和森鸥外说:“整个港口黑手党都找不出比你还黑心的人。” 森鸥外眨了眨眼:“首领,我可不这么认为。” 佑果听出森鸥外话里有话:“难道港口黑手党还有人比你心黑?” 森鸥外盯着佑果不说话,佑果意识到森鸥外的意思,不快地眯着眼冷笑:“森干部,你胆子很大嘛,居然当着首领的面说首领坏话!” “首领冤枉我了。”森鸥外摇头叹息,“我什么都没有说。” 即使嘴巴里没有说,森鸥外的眼神和表情也足够表现出他的意思,也是这些年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所以彼此之间也可以如常人一样调侃打趣了。 不过两人之间轻松和缓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送走出国的中也、太宰和尾崎红叶之后,属于尾崎红叶要处理的事务便不得不落在了两人的身上,不过这些事情仍是佑果和森鸥外可以处理的范围,安稳的时间在横滨没有持续几天,横滨便死了一些人。 其实死人这种事情不管在哪里都很寻常,毕竟这世上哪有不死人的地方?更何况横滨这种大大小小组织混合交杂黑手党横行政府还难以插手的混乱地界,每天死那么几个人才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死几个人而已,在横滨是掀不起多大的风波的,但如果这死了的几个人是有头有脸的黑手党组织首领呢? 虽然横滨大大小小的组织首领众多,死那么几个在数量上也没多大改变,死了首领再填补上去就是,但死了一个接一个,那些首领的死状还莫名凄惨才是真正叫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方。 短短几个星期,横滨里死掉的组织首领人数就已经奔着两位数去了,而一些失去首领群龙无首的组织为了争夺位置又陷入混战,这便直接导致横滨平稳下去的环境又掀起阵阵波澜,佑果并不在意那些死掉的首领,但是却很在意又混乱起来的横滨。 森鸥外走进佑果办公室前先停在门口和广津柳浪打了声招呼。 “首领现在怎么样?”森鸥外问。 广津柳浪是很清楚森鸥外和佑果之间关系的,对森鸥外的问题广津柳浪没有迟疑,很快回答:“首领今天没有吃饭。” ()佑果看中口腹之欲这种事对亲近的人来说并不是秘密,所以在听到广津柳浪这么说之后森鸥外很快便明了——哦,佑果今天看来是不怎么开心。 森鸥外沉吟片刻,朝广津柳浪微微颔首推门进了办公室。 佑果脸色微沉,坐在桌后不知在沉思什么,森鸥外只一眼便看出了佑果心绪不佳的事实,在佑果朝他看来之前便提前微笑道:“首领心情不好?” 佑果便说:“这很难看出来么?” 吃了炸药似的佑果在森鸥外眼中也是可爱的,森鸥外微微一笑,和佑果说:“首领是在为最近一些失去首领的组织苦恼吧。” 该说不说,最了解佑果的人除了他自己就是森鸥外,旁人发现他心情不佳只以为佑果是在为担心自己会和那些死掉的组织首领们一样莫名其妙地死掉,可佑果其实并不担心那极有可能降临在他身上的危险,反而很生气地同森鸥外抱怨:“他处理那些组织的首领就处理吧,但是处理的后果怎么就不知道想一下?!” 横滨的混乱最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港口黑手党的钱少赚了,佑果看着降低的收益心都在滴血,即使还没有和那个“杀死”那些组织首领的杀手碰面,但佑果已经在内心深处给对方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森鸥外对佑果的回答毫不意外,他只是很纵容地笑了一下,在佑果怒气渐消地时候说:“这种事看来有很大可能是异能者做的。” 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也只有异能者能做到了,佑果对森鸥外的答案早有猜测,他忽地看向森鸥外道:“森干部有什么发现么?” “很少。” 森鸥外摇了摇头,现在能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能杀死横滨黑手党组织的首领还不留痕迹不是一个人就能办到的事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背后一定有其他人在帮他扫尾。” “而且,那个人一定也很憎恨横滨的黑手党组织。”佑果缓缓地补充上一句,“不然,他不会选择冒着风险将那些组织的首领杀 死。” 森鸥外深以为然,在佑果蹙眉思索时冷不丁说:“首领不害怕那个人的目标会有你么?” 佑果一顿,没好气的看着森鸥外:“森干部,你是在诅咒我么?” 森鸥外一副委屈的表情,“首领,我怎么敢这么做?” “我倒是觉得你敢。”佑果冷哼一声,“更胆大的事情你又不是没有做过。” 所谓的“胆大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森鸥外怔愣片刻后便有些失笑,玩笑似的说:“更胆大的事?首领可以和我说说么?” 佑果说:“森干部,你不要得寸进尺!” 森鸥外无辜道:“首领,我能从哪里得寸和尺呢?” 佑果:“……” 佑果:“……森鸥外,你是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啊。” 森鸥外:“我应该不好意思么?” 佑果闭了闭眼,不大想看森鸥外那张笑的儒雅实则满肚子坏水的脸。 …… 按照佑果和港口黑手党的实力,对于这个流窜在横滨暗杀个个组织首领的杀手其实是不大害怕的,港口黑手党能人辈出将佑果保护的密不透风,那人想要接近佑果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但佑果不害怕不代表其他组织的首领不害怕,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那些组织的首领们讨论良久,还是来找佑果求助了。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佑果百无聊赖地接通其他组织首领发来的通信请求,听完他们不甘不愿提出的利益交换和让步后不置一词。 其中一位主动开口:“佑果首领,你认为怎么样?()” 佑果没有和视频里的那些首领说话,而是转头看向森鸥外,匪夷所思地问:“森干部,我看起来很像做慈善的么?()_[(()” 森鸥外笑眯眯答:“当然不是,首领。” “是吧,我也觉得我不是。”佑果道:“但怎么有些人就是看不明白呢?” 被佑果无视的首领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些年港口黑手党对他们的态度太好了,他们组织也安逸太久了,反倒将他们的胃口喂大了。 有人忍无可忍道:“佑果首领,你别忘了你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佑果将脸从森鸥外那里转向视频,一张夺目的,叫人不敢直视的脸冷下来仿佛粹了冰,视线扫过那一张张的脸,看到那些人一瞬间瑟缩恐慌起来的神色后佑果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是嘛?我头一次听到,是挺害怕的。”佑果轻笑一声,扫了眼刚才说话的人想起他的姓氏:“不过我觉得我肯定死的会比你晚的,真田首领。” 那人脸色铁青,一时半晌说不出话,都不用佑果再出声就已经有其他组织的首领出声指责。 “真田,你怎么能这么和佑果首领说话?” “就是,真田你也太不礼貌了吧!” …… 出言指责真田的首领们毫不心虚,天大地大,脸皮哪有命来的重要?要是港口黑手党能出手找出这个在横滨为非作歹的杀手,他们对佑果谦卑一点又怎么了? 这么多年,他们在佑果面前难道张扬过么! 为了寻求港口黑手党的帮助,首领们可以说是极尽谦和的态度,佑果也没有态度鲜明的拒绝,他本来也是要准备搜寻那个杀手的线索的,不过他此时仍旧有个疑问。 “发生这种大事,政府一般都会出手才是。”佑果和森鸥外说:“政府那里有动作么?” 森鸥外轻声说:“如果是派人搜寻这种事,政府的确做了。” 佑果知道森鸥外还没说完,调整姿势等他继续说。 “……但是,政府做的也只有派人搜寻这种小事了。”森鸥外缓缓道。 政府做做样子的出力也是意料之中,现在的横滨对政府来说就是一个很难处理的刺头,因为横滨复杂的势力和历史遗留问题,政府对横滨的港口黑手党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视而不见,虽然横滨不受政府管控这种事让政府不大高兴,不过看在港口黑 ()手党平时和政府交好,且交上来的税数字都很漂亮时,政府也十分配合的将港口黑手党视为可以交好的对象。() 可港口黑手党和政府终究是有差别的,那杀手以一己之力将横滨这趟浑水搅得更浑浊政府也乐见其成,毕竟发愁的是横滨的港口黑手党,关他们政府什么事?他们意思意思派出一些警察查案就很不错了。要是真能让横滨的各个组织都变为一盘散沙,政府也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将混乱的横滨彻底掌控在手中。 ?想看aka木头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吗?请记住[]的域名[(() 佑果轻轻嗤笑了一声,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已经准备让广津柳浪负责这件事了,不过他又觉得港口黑手党动作太大会打草惊蛇,思绪来回之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几分钟。 森鸥外靠近佑果俯身亲密地替佑果将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首领在担心打草惊蛇?” 佑果抬眼看森鸥外,“森干部,你是会读我心么?好恶心。” 森鸥外轻笑:“我只是如同了解我一样了解首领。” 佑果面无表情地说:“你这话说的更恶心了。” 森鸥外默然片刻,露出心碎的表情杵在佑果面前,“首领这话说的真让人伤心。” 佑果抬手推开森鸥外的脸,“注意一下,我们现在在办公室。” 森鸥外勉为其难地收起自己怨夫似的表情,佑果却又伸手摸上森鸥外的脸。 佑果不喜欢胡子,森鸥外便每天将胡子刮的干干净净让下巴光滑干净,他本身长得就不显老,脸上不留胡子就更显的年轻,不过佑果比他还年轻,所以森鸥外这个优势便不是很显眼了。 佑果满意地捏捏森鸥外光滑的脸蛋,“森干部,你说怎么样才不会打草惊蛇?” 森鸥外感知着脸上柔软的触感,对着佑果浅笑的眼睛同样微微一笑:“我知道有个地方,或许可以交给他。” * 森鸥外说的地方在横滨港口附近的一个坡路,上面有一栋红褐色的老旧办公楼,外表看上去破旧不堪,凑近仔细看甚至能看到那斑驳的露出灰白色墙体的墙面上散乱地分布着弹孔。 虽然成立的时间不算悠久,不过在横滨仍旧闯出些名声的武装侦探社就坐落在这里。 港口黑手党的轿车停在这栋老旧办公楼下,佑果望了望这栋楼,看向身边的森鸥外。 “就是这里?” 森鸥外说:“就是这里。” 佑果沉吟片刻,他没有什么信不过的念头,森鸥外既然敢推荐那就说明武装侦探社应该会很靠谱,不过他还是有话不得不说。 “森干部,你干嘛穿成这样?”佑果满脸狐疑。 森鸥外穿的其实不是很奇怪,不过平日里他的服装以黑灰棕三色为主,在港口黑手党突出的就是一个深沉的黑手党干部路线,可今天的森鸥外却少有地穿上浅色系的衣服,干净的脸庞让森鸥外看上去更年轻了一些。 森鸥外却微笑着说:“有什么问题么首领?” 佑果:……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问题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浅色娇嫩。”,佑果上下打量森鸥外:“你如今几岁了?” 森鸥外:…… 哈哈大笑的声音从森鸥外身后飘过来,佑果瞥了眼森鸥外身后。 嗯,笑的人是江户川乱步,依然板着脸的人是福泽谕吉。! () 236 犹可说也 福泽谕吉对森鸥外的做客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意思,他微微蹙着眉,在如今的时代他还始终坚持穿着日本传统的和服,这让他身上流露着一种老古板的气质,不过这种气质并不会使福泽谕吉失去魅力,当那张带着岁月痕迹的俊朗面孔上如同鹰隼般犀利的目光看过来时,竟然有些令人不可直视。 “银狼”的威慑力不减当年,依然使人望而生畏,只是站在他面前的佑果和森鸥外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随随便便的小人物,所以即便沐浴在福泽谕吉较为冷淡的视线下时,他们两个人依然能保持如常的神色和福泽谕吉说话。 佑果听到森鸥外先开口了,他瞥了眼身边的森鸥外,发现他笑的见牙不见眼,笑容里都是阴险的味道。 “哎呀,好久不见了福泽阁下。”森鸥外说:“看到你身体还很健康我就放心了。” 嘴上说着放心,但森鸥外的话听起来的意思却像是很遗憾福泽谕吉还这么健康一般,福泽谕吉没有动怒,大概是习惯他和森鸥外之间总是针锋相对的气场,所以福泽谕吉只是双手环胸,冷冷道:“有什么事么,森鸥外。” 无事不登宝殿,森鸥外来找他总不会是毫无缘由的,森鸥外见福泽谕吉冷淡的模样也不再坚持自己虚假的寒暄,口吻自如轻松地说:“来武装侦探社当然是有委托,福泽阁下。” 福泽谕吉如狼一般孤冷的目光静静打量着森鸥外,辨别他所知道的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是否说的是真话。而他得到的答案似乎没什么问题,福泽谕吉沉默片刻启唇道:“进来吧。” 福泽谕吉率先进了那栋小红楼,江户川乱步像条小狗狗一样紧随其后,回头朝森鸥外和佑果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武装侦探社?”佑果喃喃自语,他瞥了眼森鸥外:“森鸥外,你很早就知道了?” 森鸥外很谦虚地说:“略有耳闻。” 佑果不大相信,他在港口黑手党内也隐约听闻这个小小的组织,它既不属于军警也不属于政府,在成立的短短时间便内便代替警察处理了许多棘手的案件,只是因为成员太少势力也并不明显,港口黑手党对这个组织也并没有投入太多的关注。 可看着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的身影,佑果默默将武装侦探社的名号在自己心里提了提。 组织的实力看的不是成员的多少,只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两个人,便已经胜过了横滨许多组织。 * 跟随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走到武装侦探社所在的楼层,初初走进房间佑果便发现它和港口黑手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为了彰显自身的实力和底蕴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到处都充斥着有钱的气息,而武装侦探社与它正好相反,是质朴简单的风格,佑果初看还有些新奇,坐在沙发上平静地打量着这间布置简单的房间。 阳光穿过纱窗落在摆放在角落里的盆栽的绿叶上,盆栽里栽种的绿植郁郁青青,足以看出这盆绿植是被主人悉心照料过的,除此之外,被散漫地堆放在一起的 文件(),干净整洁的环境?()?[(),还有放在桌柜上的零食和玩具种种,这处办公地点偏僻却让身处其中的人不知不觉放松许多。 目前人员只有两名的武装侦探社招待客人都要由社长亲自接待,福泽谕吉虽然对森鸥外没什么好态度,不过仍是礼貌地泡了一壶热茶,坐在桌子的对面总算谈起森鸥外来武装侦探社要商量的事情。 “我来这里,是有件事想拜托福泽阁下。”森鸥外笑眯眯开口,没有说完,一旁的江户川乱步叼着薯条懒懒地开口了。 “是横滨最近的首领暗杀事件。”江户川乱步揪着自己脸颊边乱飞的头发心不在焉的样子,“最近横滨最大的事件就是这件事了,你们想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对吧。” 江户川乱步虽还是个年轻的少年,不过智慧却远超常人,天才的大脑常使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幸好年幼时他有父母呵护,父母双亡后又遇到了能够照顾他的福泽谕吉,才能使江户川乱步不会因他过于聪慧的大脑而受到外界伤害,成长为现在自信又孩子气,却不会使人厌烦的性格。 森鸥外还没说江户川乱步便已经知道了两者的来意,佑果并不惊讶,他记得两年前江户川乱步便已经看破了他的身份,所以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对江户川乱步说:“的确是这样,乱步先生。” 因为江户川乱步现在年纪尚小还没有到未来声名远播的时刻,所以现在很少有人会相信江户川乱步就是那个大名鼎鼎能一眼就推理出真相的大侦探,这便导致很多人在见到他的时候总是很不耐烦地挥手让江户川乱步走开不要捣乱,乱步也很少会听到有人认真尊重地喊他:“乱步先生。” 现在乍一听到这样的称呼,乱步便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表现出一种得意又克制的模样,看上去便让人觉得可爱。 只是可爱这个形容词是不能对江户川乱步直接说出来的。 和江户川乱步对话完,佑果又看向福泽谕吉。两年的时间,想来福泽谕吉也已经清楚他真实身份究竟是谁,佑果便没有隐瞒,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以一种气定神闲的态度同福泽谕吉对话:“福泽先生,我想你也清楚这位杀手给横滨带来的混乱,为了维护横滨的现在的和平,找出那个杀手势在必行不是么?” 福泽谕吉知道佑果就是如今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没有太过惊讶,只是以疏离的态度说:“武装侦探社没有需要找出那位杀手的必要。” 这便是婉拒之词了,佑果没有强迫福泽谕吉一定要接受的意思,虽然他大可以利用港口黑手党的武力威慑来迫使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同意这件事,即使福泽谕吉的能力在横滨数一数二,但是在港口黑手党这种庞然大物的面前也同样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不过佑果没有这样做,他认为这样很不美,强迫他人得来的东西必然会带来一定的危险性,能够好好地处理,就没有必要再招致不必的祸患了。 &nbs p;秉持着这样态度的佑果即使面对福泽谕吉冷淡的态度也能保持微笑,他不疾不徐地说:“武装侦探社确实没有必要插手这 ()件事,毕竟杀手的目标是横滨各个组织的首领,这件事现在看起来与你们毫无关系,插手反而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福泽谕吉本来一直保持着漠然的态度,此时微微抬眼朝佑果看去。 佑果接着说:“可是,福泽先生,现在这种局面难道会一直保持下去么?” 房间里只有江户川乱步全神贯注地嚼薯片的声音。 福泽谕吉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佑果轻笑:“没什么,福泽先生,我只是在说可能会发生的事而已。” “这个杀手的目标很清晰不是么?”佑果道:“从弱小组织的首领开始杀起,逐渐变成稍微有些实力的组织首领,接着又是颇具势力的组织首领……这样下去,迟早会轮到我。” 福泽谕吉眼中微动,他和乱步的动作几乎同调,两人看着佑果含笑的面孔,上面看不出一丝恐惧。 佑果接着说:“当然,我并不是怕自己出什么事,于我而言死亡并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情。” 这种话让从未面临过死亡绝境的人来说听起来总有种不知苦难的天真感,可放在佑果身上便十分合理,他从老首领那个时期走来,每一天都是游走在钢丝上舔着刀口的血生存的,所以这话由他来说并不会使人觉得厌恶,而会由衷为他感到可惜。 佑果并不觉得可惜,他继续道:“不过,我如果出事却一定会为横滨带来大麻烦。”佑果微阖着眼,“港口黑手党的高层有我在不敢随意动作,但是我一旦出事,那些人便一定会忍不住蠢蠢欲动,福泽先生应该很清楚港口黑手党的混乱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吧?” 话说的难听一些,整个横滨大半组织首领的突然暴毙都不如佑果出事会对横滨造成的影响大,而上一次港口黑手党带来的混乱则可以追溯到年前还没有死的老首领为横滨带来的恐怖统治。 失去管束和限制的港口黑手党对现在的横滨来说犹如将头嗜血的狼放进羊圈一般可怖。 福泽谕吉不会听不懂佑果话中的暗示,他的眉间又出现了几条褶皱,静静打量着佑果和森鸥外的他沉默良久,“你什么意思。” 佑果讶异地说:“我能有什么意思呢,福泽先生?”他朝两人微微弯起嘴角,不带丝毫攻击力诚恳地说:“我只是希望横滨能继续保持这样平稳的样子,你难道不希望么?” 佑果的话很有说服力,福泽谕吉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他定了几秒,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 这项任务交给了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但佑果也没有让港口黑手党的人停止私下搜寻的动作,他提前发出消息让广津柳浪在遇到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时要尽量配合,在离开武装侦探社时,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也同样出来目送佑果和森鸥外坐上前来接人的车。 不过在离开之前,佑果总是对江户川乱步看了又看。 江户川乱步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很自然的充满少年气的动作,对佑果的视线他似乎也很习惯,克制又骄傲 地说:“就算你一直看乱步大人,乱步大人也不会去港口黑手党的哦!” 佑果便露出想要继续商量的表情:“真的不可以么?”佑果纵容地说,江户川乱步很难使人感到厌烦,“我觉得乱步先生在港口黑手党一定可以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实力。” 江户川乱步哼哼道:“不行不行,乱步大人要当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才不当黑手党!” 佑果便说:“可是世界第一的黑手党侦探听起来也很酷啊。”他充满诱惑地说:“而且港口黑手党还可以为乱步先生提供最好的衣食住行,不管你想吃什么样的限定零食都一定可以拿到。” 这简直是拿捏住了江户川乱步的命脉,他甚至露出了那双碧翠的眼睛,足以见得他因为佑果刚才所产生的动摇。 沉默的福泽谕吉轻轻咳嗽一声,江户川乱步艰难地闭上眼说:“那……那也没用!” “好吧。”佑果充满遗憾地说:“那太可惜了。” 江户川乱步犹如被霜打了的茄子,直到佑果离开也有老半天提不起什么精神。 坐在车上的佑果收回视线,森鸥外静静道:“首领现在可以放一点心了吧。” 佑果想了想:“还行,不过刚才有句话我是骗他们的。” 森鸥外惊讶地说:“哦?哪句话?” “当然是我出事后港口黑手党会陷入混乱的这句话。”佑果侧脸看向森鸥外,言笑晏晏听不出喜怒,“我如果出事,森干部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掌控住港口黑手党。” 森鸥外道:“首领太看得起我了。” 佑果却摇头,和森鸥外静静对视微笑:“不,我反而觉得是我太小看你了。” 佑果的神态和口吻都让人摸不清他的态度,森鸥外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层雾,他想再凑近看看,佑果却不许他再看了,偏过头注视着窗外的风景道:“森干部,当我不在之后,希望港口黑手党在你手上会有更好的未来吧。” 佑果似乎是在说一种假设,森鸥外却感到佑果是在陈述事实,他不喜欢这种压抑沉闷的感觉,拢住佑果放在腿上微暖的细白五指后轻轻揉捏。 “首领不要开这种玩笑。”森鸥外没有否认自己会成为首领的未来,只说:“你怎么会不在?” 佑果的微笑朦朦胧胧,“我也希望我会在。”! 237 犹可说也 那位不知名的杀手大概已经察觉了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联合起来查找他踪迹的事情,他或许是在军队呆过很久的日子,反侦察的能力一流,这便造成三四天过去,即便有江户川乱步这种在推理上堪称无冕之王的侦探紧紧咬着他留下的痕迹不放,一时之间也难以抓住那位不知名杀手的尾巴。 在被江户川乱步和港口黑手党案中搜寻的这些天他也没有停止自己犯案,不到两天便又在一位首领家中将对方一刀割喉,刀法利落干脆堪称一绝——如果这个人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佑果本来是想这么夸的。 那位死去的首领不巧正是前些天因为性急对佑果呛声的真田,佑果听闻消息还有些惊愕,和身边的森鸥外说:“嘶——森干部,你说我不会有点乌鸦嘴吧?” 森鸥外对佑果这突发奇想有些失笑,淡淡道:“他是被那位杀手杀死的,和首领你有什么关系?” 森鸥外说的有理,佑果深以为然,不再想那个倒霉的被杀掉的真田,转而开始专心办公起来。 港口黑手党最近虽然因为那个扫荡横滨的首领杀手搞得有些风声鹤唳,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佑果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所以整体的环境而言仍是安定的。安定这个词对港口黑手党来说总归是有点奇特,不过这些年在佑果的带领下港口黑手党的气氛确实与之前有很大不同,甚至名下洗白的产业都成了横滨政府特地表彰的纳税企业,将港口黑手党从诞生开始到现在的整段历史看下来,不得不说还有些黑色幽默之感。 对不了解横滨、不了解港口黑手党的人而言这是黑色幽默,但是对生活在横滨的人来说这却是实打实的真实感受,这少不了许多人在其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佑果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敲响,进来的人是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比两年前更高了一些,少年时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已经彻底蜕变为成熟而棱角分明的面部,头上的红锈色发丝略微卷曲贴在织田作之助的脸上,不过才十八岁的织田作之助看上去竟已经有了属于大人才有的慵懒成熟感。 织田作之助很少来港口黑手党,不过这次来却是给佑果带来了一个喜讯。 于佑果而言,每月的一大乐事便是欣赏港口黑手党名下的各个公司发来的财报,只不过今日却有了比财报更让他感到愉快的东西。 是织田作之助的东大文学系录取通知书。 “你成功了!”佑果矜持地没有从座椅上蹦起来,织田作之助也是高兴的,不过他的愉快也不会用丰富的肢体语言表现,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对佑果轻声说:“嗯。” “很厉害嘛,织田。”佑果问:“这件事太宰知道了么?” 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的关系虽不能说好到穿一条裤子,但总归也差不离,织田作之助轻点了点头,“太宰已经知道了。” 佑果拿着织田作之助的东大录取通知看了又看,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除了森鸥外谁都没有 发现,因为佑果很快就如常地笑着祝福了织田作之助,口吻中很是愉快。 这种愉快里甚至还有些成就感,宛如辛辛苦苦几十年的父母看着被自己培养的出人头地的孩子一般——即使被佑果视为“孩子()”的织田作之助也没有比他小上很多岁,但佑果依然油然而生一种自豪之感。 织田作之助自坦明自己的心意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之后便自发开始努力朝着自己的梦想努力,幸好织田作之助也的确有成为一名优秀作家的潜能,佑果将织田作之助的那些变化都看在眼里,还和身边的森鸥外感慨:织田作之助大概真是天神下凡打算拯救日本贫瘠的文学界的。 森鸥外原本是不赞成的,不过某次看了织田作之助尝试后写的一篇短篇之后,森鸥外再也没露出“好好的杀手不当居然想不开去搞文学()”的遗憾眼神。 现在织田作之助拿到了东大文学系的录取通知对他而言便是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毕竟东大可是日本众多求学学子的梦想之地,而在东大这方面也不会有人比森鸥外更有发言权。 因为森鸥外就是从东大的医学系毕业的,佑果想起来,对森鸥外揶揄:“这么说,织田以后也算是森干部你的学弟了?” 森鸥外虽是医学系毕业,和文学系八杆子打不到一起,不过既然都是同一个大学的学生佑果这玩笑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错处。 “是这样。”森鸥外笑的文质彬彬,和织田作之助说了声恭喜。 织田作之助虽然和太宰治关系很好,和森鸥外却关系淡淡颇为生疏,对森鸥外的一声道贺织田作之助只是客套地说了几句话。 佑果还有些兴致勃勃,“说起来,是不是还要办庆祝的升学宴?” 织田作之助瘫着一张脸,他十分拒绝,按照佑果的性格恐怕这所谓的升学宴整个港口黑手党的人都要参加,那对织田作之助来说无异于是地狱。 还是森鸥外看出织田作之助的为难,轻笑着说:“首领,织田君恐怕更喜欢自己的朋友庆祝这种事吧?” 佑果一愣,“好像是这样。”他迟疑又遗憾地说:“那就算了吧。” 织田作之助长舒一口气,用饱含感激之情的眼神看森鸥外。 抱歉森干部,不应该因为太宰的话对你有小误解的,你原来是个好人! 森鸥外:…… 逃过一劫的织田作之助很快离开,佑果忽然想起自己那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录取通知书,一时间悲从中来,脸上也怏怏不乐。 他不是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这种隐藏在森鸥外面前没有必要,森鸥外的手指落在佑果眼角轻按了按,动作自然又亲密。 “首领刚才不是还很开心么?” 佑果瞥了他一眼,“难道我现在还不能不开心了么?” 口吻坏的浑然天成,森鸥外听出佑果声音里的小脾气脸上的表情便越发明朗,在佑果身边坐下说:“当然不是,不过我已经猜出首领为什么不开心。” 佑果看向森鸥 ()外的笑脸(),他笑的胸有成竹的模样。 “森干部看出来了?”佑果哼笑着说:“你这点就是很讨厌。”br/> 森鸥外露出很受伤的表情:“首领怎么能这么说?” 能有人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乍听起来似乎是很不错的一件事?()_[((),可同样也是很糟糕的一件事,尤其森鸥外是个外表看起来温和优雅,实际上却是个控制欲爆棚的混蛋。 他好像致力于将佑果的每一处都了解通透,研究透彻,好像不这样做佑果就会飞了一样,两个人之间古怪的相处模式被广津柳浪看在眼中,也让这位勤勤恳恳的黑蜥蜴队长忧心忡忡地私下里小声提醒过佑果。 佑果却说:“不用管他。” 于是广津柳浪知道这是佑果和森鸥外之间特殊的关系,也不再多问。 * 离开港口黑手党,佑果乘车准备去横滨港口的武装侦探社,不久前江户川乱步刚刚来电,说自己已经将那位在横滨作案的杀手身份分析出了个七七八八,只不过有些细节仍需要佑果和森鸥外前来比对一下,佑果认为去一趟武装侦探社也没什么,不过森鸥外还有些事打算做完之后再去,于是坐上车的只有佑果一个。 虽然最近因为几个组织首领接连身死的消息使得横滨最近的环境有些浮躁,不过对生活在横滨的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那些死掉的首领对他们的生活而言依然很遥远,通往横滨港口附近的马路旁依旧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去武装侦探社的路上还要经过一处十字路口,路口中央站着一位指挥交通的警察,载着佑果和森鸥外的车停在红灯前,指挥交通的警察便站在离车不远的小圆台上。 今天红灯的时间似乎有些格外的长,佑果原本正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车内的空调小声响动着吹出一股股凉风,关合的车窗从外被人敲响。 坐在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看向佑果,小声道:“首领,警察在敲玻璃。” 佑果掀开眼皮,百无聊赖地轻声打了个哈欠,“他有什么事么?” 司机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佑果想了片刻说:“问问他有什么事。” 司机应了一声,拉下车窗和敲玻璃的警察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太阳下指挥太久了的缘故,警察的声音很是沙哑,说话咬字也有些生硬:“例行检查,需要看一下你的驾驶证。” 司机没有怀疑,拿出自己的驾驶证给了外面的警察,没有太久警察检查完毕将驾驶证还给了司机,拉低的帽檐和背光的身体让人一时间看不清他的长相。 佑果手里把玩着的手机忽然亮屏震动起来,又是江户川乱步的来电,佑果接通放在耳边,“我马上就到了,乱……” 电话里的乱步粗暴地打断佑果的话,他甚至来不及叫佑果的名字,对着电话大喊道:“那个杀手已经去找你了——” 佑果眼神一冷,随着一声极低的轻响,坐在前排的司机被当胸穿过的子弹一击毙命,佑果眼疾手快地拉动防弹板挡住下一刻就要射向他的子弹,却听到被杀 ()手扔来的微型炸弹响起了令人感到遍体生寒的滴滴声。 佑果当机立断丢下车远离将要爆炸的车辆,跑前不忘吐槽:“怎么都用炸弹?不能换点有新意的招式么?” 系统说:“要新意做什么?管用就行,谁管杀人的技术有没有新意?” 爆炸的车辆瞬间被烈火包围,掀起的气浪甚至差点将左右的车辆掀飞,佑果同样没有躲过去,被气浪掀飞的他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五脏六腑在体内翻江倒海,佑果怀疑自己的内脏被刚才的爆炸震伤了,他咽下又要从口中溢出来的血,支撑起身体面对那个伪装成警察的杀手。 那个杀手也同样警惕,面对佑果这样的人他必须警惕,不然胜负难料,而刚才爆炸波及到这片十字路口,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有警察甚至港口黑手党的人闻讯而来,如果不能抓住这次机会,那就再也不可能成功了。 杀手暗下了决心,朝佑果冲了过来。 …… 森鸥外从接到消息到赶到事发的十字路口只过了几分钟,被通缉的杀手已经倒在了佑果的脚边,除了被爆炸波及到的伤痕之外,致命伤是脖子上一道干净利落的刀口。 那样利落干脆的手法,是森鸥外曾经教过的。 佑果背对着森鸥外直直地站在杀手的尸体旁一动不动,周围哀鸿遍野,佑果离开前还干净整洁的衣服此时已经变得皱皱巴巴,布满灰尘和被撕裂的口子。 佑果很爱干净,也不喜欢灰尘和鲜血沾在身上的感觉,森鸥外极少见佑果这样狼狈的模样,在他面前的佑果一向是干净骄傲的,什么时候会出现这种脆弱的似乎摇摇欲坠的模样? 他大步上前:“佑果!” 背对着他的佑果似乎被这一声喊回了神,微微转过脸看向身后朝他快步流星跑来的森鸥外,露出一张沾着灰却仍然美丽的让一切都黯然失色的脸。 森鸥外终于搂住佑果的肩膀:“身体怎么样?” 佑果惨白着一张脸摇头,靠在森鸥外肩上闭上双眼,气息微弱道:“森鸥外,我好累。” 森鸥外默然片刻,将佑果整个人抱在怀中,一副亲密无间的姿势,抱着佑果坐上另一辆驶来的车。 有下属前来询问:“森干部,这里要怎么处理?” 森鸥外五指扣着佑果的后脑勺,将佑果的脸紧贴在自己颈侧,对下属的问询没有丝毫反应。 下属略有些紧张,但还是鼓着勇气再出声问了一遍,森鸥外终于有了反应,他掀起眼皮看向询问他的下属。 下属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一瞬间汗如雨下,他第一次在森鸥外的脸上看到如此恐怖狰狞的神情,极端的暴怒和极端的冷酷在森鸥外脸上诡异的交织在一起,让他看起来仿佛地狱中的恶鬼。 可是很快那副神情就消失了,森鸥外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港口黑手党干部,他视线冷冷落在地上无人在意的杀手身上然后收了回去。 放在佑果脑后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佑果的发丝,森鸥外没有看下属,只是看着怀中昏迷的佑果静静道:“将尸体带回港口黑手党保存好,绝对不要出任何意外。” 下属深深地低下头:“是。”! 238 犹可说也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身受重伤陷入昏迷了,只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大多数人都不怎么相信。 或许是两年前老首领的骨灰被丢在海里的回忆还让人记忆犹新,横滨的黑手党中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大部分都觉得这又是佑果为了钓出心怀不轨的叛徒所使用的同一种手段,所以这段时间港口黑手党不仅没有出乱子,在暂时作为代理首领的森鸥外的指挥下港口黑手党从上至下依旧运行地井井有条,叫人挑不出毛病。 只是时间久了依旧不见首领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中出现,总有一些高层略有些按捺不住地在森鸥外面前试探地询问佑果的近况。他们挑的日子也很好,是在尾崎红叶、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成功从海外追回遗失的一批军火并回到横滨的日子,这种日子佑果不可能不会出席,高层也是特地挑这个时间来试探森鸥外。 庆祝的酒会装点的不是很盛大,不过出出精致,可以看得出布置之人在其中的用心,森鸥外披着黑色风衣站在人群中央手拿着一杯香槟,脖子上则系了一条颜色鲜艳的红围巾。 有高层挂着微笑走近森鸥外,“森干部,首领怎么没来?” 森鸥外侧头睨了一眼靠近的高层,他没有立刻回答,可能是在脑子里搜索这个人究竟是谁。他很快搜寻出了答案,脸上扬起无懈可击的笑容对那个高层说:“哦,是你啊。” 那高层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大概是在咬牙切齿森鸥外这种随意轻慢的态度,可是他能和森鸥外相比的地方也只有在港口黑手党待的时间,即便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强笑着说:“是我,森干部。” 森鸥外漫不经心地说:“找我有事么?” 那高层目光闪了闪,他听闻首领被那位在横滨做乱的杀手袭击导致身受重伤昏迷,森鸥外不得不代替昏迷的首领工作,可是传闻毕竟只是传闻,以往首领犯懒将事务交给森鸥外处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所以这则消息的可信度在港口黑手党始终存疑,没人敢真正当真。 但今天的庆祝酒会佑果依旧没有出现,这便让无人相信的传闻在真实度上多了几个百分点。 那高层没胆子直接询问森鸥外佑果是不是出事了,他很谦卑地笑了笑,询问森鸥外:“森干部,首领还没有来么?”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一直在观察着森鸥外的神态举止,试图从中看出一些细微的变化,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森鸥外连眉毛都没抖一下,故作惊讶与不解地和他说:“首领的行动我怎么会知道呢?佐藤先生,你恐怕问错人了。” 森鸥外说话时表情真心实意的样子,好像佐藤真的问错人了,但佐藤心里却想:你骗鬼呢? 港口黑手党有点身份的人对佑果和森鸥外之间的关系都略有耳闻,佐藤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森鸥外对佑果的情况真的一无所知。 除非森鸥外必须装作对佑果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样子才是。 佐藤配合地和森鸥外笑了两声,他依然没有走,继续和森鸥外攀谈着,言语间多有奉承谄媚,以他 的身份和地位而言做这种事也不是很奇怪,直到酒会的主人尾崎红叶、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同出现。 尾崎红叶和森鸥外的关系因为佑果的原因是很不错的,所以刚一出现尾崎红叶便带着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二人组朝森鸥外的方向走,尾崎红叶今天打扮的贵气优雅,发髻上还带着一只漂亮精致的红色蝴蝶发饰,随着尾崎红叶行走的动作上下摆动着翅膀,好像一只真的蝴蝶即将振翅欲飞。 “啊啦,这不是佐藤先生么?”尾崎红叶笑眯眯地看向一旁的佐藤,“你什么时候和森干部关系这么好了?” 佐藤心里一颤,他知道尾崎红叶手底下还掌控着刑讯部,港口黑手党的叛徒运气好的直接就地处决,运气不好的就会被送进刑讯部里生死不知,总之不会是什么让人痛快的死法,所以见了尾崎红叶他心里不免打怵。 “红叶,你来了。”森鸥外和尾崎红叶打了声招呼,随即替佐藤回答了红叶刚才的问题,他笑吟吟地看了眼佐藤说:“佐藤先生只是询问我首领怎么没来,看来佐藤先生很关心首领啊。” 尾崎红叶捂嘴轻笑了一声,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却冷冷地瞥向佐藤,将佐藤吓得打了个激灵。 “是么?只是关心的话就好。”尾崎红叶淡淡道:“佐藤先生对首领的关心,我会如实告知首领的。” “不、不用了!”佐藤迅速打断了尾崎红叶的话,冷汗大颗大颗地从他额头上冒,佐藤心理素质有些脆弱,被尾崎红叶和森鸥外一来一回的话弄的神经都要衰弱,涨红着脸坑坑巴巴地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关心首领,首领最近都没有露面,大家都有些想念首领而已。” “想念”这个词从这些人口中吐出来都要打个问号,森鸥外抬眼平静地看向距离这里不远处正偷偷摸摸朝这里看来的几个高层,唇角笑意显现。 “是么?”森鸥外很客气地笑了一下,“首领 知道会很高兴的。” 只是听森鸥外这么说却没什么说服力,有高层大着胆子问:“森干部,以往酒会首领都会出现,这次首领怎么没来?” 森鸥外微笑不语,尾崎红叶已经替他将所有的疑问都挡了回去,眉梢吊起,漂亮的脸上杀气四溢:“首领的事难道要和你们解释么?” 有人被尾崎红叶略微震慑住了,但也有人嘟囔着:“但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透漏也太奇怪了吧,首领不会真的……” “真的什么?”森鸥外朝刚才嘟囔着的人看去,他负手站立,说话时的语调不疾不徐很有耐心的模样,弯起的嘴角和眼角让森鸥外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仿佛很平易近人。 嘟囔的高层被那双紫红色的眼睛看着,明明森鸥外在笑,他却感觉自己的脊背好像被毒蛇爬过似的,皮肤上似乎都残留着蛇的鳞片从身上擦过的毛骨悚然感。 冷汗从高层的额上滴下来:“没、没什么。” 森鸥外微笑着说:“那就好,不然大家如果相信了外面什么奇奇怪怪的传言,我会很苦恼的。” 酒会很快就 在尾崎红叶和森鸥外的主导下安静结束,人流逐渐散去,森鸥外刚要坐上回家的车,却被尾崎红叶从身后叫住。() 他停下要上车的动作等尾崎红叶靠近,横滨的夜晚有些冷,风悄悄吹动森鸥外的发丝,他静静看着尾崎红叶踩着木屐朝他快步走来,那张漂亮的美人面紧抿着唇,看上去有些凶狠。 ?aka木头的作品《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她太着急了,因为尾崎红叶从回到横滨之后就没再见过佑果,有关佑果的消息都是森鸥外从口中对她透漏出的一点点,可当她想要再了解多一点的时候,森鸥外却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半点也不肯对她说,尾崎红叶甚至怀疑起森鸥外是不是将佑果关了起来意图图谋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位置,因为森鸥外目前所做的一切实在太像一个试图篡位的人会做的事情。 只是考虑到现在港口黑手党的情况尾崎红叶始终没有轻举妄动,只能继续和森鸥外维持着交流。 尾崎红叶没有之前在酒会上笑意盈盈的模样,低声道:“森鸥外,佑果情况怎么样?” 森鸥外平静道:“状态恢复的不错,不过还有些嗜睡。” 尾崎红叶说:“那为什么佑果不联系我?” 森鸥外微笑着说:“首领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恐怕没有精力和红叶你交流。” “森鸥外!”尾崎红叶表情冷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尾崎红叶充满杀意的目光看着森鸥外也无动于衷,依然条理清楚道:“红叶,你要把其他人招过来么?” 尾崎红叶面上的神情一滞,她想起周围或许还有旁人的耳目,于是很快恢复正常的表情和森鸥外谈笑起来,只是压低的声音中依然充满质问:“森鸥外,你不会有自己的打算吧?” 森鸥外抬起手自如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他微微笑了一下,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如果我说没有,那肯定是假的。”森鸥外轻声道,在尾崎红叶杀意四溢之前,森鸥外继续说:“不过,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对首领下手的意思。” 尾崎红叶冷冷地瞧着他,见森鸥外又微笑起来:“至少现在,我比你更想他平安无事。” 尾崎红叶不是傻子,她能分辨出森鸥外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暂且相信了森鸥外的话转身离开,森鸥外见尾崎红叶身影消失才慢腾腾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厢里还有另一个人。 太宰治翘着腿撑着下巴,空出的一只手朝森鸥外挥了挥,鸢色的眼睛弯起来:“森先生,晚上好啊!” 森鸥外道:“太宰君怎么在这里?” 太宰治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自己不想和中原中也坐同一辆车,所以自作主张跑来搭森鸥外的便车,“森先生应该不会赶走柔弱无助的我吧?” 太宰治眨着眼睛,柔弱无助这个词和他没什么符合的地方。 森鸥外回答的很冷漠,笑眯眯地说:“可是我的确会这么做哦。” 太宰治一脸震惊:“森先生你太冷酷了吧!” 森鸥外:“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么?” 太宰治撇了撇嘴,又换了个姿势坐着,仿佛黏在了车座上。 “我当然不是第一天认识森先生了。”太宰治拖长了调子,黑暗中那双鸢色的眼睛静静亮着光:“所以,我认识的森先生应该会直接将佑果首领解决自己当首领不是么?”! () 239 犹可说也 太宰治说完这话后就被森鸥外赶下了车,他其实已经有自己住的地方了,需要森鸥外特地送他一程不过是来试探森鸥外的借口。 森鸥外合拢车门,一直坐在驾驶位上装死的司机才小声询问:“森干部,要出发么?” 司机心里七上八下的,森鸥外和太宰治的谈话根本没有避开他,所以从听到谈话内容开始不妙时司机就非常主动地带上耳塞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只是他的动作还是迟了一点,听到了开头从太宰治嘴巴里说出来的要人命的话。 森鸥外似乎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听到,又或者听到了多少,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顺便回他话:“嗯,走吧。” 司机一路都很全神贯注,甚至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人的心里产生的变化总会折射在他的动作上,司机的变化瞒不过森鸥外的眼睛,他掀起眼皮静静看着驾驶的司机,和善地轻笑着说:“怎么,你也认为我会像太宰说的那样做么?”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十指绷紧,手心开始冒汗,他不敢看后视镜中森鸥外的表情,咽了咽口水,他用一无所知的口吻道:“这……森干部是在说什么?” 司机说谎的水平不是很过关,也许糊弄常人来说已经足够了,不过想要瞒过森鸥外这样见惯谎话连篇的人的眼中便是错漏百出。 森鸥外本来还想再询问一句,然而看着司机因为不安而嗫嚅的嘴唇,森鸥外忽然觉得一切又无趣起来。 他闭上眼,“没事,你开车吧。” 司机轻轻松了口气。 到了别墅,森鸥外径直走了进去,客厅灯还暗着让人看不清屋内的摆设,森鸥外却驾轻就熟地避开所有能碰到他的家具直接去了他已经踏入过无数次的房间门。 房间门里倒是亮着一盏黄色的台灯,不过光芒微弱,只是堪堪将屋内照亮,刚刚踏进房门的森鸥外看着床头的阴影有些愣神,过了片刻才扯着嘴角有些失笑。 他竟然将灯罩的阴影差点错看成佑果了,这样的失误并非没有缘由,因为佑果从前便经常会靠在床头拿着书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等他,可实际他心底的那点小九九在森鸥外眼中清晰的就像树林中流过的浅浅的小溪。 森鸥外解开扣紧的领口朝床边走去,躺在床中央的佑果依旧昏迷着没有清醒,原本素白的脸蛋因为房间门内昏黄的灯光到底没有显得太过苍白,至少稍稍有些活人的气色。 森鸥外不知多少次用手探过佑果的鼻息才打消掉佑果已经死掉的想法。 拉过放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森鸥外单手撑着下巴盯着床上昏迷的佑果瞧。 昏迷的佑果现在并不如往常一样美,至少苍白的脸色,干涩起皮的唇瓣和脸上还没有恢复的伤痕可以看出他的状态其实很糟糕,可就算是在状态最差的时候,佑果看上去依然是漂亮的。 森鸥外的手落在佑果的脸上,从额头开始缓慢地向下描绘佑果的五官,动作柔情似水,然而做着这些动作的森鸥外脸上却毫无波澜,和他手 中的动作完全相反。 手指的动作在佑果的唇瓣附近终止(),森鸥外捏着佑果的下巴不动声色地观察半晌(),忽然出声道:“佑果,要是再不醒来,港口黑手党就是我的东西了哦。” 床上的佑果毫无反应,只有胸口有着缓慢规律的起伏。 森鸥外耐心地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希望听到的回答,在港口黑手党里时常带着的温文尔雅的面具一点点在他脸上溃散,终于显露出他最真实本质的模样。 一个冷漠薄凉又残酷的森鸥外。 森鸥外垂着头,手扣住了佑果的手,将那双柔软温暖的手一点点展开,以一种无比霸道强势的姿态将自己的手指和佑果的手指交错紧扣,森鸥外淡淡道:“我真的会这样做,如果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横生节枝,等你醒过来一切都迟了。”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回答,被扣紧的五指松松垮垮地搭在森鸥外的手背上,即使没有回应,森鸥外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似乎很有乐子似的。 “……呵,骗你的。”他继续道:“似乎很多人都默认我对首领之位意图不轨,难道我看起来很像那种人么?” 森鸥外蹙着眉头,对旁人对他的误解他好像很无奈又很苦恼,仿佛天底下没有比他更纯良无辜的人,可森鸥外心里究竟有没有代替佑果的想法,也只有他本人最清楚。 絮絮叨叨半晌,森鸥外的话最后都化为一句叹息:“唉,大家对我都有很大的误会啊。” 森鸥外已经不抱有今天佑果会有回应的期望了,他将要松开扣紧佑果的手,却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细微弹动,森鸥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传来的更明显的触感让森鸥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佑果正在活动他的手指。 森鸥外抬眼紧紧看向佑果,刚才还昏迷不醒的人终于睁开了他的双眼,如同被水洗过的黑珍珠一样明亮。 “误会什么?”佑果艰难地说了一句话便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森鸥外愣了一瞬便直接起身去拿了一杯温水过来将佑果熟练地半抱在怀里。 温水将干涩的喉咙浸润过后嗓子中的痒意才逐渐平息,佑果贪婪地将杯中的水喝的一滴不剩才将空空的杯子塞进森鸥外的掌心,接着流畅地扬了扬下巴,“还想喝。” 这一连串动作流畅自然,好像已经这么指挥过森鸥外上百回一般,森鸥外见状却没有生气,反倒是 很听话地又去为佑果接了一杯水过来。 第二杯水,第三杯水下肚,佑果脸颊终于浮现了一丝红润,他轻轻舔去唇上沾到的水珠,靠在森鸥外肩头舒服地叹息一声,得到森鸥外壮似无奈的抱怨:“我是首领你的佣人么?”说到结尾尾音又微微上扬,冒着一丝愉悦的气息。 佑果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眼森鸥外:“森干部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森鸥外浅笑着,能看出他心情不错,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佑果苏醒了,看着能和他拌嘴的劲头,佑果的状态应该非常不错。 “说起来,我迷迷糊糊听到森干部好像在抱怨。”佑果说话不 ()像往常那样流畅迅速,从醒来之后他就有些慢吞吞的,说话也慢吞吞,好像生怕旁人听不出他说什么,“抱怨大家对你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 森鸥外垂下眼,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却用一种家长被熊孩子气到的无奈口吻说:“没什么,不过是太宰君对我在这段时间门做的事情有一点小误解罢了。” 太宰治要是在这里恐怕要吐槽森鸥外混淆视听的手段有一手。 “哦,是么?”佑果弯了弯嘴角,不知道有没有信森鸥外的话,紧接着话锋一转,说到他醒来前隐隐约约从森鸥外口中听到的其他事。 “但是,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如果我再不醒他就自己打算上去做首领呢?” 森鸥外脸色有些僵硬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昏迷的佑果居然还能听到他说这句话,明智的决定应当是否认,森鸥外也就这么做了。 他很快恢复正常的神色:“佑果,你应该是听错了,怎么可能有人会这样说呢?” 佑果抿着唇,原本苍白的唇色也逐渐染上浅粉,看上去很想让人咬一口。 “我听错了?”佑果轻声说:“但是我觉得那个声音很耳熟,耳熟的像是某人在我耳边说话一样。” 佑果视线扫了眼森鸥外,森鸥外依旧镇定自如:“是吗?究竟是谁?” 森鸥外依旧咬死不改口,佑果实在觉得好笑又可爱,便不再逗他,如实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森鸥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佑果消瘦到单薄的身体,佑果和他说起昏迷时港口黑手党发生的事情,森鸥外也没有隐瞒,将最近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其实森鸥外说不说也没有关系,佑果大可以明天去看文件,只是佑果喜欢听森鸥外讲,他讲话时口吻声音都让佑果感觉很舒服。 佑果半合着眼很享受的样子,等森鸥外结束才说:“红叶他们已经回来了?我看来睡了很久啊。” 森鸥外说:“也不是很久,半个月而已。” 以佑果的伤势而言半个月确实不算很久,只是对瞬息万变的横滨来说却是很久一段时间门了,佑果又问:“港口黑手党没出什么乱子么?” 森鸥外这方面很有发言权,他笑了一下:“暂时没有。” 暂时用的很有灵性,也就是说佑果如果再不醒来,以后出不出乱子就不一定了。 佑果嗯了一声,从森鸥外的肩上滑下来一路缩到被窝里,他侧躺着看坐在床头的森鸥外,昏黄的灯光让森鸥外脸上的表情不是很明显,佑果抬手摸向森鸥外的侧脸。 “森干部,我看不清你的脸了。”佑果略带依赖的抱怨。 森鸥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随佑果的动作微微低下头,佑果便看清了森鸥外此时的表情,一个温柔、亲密的笑脸。 森鸥外面对他时常常都是这样一张笑脸,有时真有时假,对外时大部分是做给旁人看的假笑,只有剩下两个人面对面时森鸥外的笑容中才会多一些真实。佑果知道森鸥外不同状况中笑容的真情和假意究竟占比多少,他缓缓摸着森鸥外此时温柔的脸庞,手放下来拍拍身边空余的床位。 森鸥外从善如流地躺在佑果身侧,两个人都侧躺着,面对着面,只隔着一寸多的距离,近的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森鸥外的心跳大部分时间门都是平稳,如他这个人一样始终处变不惊,游刃有余,佑果很喜欢森鸥外平缓的心跳声,因为很催眠,他的手覆在森鸥外的心口上感受着那颗心脏沉稳的跳动。 “森鸥外,你知道你的心跳什么时候会变快么?”佑果忽然问。 森鸥外凝神想了想,如实回答:“运动后?” 佑果咳嗽着笑起来,点头戏谑地说:“你和我运动之后心跳的确会快很多。” 对这调戏的话森鸥外始终面不改色,手臂一揽将佑果抱的更近,佑果也从容地侧耳贴近森鸥外的胸口。 被子里暖暖的,耳边是森鸥外的心跳,佑果半合着眼好像昏昏欲睡,森鸥外低头看着佑果乖巧的样子,心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看上去有些可怜。 森鸥外面不改色地抱的更紧了一些,心里在想:重伤昏迷好久才醒来,看上去可怜也是应该的。 被他抱紧以为睡着的佑果却在此时微微挣扎了一下,无奈地说:“森鸥外,你抱的太紧了。” “有么?”森鸥外稍稍松开了一些,从唇缝中泄出一丝轻笑:“可能是因为佑果看起来很想要我抱紧一些呢。”! 240 犹可说也 与森鸥外睡觉的体验是相当好的,至少摸上去不会是一块块硬邦邦的肌肉,佑果说实话对那种手感有些腻了,对森鸥外这样的还正是兴趣正浓的时候,只可惜目前的身体状况佑果只能含恨放弃做些不健康的东西,乖乖巧巧在被窝里躺着养身体。 系统吐槽:“承认你自己喜新厌旧不就行了?” 佑果哼了一声:“你管得着么!” 佑果充满遗憾地闭眼入睡,第二天就被鸟鸣声唤醒,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窗外雾蒙蒙一片昏暗,佑果醒的很早,想起身边的人是森鸥外抬头看了一眼。 他以为森鸥外应该还在睡着,毕竟自他醒来时森鸥外一副八百年没睡过觉的惨样,可佑果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森鸥外静静凝视着他的一双紫红色眼睛。 佑果那一瞬间大脑确实空白了一下,虽然森鸥外那双眼睛确实好看,但再好看他也经不住森鸥外始终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瞧啊。 佑果很快冷静下来,他慢慢地问:“森干部,你看着我做什么?” 森鸥外终于不再一直盯着佑果看了,他移开眼微微笑了一下,“没什么,或许是首领的睡脸很好看吧。” 这种烂俗的情话放在几年前也很炸裂,佑果面无表情地盯着森鸥外略有些心虚的表情,伸手捏住森鸥外的脸:“森干部,你觉得我会相信么?” 森鸥外被佑果捏着脸,没有回答,一双眼睛却很无辜地朝佑果眨了眨,捏着森鸥外的脸就觉得手感不对,另一只手抬起来双管齐下,一顿揉搓后佑果震惊地发现:“森鸥外,你瘦了好多?!” 一时间佑果都忘记称呼森鸥外为干部了,昨晚灯光昏暗使佑果看的不是很清晰,直到现在捏住森鸥外的脸颊,佑果才察觉森鸥外身形清瘦许多,就是枕在森鸥外手臂上都有些硌人。 被佑果捏着脸凑上去左看右看的森鸥外轻咳两声,用看似谦虚的语气张口道:“没什么,不过是在等首领你醒来的这段时间……” 佑果长叹了一口气,用十分遗憾的神色说:“森鸥外,你太瘦了就没以前那么好看了。” 森鸥外:“……” 伸手拍了拍森鸥外也不如以前好的胸脯,佑果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还说:“这地方也没有以前手感好。” 森鸥外深呼吸了一口气,佑果以为森鸥外会生气,不过森鸥外却只是愣了一下,很快便朝佑果扬起一个笑脸凑过去将他抱在怀中摆出一种亲密无比的姿势。 森鸥外贴在佑果耳边亲密地抱怨:“是么?所以首领是不喜欢了么?” 森鸥外虽然清减了不少,不过和佑果比起来仍是要大一圈,所以他很轻松的就将佑果抱在了怀里,手放在佑果的小腹温柔地摩挲着,佑果很享受被森鸥外这样温柔的对待,所以舒服地哼了两声。 佑果一舒服,对森鸥外的态度也格外的和颜悦色了,“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森干部有些太瘦了,看着可怜。” 佑果的可怜不是随口一说,森 鸥外本就是文质彬彬的长相,穿着正装时便清瘦儒雅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现在瘦了便更让人觉得他单薄,好像是个给人一欺负就会被吓昏过去的弱质青年。 “森干部现在看起来太好欺负了。”佑果轻笑着:“而港口黑手党有些人是很爱欺负人的。” 森鸥外听着,却想起曾经看过的被人放在怀里揉搓的猫咪,在主人面前既温柔又骄纵,但在外人面前却是毫不留情亮爪子的性格,佑果和那只猫有异曲同工的相似之处,森鸥外在心里有些惊诧地感慨着。 于是森鸥外微微笑了一下,低头在佑果细白的脖颈边轻吻了吻。 “那就拜托首领帮我做主吧。” …… 知道森鸥外又取走那些需要首领翻阅签字后才能通过的文件后,终是有人按捺不住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去找森鸥外的麻烦去了。 他们寻找的由头也不是凭空捏造,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摆在明面上的问题。 “森鸥外只是个干部,有什么理由代替首领处理问题?”最先打头的高层是这样说的,很快便有一些高层纷纷响应,一帮人聚集起来形成一小股人流朝着森鸥外的办公室涌去了。 只是高层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担忧顾虑,在动身后还是去暗地里找人去找其他的干部帮忙,只除了看起来和森鸥外关系很好的尾崎红叶。 或许是觉得有别的干部撑腰,聚集起来的高层便也觉得自己腰板挺直了一般声势浩荡地去找森鸥外的麻烦。直到走到森鸥外的区域,那些高层沐浴着森鸥外属下警惕的目光,颇有些自傲地说:“森干部呢?” 下属冷淡道:“森干部在办公。” “我有事来找森干部,不知道可以不可以?”高层又问。 下属说:“森干部说,今天不见任何人。” 昨天高层便对森鸥外心生怀疑,今天一看森鸥外这闭门不出的样子心里的怀疑便越发笃定,如果不心虚,森鸥外干什么不见人? 高层心里便冷笑,办什么公?干部哪里有那么多公要办,看来是背地里不知在商量些什么大事! “我只是有事需要问问森干部。”高层压下心里的喜意,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说:“森干部如果知道是我不会不见我,你进去和森干部说一声。” 那属下是被森鸥外练出来的,当然不会停高层的话,所以他依旧一动不动,只重复:“森干部今天不见任何人。” 说话没用还被这么多人盯着看,高层不免有些恼羞成怒,重重地怒斥一声说:“你是什么身份,还敢拦着我不见森干部?” 眼见着这层里将要充满了火药味,森鸥外好像才听到外面的动静似的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出来,出来前还不忘仔细地关上自己的门,不让外面的人看到里面一丝一毫的内容。 这种小心谨慎的模样瞬间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狐疑地打量着森鸥 外紧闭的办公室。 森鸥外走到那高层面前站定,和气势汹汹的高层不同,森鸥外看上去相当从 容悠闲,他先是朝高层笑了一下,接着说:“在办公室里就已经听到你在喊我,是有什么事么?” 在森鸥外小小的下属面前高层还能昂首挺胸,到森鸥外面前他就心虚气短了,只是想到森鸥外极有可能私底下有着篡位的举动高层又理直气壮起来,在森鸥外面前说:“森干部,我来只是想和其他高层找你确定一件事。” 森鸥外微笑道:“什么事?” 高层深吸了一口气,他压着嗓子做足了严肃又痛恨的模样,“森干部,你是不是让人将所有要首领进行最终签字处理的文件都放到你的这里了?” 高层本来已经做好了森鸥外否认他再厉声呵斥并列出一条条森鸥外代替首领处理港口黑手党重要文件的证据,然后揭发森鸥外暗害首领还试图“篡位”的过程,却没想到森鸥外根本不按该走的流程走,在听他说完第一句话后就直接承认了:“是啊。” “哼,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高层话已经流利地说了出来,等反应过来森鸥外回答了什么时他的后半句话又卡在喉咙里,变成一道怪异刺耳的“噶”。 高层愣住了:“什么?” 森鸥外很体贴地替他说了一遍:“我的确每天带走了需要首领处理的文件。” 高层已经感觉到不对,森鸥外这样利落干脆地点头承认背后一定有什么缘由,只是他身后的人却没长脑子,兴奋地开口说:“可是森干部,你怎么能处理首领才能处理的文件?你这是越俎代庖!” “先生,你也是这么觉得吧?”那人又对身边的高层说。 森鸥外笑而不语,静静看了高层身后的人一眼,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包含的情绪已经足够人分辨出他想说什么,接着,森鸥外又很同情的看着高层,大概是在说:你怎么有这么个蠢货下属。 高层脸都有些发青,他侧脸斥责身边出声的下属,面对森鸥外气定神闲的模样又很将信将疑。 森鸥外是笃定他拿他没办法,还是森鸥外在使诈将他吓退? 高层很想搞清楚森鸥外似笑非笑的脸上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可是森鸥外那种笑仿佛长在了他脸上,叫人看不出其中一点情绪的变化。 高层冷静下来,换了个委婉的语气问:“森干部,你怎么能拿走首领要处理文件呢?” 森鸥外微笑道:“难道不可以么?是首领准许我拿走文件的。” 高层稍微打起了一些精神,心里鼓劲:好,顺风局,看森鸥外怎么打! “这怎么可以?”高层露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首领的文件要首领签字才有效果,森干部你代替首领处理文件,那首领做什么?还是说首领不能处理文件,只能你自己来?” 森鸥外被高层这一连串的问话问的像是问住了,垂下眼说:“首领当然可以自己处理文件。” 这在高层眼里便是森鸥外心虚了,他趁热打铁:“是么?可是最近我都没有见首领来港口黑手党,森干部知道为什么么?” “这是首领的决定, 我怎么知道呢?”森鸥外虽然微笑回答了,只是紧接着他就理了理衣领,好像十分紧张。 不过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大概就会发现森鸥外的脚尖正轻轻点着地面,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好像被高层咄咄逼人的不是他。 高层只看到森鸥外给他展露出的表象,惊喜地手脚冒汗,接着问:“森干部和首领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森干部怎么会不知道?” 森鸥外摇头:“我确实不知道。” 高层冷笑出声,“森干部是隐瞒了什么吧!” 森鸥外惊诧地说:“哦?我隐瞒什么了?” 高层道:“我已经知道了,佑果首领在两个星期前便因为在横滨作乱的杀手受了重伤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森干部将这件事瞒下来,是不是想代替首领当港口黑手党新的首领!” 森鸥外演戏已经上头,只说:“怎么会?为什么会认为我做这种事?” 高层便逼问:“那既然不是,森干部可以联系一下佑果首领么?” 森鸥外很为难的样子,侧脸看了眼自己的办公室,于是又被高层抓到。 “森干部一直看你的办公室做什么?”高层怀疑地问:“里面难道有什么秘密?” 森鸥外矢口否认:“我能有什么秘密?” 高层持怀疑态度,森鸥外越否认他便越怀疑,对森鸥外说:“既然没问题,那看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森干部。” 森鸥外脚步一迈挡在门口,依然微笑着说:“里面什么也没有,不用看了。” 森鸥外这样的举动越发肯定高层心里的猜测,于是他和森鸥外争执片刻,一副森鸥外不让他确认一下就不离开的样子,森鸥外这才装作被逼无奈地让开让高层打开了门。 高层饱含期待地看着,可随着打开的办公室露出来的除了其中的摆设,还有他们想不到的,正坐在办公椅上的佑果 佑果他正拿着笔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他依然很耀眼,只是唇色有些苍白,听到声音后佑果抬眼朝门口看来,视线落在为首的高层身上冷得像寒冰。 “都来森干部这里做什么?开宴会么?”佑果轻笑着问,“怎么没人和我说?” 门口的高层都冻成雕塑,他们慌死了,说好的佑果昏迷不醒森鸥外图谋不轨呢? 高层立刻看向森鸥外,却看到森鸥外朝他扬眉弯了弯嘴角。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啊。”森鸥外双手一摊,好像很为高层叹息似的,“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高层脸色铁青。! 241 犹可说也 铁青着一张脸的高层心中澎湃的怒火当然不敢在佑果面前朝森鸥外发泄,最重要的是,就算他有怒火,那怒火在见到坐在森鸥外办公室里的佑果一刻也立刻变成了能将他淹没的恐慌。 佑果见原本直挺挺站在那里的高层此刻两条腿已经软的像是面条一样打着弯,也幸好是身边还跟着的下属竭力支撑着他的身体才使高层不至于在这里就丢脸地软了身体。 “首、首领,你怎么在这里?”高层脱口而出,心里却悔恨交加,这和他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想看到的是森鸥外因为被他识破“诡计”而被迫屈从听他的命令,可现在反倒是他见了佑果就如见了猫的老鼠一样惊恐难安。 他忍不住朝森鸥外的方向瞧了一眼,却看到森鸥外姿态轻松地站在一旁,又朝他露出个假惺惺的微笑。 高层瞬间福至心灵——森鸥外故意引他上钩——他心里有一万句脏话要说,却还是深深低下头去,又谦卑地低声喊了一遍佑果首领。 佑果这才慢悠悠地应了,他放下笔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垂眼瞧着低眉顺眼的高层,“你来森干部这里做什么?”佑果又看了看他附近的人,被佑果视线扫过的人都不由得胆怯地缩了一下头。 “好多人啊……”佑果笑了一下,“是来算账?” 佑果声音轻飘飘的,高层却控制不住地又颤了颤,他是不敢隐瞒的,也幸好他来找森鸥外时扯着的大旗十分的正当,所以对佑果说:“这,这倒不是。”高层讨好地说:“我原本是想为首领除害的!” 佑果轻笑了一下:“害?”他看了眼森鸥外,森鸥外朝佑果笑了笑,仿佛那个“害”说的不是他一样。 佑果知道森鸥外胸有成竹,不过他也很想听听高层是怎么说的,于是顺水推舟问下去:“你说的是什么‘害’?和我说说?” 高层迟疑了一下,不过看着佑果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也轻松了一些,大着胆子和佑果解释起自己今天这一出声势浩大的兴师问罪究竟是为什么。 敛去自己心底的那些私欲,高层言之凿凿的模样好像他对港口黑手党和佑果忠心耿耿,甘愿为了港口黑手党抛头颅洒热血将搅乱港口黑手党的幕后黑手都抓出来就地正法一样,佑果全程没做什么表态,只是在高层说到激动的地方捧场地叹了几声,好像感同身受。 “我以为森干部趁机想要夺权,所以才……”高层洋洋洒洒地说完,小心睨着佑果的表情。 佑果依然温和地瞧着他,一点脾气也没有的样子,高层便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心里松了口气时便听到佑果说:“原来先生这么关心我和港口黑手党啊,真是令人感动。” 佑果的笑令高层的眼花了一瞬,一点也没看出来笑容下藏着的冷意。 “不过这件事毕竟牵扯到森干部,还是问问森干部的意见好了。”佑果将话题拉到正看戏的森鸥外身上,笑眯眯地说:“森干部有什么想说的么?” 看戏看到自 己身上的森鸥外愣了一下,反应很快地在佑果面前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唉,我能说什么呢?” 佑果眼睁睁看着森鸥外浑身上下开始冒出白光,可谁也不知道这白光后面是能将人淹死的黑泥,“说到底也是高层的好意,是我做的事情太让人误会了,反而耽误大家的时间。” 在场的一些不明所以的人听了这番话便朝森鸥外投以怜悯的眼神,只有高层攥紧拳头咬着牙暗暗凶神恶煞地瞪森鸥外,心里骂骂咧咧:自己都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装什么装! “这件事还是首领决定吧。”森鸥外说:“不管首领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首领。” 佑果眼皮动了动,看向森鸥外,正对上森鸥外温和又包容的笑脸。 哼。佑果心里想,假的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不过有森鸥外这句话在,佑果事情就好处理很多了,他没有趁机惩罚高层,而是装作体贴地安抚了一下对方的情绪,说:“既然先生是因为担心我才做出这种冒犯的举动,那就算了,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高层自觉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后便盘算着赶紧离开森鸥外的地盘,结果被人扶着往外走时腿还有些软,被佑果看到了。 佑果心道年纪大了腿脚是该不好一点,于是摆出体恤的表情问:“先生这是怎么了?看上去腿脚不是很方便啊。” 高层咽了咽口水,朝佑果挤出个讨好的微笑:“最近身体是有些不舒服。” 佑果便一副了然的模样,怜悯地看着他说:“腿脚这样不方便,大概是缺钙了。”佑果朝森鸥外扬扬下巴,指挥道:“森干部不也是医生么?可以帮着看一看。” 被森鸥外看了哪里有活路! 眼看森鸥外就要走过来,高层立刻忙不迭地拒绝了,解释道:“没关系没关系,小毛病,不需要麻烦森干部了。” 森鸥外还觉不够,笑眯眯问:“真的不用么?” 高层:“……真的不用了!” 高层和他的一帮子属下乌泱泱来又七零八落地走,大 门合上佑果才呵呵两声冷笑出来,只是笑了没两声便觉得胸口闷痛,变成一声声轻咳。 佑果克制地闭上嘴,将那几声咳嗽咽进肚子里。 森鸥外走上来,“佑果?” 佑果摆了摆手,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等他放下水杯,看到的便是森鸥外盯着他苍白面孔时晦涩难辨的表情。 说是悲伤?算不上,说是愤怒,兴许是有一些。 佑果笑了一下,问森鸥外:“森干部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么?” 森鸥外默了片刻:“什么样的?” 佑果淡淡说:“好像我快死掉的样子。” 森鸥外眉头蹙了一下,很快就换上笑脸,如果不是佑果很仔细地盯着他的五官也许根本看不到森鸥外那一闪而逝的真实情绪,淡笑着的森鸥外对他说:“怎么会呢?首领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佑果摇头叹气:“森鸥外, 我们两个都知根知底了,你是不是说谎我还不知道么?” 森鸥外笑容未变,抬手将自己的发丝向后捋了一下,一晃眼那笑容便转成无奈的表情:“唉,看来是骗不过佑果你呢。” 佑果说:“要是能轻易被你骗过去,现在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森鸥外摆出一种投降的姿势,他探过身去捏着佑果的脸,力道很轻柔,带着白手套的拇指轻轻揩去佑果嘴角的水渍,低声感慨:“幸好你及时醒过来了。” 佑果一动不动地随森鸥外动作,闻言有些好奇道:“是么?那如果我没有及时醒过来,今天你要怎么应付?” 森鸥外其实早已经有自己的考量,只不过佑果醒来他那些计划也就被他扔进犄角旮旯里了,现在佑果忽然问他,森鸥外也想起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佑果真的要知道么?”森鸥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佑果,笑意盎然的模样让佑果警铃大作。 “等等……我也不是那么想……”佑果话被森鸥外打断,森鸥外握着佑果的手低声道:“首领难道忘记我的异能力叫做什么名字了么?” 佑果:…… 佑果气急败坏和系统说:“森鸥外他调戏我!” 系统波澜不惊,已经身经百战的它淡淡道:“哦,是什么很惊讶的事情么?” 佑果咬牙切齿:“太过分了!只有我讨调戏别人的份,怎么能让森鸥外调戏我!” 系统:……怎么说呢,不是很意外的回答。 心里骂骂咧咧,佑果还是一巴掌挡住森鸥外的俊脸将他推离自己一段距离。 “森干部,你暂时还是别靠近我了。”佑果嫌弃地说:“小心你的变态传染到我。” 森鸥外微微笑道:“好吧,首领。” …… 佑果的暂时究竟有多久是按照他的心情来的,所以这个“暂时”其实也并没有很久,森鸥外便又可以和我佑果出入成双,和以前没有区别了。 只是旁人却很生气,比如说那个高层,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将所有人赶出去后便接了个电话。 “我也知道失败了!”高层忍着怒气和电话里的人说:“但是当初是你们和我说佑果一定已经没救了,所以我只要解决掉森鸥外就可以让港口黑手党重新洗牌,还可以继续和你们保持合作!”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高层的脸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甚至有些惊恐:“什么?那个杀手的尸体没有被找到?” 办公室里焦头烂额的高层影响不到佑果和森鸥外,终于回到自己办公室的佑果按了按笔头,像是才想起那个导致自己重伤的罪魁祸首一样问森鸥外:“那个杀手的尸体呢?” 森鸥外说:“冷藏库。” 佑果扬了扬眉,不是很惊讶,“森干部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么?” 森鸥外如实说:“是前任首领在的时候父母双亡的婴儿。” 杀手的身世说来也很凄惨,总归是老首领在的时候造的孽,如今回到横滨残杀众多组织的首领也是那位杀手的报复之举,佑果也只是替该死的老首领承受了一次无妄之灾。 佑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也是个可怜的家伙……” 森鸥外毫无动容,只说:“首领要怎么做?” 佑果靠在椅背上,他现在的身体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好,不过勉强可以支撑。 “按照原本的计划吧……”佑果轻声说:“看看政府那里的反应。” 杀手从出现在横滨到畅通无阻地杀了众多组织首领开始佑果就觉得奇怪,一个人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的双重追踪下躲藏的这么好。 除非那个杀手背后有另一股强大的势力在帮助他,佑果左思右想,和森鸥外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放在了一直沉默无声的政府身上。! 242 犹可说也 从港口黑手党公布在横滨作乱的杀手已经身亡的消息后,仍活着的组织首领们便松了口气,又重新步入生活的正轨了,然而开香槟庆祝的日子没过几天,一些组织的首领便又震惊的发现他们中竟然又有人意外去世,而死法竟然和之前在横滨潜伏的那个杀手的手法如出一辙。 虽说有佑果的保证在前,大家都可以肯定佑果不会拿这种事情同他们撒谎,但还生活在横滨的一些组织首领们已经犹豫思索着要不要打包带着自己喜欢的情人暂时先去国外躲躲风头了。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一个,还有人提出怀疑:“佑果首领,那个杀手真的死了么?” 那些组织首领七嘴八舌说话的时候佑果一般是不开口的,直到刚才那个人出声,周围还在说话的人便一瞬间闭嘴安静了下来。 原本佑果正端着一杯保温杯像个高龄老人一样安静地喝着水,闻言睨了刚刚出声的那人一眼,将保温杯从自己嘴边放了下来。 刚刚说话的那个首领眼还直愣愣地看着佑果苍白的面孔,也没注意到有其他首领朝他投来的诡异眼神,只看到放下手中杯子的佑果朝他勾唇浅浅地笑了一下。 佑果脸色仍然很白,不过唇色却是浅红,让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禁不住朝他姣好的唇形上看。 他看佑果的时候,佑果也在看他,不过佑果印象里没这个人,他侧脸看了一下森鸥外,眼神示意那个人是谁。 对方不清楚佑果的意思,还等着佑果回答,森鸥外已经尽职尽责地弯腰在佑果耳边低声告诉他,对方是在前任首领被暗杀后刚刚上位的首领。 原来是新人,也不怪佑果不认识,等森鸥外说了名字佑果便挂上客套的假笑,“哦,原来是新首领。” 那位新首领咳嗽两声故作深沉,佑果像是没看到一样随意地说:“那个杀手确实死了,你们不相信?” 那个新首领还没有回答,其他在场的组织首领就已经纷纷开口。 “怎么会!佑果首领的话一向是让人信得过的!” “正是如此!我们怎么会信不过您呢?” 新首领还没有领教过佑果的凶名,他从前只是听闻一些风声,现在真见到控制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竟然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看起来病恹恹的青年后心里的防备和忌惮也不免有点变成轻视,但成为首领的他多少还是有些眼力价,只在其他首领七嘴八舌急匆匆地表明自己态度后找补了一句不那么显诚意的:“当然不是,只是最近又有杀手出现……” 他话到半中间又看向佑果,自以为委婉地说:“佑果首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毕竟我们组织的前任首领就是死在那个杀手手下,组织里有很多人都恨不得将那个杀手大卸八块呢。” 佑果笑了一下,心想现在来给你们前首领表忠心来了,忙着夺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呢? 这话只在心里过了一圈,佑果没表现出来,只是瞧着那个首领微微点了下头说:“好吧,既然你想确认,那就让你 确认一下吧。” 男人还自以为让佑果做出了让步,脸上不免显了一丝得色,只是他的意,其余的首领却不愿参与他这趟浑水,纷纷开口:“我就算了,我信得过佑果首领!” 佑果的保温杯被他放在桌上,背地和玻璃桌面相撞发出不大不小一声碰撞,佑果朝在场的人都笑了一下:“我都知道,不过为了保险,大家还是一起去看看好了。” 在场除那个首领之外的其他人脸色都难看的仿佛吃了什么脏东西,佑果和没看到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森鸥外说:“森干部,带路吧。” 森鸥外笑得人模狗样:“好的,首领。” 森鸥外将那个杀手的尸体安排在地下的冷藏室要求严密看管后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保护昏迷着的佑果身上,以至于带路时显得不是很熟练。 佑果走得怪累——从昏迷中醒来后,他的体力条就缩短了——于是拿脚尖踢踢森鸥外的鞋跟抱怨:“第一次听说森干部不认路。” 也只有佑果能对森鸥外这么做,森鸥外轻笑了笑:“毕竟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首领。” 这话无从辩驳,佑果总不可能说森鸥外不该照顾昏迷中的他,他便换了个口吻道:“这么说,我还要谢谢森干部对我的照顾了?” “如果首领愿意的话,我不介意。”森鸥外眨了眨眼。 森鸥外现在在佑果面前已经是完全不遮掩着点自己的本性了,佑果默然片刻,转移话题冷淡道:“带你的路。” 森鸥外也见好就收,将一众人带到港口黑手党大楼下的存放着杀手尸体的地方。 为了保存尸体,冷藏室的温度自然很低,森鸥外用提前准备的大衣披到佑果身上,但大衣对佑果似乎不起什么作用,脸依旧苍白,就连原本还是浅粉的唇色也因为低温而微微泛青。 森鸥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佑果摆手示意没事,将那些首领带到存放在这里杀手尸体面前。 杀手的尸体被一块白布盖着,森鸥外看着佑果没先动那块白布,而是先朝那个说话的新首领招招手。 那个首领走了过来,佑果揪着那白布一角,轻笑着看他:“你不是想亲眼看看么?这就是了。” 那人凑近想看仔细一些,却忽然感觉自己后脑勺一痛,接着眼前一花,被脑后的力道按着直直对上死掉的杀手那瞳孔已经放大的浑浊的眼睛和青色的皮肤。 更何况对方死前和佑果还进行了一场死斗,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看。 扑面而来的死气和凉意刺进他的骨头里,那人膝下一软,被佑果揪着头发没瘫软在地。 森鸥外安静站在一边,嘴角微微翘着,是个十分合格的木头人。 好像只是随意地按着他脑袋的佑果惊讶地说:“哎呀,你还好吧?” 那首领牙齿打架,瞪着和他四目相对的尸体说:“还、还好。” “那就好,我也是想让你看清楚一点。”佑果说:“没有认错人吧?” 佑果轻笑声落进森鸥 外的耳朵,被佑果按着脑袋的那个人看不见佑果的表情,但森鸥外可以看到,他静静注视着佑果脸上的表情。 是轻视的、随意的、甚至游刃有余的。 佑果扣在那人后脑勺上的手甚至还很纤瘦,指骨分明,淡青色的血管分布薄薄的皮肤下,指尖因为发力而没有一丝血色,这样一双感觉轻轻一捏好像就会碎掉的手却轻而易举地将一个一百多斤的男人按得动弹不得。 森鸥外仔细看着佑果的动作,蔓延的嫉妒朝那个无辜的首领爬去了。 森鸥外低下头,又轻轻笑了一下。 恐惧在那个首领心里发酵,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没有,没有。” 他人都要晕过去,即使手里沾了不少的血死过不少的人,但是让他和具冰冷的尸体就这样面对面 地对视着给他的心理压力也是不同一般的大。 佑果又问:“看够了么?” 那首领几乎迫不及待:“看够了看够了!” 佑果却没松手,玩笑着说:“这怎么行?多看看,再确认一下。” 勉强一只手撑在旁边,却感觉到头上的力量越来越重,那首领竭力朝附近观望的其他组织首领投以求救的眼神,却只得到对方眼观鼻鼻观心的视而不见。 那个首领心里又急又怒,随着后脑上加重的力道只好匆匆说:“够了够了,佑果首领,我已经很确认了。” 佑果这才慢吞吞卸开放在那人脑后的力道,转脸看向附近的其他首领轻笑着问:“各位首领也想看么?” 其余人头摇出闪电似的异口同声:“不用不用,我们都确定了。” 佑果满意点头:“那就好。” 转头和系统说:“好家伙,快冻死我了!” 系统:“记得喝热水。” 佑果哼哼:“直男系统。” 系统:? 武力威胁恐吓对方大半天的佑果反倒自己像是被欺负的,抬手将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紧了一些,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后朝森鸥外一摊手。 森鸥外短暂的愣了一下,佑果上下晃了晃,森鸥外便流畅地将保温杯放到佑果手里。 喝了一口热水佑果才感觉自己要活过来,那个首领丢了魂一样颤颤巍巍站直了身体不敢看他,朝一旁走的时候因为腿软还差点滑了一跤。 佑果仿佛很关心地开口:“没事吧?” 对方很快融入其他人,头摇得比钟摆还快:“没事没事!” 这件事告一段落,但佑果也没有让人都离开,而是提起横滨新出现的杀人案。 “虽然杀手已经死了,但是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佑果轻声细语,“现在又出现了新的杀手,这就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些事情的发生是不是都是有人在背后计划着什么。” “看现在的关头,恐怕这件事还没有完,也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人会是谁?” 横滨其他组织的首领也许没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但是搅事情的本事却是一流的,更何 况这还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于是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众人又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问:“佑果首领有什么想法?” 佑果面上颇有些为难之色,迟疑道:“这个嘛……不好说。” 他越是吞吞吐吐,那些人便越急切,连忙出声问:“首领瞒着我们做什么,说出来一切解决不好么?” “对对对,那个背后计划这事的人有什么目的?” “到底是谁要这么做!”有人恨恨地说:“和我们这些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佑果便叹息一声,故作深沉地说:“这个事也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事,就由森干部和你们细说吧。” 众人的目光便看向森鸥外,突然被推出来的森鸥外很快挂上虚伪的和善微笑,他看了眼一脸轻松惬意的佑果,佑果也朝他弯弯眼角,无辜极了。 森鸥外认命地开口说了下去,森鸥外的话语似乎藏着别样的魔力,叫人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心意而动,那些首领即便最开始还有些轻视,在森鸥外足够骗人的外表和巧舌如簧下也不由得对他的话越来越信服。 佑果抿了一口杯里泡着枸杞的热水叹息,和系统说:“这是什么?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啊!” 系统:“……承认你自己偷懒很难么?” 佑果:“啊,你说什么?” 系统:算了,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森鸥外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经过再三斟酌之后才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没有牵扯到政府,却无一不是在暗示这突如其来的针对各个组织的事件背后都有政府的影子,横滨的黑手党本就因为战争时期遗留的问题和政府维持着表面上的虚假和平,现在知道这一桩桩一件件血案背后都有政府的影子后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是政府!”有人说:“是了!整件事下来,只有政府得到的好处最多!” “我说政府怎么什么线索都找不到,原来是根本没有找!” 佑果终于开口,像是很惊讶地望着出声的人说:“这事可不能乱说,那可是政府,” 那些首领便一下沉默下来,他们互相对视,有人愤怒地说:“总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而且现在横滨有出现了新杀手,他们这是想将我们统统除掉啊!” 佑果轻飘飘道:“我们可是没有证据啊。” 众人又陷入沉默,想要找出证据哪有那么简单,玩儿政治的哪有心不脏的,他们这种整天喊着打打杀杀的黑手党玩心计还能玩的过政客? “没有证据再找找也可以吧。”森鸥外忽然说,在众人视线朝他聚集起来时,森鸥外彬彬有礼地笑了一下:“找一找,总会找到的。” 众人若有所思,目光闪烁。 佑果略带赞赏地睨了森鸥外一眼,然后假模假样地继续安慰了那些首领半天,让人将那些心有怨气的首领都送走后才对森鸥外说:“森干部,你说政府能撑几天?” 森鸥外对自己知道有所了解的政府还有几分把握,沉吟片刻道:“如果我们不出手,不会很快。” 佑果对这个回答不意外,他只说:“那就帮他们一把吧。” 转身回办公室的路上,佑果裹着身上的大衣正打哈欠,他累的快也困的快,今天和那些首领一段时间耗下来,、现在瞌睡也跑了上来,捏了捏眉心的佑果脚踏出电梯,正好碰到跟着红叶一起出现的太宰治。 正巧路过的红叶和佑果说了几句话,又担忧地打量着佑果病恹恹的面孔,“你身体怎么样?佑果?”说完,红叶又道:“注意身体。” 佑果心里哂笑,他也很注意,不过这事恐怕是由不得他决定的。 虽然之前和森鸥外有些误会,尾崎红叶和森鸥外起初有些尴尬,不过现在又能如常地谈话,太宰治却盯着佑果身上的大衣冷不丁开口:“欸?这不是森先生的衣服么?” 尾崎红叶也看向佑果身上的黑色大衣,惊讶地想:是有些眼熟。 佑果微怔,看了眼依旧淡定的森鸥外,森鸥外毫无表示,只有紫红的眼睛朝佑果弯了弯,佑果也慢悠悠地拽了拽身上略显宽大的大衣:“原来是森干部的,我说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森鸥外微笑答:“不用谢,首领。” 佑果心想,谁和你说谢谢?但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尾崎红叶用袖口挡了一下脸,竭力掩饰自己“磕到了”的表情带着太宰治匆匆离开。! 243 犹可说也 都不需要港口黑手党和佑果在背后出太多的力,只是其他黑手党组织又惧又怒下朝政府泼了一盆盆脏水就足够让横滨如今的高官有些坐立难安。 有些事在人的嘴里白的都能被说成黑的,更不用说横滨的政府本身也没有多白,尤其在知道那些黑手党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了他们曾将杀手偷渡过来的证据后,就算是为了维护政府本身的脸面,这件事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私下里解决。 而作为横滨地下组织的龙头,港口黑手党自然是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代表出席,坐在谈判桌上与各位横滨政坛的高官商量事情。 为了这次会议,佑果特地让森鸥外选了一件低调却处处精致的黑色西装,佑果刚穿上身便发现森鸥外藏在细节的心机,西装外套上的两粒钻石袖扣在镜子里流光溢彩的闪烁着,并不多么地耀眼,但是却看着很舒服。 佑果抬手看了看袖子上的袖扣,朝镜子里和煦微笑的森鸥外看去,“森干部,你送的?” 森鸥外仍是微微笑着,笑容里已经将自己的回答表现的很清楚了。 佑果又伸手摸了摸袖子上的那两粒钻石袖扣,他以为自己是不喜欢钻石的,觉得这东西华而不实,价格又不像黄金一样不会贬值令人安心,可哪有人会不喜欢这种亮闪闪的漂亮东西? 可现在想,他也许也不是不喜欢。 佑果指尖从那两粒钻石袖扣上拂过,没有摘下来,也没有和森鸥外说一声谢谢,也许他和森鸥外之间的联系,说那句话已经显的很多余了。 佑果和森鸥外一同坐上了去和政府进行谈判的车,本来佑果是想在心里再复盘一下要怎么在谈判桌上杀对方一个片甲不留的,可是身边传来的幽怨的视线始终让佑果的注意力没法一直集中下去。 佑果便闭上眼睛打算眼不见心不烦,只是没有两秒,佑果便感觉脸上像是蜻蜓点水般的一阵麻痒,有胆子且唯一能这么做的人只有森鸥外,佑果眼睑颤了颤,恼羞成怒地睁开眼怒看向身边正低着头离他极近的人。 “森干部,你在做什么?” 森鸥外还没有退开,脸距离佑果只有一拳多距离,满脸写着无辜地望着佑果:“首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森鸥外是何其出色的一个演员,佑果在某些地方都要甘拜下风,偏开头轻咳几声后佑果才说:“你刚刚在我脸上做什么了?” 森鸥外扬了扬眉,忽而笑起来,笑容叫佑果有些发毛。 “首领以为我在做什么?”森鸥外反问,眼睛一直紧紧凝视着佑果,佑果舌尖抵了抵上颚,没有说话。 刚才佑果脸上一闪而逝的触感很轻很飘渺,佑果回忆着,觉得不大像是森鸥外的嘴唇。 于是他说:“我的脸上有什么么?” 森鸥外表情浮现了一丝失望,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朝佑果展开自己的手,指尖上有一根小小的卷翘的睫毛。 森鸥外说:“有根掉下来的睫毛,我帮你拿掉了。” 森鸥外笑笑(),“佑果的睫毛很长很密?[((),我仔细地看了,很漂亮。”他的语气里是不夹杂丝毫欲望的单纯的赞美。 佑果一怔,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来,心想,你拿睫毛就拿睫毛,靠那么近做什么? 森鸥外好像有读心术似的:“首领是在想我为什么靠那么近么?” 佑果看向他,森鸥外朝他歪歪头,笑容轻快。 佑果没说是不是,不过森鸥外已经很利索地回答了,他好像现在已经成了佑果肚子里的蛔虫,佑果想什么,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都被森鸥外了若指掌。 诚然最开始佑果因为懒散有些放纵森鸥外了,但现在演变成这样子,实话说,有些恐怖。 佑果垂下眼,口吻平淡:“森干部,这种小事我可以自己来。” 森鸥外安静了一会儿,回答:“我知道了,首领。” 森鸥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不会侵略性很强地直接侵占对方的生活,而是会像蛇一样地潜伏,然后缓慢地靠近猎物,最后再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地将猎物吞噬殆尽。 被他盯上的人实在很可怜,佑果想着,作为被盯上的猎物,佑果并没有害怕的情绪存在,反而还在想,森鸥外你这家伙满肚子坏水。 森鸥外便又猜到佑果大概是在心里说他坏话,“首领又在说我什么?” 佑果面不改色地说:“我说你是个好下属,工作认真负责,下次港口黑手党表彰的优秀员工一定非你莫属。” “喔?”森鸥外饶有兴致的样子,笑眯眯地说:“谢谢首领?” 佑果说:“不用谢,应该的。” 森鸥外接着话题一转,“但是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么?” 佑果怪警惕的,看向森鸥外:“你想要什么?” 森鸥外笑了一下,冷不防说:“我很喜欢首领。” 佑果愣住了,谎言对森鸥外与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但是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两个人还是很容易搞清楚的,佑果被森鸥外这措不及防的突袭搞得呆住,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看着森鸥外含笑的表情半晌,佑果回神清清嗓子说:“是么,我也喜欢我自己。” 佑果眼见森鸥外嘴角微微向下撇,眼神也不像以前一样温和了,于是连忙补救道:“……当然,我也是很喜欢森干部的。” 森鸥外笑得开怀,“真的么?” 佑果点头,却见森鸥外微笑道:“但是我不大信首领的话呢。” 佑果:……这种在恋爱对象面前嘴巴笨拙不知道说什么话的经历还真是新奇啊…… 森鸥外瞧着佑果难得吃瘪的样子,心里也稍稍舒坦了一些,他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佑果顺滑的发丝,便图穷匕见了。 “既然如此,我帮首领摘个睫毛也没什么关系吧?” 佑果:…… 森鸥外又说:“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和首领握手了?” 森鸥外以毫不容拒绝的气势 ()握住佑果纤瘦的手掌揉捏着他柔软的指腹。 佑果:…… 原来森鸥外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也许是知道自己不会有更久的时间能够和森鸥外在一起,佑果一时间被弄的没有脾气,便随森鸥外这样了。 两个人就这么到了和政府的人约定的地点,佑果下车后不得不松开森鸥外的手,他没忍住曲了曲自己的指头,或许是和森鸥外握太久了,整个手掌都有些酸麻。 下了车的佑果和森鸥外便又恢复了正常的上下属关系,佑果微微笑着,又是港口黑手党那狡猾的像狐狸一样的首领了。 政府的人将佑果一路带着去了一处隐蔽的房间,房间里很安静,已经有人在其中等待,等待的人不少,都是横滨市政府中能说的上名字的高官。 佑果面对他们也没有心虚的模样,他拍了拍衣角不存在的灰,和高官们微微一笑。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这间屋子里的人有几个佑果并不是第一次见,毕竟港口黑手党想要安安稳稳在横滨存活下去和政府的关系自然是不能断开的,但是真正同政府这样正经地交涉谈判对佑果来说却是第一次。 从前的政府总是看不起横滨的地下组织,认为他们是可以收割的韭菜,割过一茬养一养又可以接着收割,必要的时候一些黑锅还可以完全甩给横滨的黑手党来背,简直不要太好用。 可现在时移势易,竟然也不得不到和港口黑手党平起平坐面对面谈判的时候了,实在叫一些人的脸色难看的犹如锅底。 佑果轻轻扫了眼几个脸色不大好看的,将名字记在了心里。 他轻飘飘落座,有高官率先开口了。 “佑果首领,关于最近横滨发生的事情……” 他很是委婉地提了提横滨一些黑手党疯狂找政府麻烦还爆出政府一些官员私下收受贿赂的一些事,而政府虽然也有还击,只是黑手党们光脚不怕穿鞋的,那些还击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反倒让政府吃了好大的苦头。 佑果很认真地听完了,甚至还很配合地应和着:“什么?” “竟有这样的事?” “太过分了!” “简直不知道叫人该说什么好!” 佑果愤愤地锤了一下身边森鸥外的大腿,幸好被桌子挡着没让人看见,森鸥外皮笑肉不笑地捏住佑果的拳头惩罚性地捏了捏。 佑果这情真意切的发言让在场的几位高官脸色好了不少,欣慰地想着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还是很识时务的,于是以眼神暗示和佑果说话的那个高官说:“佑果首领也认为他们做的事有点过分了是吧?这么说,是不是可以让他们收敛一下,不要再做这种对双方都不好的事情呢?” 刚才还和他们“感同身受”、“义愤填膺”的佑果便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唉,我也是很想帮政府的,毕竟政府对横滨的管理多重要啊,可是……”佑果微微停顿,他看上去就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在这些高官面前很虚弱地用手帕挡嘴咳嗽几声,让某些 人想起这是那个死掉的杀手干的好事。 接着,佑果十分为难地说:“老实说,我虽然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但是港口黑手党也不能干涉别的组织的事情啊,如果我这样做了,对其他组织来说岂不是宣战?()” “你看,日本不也是不插手别的国家的政事不是么??()_[(()” 政客们心中忿忿,他们想反驳,却没法说出口。 佑果含蓄地微笑,心想:日本是不能插手别国的政事,但上面还有个国家正随意插手日本的政事呢! “这怎么算呢?”有高官说:“这事两回事,更何况我们政府是很信得过港口黑手党的。” 佑果面上有些迟疑,“但是……如果横滨因此出现乱子的话。” 立刻有高官说:“只要在一定范围内,我们会处理好的!” 佑果没那么迟疑了,他像是仔细思索了一下,又叹息道:“这件事,还是政府你们做得有些不对。” 政府的高官们强颜欢笑,看着森鸥外从口袋里拿出一粒白色的类似药片的东西放进佑果嘴里。 佑果话不能说的太急,一番话慢悠悠想让人给他按加速键:“不过既然大家都既往不咎,我也不说这些了,不过现在横滨的那个杀手……” “那个人和我们无关!”政府高官立刻反驳,虽然死掉的杀手是他们安排的,但是现在的那个究竟是谁他们也不清楚,他们也很气恼这究竟是哪里冒出来坏事的人。 横滨的政府高官们不得不怀疑这是哪个对手派来给他们泼脏水的。 佑果听了惊讶道:“是么?” 得到一致的否认之后,佑果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和政府的交涉,连带着从政府身上捞了不少的好处之后,佑果才答应要去和横滨的其他黑手党首领们好好谈谈,将对横滨的影响降到最小。 来的时候佑果还是条盘靓条顺漂亮的小狐狸,走的时候就已经“吃”的油光水滑,是条成功偷腥的狐狸了,森鸥外旁观全程只在摆文件的时候动一动,现在功成身退,森鸥外看着志得意满的佑果便忍不住手痒地想上去捏捏佑果脸蛋。 佑果早有察觉,斜眼看他:“森干部,不许不敬首领。” 说完,佑果抿抿唇瓣,又强调一次:“也不许对首领有不尊敬的念头。” 森鸥外很遗憾似的,“好的,首领。” 政府高官还有人来送,佑果扶着车门和对方微微笑:“对了,想起来政府还有东西落在我那里,我很快就将他送回去了。” 高官愣了愣,“什么东西?” 佑果笑而不语,神秘地说:“很快您就知道了。” 他和森鸥外坐上车潇潇洒洒离开,高官保持这个不妙的疑问一直回到了家,接着便惊恐地接到自己下属拨来的一通电话:“长官,不、不好了!那个杀手的尸体现在被放在您办公室的椅子上!” 高官瘫软在地。 * 直到坐上车,佑果才缓缓拨通一个电话,“好了,可以让那个 ()杀手不用再行动了。()” 政府高官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杀手,竟然是佑果放出去的诱饵。 森鸥外想了想,“首领借刀杀人和无中生有用的很好。11()11[()” 佑果摇头,对森鸥外说:“只靠我一个人怎么能行?还是我的队友和对手立大功。” 森鸥外心里叹息,这叹息是对着政府和其他黑手党去的,即便是他这样满肚子坏水的人瞧着也有些感慨,不过那种感慨很快就像阳光下的水雾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注意力全都被佑果吸引去了。 佑果嫌弃身上的领带束缚,抽下来领带绕在手上,又将领口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自己精致突出的锁骨。 食色性也,森鸥外看了又看,思索片刻后移开视线。 森鸥外一直看佑果不乐意,他不看了佑果更不乐意,他难不成对森鸥外来说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么? 可恶,要先失去兴趣的人也该是他才是! 佑果黑着脸说:“森干部,你在想什么?” 森鸥外平静地说:“在想今晚吃什么好。” “喔?”佑果说:“那为什么不问问我?” 森鸥外忽然微笑起来:“首领想吃什么?” 佑果说:“随便。” 等回到住所随便的吃了些东西后,佑果和森鸥外说着说着就躺到了卧室的床上。 森鸥外是体型要比佑果大,现在却被佑果压着像是娇弱的一方。 森鸥外视线在佑果脸上凝固,像是批判。 正常人应当羞愧万分地退下来,然而森鸥外忘了佑果不是一般人,他摸了把森鸥外俊俏的脸蛋,从心发出感慨:“森干部,你真的长了一张看着不像好人却还是让人喜欢的脸呢。” 森鸥外微笑:“……谢谢首领夸奖?” 森鸥外微笑着说:“首领明明之前说过不许对上司不敬。” 佑果理直气壮地说:“是啊!” 森鸥外:“那你……” 佑果继续理直气壮:“下属不能对上司不敬,但是没说上司不行啊?而且我可是首领,你难道要为抗首领的命令么!” 森鸥外:…… 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森鸥外想。 可实际上佑果也没有对森鸥外做些什么,他只是靠在森鸥外怀里闭上眼睛睡了,睡脸很安心的模样,脸色依然苍白,唇色很淡,身体不健康的人一般都是这种样子。 森鸥外默默看着,放在佑果背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摸,抚摸着怀中佑果单薄的背还有脆弱的脊骨。 这样消瘦的身体,这样脆弱的人。 抚摸佑果脊背的手停下来,手背隐隐浮现几道青筋。! () 244 犹可说也(完) 自那之后,横滨的政府和地下组织便又达成了明面上平稳的和谐,港口黑手党强盛的局面一如往昔,甚至连名下的大楼都成为了横滨瞩目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港口黑手党的强大和此时的首领的关系密不可分,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作为首领的佑果并没有持续不断地在横滨甚至整个日本扩张港口黑手党的势力,港口黑手党涉及的范围在横滨达到顶峰时,佑果便彻底暂停了港口黑手党的扩张并忽然沉寂下来。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只是佑果之前总是诈尸般的出现和釜底抽薪的举动到底给现如今在港口黑手党手下讨生活的各个组织首领心里留下了不少的阴影,所以对佑果忽然沉寂下去的这段日子他们依然活的小心翼翼,仿佛佑果依然活跃在港口黑手党,而他们始终处于被佑果暗中紧迫盯人的日子。 当然,也不是没有个别组织首领的下属心思活跃,在某一天在办公室对首领偷偷暗示说:“首领,或许我们可以私下做一点对组织有好处的事情。” 这人是本着为自己服务的组织呕心沥血地考虑着的,只是这话一说出口,刚才还和他举杯甚欢的首领当即脸色大变,一巴掌重重甩上了他的头,将他扇出了脑震荡。 “胡说八道什么!”那首领目眦欲裂,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谁让你说的这话?你有什么目的?好啊!我还以为你对我忠心耿耿一心为了组织考虑,没想到你这么恶毒,竟然想要我的命!” “是谁派你来的!” 被打的头破血流的下属捂着自己的脑袋满脸茫然又委屈,还不等他解释自己组织的首领就已经打内线让保镖扛走他,然后急匆匆把自己搞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跑到港口黑手党去“负荆请罪”了。 见他的不是佑果,而是森鸥外,即使没见到佑果对方也不敢对森鸥外生出什么不满的心思,毕竟在这短暂的来往中,他已经很清楚森鸥外是个比佑果还要凶残的家伙——即使对方始终维持着彬彬有礼的举止,但是心肠大概比豺狼虎豹都要凶猛。 一边卑微地道歉说自己对手下的人管束不当,一边又在心里暗暗吐槽为什么森鸥外这种人竟然会甘愿在港口黑手党只做一个干部,这首领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最后只能认为大约是佑果调、教属下的水平有方。 等到“卑微”的首领离开港口黑手党,森鸥外脸上客套的假笑才缓缓消失,他坐在位置上按了按太阳穴,听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森鸥外瞬间换上敷衍的假笑,抬眼却看到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的折扇轻轻挡着嘴微笑,她并没有嘲笑森鸥外的想法,不过总归有调侃的意思,“森干部这是怎么了?” 森鸥外见到尾崎红叶脸上的假笑才消失,换做正常的表情和尾崎红叶说:“没什么,只是最近有些忙。” 尾崎红叶不是很惊讶森鸥外作为干部这么繁忙的理由,因为她很早就知道佑果已经将作为首领的绝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森鸥外,森鸥 外现在虽然表面上是担任着干部的职责,实际上却是一个人打双份工,还是风雨无阻,全年无休的那种。 即使是最凶残的资本家都不敢让剥削员工剥削的如此凶狠,更何况森鸥外现在独揽大权,已经是港口黑手党另一重意义上的“首领”了,这听起来实在是很不妙,但是佑果这个甩手掌柜依旧当的很潇洒,被尾崎红叶提醒后甚至无所谓地说:“随便他怎么做。” 尾崎红叶很震惊:“什么?” 佑果打开墨镜往脸上一戴,惬意地靠在躺椅上晒太阳:“我当了那么多年的劳工,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愿意代替我工作的人,我为什么要抢?” 尾崎红叶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佑果偏过头隔着墨镜看她,弯唇一笑:“要不,红叶你替森鸥外做了那些工作?”佑果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似的,坐直身子开始琢磨:“也好,比起森鸥外我的确要更信任你一些。” 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想了想森鸥外日益减少的发量,和逐渐加深的黑眼圈,她又摸了摸自己靓丽的长发,很快坚定表情十分坚决道:“不用,当一位普普通通的干部就挺好。” 佑果轻笑了一下,随手递给尾崎红叶另一个墨镜戴上,诚恳地邀请尾崎红叶一起晒日光浴,“医生说我多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要一起么,红叶?” 尾崎红叶思考了一秒,顺理成章地接过墨镜在佑果旁边的躺椅上躺下来。 躺在躺椅上晒日光浴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的滋味真的很好啊…… 想到这里,尾崎红叶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尴尬,她轻咳两声,和森鸥外说:“是么,是这样啊,那森干部记得有时间好好休息。” 森鸥外微笑着说:“哦,红叶你觉得我看起来有那个时间么?” 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左看右看,询问森鸥外:“诶?佑果呢?” 虽然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森鸥外在代替佑果处理事务,可佑果有时还是会来港口黑手党瞧一瞧的,以往尾崎红叶总会见到佑果,今天却没见到。 森鸥外握着批文件的笔没动,过了片刻后才说:“钓鱼去了。” 尾崎红叶:“……?” * 钓鱼这种充满中年人气息的活动原本是佑果的一时兴起,不过这项活动大概很适合佑果这种不管是心态还是身体都逐渐步入“老年人”行列的人,所以一时兴起居然也慢慢转变为一种持续性的爱好,佑果戴着遮阳伞坐在椅子上,身边支着钓鱼竿,自己却很悠闲地躲在树荫下翘着腿等待鱼上钩。 其实箱里的渔获没有多少,佑果半合着眼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这几天晒日光浴的行为对佑果来说似乎没多大的效果,他在阳光下依然白的发光,头发乌黑唇瓣浅红,像是传说中会将男人冻成冰块放到山洞里珍藏的雪女。 漂在河里的鱼线还没有动,却已经有另外的“鱼”自己跑过来咬钩, 佑果托着后脑勺慢吞吞侧脸看向来人,江户川乱步已经轻巧地坐到了佑果身边的空位上,还像猫一样探出头看了眼佑果的鱼箱。 能和佑果这样毫无阻碍自然相处的人,或许也只有江户川乱步这样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来说都过于透彻的人了。 “看起来收获不多嘛。”江户川乱步双手环胸,“你最近都不出现,横滨也平静的太无聊了。” 佑果眯眼笑了一下,“平静一些不好么?” 平静的横滨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很好的,谁都不想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之中,只是这样的平静对乱步这类喜欢刺激冒险的人来说就稍稍有些无聊了。 不过福泽谕吉已经很多次地对江户川乱步说“普通人需要他们这样的异能力者保护”,所以江户川乱步即使觉得很无聊,却也不会将这份安稳的平静打破。 “哼,为了保护除我之外又笨又傻需要关爱的人,这种无聊也勉强可以接受。”江户川乱步口吻轻松,“不过这样大费周章让政府和港口黑手党互相制衡维持局面的平稳,自己却突然什么都不管当甩手掌柜这种事不管怎么想都很难理解吧。” 乱步说话的时候佑果侧耳听的仔细,他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会很难理解?” 当然很难理解——这对正常人来说,当然是十分难以理解的行为。 江户川乱步推了推鼻子上的平光镜,碧翠色的眼睛静静看着佑果,用若有所思的口吻说:“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也不是很难理解了,因为你这个人就是喜欢做一些让别人难以理解却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说的很有理,佑果愉快的笑起来,将冰箱里的冰镇汽水拿出一瓶丢给了乱步,乱步也一点也不客气地将汽水打开,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到瓶口,还是后继乏力地恹恹退下去,瓶口冒出一股清甜的柠檬汽水的香气。 乱步喝了一口冰镇汽水,抱着瓶子幸福地眯着眼,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正事。 “当甩手掌柜当久了真的会对一些事一无所知喔。”江户川乱步说,“嘛,不过看你的样子大概也不会在意吧。” 佑果眨眼睛,“也没有吧,现在不是还有汽水可以喝么。” 江户川乱步沉默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人也太有趣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谢谢夸奖。”佑果说:“不过,乱步,你把我的鱼都吓跑了喔。” 佑果和乱步不知道在一起待了多久,不过收获的渔获却不少,佑果特地分了半箱给乱步,美其名曰是两个人一起努力的结果,而乱步虽然很嫌弃腥味,不过还是开开心心地抱着半箱的渔获走了。 佑果同样提着剩下的渔获往家走,路上经过巷子时听到一声极细微的猫叫。 夕阳落在这条小巷中,矮墙在地面铺开一片阴影,佑果站在墙荫下抬头看,一只三花猫半蹲在墙上静静地看着他。 明明是一只猫,却有着属于长者的沉稳目光。 怪有趣的,佑果歪头一笑,从渔获里捞 出一条小鱼送到三花猫的身前,三花猫迟疑了一下缓缓低头咬住了佑果递来的鱼。 佑果:“好吃么?” 三花猫不说话,佑果笑眯眯地挥手说:“再见。” 夕阳将佑果的 背影拉的很长,叼着鱼的三花猫看着佑果的背影将嘴里的鱼吐出来用前肢轻轻踩着。 系统说:“你知道这个猫么?” 佑果很悠闲地说:“嗯?很重要么?” * 明明已经是港口黑手党默认的二把手,森鸥外却活的像是社畜,佑果一只手搂着森鸥外的肩膀,另一只手摸向森鸥外的脸,拇指不轻不重地在森鸥外眼下淡淡的青色上按了按。 那是森鸥外作为员工辛勤劳动为港口黑手党奉献的证明,不过佑果摸着,表情却很心疼。 森鸥外眯着眼很享受,看见佑果张口时却很迟疑,他希望能从佑果嘴里听到一些好话,可是考虑到佑果的性格,他又很肯定这种可能性大概是天方夜谭。 果然,佑果摸着森鸥外眼下的黑眼圈很心疼地说:“这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像肾虚的人喔。” 森鸥外内心毫无波澜,大概已经预料到是这种结果,他握住佑果摸着他脸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下,微笑说:“那这是怪谁呢?” 佑果脸不红心不跳,“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反正不是怪我就是了。” 说完,佑果心里还哼了一声:哈哈,想不到吧,我可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对佑果没良心的举动森鸥外适应良好,他只是很温柔地笑了笑,和善地说:“没关系,只要首领知道不是这样就好了。” 然后森鸥外将佑果翻了个面,直接身体力行让佑果感受了一下他到底有没有肾虚。 感受体验良好,只是佑果身子骨不比从前,一次之后就很疲倦地推开森鸥外汗津津的胸口打哈欠说:“我不行了,要睡了。” 森鸥外攥着手腕的手收紧了一下,佑果掀起疲倦的眼睛朝森鸥外看去,森鸥外脸上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怎么?”佑果问,“森鸥外,你露出了很恐怖的表情喔。” 森鸥外面上的表情几番变动,最终定格在一个温和的笑脸上:“有么?大概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佑果仿佛很惊讶的样子,“怎么会?”他说:“森干部现在春风得意,难道还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开心的人或者事么?” 实话说,以佑果和森鸥外现在的地位已经很少会有人使他们觉得不开心了,当一个人的势力和权力达到顶峰时,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会有人替他们解决,可是人力能达成的效果之外就只能听凭天命了。 森鸥外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刻了。 埋在佑果颈边的森鸥外闷声闷气地说:“佑果真是残忍。” 佑果皱着眉头不能苟同:“怎么可能,我们两个明明半斤八两!” 森鸥外笑了一声,很轻,不过佑果听得分明,“你说 的很对。” “明明有时候贪婪的什么都想要,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森鸥外说:“佑果真的很难让人理解,你自己不觉得么?” 脖颈旁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密密麻麻地麻痒,佑果想大概是森鸥外在轻轻咬他,他很喜欢用这种方式在佑果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佑果手放到森鸥外的后脑,想了想,决定还是放过森鸥外岌岌可危的头发转而环住他的脖子。 对森鸥外的指控佑果欣然接受:“是这样,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森先生也不会被我吸引吧?” 森鸥外轻笑一声,没有否认。 * 港口黑手党和政府恢复了和平,但是森鸥外却又和武装侦探社起了冲突,冲突的原因则是因为森鸥外刚刚从监牢里带出来的女孩——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晶子的异能没什么攻击力,但是其能够将濒死之人完好无损恢复的异能力却足够引起旁人的疯狂争夺。想要达成森鸥外的“三刻构想”以及另一个目的,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不可或缺,所以森鸥外才会想尽办法和政府交涉将与谢野晶子握在手里。 这样强大的“武器”也只有拿在自己手里才最令人安心,不过森鸥外的行动却遭到来自武装侦探社的阻挠。 如果单单只是侦探社的阻止,森鸥外并不在意,但是在与谢野晶子被江户川乱步带走,而他和福泽谕吉的战斗又是两败俱伤后,森鸥外却偏偏在原本准备带人离开的直升机上看到了佑果。 森鸥外愣了一下,随即自然地坐在佑果身边微笑:“首领也在?” “不然呢?”佑果轻飘飘地说:“森干部被福泽阁下打得脑袋开花的样子我也看到了。” 森鸥外很无奈地笑笑:“也没有脑袋开花吧?” 佑果看着森鸥外此时的狼狈好像很嫌弃的样子,抹药时下的手也很重,森鸥外忍不住嘶嘶地倒抽冷气。 佑果冷嘲热讽:“森干部原来也怕疼啊。” 森鸥外说:“我又不是假人。” 是不是假人这件事不重要,森鸥外看着佑果凑过来轻轻吹了吹他额上的伤口,忽然问:“佑果,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这里的事情佑果应当不会知道。 佑果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你觉得呢?” 森鸥外想起福泽谕吉和溜得飞快的江户川乱步,咬了咬牙。 最后反而是佑果还要安慰森鸥外:“森医生还是放宽心吧,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森鸥外很不愿意听“死”这个字眼,尤其这个字还是从佑果的嘴巴里说出来。 森鸥外难看的脸色都被佑果看在眼里,他捧着森鸥外的脸在他被福泽谕吉打肿的嘴角上轻轻吻了吻,轻松地说:“放心吧,森医生还不够爱我,我怎么舍得死呢?” 佑果说的话很像玩笑,不过他竟然也真的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又活了两三年,久到森鸥外代替佑果成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佑果也彻底进入退休首领的养老生活中。 森鸥外的将信将疑也逐渐退去,也许佑果命真的很硬,森鸥外想,毕竟发生那么多事,佑果依然好好地活到现在,甚至还有精力在床上抱怨森鸥外像没吃饱饭。 森鸥外面对佑果总是无奈的,两人相处的时间大部分时候都在卧室度过,因为森鸥外除了在港口黑手党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出去走走了。 森鸥外其实接受良好,不过尾崎红叶的吐槽让森鸥外忽然若有所思。 尾崎红叶说:“你和佑果不会觉得这样很无趣么?” 森鸥外说:“无趣什么?” 尾崎红叶道:“你们甚至都不约会!你们真的是在恋爱?” 森鸥外觉得红叶说的还挺有道理,于是他想了想,空出一天时间带佑果去港口看海。 比起看海,佑果其实更想和森鸥外在卧室里看看别的东西,不过面对森鸥外兴致盎然的样子他到底没有拒绝,和森鸥外去横滨港口看海去了。 说是看海,但更多是在看港口来来往往的船,海面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片金粉,森鸥外负手站着朝佑果微微一笑:“看到了么?” “?”佑果奇怪地说:“看什么?海么?” 森鸥外笑容扩大,颇有些矜持:“当然不是。” 佑果:“?” 森鸥外缓缓说:“这里来往的船大部分都属于港口黑手党。” 佑果:…… 佑果差点笑出声,因为森鸥外居然有些可爱,他很给面子地说:“森先生居功甚伟。” 森鸥外谦虚地接受了佑果的赞扬,两个人从港口回家的路上阳光很好,阳光穿过车的前挡玻璃照在副驾驶位置上浅眠的佑果脸上,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也照成浅浅的金黄,森鸥外侧脸看着佑果沐浴在阳光下的脸,忽然笑了一下。 闭眼假寐的佑果忽然听到属于系统的声音,那声音很清脆,却像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轰鸣。 “任务达成。”系统说:“要弹出世界了,你准备好了么?” 佑果猛地睁开眼,他挺直了腰,又缓缓地软了下去。 车才刚刚停在门前,一旁的佑果忽然拉住森鸥外的衣领重重地吻了上去,森鸥外有些错愕,却反应很快地朝佑果的方向倾过身无比熟练地和他接吻。 佑果这次的吻和平时不同,带着一种决绝,像是两个人不会再见所以要用最后一次拼尽全力去吻一样。 森鸥外拇指轻轻抚摸着佑果的脸颊,在停下来后轻笑着说:“怎么回事?” 佑果没有像以前一样懒懒地说:“你猜”,而是说:“继续。” 森鸥外虽然很想和佑果继续下去,不过在车里不是一个好地点,他带着佑果回到卧室决定先洗个澡,毕竟夜晚还很漫长。 调好水温的森鸥外出去叫佑果,今天却没有得到回应。 森鸥外的微笑凝固在脸上,他走到佑果身边,佑果躺在床上闭着眼,脸颊微红睫毛卷翘,像是童话中的睡美人。 森鸥外缓缓地俯下身摸了摸佑果沉睡的脸,触感微凉,森鸥外低沉地笑了几声,抱怨道:“怎么今天又睡这么早?”! 245 宜其室家 “佑果,又去钓鱼去?” 刚从水田里出来的男人灰头土脸,朝从水田旁的路沿上跑过的半大少年喊。 那少年回头看了一眼,面孔此时因为缺衣少食而有些消瘦,虽然沾着尘土却依然清秀隽永,黑曜石似的眼睛亮亮地望了一眼刚才朝他说话的那男人,咧嘴笑着说:“是啊!” 背着破旧的鱼笼,佑果脚步飞快地朝村外不远处的一条小河奔去了,他实在着急,怕去的晚了回来就天黑了,家里还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妹妹等着他。 男人没再喊,他看着佑果消失在村口的背影,锄头扛在肩上有些叹息:“可怜啊。” 这声叹息没有持续很久就消失在空气里,这个年岁哪有不可怜的人家,男人也只能顾着自己家里的妻子、老娘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实在没有再多的精力去关照村子里另一户相依为命的年幼兄妹。 他背着锄头回了家,佑果才背着鱼篓将将来到村口的小河边。 村民所想的小孩子在河边干巴巴等着捞几条小鱼的画面并不存在,佑果径直将鱼篓丢进河里,自己则坐在河边将脚浸入沁凉的河水中坐等河里的鱼自己往鱼篓里钻。 如果有村人在场一定会将此时发生的事情称为神迹,毕竟他们见多了被吊起的鱼,却从没见过主动往鱼篓里钻的鱼。可此时被佑果随手丢在河水中的鱼篓里确实正逐渐钻进几条两三斤大小的河鱼。 佑果并不惊奇,和系统说了声谢谢。 系统其实最开始没想帮佑果作弊,但谁让佑果嘴巴过于灵活,竟然叫它不知不觉糊里糊涂地答应帮他将河里的鱼往鱼篓里赶了。 又是大丰收的一天,佑果见鱼篓里鱼已经差不多,拽着竹编的鱼篓甩了甩水顶着即将升起的月色扛着鱼篓往家跑。鱼篓里的鱼活蹦乱跳,水滴滴答答流了佑果一身。 系统没忍住问:“家里不是有很多鱼了么?你怎么还要捞这么多?” 佑果啧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当然是留着要赚钱!” 自来到这里佑果的系统便一直有些愧疚,毕竟从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直接沦落到贫穷小村落里当一个父母双亡还有个妹妹需要抚养的境地,这实在不能不说是天差地别。 也不知道它一个人工智能究竟是怎么产生愧疚这种人性化情绪的,好不容易哄骗着系统帮他打白工,佑果当然要好好利用,帮他捞鱼也只不过是小事中最不起眼的一项罢了。 系统问:“怎么赚?”它迟疑地说:“村里应该没人买吧。” 佑果摇着头,“当然不是卖村里人,再过两天我要去附近的镇子里一趟,镇里总有人要买鱼吧。” 系统不说话了,佑果也恰好到家。 说是家,其实只是一间简陋的小房间,房顶用稻草铺着,唯一的一扇窗户用草纸糊着,刮风时还能听到呜呜的风声,在只有七叠大小的房间里还支着炉火,火上吊着一口陶制的圆锅——这便是佑果此时的家的厨房,同时也是唯一取暖的 地方。 说实在话,佑果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即使在过去最艰苦的时候佑果的生活也没有困苦到如此地步,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佑果便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刚要拉门,门便已经被人从里拉开了,年幼的女孩泪汪汪地扑进他怀里,“哥哥,你今天回来的好晚!” 其实不算晚了,佑果一路上都是跑着,但夜晚对年幼的孩子来说总是充满危险,尤其怀里的妹妹现在不过六岁的年纪,还正是离不了大人的时刻。 这就是佑果现在的唯一的亲人了——六岁大小的女孩,有着一双和佑果一样漂亮的纯黑色眼睛,大约是从父母那里遗传来的。 佑果怀疑自己总是躲不过养小孩的命运,他抱起怀里瘦弱的诗将她放在榻榻米上,动作轻柔地揉了揉诗的额发,“抱歉,诗。是我回来的太晚了。”佑果耐心地说:“哥哥现在做饭,诗可以等着么?” 年幼的诗虽然对父母双亡的概念还很懵懂,但却已经凭借孩子的本能知道自己只有唯一的哥哥可以依赖了,所以诗很乖巧地点头,坐在榻榻米上双手握拳放在腿上等待。 鱼篓里的鱼大部分都被扔进房间的一个小水缸里,佑果只留下三四条,一条用来煮汤,另外两条则是烤了吃肉。 以佑果现在的家境喝鱼汤有些奢侈,不过看着诗和他因为面黄肌瘦显的格外大的双眼,佑果还是毫不迟疑地每天熬一锅鱼汤补充养分,也是佑果养的不错,诗和他最近身上确实挂了一些肉,就连个子也窜了不少。 战国时的调味料少得可怜,佑果漫山遍野地找才找到能用的那么几种香料勉强将难以下咽的鱼肉烤的滋味不错,诗吃的狼吞虎咽,佑果看着她吃饱又让她喝了一碗奶白的鱼汤后才吹灯入睡。 窗外又刮起了夜风,月光从窗纸的缝隙中撒进来,隐隐能够听到山林里传来悠远的野兽的叫声。 诗紧紧贴在佑果的身边,小手将佑果的衣袖抓得很紧,见不到佑果她便时常会有些惶惶不安,直到现在躺在佑果身边打盹,诗才会稍稍放松一些。 睡眼惺忪的诗强撑着眼睛,借着一点点月光看佑果,“哥哥还不睡么?” 佑果低头笑了一下,摸摸诗细软的头发:“还不睡。” 诗挣扎着坐起来要陪佑果,却又被佑果按倒,“你先睡,小诗。” 诗摇着头说:“哥哥不睡,我也不睡。” 佑果有些无 奈,可是看着诗圆嘟嘟的脸心里便有柔软下来,他拍拍诗的肩说:“好吧,我也要休息了。” 兄妹两个躺在被子里,佑果给诗轻声哼着去世母亲常会哼的和歌,诗迷迷糊糊问:“哥哥,水缸里的鱼要留着过冬吃么?” 佑果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l才说:“不,过两天我要带去镇里卖掉换一些钱。” 诗哈欠连天还不忘跟着说:“那我也要和哥哥一起去!” 佑果本来也不放心独自将诗一个人丢在家里,闻言便很快同意了。 得到许可的事这才像是 落下什么心事一样昏昏沉沉地入睡(),佑果等了一会等到睡意上涌◢()_[((),同样也闭上眼安静睡去了。 * 鱼缸里的鱼已经攒了一个颇为可观的数量,被佑果养的肥肥美美,他选了个天气不错的早晨背着新鲜的活鱼牵着年幼的诗翻山越岭去隔山的镇里卖鱼去了,或许是见两个瘦弱的孩子可怜,也或许是因为卖的鱼看上去确实不错,背来的一筐鱼转眼买了个干净,佑果数了数赚来的钱币勉强算是很满意,又拿着钱去镇里买了一些米粮和必需品后又牵着诗准备回家。 从镇里回到村子的路有一段距离,佑果和诗沿着大路一直走,终于看到了属于村子的一片片水田和旱田,田地星罗棋布,抽芽的稻田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青蛙的叫声。 诗这样的年纪很容易被路边的小动物吸引走视线,她牵着佑果一路边走边看,佑果也不打搅她观察的兴致,直到发现路边一个陌生的小孩呆呆站着,仰头看着晴空万里。 佑果一愣,村子不大,所以佑果便很清楚村子里家家户户到底有多少个孩子,而那些孩子又是什么样,所以他很肯定面前这个仰头看着天空发呆的孩子不属于村子里的任何一户人家。 沉默地凝视着天空的男孩终于动了动,他侧头看向身后牵着手的诗和佑果,他有一双很漂亮的赤色双眼,只是瞳孔中未曾倒映着任何景色,空茫茫地落在佑果身上。 他有一种很玄妙的气质,孤独又寂寥的模样,好像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毛茸茸的玻璃,独自抽离的灵魂静静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男孩没有动,佑果也没有动,身边的诗依偎在佑果身边警惕又好奇的看着不远处陌生的男孩,直到佑果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他弯着嘴角微微笑起来:“你是谁?” 男孩的目光停留在佑果和诗紧紧牵着的手上,佑果猜测那双空荡荡的眼睛里此时流露出来的情绪也许可以称之为羡慕。 男孩开口说:“我是继国缘一。” 佑果已经知道他是谁,他摸摸诗的发顶给了小女孩一点安慰,接着才继续和安静的继国缘一说话:“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继国缘一沉默了一会儿l,他的生平经历目前为止并不算很丰富,只是要如何将这短暂的经历简短流畅的讲出来这件事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并不是很简单。 不过他是被神灵钟爱的孩子,所以并没有花太久的时间便将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的理由都说了出来。 “不眠不休跑了一天?”佑果说,这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实在是个了不起的成就,换做普通人是绝对无法在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跑一天的,然而这对继国缘一来说却只是蜻蜓点水般轻松。 继国缘一点了点头。 佑果沉吟片刻,询问:“你有住的地方么?” 继国缘一摇摇头。 佑果又问:“你有想要去的地方么?” 继国缘一依旧摇了摇头。 佑果脸上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太阳逐渐落下来了,昏黄的阳光将三人的影子拉长在一处汇合,像是天生就是这样的。 其实,继国缘一还可以继续不眠不休的跑下去,他的体力如怪物一样没有尽头,但是今天的天空很好看,像是特意变得如此晴朗来邀请人欣赏一样,于是继国缘一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天空。 短暂的停留让天空为他送来了一场相遇,继国缘一沉默地观察着佑果和诗牵在一起的手,他只这么牵过他的母亲,如今从别人的身上看到这样充满依赖和亲密的关系,继国缘一心绪有些波动。 他不知道这种波动可以称之为什么,他此前从未经历过,所以便觉得陌生。 他看着佑果小声和身边的诗交谈了几句,接着暖阳下的佑果朝继国缘一微微笑起来。 继国缘一很难不被那漂亮干净的笑脸吸引,他面前忽然伸来一只干净的,带着粗茧和一些细微小伤痕的手。 “你没有父母,我和诗也没有。”佑果微笑着说:“那以后就和我们一起作为家人生活吧。” 继国缘一呆住了,他这短暂的七年里和他交谈过的人屈指可数,他的记忆里,除了母亲和兄长其余任何人甚至是生身父亲的脸都是模糊的,继国缘一也从没有觉得不对。 可是这一瞬间,他的眼前仿佛拨云见日一般明朗起来,天空和大地终于有了该有的形状。 佑果的手举了有一会儿l,他正怀疑继国缘一是不是要拒绝,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握紧。 继国缘一平静地仰头注视着他,赤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簇小小的火焰。 他说:“好。”! 246 宜其室家 继国缘一这孩子和村子里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虽然他已远远地逃离开自己所生活的贵族家族,但自小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所习惯的贵族礼仪却在他身上扎了根,行走坐卧同村里同龄的孩子们相比都有很多不同,而这种不同无疑是加重了继国缘一和村庄之间割裂的氛围。 村子里的村民们都对这突然出现和佑果生活在一起的小孩很好奇,尤其听闻他出生不凡后,村民在和继国缘一的往来之间便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属于普通人见到大人物时会产生的诚惶诚恐之感。 这种感觉也许会在时间的冲刷下逐渐转淡消失,可目前为止这种敏感仍旧存在,并在村民的孩子身上无限放大,直到佑果某天从属于自己的那一小块田里出来时,诗已经眼泪汪汪地跑到水田边同佑果哭诉。 诗白嫩的脸上泪痕斑斑,继国缘一跟在诗的身后肃着一张小脸,眼中茫然。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诗为什么哭,也许知道理由却不能理解,在继国缘一小声的解释和诗结结巴巴的补充下,佑果终于理清了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 年幼的小孩子不像大人一样需要每天辛苦地下地劳作,空闲的时间里大部分都聚在一起做游戏了,而继国缘一同村子里的孩子们年龄相仿,很自然地便在诗的带领下融入孩子们的群体中与他们一起玩乐了。 从有记忆开始活动的范围就只有小小的三叠大小的房间和母亲所居住的小院,继国缘一对从未玩耍过的游戏理所当然地感到好奇,只是在经过初次了解后开始玩耍之后,这种起初对继国缘一来说新奇的游戏逐渐就变得毫无乐趣可言了。 天生就懂得呼吸法并无师自通通透世界的继国缘一在抓鬼和捉虫等任何需要动用体力和眼力的游戏中都毫无疑问地独占鳌头,完全没有玩游戏的乐趣反而被打击地挫败感十足的孩子们气急败坏,干脆将继国缘一彻底驱赶出孩子们游戏的活动之中,就连诗也因为被继国缘一“牵连”而被迫从团体中被剥离了出来。 佑果听到两人的解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用什么表情比较好。 手上还沾着泥,佑果不方便摸摸诗的头给她安慰,只好弯着眼角小声说:“小诗很难过啊。” 诗重重点头,睫毛被哭湿成一绺一绺。 “别哭,我去和大家说。”佑果道。说起来还有些小得意,佑果因为外表漂亮还比孩子们打上几l岁的原因,在村子里小孩团体中话语权还是很大的,所以他一开口这件事便是十拿九稳了。 诗终于破涕为笑,牵着佑果的衣角要摇摇晃晃地回家了。 只有继国缘一站在一边,手松松地握着自己的衣袖,赤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诗攥着佑果衣角的手。 佑果偏过头看他,忽然道:“缘一要牵么?” 继国缘一呆了呆,迟疑地说:“可以么?” 佑果说:“当然可以。” 于是继国缘一伸手慢慢攥紧了佑果的衣袖,这和站在母亲 身边支撑着她虚弱的病体行走是是截然不同的感受(),继国缘一抿着唇?()?[(),握着衣袖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三个人慢慢地朝家的方向走,直到回到那座小木屋,继国缘一跽坐在榻榻米上,他平时的话并不多,此时却开口道歉:“对不起。” 佑果正煮着饭,“什么?” 继国缘一平静地说:“是因为我的原因他们才不让诗一起玩,我以后不会再靠近他们了。” 继国缘一说话平铺直叙,好像是在讲什么简单易懂的道理,可内容听起来却让人心酸。 佑果看向继国缘一,他乖乖巧巧地坐着,腰背挺直,只是看上去情绪不佳表情有些恹恹的,像是被人训斥后还淋了雨的小狗一样垂头丧气。 当然后面的只是佑果的形容,并不是说继国缘一真的是只委屈的小狗。 成年人要用成年人的方式来说话,可佑果面前的继国缘一却只是个七岁的男孩,那当然要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交流才行。所以佑果盖上盖子坐到继国缘一的身边朝他轻声细语:“这怎么会是你的原因?” 继国缘一抬起头看他,佑果的手本来想摸一摸继国缘一的发顶,现在被一双赤色的眼睛看着,佑果举起的手一时间进退两难,还是继国缘一观察到佑果动作的意图,自己主动微微伸了伸脖子将自己的脑袋往佑果手下送。 继国缘一还问:“哥哥,这样可以么?” 佑果一时感动非常: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乖巧懂事可爱的孩子! 上手揉了揉继国缘一柔软的发丝,佑果温柔地说:“你没做错任何事,所以不要认为是你的问题。” 继国缘一眼中茫然,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佑果打断。 “大家不和你玩,是因为你只是刚刚来村子里的人。”佑果轻声解释:“大家已经习惯和熟悉的人玩,他们只是不熟悉你,只要时间一久,他们很快就会接受你的。” 坐在旁边慢慢嚼着东西吃的诗同样听的认真,在佑果说完后认可地跟着点点头,“哥哥说的没错!” 继国缘一便相信了,第二天一早,昨天还不欢迎他的孩子们果然别别扭扭地走到佑果的家门口又叫诗和继国缘一一起出去玩了,继国缘一开心之余又有些奇怪,为什么为首的孩子面对笑容和煦的佑果时表情总有些畏惧? 这种疑惑对继国缘一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还是有一点难以理解,所以继国缘一并没有思考很久,而是重新和诗一起和孩子们玩了起来。 &nb sp;儿童的游戏对继国缘一来说实在没有什么挑战难度,继国缘一因为之前的教训甚至无师自通要小心地让自己身体笨拙起来,好让和他一起玩的孩子们能够跟上他的步伐不至于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但是过于克制的玩乐很快就消磨掉继国缘一和其他人一起游戏的新奇感,在某一天经过田埂时看到水田里除草的佑果后,继国缘一忽然停下了步伐。 水田里的佑果听到了声音,抬头朝缘一的方向看了一眼。 “好想变有钱。”佑果心里叹息。 ()系统沉默了一下,怀疑道:“你心里就这个念头?我以为你想和那些小孩一样能随便玩。” 佑果哼笑道:“什么时候了?这个年代你怎么睡得着!钱赚够了么就想玩儿?” 系统:……拒绝内卷,从我做起。 水田里的粮食都是未来即将变现的钱币,佑果只朝田埂上的诗和缘一挥挥手便继续除草灌水。 “缘一,你怎么不走了?”有孩子对缘一喊。 继国缘一半点也不迟疑地结束了和其他人一起去树林中玩的行动,表情平静地说:“我要去帮哥哥。” 他提起衣裤,跳下田埂,踩着泥浆,一瘸一拐地朝水田里的佑果走过去,诗站在田埂上呆了呆,很快严肃着一张小脸说:“我也要去!” 她也踩进水田加入继国缘一跑去找佑果了。 其他孩子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之后悻悻然地各自回了家,佑果这里已然多了两个小帮手。 “你们两个怎么下来了?”佑果讶异道,他蹙了蹙眉,“又吵架了么?” 这次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继国缘一摇摇头,坦诚地说:“我想帮哥哥做事。” 继国缘一有模有样地学佑果的样子将田里的草连根拔了起来,他的动作甚至比佑果的还要干净利落。 佑果本要拒绝,然而继国缘一却握着被连根拔起的野草向佑果展示自己的成果,俊秀的脸蛋忽然展开一个像太阳一般温暖和煦的笑容。 “我也可以为哥哥做一些事情。” 佑果神色复杂,默默转身捂着胸口。 “没想到啊……”佑果长吁短叹。 系统:“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居然被一个七岁大的孩子保护了!”佑果感动又感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缘一这样正常又乖巧的孩子!他爹是不是眼睛瞎了!居然要把他送寺庙!” 系统难得认可佑果,心想:他爹确实很难评。 因为继国缘一很坚定要帮佑果的决心,佑果便没有再拒绝,三个人一起除草要比佑果一个人的效率快很多,所以今天佑果早早便结束了要做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很巧地碰到同样结束劳动准备回家的村民,佑果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一般矜持又低调地炫耀了一下自己懂事的弟弟妹妹,十分满足的得到村人羡慕的眼神。 “唉,我家的小子要是有诗和缘一这么懂事听话就好了。”村民感叹。 他家的几l个孩子要是不拿棍子在身后抽着驱赶,是绝不会自己主动过来帮父母干活的。 佑果抿着唇,表情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其实我还担心诗和缘一太懂事反而不如其他孩子那么活泼呢!” 村人一时沉默,如果他懂得形容此时的情绪,那这情绪一定是被人秀了一脸而导致的无语凝噎。 低调矜持地炫耀了一下自家懂事的弟弟妹妹,佑果大门一关便愉快地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等到睡觉,佑果掖好诗的被角习惯地低头在诗额头上落下 一个晚安吻。 他刚要吹灯,却看到睡在他另一侧的继国缘一正直直地注视着他,烛火的倒影在继国缘一的眼睛里跳跃。 佑果迟疑地说:“缘一,怎么了?” 缘一摇摇头,佑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刚才亲过的诗,忽然问:“你也想要晚安吻么?” 继国缘一握着被角的手紧了紧,眼中茫然。 在继国家里,即使疼爱他的母亲也不会做这种亲密又充满疼爱的晚安吻。而按照继国父亲的话来说,那便是继国家的武士不需要这种软弱又无用的情感表达方式。 所以晚安吻对继国缘一而言是陌生又好奇的。 佑果沉默了一会儿,摸开继国缘一的发丝同样在他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晚安,缘一。” 佑果看着继国缘一的眼睛轻轻一笑,吹灭灯躺入被中。 昏暗的房子里,继国缘一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他能清楚地听到身边属于佑果的平缓的呼吸声,那样轻柔,就像他在山间奔跑时迎面吹来的凉风。 他过了很久才慢慢地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将被子提高一点遮住自己的嘴巴,白玉似的脸上忽地升起几l朵云霞,他弯着眼睛就这样自然又幸福地笑了起来。 他想起已逝的母亲。 母亲曾无数次跪在神龛前祈祷继国缘一能够拥有幸福的未来,继国缘一那时候懵懵懂懂,对幸福的概念只有一层朦胧模糊的想象,而现在,幸福开始变得具象化。 “谢谢你,母亲。”继国缘一心想。 他好像知道什么是幸福了。! 247 宜其室家 继国缘一不再和村子里的孩子们一起玩了。 这天村子里的孩子们照常来到佑果家门口时喊继国缘一和诗的名字,但是缘一却没有像诗一样动身向外跑,而是静静地不紧不慢地跟在诗的身后对站在门口的孩子们说:“我不去和你们一起玩了。” 为首的孩子听到继国缘一这样说很震惊,而震惊之余,他的表情又有一些继国缘一不理解的恐惧,“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为首的孩子不说话,也或许他有想说的,只不过在看到随后在继国缘一身后出现的佑果时,那些话就又流回了他的肚子,让他把脸涨得通红。 佑果站在继国缘一和诗的身后笑眯眯地问:“大家怎么都聚在这里啊?” 当老大的孩子支支吾吾地不敢抬头看佑果,还是继国缘一说:“我决定不要和大家一起玩了。” 佑果挑了挑眉,他没问继国缘一为什么,反而先是看向了孩子团里的带头人:“为什么?” 带头的孩子虽然年纪比佑果小一些,可实际上也没有小多少岁,然而他却在佑果面前战战兢兢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样浑身颤抖,慌忙地为自己解释:“我不知道,是继国他自己说的!” 佑果便看向缘一,缘一在他面前点了点头。 佑果问:“难道他们欺负你了?” 带头的孩子煞白着脸,力证清白道:“没有没有!” 缘一也说:“没有。” 佑果便问:“那为什么不去?” 继国缘一迟疑片刻,抬头静静望着佑果,佑果隐隐猜到了什么,小声说:“是因为我?” 继国缘一很小声的嗯了一下,像是蚊子在嗡嗡叫一样。 佑果很奇怪继国缘一的理由为什么是自己,但他没有再为难站在自己家门口的几个孩子,便率先开口让诗跟着其他孩子们先跑出去玩了。 等孩子的身影消失,佑果才摸摸身边继国缘一的头说:“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了么?你不玩的理由?” 继国缘一此时很认真地看着佑果,谁也想不到这小小年纪的孩子脸上竟然可以浮现出如钢铁般坚毅的神情,他说:“我想帮哥哥一起干活。” 继国缘一懂事的简直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他这个年纪村子里的孩子大部分还在漫山遍野地跑,可继国缘一却在和他说想帮他的忙。 佑果抿唇微笑,他没有拒绝,而是拿起放在门口的除草和翻土的工具。 他走出门的时候朝身后的继国缘一微笑,阳光在他的身后洒下来,落了一地金灿灿的光:“那一起走吧,缘一。” 继国缘一脸颊微微红起来,他很干脆地应了一声,跟在佑果身边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 继国缘一是个天才,不是那种百里挑一的天才,而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天才。 当然,这种天才并不是说继国缘一的脑袋有多么聪明,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与常人不同的独特——实话 说(),继国缘一有些时候甚至有些笨拙?()_[((),可他的的确确是个天才。 天生就有的通透世界和快如闪电的身体素质让继国缘一做一些需要技巧和体力的事情时总是轻而易举,所以在田里干活这种事对缘一来说简直就是得心应手。所以佑果最后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继国缘一在短短时间内就独自做完了平时他需要很久才能做完的事情,而继国缘一甚至呼吸平缓眼神明亮,一点也不见疲倦。 佑果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再摸摸继国缘一的脑袋问:“累么?” 继国缘一眼神亮闪闪,他不觉得累,甚至而获得了莫名的满足感,“不累,哥哥。” 佑果被继国缘一亮闪闪的眼睛盯着,内心涌起一阵阵莫名的愧疚,那些愧疚山呼海啸而来几乎将他淹没,佑果叹气,心道自己怎么这么像压榨小孩的坏蛋。 这种压榨童工的感觉让佑果为数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系统在一边冷言冷语:“你也好意思让一个小孩替你干活?” 佑果试图解释:“这个……是缘一他愿意的。” 系统道:“哦。” 系统:“所以呢?” 佑果:“……” 佑果无话可说,他默默转身带继国缘一回了家,诗也已经早早回来,佑果同样摸摸诗软乎乎的脸蛋,将袖子捋起来打算用一顿丰盛的饭菜来稍稍缓解一些自己隐隐作痛的良心。 * 继国缘一一个才七岁的孩子就已经懂得帮佑果干活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村子,整个村子的父母都很震惊,随之而来就是羡慕,紧接着就是对自己家里那些流着鼻涕整天疯玩的孩子们的恨铁不成钢。 于是村子里孩子们的生活开始苦不堪言起来,在继国缘一来之前,他们听到的最多也就是父母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他们:“你们什么时候能像佑果一样能干?!” 原来他们还能当做没听到,振振有词地反驳父母说:“那是因为佑果哥哥十岁了,可我们才七岁!” 但是现在这句话没用了,因为他们的父母改变了措辞,甚至还改变了自己的动手方式,揪着他们的耳朵骂:“你看看你,你什么时候能像缘一那样能干我就放心了!” 村子里的各家各户便响起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第二天男孩子们都是捂着屁股出门的,因为被父母打肿了。 肿屁股的男孩儿们唉声叹气地聚在一起,又唉声叹气的走了一路,心里郁闷非常,他们还不懂“别人家的孩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已经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杀伤力。 佑果他们是不敢对他生气的,毕竟他们已见识过佑果的凶残可怕,但是继国缘一这个和村子没关系的外姓人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在一起玩的时间里,他们也清楚的知道了继国缘一这个人温吞到甚至有些迟钝的性格。 他们决意要给继国缘一一点点教训,毕竟因为继国缘一他们的屁股可是受了不少的罪,所以三四个男孩子趁着家里人都在忙碌没有时间来管着他们的时候围在树底下说悄悄话,他们一脸 ()神秘(),仿佛是在商量什么惊天动 地的大事。 这种秘密对他们这些小孩子来说也确实是惊天动地了?()?[(),等到商量出一个结果后,男孩子们便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又在之后花了两三天的功夫把“教训”继国缘一的陷阱做了出来。 看着大功告成的陷阱,几人便打好主意要去找缘一,他们来到佑果家,用无比亲热的样子邀请继国缘一出去玩。 “我们看到树林里一只野鸡!”有孩子说:“抓到它可以吃肉!” 鸡肉对村子里的孩子来说是珍稀品,但对在富裕的武士家中长大的缘一来说不是,但缘一还是心动了,却不是因为自己想吃肉,而是想将鸡肉给佑果和诗吃。 于是他只略略迟疑了一瞬,便答应和男孩儿们一起去树林里抓野鸡。 继国缘一一路跟着男孩儿们去了村外的树林,却没有发现带路的男孩儿们逐渐落在他的身后,男孩们激动地想继国缘一要掉进他们准备的陷阱里去了,可是还差目的地一点距离时,树林里竟然真的窜出了一只野鸡! 野鸡的羽毛五彩斑斓,它慢条斯理地走着,挺胸抬头英姿勃勃,继国缘一一点也没有犹豫地去追野鸡,将身后的男孩儿们忘得一干二净。 男孩儿们傻了眼,喊着继国缘一的名字就要追上去,结果一时失神自食其果,自己掉进了为继国缘一准备的陷阱去了。 于是等继国缘一抓到野鸡回头看时,只能满脸迷茫地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还好陷阱挖的不算很深,男孩儿们至少没有摔晕过去,站在坑底爬不上去,于是只能害怕地大喊:“救命!” 继国缘一提着挣扎地野鸡循着声音走到那些男孩儿原本为他准备的陷阱边,低下头迷茫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男孩们看到缘一激动地要哭出来,他们管不得原本是想让继国缘一来尝尝这陷阱的滋味了,大声说:“缘一,快把我们救上去!” 其实这个坑不算很深,最多屁股摔得有些疼,但是想要爬出去也不容易,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大人用绳子一个个把他们拉上来。 于是继国缘一消失在陷阱边,男孩们以为他是去找大人,站在陷阱里有些愧疚地想着他们不应该用这种方法捉弄继国缘一,结果不仅没捉弄到,还把自己弄进陷阱里面了。 很快井边落下来一根草绳,男孩们喜出望外,拉着绳子一点点从陷阱底爬出去了,直到四个男孩在地上站稳,他们才发现陷阱外没有一个大人,只有一个继国缘一。 草绳被他攥在手里,是继国缘一将他们拉上来的。 男孩们震惊了,“你一个人怎么做到的?” 继国缘一困惑地看着他们:“只要拉着绳子不就可以了么?” 男孩们的震惊在消化完后便变成了崇拜,如果最开始因为继国缘一而被父母揪着耳朵骂让他们看继国缘一不爽,那现在那点不爽就一丝一毫也不剩余了,全部都变成了对继国缘一的崇拜。 连继国缘一没什么表情波动的脸在他们眼 ()中也都成了世外高人高深莫测的沉稳! 继国缘一竟然不需要找大人就可以一个人将他们都救出来(),此时继国缘一在他们心里已经不是那个让他们挨训的“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而是“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的英雄”! 继国缘一他甚至还抓到了野鸡! 于是来时满怀诡计的孩子们回去时便亲亲热热地将继国缘一包围起来,顺便还向继国缘一讨教了一下捉野鸡的方法。 继国缘一在他们穷追不舍的追问下才说出了自己捉到野鸡的方法,但是什么“骨骼的运动”还有“肌肉的收缩”等等东西对男孩们来说无异于是天书一样让人困惑的东西,但是这不影响他们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继国缘一很厉害! 对男孩子来说,很厉害就足够了,超乎想象的厉害便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将继国缘一当做被他们围绕的中心。 “你原来这么厉害啊。”有男孩说,“早知道这样,也不用让佑果哥威胁……” 男孩说到一半闭上了嘴,继国缘一却朝他看过去,“什么?” 男孩儿支支吾吾,继国缘一又问:“哥哥威胁你?” 于是继国缘一总算知道为什么男孩子们见到佑果总是一副后怕的样子了,为了让继国缘一不感到被孩子们忽视,佑果笑眯眯地挨个威胁村里的男孩让缘一加入他们,直到他们每个人都点头同意了不可。 继国缘一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垂着头弯了弯嘴角。 “我知道了。” “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哦!”有男生小声提醒,继国缘一点点头。 于是回到村子后,佑果便很新奇地看到被男孩儿们围在中心的缘一,缘一眼睛亮晶晶,看起来细瘦的手臂紧紧抓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野鸡。 继国缘一走到佑果面前,将气息奄奄已经放弃挣扎的野鸡献宝似的举起来给佑果看。 “哥哥……”缘一脸红扑扑,小声说:“这是我捉的。” 佑果十分感动的摸摸继国缘一的头。 晚上烤鸡的时候,佑果闻着肉香味感动地要掉眼泪,抑扬顿挫地和系统说:“我弟弟是天下最好的弟弟!” 系统敷衍地:“嗯嗯。” 佑果还在很激动地说:“我决定了!谁敢欺负我弟弟我和谁急!” 系统依然很敷衍地嗯了几声,过了一会儿它忽然问:“那要是缘一欺负别人呢?” 佑果很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缘一这么好怎么会欺负人!”佑果很鄙视地说:“系统,不要给我乖巧的缘一泼脏水。” 系统:……(脏话.jpg) 过了一会儿,佑果又说:“当然,如果缘一真欺负别人,那也一定是别人的不对!” 佑果动容地说:“被缘一欺负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系统:……! () 248 宜其室家 佑果说的其实没错,按继国缘一温和迟钝又绵软的性格,就算天上下刀子继国缘一都不会去主动欺负人。而这样懂事乖巧的缘一在村里各个父母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已经从“别人家的孩子”进化成为“如果缘一是我亲生孩子就好了”这种离谱的程度。 虽然这种想法在各位村民心里都只是想想,但他们看向缘一时“如狼似虎”的眼神却实在很难忽视,佑果生怕继国缘一这看起来呆呆的样子真会被村里其他人骗走,于是每天特地抽出时间对继国缘一耳提面命,堪称“洗脑”的说:“缘一,千万不要和村里其他的人走喔!” 缘一当然很听话地点头嗯了一声,佑果还不放心,又继续说:“别的孩子拉着你去他们家也不可以!” 继国缘一俨然有成为村里孩子王的潜质,虽然继国缘一本人对这个名头并不敏感,但是架不住最开始带头的几个孩子现在对继国缘一马首是瞻,甚至同样也蠢蠢欲动地希望继国缘一能到他们家去。 那样他们岂不是有了一个很了不得的兄弟? “我知道,哥哥。”继国缘一微微抬着头,圆润的赤色双眼静静地看着佑果,“我不会和别人离开的。” 缘一说话时的声音不大不小,口吻却很笃定,佑果便不由自主地对缘一说的话充满了信服感,于是带着诗和缘一上街时,佑果便免不了要在村人面前炫耀一番自己这个捡到的“宝贝弟弟”。 “叔叔,其实最开始我是没想要缘一帮我种田的。”佑果对村人大叔说,表情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是没办法,缘一太懂事了,他觉得我太辛苦所以一定要帮忙。” 佑果现在像极了那种因为孩子优秀所以到处炫耀的家长。 缘一不擅长分辨别人话语里的情绪,但他知道佑果这是在夸他,于是继国缘一的脸便又变得红扑扑在一旁轻轻点头。 村人大叔听着脸上在笑,心里却很郁闷地想:虽然佑果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为什么这么烦? 村人大叔郁闷非常,佑果心满意足地停止了自己的炫耀行为,在田埂边和大叔说再见。 佑果美滋滋地继续去田里做昨天没做完的事情了,缘一挽起袖子也要准备踩进水田里,却听到和他们一起来的诗拔着野草有些酸溜溜地说:“哥哥总是在说缘一哥哥。” 继国缘一虽然不懂诗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因为我很能干,所以哥哥很喜欢我吧。” “我也很能干!”诗气鼓鼓地说,小手快速地将杂草连根拔起,“我会更讨哥哥喜欢的!” 诗并不讨厌继国缘一,只是和一起长大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佑果相比,继国缘一还是稍稍逊了一筹,对诗来说不会有比佑果更重要的人,她也一直和佑果相依为命、跌跌撞撞地长大。可现在家里多了继国缘一,佑果对诗的关注不可避免的有一半分给了缘一,诗没有一点点不开心那当然不可能。 但即使有点不开心,诗也只是撅着嘴说:“哥哥一定更喜欢我一点 喔。” 继国缘一没有反驳,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诗呆了呆,不理解继国缘一怎么忽然和她道歉了。 接着诗便看到继国缘一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面对着她,用十分认真诚恳的样子说:“哥哥一定喜欢你更多一点,但是我可以比你更喜欢哥哥一点么?” 诗呆呆的,她原本想说自己要比缘一喜欢佑果更多一点,可是她又想到刚才缘一承认有过更喜欢她一点的事。 诗有些苦恼地想,佑果哥哥说她和缘一之间要公平,既然继国缘一承认哥哥更喜欢她,所以她承认缘一要更喜欢哥哥就是公平了吧? 自己想通的诗整个人都茅塞顿开,于是很开心地同意了继国缘一说的话。 “好哦!”诗点着头说:“你可以比我更喜欢哥哥一点,但是只有一点点哦!” 缘一抿唇微微笑着,他又继续无声地干活去了,只是诗不知道,缘一在低头后又在心里悄悄地和她道了歉。 对不起,一点点是假的。缘一在心里默默想:他会喜欢佑果很多很多。 佑果并不知道短短时间这两个孩子私下做了什么隐秘的交易,上午的事情做完,佑果带两个小孩去小溪边洗手,黑乎乎的爪子在溪水的冲洗下很快又变得白白净净,佑果又左右牵着诗和缘一的手往家里去了。 路上两个孩子视线对在一起,齐齐心照不宣地微笑起来,佑果瞧见了便很好奇地问:“你们两个偷笑什么?难不成是有了什么小秘密?” 诗和继国缘一的小秘密当然是不能让身为主角的佑果知晓的,于是诗和缘一齐齐摇头否认,但孩子说假话的样子是很笨拙的,佑果虽然一眼看穿,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只是很伤心地同系统抱怨:“唉,孩子年纪大了,竟然对我都有秘密了!” 说完,佑果又很幽怨地说:“系统,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系统:……(装死) …… 水田里的粮食很快到了收获的季节,佑果将粮食舂好后留下三人足够的口粮,便带着剩下的粮食和系统作弊帮助下捕到的鲜鱼去镇里卖了。 卖完所有东西后赚了不少的钱,佑果便计划着带诗和缘一在镇子里吃一顿拉面作为对这些天辛苦劳 作的奖励。街边的小摊煮出的拉面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诗和缘一小口小口地吃着拉面,佑果却注意到镇子里家家户户门前都已经挂上了新鲜的紫藤花。 佑果心里奇怪,从前来镇子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挂紫藤花的习惯,也不记得现在是什么节日,怎么今年镇子里便家家户户都让带上紫藤了? 佑果想了想,问出口:“为什么我这次来,看到到处都挂着紫藤花?” 做拉面的老板正洗碗,闻言道:“这个嘛,是镇长吩咐的。” 佑果想,难道镇长忽然爱上了紫藤花,所以便打算将整个镇子都变成紫藤花的海洋么? “是镇长喜欢紫藤花?”佑果 问:“不然为什么要放这么多?” 做拉面的老板摇摇头,露出神秘的表情,“当然不是,我是听说镇长找了很厉害的神官,神官卜算出最近镇里可能会有恶鬼作祟,所以挂上紫藤花用来驱赶恶鬼!” 佑果沉默了一会儿,心想他只听说过盐能驱鬼,什么时候紫藤花还有驱鬼的效果了? 佑果迟疑地问:“真的?” 拉面老板高深莫测的模样:“谁知道呢?只是几串紫藤花而已,有没有效果对我们都没什么影响。” 这便是镇中大部分人的想法了,佑果想想也是,只是几串紫藤花而已,对小镇里的人来说自然是无关紧要的,更何况一串串紫藤花挂在一起看时确实漂亮极了。 这样漂亮的花朵对诗这样年纪小的小姑娘来说自然是难以拒绝的,离开镇子前佑果看到诗有些着迷地看着镇里卖紫藤花的地方,幸好紫藤花很便宜,一枚钱币能够买许多,佑果牵着诗的手买了许多紫藤花放在原本装鱼的竹篓里带回了村,顺便送出去不少。 虽然送给村人很多,但剩下的紫藤花也不少,佑果盘腿坐着帮诗扎头发,还扎进了一串漂亮的紫藤花。 诗美的不行,捧着脸朝佑果笑:“哥哥,好看么?” 佑果捏捏诗的脸蛋,笑眯眯地说:“好看。” 竹篓里还有剩下的不少的紫藤花,佑果刚才为诗辫完辫子还有些收养,将满肚子坏主意打到了继国缘一身上。 继国缘一的红发很漂亮,却看着有些毛躁,佑果拉住缘一的手温声细语地问:“缘一,我给你也整理一下头发好么?” 继国缘一不会拒绝人,尤其不会拒绝佑果,他乖巧地跽坐着点头,任由佑果在他的头发上发挥。 也幸好缘一的头发足够多,使佑果有发挥他才能的余地,很快佑果结束手上的动作,心满意足地看着缘一辫子中的紫藤花。 缘一在此时忽然问:“哥哥喜欢么?” 佑果一愣,他反问:“那缘一喜欢么?” 缘一呆了呆,诚实的回答“我没感觉,但是哥哥喜欢就好。” 佑果沉默,他为数不多的良心又在隐隐作痛,简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继国缘一才好。 系统很惊讶地问他:“你居然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佑果:“……你可以不说话的。” 佑果默默去拆缘一的辫子,缘一像佑果给他扎辫子时一样乖巧地坐着,“哥哥为什么又拆了?” 佑果认真的和缘一道歉,说他不应该不问缘一乐不乐意就给他扎辫子。 缘一歪着头,眼中茫然:“我没有不乐意。”缘一说:“因为是哥哥,所以我没关系。” 佑果沉默地默默继国缘一的头,诗已经替佑果说了他要说的话:“可是不喜欢的话就应该拒绝吧?难道哥哥说什么缘一哥你都会接受么?” 佑果没感觉到开心,他反而很担忧的瞧着继国缘一。 继国缘一太听话了,听话到有些不正常。 从出生到离开继国家为止,继国缘一从未挑剔过任何东西,干巴巴的米饭、挑不出什么肉的烤鱼,或者薄薄的很难保暖的被子,继国缘一都没有任何感触和情绪。 他很自然地接受着继国给他的一切,从未有过任何抱怨,也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可以对糟糕的伙食、糟糕的环境和糟糕的父亲表达厌恶。 继国缘一想了想,接着点点头说:“如果哥哥希望我这么做的话。” 诗便很震惊:“可是我们都应该有讨厌和喜欢的东西啊。” 缘一茫然地看向佑果,佑果被那双水润的眼睛看着,心里又是心酸又是柔软。 他低声说:“小诗说的是对的。”佑果注视着缘一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缘一,你可以表达你的情绪,不管什么情绪都可以。” 缘一迷茫地眨眨眼:“我不知道。” 佑果说:“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 缘一想了很久,佑果便耐心地等待多久,直到沉默的缘一抬起自己的手,低头看着曾经握着一把小木刀就打翻了资深武士的双手如实回答:“我不喜欢用刀剑打人的感觉。” 佑果忽然笑起来,他说:“就是这样。” 他很温柔地摸着缘一的发丝,在缘一看来是鼓励地说:“缘一,以后也像今天这样说自己不喜欢的事吧。”! 249 宜其室家 小孩子就像田里种下的麦苗一样,风轻轻一吹好像就长大了,佑果之所以会发现,还是因为某天他和缘一从田里出来准备回家时发现原本才到他胸口处的缘一,现在已经长到了他的耳边。 佑果很吃惊地拉着缘一去门框上为诗和缘一计量身高的地方比对,发现缘一比起去年又似乎长大了不少。 佑果很欣慰地摸摸缘一翘起的红发,微微笑着:“缘一又长高了啊。” “好像是的。”缘一说,他的衣服有些小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略带茫然地看了眼门框上刻着划痕的地方,缘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个子最近是长了不少。 他抬手摸了摸属于自己的那道划痕,又抬头望了望自己头上那一处浅浅的痕迹。 佑果摸着下巴看自己刚刚为自己刻下的那道划痕,感慨地说:“我也高了一点。” 那是佑果的身高,缘一默默望着属于佑果的那道划痕,距离缘一的划痕还有段不小的距离。 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佑果要比缘一大整整三岁,三岁的年龄差在长大后或许不是很明显,但是对年纪尚小的孩子来说,却好像隔着天堑般的距离。 看着那道痕迹的缘一心里莫名生出许多期许:什么时候,他可以和哥哥一样高呢? 缘一在看着那道痕迹出神的时候,佑果也在想,他想的东西也是关于自己身高的事情,他悄悄问系统:“你说我有没有机会能到一米八?” 男孩子对身高这方面似乎总有种莫名的执念,系统幽幽地说:“睡一睡吧。” 佑果:“?” 系统道:“梦里什么都有。” 佑果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他从系统的语气里已经知道结果了,十分悲伤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并将这种自己得不到的身高的期望放在了继国缘一的身上。 握着缘一的肩膀,佑果沉重地说:“缘一,你要好好吃饭哦。”我失去的身高就拜托你一定要长出来了。 缘一暂时不懂佑果眼中悲痛和复杂交织的表情是什么缘故,不过他还是很乖巧地点点头,“我会的,哥哥。” 佑果悲伤的接受了自己身高可能达不到一米八的结果,又将身边的诗捞过来放在门框边比对了一下,欣慰地发现诗的个子也往上窜了一些。 高兴完之后,佑果又想到自己,如此看来,家里面个子涨幅最慢的竟然是他了。 于是高兴没多久的佑果便顿觉心痛,垂头丧气地去种地去了。 今年雨季来的很快,最近刚下了两场雨,地上泥泞湿滑,佑果走的小心翼翼生怕摔跤,诗和缘一跟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脚印走,在田里干了没多久,村里的孩子们便前呼后拥地跑过来喊缘一和诗。 “昨晚刚下了雨,今天一定长了不少蘑菇!”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说着,“诗,缘一,要一起去摘蘑菇么?” 诗有些想去,期待地看向佑果,缘一大概是没什么兴趣,依旧低着头在水田里插秧 (),佑果却说:“那去吧。” 诗欢呼了一声?()?[(),洗干净脚穿上鞋子加入孩子们的队伍,缘一却没有动,孩子们纷纷期待地看着缘一,好像缘一诗他们的主心骨。 佑果抿唇微笑,对缘一说:“缘一,你也去吧。” 缘一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看向佑果,迟疑地说:“可是……”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佑果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推了推,说:“没关系,留下的事情不多,我一个人很快就能做完。” 缘一仍是迟疑的模样,佑果心道用普通方法来劝缘一大概是行不通的,所以他细细想了想,便用期待的口吻说:“我有些想喝蘑菇汤的,缘一可以和诗一起帮我采些好吃的蘑菇么?”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缘一的迟疑很快没有了,他重重地点头,朝佑果露出个灿烂的微笑:“好!” 他朝不远处等他的孩子们走过去,孩子堆里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声,缘一和诗站在他们中央朝佑果挥挥手,转身去了村子附近的森林里。 因为村子附近的森林已经这些年已经被村里的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探索了不知道多少遍,就是闭着眼睛走也不会迷路,所以不管是村里的村民还是佑果都是很放心他们在附近的森林里探索的,佑果期待着诗和缘一回来时带着满满的蘑菇。 * 因为前些天连着下了两场雨,空气里满是凉爽潮湿的味道,脚踩在仍是湿漉漉的草地上时还有些泥泞,不过这点困难对精力充沛的孩子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很快便在森林里找到了来自雨水的馈赠。 漫山遍野的蘑菇雨后春笋地冒出来,缘一仔细分辨着能吃的菌类,将他放进背在身上的小小竹筐里。 竹筐本身并不值钱,但缘一小心翼翼对待的样子像是什么稀世珍宝,因为这是佑果为他编的竹筐,为此手上还添了几道小口子。 在菌菇已经逐渐填满小半个竹筐,继国缘一忽然仰起头看向重重叠叠的树枝绿叶间狭小的天空,天空仍是湛蓝的,但继国缘一却已经通过逐渐加重的水汽感知道不远将要来袭的风雨。 他很快停下继续捡蘑菇的动作,找到附近的诗说:“要下雨了,要快点回去。” 诗有些将信将疑,因为天气看上去仍然很好,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但她同样清楚继国缘一从不会说谎,迟疑片刻后,诗便转头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同样在采蘑菇的其他孩子。 继国缘一话的可信度在孩子们心里格外的高,所以没有犹豫,大家很快就决定先折返回村里再说,等所有人站在一起,有孩子忽然着急地喊:“太郎不在,他好像跑到更深一点的地方去了!” 树林越深便越是枝繁叶茂,生长的菌类便越多,蘑菇对食物匮乏的村人来说是少有的美味,为了猜到更多的蘑菇往深走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继国缘一蹙了蹙眉,让一部分年纪小的孩子 先回村子,他带着剩下的孩子往深处走找不见的太郎。 越往深处走,路边越难走,隐隐可以听到 ()溪水潺潺流淌的声音,身边的孩子们喊着太郎的名字,终于在一处树林里发现了太郎的回应。 他在的那处有一道很久之前地震留下的深沟,深沟附近树木七扭八歪地倒着,变成了一处不错的生长菌菇的地方,但是那地方却同样潮湿危险,长满青苔的地面不小心一点便很容易滑倒摔进深沟里。 看到名为太郎的孩子大家还来不及高兴,头顶的天空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阵闷雷,紧接着大雨瓢泼而下,如缘一刚才说的那样,大雨很快就来了。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事情,孩子们接着一声惊呼,因为刚才同他们招手打招呼的太郎因为刚才闷雷似的响声脚下一滑,摔进了身后的那道深沟,紧接着他们便听到太郎因为疼痛而哭泣的声音。 他们吓了一跳,缘一已经飞奔到深沟边跳了下去。 …… 佑果举着伞在村口等了很久,前一批孩子如今已经安安稳稳回了家,缘一和剩下的孩子却始终没有消息,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正要抬脚进森林里找时,便看到不远处有孩子挤挤挨挨地朝他飞快地跑过来。 不待佑果松口气,他仔细扫过跑来的一个个孩子,却始终没有看到属于继国缘一那张恬淡的脸。 孩子们哭着跑到佑果面前,佑果心里一跳,便听到他们说:“缘一为了救太郎跳进深沟里扭伤脚了。()” 佑果慌了一瞬,很快冷静下来,让其他孩子和诗先回家,他则举着伞义无反顾地朝他们说的地点走去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雨点伴着大风斜斜地打在佑果的身上,脸上,又疼又冷。 按照系统标红的地点,佑果很快就找到了缘一所在的深沟,他独自一人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原来整洁干净的模样已经不复存在,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缘一身上,他小小的身体仿佛和身下的那块石头融为一体,沉默而无声的静坐着。 缘一没有正常孩子独自一人呆着时会有的恐惧,这并非因为他缺少这根筋,而是已经习惯这样深邃的黑夜和气息冰冷的夜晚。 在那三叠大小的房间里盖着薄被时,风雨从破损的窗口吹进来,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魔鬼,静悄悄地将要把他吞噬,缘一想着:和现在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 脚踝处微微抽疼,缘一对这样的疼痛很陌生,呆呆地注视着空气出神。 谁会来找他呢?缘一想。 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缘一抬头看,隔着密密麻麻的雨幕,他看到隐于暴雨中佑果那张漂亮的脸。 他在喊他:“缘一。?()?[()” 纵然缘一很难看清暴雨中佑果的脸,但他猜得到佑果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担忧、紧张,佑果的眉间会因此出现几道小小的褶皱,像是风吹过湖面时的小小波澜。 缘一不愿见到佑果为他担忧的模样,就像不愿见到母亲为年幼的他祈祷时总会露出哀愁的神情,但矛盾的,缘一却又隐秘地期待着见到佑果为他担忧的模样。 与生俱来的善良 ()与正义感让继国缘一对生出这样卑劣念头的自己感到不喜,但他却无法否认自己在这一瞬间看到佑果的惊喜。 缘一很小声地喊了一句:“哥哥。()” 他念的很轻很快,像是在触碰水中倒映着的易碎的月亮,然后他张开嘴,很大声地喊了一句:“哥哥!?()_[(()” 佑果说:“别怕!缘一!” 佑果用带着的绳子拴住树干,另一处又拴住自己的腰,他拉着绳子一点点地沿着斜坡向下滑,终于滑到了坡底。 他快步跑到缘一的身边将他抱起来,却不是安慰缘一,缘一没来得及反应便发现自己被佑果按在腿上生气地在他的屁股上打了几掌。 缘一呆住了,他红着脸说:“哥哥……”缘一想起自己竹筐里的蘑菇,伸长手臂献宝似的放在佑果面前。 “蘑菇没有丢。” 佑果看了眼竹筐里大半的蘑菇,他摸了把自己的脸,脸上满是雨水,佑果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哭还是笑。 他很凶狠地说:“以后不许再这样做!” 缘一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知道要对佑果道歉。 因为哥哥在生气。 “对不起。”缘一说的很快,“你不要生气,哥哥。” 佑果抱着缘一,让他紧紧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缘一乖巧地抱住他,耳朵贴在佑果的胸口,听到属于佑果的心跳声。 急促的,健康的,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炬。 佑果就这样带着继国缘一拉着绳子一点点爬上了深沟,在回去的路上说:“以后不要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缘一。” 缘一没有问为什么,只说:“可是,太郎很害怕。” 佑果深吸一口气,他并不介意在缘一面前露出自己冷酷的一面:“那也和你无关,在保护别人之前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种事交给村里的大人来做就好。” 缘一仍是迟疑的,佑果将他的头按在胸口,遮去四周随风落下的雨滴。 “你要记得。”佑果一字一顿:“缘一,没有人比你自己更珍贵。” 过了很久,佑果才听到属于继国缘一的回应,他很轻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哥哥。” 继国缘一贴在佑果的心口,赤色的眼眸静谧平和,他弯着嘴角静静地微笑着。 好温暖。! () 250 宜其室家 淋了很久雨还崴了脚的继国缘一没有病倒,倒下的反而是看起来更大更健康一些的佑果。 发现佑果病倒的人是缘一,他感觉到身边传来的热烫温度,睁开眼时天还黑着,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继国缘一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习惯性侧头看向身边的佑果。 佑果没有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继国缘一点亮屋子里的油灯,却发现紧闭着眼,汗水层层从额角流下来的佑果,佑果白皙的脸上是一片病态的潮红色。 这红色很不健康,苍白干涩的嘴唇和呼吸间吐出的炙热气息无疑引起缘一和诗的担忧。 对继国缘一来说,生病发烧这种事虽然稀少,但幸好并不陌生。 这是因为他那位身体虚弱的母亲——或许在生他和兄长这双胎时难产伤了身体,在月子时又为了护住他不至于被父亲扔进水塘里溺死,作为母亲的继国夫人在继国缘一有记忆开始便一直都很苍白虚弱,小小的肩膀却要托起半个继国家,这便越发使得继国夫人看起来单薄脆弱,如同在飓风中明灭的烛火。 幸好继国夫人很坚强,也幸好继国缘一天性善良认真,所以每当继国夫人身体不适抱病在床时,继国缘一总会陪伴在她身边照顾她,日日不落、时刻不移。 正因有这样的经历,所以继国缘一在看到佑果潮红的脸蛋时便反应很快地伸手摸上佑果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告诉继国缘一情况不妙,他抿着唇神情一下子便紧张起来,让一旁的诗更紧张了,小心翼翼地询问:“缘一,哥哥怎么了?” 继国缘一摇摇头,故作冷静地说:“哥哥昨晚淋了雨,大概是受冷风寒了。” 诗啊了一下,急的要哭出来。 她又害怕又担忧,虽然风寒这种病其实算不上什么大病,只要好好治疗吃药就会没事,但诗很清楚地记着几年前村里的一位大人就是因为感染了风寒病倒没钱医治,最后病情加重,竟然因为小小的风寒而一命呜呼的事情。 能够死人的病,对诗来说无疑是恐怖骇人的,诗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起来,无助地握着佑果火烫的手心忍着哭泣。 “哥哥……哥哥不会有事吧?”诗急切地问着缘一,现在继国缘一对她而言就像是救命稻草。 诗不了解才会紧张担忧,但缘一却因为清楚风寒并不算什么严重的病所以一直保持着冷静。 “不会。”缘一小声的安慰了一下诗,并说:“他的额头现在很烫,要用冷水泡过的棉布降温。” 诗便很听话地要动身去打水,幸好家中的水缸还满着,所以很快缘一和诗便用浸过冷水的湿棉布叠好放在佑果的额头上。 冰冷的温度让佑果在昏沉中舒适地喟叹一声,缘一松了口气,和诗一起用棉布擦拭着佑果其他滚烫的地方。 然而这只是一时之计,只用冷水擦拭身体显然效果并不是很大,缘一知道最好的办法是去找医生,可是医生住在镇里,与村子隔着两三个山头,更何况现在天色还没有发亮,想要在夜 晚跑去镇里对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而言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为了帮佑果擦拭身体,诗和缘一两个人颇有些费劲地帮佑果翻了个身,可这种方式说到底也只是杯水车薪,佑果仍是双眼紧闭,眉间飘着几道褶皱,瘦弱的脊背上蝴蝶骨微微突出来,像一对嶙峋的翅膀。 继国缘一咬着唇瓣,下定决心一般道:“我去镇里找医生。” 他腾地站了起来,没有犹豫地要走出家门去,始终昏睡着的佑果却好像提前感知到将要出门的继国缘一,猛地睁开眼握住诗为他擦拭汗津津额角的双手。 “哥哥!”诗惊喜地喊着,缘一听到声音也转过头,发现佑果正昏沉地注视着他。 缘一一下子停住自己要跨出去的双腿,听到佑果哑声地喊他:“缘一。” 缘一如同犯错的孩子一样乖巧站立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佑果道:“哥哥,我要去找医生。” 佑果只说:“太晚了。” 天还黑着,对继国缘一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实在危险,如果继国缘一位了帮他找医生出了什么事,佑果就是没事也要变得有事了。 总之有系统在,佑果知道自己是死不了的,所以便说着让缘一和诗两个人放下心来,一切事情等到天亮再说。 诗和继国缘一都很不赞同,可是佑果言辞严厉,缘一沉闷地坐下,佑果刚刚安心没有两秒,刚刚还乖宝宝的继国缘一却在佑果来不及反应时转身跑了出去。 听话懂事的继国缘一在某些情况时像个小老头一样固执,佑果愣住了,看着被继国缘一又贴心关上的门几乎哭笑不得。 “哥哥,你别担心。”诗对继国缘一有种莫名的信服,或许是因为继国缘一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诗撑着佑果的身体擦擦湿漉漉的眼睛说:“缘一不会有事的。” 佑果同样知道继国缘一身为上天钟爱的“神子”自当有不凡的命运,所以他从不怀疑继国缘一的能力,也从不怀疑他会在未来拥有一番成就,可佑果所设想的那些都是未来,而现在的继国缘一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这让佑果很难不担忧,烧的晕晕乎乎的大脑因此都被气的清醒不少,他像所有被自家孩子气到的父亲那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并在心里暗暗下决心等继国缘一回来一定要他好看。 飞奔在山林中的继国缘一当然是不清楚佑果在想什么的,以前奔跑时继国缘一会观察天空、大地和流淌的溪水,观察他从未见过的外面的世界,可这一次他全然没有欣赏大自然的心情与时间了,全神贯注地朝镇子的方向奔跑。 他快的就像是一阵风,带起的气流让他赤色的长发在空中微微飘着,如火焰般热烈,继国缘一什么都没有想,只想着一个人。 哥哥还在家里等着他。 继国缘一不喜欢生病,他的奶母因为生病被赶出了继国家,母亲也因为生病永远离开了他,继国岩胜在幼小时也生过病,缘一担心自己的兄长去偷偷看他,却被父亲发现。 父亲责骂他是会给人带来不 幸的妖孽,缘一虽然从未说过,但他在寂静时也曾独自想过,或许自己的存在真的会为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是天神不愿意让他幸福么? 继国缘一奔跑着,他呼吸着山林中冰冷的空气想:他错了,他不应该在哥哥跑来找他时在心底产生一丝隐秘的窃喜。 或许为了救他而生病的佑果就是天神在警告他,他的幸福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继国缘一慢慢地垂下头,他的眼睛像冬天树枝上凝结的雾凇一样晶莹。 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我给哥哥带来的不幸。 而他必须要补救自己的错误。 * 太阳从山头爬出来一会儿后,继国缘一便已经从镇里又跑回来了。 可怜的医生刚被叫醒就被缘一背在身上朝村里跑,缘一体力如同怪物,即使是崎岖的小路也跑得飞快,简直要将胡子花白的医生颠的胃汁都要吐出来。所幸一路平安地来到了村里,医生喘了两口气,和气息只是略微急促的继国缘一相比,年纪不小的医生更像是马不停蹄狂奔一路的人。 医生帮佑果看了看大致的情况后便去熬药了,诗也跟着一起去看炉火,而缘一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对佑果而言是不乖的,所以已经自发地站在墙根处自己“面壁思过”起来。 佑果本来是想教训缘一,但看到自己乖乖面壁的缘一时他反而又说不出训斥的话了,因为现在的缘一真像一只淋雨后呆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狗。 佑果欲言又止,最后化成一句叹息。 “缘一。”佑果低低地喊了一声,他知道继国缘一能够听到。 继国缘一缓缓地转过身,低着头对佑果的视线避之不及,“哥哥。” 佑果说:“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缘一说:“我做错了。” 佑果没忍住无声地笑了笑,低声说:“那你做错了什么?” 缘一说:“我没有听话。”缘一说完,又说:“但我要去找医生。” 佑果几乎说不出责怪继国缘一的话,最后也只是说:“以后不要这样了,缘一。” “我和诗都会很担心你。” 继国缘一轻轻点着头,诗已经端着热腾腾的药走了进来,佑果喝下药之后医生嘱咐佑果要暂时卧床休息等温度低下去,佑果很听医生的话,所以也没有发现继国缘一此时沉默的样子与平时全然不同。 佑果的身体底子很好,所以喝了两次药后便退了烧,很快就又活蹦乱跳起来,因为休息而落下的事情要补上,佑果忙着忙着,直到系统忍不住提醒他:“你多注意注意孩子心理健康。” 佑果愣了愣,“什么?” 系统重复道:“你多注意一下儿童心理健康。” 系统说这话总不会是毫无理由的,佑果心里一跳,开始格外注重家里两个孩子的不同。 诗和缘一的性格是两个极端,一个活泼开朗,一个安静乖巧。佑果观察了几天却没发现什么苗头,诗和往常并没有不同,像个小太阳一样灿烂热烈地笑着,而继国缘一同样和以前一样安静懂事,在家里帮他默默打下手。 佑果左思右想,终于在某天晚上装睡时抓到了想像当初离开继国家一样准备偷偷离开的缘一。! 251 宜其室家 继国缘一打算离开佑果的想法已经在他的心里盘旋了好几天。 这想法并非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继国缘一虽然年纪尚小,却已经明白许多大人也未曾得知的道理。而这恐怕就是天生不凡者所必须承载的宿命,即使继国缘一本身并不想拥有这样的命运。 他像七岁时离开继国一样趁着众人熟睡的深夜离开,浑身上下除了佑果不久前为他新买的一件和服之外,身上只有继国岩胜曾经送给他的小竹笛和佑果为他编的小竹筐。 他舍不得将那个小小的竹筐留下,因为这是佑果亲手为他做的东西,他摸着竹筐上佑果贴心地为他磨去倒刺的地方,心里静静想着:他只要这个就可以了,他并不很贪心,只要能带走这个小小的竹筐作为想念佑果时的念想便足够了。 继国缘一抱紧怀中的小小竹筐,竹筐被他安稳地揣在怀中,在离开前继国缘一深深地看了眼正熟睡的诗和佑果,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再见。 继国缘一转身小心翼翼地准备打开房门,在他背过身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亮起灯光,继国缘一浑身一僵,听到身后佑果声音幽幽地说:“缘一,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 继国缘一最后没能成功离开,因为他在最后关头被佑果抓住了,所以现在跪坐在佑果面前低着头被佑果数落。 “好好的,你为什么想要离开呢?”佑果说,他在缘一面前垂着眼,神情仿佛十分悲伤似的,“是因为不喜欢我么?” 继国缘一原本是没有抬头的,因为他害怕见到佑果脸上的表情,可在听到佑果说出那样的疑问后,继国缘一便立刻急切地回答:“不是的!” 佑果没有抬头,他抬着手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上微微翘起的嘴角,眼睫微颤,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当然,这是佑果的伪装,其实这样简单拙劣的伪装只要继国缘一稍微认真一点观察就能发现,可是现在继国缘一已经被刚才佑果把他抓包的事情弄得六神无主,因此也全然没有辨识出佑果此时略带夸张的表演。 诗倒是看清楚了,她坐在佑果身边朝自家大哥偷偷伸了一个大拇指。 佑果做了个手势让诗安静,对继国缘一的回答他问:“既然不是,那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缘一好紧张,他揪着自己的衣角垂头不语,仿佛被雨水打湿的小狗一样凄凄惨惨可怜可爱,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释,只能沉默以对。 佑果瞧继国缘一不说话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对于这种情况手段强硬地逼迫显然是行不通的,佑果也很清楚继国缘一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于是停顿片刻,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继国缘一嗫嚅着唇瓣,想问佑果知道了什么,接着听到佑果沉着声音很脆弱的样子说:“果然,还是因为我的问题吧。” “是因为我平时对你太严厉?”佑果说:“还是因为我对你关心不够?” 缘一像是被火烫到一样瞬间 抬起头,赤色的双眸忧伤地看着佑果摇头:“不是的。”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声,像是怕惊扰到佑果一样,“哥哥很好。” 佑果便问:“那是为什么?” 继国缘一的眼神落在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上,他安静地说:“是我的问题,和哥哥没有关系。” 佑果认真地瞧着缘一,缘一规矩地跽坐在他面前,脊背挺直气质斐然,这是继国家在他身上留下的抹不去的痕迹,即使在这座小小的村庄里,继国缘一依旧鲜明地与常人与众不同。 佑果看出继国缘一的难言之隐,他没有强硬要求继国缘一说出他的理由,而是脚步轻缓地移动到缘一身边温和地摸摸缘一的头。 “我很好,缘一也很好。”佑果说:“我和诗都不希望缘一离开。” 诗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说到,十分配合地在佑果面前点头应和:“哥哥说的对!” 可是继国缘一沉默着,只是重复着说:“我要走了,哥哥。” 佑果深吸一口气,他想:这孩子,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这些年来,佑果已经很清楚继国缘一看似温和好说话实则顽固倔强的性格,继续问下去显然也不会出现让佑果满意的答案,所以佑果另辟蹊径,忽然道:“你想走也可以。” 继国缘一低着头扁了扁嘴巴,心里忽然涌上一阵酸涩,这明明是他所希望的结果,继国缘一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胸口,却无法欺骗自己那里涌出的感觉是轻松愉快。 他很难过,只是这种难过无处倾诉。 佑果又接上后半句,他似乎没有再阻止缘一离开的念头,而是平静的说:“还有不久田地就要收获了,帮我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再离开,可以么?” 诗很担心地看看佑果又看看缘一,欲言又止的样子。继国缘一这次没有拒绝,他答应了,答应的很果断,也或许是因为心里还有许多不舍。 佑果面带平静地接受了继国缘一要离开的结果,在缘一答应再短暂停留些时日后便和衣入睡,对迟迟未动的缘一和诗说:“怎么不睡?” 继国缘一和诗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于是安静地听话去各自的被子准备睡觉,等到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佑果才将点亮的油灯轻轻吹灭。 * 或许是因为答应了佑果的缘故,继国缘一这几天再没有在晚上试图安静地离开,佑果一如往常,态度正常地面对村民,态度正常地面对诗,态度正常的面对所有人,就连面对继国缘一,佑果的态度也依然正常的离谱。 除了再没有亲近地将叫缘一的名字,佑果只是态度温和地喊缘一为:“继国君。” 缘一初次听到这个称呼脸便白了白,可他默不作声地默认了这个称呼,跟在佑果身后和往常一样为佑果帮忙,只是继国缘一再也没有听到佑果略带骄傲的表扬,而是生疏温和的道谢:“谢谢,辛苦你了,继国君。” 这样明显又毫无遮掩的变化就算是瞎子也瞒不过去,诗这些天大气都不敢喘,平时吃自己最爱吃的饭菜都吃的 小心翼翼,同村的伙伴鬼鬼祟祟地跑来问她:“佑果哥和缘一怎么回事?”他们很好奇,甚至态度有些兴奋:“难道吵架了?” 同村的伙伴之所以有这样的态度,实在是因为缘一和佑果 会吵架这事太过离奇,因为只要是村里的人都看得出继国缘一对佑果这个哥哥可以说言听计从,从来都不会像其他叛逆的孩子一样惹的佑果生气。 所以难得见继国缘一和佑果如此这样的交流,实在很难不让伙伴们好奇万分。 诗很忧愁地叹了口气,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比较好。要说佑果和缘一在吵架,可两个人都不曾对对方恶言相向,可要说没有吵架,但佑果和缘一之间生硬的氛围简直让诗愁地掉头发。 她很小声地和伙伴说:“不是的,没有吵架。” 伙伴惊讶道:“咦?那是为什么?” 诗托着脸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叹气:“缘一想要离开了。” 这句话换做其他人说出来都会让伙伴们以为这是一个差劲的玩笑,可是说这话的是诗,这“玩笑”便成了实打实的真话。 大家像天被捅破了一样震惊,异口同声地说:“怎么可能!” 他们惊叹的不是继国缘一想离开村子,而是惊叹缘一居然会想离开佑果。 毕竟这几年在村里的伙伴们看来继国缘一像是佑果让他去挖野菜他也会乖乖去挖的性格。 大家都不是很相信,可是看着佑果和缘一除了基本的交流外几乎零接触的样子,就算还有些怀疑在这事实面前也不得不相信了。 大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附近走来走去,在不知道“路过”了多少次佑果的田地旁时,终于有人听到了佑果对缘一主动说了第一句话。 “辛苦你了,继国君。”佑果轻笑着说,“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继国缘一很坚定地抱着怀里的刚刚处理好的稻子,摇头说:“没关系,我可以帮忙。” “哦。”佑果没有阻拦,微笑着说了句:“谢谢。” 路过的伙伴们左右看看,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地想:怎么回事?难不成天真的要被捅破了??? 缘一从田里走出来的时候,大家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继国缘一愣了愣,朝伙伴们点点头便算是打招呼。佑果已经先回了家,他还需要准备晚饭,所以现在田埂上就只剩下继国缘一和其他的伙伴们。 有人小心翼翼的试探:“缘一,你和佑果哥怎么了?” 缘一眼神暗淡,轻轻摇头。 有人着急了,直接问:“你难道真的要离开村子么?为什么?” 为什么? 继国缘一心想,因为他不愿再让他人遭遇不幸了,哥哥和诗是在他离开继国后第一个朝他伸出双手邀请他成为家人的人,既然是家人,他又怎么会愿意为对方带来不幸? 于是继国缘一只黯然地说:“我想……让哥哥感到幸福。” 大家都安静下来,忽然有人说 :“可是,你怎么知道佑果哥现在不幸福呢?” 继国缘一乖巧地站立着,听到对方的话便侧过脸,他额上火红的斑纹绚丽的像是火焰,继国缘一茫然地说:“但是我的父亲说,我会带来不幸。” 没有人来得及回答继国缘一的话,佑果出现在缘一身后,他原本是要来叫缘一和诗回家吃饭的,却听到缘一如此说。 “胡说八道!”佑果站在继国缘一身后,他从来温和的脸此时黑沉沉的,像是风雨欲来时黑沉沉的乌云,那些温柔的微笑消失的无影无踪。 佑果说:“如果你的父亲这么说你,那他就是世界上最差劲的父亲!” 缘一有些慌乱地转过身,讷讷地喊了句:“哥哥。” 佑果朝缘一伸出手,拉着他和诗一起回了家,直到坐在家里佑果才问出口:“就是因为这种理由,缘一才决定要离开吗?” 缘一本来想说是,可是抬眼对上佑果严厉的眼神,继国缘一便紧张起来,小声喊:“哥哥……” 以前缘一如果做出这样的表情,佑果总是会很快地平息掉愤怒,可是现在这不怎么有用了,佑果生气地在地上走来走去,让两个年幼的孩子都有些害怕。 佑果猛地停下脚步,弯腰抓着缘一的肩膀认真地说:“缘一,你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不幸。” 继国缘一跽坐在榻榻米上充满歉意和难过的情绪,他慢慢地说着自己使佑果担忧还让佑果重病在床的事情,尚且带着稚气的脸上像大人一样言辞条理,却莫名让人感到一阵难过。 “为什么缘一会认为这是不幸?”佑果反问,“这都是缘一你自己的想法吧?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继国缘一哑口无言,指节抓着袖口小声说:“对不起,哥哥……” “你确实应该道歉。”佑果说:“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缘一。” 佑果忽然笑起来,又像以前一样摸了摸继国缘一的发顶。 “那我现在告诉你吧,缘一。”佑果说:“我一点都不会感到不幸,正相反,看到你为了我很努力的去找医生的时候,我感到很幸福。” “有你这样的弟弟,我感觉很幸福,缘一。” 这样的话从没有人和继国缘一说过。 继国缘一呆住了,他的视线和佑果温柔的视线相交,在那双漂亮的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看到漫天闪烁的星海,那片星海温柔地拢住了他,让继国缘一在此刻感受到了同样的幸福。 缘一呆呆的注视着佑果,他听到佑果惊呼:“缘一,你怎么哭了?” 缘一摸摸自己的眼泪,他想,这就是眼泪么? 可他一点也不难过,所以,这一定是幸福的眼泪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6-2823:56:13~2023-07-0223: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柚子的月亮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巴拉巴拉巴巴40瓶;晚九时八分9瓶;阿蒙只是路过5瓶;安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52 宜其室家 佑果时常在想,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继国缘一更让人觉得懂事的孩子了。就连诗也会因为没有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闷闷不乐,可缘一在佑果面前似乎从未表达过自己对某些事的反感。 他似乎生来就很懂事,从不会提出让人感到为难的要求,甚至会过分地拘束自己让别人感到舒适。 可哪有孩子天生就是懂事的?佑果对这一点再了解不过,所以他是十分希望缘一在他这里能任性一些,快乐一些,更懂得表达自己的情绪一些。 然而即使佑果在缘一面前如此的要求了,缘一还是会抿着唇腼腆地微笑着,小声说:“我没有觉得不快乐。” 为了使自己的话增加可行度,缘一认真地凝视着佑果的双眼,试图用这种方式来佐证自己的想法,然而和佑果对视几秒后,佑果却只是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叹气。 缘一不知道佑果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却很受用地眯着眼享受佑果摸他头的动作,他觉得很舒服。 继国缘一享受摸头的时候,佑果心里却在叹气,心道:这个傻小子,怎么能一点自己的脾气都没有呢? 佑果忧心忡忡地同系统说话:“你说缘一这种性格,长大之后一定很容易被人骗吧?” “不确定。”系统迟疑着说:“你要不试一试?” 佑果觉得系统说的对,为了防止继国缘一在未来被人骗的裤子都不剩,佑果觉得自己应该提前做些准备好让继国缘一在未来多留个心眼,只是还没等佑果想出个什么好办法,已经有人提前为佑果做了这件事。 这件事还是在佑果毫不知情的时候发生的,之所以逃过佑果的眼睛,还是因为不久之前继国缘一跟着村子里的孩子们去林子里玩的时候,缘一抓到了一条差点咬了孩子的花斑蛇。 蛇肉的味道佑果并不想尝试,继国缘一便记起小时候在继国家父亲曾花大价钱买了几条蛇的蛇胆滋补的事情。 于是继国缘一和佑果说:“哥哥,我们可以去镇里卖掉。” 蛇胆不仅可以入药,蛇皮也有大用处。总而言之,将抓到的蛇卖到镇里的药铺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佑果思索片刻便同意了,带着诗和缘一去了镇里的药铺卖掉了那条花斑蛇,赚来的钱便给缘一买了两件不错的和服。 不过缘一不想要,“我的衣服已经够穿了。” 然而佑果态度很坚决,这倒不是因为佑果觉得卖蛇赚来的钱必须给缘一花,而是因为缘一自从到了生长期后一天一个样,如今他的个子蹭蹭蹭地往上窜,从前的衣服现在在缘一身上时已经略有些显得紧绷短小了。 “缘一难道不听我的话么?”佑果问。 这话一出,继国缘一的脸上便出现非常犹豫的眼神,他摇摇头,佑果便已经趁热打铁地说:“既然缘一你听我的话,那现在就不许你拒绝了。” 这衣服在佑果眼里是非买不可的,缘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佑果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按着肩膀推进成衣店,佑果对迎来的店长说:“ 给这孩子做两套衣服。”当然也没有忘记诗(),考虑到女孩子喜欢漂亮的衣服?[((),佑果特地让诗选了她喜欢的花色。 替两个孩子决定好衣服后,佑果想了想,又和店长补充道:“质量要好一点,做的尺寸也要大一些。”这样穿的时间也会久一点。 送上门的生意店长自然笑眯眯地接受了,为缘一和诗量了身高和肩宽后说过几天再来取,佑果付钱付的很干脆,甚至超出了卖出的那条蛇的价格。 然而佑果诗和缘一都考虑到了,却独独忘了自己,缘一没忘,他在佑果和店长说完话之后扯扯佑果的袖子问:“哥哥,你的呢?” 佑果这才想起自己,他倒不是特别在意这种事,或许是因为曾经已经穿过许多的绫罗绸缎,佑果对小镇里这座成衣店里的衣服并不是很感兴趣,所以他没有特地让店主去做,而是打算在店里直接选一件能穿的。 诗和缘一便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为佑果挑选了几件和服,最后两人一致同意店里一件海蓝色还染着浪花纹的和服穿在佑果身上是最好看的。 缘一和诗异口同声地说:“这件!” 佑果原本很心动,然而在店主说出价格后,考虑到身上带着的钱并不充足,佑果很可惜地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说:“算了,以后再买吧。” 佑果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成衣店,缘一和诗都很沮丧,这种沮丧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继国缘一坐在田埂边双手捧着下巴抬头看天上的星空。 今晚月亮没有出来,所以星星格外明显,那些星光密密麻麻地坠在天空上闪烁,像是神灵在高天原随意撒下的宝石,但缘一无心欣赏今晚美丽的夜空,等诗坐在他身边时,他忽然开口:“我想给哥哥买那件和服。” 诗愣了一下,想到缘一说的是白天时佑果试过的那件衣服,她对继国缘一的想法是很赞同的,但还是迟疑的说:“但是我们的钱不够。” 佑果虽然会给诗和缘一准备零用钱,但是积攒下的零用钱和那件衣服的价格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继国缘一同样想到了这点,他放下托着下巴的手,终是下定决心:“我想自己赚钱。” 诗虽然不反对继国缘一这样的想法,但她还是忧心忡忡地说:“我是不反对啦,不过缘一,我们两个要怎么赚钱?” 继国缘一绷着一张严肃的脸说:“我要去山里抓蛇。” 蛇可不是那么好抓的东西,诗虽然很想相信继国缘一,但不得不考虑到这件事被佑果发现后会震怒的表情,而且万一继国缘一在抓蛇的时候被蛇咬伤怎么办?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行不行,那太危险了。”诗很害怕佑果露出生气的表情,她是很清楚自己哥哥生气的话是很恐怖的,她对缘一说:“而且哥哥知道的话会生气的!” 缘一听到诗这话倒是一愣,迟疑地点头说:“的确很危险。” 诗松一口气,以为继国缘一知道他们这样的小孩独自去抓蛇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可继国缘一居然说:“让哥哥知道这件事 ()的确很危险,所以我们要瞒住。” 诗目瞪口呆地看着表情认真的缘一,“抓蛇也很危险啊!”说完,诗自己也有些嘀嘀咕咕的:“虽然哥哥知道后的危险程度和抓蛇比也不相上下啦……” 但是至少被佑果生气不会有生命危险,蛇可不一定了! 诗虽然也想为佑果买那件和服,可考虑到生命比较珍贵还是准备劝劝继国缘一再想想,然而继国缘一却眨眨眼,用他天生的一副单纯无辜的脸蛋说:“抓蛇很危险么?” 继国缘一茫然地说:“可是,明明很好抓。” 继国缘一这话并不是夸张,蛇的反应能力和攻击速度在天赋异禀的他面前毫无用武之地,以继国缘一被神灵钟爱的天赋而言,只要他一直这样成长下去,假以时日就算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继国缘一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区区一条蛇而已,对继国缘一来说确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诗对继国缘一的回答哑口无言,沉默过后,既然继国缘一这么说,她也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诗小声地说:“可是,我们要怎么做?” 继国缘一垂眼平静地对诗说出了自己的全盘打算,他自己进山捉蛇,诗为他在佑果面前打掩护,总之继国缘一在这件事上大概是用了他毕生的心眼,事情居然真在他两人的配合下瞒过了佑果的眼睛。 佑果还很欣慰的想着缘一总算有这个年纪男孩该有的贪玩性格了,因此也没有深究继国缘一这些天神出鬼没的原因,直到他去镇里取缘一和诗的和服时,佑果看到了街角一闪而过的熟悉的身影。 佑果没忍住眨了眨眼,迟疑地和系统说:“是我眼睛花了,还是那个孩子和缘一的背影太像?”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继国缘一。” 怎么会呢?佑果心想,这不应当。 继国缘一现在应该在村里和其他孩子在一起才对,怎么会出现在镇上呢? 佑果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身体还是很成熟地跟着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去了,拐过街角便到了之前卖蛇的药铺,佑果看到顶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男孩站在药铺的柜台前递过去一个小小的竹篓。 男孩说:“这是今天的,可以买多少钱?” 药铺的老板眯着眼笑眯眯,看了眼缘一竹篓里完整的两条蛇笑的见牙不见眼:“这个嘛,今天这两条蛇的大小感觉不如之前的,恐怕没办法给你太好的价钱。” 这话当然是假的,药铺的老板是个精明的奸商,奸商之所以是奸商便是因为他够奸,继国缘一带来的这两条蛇虽然并不是多么珍贵,但卖出一个漂亮的价钱也是很简单的。但老板之前因为没在佑果这里坑到钱便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不久前继国缘一拿着抓来的蛇问他要不要买时,老板确认这事佑果不知道后便打起了歪心思,哄骗了继国缘一用低价买了他手上的所有蛇。 继国缘一并不清楚他捉到的蛇的行价,但他却记得要为佑果买的那件和服的价钱,在药铺老板 付了那两条蛇的钱后继国缘一手里的钱便足够支付那件衣服的价格了,所以继国缘一没有迟疑便要将手里的蛇卖掉。 身后却在这时传来熟悉的声音,继国缘一身体一僵,几乎不敢回头看。 “缘一。”佑果很轻易地认出了背对着他的男孩就是继国缘一没错,他走过去,皱着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佑果又看向他手里的那个竹篓,“……你从哪里捉到的蛇?” 被佑果抓包这事来的措不及防,继国缘一手足无措,整个人僵在那里不敢抬头,只能讷讷地喊:“哥哥……” 继国缘一不敢看佑果,他撒谎说:“这是我捡到的。” 继国缘一说谎的水平实在很差劲,他连直视佑果的双眼都不敢,更不用说因为紧张而握在一起打结的双手了。 佑果冷冷看了眼心虚的老板,先拉着缘一去了无人的角落。 “缘一,你应该知道你说谎的水平很差。”佑果说,他很无奈地叹气,克制着被骗的气愤问:“你为什么抓蛇来卖?” 佑果想是不是自己平时给继国缘一的零用钱太少,可是他也不记得缘一有什么爱花钱的爱好。 “是我平时给你的钱不够吗?”佑果很失望地说:“如果是这样,你应该和我说,你不相信我吗?” 继国缘一几乎是在佑果说完的下一秒就闪电般地否认:“不是的!” 佑果说:“那是为什么?” 继国缘一抓紧了装蛇的竹篓,眼睫颤了颤,他忽然很沮丧地说了句:“只要晚上就好。” 佑果没懂缘一的意思,“什么?” 继国缘一低声说,他到了变声期,声音不复幼时的稚气,变成一种沙哑的嗓音。 “只要再迟一点,我的钱只差一点就够了。” 他抬起头来看佑果,像火焰一样的眼睛难过地看着佑果,佑果这才发现缘一的下巴变得有些尖尖的,没有他小时候的可爱圆润了。 缘一说:“哥哥,我想给你买那件和服。” 他将这个秘密小心翼翼地藏了许久,就像是怀揣着巨宝的穷人一样紧张珍视,他就是为了在这一天给佑果一个惊喜,他希望看到佑果脸上出现快乐的表情,希望佑果为此感到幸福——因为他在佑果这里感受到很多很多的快乐,所以希望佑果也能因他而感到快乐。 本来只差一点点就好了,可是他却忘记今天是佑果来取衣服的日子。 准备的惊喜在这一刻功亏一篑,继国缘一心里沮丧到极点,几乎要哭出来。 他垂头丧气地等着佑果教训他,可缘一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直到佑果牵起他的手。 继国缘一忍不住偷看佑果,佑果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怒火,而是变成了很平静的表情,他拉着缘一的手朝药铺走,回头看他:“不是要卖蛇么?走吧。” 继国缘一踉跄了两步跟上了佑果的步伐,他起初还有些呆愣,接着反应很快地跟上佑果朝药铺去了。 到了药铺,佑果 不等缘一说话便先发制人言辞犀利地指责了奸商老板一通,老板本就心虚,更是被佑果说的还不了口,最后不仅按正常价格买了继国缘一的蛇,甚至还多出了一些钱补偿继国缘一。() 继国缘一不可置信,接着崇拜地瞧着佑果。佑果大获全胜,在缘一崇拜的目光下抬头挺胸地出了药铺后,佑果和缘一说:“缘一,以后你可不要这么简单就被人骗了。” ?aka木头提醒您《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佑果此时在缘一心里比神灵还要英勇,佑果无论说什么继国缘一都会听,无论说什么继国缘一都会信,所以他认真地说:“我知道了,哥哥。” 佑果很欣慰,但他大概不会想到继国缘一从此之后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以前的继国缘一特别好骗,现在的继国缘一特别容易被佑果骗。 拿到钱的继国缘一现在手上的钱买那件和服已经绰绰有余,缘一和佑果去了店里除了取走之前要求做的和服之外,同样买下了那件继国缘一心心念念的和服。 在买下这件和服前,继国缘一认为佑果是世上最好的哥哥,买下这件和服后,在继国缘一的心里佑果便是这世上最好最漂亮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0223:58:46~2023-07-0503:4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圆圆31瓶;后面呢10瓶;栗希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253 宜其室家 按理来说,新衣服应当立刻穿上试试才对,继国缘和诗本也是这么期待的,但佑果或许早已经察觉了两人的想法,他没有随两个孩子们的意立刻穿上,而是将那件衣服折叠整齐,宝贝地放进了放衣服的箱子里。 缘一和诗都有些失望,跟在佑果的身后期期艾艾地说:“哥哥,你怎么不穿?” 佑果没骗他们,而是认真地和两个孩子解释:“最近还有很多事需要做,现在穿上那件和服弄脏了怎么办?” 孩子们表情失落极了,缘一虽然懂得佑果的意思,可仍然很期待佑果能穿着为他买的那件海浪花纹的和服。 缘一没忍住问:“哥哥,那什么时候可以穿呢?” 佑果瞧见继国缘一眼中的浓郁的失落之色,眼里闪过丝笑意,他摸摸缘一软乎乎的脸说:“缘一这么想看么?” 缘一被佑果哄孩子的神情弄的怪不好意思,小声道:“嗯。” 缘一期待这事是如此的理所当然,毕竟那件和服是他心心念念许久的要赠送给佑果的礼物,他当然想看看佑果穿上那件衣服衣服有多好看,即使那件衣服他和诗已经在成衣店里见过一次佑果穿着它时的的样子,但那时候怎么能和现在相比? 更何况,继国缘一心里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期待村子里的人在看到佑果身上的新和服时,佑果会骄傲地仰着头告诉所有人:“这是缘一为我买的。” 但佑果终究还是没有穿上那件和服,佑果告诉缘一他会选在一个最好的时间将穿那件和服,所以缘一不用心急。 缘一一直都是听话的,他将这个惊喜默默记在心里,期待着某天惊喜出现在他的面前。 * 而那个时间来的其实并不晚。 随着今年森林里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蝉鸣声来临的还有炎热的盛夏以及三五不时降临的雨水,对靠地吃饭的村人而言,夏季的雨水减少是件让人烦忧的事情,可雨水过多也同样使人忧虑。 今年的雨水就有些过多了,潮湿的空气四面八方地涌过来,好像摸一把脸都能甩下来一手汗水。田里的土湿度也有些高,土地本就不是很肥沃,雨水一多就很容易将种子泡烂,村人大多都唉声叹气忧心忡忡的,生怕会影响将来的收成。 只有佑果一家比较独特,他今年没有种太多的粮食,也不如以前对田里的事情那么上心,今年即使雨水有些多佑果也只是隔三差五地看了看,为田里挖了条小渠流水。 消息灵通的村人已经从佑果那里知道了答案,这么些年下来佑果攒的钱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他早已计划好要将诗和缘一带去镇里生活,所以自然对村里的地不大上心了。 “如今佑果大部分时间都忙着在镇里看房子呢!”年纪大的老村民敲了敲手里的烟斗和其他人说。 村里人大部分都很羡慕,但嫉妒也说不上,这些年佑果的努力和辛苦他们是知情的,也同样很明白佑果迟早会选择离开村子。 “能去镇里还是 很好的。”有人叹着气说:“现在外面乱得很,在村落里住着确实不太安全。” 也有人问:“怎么会?村里现在不是很好么?” 那人翻了个白眼说:“我说的是别的地方,我在镇里有个远房亲戚,他说他认识的一家人生活的村子之前被强盗洗劫了一次,村里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被掳走了,粮食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都和房子一起烧了,活下来的大人还能做工赚钱,有些孩子却活生生被饿死了。” 围在一起的村人都沉默下来,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这个时代强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不是什么罕见的传闻,能说得出名头的强盗团只要听了名字就能让普通人闻风丧胆。灭村这种事情或许现在对村里人来说听着还很遥远,但是真要说的话,他们同样也和那些被强盗洗劫过的村子一样岌岌可危。 没有一城的军队庇佑,弱小的村庄显然是无法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里存在下去的。这么一想,即使在镇里生活的成本要比在村子里高出一些,但至少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沉默持续不久,佑果便出现在村里人此时闲话家常的地方,他手上还提着一包东西,用草叶抱着看不出是什么。 佑果早已经发现这聚在一起的村人,他歪头笑了笑,亲热地和村里熟识的叔叔打招呼:“大家在这里做什么?” 大家本来只是随意的聊聊天,结果却说到了一件不怎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上,不过他们都很贴心的没有将这种烦心的事情对佑果说,而是提前祝贺佑果搬去镇里生活这件事。 佑果谦虚地接受了,摆着手说:“我离开村子还早呢。” 和村里人又说了几句,佑果带着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小包裹先回了村里那间小小的家。 搬家这事佑果已经计划了很久,诗总归是女孩子,虽然他们三个人都将彼此认为是重要的家人,但随着诗和缘一青春期即将靠近,两个孩子也一天天长高,总是这样在小小的房子里一直睡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搬家对佑果来说就成了最方便的办法。 在镇里买一座大小适合的房子,最好能为诗单独空出一间房,佑果想的很好,不过选房子这事是急不来的,还是慢慢选最好了。 这么想着佑果快步回了家,诗和缘一正在生火做饭,佑果没有时间为他们准备饭菜时就是他们两个人来做,也幸好两个人耳濡目染的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条理妥当,佑果也并没有费什么心。 看到回来的佑果诗和缘一都很开心,围上来替佑果摘去帽子,又帮佑果拿过手里的包裹。 摘帽子这事由缘一来做,他的身高只 比佑果低一点点,踮起脚就差不多了,完全看不出他其实要比佑果还要小几岁,而诗虽然不及佑果和缘一高,不过她的力气却很大,很难想象诗娇小可爱的外表下居然天生有堪称诡异的怪力。 佑果知道诗的怪力惊愕后只觉得放心,摸着诗的脑袋轻松地说:“太好了,以后哥哥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欺负你了。” 诗却很难过,她希望能找到像佑果或 者缘一这样可靠丈夫,可现在丈夫还没影子,她却开始忧心忡忡地担忧自己未来会不会一巴掌把丈夫打晕。 难过的诗很快被佑果哄好,方法很简单,只需要镇里点心店销量最好的那款点心便足够抚慰诗忧伤的心事。 佑果将手里的包裹在诗面前挥了挥,笑眯眯道:“猜猜是什么?” 诗欢呼一声接过了自己的包裹,缘一没有诗那样活泼外放的性格,沉默地站在佑果身边口吻轻缓地喊了一声哥哥。 “今天回来的有些晚。”缘一说:“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佑果今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他哼着歌抬手将缘一的发丝别在耳后,微笑着说:“房子有几间不错,我想大概很快我们就可以搬走了。” 村里的生活自然是很好的,只是条件终究比不上在镇里,佑果搬家的计划已经持续很久,现在终于看到曙光,他心里自是抑制不住的高兴,没有跳起来和缘一还有诗抱抱已经是佑果考虑到自己作为兄长的威严极力忍耐的克制的结果了。 当然,佑果这样开心也不仅仅是这一个理由,第二个原因就是即将到来的夏日祭。 佑果已很久没有过过像样的节日,平时的生活无聊到让人发霉,所以在听到镇里为夏日祭准备的活动时,佑果已然克制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了。 他轻咳了两声,和缘一还有诗说:“过两日镇里有夏日祭,我想着,我们可以去镇里看看。” 诗答应的很快,佑果便转头看向缘一,眼里满是期待之色。 那眼神晶亮亮的使人说不出拒绝的话,缘一虽然并不喜欢在人群中活动,但他更不会让佑果此时洋溢着的期待的情绪轻易泄去,所以对佑果打算带他去的想法缘一也只是微微愣神,很快便点头答应了。 夏日祭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因为去镇里要走很长一段路,为了避免耽误时间佑果带着缘一和诗提前一晚先去镇里住了,在第二天太阳落山之后,诗已经穿上之前佑果为她买的那件漂亮的粉色和服,少女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根漂亮的簪子。 继国缘一的和服是深色的,像是一座武士塑像似的站在阴影处,如果不说话几乎不会有人发现他。 诗先走出来,木屐落在地上清清脆脆,她看到缘一大了声招呼,视线又去找佑果,寻找无果,诗就问起了身边的缘一:“哥哥还没出来么?” 缘一轻轻摇了摇头,他是最快出来的,诗在他之后也没有花很久时间,现在只剩下佑果了。 银色的月光温柔地洒下来,比夏夜蝉鸣声更响亮的是街上鼎沸的人声,诗和缘一便又等了等佑果,佑果也没有让他们两个人等很久,推门走了出来。 染着海浪的和服在月光下微微反着光,好像真有海浪在翻滚似的,佑果的长发没有像从前那样披着,头发松松垮垮地扎起来,发尾自然地垂落贴在胸口处,佑果低着头将脑后剩下的几缕发丝向前拨了拨,这才停下来朝等他的缘一和诗抬起头笑了笑。 “等很久了?”佑果说:“没 着急吧?” 诗摇了摇头,“没有啦,哥哥。”诗眼睛亮亮地看着佑果说:“你穿这件好好看!” 佑果抿唇笑笑,又看向缘一,只是佑果没听到缘一夸他,却看到继国缘一呆呆看着他半天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佑果皱起眉,“不好看么?”佑果靠近沉默的继国缘一说:“缘一,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穿这件和服么?” 缘一的确想了很久,他知道佑果穿上一定很好看,但是在今晚月色加持下这种美丽好像已经远远超出了缘一的想象。 盯着看太久实在失礼,为免失态,继国缘一克制着低下头,还不等他回答,诗凑近笑嘻嘻地看了眼缘一替他回答了佑果的话。 “好看着呢!”诗欢乐地说:“哥哥,缘一他是看呆了。” 继国缘一脸皮一下子涨红,腼腆到说不出话来,佑果眼睛一转,翘着嘴角坏心眼地说:“真的吗?可是我看缘一好像不是这样。” 继国缘一支支吾吾要说话,抬起头时佑果也垂眼朝他看过来。 夜风吹去了一丝燥热,佑果手落在继国缘一发顶摸小狗似的痛快地摸了好久。 “好啦,我知道不是。” 肩上被佑果轻轻拍了拍,继国缘一看到佑果被月光镀了一层浅影的微笑,像是隔着面纱似的朦胧好看。 “走吧,夏日祭开始了。” 佑果握住缘一的手,带他和诗去光亮的地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搜了一下才知道,缘一身高好像按漫画比例估测有两米…… 怪不得无惨会跑啊,是我我也跑()感谢在2023-07-0503:43:55~2023-07-0523:1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72998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54 宜其室家 第254章 这世上的一切,对继国缘一来说都是十分新奇的。 他跟在佑果身边时刻以好奇又忐忑的目光注视着周遭的一切,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自己伸手触碰的不是实体,而是阳光照耀下会一触即碎的泡影。 诗开朗健谈,佑果对她是完全放心的,但缘一和诗不同,他性格安静腼腆在陌生人面前甚至会很孤僻,佑果其实有点担心继国缘一会不会并不适应这样热闹的场景,于是便时刻关注着身边好奇地用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的缘一。 这样的缘一看上去就像是初次离开母亲身边开始自我探索世界的猫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却又对什么都充满警惕。佑果看着这样的缘一便觉得自己爱心泛滥,对缘一低声说:“有什么不习惯么?” 缘一回答的很快,他摇着头说:“没有,哥哥。” 佑果看他没有勉强自己说谎的样子,于是也就放了心,三人兴致勃勃地参与着这难得的热闹庆典,没有多久诗的肚子就稍稍抗议起来。 在周围都是小吃的情况下,人总是很容易被食物的香味引诱,诗吞了吞开始分泌的口水,目光闪闪满脸期待地看向佑果。 佑果故意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微微笑道:“怎么了,小诗?” 诗扯住佑果的衣角撒娇似的晃了晃,视线不远处正冒着香气的章鱼烧上看过去,佑果仍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故意逗诗说:“你想要什么?我不太明白呢。” 诗看出佑果是在故意逗着她玩,握着佑果的手撒娇:“哥哥,我想吃!” 佑果很受用,摸了把诗的脑袋说:“去吧,我和缘一在这里等你。” 诗欢欢乐乐地跑去买想吃的章鱼烧了,佑果转头朝身边的缘一说话,声音柔软:“缘一,你想吃的话可以让诗帮你买一份。” 继国缘一对口腹之欲的欲望并不强烈,他习惯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吃东西,所以对佑果的话他摇摇头回答:“我不饿。” 佑果心想不是饿的时候才能吃东西啊,他捏捏继国缘一因为成长期而变瘦的脸颊肉,说:“不是只有饿的才会吃东西啊,缘一想吃也可以吃。” 继国缘一被佑果捏脸的动作搞得怪不好意思,含糊地嗯了一声。 诗在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买了章鱼烧乐颠颠地跑回来了,她很聪明地买了三份,这样不管是她还是佑果、缘一都可以吃。 章鱼烧还很烫,诗咬了一口被烫地直倒抽凉气,但是因为味道太香又舍不得停嘴,便只好不停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佑果接过诗递来的给他和缘一的章鱼烧,好笑地说:“慢点吃,别烫着了。” 诗眨眨眼睛就算是回答了,吃第二块的时候长了记性,咬之前先小口小口地吹了吹降温。 佑果把缘一的那份给了他,缘一拿着的时候有些无措,但看着佑果和诗的动作他也跟着也吃了一个。章鱼烧对其他人来说虽然有些烫,但对缘一来说正好,缘 一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在佑果看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不够,将自己手里的章鱼烧递到佑果的面前。 “哥哥要吃我的么?()”缘一问。 佑果噗嗤一声笑了,将继国缘一递来的章鱼烧推回去,“不用啦,我的还没有吃完呢。?()?[()” 继国缘一呆了呆,“但是……”他在想佑果为什么要盯着他吃章鱼烧。 佑果伸手替缘一擦掉了嘴角上沾到的酱汁,玩笑着说:“我在看是谁这么笨吃到脸上了。” 继国缘一“啊”了一声,脸上冒出一丝热气。 这点小插曲很快结束,三人顺着道路和人流一直走,又买了不少其他的吃食,因为难得来参加一次镇里的庆典,佑果也不拘诗和缘一两人玩乐的兴趣,跟在他们身后笑眯眯地当一个钱包。 只是人多免不了会有些拥挤,佑果当着长兄便不自觉地为缘一和诗操心,走路时一时不察被脚下突然冒出的石块绊倒,朝前方就要摔过去。 在脸接触到地面之前佑果先闭上了眼,悲伤地想自己这下恐怕要破相了,他已经做好将要迎来剧痛的心理准备,却迟迟没感觉到疼,反而能感到面前略硬还带着回弹的触感。 佑果手被人拉住,缘一忧心地喊:“哥哥!” 佑果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是被人接住了,他抬眼朝面前人看去,将他接住的男人有一双明亮的橘黄色眼睛。 他等佑果站好才松开手,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朝佑果朝气蓬勃地笑着:“你没事吧?” “我没事。”佑果笑着道谢:“谢谢你接住我。” 那人依旧灿烂又朝气地笑着,声音响亮又利落,他的头发和他的眼睛一样也是黄色,只是发尾带着一点橘,像是火焰一样的热烈。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缘一和诗同样走来和对方很诚恳地道谢,男人表情爽朗地笑了笑,很快跟着人流消失在人群中。 “啊!”诗忽然惊呼,“还没问那个大哥哥叫什么呢!” 诗摆出懊悔的神情,不过又有些羡慕:“他看起来好像很强壮啊。” 缘一平静地说:“他是武士。” 对方没有带刀,更没有穿着什么代表武士身份的衣饰,继国缘一却能如此肯定地断定对方是武士不带一丝犹豫。 诗很震惊地问:“诶?缘一你怎么看出来的?” 缘一呆了呆,“不是很简单就能看出来么?” & nbsp;“怎么会!”诗否认,对佑果说:“哥哥你看出来了么?!” “有点难。”佑果笑眯眯地说,“缘一怎么看出来的?” 缘一更迷茫了,他天生就会并且认为很简单的事情在其他人眼中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这让继国缘一时常会感觉到一丝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不过幸好身边的佑果和诗给予继国缘一的都是积极正面的反馈,而不会逼问甚至否认他天生与常人的不同。 “哇。”佑果说:“可以教教我和诗怎么看出来的么?” ()继国缘一说:“他呼吸的频率和身体分布的肌肉力量都和普通人不一样,是武士才会有的状态。”() 这种解释对佑果和诗来说都有些高深莫测,继国缘一想了想,又补充:“刚才他松开哥哥后手下意识放在身侧的动作是武士才会有的。” ?aka木头的作品《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这一点就比较明显,缘一小时候经常会看到继国家麾下的武士都有这样下意识的举动,而下意识的举动往往都骗不了人。 佑果了然地点头,还和缘一道谢:“如果不是缘一,我恐怕都不知道这种事呢。” 来自佑果的直白夸奖让继国缘一心情好了许多,他腼腆地低下了头。 辨别武士的小插曲告一段落,三人继续随着人流走,只是这次和之前前后跟着的样子不同,缘一和诗左右包围着佑果。 “哥哥,你要小心一点。”诗跟在佑果身边说,佑果有些哭笑不得,解释:“刚才只是意外而已。” 意外的解释没什么说服力,至少对诗和缘一来说是这样,缘一甚至紧紧跟在佑果身边贴着他,好像佑果是个刚刚开始学走路的婴孩,一不小心就会摔倒似的。 佑果虽然对缘一和诗的关心很受用,不过这种关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佑果升起了些许甜蜜的烦恼。 佑果有些无奈地说:“我又不会走丢。” 继国缘一此时很严肃的摇头,平时都是佑果对他谆谆教诲,现在终于是轮到继国缘一自己翻身做主人了,“不可以,如果哥哥又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缘一和诗一左一右将佑果呈包围之势“夹”住,佑果好无奈,但鉴于刚才自己差点摔跤的事迹也没有正当理由不让缘一和诗这样做,便只好继续承受这种甜蜜的负担了。 两个孩子都很乖巧地左右牵着佑果的手,佑果握着握着便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同,他停下来左右对比了一下缘一和诗的手,发现缘一手的大小竟然要和他差不多了。 “缘一长得太快了。”佑果略带感慨地说:“也许要不了很久,缘一就要超过哥哥了。” 现在看继国缘一身高超过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佑果虽然有些羡慕,又忍不住玩笑道:“如果缘一超过我,那就可以让缘一当一家之主了。” 缘一本来对自己身体正在发生的成长不大敏感,闻言不由自主地开始注意起佑果的身高,他还记得最开始来到佑果家里的时候,自己才到佑果的胸口,可是现在只要踮一踮脚,他就要和佑果一样高了。 个子高一些很好,缘一听很多人都说个子高的人更好,他之前不是很理解个子高的好处在哪里,可现在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一些个子高的好处。 以前哥哥高的时候会经常地摸他脑袋,那他比哥哥高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摸哥哥的脑袋? 缘一的想法像是小孩子一样天真,也幸好佑果不知道继国缘一的企图,也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在未来或许岌岌可危,晚上的夏日祭氛围热烈地过了很久佑果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住所休息,第二天休息差不多了,三人收拾东西准备 ()回村时又很巧地遇到了熟人。 是昨晚接住差点摔倒的佑果的武士,他正和其他几个穿着武士服的人说着话,忽然注意到有人在逐渐靠近。 他反应很快地看过去,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还是很快想起昨晚随手帮助的佑果。 “是你啊。”那武士爽朗地笑起来:“早上好。” 佑果没想到还能和对方再见,虽然诧异但很快口吻亲切地道了谢,“说起来,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武士又笑了一下,“我姓炼狱,名叫炼狱椿寿郎。” 名叫炼狱的武士出现在此也不是巧合,佑果和炼狱椿寿郎交谈几句后很快就了解他在这里的缘由,最近有一伙流窜的强盗在附近出没,炼狱椿寿郎正是为了剿灭这群流窜的强盗而来。 佑果还是刚知道这片领土附近有一伙从别处流窜来的强盗,不过如今的世道,有强盗出没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炼狱椿寿郎说:“虽然目前看起来那些强盗还没有什么动作,不过还是提前做好准备比较好。”他时刻保持着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佑果有些羡慕。 他反正是没办法永远保持这种精力充沛的模样的。 这样的念头在佑果脑袋里转了一圈还是放弃,他想到和镇子隔了两座小山的村子,出于为村人考虑和炼狱椿寿郎提了一下。 既然那群强盗在附近出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现村子的位置,更何况和镇里比起来,佑果所在的村子甚至都没有像样的防护措施。 “我知道了!”炼狱椿寿郎表情严肃,他很重视这事,和佑果保证说:“我很快会派人去你们村子视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是炼狱大哥的祖先()! 255 宜其室家 虽然不知道炼狱椿寿郎什么时候会派人去村子,但有这样的保证在总归是令人安心的,佑果回到村子里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村子里的村民,这种好消息也的确让村人在惶惶不安的氛围中感受到一阵安心。 只是计划似乎总是赶不上变化,佑果晚上刚准备入睡,回来的继国缘一却带回来一个不怎么让人放心的消息。 佑果又问了一遍:“缘一,你说你在森林深处发现了什么?” 继国缘一情绪不是很好,也许是天生的敏感告诉他有什么危险即将到来了。他努力回忆着今天在森林深处看到的人类活动的痕迹,将一切都对佑果说了出来。 “森林里有生火后剩下的火堆。”缘一说,“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和吃肉时剩下的残渣。” 佑果端正了脸色,一向温和示人的面孔在此时也流露出一丝严峻之色,他又重复问了一遍:“你确定吗?” 继国缘一很肯定的回答:“我确定,哥哥。” 村子附近就是大片的森林,其实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也并不奇怪,但如果这些痕迹里有刀剑和箭矢留下的印记的话,那这些痕迹足够引起村里人的警惕了。 村人手上最多的就是耕种田地时需要的农具,刀剑这种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必要的东西基本不会在农户的家里出现,所以比起村人去树林里砍树玩这种可能性,佑果更倾向于炼狱椿寿郎口中的那伙流窜的盗匪如今已经逃到了附近,更可怕些,也许他们已经发现了这座与世无争的村庄。 毫无抵抗之力的村民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盗匪来说无异于是砧板上的鱼肉,那些盗匪随时随地都可以对村民这些毫无防备的人扯开凶狠的獠牙。 佑果蹙着眉凝神思索半晌没有说话,身边的诗被佑果此时少见的严峻表情吓到了,挨在佑果身边小声地问:“哥哥,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么?” “是有一些,不用担心。”佑果温言细语,有他在足够抚平诗心里所有的不安。佑果又看向身前的缘一,缘一跽坐着,表情波澜不惊,不过这不代表继国缘一没有情绪。 佑果沉默地摸了摸诗的头,这种事不能拖延,应该用最快的速度高速所有村民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但是缘一和诗…… 佑果想了想,低叹一口气说:“缘一,去把所有村人都叫来吧。” 继国缘一听话地起身出去了,诗也没有等待,跟在缘一身后同样挨个去喊还没有入睡的村民,很快,还没有入睡的村民就得知了消息匆匆赶到以前村中有事时便会聚在一起谈话的地方。 佑果将缘一在森林深处看到的东西和村民说了之后就建议让村民赶紧收拾东西暂时离开村子,但只是这次的气氛却远不如之前的热烈,毕竟是攸关性命的大事,村民都有些惶惶不安,还有对缘一说出的事情的不信任。 谁让继国缘一只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毛都没有长齐,怎么能让村民就这么相信? “这事是真的么,佑果?”有人问, 言谈间犹犹豫豫摇摆不定,“如果是缘一看错了呢?” 有小部分人也随之点头。 这种反应也在佑果预料之中,他没有着急,语速极快地和所有村民重复了一遍留下来可能会有的后果。 “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是如果真要发生什么,再逃就来不及了。”佑果说话时的表情极为平静,完全不见一点匆忙急切的神情,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表情才使得佑果的话可信度大大提高,所以村民大多迟疑过后便迅速地同意了。 这种事不能赌,人的命只有一次,赌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得到正确响应的佑果紧绷的脸色才微微恢复一些轻松的意思,身侧攥紧的拳头松开一些,被人轻轻握住。 佑果侧脸去看,继国缘一正蹙着眉一副小大人的表情担忧地看着佑果因为用劲而被印下月牙的掌心。 “哥哥,你别担心。”继国缘一笨拙地安抚着佑果,用十分笃定的口吻说:“我会保护哥哥的!” 佑果心里的担忧因为继国缘一这句话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了下去,嘴角上扬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佑果抬手揉了揉继国缘一的脑袋,轻笑着说:“要是被弟弟保护,我这个哥哥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继国缘一拼命地摇着头,他像说他可以保护佑果,虽然他年纪比佑果小,但是不管是力气还是体质都不弱于任何成年的大人。 “但是,哥哥……”继国缘一还想和佑果说下去,但正赶来的村民让继国缘一不得不暂时中止了自己要继续说下去的事情,他站在原地抿着唇,一副不大开心的样子。 佑果虽然有所察觉,但是现在却暂时没有心力去管了。 他虽然还年轻,却不知不觉间在村民心里有了很大的威望,所以佑果雷厉风行地决定让老人、小孩和妇女先走时村民也都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催促着继国缘一和诗带着村里其他孩子向镇里赶路,佑果却和村里其他的青壮年留下来殿后。 继国缘一一步二回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心里的不安,却同样也没法将身边还不清楚将要发生什么事的其他同伴丢下。 他甚至想着,哥哥和他们一起走就好了,但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继国缘一又为生出这样念头的自己感到愧疚。 是他太自私了么? 在继国缘一纠结的时候,佑果总算有余力去关照他了,在继国缘一面前停下,佑果温柔地摸了摸缘一的脸。 继国缘一静静注视着佑果,小声说:“哥哥。” “缘一在担心我,我知道。”佑果轻声回答,像摸猫一样一点一点的梳理着继国缘一火红的长发,佑果很喜欢继国缘一这头红发,其实红色大多情况下都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但继国缘一却不同。 他的红色不会像火焰一样灼人,却同样温暖。 佑果轻笑着说:“我会没事的,缘一。”佑果说完顿了顿,他知道自己这样干巴巴的保证说服力不是很大,于是又说:“你先 把大家带到安全的地方,如果担心我再来找我也不迟。()” 继国缘一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离开村子这件事是缓慢无声地进行着的,佑果不让有太大的动作,也是担心动作太大会打草惊蛇。但多方面的顾及还是抵不住流窜盗匪的来势汹汹,佑果的确预估的不错,那些盗匪早已经发现了村人活动的痕迹,之所以一直不出现,也不过是为了等养肥后好宰杀是一个道理。 忽然寂静的村庄瞒不过为首的盗匪老大的耳目,他气的把刀一摔丢在地上,表情狰狞地骂了几句脏话。 “这是被人发现了!?()_[(()”盗匪老大冷冷地说:“走,顺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追过去,要是被那些抓捕我们的武士知道了就危险了。” 剩下的十几名盗匪自然也连声应和,他们本来也是武士也是农夫,只是在土地里刨食怎么能比得上直接杀人夺财来的迅速,如今的这些人已经全然变成了另一副凶狠残暴的模样。 带着人赶路的速度很难比得过早有准备的盗匪,佑果时刻警惕着漆黑的树林深处会传来的动向,连呼吸都放缓到几乎听不到的程度。 树林里一点细微的变动都瞒不过佑果的耳朵,不属于森林本身的声音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来,夜间被惊飞的鸟雀也清楚地提醒了佑果有人正逐渐靠近的消息。 黑暗会扩大人心里的不安,更何况对方还是一群杀人如麻的盗匪,佑果掌心冒着冷汗带着村里的青壮年静静潜行,然而随着一声马屁的嘶鸣,一束火光从远及近撕开了寂静。 为首的盗匪骑着马举着用来照明的火棍,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他的整张脸,粗野的装束和凶残的神情已经表明了来人的身份,他朝佑果和身后的村民笑了笑,嘴角勾起的孤独残忍血腥。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佑果表情难看起来。 …… 继国缘一便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带着炼狱椿寿郎和他的武士同伴们这时候赶来的。他跑步快的像一阵风,将村里的老幼妇孺带到安全的地方后便匆匆拉着炼狱椿寿郎沿路返回,炼狱椿寿郎一边赶路一边为继国缘一堪称怪物一样的体力而震惊,隐晦地看了脚步迈的飞快的继国缘一一眼。 炼狱椿寿郎是个优秀的剑士,所以他能发现继国缘一身上拥有剑士的天赋,只是他来不及高兴也来不及和继国缘一沟通,现在他要先解决如今正在肆虐盗匪才是。 穿过一片道路崎岖的密林,人类的嘶吼声和火光隐约传了过来,炼狱椿寿郎和继国缘一脸色齐齐一变加快了脚下的速度,继国缘一尤其迅速,他快到炼狱椿寿郎根本追不上他的脚步。 他听到继国缘一被风拖长的声音:“——哥哥!” 继国缘一停下来,满地都是飞溅的血腥和受伤惨叫的人,只拿着工具的村人无力抵抗凶残的盗匪,只能围在一起负隅顽抗,佑果脸上已经被不知是谁的血溅了一片,和汗水泥土混合成一片脏乱的泥糊在脸上。 银亮的刀锋朝佑果的肩上劈下来,他下意识抬手用 ()手里的铁具抵挡溅出一片火花,手臂震荡的痛楚让佑果差点握不住手里防身的铁具。 “哥哥!” 佑果猛地朝前面人的身后看去,继国缘一飞奔着跑过来,火红色的长发竟然叫佑果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眼睛被染成了血色还是继国缘一的长发如火焰一样在熊熊燃烧。 惊喜过后佑果瞬间意识到此刻的危险,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缘一,离开这里!” 继国缘一恍若未觉,他手里握着不知什么时候捡起的细长木棍朝为首的盗匪冲过去,那强盗指着继国缘一笑:“木棍?” 强盗握着刀想要随手一挥结果继国缘一的性命,握刀的手腕却忽然一阵剧痛,刀刃脱手而出摔在地上,继国缘一挥着树枝的动作迅速的只能看到残影,片刻的功夫刚才还站立的强盗就已经昏厥过去。 炼狱椿寿郎也出现在这里,剩下的强盗没有主心骨又见到炼狱椿寿郎很快作鸟兽散被一网打尽,佑果脱力倒在地上,继国缘一丢开手里的树枝跑到佑果面前支撑住佑果的肩膀。 “哥哥,你没事吧?”继国缘一忧心忡忡地擦去佑果脸上的血迹,露出佑果脏兮兮下素白的一张脸。 佑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目光亮晶晶地看着继国缘一,捧住了缘一的脸蛋。 缘一歪头不解,他忽然呆住,看着佑果的脸逐渐靠近他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佑果大声笑出来,把继国缘一抱进怀里揉乱了他的长发。 “缘一,你太棒了!”! 256 宜其室家 炼狱椿寿郎走到佑果的身前。 他来不是因为不久前刚刚俘获的那一批强盗,这种事情的后续会由城主派出手下处理,他来全是因为本心。 炼狱椿寿郎的本心自然是稀才爱才之心,他从跟着继国缘一带领的路线找到落单的强盗遗留后亲眼看着继国缘一用一根树枝将对方至少有十年剑道水平的强盗首领击昏,那颗见猎心喜的心自然蠢蠢欲动,完全隐藏不住了。于是在手下的武士抓捕那些强盗时,炼狱椿寿郎的目光便直直追着和佑果抱在一起的继国缘一去了。 他等两个兄弟说完话才走上前,继国缘一正呆呆地捂着自己的脸颊,朝佑果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炼狱椿寿郎先向佑果道谢,说了几句这些强盗后续的事情后,炼狱椿寿郎几次欲言又止,被佑果看了出来。 佑果心想炼狱椿寿郎大概是有事要和他说,这个话题不如由他先开启,于是佑果直接问:“炼狱先生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炼狱椿寿郎倒是没注意佑果已经发现了他的欲言又止,不过他自己松了口气,阳光灿烂地笑着说:“佑果君,你弟弟有很高的剑术天分!” 炼狱椿寿郎是个相当无私的人,也许有人会因为缘一极高的剑术天赋而生出嫉妒之情,但在炼狱椿寿郎这里就完全不会发生了,他甚至很高兴能够见到像继国缘一这样天分极高的天才,甚至恨不得这种天才能出现的再多一些。 对炼狱椿寿郎的话佑果也是了解一些的,他虽然从没有亲眼见继国缘一握剑,但这些年也足够对缘一的天赋有一些自己的判断,所以他更清楚继国缘一在剑术上的天分根本不是区区一个“天才”二字可以概括的,严格来说,继国缘一是为剑道而生的。 但作为在村子里长大的佑果对这种事应当不会了解,所以佑果没有应和炼狱椿寿郎的话,而是用惊讶的表情说:“真的么?” 身侧握着缘一握着的他的手微微紧了紧,佑果轻轻看了眼抿唇不语的继国缘一。 佑果忽然想起一些事。 在村里,绝大部分男孩经常会意志昂扬地说:“我要成为天下最好的武士!” 这样的想法在年幼的男孩之中比比皆是,原因自然是因为武士在他们眼中足够帅气,对孩子们来说,武士代表的责任义务无关紧要,只要一个帅气就足够了。这种属于孩子的天真稚气在继国缘一的身上并不常见,佑果经常看到在男孩子们说起武士的时候,继国缘一只会站在一旁保持沉默。 有人问:“缘一不想当武士么?” 继国缘一只是点头,问他为什么时,缘一却很排斥给出自己的回答。 炼狱椿寿郎很激动地回答:“当然!”说完,炼狱椿寿郎又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急切。 他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太激动了,抱歉。不过,佑果君有想过让缘一成为一名武士么?” 如果是其他人,在炼狱椿寿郎这样说之后必然会欢天喜地的接受了,那可 是武士啊!普通人穷尽一生可能也无法成为的武士,也许运气好些还能成为一方大名麾下的得力干将,如果真有这样的际遇,那就是一飞冲天也不为过。 这种许许多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就摆在佑果和继国缘一的面前,但他们两个都没有露出被馅饼砸中的表情,继国缘一皱着眉十分排斥的模样,佑果虽然没有排斥,却在沉默之后问:“实话说,我并没有想让缘一成为武士。” 这和炼狱椿寿郎所知道的朴素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他愣了愣,“这是为什么呢?” 说完,炼狱椿寿郎像是怕佑果误会似的继续说:“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诧异……”炼狱一家都是武士出身,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名武士,身边的人也都羡慕他武士的身份地位,所以佑果此时的话便显得格外不同了。 佑果却轻笑着说:“没有谁规定有剑术天分就一定要成为武士吧,炼狱先生。” 炼狱椿寿郎被这话说的一愣,哑然道:“是这个道理……” “我不是反驳你,炼狱先生。”佑果又说:“我没有不想让缘一成为武士,我支持他做任何事情,但是我认为,这件事最好还是问问缘一本人的想法,你觉得呢?” 佑果说话总是温文尔雅的,叫人不由自主随着他的节奏思考下去了,炼狱椿寿郎以前听到的大多都是“孩子要听父母”或者“弟妹要听兄长”之类的话,他也从没有对此产生过什么异议。但现在听到佑果竟然说这种事由继国缘一自己决定,炼狱椿寿郎惊讶之余,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怅然。 怅然之后,炼狱椿寿郎很快笑了笑:“佑果君说的没错,这件事还是让缘一自己决定才对。” 于是炼狱椿寿郎面向继国缘一,他比继国缘一要高,于是屈膝弯要和继国缘一平视,笑容爽朗地问:“缘一,你想成为一名武士么?” 缘一几乎没有迟疑,他回答的很快,“抱歉,我不想。” 也许是有佑果拒绝在先, 炼狱椿寿郎没有之前的惊讶,倒是很平静的接受了继国缘一的回答,但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些可惜的意思。 “那好吧。”炼狱椿寿郎叹息一声。 他手下的其他武士已经将头像的盗匪都绑好,现在只要带走后交到城主面前就好,炼狱椿寿郎和佑果等人告了别后带着那些垂头丧气的狼狈盗匪离开,剩下的村民大多只是受了些伤,幸好性命没什么危险,大家三三两两搀扶着,在剩下的一些武士帮助下朝镇子里为他们安排好的地方去了。 佑果也受了伤,虽然并不严重,但伤口血肉模糊的样子也足够让人心惊肉跳,他没让武士扶着,有继国缘一一个就足够了,继国缘一路上几次欲言又止佑果都发现了,他一面觉得继国缘一这种纠结的神情很可爱他没看够,另一面又觉得继国缘一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 ……就像是怕被人抛弃一样。 佑果对此是有些感同身受的,他握着缘一的手臂,掌心下的胳膊没有丝毫多余的赘肉,结实又有力,是让 人充满信赖感的力量。佑果忽然多了些感慨(),“缘一好像长大了很多。” 继国缘一无声地点了点头15()15[(),他从刚才就在想一些事,一些很遥远的事情。 和炼狱家一样,继国缘一出生的继国家也是一户有名的武士家族,虽然并不同属于一位大名的麾下工作,但武士家族中的规矩大抵都是相同的。 家主的孩子也是未来的家主,家主是武士那孩子也必然是武士。在继国缘一父亲的眼中,他的儿子成为武士显然是理所当然绝不能出丝毫差错的,为了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继国缘一的父亲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出生时自带“不详”的继国缘一,结果又为了继国缘一那惊人的天赋而后悔,决定将从前忽视打压的儿子捡起来将悉心培养了数年的继国岩胜丢弃。 继国缘一已经聪慧地料到继国岩胜或许会因为自己成为牺牲品,他不想见到那样的场面所以离开继国,可现在想想,他真的只是因为不想让兄长成为代替他去寺庙的牺牲品而决定离开的么? 继国缘一抬头看着星光闪烁的夜空,表情迷茫。 不,也许他早就意识到了留在继国他会面对的后果,所以他离开时才会那么迫不及待,那么果决干脆吧。 他不想被困在继国这个姓氏中。 他只想做自己。 “缘一?” 佑果的声音又将继国缘一游离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回了神,“哥哥,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佑果:“问你什么?” 继国缘一默然片刻说:“我为什么不想当武士。” 当武士能够得到的财富和地位都不是普通人能够企及的,也许佑果知道后会后悔。 可佑果只笑着说:“嗯?那理由很重要么?” 继国缘一想了想,竟然说不出自己的理由是否重要。 “我不知道。”继国缘一说:“哥哥,我只是不喜欢那种感觉。” 佑果对继国缘一所说的感觉挺好奇的,他问你:“什么感觉?” “……伤害别人的感觉。”继国缘一轻声说。 继国缘一记得自己初次拿起竹刀时击败继国家中那请来的所谓有名的剑士的感觉,竹刀并不会伤害人的生命,但刀剑震动传达到继国缘一掌心的感觉让继国缘一至今难以忘记。 伤害别人的感觉让继国缘一并不感觉到兴奋,甚至为自己这样的天赋感到痛苦。 继国缘一并不知道自己的烦恼对很久不见的兄长继国岩胜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但甲之蜜糖乙之□□这种事谁说的清楚呢? 佑果也不清楚,但他知道继国缘一是这世上最可爱的男孩子。 “是这样啊,”佑果说,他们已经跟着大部队逐渐到了镇里,村里的人都因为逃过一劫而喜极而泣,周围的哭声此起彼伏,佑果却摸着缘一的头说:“没关系,缘一想做什么都可以。” 诗已经等了他们很久,在见到佑果和继国缘一的身影时又哭又笑地扑过来,佑果在诗扑过来之前又对继国缘一说:“成不成为武士有没有成就都不重要,就算缘一是个笨蛋哥哥也不会嫌弃缘一。” 他摸摸继国缘一耳垂上的太阳,垂眼含笑:“只要健康就好了,缘一。” 诗扑到佑果怀里被接住了,她撅着嘴嘟嘟囔囔:“哥哥和缘一在说什么悄悄话?” 佑果笑了笑,又摸摸诗的脑袋,玩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在和缘一说诗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姑娘。” 诗怪不好意思的,看向缘一,缘一看向佑果,佑果朝他眨眼睛。 继国缘一同样笑起来:“嗯,哥哥是这么说的。”! () 257 宜其室家 在那晚盗匪之乱后,佑果就迅速地搬到了人员众多还有保护措施的城镇里生活,而村里人虽然不舍自己的辛辛苦苦开垦下的田地,可是想到现在乱世之下盗匪肆虐的背景,保护小命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于是在一年之内都慢慢地都迁移到了镇子附近生活。 虽然镇子附近种地不如在之前的地方便利,但胜在安全,于是不知不觉几年过去,随着逐渐迁入的人员越来越多,镇子也越来越大,如今也竟成为所在之国有名的繁华小镇了。 佑果不再下地种粮食后还有村人担忧佑果以后的生活,毕竟他除了自己需要养活之外,还有诗和缘一需要照顾,不过大家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忧为时过早,佑果年纪轻轻总是能想出他们想不到的奇思妙想,在搬来镇子之后,镇里便很快开了一家买卖胭脂水粉的店。 众所周知,女人和小孩的钱都是很好赚的,更何况镇里有钱人家也不少,佑果店里售卖的胭脂水粉价格虽然略有些昂贵,但质量却没的说。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又从镇子里的富户传到隔壁镇里的富户耳中,名气就这么简单地传开了,是以佑果这些年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小有余财,别说养自己,就是养诗和缘一也是绰绰有余。 佑果没有扩大的野心,他现在觉得安安稳稳的生活挺好,所以有再多的人来找他提出合作佑果也没有点头而是婉言谢绝了。 有人问:“你怎么不答应?难不成你不想赚钱?” 佑果心说怎么可能,谁还会嫌弃钱多?他之所以不答应,完全是因为心疼自己两个弟弟妹妹罢了。 想要做出好的胭脂水粉哪里是简单的事,佑果虽然有系统的加持,但是一些难取的材料都要去深山树林里寻找,而在这其中诗和缘一可以说功不可没,佑果再怎么想赚钱也是基于希望自己和两个孩子过上不错的生活,如果为了赚钱本末倒置那就丧失佑果最开始的本心了。 也幸好诗和缘一对现在的生活都很满足,日子也就这么静悄悄地如水一样渐渐流淌过去。 只是在找佑果合作的热度过去没两年,佑果家里又时常有人登门拜访,门庭若市起来。 不过这次来的不是一些商人打扮的男子,而是个个言辞亲切热忱的妇人,来的目的不是别的,而是为佑果“相亲”。 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佑果确确实实是镇里众多妙龄少女心中极佳的夫婿人选。 即使因为少年时代的贫困导致身体的营养没有跟上,佑果即使现在成年了身体也不见得有其他人那样健康,他的体型始终是消瘦纤细的,有时候只看背影或许还会以为是哪家小姐调皮换上男人的衣服偷跑出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佑果的吃香,现在的风气便是喜欢俊美瘦弱的美男子,佑果是完全符合绝大部分人审美的。 这次来拉媒的妇人是为镇子另一头的米粮店店主女儿说的,“佑果,这可是好事,你不考虑考虑?” 佑果笑得脸都要发僵,他拿出了以前一贯用来拒绝媒人的借口:“不好意 思,我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所以现在不考虑这些。” 这种借口放在三四年前还有些说服力,可现在诗和缘一都已经成年,甚至诗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佑果再拿出这样的借口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媒人又说:“哎呀。不影响!”她言辞凿凿地说:“缘一和诗也到了年纪,你这个当兄长的总不可能最后才结亲吧?” 佑果微笑不语,心里却想:你还别说,他连结婚这个念头都没有想过。 但是这个时代,像佑果这样的男子不结婚总是会被打上奇怪的烙印,仿佛他不结婚就成了什么奇行种一般备受人的瞩目,佑果清楚,但也不准备改变自己的想法,仍旧不带一丝迟疑地将上门的妇人请出去了。 前脚刚把人请出去,后脚系统就在脑子里和佑果说话:“镇里人现在都觉得你很奇怪了。” 佑果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奇怪就奇怪,我凭什么为了他们改变我自己?” 系统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佑果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你说的对。”它虽然是个人工智能,但确实在佑果这里学到不少的东西。 媒人铩羽而归心里怪不高兴的,走出佑果家面带难色,在佑果送她出门时还时不时说:“佑果,你考虑考虑?” 佑果始终摇头拒绝,两人还没有出门,在外采材料的缘一已经回来了,他身上背着佑果为他编的竹筐,高高大大的身形立在门外像是一根柱子。 大部分的阳光都被继国缘一的身体挡住了,阴影整个将和佑果说话的媒人罩住了,她抬头看了眼缘一,一时间目瞪口呆甚至还有些慌乱。 媒人这样惊愕,主要是因为缘一实在太高了,在人均身高都不是很起眼的镇子里,继国缘一简直是鹤立鸡群一样的存在,纵然刚刚回家的他身上的衣服只是简单普通的样式,继国缘一依旧穿出了不同于任何人的独特气质。 红色的头发被高高束起,披在他身后像是火焰一样灼人眼眶,继国缘一垂首安静地看着佑果,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乖巧地说:“哥哥,我回来了。” 佑果替缘一拍了拍身上的土,眉眼弯弯:“辛苦了,缘一。” “这是……?”继国缘一不是很擅长记人脸,看了眼媒人后问佑果。 佑果笑着说:“没什么,夫人找我有些事而已。” &nbs p;继国缘一轻轻点头,在佑果温声细语的话里放下了身上的竹筐准备好好休息。 佑果又侧脸朝媒人说话:“夫人,你还想和我说什么?” 摸着胸膛里那颗砰砰乱跳的心,媒人心里怪害怕的,谁让继国缘一不苟言笑的表情和脸上火焰似的胎记再加上极具威慑力的身高,让继国缘一看上去一巴掌像是能将她拍晕死过去,虽然她知道继国缘一不会这样做,但草食动物在看到吃饱喝足后打盹的猛兽后就不会害怕了么? 媒人又很快地看了眼笑眯眯的佑果,连忙说:“没了没了!” 她快步离开了这里。 佑果没有送 她很远,看着媒人离开后才松了口气,转身拍拍继国缘一的手臂,现在缘一已经比他高了,佑果没法再像以前一样自如地摸继国缘一的脑袋,只好拍他的胳膊了。() “这回又辛苦你了,缘一。”佑果说。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最全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尽在[],域名[(() 如果说继国缘一刚才还是像虎豹一样摄人,现在就全然是一副乖巧等人夸奖的小狗狗模样了,他垂着头认真对佑果说:“不辛苦,哥哥。” 继国缘一有时候一板一眼的样子简直像是块木头,可木头也有木头的可爱之处,至少在佑果眼中木头一样的缘一是很可爱的,他笑了笑,又问:“诗呢?” 继国缘一想了想,说:“她去看书了。” 镇里有家书店,诗从发现之后就像是迷上了一样时常去看,看的种类和口味也很杂,不过佑果认为女孩子读书不是一件坏事所以从没有阻止。 佑果对这个回答不意外,只问:“她记得吃饭时间吧?” 继国缘一点了点头,跟在佑果身后进了家门。 去井边打水洗去身上的尘土,继国缘一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衣服上,他的头发又多又厚并不好打理,往常都是需要佑果来帮忙的。 佑果拿着棉布站在缘一身后时缘一已经习惯的在缘侧坐下等待,他的个子已经不适合再站着让佑果帮他擦头发了。 为缘一擦头发是个需要耐心的事情,缘一直直坐着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院子里的池塘,他和池塘里的两尾沉在水底的锦鲤一样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佑果的指尖轻轻扫过继国缘一的头皮,缘一能闻到佑果身上、衣服上、手指尖上的淡香味,这是佑果常年制作胭脂水粉时沾上的味道,这些味道在经年累月的浸泡之下已经和佑果本人密不可分了。 继国缘一也已经习惯这样的香味,他静坐着,思绪却不由得被那股淡淡的香味搅乱。 找不到方向的缘一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忽然问:“哥哥,又是要为你相亲的人么?” 佑果“咦”了一声,没否认:“缘一问这事做什么?” 继国缘一注视着池塘的眼睛空落落的,视线对不到实处,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没什么。” 其实,继国缘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 结婚、成家、生子,这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一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可继国缘一心海却泛起阵阵波澜,他忽然蹙着眉头,将不舒服的感觉隐藏下去。 家里的门又被人打开,诗欢快的声音先传进来,“我回来啦!” 佑果的注意力很快被精力充沛的诗夺过去,完全忘记了刚才继国缘一问他的这个小插曲,等到吃完晚饭后,天色也渐渐黑下来,继国缘一没有感觉到困,于是在研磨材料的地方替佑果研磨需要的材料。 诗不像缘一一样精力充沛,她困的眼睛冒金星,在睡觉之前先去解决一下自己的私事,却正好看到点着油灯磨药的继国缘一。 诗走到缘一面前:“缘一哥,你还不休息么?” 缘一摇了摇头:“我不困,先替哥哥做完这些事吧。” 诗打着哈欠说:“那你要记得早点睡哦。”诗拖着脚步慢慢离开,又被缘一喊住。 继国缘一说:“你觉得哥哥会结亲么?” 诗自然是不假思索:“当然,为什么不?”因为这话诗不大困了,和缘一说:“如果哥哥会结婚,那嫂子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了!” 这点就连继国缘一也不会否认,因为他最清楚被佑果疼爱的人会有多幸福。 诗问缘一为什么忽然问她这事,继国缘一哑然片刻,说:“只是问问而已。” 诗渐渐离开了,继国缘一研磨的手越来越慢直到停下来,他垂着头静静看着石磨里的粉末,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他一点也不想让佑果结婚。 可这个念头一闪而逝,继国缘一又被一种巨大的愧疚拢住心神,那些愧疚像是海水淹没了他,继国缘一几乎喘不上气,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是多么自私的念头啊,继国缘一想。 他不应该这样想,哥哥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不希望哥哥获得他的幸福呢?! () 258 宜其室家 因为自己一时的念头,继国缘一深感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于是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连带着平时都不怎么敢和佑果四目相对的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怕佑果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毕竟常言道眼睛是人的窗户不是么? 也是佑果这些天因为店里的生意没有很注意继国缘一,因此也没有发现继国缘一这段时间与平时的不同,还是像平时一样对待他。 只是佑果越是正常地对待缘一,缘一便越是感觉痛苦,其实这么多年在佑果的引导下,继国缘一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无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了,但这次的秘密显然与以往不同,继国缘一无法宣之于口,所以只好压抑在心里,像是被绷紧到极致的琴弦,轻轻一动就会砰地断开。 缘一越发沉默寡言了,时间一久佑果和诗都看出了一些不对劲,于是在轮到缘一洗碗筷的某天,佑果和诗坐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缘一这几天情绪不高啊。”佑果说:“小诗,你知道为什么吗?” 诗同样也是很奇怪的,虽然她感觉到的不如佑果明显,但依然能察觉出继国缘一与以往的不同,“我也不知道……”诗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佑果皱着眉头,知道自己在诗这里是得不到什么线索了,洗完碗筷的继国缘一也恰好回来,手上还留着湿漉漉的水渍。 刚进来的缘一抬眼就看到略带相似的两张脸齐齐地看向他,缘一被佑果的视线看的大脑一嗡,立刻又垂眼躲避视线,低声说:“哥哥,还有什么事么?” 佑果没什么事要缘一去做,于是让缘一坐下来,略带担忧地说:“缘一,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继国缘一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块硬邦邦的石头,他慌乱的想佑果该不会看出了他糟糕的内心,所以特别来问他么? 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哥哥不生气? 继国缘一现在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便轻声说:“我没有事。” 有些人说谎能说的滴水不漏不留半点痕迹,但有些人却是天生就不会说谎话的,继国缘一就是后一种人。佑果拍了拍继国缘一的肩膀,继国缘一因此浑身肌肉立刻坚硬的如同钢铁不敢看佑果一眼,佑果手一顿,慢吞吞地收回了手,心中若有所思。 他像个好兄长一样口吻温和地说:“如果有事可以和我说,缘一。” 继国缘一含糊地应了声。 诗却一直没忘,她是个爱思考的性子,虽然平时思考的事情大多也不是很重要,不过这次诗在继国缘一身上却茅塞顿开了,因为镇里有认识的女孩子在私下里腼腆羞涩的问她:“你知道缘一君喜欢的类型吗?” 诗一下子说不上来,因为继国缘一确实从没有表现出对女孩子的偏好,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诗发现自己身边的几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大多都是一副时常发呆又恍惚的模样。 幸好,继国缘一也只是发 呆,还没有到时不时在无人角落里傻笑的地步。() 于是诗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草长莺飞、绿草如茵,诗忽然想到:说起来,春天确实到了很久了。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最全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尽在[],域名[(() 继国缘一做事情的时候一般都很专注,少有出神的时候,但今天诗却悄悄跑到他身边问:“缘一,我知道你有心事。” 诗说完继国缘一没什么反应,于是她又说试探地问:“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和哥哥说?” 继国缘一劈柴的手差点没握住斧头,他猛地看向诗,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像孩子一样的无措,几乎让诗怀疑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过分的问题。 继国缘一没有回答是不是,反而说:“……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诗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自己问的问题是八九不离十了,但很快诗就变的十分好奇激动起来,吃别人的瓜是一回事,吃自己家人的瓜那就另当别论了。 诗清清嗓子,小声说:“我只是有些怀疑而已,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继国缘一呆了一下,什么喜欢的人? “是谁?可以和我说么?”诗把缘一怔忡的神情误以为是腼腆,又接着问:“哥哥知道么?” 看着诗全然好奇的眼神,继国缘一就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心里是松了一口气,刚才一闪而逝的脆弱很快也消失不见,继国缘一摇着头平静的说:“没有那个人。” “真的么?”诗说:“但是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我朋友诶。” 继国缘一没有回答,又听到诗说:“对了,说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这个问题像雷一样将继国缘一劈中了,他愣了片刻,接着眼中浮现一丝震惊。 因为在诗问出口的那一刻,继国缘一脑海里浮现的身影只有一个人。 继国缘一忽地垂下眼说:“没有。”这次继国缘一回答的很果断。 诗其实不大相信,毕竟继国缘一的状态怎么看怎么奇怪,她还想从继国缘一口中再问出些什么,佑果却已经回来了。 佑果怀里还揣着几颗苹果,身上淡青色的衣服将佑果衬的和山上的青松一样好看,他朝缘一和诗招了招手,“快过来。” 诗还没反应过来,继国缘一已经一阵烟似的到了佑果面前了。 &nbs p;诗呆了一下,走到佑果身边时心里还在嘀咕,继国缘一跑得真快。 苹果味道很甜,还很脆,二个人齐齐坐在缘侧像松鼠一样晒着太阳吃苹果,佑果吃的比较快,咀嚼着嘴里的苹果肉悠闲地眯起了眼睛,继国缘一则是慢条斯理的,像是个小少爷。 在吃东西的时候,继国缘一克制不住自己视线偷偷朝佑果那边跑,佑果吃食物是通常都是很珍惜的,而理由佑果也对缘一和诗说过。 “因为以前很难吃饱嘛。”佑果笑眯眯地说:“所以现在能吃饱,也要珍惜食物哦。” 诗深以为然的点头,继国缘一虽然从没有体会过吃不饱的感觉,但同样认真听话的点头。 而现在继国缘 ()一好像忘记佑果和他说的话了,他以为自己的视线很小心隐蔽,实际上被佑果发现的很迅速,佑果视线和缘一对上,继国缘一立刻就像被美杜莎看过眼睛的人一样化为石像了。 他轻笑着问:“缘一,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佑果脸上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的,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吃东西时脸颊会一鼓一鼓,唇瓣水润红艳看上去漂亮又温柔。 继国缘一僵硬的摇头,像是生锈的齿轮一样卡顿。 之后继国缘一到吃完苹果为止都没有再抬过一次眼。 * 这天继国缘一醒的要比以前早很多,他从醒来后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呆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寻常人不是也离不开被子的怀抱么? 但因为是缘一,这件事就算不奇怪也变得奇怪了,他在被子里像个木板一样躺得笔直,不知道多久后才僵硬的起身僵硬地掀开被子僵硬地换了身衣服洗昨晚的单衣。 他动作虽然僵硬,但是速度却很迅速急切,因为担忧佑果会发现,继国缘一本着速战速决的想法急切地想要处理掉昨晚的罪证。 可是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手劲有多大,而自己的衣服又有多脆弱,随着一声清脆的刺啦声,佑果也揉着眼睛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继国缘一整个人都褪色了,佑果打着哈欠走到不知为什么今天起得很早的缘一身前笑着问:“起这么早洗衣服?” 佑果扫了一眼继国缘一盆里的单衣,又看了眼低着头坐立难安的缘一,在电光火石般的速度间他意识到什么,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忍俊不禁又不怀好意的笑容。 佑果也没有嘲笑缘一,他知道现在的继国缘一已经羞愤欲死,所以只是摸摸缘一肩膀,贴心地说:“没关系,缘一,这都是很正常的。”说完,佑果又问一句:“你梦到了谁?” 换个人来安慰都要比佑果强百倍,因为昨晚的梦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继国缘一和佑果两个人。 继国缘一立刻端起木盆就要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乖乖地和佑果说再见,佑果笑容和煦地应了一声,看着继国缘一背影匆匆又狼狈地离开。 系统忽然说:“你别欺负人小孩了。” 佑果很震惊的样子:“怎么会!我哪里欺负小孩子了!” “……”系统说:“他现在都要自闭了。” 那是挺糟糕的。佑果皱了皱眉,和系统说:“缘一还是道德感太高太重了,他昨晚梦里的人不会是我吧?” 系统心想:明知故问。 “唉……”佑果轻声叹气,“真是罪过啊……” 系统口中自闭的缘一大半时间都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不过即便是自闭继国缘一也并不颓废,而是腰背挺直的跽坐着闭眼反思。 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样不知羞耻,大逆不道的梦? 昨晚的梦好像还历历在目,仿佛有人用刻刀刻在继国缘一脑子里。 继国缘一想不通,欲望的倾泻或许还可以认为是年纪到了自然而然会发生的事情,可梦里发生的一切却不能让他当作是一件自然而正常的事情。 是我有问题么?继国缘一迷茫又自责,为什么只有我? 他浑浑噩噩,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转,直到太阳又要落山,房间的门被人在外敲了敲。 “缘一?”佑果的声音隔着薄薄的拉门飘进来,钻进缘一的耳朵。 继国缘一一瞬间如梦初醒,佑果又出声问:“缘一,你还好么?” 继国缘一表情晦涩,他迟疑地说:“我没事,哥哥。” 隔着拉门继国缘一不知道佑果是什么表情,不过一定是温柔似水的。 “你已经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了。”佑果说:“现在能出来了么?” 继国缘一沉默片刻,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从前是缘一在佑果的胸口,现在两人完全颠倒,佑果只到缘一的胸口处了。 他已经比哥哥要高出很多,继国缘一想着,现在哥哥可以依靠他。 佑果不知道继国缘一在想什么,如常地拉着缘一的手腕去吃饭,诗还在等着,怕去晚了饭菜变凉。 继国缘一像是木偶一样被佑果牵着跟着他走,眼睛落在佑果牵着他手腕的手上,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佑果的手和他梦中的一样纤瘦柔软。 他的脸忽地比昨天吃的苹果还红。! 259 宜其室家 继国缘一被自己做的梦每晚折磨的夜不能寐,纵使他的身体钢筋铁骨千锤百炼,但夜夜失眠的日子还是让继国缘一短暂地颓靡下来,一连几天都不是很能提得起精神。 继国缘一现在食不下咽沉默自闭的模样实在像极了诗在书本里看到的那些失恋后郁郁寡欢的男子,诗很佩服究竟是哪个女人能把继国缘一搞成这幅样子,毕竟继国缘一平时一直都是一副绝情弃爱的样子,也只有在哥哥面前才会露出一点笑脸。 可现在,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有人能让继国缘一露出这种心神不定的表情?! 诗不理解,但是大为震撼,她现在迫切想知道那位知名不具的女子究竟是谁,她是很想问问那个女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诗作为家人很担心继国缘一。 不过纵然诗使尽了十八般武艺,她依然没找出继国缘一恋慕的女人究竟是谁。她的眼睛都成了探照灯扫描仪,将继国缘一认识的不认识的女子们都悄悄观察了一遍,可最后得到的结论依然是都不可能。 诗甚至很不自信地想着:该不会是山野里的漂亮女妖怪吧? 继国缘一大概从未想到自己差点就被诗误以为受了山野里女妖怪的蛊惑,还傻乎乎地被诗劝着去镇里的神社里参拜了几次。 因为效果不是很明显,所以诗很失望地知道自己又猜错了。 诗如何也找不出理由,而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主要在继国缘一身上,他每天面对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始终都不假辞色,疏离又礼貌地垂着头,在佑果身边尽职尽责地当着一个拿工具的工具人。就算诗有天大的本事,也看不出来继国缘一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于是诗果断放弃了,她同样也很担忧,在佑果忙着处理店里的生意时私下逼问继国缘一:“你到底喜欢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明明继国缘一有一具像小山一样巍峨高大的身体,此时在娇小的诗面前却显得畏畏缩缩有些抬不起头,他轻声说:“没有,没有那个人。” 就继国缘一目光闪烁的样子这话说的就很没有说服力,诗自然也是不信的,她皱着眉语气有些不好了:“缘一哥,你要知道你其实是很不会说谎的。” 继国缘一便不说话了,他想起佑果也对他说过这句话,于是有些郁闷地想:他是真的很不会说假话吗? 如果诗能听到继国缘一的心声一定会重重点头说是的,不过她听不到,所以继续说了下去:“你这样子别说我了,哥哥也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很担心你哦。” 提到佑果后,缘一的神情微微动容,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摇着头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诗。”为免诗想的太多,继国缘一又补充:“也没有什么女子,你不要误会。” 诗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继国缘一的表情,知道他却是没有说谎了,她松口气的同时又很疑惑,既然不是因为女孩子,那又是为什么才会让继国缘一露出那样患得患失的表情呢? 诗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但她暂时不需要想了?()?[(),佑果从外面回来,这次带了一些诗和缘一喜欢的和菓子。 和菓子被佑果放到缘一嘴边,他轻笑了笑:“尝尝?” 缘一被佑果笑得晃神,晕晕乎乎张口吃了下去,微甜的点心在舌尖微微融化开,然后流进继国缘一的胃里。 佑果问:“缘一,好吃么?” 继国缘一木呆呆的点头,好像不会说话一样。 诗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点心左看右看,边吃边想,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念头。 怎么回事,看上去哥哥的可能性好像更大一点? 诗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的时候戳破了真相,这个念头只在她脑子里停留了短短一瞬就被她抛之脑后了,直到很久之后诗才反应过来。 她当时距离真相居然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太可惜了! …… 如果没有意外,继国缘一已经有了将自己的心情永远隐藏的准备,但人往往无法预见未来。 这天继国缘一像以前一样上山里采药,但这次有些不同,因为佑果也打算一起去。 继国缘一最开始是不同意的,和佑果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哥哥。” 但佑果也很犟,对缘一说:“难道缘一认为我会拖后腿吗?” 继国缘一当然不会这么想,但是他嘴巴一向很笨,所以只好干巴巴地说:“不是的,我只是担心你!” 山上多危险啊,鸟兽蛇虫那么多,一不小心就会受伤,只是继国缘一一直在担心佑果,却似乎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受伤。 佑果闻言目光便柔和下来,他拍拍缘一的肩膀,很自信地说:“不用担心,缘一。哥哥不会受伤的!” 继国缘一总是犟不过佑果的,他只好答应和佑果一起上山,佑果打算研究些新的产品,所以 要进山里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材料。 总之有继国缘一的保驾护航,一路上佑果都很顺风顺水,采到了不少满意的药材,佑果当然是要褒奖的,于是在下山的时候毫不吝啬地夸奖缘一:“缘一越来越可靠了!” 继国缘一不是情绪外放的人,面对佑果的夸奖只是很腼腆地微微笑了笑,心里雀跃地想着:他可以帮到哥哥,真好。 下山的路不算好走,随着一声悠长的鸟鸣,太阳也渐渐落了下去,森林里光线不足便显得昏暗,佑果大约是有些夜盲症的,一到夜里便有些抓瞎,走路磕磕绊绊。 继国缘一像个老妈子一样紧紧跟在佑果身边亦步亦趋,幸好夜色替他遮掩了此时的表情,不然任是谁看了都会知道继国缘一对佑果并不简单的心思。 在佑果又一次被脚边的树枝绊到后,继国缘一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哥哥,我背着你走吧。” 佑果看继国缘一的脸都是模模糊糊黑漆漆一片,他极力想分辨出缘一此时的表情,只是很可惜的发现什么都看不清,他也知道自己是真的给缘一拖后腿了,所以有些 ()沮丧地说:“好吧。” 继国缘一蹲下身让佑果趴在他的肩上背起佑果下山了,他一开始是心无旁骛的,但是走着走着,他却没办法真正心无旁骛了。 佑果的下巴轻轻搭在缘一宽阔的肩膀上,温热潮湿的气体随着呼吸吹拂到继国缘一的颈窝,继国缘一觉的痒,也可能只是错觉,但他还是颤抖着缩了缩脖子,抬着佑果大腿的掌心一片火烫的热度。 佑果手臂轻轻抱着缘一的脖子,缘一的颤抖自然也是瞒不过他的,佑果像是毫无所觉一样又靠的近了一些,凑在缘一耳边小声地说:“怎么了,缘一?” 呼吸吹到继国缘一敏感的耳边,他的耳尖瞬间变得火红一片。 继国缘一看不到佑果此时的表情,佑果现在眉眼弯弯,笑容坏坏的。 “没事,哥哥。”继国缘一喉咙干干的,声音哑了许多,他什么都不敢想,闷头顺着下山的路快步走着。 夜色深深,山林间时不时响起几声鸟鸣,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很清爽,草丛间还会闪过萤火的幽光。继国缘一来不及欣赏这夜间的景致了,背上的佑果明明很轻,继国缘一却感觉自己好像背着一座山,几乎让他手足无措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僵硬地奔跑。 火光在山林深处一闪而过,间或响起刀剑劈砍的声音,还有属于男人的嘶吼声。 这个时间怎么还会有别人?佑果和缘一都很奇怪,还是佑果说:“缘一,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好。” 继国缘一脚步很轻盈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了,声音传来的地方里有三两个剑士,还有一个模样可怖犹如浮世绘中描绘的恶鬼一样丑陋的怪物。 “小心——快躲开!” 随着一声惊呼,地上的怪物睁着一双血红的眼朝继国缘一攻击过来,他伸过来的指甲尖利却是黑漆漆的颜色,看上去可怖极了。 继国缘一嗅到了空气中的危险,他瞳孔猛地一缩,闪电般地躲过那个怪物抓来的利爪,因为还背着佑果,继国缘一还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而是凭感觉拧腰抬脚一脚踢飞了偷袭的怪物,紧接着剑士紧随其后,举刀砍下了怪物的脑袋。 “不……不可能!” 那个怪物震惊地留下这句遗言就逐渐变成飞灰消失了。 砍下怪物脑袋的剑士这才匆匆走过来,他松了一口气,张嘴要说些什么,被云遮挡着的月亮在此时露出来,照亮了这片树林。 佑果和缘一都很诧异,因为对方几名剑士中有一人的脸他们很熟悉,虽然上次见面已是数年之前,但那张始终灿烂地笑脸实在让人很难忘记。 “炼狱先生?” “佑果君?” 炼狱椿寿郎和佑果异口同声,佑果从缘一的背上下来,颇有些好奇地看着炼狱椿寿郎此时有些狼狈的模样:“你怎么在这里?” 炼狱椿寿郎是跟随着大名的武士,一般情况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的,不得不说两个人还能再见实在是很巧的一件事。 炼狱椿寿郎额头上还有伤口,血从他的伤口处流了他半张脸,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怎么说炼狱椿寿郎也是恩人,佑果关心地问了问他的伤势,得到炼狱椿寿郎没什么大碍的回答后佑果又问:“那刚才那个怪物……是什么?” 总之,那是个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人类的怪物,地狱里的恶鬼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他用武士刀支撑着身体,身后的同伴搀扶着走到他身后,他擦了擦脸上的鲜血,苦笑着说:“这就说来话长了。” 佑果沉默很久,然后微微笑了一下。 “没关系。”佑果说:“暂且先休息休息,去我家里再说吧。”! 260 宜其室家 炼狱椿寿郎已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这当然不是他不愿意休息,如果可以,他也想像所有村子中镇子里的平凡家庭一样过着平平凡凡毫无波澜的生活,即使平淡,那也应当是幸福的。 但最后他终究还是没有过上自己期盼渴慕的那种幸福生活,反而不得不走上了为了诛杀恶鬼夜以继日四处奔波的日子。 尽管这种生活总是充满危险还十分辛苦,不过对炼狱椿寿郎这种心地善良的剑士来说,看着旁人平静幸福的生活对他来说就已经弥足珍贵。 但走上这条荆棘遍布的道路总归是有理由的,炼狱椿寿郎当然也有,佑果虽然很想知道,不过猜想炼狱椿寿郎之所以成为诛杀恶鬼的剑士恐怕和自身的经历有脱不开的关系,为了不使炼狱椿寿郎感到难过,佑果还是没有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在炼狱椿寿郎和他的同伴洗浴更衣之后,佑果让继国缘一和诗去帮炼狱椿寿郎等人拿饭菜。 他猜现在的炼狱椿寿郎大概是很饿的,毕竟在树林中相遇时炼狱椿寿郎狼狈的样子像是在泥地里打了滚之后又淋了一场雨,脏兮兮乱糟糟,怎么看都不像是以前体面英武的炼狱剑士。 佑果是个细心的人,炼狱椿寿郎虽然是个不拘小节的剑士,可是他也同样是个拥有善良细腻内心的好人,他理所当然地看出了佑果的好奇,在继国缘一和诗不在的时候才说:“佑果,你现在恐怕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炼狱椿寿郎身边的两位剑士都有些惊讶,他们已猜到炼狱椿寿郎恐怕要将恶鬼的事情说出来了,但横行肆虐的恶鬼之事按照他们所效力的产屋敷当主所言,还是最好不要对普通人说出来,以免引起恐慌。 他们下意识出演道:“炼狱剑士……!” 炼狱椿寿郎却朝他们摇了摇头,口吻温和却很坚定:“如果是佑果,那就没有问题。” 谁也不知道炼狱椿寿郎这样的信任从何而来,但炼狱椿寿郎的保证是很有说服力的,所以剑士们也就不再阻止,而是无声地默许了炼狱椿寿郎说出自己的故事。 但那个故事应该是很长很长的,也一定是个十分痛苦的故事,佑果没有揭人伤疤的爱好,所以出言道:“不用这样。” 炼狱椿寿郎愣了愣,佑果平静的看着他,声音是恰到好处的温和:“如果说出来会让你难过,那就没有必要说。” 佑果这话简直就像是一阵春风,炼狱椿寿郎呆过之后便又笑出来,摇着头说:“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上很痛苦。” 佑果仔细观察着炼狱椿寿郎的表情,确定他不是在说安慰他的谎话后才轻轻点了头。 “既然这样,那炼狱先生就和我说说吧。” 于是炼狱椿寿郎开始讲自己和佑果分别之后的故事,故事说长不长,但处处都沾满了血泪。 抓到流窜盗匪的炼狱椿寿郎自回到所侍奉的大名手下后便颇受重用,毕竟每一位优秀的剑士对城主和大名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珍 宝,如果不出意外,炼狱椿寿郎的未来大概就要像他父母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名优秀的武士后娶妻生子,让他的孩子继续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 可是这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正如这世上不会有命运一模一样的父子。炼狱椿寿郎所在的城池是个富饶的地方,所以才会容易招致恶鬼的觊觎。 首先是城中有平凡人家的孩子在夜间无故失踪,然后是家中小有余才的富户,再然后是城主麾下武士家中幼子……失踪案越来越多,到了无法隐瞒无法收拾的地步。城中于是人人自危,将家中的孩子天天放在眼前盯着,连晚上都不敢闭眼,可就算这样也无法阻止失踪的数字上涨,人口对一座城池来说有多么重要?城主当然不能再坐视不管,于是特地派出炼狱椿寿郎来查城中失踪案频发的原因。 既然受了城主任命,炼狱椿寿郎自然尽职尽责地为城主办事,想要找出城中儿童失踪的原因不是简单的事情,但炼狱椿寿郎他们家里好像天然就有一种韧劲,即使遍布荆棘他也依然能走出一条路。历经千辛万苦的炼狱椿寿郎终于在一次守夜时抓到了这些失踪案的罪魁祸首——一只恶鬼。 可即使知道是恶鬼作祟又能有什么办法?刀剑加身也无法将恶鬼杀死,炼狱椿寿郎一夜追杀恶鬼因此身负重伤,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鬼逃之夭夭,甚至叫嚣一到夜晚他依然能够卷土重来。 人力终究无法与传说中的恶鬼抗衡,整座城池陷入恐慌,即便如此城中的人们也没有放弃希望,在恶鬼无法出现的白天竭力寻找着消灭恶鬼的办法。 可一到夜晚,那就是恶鬼的天下了。 恶鬼的传闻从平安京时就有流传,可设能想到那是真的?而成为恶鬼的怪物们从脱离人的身份起就已经沦为了最可怖的野兽。 极端的性格让那只恶鬼深恨炼狱 椿寿郎砍伤他的事,所以乐此不疲地在夜间出没于炼狱的家中,可他仇恨炼狱椿寿郎却始终不对炼狱椿寿郎出手,反而经常袭击炼狱椿寿郎的家人。 它的脑子在此时竟然很聪明,知道对付炼狱椿寿郎本人是没有效果的,只有报复他的家人才最会使人感到痛苦。 短短几天炼狱家中死伤无数,可留存下来的炼狱族人从没有怪过他本人,反而还说:“这不是你的错!正因为有这样的恶鬼,你才必须要杀死它!这就是你成为剑士的原因啊!” 炼狱一族成为声名远播的武士家族是有原因的。 可即使有族人的支持,但痛苦并不能抹去,炼狱椿寿郎本是很爱笑的人,但是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笑了。 事情说到这里,房间里的氛围便变得很是沉默,佑果只是听着就觉得痛苦,更别说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炼狱椿寿郎了。他有些担忧地看着炼狱椿寿郎,可现在的炼狱椿寿郎仍是笑着,虽然眉眼间比起以前的意气风发多了许多成熟,但他确实还在笑着。 “那几天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炼狱椿寿郎说,佑果没有阻止他说下去,也许炼狱椿寿郎需要一个倾听者。 “不过,噩梦还是有醒来的一天。” 那一天来的有些晚,但是也不算晚,生活在别处的以灭杀恶鬼为己任的产屋敷一族听说了炼狱椿寿郎所在城池有恶鬼作乱的消息,所以立刻派剑士赶去了那座城池,纵使恶鬼有天大的本事,在众多剑士的围剿之下还是变成了一捧灰烬。 产屋敷的剑士们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炼狱椿寿郎,他们敬佩面对恶鬼宁死不屈的炼狱椿寿郎,并且邀请他去产屋敷成为一名斩杀恶鬼的鬼杀队剑士。 是要留下来为城主尽忠还是去产屋敷加入鬼杀队为死去的族人雪恨?这个选择对炼狱椿寿郎来说并不算艰难,他告别了以前的旧主,跟着鬼杀队的剑士去了产屋敷一族的根据地,并作为一名诛灭恶鬼的鬼杀队剑士直到今天。 而鬼杀队的剑士们大多数的人生经历,和炼狱椿寿郎的经历也有大致相似之处。 “于是,我现在是产屋敷一族中鬼杀队的一名剑士了。”炼狱椿寿郎正襟危坐,金红色的长发垂在身后熠熠生辉。 这实在是一段很让人难过的往事,是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佑果完全不知道炼狱椿寿郎这短短几年时间经历过的事情竟然比镇里年纪最大的老人经历过的人生都要刻骨铭心。 他心里很感慨,可安慰的话语对上那沉重黑暗的过去是很无力的,所以佑果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说:“请先好好休息吧。” 缘一和诗也在这时候端着热过的饭菜走进来了,炼狱椿寿郎和他的同伴为了追杀在山林里的那只恶鬼已经不眠不休地找了许多天,早已经饥肠辘辘,所以在看到那些饭菜时终是忍不住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炼狱椿寿郎虽然没有像同伴们那样急切,但速度也并不慢,佑果此时看着炼狱椿寿郎只觉得他真是个可怜人,也忍不住关切地询问:“还需要饭菜吗?” “口渴吗?” 炼狱椿寿郎也没有推辞,坦然地接受了佑果替他递来的水。 这样的关心在佑果和炼狱椿寿郎眼中都是很正常的,他们心里都没有什么旁的念头,只当对方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他们不知道有一个人却有些闷闷不乐。 这个人自然是继国缘一。 继国缘一不知道炼狱椿寿郎身上发生的故事,他只是很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哥哥对炼狱先生格外关心,他也是很喜欢炼狱先生的,毕竟炼狱先生曾经救过他和哥哥。 可是对炼狱先生的喜欢和因为佑果对炼狱椿寿郎有过多的关照而郁闷并不冲突,继国缘一心里不解,可同样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理由去询问佑果。 毕竟佑果想要关心谁,关照谁都是自由的。 继国缘一并不知道他的心情很好看出来,而炼狱椿寿郎恰恰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于是在佑果家中养伤顺便磨炼剑术的炼狱椿寿郎在继国缘一经过门前时忽然出声:“缘一。” 继国缘一停下脚步,有些困惑地看着炼狱椿寿郎,“有什么事吗?炼狱先生。” 炼狱椿寿郎笑了笑,“很久不见,你已经长大了。” 继国缘一已经听很多人说过这句话,所以他点点头。 炼狱椿寿郎仔细地看了看缘一,又说:“我还是和当初的想法一样,你适合当剑士。” 继国缘一没有说话,看着炼狱椿寿郎此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你最近似乎有心事?”炼狱椿寿郎丢给他一把木剑,摆出剑道的姿势:“和我试着打一场吧,有不开心的事,用剑术劈开就好!”! 261 宜其室家 当剑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或者说,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简单。 成为剑士是炼狱椿寿郎的命运,他似乎生来就该是个剑士,他的父母也很骄傲地认为以炼狱椿寿郎的天赋足以让他成为名扬天下的剑士。 但是想要成为一名名扬天下的剑士仅仅靠天赋显然是不够的,炼狱椿寿郎知道自己的天赋或许已经足够优秀,但是他同样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至少在产屋敷一族的鬼杀队剑士中,他已经见过了许许多多具有优秀天赋的斩鬼剑士,有天赋的人太多了,天赋反而不值一提,只有努力的人才会脱颖而出。 而炼狱椿寿郎自认为自己的努力并不输给鬼杀队的任何剑士,也自认为自己的剑术在整个日本也屈指可数——本来直到今天为止,炼狱椿寿郎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手中的木剑被击飞,在空中转了三四圈才重重落在地上,炼狱椿寿郎的双手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只是他的手已无法再动弹了,因为刚才他的手已经因为经受了重击导致麻痹无法动弹,所以他才握不住剑导致木剑被击飞。 这样的体验炼狱椿寿郎并不陌生,小时候父亲和他对练时就曾无数次击飞过他手里的剑,但这种经历在炼狱椿寿郎对剑道小有体悟之后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了,而现在他的剑再一次被击飞,却不是被一位声名赫赫的剑术大师,而是一座普通镇子里的一位普通青年。 即使炼狱椿寿郎再怎么成熟稳重,在手中的剑被击飞的那一刻,他眼中还是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惊愕,他回头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木剑,接着用一种无比奇异,无比震撼的目光看向继国缘一。 继国缘一已站直了身体,他的木剑还握在他的手上,赢过炼狱椿寿郎这件事并没有让缘一感到惊讶,他只是平静地握着剑,好像握着扫帚一样淡然。 同样在旁边旁观了这场本该毫无悬念的对战的炼狱同僚与此同时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众人奇异惊愕的目光都落在继国缘一身上,缘一不觉得开心,反而不适,他松开握剑的手,走到炼狱椿寿郎面前说:“谢谢你,炼狱先生,但我要走了。” 但炼狱椿寿郎怎么可能让缘一就这样轻飘飘离开?如果说没有经历这场令人震撼的战斗,炼狱椿寿郎或许也仅仅只是认为缘一是个适合练剑的人才,可正因为和缘一切磋过,炼狱椿寿郎才知道继国缘一温和腼腆的外表下,竟然有着如此令人绝望的剑术天赋。 如果说炼狱椿寿郎这种剑士是天生的剑士,那继国缘一或许就是为了握剑而出生的。 他立刻出声喊住了继国缘一,几乎是欣喜若狂地说:“缘一,你学过剑术吗?” 继国缘一呆了呆,然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说:“幼时兄长学剑我曾在一旁观看过,也握过一次木剑,这算是学过吧。” 继国缘一的确学过,准确的说不能叫学,而是看过。 在他五六岁的时候,继国父亲请来剑士教导他的 兄长学习剑道,继国缘一没有那个资格,于是只在一旁旁观,但对于缘一来说仅仅只是旁观也足够了。那剑术老师见他孤零零独自一人呆着看着十分可怜,于是让他拿起木剑准备教他一招半式,可谁也没有想到,继国缘一居然在第一次拿起木剑的时候就轻而易举地击昏了知名的剑术老师。 这样的天赋已经不是天才二字能够概括,继国缘一大概生来就是让其他剑士绝望的人。 这世上已经有了太阳,其他光芒再闪耀,难道还能超过太阳吗? 这样回答的缘一大概从没有打击别人的念头,但这话一出,还是无可避免地让在场的几位剑士感到一阵悲愤和震惊。 “怎么可能!”其中一名剑士震惊地说:“如果只是看过,你怎么可能打败炼狱剑士!” 然而这偏偏就是真相,继国缘一从不说谎,他只是平静又略带困惑地望着那位剑士,然后说:“这是很难的一件事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继国缘一只觉得那位剑士有点吵闹。 正如太阳本身并不会认为自己有多么闪耀,继国缘一也是如此,他不认为自己的剑术天赋很好,初次握剑就击败老师的经历并没有让缘一感到自己的特别,对小小的缘一而言,握剑击败对手的快乐显然无法和他与兄长母亲在一起时的幸福相提并论。 对面的剑士仍是不可置信的,他甚至想自己亲自再和缘一切磋一次,只是缘一已经不想再握剑,蹙着眉拒绝了对方的切磋邀请。 那个剑士很迫切地恳求着,缘一不擅长拒绝人,只好生疏地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身材高大的他活像是被逼良为娼的可怜少女。 短短几分钟继国缘一想了许多种逃走的方式,不过那些方式最后都没有派上用场,因为佑果过来了。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个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远处看到剑士们将缘一围住的场景,佑果略带疑惑地看了眼急切地望着缘一的其他剑士,握着缘一的手臂说:“这是怎么回事?” 佑果朝在场的炼狱椿寿郎问:“炼狱先生,缘一是做了什么吗?” 话虽然是这么问的,但佑果显然认为继国缘一不会做什么坏事,所以他一直将缘一护在身边,即使继国缘一看起来要比他大一圈,也完全不像是会被欺负的样子。 炼狱椿寿郎当然很惊慌失措地解释,他们对继国缘一并没有什么坏念头,所以自然不想让佑果对此产生什么误解。 “不是的,请不要误会。”炼狱椿寿郎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有些惊讶。” 炼狱椿寿郎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向沉默的继国缘一,在这时继国缘一已经不是普普通通他曾见过的颇有剑术天分的男孩,而是一个卓越的,甚至可以改变鬼杀队命运的未来的传奇。 是发 生了什么才会使炼狱椿寿郎如此惊讶?佑果也好奇起来,他探究地看向继国缘一,“缘一?” 从佑果出现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继国缘一这才说出了第一句话:“我只是和炼狱先生用木剑切磋了一下。” “是吗?”佑果眨了眨眼,他抬手摸摸继国缘一的脸颊,有些担忧地问:“没有受伤吧?”() 佑果从没有见过继国缘一用剑,所以也不知道继国缘一的剑术水平到了什么程度,但他知道炼狱椿寿郎是个从小学剑的剑士,总而言之,炼狱椿寿郎应该比继国缘一强很多才对。 17想看aka木头写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261章宜其室家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继国缘一已忘了要怎么回答佑果的关切,他现在只会垂着眼乖巧地说“嗯嗯”,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好开心。 缘一抿着唇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 佑果看缘一没有受伤便放心地和炼狱继续说话了,他抱怨着说:“炼狱先生,你怎么能用剑术欺负缘一?” 幸福的继国缘一不知道炼狱椿寿郎现在只能苦笑,他说:“我怎么可能让缘一受伤?” 说完,炼狱椿寿郎沉沉地叹了口气:“以我现在的水平看,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胜过缘一了。” 在这之前如果炼狱椿寿郎说这样的话恐怕没一个人会相信,但正是因为在场的两个剑士都见过炼狱椿寿郎的剑是如何被缘一击飞,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炼狱椿寿郎的话或许并没有什么毛病。 继国缘一,剑恐怕是为他而生的。 “怎么可能?”佑果笑了一下,“缘一以前从没有拿过剑,他对剑也没有兴趣。” 这样的事实听起来对炼狱椿寿郎这样的剑士来说实在有些打击人,可说这样的谎言也实在没有必要,大家都苦着一张脸看佑果:“佑果先生,我们也没必要用这种事来骗你。” 佑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转脸看向缘一,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已经在一起相伴了十年的弟弟,“怎么回事?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哥哥。” 继国缘一紧张的呼吸都急促了,他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见佑果忽地笑起来,一掌打在了缘一的肩上说:“这么说,缘一还是个少见的剑术天才?真了不得!” 继国缘一从未感觉自己的肩上如此轻松,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缓缓摇头说:“这不算很重要的事,哥哥。” 对继国缘一来说,这件事甚至没有佑果今晚要做什么好吃的重要。 这件事在佑果家中没有掀起很大的风浪,对他们来说继国缘一是不是个天才剑士显然不如继国缘一是他们家人这件事来得重要,但这件事对鬼杀队来说却不可能不重要,除了因为鬼杀队缺乏优秀的剑士诛杀恶鬼之外,另一个原因便是继国缘一的剑术实在很奇妙。 这和他们所学过的任何流派、任何系别的剑术都不同,没有那些不必要的挥刀对峙,没有任何为了美感而多出的无用花招,每一个动作都完美简洁地让人心惊,每一步都直击对手的命脉。 这简直像是能看到对方下一步要怎么做一样! 炼狱椿寿郎在离开佑果所在的镇子回到产屋敷一族所在的地方后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将继国缘一的事告诉目前效力的产屋敷当主,产屋敷当主没有责怪炼狱椿寿郎此时才将这件事告诉他,反而出言说了谢谢。 ()“如果不是炼狱君,我或许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优秀天赋孩子在。”产屋敷当主微微笑着,像是春风拂面:“辛苦你,炼狱君。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我吧,这是我无法代替你们与恶鬼战斗所必须要做的事情。”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佑果的家门被敲响了。 来人是现任的产屋敷当主,有着一头很漂亮的黑色长发,穿着一身素色的和服,面容清秀隽永如同一副秀丽的山水画,但很可惜的是,他从脖颈到下巴上都有一大片狰狞丑陋的疤痕。 即使那些疤痕很让人瞩目,但是产屋敷当主满身高洁的气质却很难让人升起警惕防备的念头,佑果开门后和产屋敷当主视线对在一起,他微微一愣,出声道:“你是?” 产屋敷当主柔和地说:“我名产屋敷,请问您就是佑果先生吧。” 产屋敷,这是个佑果并不陌生的姓氏,或者说,他实在有些过于熟悉了。 佑果沉默了一下,他心里已明白产屋敷当主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他微微侧开身子让产屋敷当主可以进来。 “我知道你。”佑果说:“你是来找缘一的吧。” 继国缘一的天分世无其二,产屋敷当主来找缘一也不是令人奇怪的事情。 可是产屋敷当主却摇了摇头,“我的确是来找缘一先生的,不过我也想来找您。” 佑果笑了一下,他猜不到产屋敷当主找他的理由是什么。 产屋敷当主被佑果带着坐在茶桌旁,他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纯粹,他微微笑着说:“您的父母一定很爱你。” 佑果不记得这个身体的父母是谁,但他们应当是很爱佑果的,所以他没有否认,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否则,他们不会为您取这个名字。”产屋敷当主说:“或许您不知道,这个名字在平安京时属于稻荷神社一位非常美丽的权宫司。” 心脏处顿时传来一阵绞痛,那种痛楚本该被遗忘,居然在此时又卷土重来了。 佑果面不改色地朝产屋敷当主笑了笑。 “是吗?”佑果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262 宜其室家 “知道这件事的人确实不多。”产屋敷当主声音和缓,很容易让人想起森林里的涓涓细流,泉水叮咚,听他讲话实在是一种享受。 佑果垂眸听着,滚烫的热水冲入茶壶,为产屋敷当主泡了一杯清香的茶水。 接过茶水的产屋敷当主吹了吹茶水上的白雾,目光仍是柔和的,他缓缓地说:“毕竟已经过去了五百年,能够知道他的人确实不多,不过,他的确是一位非常美丽优雅的权宫司。” 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被人提起来夸奖,佑果要不是早已经没了狐狸尾巴,不然还能开心地翘一翘,但他还是很克制地弯了弯嘴角说:“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产屋敷当主微微颔首,显然也是极为认同的,但很快他又接着说:“不过,有关于这位权宫司的事情绝大部分都被人掩盖了。” 产屋敷当主完全是聊家常的态度,这样的态度是很容易让人放下警惕的,也是极易同人拉近关系的方式,佑果也确实颇感兴趣,“为什么?” 但问完之后,佑果就好像意识到答案了,他忽地沉默下来,产屋敷当主平静地说:“因为有一个恶魔不希望他的事情被人所知。” 那个人是谁呢,佑果心里或许是清楚的,他只是轻轻笑了笑,说:“那他真是太坏了。” 和产屋敷当主的对话便在继国缘一回家后结束了,缘一进门就看到一位陌生人坐在自家屋子里,他先是警惕,发现佑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排斥的意思后才微微放松下来。 缘一走到佑果身边:“哥哥,这是?” “这位是产屋敷先生。”佑果说:“不是坏人,缘一你或许还记得么?炼狱先生目前效力的主君就是产屋敷先生。” 缘一自然是记得炼狱椿寿郎的,所以也记得炼狱椿寿郎和他说过的话,而出现在这里的产屋敷显然是为了他而来。缘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还是很礼貌地和产屋敷当主说话:“初次见面,产屋敷先生。” 产屋敷当主并没有表现出很急切邀请缘一入伙的姿态,只是挺直着腰背朝缘一露出个和婉的笑容,轻声说:“初次见面,缘一先生。” 总之,伸手不打笑脸人。产屋敷当主既然是带着极高的诚意和态度而来,佑果和缘一当然也不会对此表现出什么坏脾气,只是在佑果特意为缘一和产屋敷当主空下时间让他们交谈之后,产屋敷当主从缘一那里得到的答案或许并不尽人意,因为缘一丝毫没有加入鬼杀队的念头。 不,也许是有动容的。 在送走产屋敷当主后,佑果发现缘一竟然坐在茶室里看着天边的晚霞发了好一阵呆,一般这种状况都会出现在继国缘一在思索什么的时候。 佑果没有打搅此时正在思考的继国缘一,他倒了一杯冷茶,轻轻推到缘一的面前。 继国缘一过了有一小会儿l终于回了神,他看到了面前的冷茶,也看到了正撑着脸看他的佑果。 缘一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握住身前的那杯冷茶低声说 了句:“谢谢,哥哥。” 佑果笑了笑,然后问:“缘一是在想产屋敷先生的事吗?” 继国缘一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佑果是很了解缘一的,所以他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喔?那么,是和产屋敷先生有关,但是又不完全包括产屋敷先生吗?” 继国缘一这下肯定地点了点头,佑果总是很了解他的,这让继国缘一体味到了在继国一族中从未体会到的心安。 佑果说:“那缘一不包括产屋敷先生的理由是什么?” 继国缘一像是被人堵住嗓子眼一样鸦雀无声了,他低着头支支吾吾,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佑果眯着眼睛很坏地笑起来:“让我猜猜,是不是和某个人有关?” 继国缘一像被电到一样抬起了头,慌乱地看着佑果说:“……哥哥!” 继国缘一实在是很不会骗人,也很不会瞒着秘密,这种样子一看就知道他心里藏着事,佑果还偏爱逗着他玩,装作很好奇地样子问:“我们缘一放不下的人是谁呢?” 继国缘一简直坐立难安了,他头大地看着佑果,而在此刻诗也出现在这炙烤着继国缘一的火堆里又浇了油。 “我也是这么想的!”诗兴冲冲地说:“缘一一定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他一直都不承认!” 继国缘一辩解的很快,频频看向佑果的方向,只是配上他略带慌张的的样子实在很没有说服力,佑果暂时中止了这个让缘一颇感紧张的话题,为继国缘一解了围。 “没关系,缘一喜欢谁都可以。”佑果眨眨眼说:“缘一只要幸福就好了。” 这句话让继国缘一安静了很久,他沉默地看着佑果离开的背影,心里彷徨地想:真的喜欢谁都可以吗? 第二天佑果出门遇到了暂时借住在小镇里的产屋敷当主,他的身体虽然不是很健康,但是却很会享受生活,佑果遇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树下看着草地上零零落落盛开着的花朵。 &nb sp;花朵虽然只是普通的野花,不如那些养在家中的名贵花朵芬芳艳丽,但看着也别有一番野趣。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子,雪白的发丝雪白的脸,正举着一把伞站在产屋敷当主的身边,用身体默默为自己的丈夫分去一半的重量。 佑果已看出了那位像是雪女一样美丽到妖异的女人是谁,他远远地看着产屋敷当主和他的夫人,产屋敷当主也恰好在此时发现了他,朝他微微一笑后行了礼。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您。”产屋敷当主说:“日安,佑果君。” 他身边如雪花一样冷清的女子朝佑果轻轻点了点头。 佑果回以致意,和产屋敷当主说:“您是在赏花么?” 产屋敷当主笑了笑,他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色使脖颈到下巴的青紫色疤痕更狰狞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这次还能看到这么美丽的花,真的很幸运。” 病痛缠身还能以乐观开朗的心态面对生活,产屋敷当主的心性实 在了不得,佑果心中感慨,便出言邀请产屋敷当主和他的夫人来家中坐一坐。 “我想,你们或许还想再和缘一说说话。”佑果如此说。 产屋敷当主怔了怔,轻叹一声,“谢谢你。” 产屋敷当主迟迟没有离开镇子的理由的确是因为继国缘一,鬼杀队如今的水平和恶鬼比起来可以说差距悬殊,如果这样发展下去灭杀恶鬼的未来遥遥无期,产屋敷当主此时已经见过继国缘一,凭借着身体里流下来的神官一族的血脉他隐隐察觉到继国缘一或许就是那个能终结产屋敷和恶鬼纠缠使命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放弃? 即使时常上门拜访请缘一加入鬼杀队这种事实在让人觉得厚脸皮,可谁能放弃近在眼前的希望呢? 和产屋敷当主回家的一路上佑果和他很难不说到缘一,“缘一虽然话比较少,不过是个固执的孩子。” 产屋敷当主有些体会,所以默默地笑了,他一路上很少插嘴,听佑果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有关于缘一的话,虽然简短但却让产屋敷当主很明显地感知到佑果和缘一的关系应当是很亲密的。 “如果我要求缘一加入鬼杀队,他或许不会拒绝。”佑果忽然说,他侧头朝产屋敷当主和他的夫人笑了一下,笑容阳光让人舒畅,“不过,我不想强迫他所以很抱歉没有办法帮助你。” 产屋敷当主摇摇头,“不,我这里才是。”他轻笑着说:“这毕竟是个很危险的事情,你没有将我赶出门就已经很好了。” 听起来这样的事情已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为了给鬼杀队网罗剑士,产屋敷当主不是没有上门拜访过一些有剑士的人家加入鬼杀队,可往往得到的结果都是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这种事当然不能强求,毕竟培养一个剑士需要多大的精力和花费啊,更何况能培养出一名优秀剑士的家族所培养的剑士都往往都是家族中的直系血脉,既然是亲生的孩子,又哪里会有父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去送死呢? 佑果闻言笑了下,过了一会儿l又说:“不过缘一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其实很不会拒绝别人。” 产屋敷当主若有所思。 三个人一同到了佑果的家,在晚上一起吃了一顿便饭后产屋敷当主便要告辞,佑果随口提起了镇里将要举办的夏日祭,邀请产屋敷当主可以和他的夫人一起在晚上看看篝火。 产屋敷当主欣然同意,他已很久没有出过远门,更谈不上参加夏日祭这种人多热闹的活动了,他很愧疚让自己的妻子和自己过这样无趣的生活,所以现在听闻能够参与到镇里小小的夏日祭活动,产屋敷当主自然也不会拒绝。 夏日祭当晚会在镇子中央的一大片空地上点燃篝火,还会放一小会儿l烟花,烟花难得,不过绽放的瞬间确实很美,因此镇里也有不少心意相通的男女会在今晚悄悄幽会。 佑果和他的两个弟妹没有可以约会的人选,所以只需要静静欣赏在夜幕中绽放的烟花就好,而产屋敷当主已很久没有和自己的夫人一同看过烟花,他紧紧牵着身边夫人的手,为她戴上了一根在集市上买来的发簪。 他的夫人一般来说很少会露出什么表情,不过今晚不同,她安静地望着产屋敷当主,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很沉静幸福的微笑,眼睛里属于烟花的部分很少,大部分都放在产屋敷当主身上。 他们从少年夫妻相伴到现在,产屋敷当主已然可以无师自通地知道他的夫人在想什么,他摸摸夫人的头,温声道:“看烟花吧。” 产屋敷当主和他的夫人一起看向天幕上绚烂的烟花,在烟花逐渐凋零时,产屋敷当主的视线在不经意时瞥向了和佑果站在一起的继国缘一。 他一下子怔住了,那种眼神对产屋敷当主来说何其熟悉,他在看向自己的夫人,他的夫人在看向自己时都是这样的眼神。 漫天的烟花没有吸引走继国缘一一丝半点的注意力,在所有人都看着夜幕中的烟花时,只有继国缘一一个人微垂着头,沉默地、无声地注视着身边的佑果。 别人在看烟花,只有继国缘一在看他的心中人。 他也看到烟花了,就在佑果的眼中。! 263 宜其室家 莫名其妙撞破了一些事情的产屋敷当主有些晕头转向,连带着烟花结束后回家的路上都有些沉默寡言,身边的妻子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只以为产屋敷当主是身体不适,于是很忧心地扶着他的身体紧紧看着他。 虽然产屋敷当主的恍惚也只是一时,但佑果恰好发现了他此时的一些情绪变化,于是作为主人还是很关怀地问了一句:“产屋敷先生身体不适吗?” 产屋敷当主遮掩口鼻轻咳了两声,说:“无妨,没有大碍。” 佑果不是很相信,不过产屋敷当主朝他露出一个和婉的笑容,佑果见他脸上没有勉强的意思,于是也不再追问下去。 一行人在分叉的路口停下来,佑果和产屋敷当主道了晚安后就要分开,产屋敷当主同样笑着说了晚安便由自己的妻子拉着他朝暂居的宅邸走去,一路上月光相送,产屋敷夫人沉默地陪伴在他的身边。 产屋敷夫人像是白玉雕成的美人,不说话时就像是祠堂里供奉的玉像,周身满是不沾凡尘的出尘之气,只是这样的美人在看向自己心爱的丈夫时,便立刻从脱俗的玉像坠入了凡尘。 “夫君是发现了什么吗?”产屋敷夫人声音清冷。 产屋敷当主轻点了点头,忽而又轻笑了一下:“是的,我想我应该明白为什么缘一君不愿去鬼杀队了。” 产屋敷夫人很好奇地问:“为什么?” 产屋敷当主目光悠远地看向天际上挂着的月亮,轻声说:“人的牵绊在这里,又怎么能放心离开呢?” 产屋敷当主想的确实不错,继国缘一必然是无法安心留下带给他家的温暖的佑果就这么离开的,当然,如果竭力恳求缘一,按照缘一善良的性子显然也无法拒绝产屋敷当主的恳求。 可是产屋敷当主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习要怎么做一个优秀的家族继承者,怎么做一位使众人信服的当主,他们一族的教育都很好,只教产屋敷当主做一位优秀的主君,却从没有教他学会威逼利诱也是做一名主君应该会的手段。 而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不会用软刀子强迫对方做不开心的事情的。 所以产屋敷当主没有声张,只是叹息着将这件自己不经意猜到的事情藏起来。 …… 缘一是个固执的人,产屋敷当主在镇里停留的这段时日劝说缘一加入鬼杀队却屡屡失败这件事便可见一斑,产屋敷当主不是爱强迫人的性格,于是只好遗憾地同自己的夫人说:“也许是真的不行了。” 他已经做好不知第几l次失败后便打道回府的准备,可是谁也想不到,今天产屋敷当主来佑果家中探望和继国缘一说话时,缘一竟然没了以往的坚定,反而隐隐露出动摇的神情。 产屋敷当主第一反应便是惊喜,可他冷静之后又觉得不对,怎么可能一夜之间继国缘一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呢? 虽然产屋敷当主知道自己应该趁此机会趁热打铁让继国缘一同意加入鬼杀队,可看着 颇有些失意的继国缘一,产屋敷当主还是贴心地问了一句:“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缘一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杯中的茶梗在水波里起起伏伏。 产屋敷当主虽然是个身体脆弱到一戳就倒的男人,但除身体之外他不弱于任何人,身体的脆弱反而磨砺了他坚强的意志,他便很容易看出继国缘一此时有心事。 而继国缘一能有什么心事呢?这个年纪的男性既不愁吃穿,那愁的显然便是情感之事了。 于是他说:“是因为心中牵绊的那个人么?” 继国缘一忽地抬起了眼,绯红色的双眸中是属于少年人的慌乱,“不……!” 这样的匆忙和焦急只会显得欲盖弥彰,产屋敷当主没有戳破继国缘一此时脆弱的壁垒,只是微微笑着说:“没什么好慌张的,缘一君。”产屋敷当主的声音有种让人沉静下来的魔力,继国缘一又听到他说:“恋慕一个人,本不是需要让人恐慌的事情。” 继国缘一竟然不知不觉在此时放松了一些,他想着产屋敷当主的话,嘴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但是,如果是不应该喜欢的人呢?” …… 这句话继国缘一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连佑果都没有,因为缘一下意识认为这件事是绝不能和旁人说的秘密,所以产屋敷当主这位并不属于这个镇子的客人来到这里后,继国缘一竟然发现自己也许可以小心翼翼地将这件事对产屋敷当主说出来。 其实这个秘密继国缘一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隐藏下来的决定,如果不出意外,他会一直藏着这个秘密直到死。他本就是个迟钝又闷骚的令人发指的家伙,但昨日又来上门的媒人还是令继国缘一封闭的内心破碎了一个小孔。 他听到佑果和媒人的聊天只是偶然,佑果似乎也没有隐瞒谁的打算,那个媒人笑吟吟地和佑果说着话,继国缘一虽然没有听的很清楚,但是句子中破碎的词句还是落进了继国缘一的耳朵。 “总之……提亲……喜欢,也中意你家呢!” 继国缘一其实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他只是很巧合地碰到佑果在和人说话,而他又很巧合地没有离开而已——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在自以为自己不引人注意地偷偷听墙角的继国缘一听了只言片语后理所应当地认为这又是镇中其他人家遣来和佑果说亲的媒人,其实按照以前的习惯,在听媒人说完之后佑果就该婉言拒绝然后将对方请出门了,可今天的佑果迟迟没有动作,反而和对方交谈甚欢的模样。 继国缘一甚至听到佑果说:“我会考虑考虑的。” &nbs p;要考虑什么?! 继国缘一即使再冷静也不由得有些失控,在门外走动的声音响了一些。 佑果听到声音便侧头看过来,发现了门口踱步的继国缘一,他忽然朝着继国缘一笑起来,然后朝缘一招了招手:“缘一,你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佑果的笑容只是很平常的笑,但谁叫他在继国缘一眼中总是笼罩着一层特殊的滤镜,这 大概就是最原始的美颜相机,于是继国缘一便乖乖地走到了佑果身边坐下来,像是个呆板的木头人。 从缘一坐下后佑果的手便放在继国缘一膝上轻轻搭着,这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只是兄弟两个亲近的证明,但是继国缘一却只会盯着佑果随意放在他膝上的手,内心鼓噪着,仿佛有蝴蝶在他胸口里胡乱地飞舞:哥哥离我好近! 总之,因为佑果贴在他膝盖上的手,继国缘一一时间竟然完全忘记了注意身边的佑果在和媒人说什么,直到他回过神,媒人已经要起身离开了。 佑果送人出了门,回头便对上了继国缘一想问问题又迟疑的神情,佑果莞尔一笑,“你这个表情,看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继国缘一是很有多问题想问,可现在他竟然不知道问哪个问题更好一些,佑果便说:“缘一,你要问的话速度可要快一点,太慢的话我就不回答了哦。” 为了表现时间紧迫,佑果居然还卑鄙地开始倒计时!这便逼的继国缘一不得不飞快运转自己的大脑,要知道在紧张的情况下人要说的话往往都是他心里最隐秘最好奇的,所以继国缘一脱口而出:“哥哥想要结婚了么?” 问出口的继国缘一又是觉得轻松,又是害怕答案,而佑果则定定看着他,目光纯澈的像是溪流。 佑果说:“我确实有想结婚的念头了。” 咚地一声,院里的惊鹿嗑在池塘中的石块上,很清脆的一声响,却好像晴天霹雳一样将继国缘一整个人劈中了。 继国缘一以为自己会说不出话,可是他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张口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佑果摸摸他的脸,忽然问:“缘一,你是怎么想的呢?” 继国缘一很茫然地想,他能想什么呢?作为一个好弟弟,他当然是要支持佑果的决定,当然要为自己的哥哥送上祝福。 继国缘一沉默地注视着佑果,佑果问:“你怎么不说话?” 继国缘一想:我如果真是个哑巴就好了。 可他不是哑巴,也必须要说话。 继国缘一很想说,哥哥,可以不结婚么?可是他始终不是个自私的人,也无法对佑果说出这样的话,所以他只是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是谁呢?” 佑果紧紧盯着继国缘一的眼睛,那双很漂亮的赤色双眼现在微微潮湿,像是旭日初升时将太阳遮掩的清晨薄雾,佑果心里哎呀一声,和系统说:“我好像将要把缘一欺负哭了。” 系统说:“哼,你开心了吧?!” 将要和已经还是有区别的,继国缘一并没有哭出来,只是很落寞地垂着头,佑果似乎还能看到继国缘一头上耷拉下来的两只耳朵。 “是个笨蛋。”佑果说,继国缘一因为他的话抬起头,雾蒙蒙的眼睛此时带上了一丝困惑。 “总之,是个固执、善良到让我很头疼,让人觉得是个笨蛋的家伙。”佑果面不改色地说,“还是个总是会对我露出没有我好像就会死掉的眼神的笨蛋。” 继 国缘一还想再问,但是佑果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说了,他只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继国缘一便因此陷入了此生最大的苦恼之中,他既猜不到佑果口中固执、善良的笨蛋是谁,又觉得佑果虽然这么说,但一定是非常喜欢对方才会做出这样像玩笑一样的评价。 ?aka木头的作品《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但总之,佑果想要结婚这个事情一定是真的,继国缘一不想看到佑果结婚的场景,像小时候一样选择了逃避,有机缘巧合地将这困惑对产屋敷当主说了出来。 产屋敷当主听了继国缘一掐头去尾的讲述后毫无征兆地笑了笑。 继国缘一疑惑地看着他,便看到产屋敷当主说:“缘一君,你觉得有谁符合这种评价呢?” 继国缘一实在想不到,产屋敷当主便换了个问法:“或者说,你觉得佑果身边最亲近的人是谁,谁又最符合这种评价呢?” 实话说,和佑果亲近的朋友实在很少,而少之又少的人选中符合这个条件的一个都没有,总不可能佑果是在说他身边唯一的异性诗吧? 总之,就算天崩地裂了都不可能是诗。 于是继国缘一皱着眉说:“没有人。” 产屋敷当主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过早的体会到了面对迟迟不开窍的孩子父母所感受到的无奈,只好委婉地说:“其实,我觉得这个评价也十分适合缘一你。” 继国缘一沉默了。 继国缘一腾地站了起来。 继国缘一不可置信地说:“怎么会!” 产屋敷当主心平气和地说:“真的不可能么,缘一?” 缘一立时沉默下来,他跑了出去,他要去找佑果。 找他的哥哥。! () 264 宜其室家 佑果并不难找,他很少会去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喝喝茶或者看看书,所以继国缘一想要找他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所以继国缘一很快就找到了佑果,他拉开佑果房间的门时心里还很忐忑,可看到正坐在榻榻米上吃点心喝茶的佑果,心中的那点忐忑倏忽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反而多了许多平静。 他想,产屋敷先生或许只是想多了,他也不必因此感到太多的开心。 匆匆忙忙跑来的缘一衣服鬓角都有些凌乱,佑果抬眼平稳地朝缘一看来,脸上微微露出一个笑:“和产屋敷先生说完话了?” 继国缘一在佑果面前总是乖巧的,像是完全没有脾气只会摇尾巴撒娇的小狗。他曲膝在佑果对面坐下,佑果在继国缘一高大的身体面前显得弱不禁风,但继国缘一双手握拳乖巧地放在膝盖上的样子,倒显得佑果像是在欺负他一样。 “嗯。”继国缘一乖巧地点了点头,他很快想起来自己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和产屋敷先生告别,实在是失礼的举动,希望产屋敷先生并不会介意。 产屋敷当主并不介意缘一这种小小的失误,他反而有些愉快地想着这或许这就年轻人的朝气,反而有些乐见其成。不过缘一或许不会知道产屋敷当主的想法,他现在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佑果,看着他将碟子里的点心朝他轻轻推过来。 继国缘一拿起一块点心尝起来,点心的味道很好吃,不过继国缘一一点也不知道嘴巴里的点心究竟是什么味道,因为佑果忽然问他:“你想要去产屋敷先生的鬼杀队吗?” 缘一沉默下来,生硬地咀嚼着嘴巴里的点心,小小一块点心很快就被他解决了,他竟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答案。 如果说他完全不在意那些肆虐的恶鬼,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继国缘一是个十分善良的人,既然善良,那就必然无法在知道恶鬼这种东西后还能装作毫无所觉的模样继续生活下去,但是继国缘一同样也很迟疑,如果要成为斩鬼的剑士,那就一定是要离开家的。 这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家,他舍不得家,更舍不得佑果,但如果真的要离开,那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于是对心里的答案,继国缘一竟然出奇地有些畏惧了。 于是他说:“我不知道。” 其实我不知道便是一个很清楚的回答了,继国缘一这样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在知道有人或许在受苦的时候忍心视而不见? 佑果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没有主动告诉缘一他心里的答案,而是问他:“如果缘一发现有鬼在伤人,你会去救人吗?” 按照恶鬼那超出常人的武力,旁人总要掂量自己的本事是能救下人还是去给恶鬼填肚子,可继国缘一却毫不迟疑地说:“会。” 他一点都不会有恐惧或者自己失败后会沦为恶鬼食粮的胆怯,可以说头脑简单,也可以说是赤子之心。 他就是这样一个发现人有困难就会立刻挺身而出的好人。 而好人总是要其他人为他多担心一点的(),所以佑果说:“那你去产屋敷先生他的鬼杀队中去吧。” 缘一呆了呆13[((),他不知道为什么佑果会突然谈起这个,但继国缘一或许笨拙,但并不是个傻瓜。 “但是哥哥,我……”继国缘一话被打断,佑果平静地看着他,说:“缘一,你其实也是很想去的吧。” 继国缘一不说话了,因为他意识到佑果说的没错,他其实很想加入鬼杀队,并不是因为鬼杀队听起来很酷,也不是因为成为一个剑士很帅气,他只是很想帮助那些饱受恶鬼欺凌的人。 佑果说:“你应该去,你不该只待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 这世上没有什么该不该一说,继国缘一心里颇有些迷茫地想着:佑果这是不要他了么? 虽然继国缘一脸上很少会出现什么情绪丰富的表情,但是他的心情也实在很好分辨,总之,在佑果的眼中现在的继国缘一沮丧的样子真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看着垂头丧气的小狗,佑果怎么可能不上手去摸一摸? 于是佑果摸摸继国缘一发质粗硬的红发,被继国缘一茫然抬眼看来的视线逗笑了。 继国缘一虽然不知道佑果为什么笑,但看着佑果笑他心里也似乎轻快了,说话时的语气也逐渐平稳下来,居然脱口而出:“但是我也想和哥哥在一起。” 佑果微微挑了挑眉,继国缘一说完后自己也僵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话,虽然这是真心的,但这话听起来实在暧昧的容易让人想歪。 继国缘一僵着脸想要解释,佑果却很认真地说:“我也不想和缘一分开。”手下继续摸着继国缘一硬硬的头发,像是在摸小狗。 佑果说他也不想和缘一分开时,继国缘一心里很是悸动,可是他下意识地认为佑果的意思和他并不一样,或许只是一个兄长在面对弟弟撒娇时正常的安抚,但看着佑果笑盈盈的样子,继国缘一又忽然想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真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或许就再也不会看到佑果这样亲近的样子了,缘一想。 所以,这样就很好了。 * 总之,继国缘一是要离开小镇了。知道这个消息最难过的竟然不是诗也不是佑果,而是镇里一些和继国缘一年纪相仿的男生们。 这些男生也不是陌生人,在村子里时他们就和缘一一起长大,后来佑果带着一家人搬到镇里生活,村里的人也陆陆续续都来了镇里,而这些男生便也毫不意外地继续跟在缘一的身后喊大哥长大哥短。 对男生来说,只要你很厉害,那你就是我们的大哥了。更何况或多或少,大家都曾受到过缘一的帮忙,即使缘一从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于是在离开的前一天,那些男生们便来到家门口叫继国缘一出来最后再见一见,继国缘一点头答应,跟着男生们去了镇里的一家居酒屋。 酒会让人上头,微醺的大脑也会让人多愁善感,于是没有很久居酒屋里便趴下 ()了许多男生,他们抱着酒瓶唉声叹气更有甚者还开始扯着嗓子哭起来,实在不像是平常总是夸耀自己男子汉的家伙。 “缘一哥——你怎么就要走了——()”有男生拖长调子,声音像鸭子一样难听。 “呜——我们会想你的!?[(()” “可恶!都不许哭!”有人大声喊:“缘一哥是去当剑士!当剑士多厉害,你们哭什么!” “可是,可是……嗷!”有人哭的更大声了。 被男生们叫做大哥的缘一其实并不是十分习惯这样的场景,他的情绪更沉稳,性格也更内敛些,所以看着酩酊大醉的男生们号啕大哭还觉得有些羞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对缘一来说仍算得上是朋友。 继国缘一也喝了一点点酒,不过他却远没有那些男生那么夸张,作为这场酒宴的中心,他反而要耐心地一个个安抚面前鬼哭狼嚎的醉鬼们了。 “我还会回来的。”缘一有些无力地说着,他虽然要去产屋敷,但他还是会回来的,毕竟镇里还有他的家。 但醉鬼们已然是听不到了,还有人抱着继国缘一的袖子擦眼泪,缘一只能叹气 ,然后让没那么醉的几个人带着比较醉的人回家,剩下两个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就由继国缘一亲自送回去。 一左一右带着两个醉鬼的继国缘一十分负责地带两人朝他们各自的家去了,一路上左边的人抽抽嗒嗒,右边的人酒气熏天,继国缘一却丝毫不嫌弃,直到右边的人忽然神神秘秘地说:“缘一哥,你知道他为什么哭这么惨吗?”他抬手指缘一左边扶着的男生。 继国缘一本不感兴趣,不过右边的男生已经大舌头地说了出来,“他喜欢诗!缘一哥你不知道吧!” 这事继国缘一是真的不知道,他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看了看左边趴在他肩上哭的男生,却听到右边的人说:“他要失恋了,所以今天才哭的这么惨啊!” 继国缘一理解的点了点头,可很快他反应过来,“失恋?” 继国缘一心想,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诗和谁恋爱过。 左肩上的男生哭的更惨了,一是失恋,二是朋友还揭他的短。 右肩男生醉熏熏地打了个嗝,结巴地说:“是、是啊,诗…不是要和你们…一、一起离开镇里吗?” 继国缘一从没有听说这话,因为佑果和诗都没有告诉他,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会跟着产屋敷先生离开,而诗和佑果会继续留在镇子里。 毕竟很少有人会愿意离开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的土地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缘一便以为是他们误会了,他轻声说:“不,你们误会了。离开的只有我。” 左肩的男生哭声一下子停了,他睁着哭肿的眼有些期待地说:“真的吗?” “不可能啊。”右肩的男生大着舌头说:“但是诗和佑果哥明明告诉我们,他们也会离开镇子啊。” “难道佑果哥没有告诉缘一哥你吗?” 缘一是完全不知道这一回事的,因为佑果从没有和他 ()说过,他自己也不回去主动问,所以这件事便也很好地被瞒下来,导致继国缘一现在才从醉熏熏的朋友口中知道这个消息。() 他几乎呆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身边的醉鬼朋友憨憨地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继国缘一才反应过来,将他们两个各自送回了家。 ?aka木头提醒您《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身上一身轻松,继国缘一在此刻无比无比希望见到佑果,他迈开步朝家里跑去,快的就像一阵风,甚至将落叶都卷起来在半空飞舞,到推开家门才停下来。 继国缘一平复了自己因为跑步而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心脏此时像是有小鹿在里面跳来跳去,完全不安分。继国缘一长长地吐了口气,又走到佑果的房间门口。 房间里还亮着灯,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纸窗照出来,继国缘一看到照在纸窗上属于佑果的影子,清瘦却挺拔,他正垂着头叠着衣服。 继国缘一踟蹰起来,总算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窗上的影子逐渐放大直到门前,佑果拉开门朝缘一看过来,微微笑着说:“已经结束了?” 缘一点点头。 佑果知道继国缘一有话要说,让缘一进了他的房间。 继国缘一正要坐下,佑果忽然凑近他身边嗅了嗅,缘一身上虽有酒气,但绝大部分都属于他送回家的那两个男生,他自己是没怎么喝酒的。 所以佑果很满意地说:“挺好,你没有喝很多酒。” 继国缘一默默红了脸,幸好在昏黄的灯光下不是很明显,他正襟危坐,听到佑果说:“你有事想问我?” 继国缘一又点点头,佑果说:“那你问吧。” 继国缘一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总算是说了。 “哥哥,你和诗也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佑果看着继国缘一期待的表情便觉得有趣,好像继国缘一周身都开始冒出开心的小花,连这几天垂下来无精打采的看不见的尾巴也开始又重新欢快地摇了起来。 佑果笑着说:“喔?谁和你说的?那些男生?” 他虽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佑果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继国缘一心里又多了许多忐忑,怀疑是不是他的醉鬼朋友们听错了。 “嗯。” 佑果便慢条斯理地说:“他们说的——是不错。” “我和诗的确是要和你一起走的。” 人在接收到超出自己期待之外的喜讯时大脑会有一瞬间的空白,即使是继国缘一也不例外,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许是在做梦。 他有些怀疑地掐了掐自己手臂上的肉,疼痛告诉继国缘一自己不是在做梦。 但是为什么? 继国缘一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佑果,他的脸上从没有这么生动的表情,佑果都可以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要说的话。 佑果笑了,“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 继国缘一点头,磕磕巴巴地说:“哥哥,真的吗?” 佑果也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如果是假话,那未免也太让人难过 ()。 “是真的。()”佑果笑眯眯的,“因为缘一离不开家不是吗??()” 继国缘一有些尴尬地咳嗽两声,他虽然是个成年人了,但是在佑果口中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继国缘一快乐地好像要死过去。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佑果说。 继国缘一好奇地看过来,难道还有什么原因吗?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佑果说,继国缘一颇为期待地听,却看到佑果朝他伸出手。 他以为佑果又要摸他的头,佑果总是很喜欢这样,缘一也就很自然地低头让佑果摸,只是这次佑果却捧住了他的脸,忽然靠的很近。 继国缘一是个沉稳的人,但在此时还是轻易地被佑果惊到呆住了,“哥哥——” “因为我也不想和缘一分开。”佑果说:“我不是已经和你说了么?你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么?” “缘一有时候也太笨了。”佑果弯着眼角,他在缘一的额角——有着火焰斑纹的额角上轻轻吻了吻。 那双漂亮的黑色、猫眼很温柔地看着继国缘一,继国缘一的额角像是被热炭烫过一样滚烫,甚至让他觉得疼痛起来。 他的心跳又开始剧烈起来,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蝴蝶在其中飞舞。 他猛地张开手抱紧佑果,脸深深埋在佑果颈窝处,眼眶微热几乎要掉出两滴泪。 缘一好像要把佑果揉进身体里,他很小声地呢喃着佑果的名字:“佑果……” 佑果也很小声的说:“缘一。” 继国缘一想,刚才他认为自己快乐的好像要死掉是不准确的。 他现在已经快乐的死掉了。! () 265 宜其室家 鬼杀队虽然是以铲除世间的恶鬼而诞生的组织,但和只要不用日轮刀砍下头或者不晒太阳就死不了的鬼相比,鬼杀队里的大家都只是一些肉体凡胎的普通人类罢了。 既然是人类,那就必然会受伤的,所以为了治疗一些在与恶鬼的战斗中负伤的剑士,产屋敷为剑士们配备专门为他们治疗伤势的医疗队就是显而易见又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医疗队的存在感其实并不是很高,主要是因为在医疗队工作的大多都是身体素质不够无法成为斩鬼剑士所以留在医疗队做后勤的前鬼杀队预备役,大多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男孩子,既然是男孩,那年轻气壮年富力强的鬼杀队成员们自然大多都是意兴阑珊、兴致缺缺了。 不过医疗队在鬼杀队无人受伤时便鲜少有人来登门的状况在前不久改变了,变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医疗队新近新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医师——虽然还是新手,在老医师的教导下正一点一滴地学习着医术,但大家因为年轻医师那格外漂亮且讨人喜欢的脸蛋的原因,每天还是十分乐意地装作有头疼脑热的情况而往医疗队坐一坐的。 不过这种私下里兴致勃勃的热闹只是在很小范围内稍稍传播开,因为大家都不是很希望这种八卦打搅到新来的漂亮医师,给漂亮医师带来压力。但为医师考虑也不影响大家热闹的讨论,所以很快这个话题就逐渐传到了训练鬼杀队新剑士的地方。 前些天因为训练不小心把手臂摔脱臼的年轻剑士第二天在脖子上挂着自己脱臼的胳膊就来了,他虽然不能继续训练,不过脸上却带着傻乎乎的笑,坐在一旁看其他人训练时还时不时露出个傻笑。 一看就没有在看大家练剑,而是自己在心里想一些事。 关系好的剑士早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休息时间走过去和他勾肩搭背,问:“你傻乎乎地笑什么呢!” 那剑士说了什么,不一会儿身边便已经围了许许多多的成员,不过有一个是例外,一头火焰似的发色的青年握着刀剑动作快的像闪电,挥出的刀影连残影都很难让人看清。 继国缘一对剑士们之间谈笑说话的内容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是一板一眼地练完了今天要练的剑,在空闲的片刻里见缝插针地想一想佑果。 当今天练完最后一遍剑,继国缘一已想了佑果上百遍。 练剑的过程复杂又枯燥,对其他剑士来说甚至还很令人疲惫,可是继国缘一全套做完甚至还犹有余力,只是额上冒出了一些薄薄的汗水,连呼吸都不怎么急促。 他练完剑便沉默地放下剑,又要开始想第一百零一遍佑果,不过这次和缘一关系不错的一位剑士打断了他,哥俩好地搭着缘一的肩膀说:“缘一,过去和大家坐坐?” 佑果说,继国缘一其实是不大擅长拒绝别人的。到现在也是如此,缘一只略略迟疑了几秒,便跟着关系尚可的同伴一起到了有树荫的地方和大家坐下来暂时休息片刻。 既然是休息,便不可避免地聊到一些生 活的话题,缘一性格沉默寡言,大家这些天相处下来也知晓,所以也没有强迫继国缘一必须说话,大家都是自顾自说着,别人遇到能接话地话题便接两句。 然后手臂脱臼光荣负伤的剑士傻笑着说起了医疗队的新医师。 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剑士,不过春心萌动起来也很羞涩矜持,摸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嘿嘿笑着说:“这个手臂是新来的医生帮我包扎的。” 大家都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起哄,还有人说:“新来的医生听说很好看?” 好看是必须的,要不然那剑士也不会这么心神不定了,只是到底有多好看大家没见过自然也不清楚,只等着那个剑士说说新来的医生到底有多好看。 身边的朋友用胳膊杵了杵发呆的缘一,“缘一,想什么呢?” 缘一回了神,嘴上虽然平静地说:“没什么。”心里却说,是在第一百零二遍地想念佑果。 缘一恰好被朋友唤回神的瞬间,那个手臂脱臼的剑士也在描述医疗队新来的医生的样貌。他的语言很直白质朴,毕竟剑士们大多数都不是什么读过很多风花雪月诗集书本之类的读书人,所以他只是很简单地描述:“医生很白,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很浓,笑起来很好看。” 越是简单便越是有留白的美,大家都情不自禁地想象对方口中的医生有多白,眼睛有多大,睫毛多翘多浓密,笑起来有多好看,只有继国缘一无所谓地听着,心里在想:哥哥也是这样——哥哥更好看。 然后继国缘一便忽然想到,佑果和他一起来到产屋敷当主这里后,似乎也是加入鬼杀队的后勤,正在一个老医生手底下学习医术。 他犹豫地想着,总不可能对方说的医生就是佑果吧?想完继国缘一便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可能呢?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对方说的应该是个女孩。 周围又响起一片哄笑声,有人问脱臼的剑士:“你问医生叫什么了吗?” 对方被这话弄的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落寞地摸了摸脑袋很遗憾地开口了:“哎呀,我忘了。” 在场的年轻剑士们便又都哄堂大笑起来,笑骂着说对方笨蛋,“练剑的时候脱臼就够笨了,怎么还能忘记问名字?!” 被“围攻”的剑士也很失落,用另一只健康的没有脱臼的手握紧拳头认真的说:“下次去拆绷带,我一定问!” 说笑的时间便这样嘻嘻哈哈地过去了,时间很快来到下午,夕阳把天际染成血一样的红,鎹鸦拍着翅膀从如血的夕阳下飞过去,训练结束后剑士们都毫不惊讶地看着继国缘一已经换掉干净整洁的衣服准备离开。 按照鬼杀队的规矩,训练中的剑士们大部分都是住在产屋敷名下的一处像宿舍一样的房产中,不过继国缘一在这方面有自己的特权,大家都知道继国缘一有自己的家,也知道继国缘一与他们是很不同的。 毕竟由产屋敷当主亲自找来的剑士,自然有自己不同凡响之处。而继国缘一不同凡响大家都已经在训练中深有体会了,所以对继国缘一有 自己独自住的家也并不意外。 要说没有人嫉妒和不服气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自从继国缘一在他们面前亮了一手后,大家连个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 谁让继国缘一天生就是来打击他们这些“平庸”的剑士的人呢? 大家只是很感慨地想着:缘一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不怎么说话,不过是个爱往家里跑的乖宝宝啊。 …… 继国缘一回了在产屋敷这里的新家,天色将将变黑了一点点,屋子里点了几盏昏黄的油灯,将人落在墙上的影子照的一闪一闪的。 诗和佑果都还没有吃饭,在等家里最后一个人回来,所以在等待的时间里诗便躺在佑果膝上和佑果聊天,诗是个求知心旺盛的女孩子,所以最近都在产屋敷教族里孩子学业的学堂里蹭课,学堂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诗,屁颠屁颠地跟在诗身后喊姐姐。 诗快乐的不行,她很喜欢孩子,尤其还很喜欢看书,而产屋敷先生的夫人管着族里的学堂,也很喜欢诗这样元气充沛的孩子,所以自来到这里后诗简直快乐的如鱼得水,乐不思蜀了。 她叽叽喳喳地和佑果说着遇到的趣事,佑果一边听一边替她梳理头发,在诗需要配合的时候点点头应上一两声。气氛正好,缘一也回来了,拉开门走进来带着一身风霜,佑果看向缘一弯着眼睛笑起来。 “缘一回来了。”佑果拍拍诗的肩,“可以吃饭了。” 吃完饭后诗便蹦跳着去自己房间里看书去了,佑果从不限制她,所以她便很快乐恣意地长大,将洗好的碗筷堆叠在一起,佑果正要甩甩手上的水珠,身边已经递来了一张干净的擦手布。 佑果朝递来擦手布的缘一看了眼,缘一站的板板正正,和他的性格一样规规矩矩的,佑果从他手里拿过布子擦了擦手,和缘一说:“今天累吗?” 缘一摇摇头,不觉得累,眼睛看着佑果亮晶晶的,像是洒满了小星星。 “听产屋敷当主说,你很快要出去作为鬼杀队的一名队员杀鬼了。”佑果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件事缘一也已经知道了,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其他人的忐忑不安,平静极了,像是只是出门散散心,缘一唯一的不舍大概是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佑果。 这也是很正常的,任是谁刚刚和自己暗恋许久的对象在一起后便很快要面临分别都会是很不舍的,缘一也不例外。不过他很懂事地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只是很含蓄地和佑果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不知不觉间,缘一已经轻轻的握住佑果的手了,他的目光很温柔地落在掌心里佑果的手上,轻声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哥哥。” 从来没有人教过缘一该怎么谈恋爱,如果按游戏等级来比喻,那继国缘一现在大概是新手中的新手,菜鸡中的菜鸡,属于是刚出新手村就会被怪打爆的水平,不过新手也有新手的好处,那便是浑然天成的纯粹认真,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动容。 佑果便是历经千帆在这浑然天成的纯粹面前 也无从下手,只感觉被缘一握住的手热烫烫的,让人简直无法忽视。 “我会的。”佑果也很轻柔的回应,目光柔柔的看着缘一,被这温柔的视线包围的缘一感觉自己像是喝了一瓶清酒一样醉陶陶的,虽然他从没有喝过酒,不过想来感觉应当是差不多的。 太阳已经落山,本该到了和衣入睡的时间,只是缘一盒佑果都没有睡,睡不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概是两个人都不大愿意将时间都浪费在睡眠上。 佑果其实很想看看缘一现在的剑术水平有多好,只不过最近在医疗队的老医生手下帮忙,被使唤的天昏地暗,完全没有时间去缘一练剑的地方看看去,所以心里遗憾牵挂,和缘一说:“有时间去鬼杀队里看看你。” 缘一自然是欢迎的,不过还很腼腆地说:“当然好,不过哥哥,我并不是很厉害。” 缘一说这话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不算是个很厉害的剑士,但如果被和他一起训练的其他剑士们听到一定会气的晕过去,什么是“不是很厉害”?如果继国缘一将鬼杀队所有人都打翻是“不是很厉害”,那他们这些在继国缘一剑下毫无招架之力的人岂不是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 不过继国缘一虽然在佑果面前是这么说的,但佑果其实不是很相信,他从产屋敷当主那里已经知道缘一是个了不起的剑士,所以即使缘一说自己只是一般般的水平,佑果也是很期待地说:“真的吗?没关系,在我心里缘一是天下最厉害的剑士。” 继国缘一不在乎最厉害的剑士这种虚名,但是却很在意佑果心中对他的评价,闻言烈火便爬上他的脸颊,继国缘一整个人像是被泡在温泉里。 佑果微微仰着头看缘一,月光照在佑果的脸上,将他的脸照的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弯起的嘴角也好看的让人心折。 佑果很心机地摆出了自己最好看的角度,也做好了被亲的准备,被他盯着看了半天的缘一心如擂鼓却一动也不敢动,像是面对美□□惑而坐怀不乱的苦行僧。 佑果摆出这个角度多久,继国缘一便很生疏的、笨拙的握着佑果的手过了多久,久到佑果甚至都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竟然让继国缘一无动于衷。 继国缘一从未恋爱过,也从未听过别人如何恋爱,他只是凭借本能行动,瞎子过河一样摸着石头慢慢前进,生怕自己做出什么让佑果不开心的事,也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佑果难过。 他现在所拥有的勇气能做出的最亲密的事情就是和佑果牵手拥抱,亲吻之类的事情继国缘一不敢放纵,再进一步继国缘一就是完全不懂了。 佑果脸上的微笑都有些僵硬了,他没忍住说:“缘一?” 缘一歪歪头,乖巧地说:“哥哥,怎么了?” 佑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继国缘一愣了愣,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哥哥,天气马上要冷了,你最近要多穿一些衣服。” 实在是纯粹单纯到极点的 发言,佑果沉默了一下,他看着那双纯洁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便只好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佑果才苦笑着说:“我知道的,缘一你也要记得。” △想看aka木头写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265章宜其室家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缘一说:“嗯,我会的。” 抓耳挠腮的佑果被系统嘲笑了,“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喜欢说吗?” 佑果咬牙切齿,任是他有千八百种手段在继国缘一纯粹的眼神前也没法使出来了,好像用那些俗气的手段会浪费掉那么干净纯粹的眼睛似的。 这简直不像他,可是看着看着,佑果又觉得没什么。 单纯的,存粹的只希望对方快乐的爱和热烈的仿佛把两个人都烧成灰烬的爱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一样都很好。 于是佑果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们先休息吧。” 自搬来之后,佑果和缘一的房间便合在了一起,不过床铺是分开的,因此诗从没有起过疑心,只以为是两个人关系很好。 不过缘一就不一样了,在晚上会经常侧着脸安静地看佑果的睡脸。 前些天佑果睡得早,所以从不知道继国缘一会常常看他的侧脸入睡,不过今晚被他抓到了,他也转过脸来看缘一,“盯着我看可以睡着吗?” 缘一有些不好意思,立刻转过脸盯天花板,身体笔直地躺着像是被木板夹着一样。 “我只是看看。”缘一小声说。 他时常感觉像做梦一样,他喜欢的佑果居然也喜欢他。 佑果笑了一声,有些探究地问:“这些天经常这样吗?” 缘一虽然羞耻,不过还是很诚实地半遮半掩地回答:“不是的。” “哦。”佑果说:“所以今天是第一次,第一次就被我抓了。”佑果觉得缘一这方面有些笨拙的可爱。 缘一不回答了,并不是佑果猜对了,而是因为不好意思说出来。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缘一便经常看着身边的佑果入睡,那时候缘一只是心无杂念的很快乐地想着他有哥哥了,有新的家人了。 现在的继国缘一没了小时候的想法,却被另一个新想法所代替了。 这是我要用生命守护的爱人、珍宝。 继国缘一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又忍不住悄悄看了眼佑果,结果又被佑果抓获当场。 佑果是守株待兔等着缘一送上门了,他又是开心又是无奈,最后亲了一下继国缘一的额头,像小时候一样给他一个晚安吻。 “这下是真的要睡了哦。”佑果提醒。 缘一一个长手长脚的小大人现在手足无措的,只记得佑果唇瓣落在他额头上柔软的触感了,而罪魁祸首却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美美睡觉了。 只有继国缘一呆呆的,完全睡不着了。 他居然想起刚才月色下佑果仰着头看他时的笑脸,脑海里混混沌沌一团乱麻,直觉佑果那沉默的一段时间有什么错过了,心里怪难受。 第二天心不在焉的去了练习的地方,和他亲近的朋友看到继国缘一游神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有人关切地问:“缘一,你这是怎么了?” 继国缘一欲言又止,最后欲盖弥彰地和朋友说了昨晚上的片段,只是含糊不清地掩盖了自己和佑果的身份。 朋友听着听着便一拍膝盖,哎呀一声。 缘一被他的动作弄的一愣,接着听到朋友说:“他怎么没反应?怎么能没反应?” 缘一有些愕然,迷茫地想:要什么反应呢? 这话原样被缘一说出口,朋友不是很惊讶,在他心里缘一本就是个一窍不通的情商为零的笨蛋,所以也不怀疑继国缘一说的这些其实是他自己,他很耐心地为缘一解释。 “女孩子这样做,说明是在等待被吻啊。”朋友仿佛过来人的身份说:“本来就是关心确定的情侣,亲一下不是很正常的吗?” 继国缘一从没想过这些,他简直就是个纯情到极点的笨蛋,想的都是循序渐进的牵手拥抱,亲吻也要很久很久之后了,如果佑果不说,继国缘一也许都不会主动的做,所以如今被朋友说破,继国缘一怔愣过后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头脑清晰起来。 原来是这样。继国缘一冷静地想着,原来要这样做,所以他让哥哥失望了吗? 继国缘一顿了顿,不知怎么,他心里也很失落起来。! () 266 宜其室家 亲吻这种事,在不同人的眼中有着不同的意义。 有的人很重视,有的人自然也会很轻视,幸好继国缘一是前一种。 所以从同为剑士的队友哪里知道自己还可以顺理成章地亲吻之后,继国缘一自然无可避免地在剩下的时间里时不时地想起这件事。 他有时会莫名觉得羞涩,有时也会突然很懊恼,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向来很少,所以一时间倒也没有人发现缘一此时纷乱繁杂的心绪。 今日鬼杀队的事情结束的早,缘一和往常一样离开鬼杀队后就乖乖回家,只是到家后没看到佑果,只看到坐缘侧上正无聊地打瞌睡的诗。 缘一愣了一下,说:“诗,哥哥呢?” 诗从回家之后也没有见到佑果,所以面对缘一的问题她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 “是不是还在医疗队那里?”诗说:“昨天哥哥说最近医生那里的事情比较多,也许是还在忙。”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缘一虽然还没有机会去鬼杀队的医疗队在的地方看过,但平时佑果有时也会随口说起在鬼杀队医疗队的事情来。 “总之那个地方虽然有时候会很累,老先生也有些凶巴巴的。”佑果和他们谈起医疗队的事情时是笑着的:“但是,那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现在有点晚了,要不要去接哥哥?”诗忽然说,她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很好,于是很快坐起身换鞋要开开心心地出门去。 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她,诗停下动作奇怪地一歪头看缘一:“怎么了?” 缘一有些心虚,表现在他脸上就是有些视线飘忽,不过他还是平静地说:“我去吧,诗。你留在家里处理食物,我很快就会和哥哥回来。” 诗不疑有他,很自然地答应了缘一,自己留在家里先处理一些简单的食材等佑果和缘一回来。 …… 去医疗队的路继国缘一只去过一次,那次还是在初来乍到时,所以这次去他还有些陌生,但凭着自己的记忆力努力回想,继国缘一还是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医疗队所在的地方。 医疗队和鬼杀队在的地方相距并不是很远,毕竟许多受伤的剑士治疗要争分夺秒,距离太远对治疗来说并不方便。 缘一刚刚走进医疗队,里面便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即使继国缘一本身已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本事,在这阵凄惨痛苦的哀嚎声后还是不由得呆了呆,然后快步朝医疗队内部走进去。 他顺着声音走进去,除了神色认真中略带不忍的医疗队队员首先看到的是在胸腹处和面部都缠着绷带的剑士——之所以还能看出他是剑士,是因为他身边还放着一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刀剑。 那是鬼杀队队员每人都会有的一把日轮刀,缘一也有,此时正放在家里。 佑果就坐在那个剑士身前,正以无比专注的神情替那个剑士更换身上的绷带,或许是担心他在更换时的挣扎会崩裂伤口,佑果微微垂着头低声安抚 ,并没有说很多的话,只说:“别怕,很快就好。” 佑果的安抚是很有效的,至少对继国缘一来说是这样。那个剑士也果然在佑果温声安抚他时也逐渐放松,不再像刚才那样因为过度惊慌而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 沾满暗红色血迹的绷带被缓缓拆解下来换上新的绷带,佑果神情专注,继国缘一则一动也不动的站在角落。 他虽然对医疗一窍不通,但是也凭直觉知道现在不是他该说话的时候,他只是在佑果专注地更换绷带上药的时候默默地看着,声音都放轻,似乎怕打搅到正专注工作的佑果。 直到更换了最后一条绷带佑果才把自己的心放回了肚子眼,他动了动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麻木的脖颈,换号绷带的剑士已经被医疗队其他人推走了,佑果抬眼看到站在远处正安静乖巧等着他的继国缘一。 佑果先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继国缘一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他注意到此时的时间已经不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继国缘一这是自己过来接他了。 佑果笑了一下,正要走过去和继国缘一说话,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威严的咳嗽声。 咳嗽的人是已经负责鬼杀队医疗几十年的松田医生,佑果自来了医疗队之后就在他手下做事,所以再了解不过这个固执又凶巴巴的老头。 他只来得及和继国缘一笑了一下便立刻转向面对现在的“老师”,恭恭敬敬地喊:“松田先生。” 头发斑白的老医生双手交握放在袖子里,抖着胡子勉勉强强地做出一番评价:“今天你做的还可以。” 能从松田医生的嘴巴里吐出“还可以”三个字已是天大的不容易,佑果虽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镇定地笑了笑说:“是松田先生教的好。” 松田先生的胡子又翘了翘,大概是想笑,不过碍于自己威严的人设还是忍了下去。表现出一副凶巴巴又不近人情的模样。 松田先生严格地看了眼缘一,大概是想了一会儿想起了继国缘一的身份,和佑果说:“你弟弟来接你?” 答案有一点点偏差,佑果的眉头扬了扬,算是默认了下来。 “嗯,今天可能好久没有回家,他有些担心我。” 缘一也在这时候走过来,很有礼貌地对松田先生打了个招呼。 “嗯。”松田先生不冷不热地应了声,想起来一件事,“你也是鬼杀队的成员?” “是的。”继国缘一说,“现在是癸级。” 癸级在鬼杀队队员中便代表的是最低级的水平,虽说通过选拔的鬼杀队队员大多都是这个等级,其中不乏有剑术高超的剑士能一步步提升自己的级别直至成为代表鬼杀队最强的九位剑士之一的柱,但绝大部分的剑士都没有那样的水平和能力,反而都会折损在诛灭恶鬼的道路上。 而癸这类级别的剑士不必多说,显然是折损率最多最恐怖的一种。 “癸级?” 松田先生从听到继国缘一的级别开始眉头的褶皱就没有转淡过, 他虽然并不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但他确实很重视佑果这个颇有天赋或需能在他退休之后接管医疗队的弟子,而他也同样知道,想要打击一个人最致命的方式便是从对方的亲人入手。 作为癸级的继国缘一显然危险重重,如果继国缘一出什么事,那对佑果来说毫无疑问是致命的,可要是直接对继国缘一说你别做剑士了又未免显得过于生硬,松田先生皱着眉头半天才吐出一句冷冷的:“那你注意别让你哥哥在医疗队看到你。” 如果不了解松田先生是怎么样的人,这话说出来便总让人觉得是冷嘲热讽的挑衅,佑果便很担心地看了眼继国缘一怕他生气,只不过让佑果有些没想到的是,缘一居然很认真地点点头对松田先生说:“我会的,谢谢你,松田先生。” 佑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哦,我忘了,缘一是个天然来着。 所以这句不了解松田便很容易被认为是挑衅的话在继国 缘一天然的头脑下轻而易举地理解为关心,虽然缘一理解的没有错,但嘴巴毒的松田先生却没想到,用古怪的表情看了眼继国缘一。 他还是第二次见到和他说话后没有立刻暴跳如雷的人,第一次是佑果。 “咳,那就这样吧。”松田先生清清嗓子高深莫测地说:“不是要和佑果回家吗?” 佑果知道他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清洗了一下手后便拉着缘一要离开,离开之前也不忘和松田先生道个别。 两个人一个天然一个直球,亲亲热热地和松田先生说再见,松田先生板着脸不大想说话,在两个人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再见。” 目送两个人离开的松田后知后觉地发现佑果和继国缘一的手是牵着的,作为古板老直男的松田先生自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他因为没有兄弟姐妹也不大懂正常的兄弟之间的相处模式,只以为或许是佑果和继国缘一的感情很好。 背过身往回走的松田嘴里喃喃自语:“奇怪……兄弟之间会手牵手吗?” 想象了一下自己要是跟那些老朋友牵手走的场景,松田医生感觉自己能抖下来三斤鸡皮疙瘩。 手牵手的佑果和缘一自然是不知道他们这个小小的动作让松田先生疑惑了很久,他们只是很自然地牵着,从医疗队回家的路不是很长但也不会很短,四周都是郁郁青青的树丛,蝉鸣悠扬。 从前也有这样的场景,不过一般是佑果牵着小小的缘一走在路上,那时候缘一的手小小的又很软,像是棉花糖。不过这种场景在继国缘一的身高超过佑果之后就不再见了,现在反倒是让缘一牵着佑果的手,因为缘一不管是身高还是其他地方都要比佑果大很多了。 继国缘一的掌心带着一层薄茧,摸上去有些粗砺,佑果的手要比他纤细柔软,继国缘一平时总是很克制地握着佑果的手,他的手劲很大,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击飞其他剑士手里的剑,但缘一有时候还是会无意识地捏一捏。 这次又是,继国缘一无意识地捏了捏,佑果闷哼一声,反应过来的缘一紧张地和佑果说对不 起:“哥哥,没事吧?” 佑果倒是无所谓,有些好笑地说:“我没事,这么紧张做什么?” 缘一抿了抿唇:“我只是担心握疼你。” 面对喜欢的人,是不是总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像是保护一颗易碎的水晶球,时刻担心伤了对方? 佑果安静了片刻,他忽然笑起来,抬起被缘一握着的那只手晃了晃,轻松的说:“你太小看我了,我哪有那么脆弱?你也太紧张了吧?” 继国缘一原本是想笑的,不过只是刚扬了扬嘴角,佑果的手便已经从他的手心里抽了出来,心里顿时一空,缘一的眼里不免带出了一些失意的情绪。 手背忽然感觉到一片温热,继国缘一垂眸看到自己的手被佑果的手轻轻反握住。 缘一看向佑果的脸,看到佑果朝他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这不就可以了?” 牵着他手的佑果举起两人的手笑眯眯的,“轮到我来牵缘一的手吧。” 继国缘一的心跳短暂失衡了一些,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却又听到佑果忽然用一种怀念的口吻说:“说起来,小时候缘一也经常被我牵着走。” 虽然已经成为大人的缘一很帅气,但是小时候可爱的缘一也让人念念不忘,人总是无法同时拥有幸福的此刻和被怀念的回忆,但是作为被怀念一方的缘一却有些郁闷。 继国缘一并不讨厌自己幼年的时期,只是不太喜欢幼年时总是需要被照顾的、无能为力的自己,即使是现在,他也有时会感觉佑果还在把他当作是个小孩子。 可他明明已经很大了,按照正常的速度,已经是个可以结婚生孩子的年纪,也足够为佑果撑起一片天来保护他。 他侧着头静静看着佑果,佑果仍一无所觉地说着话,话题是有关于不久后继国缘一就要外出去斩杀恶鬼的事。 “你要小心点。”佑果絮絮叨叨,“缘一,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的话!” 谁让继国缘一总是一副很好骗的样子,好像三言两语就能把他骗走一样——因为佑果当初就是用三言两语把继国缘一骗回家当弟弟的。 缘一在听佑果唠叨时也没有觉得不耐烦,配合地应了几声,终于在佑果提醒他要记得吃饭时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哥哥。” 佑果看向缘一,那双赤色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他,佑果不知不觉停了嘴。 继国缘一说:“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佑果沉默了一下,嘴硬道:“我知道啊。” 继国缘一弯了弯腰,他离佑果的脸很近,那双眼睛像是漩涡一样能将人淹没,继国缘一本就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只是他自己并不太清楚怎样使用自己的魅力。 佑果一时呆住了,缘一的吐息落在他的脸上,认真地说:“可以把我当作一个大人吗?” 这样的继国缘一实在很有蛊惑力,佑果被迷了眼,心想怎么回事,缘一这样子真的好帅,他要坚持不住了。 干咳两声的 佑果反应很快地回答(),“当然▲()_[((),我一直把你当作是大人。”接着他朝缘一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欲盖弥彰又有些期待的问:“还有吗?” 继国缘一得了满意的回答便直起身微微笑起来,“嗯?还有什么?” 佑果盯着继国缘一心痒难耐,继国缘一被佑果着灼人的目光看的奇怪,忽然想起鬼杀队里的朋友和他说的那些话。 他竟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 要直接亲上去吗?继国缘一迟疑地想,但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很不尊重佑果? 思考片刻后继国缘一开口了:“哥哥。” 佑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缘一凑近他,那张俊秀帅气的脸比刚才靠的还要近,像个小孩子一样笨拙地问:“我可以亲你吗?” 佑果心里叹了一声:这让他怎么把缘一当作是个成熟的大人? 缘一乖乖的等了半天没等到佑果的回答,十分失落的正要离开,却忽然被勾住了脖子。 佑果抬起下巴轻轻吻上他的唇瓣,继国缘一一下子傻了,他忽然感觉到山呼海啸,又或许是天崩地裂,总之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乱掉了,地转天旋。 但地转天旋间,他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佑果根根分明的卷翘的睫毛和眼下被睫毛挡下的一片阴影,那一瞬间让他几乎失语。 “笨蛋。”他听到佑果说。 缘一有些委屈,佑果为什么要说他笨蛋。 不过很快,他又听到佑果说:“知道吗?大人应该在靠近的一瞬间就亲上来才对。”! () 267 宜其室家 继国缘一完全呆掉了,他最后是被佑果手牵着手牵回家的,不然佑果会担心他自己迷路。 虽然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不过佑果其实也没有太夸张,他牵着缘一回到家,正准备饭菜的诗看到呆呆傻傻的继国缘一还吓了一跳。 “哥,缘一哥怎么了?”诗小声地和佑果说,忧心忡忡地:“怎么看上去有些呆呆的,是摔到了吗?” 诗不好说的太详细,对佑果指了指自己的头。 诗眼睁睁看着佑果侧脸瞥了眼木头人似的咀嚼食物的继国缘一,然后笑了一下,忍俊不禁的样子,“没事,不用担心,他只是在想事情。” 哦,懂了。诗心想,这恐怕就是人家大人之间的事情了。 诗便不再问发呆的继国缘一是不是撞了脑袋,继国缘一也一直保持着这副好像撞到脑袋的模样吃完饭洗完碗筷,又木楞楞地回了卧室。 佑果很贴心的没有在这途中打扰到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继国缘一,只有在继国缘一准备入睡时才忍不住提醒。 “等等,缘一。” 继国缘一长着一副高大的身材,却像是只乖巧的猫一样跽坐着注视着佑果,佑果话涌到嘴边,最后都咽下去,无奈地笑着说:“你要穿着这身衣服入睡吗?” 继国缘一只顾着整理床铺,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没有换掉身上的衣服。 幡然醒悟的继国缘一动作很快地出去一趟换掉衣服还清洗了一番,等到回到自己和佑果的房间,佑果已经早早地安然入睡了。 房间里的呼吸声平缓自如,继国缘一迟疑了片刻,也放轻脚步悄悄地躺进自己的床铺中。 隔着一段小臂距离的佑果睡得正熟,继国缘一却完全没有佑果的好睡眠,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月色下的吻美的让人心悸,至少对继国缘一来说,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对这个吻念念不忘了。 即使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他好像还能感觉到唇瓣上属于佑果唇瓣的柔软触感,缘一罕见的失眠了,躺在被子里却不敢随意乱动,因为他又会担心翻身时的动作会吵醒身边正在浅眠中的佑果。 他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好像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好像真的和佑果接吻了。 继国缘一没有忍住用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瓣,手指触碰嘴唇的感觉与唇和唇相触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终是没忍住侧脸看向身边熟睡中的佑果,不知道看了多久才缓缓露出一个既安心又从容的微笑。 继国缘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他醒来的时候是被佑果唤醒的,佑果的脸就距离他十几寸,阳光透过纸窗落进来,房间里虽然有些昏暗,但继国缘一却还是能看的清佑果脸上细小的绒毛。 “今天怎么睡这么久,缘一?”佑果笑了笑,刚刚睡醒的继国缘一头发还胡乱的瞧着,脸上的表情也懵懵然,看上去实在很可爱。 佑果没忍住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很随意的动 作。 继国缘一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清醒过来,坐起身呆了一会儿说:“嗯,睡得有些沉了,哥哥。” 佑果提醒他:“可以不叫我哥哥了。” 缘一的脸上便出现有些恍然的神色,他顿了顿,有些生疏地喊:“佑果。” 按照两人现在的关系,继国缘一其实本可以不用再叫佑果哥哥,不过这么多年他已经喊的很习惯了,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现在直接叫佑果的名字,让继国缘一觉得生疏又喜悦。 他在心里又默默多喊了两句佑果的名字。 吃早饭的时候缘一喊佑果的名字又下意识地要将哥哥脱口而出,不过话都冒出了一个头,继国缘一又迅速急刹车改口喊:“佑果。” 听到的诗还很震惊:“为什么缘一哥可以喊哥哥的名字?” 佑果和缘一都不好和诗解释,想要转移话题时诗又跃跃欲试地说:“我也要喊佑果!” 结果才喊了一声就被佑果赏了个暴栗,佑果眯着眼威胁地笑着:“小诗。” 诗委屈巴巴地不敢再喊,吃完早饭二个人便又都分道扬镳,去各自要去的地方忙了。 今天的医疗队不像昨天那样忙,佑果先帮松田医生打下手,又去配药的地方磨药,到了该给受伤的剑士们换药的时候他又要去帮忙换药,总之每天都有事情可干,在医疗队的生活可谓是丰富多彩。 等到将病床上剑士的绷带换完,一旁观察了半天的松田医生板着脸评价了一句:“将就。”接着轻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身边帮佑果打下手的小姑娘笑嘻嘻地小声和佑果说:“松田医生是在夸佑果先生你呢。” 佑果其实也明白,莞尔一笑后又接着处理下一个病人身上的伤口,这次是手臂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的剑士。 “医生还记得我吗?”那剑士说。 佑果这才抬眼看了对方一下,他稍稍记得他,前不久被送来的,是因为练剑的时候不小心把胳膊弄脱臼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这次看来是来拆绷带的。 “是你啊。”佑果笑了笑,对面的剑士微微红着脸,有些激动。 “胳膊还好吗?” 胳膊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了,要不然剑士也不会这么淡定,佑果替他拆绷带的时候那个剑士几次欲言又止,想着鬼杀队里朋友的怂恿,他还是鼓着勇气开口了:“医生,你叫什么啊?” 佑果没有立刻回答,他轻轻笑了下,声音很好听。 “为什么想知道我的名字?” 剑士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想了解一下,不可以吗,医生?” 问个名字而已,当然是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佑果替他拆掉手臂上的绷带看到了他衣袖上眼熟的花纹,剑士的衣服是鬼杀队统一定制的,所以同一批的衣服花纹也是一模一样的。 佑果又没忍住笑了一下,眼角弯弯的比外面正开的花还灿烂,那剑士呆住了。 “我叫佑果。”佑果说,怕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问他是不是鬼杀队新的一批剑士。 剑士很惊讶的样子,又有些惊喜地问:“佑果医生知道?” 佑果点了点头,“你们最近是要离开鬼杀队去做任务了吧?” 佑果已听到些消息,据说某个城主治下的城池有恶鬼出没,已经死了许多位年轻人,城主打听到鬼杀队的消息便快马加鞭地遣人来朝鬼杀队求援了。 鬼杀队里绝大部分剑士都去别的地方搜寻鬼的踪迹,所以这次大概是要派缘一他们这些新成员去。 “是这样。”那剑士说,神情里还有些忐忑。 虽 然在鬼杀队已经训练了有一段时间,不过真要面对那些恶鬼,剑士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忧,毕竟他听很多人都说过,初次外出斩鬼的剑士折损率都是很大的。 佑果便温和安抚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他想了想,又说:“你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这话虽然听起来只是个安慰,不过也是起了一些效果的,剑士稍稍冷静了一些,听出佑果话里有话。 他好奇地问:“佑果医生认识我们队里的剑士吗?” 佑果说:“是有一个。” 剑士还想再问,只是佑果却不再多说了。 那个剑士有些失望地回了鬼杀队,看他胳膊上绷带已经拆了的队友们笑着围上来,“胳膊已经好啦?” 还有人挤眉弄眼:“知道医生的名字了吗?这次没忘吧!” 这次剑士当然是没有忘记的,在同伴们打趣的追问下,他抬头挺胸地说:“当然没忘!我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知道啦?”有人好奇地问:“那和我们说一下?” 剑士怪不乐意的,不想说,让大家自己去问,“凭什么告诉你们?” 但在场的同伴大多都有刨根问底的毅力,围着那个剑士问了半天才知道医生叫佑果。 名字也很好听,知道名字的剑士咂摸着嘴巴去找队里唯一特立独行很少参与这些八卦的剑士继国缘一去了,缘一依旧在挥剑,金色的阳光被浓密的树叶挡的稀碎,光点散乱地落在继国缘一的脸上,鼻尖上,额头上,还有肩膀和身上。 烨然若神人。 朋友本想和继国缘一搭话,可看着缘一认真的表情,他竟然也不好意思出声打搅他,于是也认真的跟着继国缘一联系剑术,知道继国缘一停下来他也才气喘吁吁地同时停下动作。 和气息平缓只是留了些汗水的缘一不同,朋友气喘如牛,瘫在地上口齿不清地问:“你怎么都不累啊?” 缘一侧脸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朋友,眉间轻轻蹙了蹙,略带不解地说:“这很难吗?只要控制好呼吸就可以了。” 如果这话是让别人说,朋友大概会气的不想再和对方说话了。因为这话单纯听实在优越感满满,还很气人,可正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继国缘一,所以这话即使会让人生气,也莫名带上了一层让人信服的魅力。 平复了好半天的朋友慢吞吞地坐直身体,求知欲 旺盛地询问缘一他的呼吸法是什么,继国缘一竟然也毫不隐瞒地倾囊相授,只是说出来的方法对旁人来说简直和听天书一样,虽然似乎有些感悟,只是一时片刻却没有那么容易理解。 一番教学过后朋友和缘一又不知不觉地提到家事,朋友后知后觉地说:“说起来,缘一,我记得你说你哥哥是在医疗队帮忙?” 继国缘一不懂对方忽然提到这个是为什么,只是配合地点点头。 “这么说,你哥哥知道医疗队新来的医生吗?”朋友说,“就是夏野心心念念的那个医生,今天问他他还不乐意说,好不容易才从他嘴巴里挖出来。”夏野是手臂脱臼的剑士,也是这次外出斩鬼的小队中的一员。 “听他说,鬼杀队里有个剑士和那个医生还认识呢。” 继国缘一除了佑果之外谁也没有注意,所以对身边朋友的问题只是茫然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 “没事。”朋友也不是很在意,他很随意的说,“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你和你家人说了吗?” 这件事佑果已经知道了,他还很关心地问缘一要不要去送送他,继国缘一当然不会拒绝,甚至在心里暗暗期待起来。 “知道。”缘一声音清朗,其中的愉快可见一斑:“他说会来送我。” 朋友的家人不在这里,所以他只能很羡慕地说:“真好啊。” 继国缘一听着愣了一下,然后也慢慢地露出一个笑,点头说:“是很好。” 第二天继国缘一就要去恶鬼出没的城池去了,一行人整队待发,不过出发前还有一些队员的家人来送行。 继国缘一虽然没有表现出多么羡慕的神情,不过从第一个队员的家人来了之后,他便时不时会抬头张望一番,只是没有见到想见的身影,他又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佑果医生,你怎么来了?” 夏野——也就是手臂脱臼的剑士忽然目露惊喜地说。 继国缘一与此同时抬起头,佑果正在和夏野说话。 “我来送人。”佑果和他笑了笑,便径直朝继国缘一在的位置走过去了。 继国缘一静静看着佑果,佑果今天穿着一身浅色的和服,朝他仰头轻笑了一下。 佑果的眼睛像是两颗黑曜石一样闪亮,继国缘一几乎手足无措起来,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声:“哥哥。” 喊完又觉得不对,继国缘一表情认真地改口说:“佑果。” 佑果抬手摸摸缘一的脸,嗯了一声。 “我来送你。”佑果说:“你不会忘了吧?” 继国缘一连忙说:“没有忘!” 佑果又笑了一下,好看极了,和缘一身边的朋友笑着问了声好。 鬼杀队里人大多都呆了,他们知道缘一有个哥哥,却不知道那个新来的大名鼎鼎的医疗队医生就是继国缘一的哥哥,呆愣过后也结结巴巴地问好。 直到打完招呼大家面面相觑,缘一怎么不说? 其实是因为没人问,继国缘一也不会主动去说这些事,更何况他一直以为大家说的那个医生是别的人。 不过这些与缘一和佑果都无关了,他只是很认真地和嘱咐缘一。 “出去要照顾好自己。”佑果说:“不要忘记吃饭。” 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的态度让一旁缘一的朋友没忍住笑了一声,继国缘一也不知道是在笑他,还很认真地和佑果保证:“我会的。” “还有一点。”佑果没了刚才言笑晏晏的温和,表情严肃了许多。继国缘一因此也严肃起来,却在这时被佑果捏着脸蛋轻轻扯了扯。 继国缘一并不感觉疼,仍是认真地看着佑果等他说完话。 “遇到事情不要逞强。”佑果说,“还有,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回到我身边。” 缘一终于弯起唇角,赤色的眼眸里是动人的光亮。 “嗯。”继国缘一点头,仿佛是担心不够诚恳,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一定会健健康康地回来的,佑果。” 在喊佑果的名字时,继国缘一这次再也没有感觉到生疏了。! 268 宜其室家 继国缘一很快就回来了,甚至他回来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产屋敷当主的预料。 他一直以为,即使继国缘一在剑术上的天赋得天独厚,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但是怎么说继国缘一都只是一个人类,而一个人类面对非人之物的威胁时,总归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可是当产屋敷当主听到跟随继国缘一他们小队的鎹鸦传来的消息时,即使产屋敷先生性格天生温和平稳,却还是忍不住在这消息下惊喜地大笑出声。 这完全不像是一位成熟稳重的产屋敷当家了,可是没人会在意产屋敷当主这时的不沉稳,因为鎹鸦送来的消息对产屋敷一族来说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继国缘一杀死了在一座城中作乱的恶鬼。 这数百年来产屋敷一直在与鬼舞辻无惨所制造出的恶鬼针锋相对,只是人力终究无法与怪物相抵,产屋敷与恶鬼的争斗始终处于下风,每次杀死一只鬼总是要耗费许多无辜剑士的生命,可是只有这次——只有这次,继国缘一所在的队伍中竟然没有一个剑士在与恶鬼的战斗中损伤! 而杀死恶鬼的继国缘一仅仅只是一刀便结果了恶鬼的性命,这简直闻所未闻。所以产屋敷当主的喜悦便显得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让人理解了。 产屋敷当主步履匆匆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即使身体的虚弱让他止不住地咳嗽,可他面上仍是神采奕奕,直到妻子为他轻轻披上了一件外套。 产屋敷当主这才冷静下来,一双如漆墨般的双瞳紧紧盯着妻子,苍白枯瘦的抓住妻子为他披衣服时落在他肩上的手。 “夫人……”产屋敷当主轻声说,“我们终于看到希望了。” 精致脱俗像白桦林中的妖精一样的产屋敷夫人微微翘着嘴角,同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出来,她等产屋敷当主冷静下来才出声:“夫君,要将这个喜讯告诉佑果他们吗?” 既然是继国缘一的家人,便理所当然地要同享这令人感到愉快的消息,产屋敷当主便点着头说:“是了,这个好消息还要告诉佑果才对!” 于是继国缘一一刀斩杀恶鬼的战绩还没有传到鬼杀队其他剑士耳中时,被带来产屋敷主宅的佑果便已经知道了继国缘一已经完成任务将要回来的消息。 产屋敷当主喜形于色,原本病恹恹的脸也因此精神奕奕起来,“佑果,你说举办一次庆祝会如何?” 佑果还在消化缘一就要回来的好消息,冷不丁听到产屋敷当主的话就是一愣,他虽然同样因为这件事感到惊喜,不过这就要举办一次庆祝会会不会还是有些张扬? 他迟疑地说:“这……或许没有必要?” 产屋敷当主目露失落,他虽然对待其他鬼杀队剑士时常是温和沉稳的,可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身体不允许他太活泼,少年老成的他很难不将为鬼杀队效力的剑士们当作是自己的亲友一般呵护,而被他请来的缘一也是如此,既然这样,为亲友准备一场庆祝会又有什么不好? 不过产屋敷 当主还是很为佑果考虑的,他并不是个喜欢勉强别人做不喜欢事情的人,只是有些失落地问:“为什么呢?” “唔……”佑果想了想,说:“他不太擅长应对那种热闹的场合。” 产屋敷当主心下便了然,略有些可惜的叹息一声后,产屋敷当主又说:“那便算了吧,不过,这次缘一回来,他或许就是乙等——甚至甲等的剑士了。” 这样的跃迁速度让别的剑士看来或许会眼红,可是如果这人是继国缘一便显得十分正常了,佑果并不意外,他早已经有这样的预感,也许下次再离开回来,继国缘一便可以成功跻升成为鬼杀队柱石——成为九柱之一了。 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佑果知道了缘一回来的时间便提早要做为缘一庆祝的准备,所以休息的时间又出了一趟门去市场中买些缘一喜欢的食物。 这出一趟门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令人惊喜的是,佑果竟然遇到了阔别已久的朋友——炼狱椿寿郎。 炼狱椿寿郎大多时间都在外到处斩杀恶鬼,回鬼杀队的时间都很少,他毕竟是柱之一,所以承担的事情也要更多,所以这次难得回来,便很幸运地和出去买点东西的佑果遇到了,不得不说着是在是个让人意外的惊喜。 而佑果原本只是想买一些菜,只要足够他和缘一还有诗这一家三口吃便足够了,不过逛着逛着,佑果的购物欲上来,不知不觉间手里便已经提了许多东西。 这主要是怪缘一,佑果原本只是想买点食物,结果一路上看到许多点心小吃,他想着缘一或许会爱吃,于是克制不住就买了很多。 太多东西拿着不方便,佑果正发愁,炼狱椿寿郎便出现了,他还是穿着自己那身剑士服,外面穿了一件和他发色相似的金红色羽织,从容地从佑果手中拿过了一些“累赘”。 佑果看到他先是一惊,接着便笑起来:“炼狱剑士,好久不见。”   ;炼狱椿寿郎同样对佑果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地阳光灿烂,看到便让人觉得心情好,他朝佑果打了声招呼,阳光明媚地说:“我帮你吧!” 佑果没有拒绝,让炼狱椿寿郎帮忙拿着一些东西往家走,一路上两个人聊的都挺愉快,因为炼狱椿寿郎实在是个很容易让人亲近的起来的好人。不过和之前见到的模样相比,炼狱椿寿郎现在脸上多了一道像是野兽利爪挠出的疤,佑果知道那或许是鬼留下的,他本有些想问,不过看到炼狱椿寿郎毫无阴霾的笑脸,佑果又觉得不是很有必要了。 一路上两人很自然地说起了还没有回来的继国缘一,炼狱椿寿郎挺欣慰的,有种自己发掘了一个珍宝的愉快。 “缘一竟然已经能够独自斩杀恶鬼了。”炼狱椿寿郎有些感慨,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竟然不是很意外,也许从他手里的剑被缘一击飞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能够预料到缘一能够走到的位置了。 “他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佑果不似炼狱椿寿郎和产屋敷当主那样感慨或惊喜,他声音平平淡淡,表情也平平淡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不 值一提的事情。 “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就好。” 炼狱椿寿郎闻言微怔,忽然莞尔一笑,点着头很认可地说:“确实是这样不错。” 两个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到了家炼狱椿寿郎放下东西就要告辞,佑果原本想留炼狱椿寿郎吃一顿饭,不过炼狱椿寿郎笑着婉拒了。 “我这次回来还没有和当主报告呢。”炼狱椿寿郎朗声说:“下次再来吧!” 佑果同样答应了,第二天去医疗队,佑果便受到了又一波热烈欢迎,这次却不是因为他新医生的身份和漂亮的外表,而是因为还没有回来的,一刀便斩杀恶鬼从此在鬼杀队扬名的继国缘一。 很多剑士都不大相信缘一有这样的本事和能力,总要揪着佑果再三询问,佑果有些被问烦了,丢下一句:“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产屋敷先生。” 于是那些或者好奇或者不信的剑士们便再也不问了。 佑果实在有些苦恼,不过这苦恼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缘一。他只是缘一的哥哥就要被这么多剑士缠着询问,那等到缘一本人回来恐怕就没有安稳的日子了——可偏偏他不会拒绝人,所以最后总是自己一个人苦恼。 将医疗队的事情弄完,佑果盯着我看松田医生谴责的视线迅速溜走了,他记得今天缘一就会回来,于是离开医疗队在的房子便朝鬼杀队所在的地方去,但到了那里佑果也没有看到缘一。 鬼杀队现在正小小的庆祝,大家都喝得有些醉了,佑果进来环视一周也没看到缘一。 他拦下一个剑士问,好脾气地笑着问:“请问,缘一还没回来吗?” 那剑士傻傻呆呆地看着佑果,等佑果再问一遍后反应过来:“缘一——缘一好像离开了。” 缘一并不热衷参与剑士们的庆祝活动,所以早早便离开了鬼杀队的区域,大家也没有挽留,佑果又问:“那他去哪里了?” 剑士也回答不上来,他努力想了想,说:“他好像提到了医疗队。” 佑果知道缘一这是去找他了,他心想也太巧合,竟然没遇到就这么错过了,于是又出了鬼杀队朝医疗队的方向走,不过出门前那个剑士又喊住了他。 佑果回头看,眼里有些奇怪。 “您,您是缘一的哥哥吧?”那剑士说,“虽然突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不过缘一从那座城里回来后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大家都在为斩杀恶鬼而庆祝的时候,只有继国缘一一个人沉默不语地收起了刀孤孤单单地站在逐渐化成飞灰的恶鬼尸体旁。 明明是杀了一只作恶多端的鬼,缘一却好像为对方感到很悲伤似的。 佑果微微一怔,然后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他笑了笑说:“谢谢你。”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鬼杀队,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日暮斜阳,树的影子斜斜地落在地上像是四处张牙舞爪的鬼爪。佑果走了一小段时间,在一道影子触到他的脚面时停下来。 佑果抬起了头,继国缘一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目视着他,虽然背对着光线,但佑果还是看到了缘一脸上近似于无的伤感。 他张了张口,无声地喊了一句:“佑果” 佑果脚下一顿,接着径直朝缘一的方向跑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继国缘一也在同时紧紧环住了怀中的佑果。 他轻轻蹭了蹭佑果的脸,小声说:“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佑果说。 缘一的肩膀很宽阔,带着青草的味道,佑果摸摸他的头发,状似无奈地轻叹一声:“我是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回来,可没有让你露出这种难过的表情啊。”! 269 宜其室家 继国缘一此时的样子正应了那句——好像被雨淋湿的狗狗。 狗狗本来就讨人喜欢,更何况还是被雨淋过的、湿漉漉、可怜巴巴的狗狗,对这样可怜又可爱的狗狗正常人都会多出万分的耐心。佑果既没有问继国缘一为什么不留在鬼杀队和朋友们一起庆祝,也没有问他为什么露出这样伤感的神情。只是轻轻牵着继国缘一的手,拉着他直接朝家里走了。 握着缘一手的佑果还能摸到他掌心练剑时练出的茧,佑果没忍住露出个笑,握着缘一的手紧了紧,下意识说:“好像又回到过去似的。” 缘一还在想佑果说的过去是什么时候,佑果已经给出了答案。 “刚刚捡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被我这么乖乖牵着。”佑果侧脸朝缘一弯起眼睛,“好像一点都不怕我卖掉你。” 继国缘一闻言有些怔愣,接着也笑起来,缘一的笑容是很含蓄内敛的,像是初春解冻后潺潺流淌的溪水 他摇摇头说:“我不怕。” 佑果不知道缘一这坦然的态度和回答从何而来,他很感兴趣地问:“为什么?因为我看起来像个好人吗?” 这当然是一个原因,继国缘一没有否认,但接着又直白的说:“而且我想逃走的话,哥哥抓不住我的。” 这样煞风景的话缘一其实可以不用补充,不过如果不说那也不是缘一了,佑果沉默后有些头痛地扶着额头笑出来,抱怨着说:“后面这句话可以不用说哦。” 继国缘一不解地嗯了一声。 等两人回到家里,诗已经等候多时了,她从昨天开始就盼着继国缘一赶紧回来,可以说是白天想夜里想,恨不得自己亲自去把还在路上的继国缘一扛回家。 她这么想继国缘一也没有什么别的理由,只是很单纯的为了吃而已。因为佑果在知道继国缘一将要回来之后就去买了一大堆食材,而有些东西需要提前打理,所以诗在帮着佑果打下手时就已经口水直下三千尺,时时刻刻都期待着作为这场美食盛宴主角的继国缘一快点到家。 而继国缘一对诗这分外热情的态度还有些适应不良,悄声询问身边的佑果:“诗怎么了?” 佑果没好气地看了眼笑容阳光灿烂的诗,和缘一说:“别管她,你先收拾自己吧。” 虽然这么说,但继国缘一还是很快知道了诗这样热情高涨的理由,主要是房间里摆满桌子的丰盛的饭菜实在太有存在感,而继国缘一很容易就看出来这些饭菜都是他爱吃的种类,有些东西还需提前准备,所以缘一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顿晚饭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轻松做出来的。 捏着筷子的缘一静静看着,抬眼看向正和诗小声说话的佑果,他的脸上忽而闪过一丝轻快的笑意。 实话说,继国缘一从斩杀恶鬼后就一直被身边的人充满期待和憧憬的目光注视着,他对此一直都没有什么实感,即使回到鬼杀队被产屋敷先生提拔到甲级,继国缘一也始终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谁让对 其他剑士来说对付的无比困难的恶鬼对继国缘一而言就好像扫掉落在鞋面的叶子一样轻易,轻易到继国缘一自己甚至还有种德不配位的纠结,很想和提升他成为甲级剑士的产屋敷先生说:“我感觉我还不合适。()” 不过现在这种为难已经消失的七七八八了,因为不管是丰盛的大餐还是佑果与有荣焉的表情都在告诉继国缘一,他的确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因为这场丰盛的晚餐是为了庆祝继国缘一才做的,既然是庆祝,自然也少不了酒,诗仗着自己也已经成年,从佑果这里偷偷倒了不少的酒喝,只是她酒量浅,没有多久就晕晕乎乎地趴在榻榻米上睡着了。 佑果怕她受凉,拿了床薄被盖住睡着的诗,自己则提着另一瓶清酒和缘一跑到缘侧看月亮去了。 月亮本身是没什么好看的,毕竟谁没见过个月亮似的,佑果和缘一这么做只是单纯觉得今晚很安静,月亮也圆溜溜的瞧着可爱。 和千杯不醉的继国缘一不同,佑果现在喝下肚的清酒有些上头了,他直接甩脱了脚上的木屐踩在地上去院里的小池塘,一脚踩进了水池里。 水池里的锦鲤惊慌失措地四处乱游,察觉到着突然出现在水池里的两只奇奇怪怪的脚丫不是什么猛兽才又安安心心地恢复平时的悠然自在,而继国缘一紧随其后,赶紧拉住了身体摇摇晃晃好想要栽进水池里的佑果。 “哥哥,水里冷。?()_[(()”继国缘一扶着佑果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我们先从水池里出来好么?” 继国缘一并不知道喝醉的人一般而言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所以他的耐心安抚基本没什么用,佑果反而睁着两只雾蒙蒙的眼睛充满困惑地对缘一说:“可是这里舒服。” 继国缘一一时头大,便只好又耐心地劝:“虽然舒服,但是会受凉,我可以帮你打一桶水。” 佑果现在的脑子暂时分辨不出一桶水和一水池水的区别是什么,所以听继国缘一这么说他就乖乖的点了点头,背继国缘一牵着手就要往外走,只是才踩到水池边,佑果又不乐意了。 “脏。” 说这话的时候佑果表情格外严肃,好像刚才踩着地面进水池的不是他。 继国缘一竟然一点也不生气也一点也不为难,他只是略略想了一下,便弯下腰伸手揽住佑果的腰和腿弯,轻而易举地将佑果抱了起来。 佑果也从善如流地抱住缘一的肩膀,直到缘一把他放在缘侧,用棉布小心地把他脚上的水珠都擦干净。佑果被缘一服侍的很舒服,趴在缘一肩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对他耳朵吹气。 缘一虽然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可也受不了这种刺激,只被吹了一口就浑身一颤,触电似的从佑果身边弹开了。 他的耳朵立刻红的 像是能滴出血来,只有佑果迷惑地看着弹开的缘一问:“怎么了?” 缘一捏了捏自己滚烫的耳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只好为难地说:“哥哥,可以不要这样子吗?” 这话是被逼良为娼的女孩子惯用的词 ()句了,只是此时的佑果只会睁着眼充满无辜地说:“我怎么了吗?” 继国缘一说不过醒着的佑果,醉倒的佑果也说不过去,只好捧着一颗被佑果撩拨的砰砰乱跳的心脏小心靠近,替他穿上刚才被佑果踢掉的木屐。 深色的木屐将佑果的脚衬得雪白又漂亮,继国缘一替佑果穿好两只木屐比在鬼杀队挥剑一万下还要累人,等穿好鞋后继国缘一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佑果又趴在了他的肩上,继国缘一没有推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抬手握住了佑果的肩。 感受着身边清浅的呼吸声,继国缘一快乐地翘了翘嘴角,他以为佑果睡着了,却不想趴在他肩头佑果忽然喊起了他的名字。 缘一怔了怔,偏过脸去小声说:“哥哥?” 一双手捧住继国缘一的脸,毫无章法地乱揉了一通,这也就是佑果能干出来的事情了,他捧着缘一的脸凑近看,眼角还有微醺的红。 “是缘一么?”佑果眯着眼,竟然有些看不出来是不是缘一了。 缘一也很好脾气地点点头,口齿清楚地说:“是我,哥哥。” 佑果静静瞧了缘一半晌,到缘一有些不安地想要说什么时,佑果又伸手将缘一抱住了,浴衣的袖子从佑果伶仃的两条胳膊上滑下来堆在手臂根部,佑果抱着缘一的脑袋像摸毛似的摸摸缘一的后脑勺,小声哄:“我从今天看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们缘一是不是在难过?” 继国缘一一下子沉默了,他原本还想否认,只是佑果好像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一样继续道:“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这世上,也只有佑果一个人可以让继国缘一毫无负担,毫无迟疑地将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了,所以继国缘一只是停顿片刻,便平静地将自己的所有隐忧都说了出来。 如果没有这次外出任务,继国缘一对恶鬼所做下的恶事或许还没有什么真切的感觉,可正是因为这次外出,继国缘一真正面对了肆虐的恶鬼所犯下的滔天罪恶,看着抱着爱人残缺的尸首号啕大哭的人时,他在那一瞬间忽然对这种痛苦感同身受起来。 如果他没有被炼狱椿寿郎发现,又或者没有来鬼杀队,继续和佑果生活在乡下那间小小的木屋里,也许某一天回到家里,发现躺在血泊中爱人的人就是他自己。 这种无端的想象让继国缘一在那一刻痛苦的几乎喘不上气,原本简单的世界在此刻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继国缘一意识到,在这个可爱的,幸福的世界里,居然还潜藏着这样可怖的危险,而这种危险随时随地都会将他简单的幸福吞噬,让他陡然升起一种无尽的惶恐。 连夜捉到恶鬼的缘一逼问对方吃人的理由,可是鬼的回答是:“我想这样做而已。” 这样简单又丝毫站不住脚的理由,让缘一心底冒出了极度的愤怒,仅仅是因为“他想”就可以随意地夺走他人的生命行为对缘一来说完全无法理解。 因为他是如此的喜欢这个世界,喜欢这个有佑果的世界。 但这个世界对他所爱的人来说何其危险。 环着佑果腰的手收紧,缘一低头轻轻呼吸着属于佑果的香味,他小声地说:“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佑果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猫咪一样蹭了蹭缘一的脸:“我知道。?()” 继国缘一无奈地叹气,知道佑果没有听清也没有记住,看时间太晚,他像刚才一样要抱起佑果准备把他放到床铺里去,却在刚刚揽住佑果的腰时被佑果抓住了手腕。 砰地一声,继国缘一躺在缘侧。 佑果双手撑在缘一的脸侧,那头黑色的长发流水一样披散下来,垂落在缘一的脸颊旁,像是张开的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佑果眯着眼分辨身下人的身份,认出是缘一后歪头笑起来,神采飞扬。 “是缘一啊……”佑果舔了舔唇瓣,眼睛湿润润的。 “佑、佑果……” 继国缘一面红耳赤,他的唇瓣被低头的佑果咬住了,他一下呆住了。 夜色深深,也不知过去多久,继国缘一从躺倒的姿势已经起身将佑果整个人抱在怀里,像是两块嵌合在一起的积木,宽大的掌心和佑果的腰亲密的贴合在一起,唇齿间都是清酒的香味。 缘一本就比佑果要高大的一些,佑果坐在他膝上要低着头,他则小幅度仰着头,在佑果漂亮的唇瓣上生疏又热情的啄吻,两人的鼻尖碰在一起轻轻摩擦。 吐出的气息像刚刚煮开的沸水一样滚烫,继国缘一也感觉自己心口滚烫的像有一把火在燃烧,他毫无章法地胡乱亲吻着,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做,只能用这种方法发泄自己满溢的热情,不住地低声喊:“佑果。” 佑果也无数次地回应道:“嗯。” …… 晕晕乎乎的从酒醉中稍微清醒过来的诗将身上的被子裹的更紧了些,她抬头时视线恰好从门缝里看出去,她眯了眯眼,定睛一看后顿时打了个激灵。 诗接着立刻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天啊……”睡过去之前诗还喃喃自语,“一定是我在做梦!” 她居然看到同父同母的哥哥在和异父异母的缘一接吻,她一定是喝太多酒了!! () 270 宜其室家 其实以诗的酒量和清酒的度数来说,想要喝醉到看花眼的程度还是有点远的,但昨晚看到的场景对诗的冲击也实在有些大了,所以第二天醒来的诗便自然而然地认为昨晚自己惊鸿一瞥是自己醉酒时臆想出来的一幕。 而这一幕一直被诗记在心里,直到一碗温热的解酒汤放到她面前——汤是继国缘一做的,昨晚唯一没有醉的人就是他,于是这任务便也当仁不让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同样喝着解酒汤的佑果正朝缘一柔软地笑,“辛苦你了,缘一。” 缘一只说了一句,“这是我应该做的。”剩下的时间里十次有九次都在看佑果。 其实,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诗从前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在她的认知里缘一本来就是很亲近佑果的,更何况佑果对他们那么好,继国缘一这样关心佑果本来也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是,诗此时偏偏因为脑海里突然闪过的那个画面而忽然觉得这在平时都很正常的行为在此时有些不对劲了。 她放下手里正在舀汤的勺子,面色迟疑地看向佑果和缘一,她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时,咽下最后一口汤的佑果在此时看向她。 “怎么回事?”佑果弯着眼睛,手伸过来用手指按了按诗脸上被压出来的红痕,像以前无数个日子一样平常地玩笑:“昨晚你睡得太沉,脸上都压出印子了。” 缘一也看过来,然后点点头。 诗顿时有些恍然,她昨晚睡的是很沉——早晨醒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佑果怕她着凉为她披上的衣服和被子呢! 所以昨晚看到的果然只是她的幻想! “是吗?”诗摸摸自己的脸,心里沉沉的,莫名还有些羞愧,“没事的,一会儿就没有了。” 她或许是看的书太多太杂了,诗想,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年代对“众道之爱”相当宽泛,就连关于众道的书本她私下里也偷偷看了不少,或许是这个原因她才会做梦梦到那一幕吧? 越想,诗心里便越觉得羞愧,心说:以后这种书要少看一点了。 佑果和缘一对诗心里所想是完全不知的,如果他们知道诗心里想的事情恐怕无法维持这样镇定自如的表情,也幸好他们并不知道,所以日子照样过,一家人在产屋敷的地盘上活的十分悠闲。 在城中一剑斩杀恶鬼回来之后,缘一又继续外出做了两次任务,每一次他带领的队伍都会毫发无伤地回来,每一次都是一剑将恶鬼毙命。 缘一一身与生俱来的剑道天赋与能力对鬼杀队的许多剑士而言都宛如做梦一样虚假,可这听起来就像是假话一样的过人天赋却偏偏就是真实存在的,于是时间一久就连许多在鬼杀队早已成名已久的剑士都慕名而来,想要亲眼见识见识继国缘一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其实,来的人大部分对有关于继国缘一的传言都是不屑一顾的,毕竟他们几岁,而继国缘一几岁?他们练了多久的剑,而继国缘一又握了多久的剑? 这其中的差距对剑士来说绝不是靠一句天赋就能解决的,所以一些从没见过缘一的剑士们不相信也完全情有可原,但正因如此,继国缘一这个天才剑士便不得不承受一些他并不想承受的压力——在他成功斩杀了第三个恶鬼后,产屋敷先生和“柱”们开了一场会,决定将缘一提拔为鬼杀队新的柱。 这件事让人不敢置信,鬼杀队从平安京延续至此已经经过了近五百年,五百年中所任命的“柱”中,最年轻的也有二十五六岁,而继国缘一现在才十八,这样的年纪要怎么承担起柱的责任? 席间的九柱之一直接开口:“当主,即使那位剑士的表现确实亮眼,但是还没有亮眼到能够直接成为‘柱’吧。” 除他之外,其余的几位柱也一言不发,只是略带不忿的表情却能看出他们对那位“柱”的话也颇为认同,产屋敷先生但笑不语,只是微微侧眼看向唯一一个神情平静的炼狱椿寿郎。 “椿寿郎觉得呢?”产屋敷先生微微笑着说:“椿寿郎是很熟悉缘一的,我想,没有人比椿寿郎更有发言权了。” 严格地说,如果不是炼狱椿寿郎机缘巧合发现了缘一在剑道上无与伦比的天赋,产屋敷恐怕就要失去继国缘一这样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了——产屋敷先生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不过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继国缘一或许是能够杀死一切恶鬼的源头鬼舞辻无惨的人。 被产屋敷先生一句话将其他“柱”的视线引到身上的炼狱椿寿郎苦笑了一下,知道这是产屋敷先生拿他打趣给他出的难题,他心里微微叹气,脸上扬起一个毫无阴霾的笑。 他总是这样笑的,就算家里发生那样大的变故,炼狱椿寿郎也能这样愉快阳光地笑出来,所以大家很难不喜欢他,而他的话往往也会让大家认真听。 “当主的决定都很少出错。”炼狱椿寿郎慢吞吞地说:“我已见过缘一很多次了,他的水平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我不反对当主的决定。” 但即使有炼狱椿寿郎和产屋敷先生做担保,剩下的几个柱仍是将信将疑的,他们相信有少年天才的存在,可是天才到拿剑不到半年就能够击败练剑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柱,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相信。 他们甚至怀疑炼狱椿寿郎和产屋敷先生都被缘一这个小妖精骗了! 练武场上将同伴们打了个屁滚尿流的缘一罕见地打了喷嚏,他揉揉鼻子,困惑地抬头看了看天。 他难道感染风寒了吗? …… 总之,因为在练武场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喷嚏,缘一时间一到便早早赶去了医疗队见佑果,看着缘一健步离开的同伴们都呆住了,左看右看迟疑道:“缘一这么着急去哪里?” 有知道的朋友说:“他说他似乎有点感染风寒,去医疗队了。” 鬼杀队中的同伴 们便立刻沉默下来,狐疑地想着:风寒的时候走路还能这么健步如飞吗? 他们还没有想出了所以然,只想不愧是缘一,没有多久鬼杀队里便迎来一个面色沉沉 严肃非常的高大男人,和他同样穿着鬼杀队剑士的服饰,只是身上羽织的花纹却是更丰富鲜艳的色彩。 他进来环视一圈,低声问:“谁是继国缘一?()” “缘一已经走了。?()_[(()”有同伴回答,“他可能去医疗队找他哥哥了。” 同伴虽然听说过九“柱”的传闻,到底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也没有认出眼前这位威严非常的男人是九“柱”之一,只是如实相告。 因为炼狱椿寿郎和产屋敷先生对继国缘一的评价想前来看看缘一究竟有什么样本事的“柱”闻言冷哼了一声,心想现在不过申时就这么早就离开演武场,看来这个继国缘一也是名不副实之徒! 不过,这一切显然都并不在已经离开演武场的缘一的了解范围,他只是和以前一样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离开,又像以往一样去医疗队接佑果。 医疗队今天依旧很热闹,躺在病床上的伤员们哼哼唧唧的等着医生上药,佑果已是松田医生默认的接班人,所以他现在也要学着替松田医生处理伤员伤口,伤员们都是历经百战的鬼杀队队员,那些伤口其实严格说来并不算什么,然而很多人只是一看到将要为他们上药的佑果便立刻皱眉痛呼,露出一副伤重濒死命不久矣而可怜巴巴的神态出来。 帮着佑果打下手的女队员早已经知道那些哀哀叫着的伤员们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她们胳膊凑在一起碰一碰,对视一眼后便心照不宣地微笑起来。 毕竟,在这个时代“男色”和“女色”是平起平坐的,而剑士之中这样的搭配也屡见不鲜。 “佑果医生真的很受欢迎呢。”女队员说,“大家都想约佑果医生出去。” “你没有这个念头吗?”有人笑,“反正我也是有的。” “我也一样!” 总之,大家都是很看脸的,虽然老话常说漂亮的脸蛋并不能决定一切,可是被吸引的前提往往也经常是一张漂亮的面孔。女队员们说笑时的声音虽然已经放得很轻,但仍然被走进来的继国缘一听到了。 他没有吃醋,反而认认真真地去看为伤员换药的佑果,黑色的碎发贴在佑果的脸侧将他的皮肤显得越发白皙,眼睛也又大又亮,像是夜晚倒映着月光的池水,反正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漂亮的医生,缘一也很早就知道佑果被许多人喜欢是很正常的。 所以他不会酸涩,反而庆幸:幸好哥哥喜欢的是他。 女队员看到安静的缘一立刻迎上去,笑盈盈地说:“缘一君来等佑果医生么?” 缘一轻轻颔首,他的身姿挺拔高大,火红的长发也被高高竖起露出一张清俊甚至有些锐利的面孔,虽然那张同样很帅气的脸上很少出现什么表情,不过缘一周身和缓的气质却很难让人生出什么畏惧的心思。 这也是佑果教缘一的,令人畏惧的表情只能对敌人展露。 “很快就好。”女队员说:“现在这个伤员就是最后一个啦,佑果医生今天处理的很快。” 缘一又点了点头,这次终于低声说了句: ()“谢谢,我知道了。” 继国缘一掐着时间等佑果结束才走过去,他的耳朵和眼睛一样敏锐,就算雪花飘落下来的声音也清晰可闻,所以他还没靠近便听到了刚包扎好伤口的伤员正紧张羞涩地问佑果:“医生,等我伤好了可以不可以请你吃个饭?” 有人喜欢佑果,继国缘一并不会因此感到不快,他认为佑果被人喜欢是理所当然又显而易见的事实,可是这不代表有人跃跃欲试地想邀请佑果出门时他可以毫不在意,所以他立刻靠近,听到佑果轻笑一声。 “但是我更喜欢在家里吃。” 那个伤员有些气馁,不过仍是一鼓作气期待地问:“那……那好吧,不过医生喜欢比你年纪小的么?” 继国缘一便立刻走不动了,他听到佑果说:“一般而言,我喜欢比较成熟的,年纪却不是很重要。” 伤员欢欣鼓舞起来,又问:“那医生觉得我怎么样?” 佑果在他胳膊上打了个漂亮的结,终于舍得抬眼朝对方投来一道眼神,睫毛在佑果的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轻轻笑着说:“你不行,你太幼稚了。” 伤员顿时一阵哀嚎。 起身离开的佑果根本不顾身后伤员心碎的挽留声,抬头看到在门边等候的缘一,他弯了弯眼睛笑着说:“今天来得这么早?” 继国缘一点点头,有些沉默。 佑果略带奇怪地看了眼缘一,随口问:“怎么了?” 缘一迟疑了一下,“我好像,有些风寒。” 风寒虽不是什么大病,但是要是来势汹汹也是会要人命的,佑果并没有放松,带着缘一去找松田医生抓药,等药的途中继国缘一仍是一言不发,像是守候在佑果身边的雕塑。 缘一经常是这一副沉默寡言的性子,佑果只以为他是害羞,便自然地伸手握住了缘一,“怎么今天不说话?”他摸摸缘一的额头,“是因为风寒?” 继国缘一安静片刻,终于说了话。 “佑果。”缘一说:“我会很成熟的,一直都会很成熟。” 佑果静静地看向表情认真的缘一,稍后笑出了声。 “笨。”佑果说:“不然你以为我是在说谁?” 继国缘一张了张口,呆住了。! 271 宜其室家 从缘一会被产屋敷先生擢升为柱的消息传出来的那一天起,继国缘一他们那支杀鬼小队的演武场便总是会迎来一个又一个或者心怀不甘又或是满心探究之意的“客人”。 他们造访的理由不一而足,但谁都清楚唯一的理由恐怕就是演武场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继国缘一,只是身为被观察研究中心的继国缘一似乎对外界的视线和变化都毫无感触,每天还是照常规律地进行自己的训练,挥完剑后便坐到树荫下短暂休息。 朋友带着带着一壶水坐到缘一身边,将水丢给了他,缘一打开瓶口仰头喝了几口,从嘴角溢出的水慢慢流过他的喉结,又顺着他喉结的弧度流进衣襟里。 随意地擦了擦脖子上的水,缘一朝身边的人随意低声说了句:“谢谢。” 朋友随口道了句:“不必。”又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正在门口观望的一名面生的剑士,哂笑一下,用手戳了戳缘一,朝那个面生剑士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那个剑士大概正辨认谁是那位风头正盛的继国缘一,在和鬼杀队的人交谈过后,视线便很快就朝这个方向照过来了。 “缘一,现在你可是我们这个鬼杀队里的珍稀动物了。”朋友口吻颇为调侃,他没什么坏心思,不过用此来打趣继国缘一确实是个不错的乐趣。 在继国缘一将要被任命为“柱”的那天开始,这样的趣事便时常上演,甚至成为了其他人眼里每日必看的剧目。 毕竟,其他的剧目都是要花钱看的,这个可是每天免费不断上演的啊! 对朋友的调侃继国缘一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很认真地回答:“我不是动物。” 朋友噎了一下,又莞尔一笑道:“好吧好吧,我说错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只是朝他们看来的剑士已经走到了继国缘一近前,他的个子已经很高大,手放在腰间挂着的日轮刀刀柄上,严肃地看着面目沉静的缘一。 剑士颇为挑衅地问:“你就是继国缘一?” 缘一似乎看不出对方的敌意,他微微颔首,平静地说:“我是,你又是谁?” 别人问什么缘一就乖乖答什么,一点别的意思也听不出来,所以别人问他是谁,缘一作为礼貌自然也要询问回去。这本是很正常的,在佑果眼里这样乖巧的缘一有着和其他人全然不同的可爱之处,只是在充满敌意的人眼中,继国缘一这样毫无波澜的反问便是充满挑衅意义的宣战了。 对方剑士咽了咽气,他冷着脸向继国缘一发起了挑战,“听说你已经被主公选为下一个柱了,我想看看你和我之间到底谁更厉害。” 这话一说出来就知道对方是来者不善了,可是偏偏这话对谁说都可以,对方剑士说的对象却是缘一,于是这样充满敌意和挑衅的话落在缘一耳朵里便自动化为一句毫无感情波动的疑问:“我和你谁更厉害?” 缘一微微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剑士,阳光穿过树荫落在他的眼上,继国缘一便自然地眯了眯眼静静看着对面的剑士 ,过了几秒钟才平静地说:“我比你厉害。” 继国缘一本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然而这样的回答毫无疑问是点了炸药。 对方剑士心里还想:他眯着眼睛看我,是不是看不起我! 剑士的尊严不容挑衅,对方脸色不好看起来,原本和缘一坐在一起的朋友见此也默默起身,拍拍屁股脚步欢快地准备选个最好的观战地点去了。 “你!”对方脸色瞬间铁青,朝继国缘一行了刀礼——即使气的上头,他还是很懂剑士之间的礼貌的——接着发出这片演武场上最近每天都会上演的约战邀请。 被约战的缘一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确定么?” “……那好吧。” 缘一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和他切磋剑道——毕竟,要为伤员敷药的佑果会很辛苦的。 …… 缘一又要和剑士切磋的消息风一样地吹到佑果耳朵里,女队员们嘻嘻哈哈地凑在佑果身边说:“佑果医生,你又要过去了。” 佑果本来正在配药,闻言手一顿,抬头朝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扇扇子的松田医生看去,松田医生头都没抬,挥扇的手扬了扬,这便是他的意思了。 佑果洗了洗满是苦涩药香的手,提起放在角落的药箱后回头朝年少活泼的女队员们笑了笑,抬脚暂时离开了医疗队。 他的目的地正是缘一所在的鬼杀队演武场,正如缘一这些天每天都会受到比试剑术的邀请,佑果也每天都需要跑去演武场为伤员治疗——治疗的自然不会是继国缘一,而是被缘一几剑击倒毫无还手之力昏迷过去的剑士们。 脚刚刚踏进大门,佑果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剑士们拥着推到了演武场中心,缘一背对着他,影子斜斜地落下来罩住了佑果,一头火红色的长发高高竖起披在身后,阳光洒在他的红发看起来像是从天上流淌下来的一束焰火。 “缘一,你哥哥来啦!”有人玩笑似的喊道。 背对着佑果缘一这才侧脸看过来,露出被阳光照到的半张沉静冷淡的眉目。 刚才还像是结冰似的神情转眼便融化了,继国缘一收敛起刚才在演武场上如虎如狼似的气场,变得像猫一样乖巧狗一样的温顺起来。 这样迅速的转换总是叫旁人大跌眼镜,可是当大家转脸看到提着药箱的佑果,又纷纷觉得这实在太正常了,他们要是有这样温柔美丽的兄长十有八九也会和缘一一样温顺。 缘一并不知道自己哥哥在许多人眼中像是冒着香气的烤肉一样令人垂涎,他小声唤:“佑果。” 接着有些局促地抓着自己的衣袖,露出身后刚才被他打晕过去的倒在地上的剑士。 佑果看了眼昏过去的剑士,又看了看满脸乖巧的缘一,心里很快就下了决断。他走到缘一面前伸手朝缘一的脸伸过去,却不 是要打人,而是心疼又偏心地问:“你没受伤吧?” 缘一挺了挺背,摇头。 佑果说:“那就好。”然后才将目光放在地上的伤员 身上,这倒不是他不重视伤员,佑果是清楚继国缘一从不会下什么狠手的,所以对方除了一些不轻不重的皮肉伤,肿起来的地方抹上药之后冷敷个三四天就差不多可以恢复正常了。 佑果又看了眼对方的伤势,露在外面的皮肤才能看到,脖子上有一处肿起来的地方,还有手臂上,佑果一边上药一边问缘一:“你还打在哪里了?” 继国缘一想了想,“左腿、腰、还有右肩。” 幸好缘一用的只是木刀还收了力,不然地上的剑士现在恐怕已经见到自己的祖先。 昏迷的伤员被医疗队的人带回了医疗队的屋子,佑果也是要跟着过去的,继国缘一在佑果离开的时候跟在他身后依依不舍亦步亦趋,很容易使人想起跟在主人后面的小狗。 佑果让抬伤员的人先走,自己落后一步和缘一说话。 他们两个人说话时总有其他队员在不远处走来走去,像是经过,可是转的飞快的眼睛和总是在佑果身上打转的视线让人很容易就看出他们才不是什么“路过”,而是刻意地想瞧瞧漂亮的佑果医生。 佑果通常不会说话,而是用脚尖踢踢缘一的脚尖,缘一融会贯通,抬眼朝周围的剑士平静地压过去。 继国缘一不说话时是很有威慑力的,大家被缘一的视线看的心里一颤,怂怂地转过身去乖巧地练自己的剑去了,没人再敢往那里看。 他们不知道转过头的继国缘一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佑果:“哥哥,这样可以了么?” 佑果摸小狗似的摸摸缘一的脑袋——继国缘一要低下头才行——夸奖道:“缘一很棒。” 幸好继国缘一没有尾巴,不然现在大概已经摇成了一朵花。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不可避免地谈到了产屋敷先生打算将缘一提拔成柱的打算,佑果和缘一都是随遇而安的性格,既然是缘一该得的那也不会拒绝,德不配位的才会心虚,而整个鬼杀队不会有比缘一更理所当然成为柱的人。 “有很多人都问我是怎么做到的。”缘一表情有些苦恼,眉间微微皱着,又像是回到儿时那个总是不安的小孩子。 “我说用眼睛和呼吸就能看到,但是他们都不相信。” 人在面对超出自己理解范畴的事情都会保持质疑,缘一眼中的世界和他们眼中的世界全然不同,他们自然也无法和继国缘一感同身受,不过现在的缘一已经和过去的缘一全然不同了,曾经的他认为自己如在空气中漂浮的蜉蝣,而现在缘一已经有了归处,所以对于他和其他人的不同,缘一已经能够很坦然地接受。 佑果便认真听缘一打算之后要怎么做,缘一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想教他们呼吸法。” 顶级的剑术都被世家大族掌握在手中,他们珍藏剑术就像珍藏书籍和财富一样疯狂,毕竟无可匹敌的剑法代表的就是一支无可匹敌的军队,代表的就是地位与权势。 谁能将自己的地位和权势拱手相让? 只有缘一身怀巨宝而毫不自知,佑果并没有立刻提出支 持或反对,他只是看着缘一问:“你知道你的呼吸法代表什么么?()” 缘一歪了歪头,赤色的眼睛纯澈透明,比阳光还耀眼。 “代表什么??()?[()”缘一迟疑地说:“我只是觉得,这样大家在面对鬼的时候,都有独自解决的能力了。” 拥有呼吸法的缘一在鬼杀队全无敌手,如果所有的剑士们都能学会呼吸法,那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是“继国缘一”? 和毫无歪念的继国缘一相比,佑果都觉得自己坏的要冒汁了。 他低头笑了笑,又觉得这样才是继国缘一,这样的回答也只有继国缘一才能说出来。 “我知道了。”佑果点点头,“缘一想怎么做都可以,去做吧。” 有了佑果的支持,继国缘一便觉得十分轻松畅快了,他又想起朋友之前和他提起的事。 朋友说:“这件事绝对不要告诉外人!” 对于外人的界定缘一是很清楚的,至少对他来说,佑果绝不是外人,所以他自然是要和佑果说一说的。 “善治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继国缘一说:“他说是为了庆祝我将要成为柱,让我不要告诉别人。” “我没有和其他人说,不过,我认为要和哥哥你说。” 如果朋友知道,大概会气的笑出来说一句:继国缘一你干得好啊! 佑果本来没在意,随口问了句:“哦?什么地方?” 继国缘一想了想,“似乎叫花街,听这个名字,是有很多花么?哥哥?” 佑果漫不经心的表情逐渐收敛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缘一重复的话让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于是佑果抬眼看了看满脸写着单纯的缘一,扯着嘴角轻轻笑了笑。 花街啊,确实是有很多花。 “不错。”佑果面上微微笑着,继国缘一看不出这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还在问:“那哥哥要去么?” 佑果问:“你想我去么?” 继国缘一自然是满口答应,佑果抬手又捏捏缘一的脸,最后化成一句叹息。 “那我也去吧。”佑果轻描淡写地说:“毕竟,这里没人比我更熟悉那片地方了。” 总之,继国缘一是绝对没有错的。 错的都是带坏他的人!! () 272 宜其室家 善治——也就是那个邀请缘一去花街庆祝缘一将要升职“柱”朋友实在没忍住,抬眼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又一眼。 这样做的原因除了好奇,剩下的便是心虚和惶恐了。 善治此时心里就是十分的心虚和惶恐,连带着坐也坐不稳,屁股底下好像扎了千万根针。 他这样心虚忐忑在这场景下也显得十分理所当然,就像拐带好孩子去做坏事的孩子被好孩子的家长当场捉拿,怎么会不让人觉得心虚呢? 毕竟带继国缘一去花街这种事,私下里两个人知道是好兄弟之间心照不宣的玩笑,但要是被摆到明面上来让家里的家长知晓,那就是十分不体面不得体的事情了,正因如此,他才会千叮咛万嘱咐缘一不要告诉外人——最好除了他们两个人谁也不要说。 可是谁能想到…… 善治扶着额头深深地、忧愁地长叹了口气,朝身边的继国缘一瞥过去。 继国缘一毫无所觉,在发现他的视线后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怎么了?为什么这个表情看着我?” 善治看了看正面不改色在茶屋里喝了杯茶的佑果,又看了看一无所觉的缘一,心里哀嚎:祖宗!难道你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么! 善治觉得缘一是不是在耍他,可是他左看右看,缘一始终都是一副全然无知的神色,他就知道是自己想错了,继国缘一或许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佑果终于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说自己出去一会儿,于是房间里只剩下缘一和善治。 善治又在用看不懂的眼神瞧他了,缘一心里这样想到,于是他问出了口:“你已这样看了我很多次了,善治,你想和我说什么?” 善治终于从刚才令人坐立难安的气氛中挣脱出来,他不能对缘一说出苛责的话,只好恹恹地问:“佑果医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已和你说了不要和其他人说么?” 他当时分明记得继国缘一认真的点头,怎么转眼就把他卖了呢! 因为善治的一番话,缘一终于露出恍然的神色,他哦了一声,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但是,佑果对我来说不是其他人啊。” 这件事不能对旁人说,但是佑果是不一样的,所以可以对佑果说。 十分逻辑自洽的答案,继国缘一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而是分外认可。 善治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快喘不上来气了,他竟没有想到继国缘一居然是个彻头彻尾、无药可救的“兄控”! 或许是善治的脸色太难看,继国缘一又皱着眉问:“是有什么问题么?” 善治干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然后端起茶室的水缓缓地喝了一口,然而带着苦涩香气的茶水并没有办法能为善治排忧解难。 过了一会儿,他又叹息着说:“我本来是想带你见见世面的,但是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缘一很奇怪,“我需要见见什么‘世面 ’?”() “当然是见见女人的世面了!”善治说:“我把你当朋友,所以才想带你来这里瞧瞧,毕竟我认识你这两个月,你竟然从没有想过所有男人都会想过的事情!”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其实善治的话说得很直白,只是每个字组合在一起却使缘一不是很能听得懂了。 “女人的世面?”缘一轻轻蹙着眉,“你究竟在说什么?” 善治便直直地看着他,他的眼里也满是困惑,看上去比缘一还要困惑:“难道,你不喜欢女人么?”善治于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原来你喜欢‘男色’,所以才没反应啊。” 话已至此,就算缘一再如何单纯也不可能不知道善治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了,于是缘一又触类旁通地明白了“花街”的意思,至少,花街绝对不是什么有很多花的长街。 缘一的表情立刻变的有些僵硬起来,他有些生气,可是涵养又使他不会将自己的脾气对人表现出来,他只是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微微冷着一张脸说:“我对这个地方没有兴趣,我要走了。” 缘一生气了,善治也很尴尬,他本想带缘一见一些好看的女生,没想到竟然因此让缘一生气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于是他反应迅速地和缘一道了歉,因为态度诚恳,所以缘一也没有因此对他生太久的气。 既然知道缘一对这种地方没什么兴趣,善治也不会让缘一多待,他只是很可惜没能见见这里漂亮的姑娘,于是同样起身准备离开,顺便还要叫上同样跟着一起来这里的佑果。 从知道这个茶屋是用来等待花魁等人的场所之后,继国缘一就如坐针毡,他总算是知道在他告诉佑果后佑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可是现在继国缘一宁愿自己并不知情,他拉开门想要走出去,善治也紧随其后,只是缘一脚还没踏出门口就停在半中间,空气里都是女性银铃般的笑声。 缘一身后的善治探出头来,看到面前的一幕后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哇哦。” 这声“哇哦”里蕴含的情绪很多,既有感慨也有惊叹,还有意想不到的讶然,因为离两人十步远的地方,两人都很熟悉的佑果此时正轻轻环着一名歪着身体的花魁的肩膀,在她满头的珠翠上又插了一根漂亮的发簪。 其实这场景在这揽客的茶屋里不过是很常见的一幕,只是因为佑果和女子两人都格外出众的外表便自然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目,于是只是随手而为的动作,便因此添上了许多暧昧。 但是要佑果来说,这真的只是巧合罢了。 他只是出来透透气,虽然他已很久不再见过花街,只是现在再看却发现有些地方还是那么熟悉,然后在佑果透气的过程中,他又很巧合地发现了差点要摔倒的花魁,出于礼貌,他伸手扶了一把,并且将对方头上掉下来的发簪放回了原位。 那个花魁很有礼貌地和佑果道了句谢,佑果等她站稳才松开手,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又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n bsp;“哥哥……” 佑果回头看,继国缘一 ()正站在他身后,继国缘一的身后又窜出来善治的脑袋,朝他挤眉弄眼地露出个“我都明白”的微笑。() 佑果:…… ?想看aka木头写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272章宜其室家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佑果看了看缘一微微蹙着的眉间,还有朝他看来的纯粹又略带委屈的双眼,心里叹息:哎呀,这可麻烦了…… 虽然佑果心里戚戚然地认为有点麻烦,不过实际操作起来佑果对继国缘一可是得心应手,他很坦荡地朝缘一笑笑,看了眼身后的善治便直接问,“怎么,已经有中意的女子了?” 于是刚才还满心委屈的继国缘一便立刻像戳破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下来,他径直走到佑果面前握住他的手,然后垂着头安静地说:“哥哥,我们走吧。” 佑果笑了一下,看着缘一说:“怎么不多待一待?” 缘一好像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他闷闷地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这个事佑果很清楚,这样说也不过事以此来取笑缘一,谁让继国缘一软软地看起来实在很好欺负,于是便一不小心上瘾了——实在罪过。 “哦?原来不知道?”佑果笑盈盈地说:“那现在知道了?” 继国缘一点点头,又摇摇头,又催佑果:“我们先离开吧。” 于是在这间茶屋连垫子都还没有坐热三个人就离开了,善治依依不舍,佑果坦然自若,只有缘一好像刚刚被释放的犯人一样脸上是如蒙大赦一般的表情,佑果到没有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善治离开后也如常对待缘一,回家的路上缘一几次欲言又止,佑果看在眼里,便忍不住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缘一说:“不是我要去那里的。” 佑果平静极了,“我知道啊。”他如果连继国缘一都不了解,那他这些年难不成都在睡觉? “你不生气就好。”继国缘一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松口气,他最近已经成熟许多,懂的事也多了不少,所以缘一很快想起佑果之前和他说的话,包括那句“没人比我更熟悉那片地方”。 他的脚步一下子停下来,佑果被他拉着也停下来,抬眼朝缘一看过去。 “怎么?” 缘一张了张口,安静地说:“哥哥,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佑果没反应过来:“什么?” 缘一总是记得佑果说过的每句话,所以他很快原样复述出来,眼睛盯着佑果的脸看。 佑果心头一滞,脸上便露出个无懈可击的微笑,说:“哦,我在书里看到过,所以很熟悉。有什么问题么?” 只要是佑果说的话继国缘一都会信,竟然也就这么相信了佑果如此粗糙的谎言。 不过除此之外,继国缘一还有一个疑问,这个问题缘一第二天去问了善治,善治原本正喝水,听缘一问他:“什么书里会讲有关花街的事?”时,一口水从他的嘴巴里喷出来。 离得近的其它同伴都嫌弃地离善治五米远。 他擦擦自己的脸,问:“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缘一只说:“我只是问问 (),有什么问题么?”() 善治连忙说:“没问题没问题!”又过了一会儿,善治用胳膊肘碰碰缘一,挤出一个神秘的笑。 ?aka木头的作品《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咳咳,你等我明天帮你拿过来!” 第二天善治果然拿着书过来了,他将书用布包好,神神秘秘地放进缘一的手里,用“你懂我也懂”的笑容说:“我特地给你选的,你私底下自己看,可别被人发现!”说完,善治又想起什么提醒道:“你哥哥也不行!” 缘一心里怪奇怪的,他点头答应了善治,拿着那本神神秘秘的书回了家,抱着一种探究的心情打开,没有两分钟,继国缘一便砰地一声合上了书又重新用布包裹住塞到了橱柜最下层。 单纯了十几年,如今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也不过是偷偷亲佑果的继国缘一灵魂仿佛受到了冲击,他坐在榻榻米上发愣了很久,脸皮逐渐升起如傍晚云霞一般的风景。 他慢慢地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刚才缘一看到书的内容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善治怎么给我这种书”,第二反应便是现在,他怔愣地想着: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竟然还可以这样做? 这种恍惚的神情一直持续到吃完晚饭后即将入睡,佑果早已经发现心不在焉的继国缘一,心里探究却没有主动问,直到晚上打开橱柜拿出床铺要铺床,佑果发现了被塞在角落里的书。 佑果原本没在意的,只是被布裹着的书实在让人忍不住好奇心,于是佑果坦然地打开书想瞧瞧内容,半刻钟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掉的东西的缘一飞奔着跑来打开了门,然后站在门口僵硬成了一座石像。 佑果慢吞吞地又翻了一页,这才抬起眼看向门口的“犯人”。 “缘一,怎么站在那里不动?”佑果微微笑着,朝继国缘一招招手让他过来。 缘一竟然也真就这样木楞楞地走过去,乖巧地坐下张口想要解释,佑果出声打断了他。 “这本书……是善治那家伙做的好事吧?” 佑果一语中的,缘一点了点头,像被太阳晒蔫的植物一样没精打采,“我明天就还给他。” 佑果又是轻轻一笑:“为什么要还?” 继国缘一迷茫地抬头看他,佑果正朝他歪头笑。 “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佑果伸手摸了摸缘一的脸颊,然后凑过去小声说。 “你想试试么?”! () 273 宜其室家 怎样试,如何试,那晚的事情在隔着纸窗的月光下朦胧模糊,但对继国缘一来说却好像还是历历在目,他舍不得与旁人说,只是记在心里脑子里。 对缘一来说,即使回想也不曾带着狎昵低俗的色彩,而是像珍藏一副宝贵的画卷一样警惕小心,在旁人眼里也表现的与平时一般没什么区别,只有替他拿回那本书的善治好奇问过他。 “缘一,你觉得那本书还行么?”善治挺想看看继国缘一露出他以前从没有露出的表情。 让他失望的是,继国缘一面上并没有显示什么波动,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后便说:“佑果收起来了,你以后不要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善治心里怪遗憾的,倒没有起疑缘一或许是在说谎,反而还紧张地说:“什么?被你兄长看到了?他不会知道是我给你的吧?” 继国缘一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善治怪心虚的,还有些试探地问:“佑果他没有生我的气吧?” 善治似乎只是随便问问,不过继国缘一心里却敏锐地察觉到善治口吻下与以往的不同,于是他只说:“他知道,他生气了。” 虽然有一点点的艺术加工,不过也不能算说谎,继国缘一这么想着,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善治信以为真,整个人都蔫了许多,去乖乖练剑去了。 难得说了一次让人看不出来的谎话的继国缘一心里砰砰直跳,大概是因为说谎在心虚,自己练习剑术也越发勤勉勤恳,产屋敷先生在身体还不错的时候来演武场看的时候缘一还在练习,他的面庞和额头都被阳光照的汗涔涔,脚下的步子依旧扎实稳重,将与他对练的剑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缘一真的是很认真呢。”产屋敷先生看着停下来擦汗的继国缘一感慨道。 接下来几天缘一毫无悬念地成了接任退休“柱”的新任“柱”,按照道理来说他已经可以收徒教导自己的剑术了,而继国缘一完全不走寻常路线,他所教导的剑士不仅仅只限于新加入鬼杀队的队员,还包括了已经在鬼杀队生活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老”剑士。 这是大约是因为继国缘一的剑术对其他剑士来说相当于一个完全崭新独立的体系,更令许多剑士震惊的是,继国缘一所说的呼吸法和他们各自的剑术结合,不仅大大提升了他们剑法的攻击力,甚至还可以衍生出如此种类繁多又殊途同归的剑法,每当剑士们使用剑法时那些花花绿绿自带特效的剑法看上去实在令人震撼。 可即便如此,继国缘一的剑法和其他人的剑法之间仍有差距,对鬼杀队的队员们来说,面对缘一的“日之呼吸”就像是面对炽热阳光的萤火,虽然同样有着令人动容的光亮,但却依旧不能和太阳相提并论。 在一次柱合会议后,产屋敷先生留下缘一和佑果说起这件事也并没有很失望,他还很乐观地同缘一和佑果说:“这样也是很正常的,若是谁都能成为像缘一一样的剑士,我们又何必和恶鬼相争了五百年呢?” 其实心里感到歉意的只有缘一,他这个人总是很容易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揽到自己的身上,即使产屋敷先生这么说了,他心里也依然时时刻刻的感到抱歉,于是在斩杀恶鬼的任务中越发努力,没过一年,鬼杀队和恶鬼之间的争斗便已经完全攻守异形了,而作为鬼的始祖的鬼舞辻无惨似乎也察觉到鬼杀队和过去被动防守的不同,将自己隐藏的更深了许多。() 虽然依旧没有发现无惨的踪迹,但在和恶鬼的争斗中获得上风的好消息足够产屋敷举办一场热烈的庆祝仪式来告慰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为此不断牺牲的先祖和剑士们的英灵,而作为功臣的缘一和佑果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但缘一习惯独来独往,并不热衷于参与一些类似于庆典这样的活动,所以在产屋敷先生的邀请送来之时还有些犹豫。 佑果看着缘一迟疑的神情说:“缘一,是不想参加么?” 继国缘一摇摇头说,“我只是不太适应那样的场合。” 佑果的手轻轻搭在缘一手背上,笑着说:“如果不习惯也可以拒绝,产屋敷先生不会在意这种事。” “我知道,不过大家似乎都很期待我去。”缘一说:“如果不去,大家也许会失望。” 毕竟,缘一可是改写鬼杀队历史的人,即使他的年纪还十分年轻,完全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但他对鬼杀队和产屋敷来说都有格外不同的意义。 佑果歪歪头,又笑着说:“那就去?” 继国缘一沉默着,轻轻点了点头,他大概是不希望期待他去的人露出失望的眼神。 &n bsp;佑果放在缘一手背的手握紧了,他用这种方式给缘一一点勇气,在缘一朝他看来时轻轻笑着说:“没关系,我也会去,有我陪着你总不会孤单了吧?” 佑果总是会用最快的速度发现继国缘一藏在心里的隐忧,这让他心里感到无比的安慰,于是面庞柔和下来,在鬼杀队队员面前总是冷静自持的日柱缘一露出了只有在佑果面前才会有的可爱的表情。 “嗯。”缘一默默地点头,紧紧反握佑果的手。 * 产屋敷组织的庆祝仪式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有举办的特别的盛大,不过仍是欢快的,处处都可以看到这次仪式的认真仔细,和佑果缘一一起来的诗已经发现了她的好姐妹,很快就舍下她的两个哥哥跑去和姐妹在一起玩儿了,佑果没有限制她,自己和缘一走在一起。 不过说是走在一起,两个人却并没有什么独处的时间,或许是因为这次的庆典还有许多刚加入鬼杀队不久的新剑士参与,对他们来说,缘一已经是值得他们崇拜仰望的前辈了,即使这个“前辈”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加入鬼杀队的时间也只比他们早了仅仅一年而已。 求知若渴的新队员们壮着胆子来和缘一打招呼,他们和缘一只见过几面,于是很轻易就被缘一淡漠冷淡的外表所欺骗,认为缘一是个沉默寡言性子冷傲但无比强大的剑士——虽然缘一的外表看起来这样形容确实没什么问题。 又是几个 ()面带紧张的队员和缘一打过招呼后就快步的离开,继国缘一似乎完全没有发现那几个新队员面对他时的忐忑,只是有些奇怪地问佑果:“他们为什么走这么快?” 佑果没忍住在缘一面前笑起来,于是缘一便更加奇怪,又问:“佑果,你为什么要笑?” 缘一实在不擅长于人情世故,也是佑果和产屋敷先生都很纵容他,而缘一遇到的人大多也都是很好的人,所以缘一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通人情和不会看眼色行事。他问佑果也真的是很奇怪,甚至感到一些的郁闷。 佑果并没有直白的说缘一表现出来的样子太冷,为了保护可爱的缘一部因此感到难过,他很委婉地说:“也许是因为你看起来不开心,或许缘一你可以多笑笑?” 缘一很为难地皱着眉头,他平时不爱笑,现在让他自己笑就很难笑的好看,但缘一从来都很听佑果的话,佑果让他多笑笑,缘一也配合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 只是真情流露和生硬的假笑区别是很大的,至少对佑果来说,继国缘一此时的笑和平时面对他时自然露出的微笑是完全不同的,是一种让人十分胆寒的皮笑肉不笑。 佑果一时间难以评价,转动脑筋想怎么和缘一说时,幸好有另一人过来解围。 是善治,学会呼吸法后他的剑术水平也突飞猛进,如今也和缘一一样是九柱之一,不过是一个月前刚刚晋升的柱。 他看到缘一便兴冲冲过来打招呼,恰好缘一正在学着“微笑”,善治刚来就看到微笑的缘一立刻就被吓了一跳,慌忙地开口问:“缘一,是谁惹你生气了?” 缘一偏过头困惑地看他,“我没有生气。” 善治心有余悸地说:“那你为什么这个表情?我以为有人让你生气了。” 缘一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又掉了下去:“我只是在学着笑。” 善治听不懂,看向佑果,佑果便叹气解释了一番,善治听了也在笑,“我觉得,你还是别勉强你自己了。” “那好。”声音闷闷的,缘一垂下眼,他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现在却无端让人感觉垂头丧气、可怜兮兮的。 佑果很护短,更不用说缘一还露出这样的神情,他立刻说:“没什么关系,我倒是觉得你这样也很好。” 缘一又看向佑果,灯光下缘一的眼睛像两颗透明的珠子,让佑果想要凑上去亲一亲。 但善治还在这里,佑果还是忍住了。 “缘一做缘一就好。”佑果说:“不用勉强自己做不习惯的事情。” 继国缘一很听佑果的话,闻言轻轻点头,嘴角不自觉弯起了一个小弧度,温柔和煦,像是暖融融的小太阳。 善治眼睛很尖地看到了,立刻说:“对对对,就是这种笑!” 善治说:“缘一你只要一见到佑果,不就会这样笑么!” 继国缘一盒佑果同时因此怔了怔,尤其是缘一,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嘴角,心想:原来是这样笑的么? 只要看到佑果,他便自然而然地会露出最棒的笑容。! 274 宜其室家 只是这样一想,缘一脸上不自觉又露出一丝丝浅淡的笑意,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朝身边的佑果看去,两个人视线在同一时刻交错,于是齐齐笑起来。 只有善治眼神不大好使,没有发觉缘一和佑果之间的气氛,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道:“你对着别人也这么笑不就可以了?也不用你完完全全就这么笑,平时只要表露今天这样三四分的温和,那些刚来鬼杀队的剑士也不会因此有些畏惧你了。” 其实旁人的畏惧与否对缘一来说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只是对那些新近的剑士见到他好像见到洪水猛兽一般的神态感到奇怪,并没有因此要强逼自己改变习惯的爱好。 所以善治的建议继国缘一只是听了听,然后很奇怪的问:“他们畏惧我?为什么?我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事。” 有些人只是站在那里便威慑感十足,继国缘一虽然外表俊秀但身形却也高大,再加上常年对外人保持着一张平静的冷脸和沉默寡言的性格,刚认识继国缘一的人很难不因此对他产生些许误解。 于是善治一时哽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缘一。 缘一还等着善治的回答,佑果已经开口,“或许是因为你已经是‘柱’,而他们才不过是刚刚加入的剑士吧。对于地位高一些的人,他们尊敬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佑果说什么缘一就信什么,点点头用一副单纯的神情说:“我知道了。” 善治总算是松了口气,在佑果眼神示意下立刻找了借口溜走了,恰好产屋敷先生的宴席也已经开始,两人又遇到了很久不见的炼狱椿寿郎。 炼狱椿寿郎依然是炎柱,从缘一这里掌握了呼吸法后便拥有了一柄和他性格相似的烈火似的剑法,这次见到缘一便同样很高兴地和两人凑在一起聊天。 “今天是为了陪主公,等今天一过,我就要去一趟丹波国。”炼狱椿寿郎说:“听鎹鸦传来的消息,那里最近有鬼出没。” 身为柱,炼狱椿寿郎每日在各地奔波对鬼杀队来说也不是罕见之事,佑果像平常对待好友一样对炼狱椿寿郎说了句希望他平安回来的祝词,身边却没有继国缘一以往总是配合他接下去的话。 炼狱椿寿郎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同,佑果却察觉了,他侧脸朝身边的缘一看了眼,却发现平时总是专注看着他的缘一在此时竟然又些微微出神。 虽然并不明显,但缘一的确是在出神,那双深红却十分透彻的眼睛略略放空,更像是在沉思。 这便有趣极了,佑果仔细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除了炼狱椿寿郎说了句自己将要动身去丹波国处理恶鬼。 丹波国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如今在当地的大名治理下也十分的和平繁荣,那值得继国缘一这样出神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佑果没有去问缘一,缘一想要说的时候自动就会和他说,所以他只是让缘一多吃了几口饭,在宴席结束后回家的路上,继国缘一自己便开口了。 “佑 果,我想和炼狱先生一起去丹波国。” 佑果不是很惊讶,他从刚才就发现了继国缘一的心不在焉,只是诗很惊奇,于是替自家哥哥问了:“为什么?丹波国有什么特别的么?” 丹波国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这片不大的土地上总共有八十八个林立的小国,各个小国又隶属于不同的大名,丹波国只是其中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国而已。 可是这样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国,却是继国缘一出生的地方。 对上佑果和诗朝他看来的目光,缘一没有隐瞒,平静地说:“因为,我就是在丹波国出生的。” 家乡对离家的游子来说自然和其他地方不同,只不过这个理由对继国缘一来说十分站不住脚,他这样在意丹波国绝不是因为对故土还有什么留恋,完全是因为炼狱椿寿郎说起丹波国的时候,让他不免想起很久未见的大哥继国岩胜,还有他未能亲眼看着下葬的母亲罢了。 不管是佑果还是诗,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听到继国缘一谈起他过去的事情,于是除了最开始的惊讶接着便好奇起缘一过去的家事。 “所以你想回去看看么?”佑果说:“也好,正好炼狱先生要去,你也可以一起回去看看。” 佑果竟然完全没有问缘一其他事,诗本来欲言又止,见佑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也只好乖乖闭着嘴,不去询问缘一过去的事情了。 三人一路回了家,等到夜间入睡准备熄灯的时候,缘一才终于开口,他看着灯光下穿着一身单衣的佑果,在心头萦绕很久的话终于能够说出口:“哥哥,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么?” 佑果本来正在拍平自己的枕头,听到缘一这样说才抬头,他的眼神清明:“为什么希望我去?” 缘一有些赧然,他对继国家并没有什么归属之情,毕竟他从小生活的日子也不值得继国缘一对此生出什么感情之类的东西,但他面对生父和家族可以无情,却没办法忽视曾在童年给他关照的兄长和给予他一腔母爱的母亲。 在去丹波国后,也许他可以见见继国岩胜,见见母亲的坟冢,或许还能上柱香磕个头——这便是缘一心里的想法,不过除了这些,他心里还有些自己的私心。 想到这里,缘 一脸颊便热度上涌,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了,即使室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也让佑果看的分明,继国缘一就是这样一个瞒不住自己心事的单纯的笨蛋。 “所以为什么?”佑果歪头笑了一下,移动自己靠的缘一近了一点,膝盖和膝盖碰到一起,好像可以隔着单衣感觉到对方身上炽热的体温。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呀?” 缘一便很慌张,即使他和佑果之间已经不用再分你我,也做了许多爱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可他面对佑果总还是会露出一副毛头小子才会有的慌乱纯情模样,佑果性格里本来就藏着坏心眼,而缘一又这样单纯,所以总是像块面团一样任由佑果揉来捏去。 “我想你陪我见见母亲。”缘一终于忍不住说出口,抬眸注意佑 果的表情。() 缘一莫名地笃定佑果不会拒绝,所以目光恳切又期盼。 ?想看aka木头写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274章宜其室家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佑果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如炬地看着缘一问:“可以是可以,但是缘一,你在你母亲的坟冢前要怎么介绍我?” 继国缘一几乎不假思索地说:“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没有任何人的重要性能够超越佑果在继国缘一心中的地位,是佑果发现了离家出走的缘一,也是佑果接纳了无家可归的缘一,是佑果教会缘一尊重自己,也是佑果让缘一第一次发自内心想要保护一个人,甚至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拿起了自己以前并不喜爱的刀剑。 继国缘一很想回去看看,也想让直到去世前都不曾放心合眼的母亲看看,他现在已经不再孤单,也明白要怎么爱自己又怎么爱别人了。 佑果终于笑出来,毫无负担地上前抱住缘一,脸颊和他轻轻蹭了蹭。 “好。” 佑果说:“我想,我是必须要去为她扫墓的。”室内的空气一时安静下来,缘一的手轻轻放在佑果腰处托着他,仿佛怕他从自己的怀里滑出去。 只要能抱着佑果,继国缘一便感到一阵无比的安心。 “除了扫墓,也应该在你母亲的墓前磕两个头才是。”佑果靠着缘一,口吻轻松地极了:“毕竟,你的母亲现在也应该算是我的母亲了。” 继国缘一呆了一瞬,接着脸变得像煮熟的虾一样通红。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吹熄灯去睡了,只不过佑果没有躺进自己的床铺,而是被缘一抱进自己的被子里,夜间明月高悬蝉鸣阵阵,只是无人观赏。 等到第二天又是一个明媚的天气,继国缘一直奔产屋敷先生的宅邸去征求他和炼狱椿寿郎的同意能够代替炼狱椿寿郎前去丹波国,产屋敷先生和炼狱椿寿郎都很惊讶,他们第一次知道缘一的家乡竟然就在丹波国。 既然这样便没什么好拒绝的,产屋敷先生和炼狱椿寿郎很干脆地同意了这件事,佑果因为要一起离开,所以还去医疗队和松田医生请了假,松田医生没有不同意,却还是要表现出一副满是不耐烦的样子,佑果就说自己还带着他让看的医术,保证自己绝不会忘记路上看时松田医生的脸上才多了一点点笑意。 去往丹波国的路上一路风平浪静没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佑果便也有空闲听缘一说起他的另一位亲生兄长,虽然已经十几年不见,但缘一在谈起这个兄长的时候总是会露出很开心的表情。 佑果倒没什么介意的,毕竟两个人又不在同一条赛道,自然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但是经常听缘一谈起因为私下偷偷见他所以被父亲揍的鼻青脸肿的兄长,甚至还对着一直保存着的小小短笛露出怀念的笑容时,佑果还是没忍住逗他。 “那是我这个哥哥好,还是你的兄长好?” 这简直是致命的问题,继国缘一大脑当机,竟然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他张了张口,结结巴巴地说:“兄长是兄长,佑果和兄长并不一样。” 这样的问题实在为难了缘一,佑果见缘一一副快把大脑烧干的模样,心里忍俊不禁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算了,不用说也可以。” 等他想要收回手,缘一又握住了佑果的手腕。 缘一的手松松抓着他,像是怕抓疼了佑果,在佑果看来时才开口。 “佑果和兄长是不一样的。”缘一不会花言巧语,只是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尊敬兄长,因为他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血缘亲人。” “但是我爱慕哥哥。”缘一很小声地说,他的脸又红了,腼腆这种情绪出现在缘一成熟俊美的脸上显得无比可爱和谐。 “即使死也愿意。” 这样笨拙的情话在聪慧的人听来只会嗤之以鼻,但是佑果并不怀疑其中的可信度。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赤子之心了,于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又愉快地笑起来。 “谁让你说这么夸张了?”佑果看着缘一剔透的眼睛,终于凑上前亲了亲。 “不用你死。”佑果满意地说:“为了我好好活着就足够。”! () 275 宜其室家 去丹波国的一路都很顺畅,也没遇到什么危险——这危险的程度是按照继国缘一的武力值标准判定的,如果缘一无法应对,那便称得上是危险。而能让继国缘一束手无策的事情基本等于无,所以即使路遇屠村的强盗匪徒,对佑果和缘一而言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危险。 而那些强盗匪徒反而因为很“倒霉”地遇到了恰好途径村落的继国缘一,连点吃食都没有抢到就被缘一斩于马下,最后什么也没拿到手反而还被缘一和佑果连通他们准备袭击的村庄村里人一起捆了起来送到附近的城中换了悬赏的钱。 在热情洋溢满怀感激的村庄里略微休整了一天后,佑果和缘一又接着动身去丹波国了。丹波国说近不近,但是说远也不是很远,在外走了三四天两人便已经即将到丹波国境内,其实这速度也是慢了,如果是缘一一个人独行大概只需要两天就已经足够,但佑果体力和脚力显然不如缘一,为了照顾佑果,缘一便自己悄悄放慢了速度。 幸好遇到的那一帮强盗没有白打,继国缘一留了他们的一匹马,让佑果骑着走了一路,于是稍微拖慢的速度又变快了,在第四天傍晚总算是进了丹波国的境内。 按照继国缘一的习惯,他一般很少找地方去住,往往都是直接等着夜色降临后去恶鬼常去出没的地方解决掉恶鬼后就直接动身回去,只是今天不同于以往,平时继国缘一活的怎么粗糙他都是完全不在意的,但是谁让这次还有佑果在? 于是少有的,缘一带着佑果先去和鬼杀队有联系的藤屋中先休息片刻。 藤屋的主人一位慈祥的女性,在看到握着太刀的缘一后便知道这是个鬼杀队队员,普通百姓对武士总是有一层畏惧的心思在的,看着缘一的时候她脸上不免带着一丝惧色,佑果看的很清楚,于是把缘一拉到身后,自己走上前和藤屋的主人说话。 “我们要一间房间。”佑果说:“麻烦你了。” “请跟着我来吧!” 和喜怒不形于色的缘一相比,佑果显然要和蔼可亲许多,藤屋主人长吁一口气后洋溢着笑脸连连点头,带着缘一和佑果去了一间不错的房间。 等藤屋主人离开佑果才轻松许多,他从没骑过马,过来的路上一直小心翼翼,差点把身体颠散架了,现在趴在床铺上身体才算真正放松,好像化成了一滩水。 缘一走了一路脸上不见疲惫,和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佑果不同,现在也能端端正正地跽坐在榻榻米上看着佑果把身体埋进柔软的床褥中打滚。 佑果仰起头看他,却发现缘一现在正用一种十分慈祥温和的眼神看他,好像在看一只正在和毛线团打斗的猫咪。 佑果在缘一面前基本都是很优雅体面的,现在露出如此不优雅不体面的模样缘一竟然也不十分惊讶,显然他也早早的就明白了自己这个“哥哥”并不是与外表一致的优雅体面的人。 在缘一面前丢了小小的脸,佑果有些不好一起,他竭力挣脱被褥的拥抱坐直身体,板着一张脸和缘一说 :“我只是有些累了。” 缘一点点头,很谅解的样子:“我知道的,哥哥。” 佑果又说:“缘一,你知道我在家很少这样。” 缘一依旧点头:“我知道的,哥哥。” 不,你不懂! 佑果心里大喊,轻咳一声对缘一说:“马不太好骑,有点太颠簸了。” 能够这么抱怨的也只有佑果,马这样珍贵的物种一般只有贵族能够养得起,而那堆强盗里也只有强盗老大有一匹,还宝贝珍视的如同对自己的亲爹一般孝顺——甚至那强盗老大对自己的亲爹可能都不如对那匹马一般孝顺——而佑果不仅对白得的马没什么触动,还抱怨骑马太颠簸。 这话给别人听别人会说佑果“不识好歹”,但是听的人是缘一,缘一对佑果只会说:“是么?那就不骑了,我再想个别的方法。” 缘一实在没脾气的很,佑果张了张口,看着继国缘一认真思考的表情还是自己主动说:“算了,骑马也挺好的。” 缘一点点头,不再说话,看着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佑果怀疑如果自己让缘一一路背着他回鬼杀队,缘一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等吃了晚饭,天际渐渐黑了许多,佑果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和缘一说“今晚就能够解决么?” 缘一是速战速决的性格,但是也要恶鬼出现才行,他没有肯定的回答,而是说:“不确定。” 缘一耐心地和佑果解释:“通常鬼不会每天出现,一般两三天出现一次,只有穷凶极恶的鬼才会每晚都要行动,我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佑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缘一又很迟疑地说:“哥哥,我晚上要出去,黎明时才会回来。” 虽然今晚恶鬼不一定会出现,但是缘一却不能不去寻找恶鬼的踪迹。 佑果很理解地说:“那好,你去吧。”语气中竟然没有一点不舍。 缘一也没有再多留几l分钟,离开之前嘱咐佑果在房间里点上紫藤花制成的焚香,虽然这些焚香不一定能够杀死恶鬼,但是也能让恶鬼避之不及。 缘一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了不少,空气也变得空落落的,佑果亮着一盏油灯看松田医生耳提面命让他看的医书,片刻后便困意上涌,没吹灯将书被到枕边闭眼沉沉睡过去了。 只有房间里的那盏油灯还亮着一片小小的光。 那盏油灯还挺耐烧,等到天边破晓,缘一悄悄地拉门走进房间,被屋子里亮着的那盏灯吸引视线,目光又顺理成章的放在露出半张侧脸的佑果身上。 佑果眼紧紧闭着,眉间舒展,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样子,缘一看的出了神,望着佑果被油灯照亮的那半张侧脸,一时间心中柔软的好像被浸没在温水里。 之前在外斩杀恶鬼,缘一总是听同伴说夜间回家后看到为他留着一盏灯的安睡的家人时心里的感受,他总是听着,心里却没什么波动起伏,现在在外终于遇到,他在这一瞬间便迅速理解了当时说话的同伴脸上为 什么露出那样温柔幸福的微笑。 他顿了顿,嘴角也微微扬起一个笑。 佑果迷迷糊糊地听到衣服摩擦的声响,眼皮像是被胶水粘在一起一样用了好久才分开,透过昏暗的灯光看到缘一正要换掉身上沾着晨露的衣服。 他裹着被子从床铺上坐起来呆呆盯着缘一看,他还是没有睡清醒,缘一动作停下来,心里颇为内疚地想自己把佑果吵醒了,于是说:“哥哥,你继续睡。” 他准备出去换掉衣服。 佑果还困着,但是脑子却清醒,说:“没关系,快换吧。” 缘一便听话地很快脱了外面的衣服,露出里面洁白整齐的单衣。 “还睡么?”佑果问他。 缘一点了点头,佑果指指身边已经提前为缘一铺好的床褥,又倒了下去。 缘一原本不想吵到佑果,结果还是把佑果吵醒了,因此心里还有些难过,但是见到佑果倒头就睡的样子那点难过又变成一股无奈的失笑,他放轻脚步想要轻轻躺进自己的被子休息,却不想从左边的被缝里伸进来一只暖融融的手。 缘一就算是瞎了都认得出来,那只手曾经和他十指相扣,他怎么会不认得? 缘一立刻侧头向左边看,佑果虽然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却还是习惯地往缘一这里靠,暖和的手握着缘一在外待了一夜因此冷冰冰的手闭着眼皱眉头,“怎么这么冷?” 缘一想张口说话,被佑果下面的动作堵住了嘴巴。 他半边身体都被抱进了一个暖融融的怀抱里,继国缘一僵硬的像是根木头,佑果把自己连带着暖和的被窝都送到了继国缘一的怀里抱着他,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缘一的胳膊。 “睡吧,睡吧……”佑果声音模模糊糊的,“一会儿就不冷了。” 缘一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木梁,好像能把上面的纹理都数清楚数明白。 刚才他的心像是被浸在温水里,现在又不一样,缘一想了想要怎么形容。 想了半天,太阳都完全冒出头了缘一才想到一个他认为恰如其分的描述,小时候缘一在村子附近的树林里捡到过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麻雀,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掉出窝了,缘一原本想爬上去放回原本的鸟窝,但是佑果拦住了他。 “它被你捡到了,身上沾了人的味道,雌鸟不会再喂它了。”佑果说。 缘一担忧地看手心里虚弱的麻雀,“那怎么办,哥哥?” 佑果最后和他一起把麻雀带回了家,每天认真地喂养,将小小的麻雀养到长出了细细的羽绒,最后终于能够振翅高飞。 那时佑果碰着麻雀刚刚长出的细绒在他脸上轻轻磨蹭时的触感,就像现在缘一心里的感觉。 缘一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脖子,低头朝身边的佑果看去,佑果还在睡觉,缘一抬起另一只空空的手,同样环住了身边的佑果。 …… 佑果睁开眼的时候,缘一已经比他先一步睁开眼了,只不过继国缘一全程保持一个 姿势动也未动,大约是怕自己的动作将佑果吵醒。 佑果看自己挨着的地方有一点点的口水印,心里怪心虚,故作无事地随意擦了擦和缘一说:“你没睡么?” 他还记得太阳刚出来缘一才回来。 缘一摇摇头说:“不是,我已经睡醒了。” “?”佑果心里茫茫然,继国缘一睡的比他晚多了,怎么醒的还比他早?佑果不理解,“你难道不困么?” 缘一说:“不困,就算我不休息也完全没有问题。” 佑果睡眠不够就感觉自己怨气重的像恶鬼,可继国缘一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他咋舌了片刻后不敢置信地又问:“真的一点都不困?” 继国缘一也认真想了想,然后认真回答:“不困的,哥哥。” 佑果心里感叹,他什么时候能够有继国缘一这样奇妙强大的身体。 系统出来泼冷水:“别想了,他可是拿着比主角还要厉害的剧本。” 佑果心里嘀嘀咕咕:“想一想还不行么!” 一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佑果和缘一简单梳洗便出了房间,缘一还 需要和城里的居民多了解一下消息,看看能不能了解到一些关于恶鬼的线索。 店里的老板娘看缘一总觉得面熟,在说话的时候问:“先生以前来过这里么?我总觉得你看着有些熟悉。” 缘一只顿了顿,诚实地说:“没有。” 老板娘不好再问下去,毕竟两人只是店主和客人的关系,不好问的太多,直到继国缘一离开老板娘还在想自己究竟是从哪里见过这一张熟悉的脸。 其实,老板娘觉得熟悉也不无道理,丹波国并不算这林立的数十个国家中数一数二强大的那种,但它也不算弱小,至少在管理丹波国的大名麾下也有不少强大的武士,而其中名气最大的一家,姓氏为继国,而继国的家主如今便叫继国岩胜。 老板娘曾经在继国岩胜带队出行的时候曾远远的见过一次,她如果现在再见到继国岩胜一眼就会惊讶的发现,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虽不能说是十分的相像,也有那么七八分。 佑果和缘一原本来丹波国是为了祭拜缘一早逝的母亲,只是缘一的母亲既然身为继国家的先夫人,那一定是要埋在继国家的祖坟之中,但那里一定有继国家中的武士看守,缘一只想祭拜自己的母亲,却并没有想去继国家中拜访的念头。 佑果挺奇怪的:“你不去你父亲的家里看看么?” 继国缘一很冷静地摇摇头,平静的眉眼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冷淡。 “不用了,没必要去。”缘一说,“我已经知道兄长过得很好,去不去没什么必要了。” 缘一还记得当初知道他的剑术天赋后父亲兴冲冲决定要将他和兄长换人去寺庙的事情,为了不导致这件事再次发生,也不想打搅继国岩胜现在的生活,缘一从没有想回家看看的念头。 幸好缘一年幼时也曾跟着全家一起去继国家祖坟所在的地方祭祀过,即使已经过去十几l年还记得 路要怎么走,所以在买了需要的东西后带着佑果从小路走,顺利地去了祖坟在的地方,找到了属于缘一母亲的坟墓。 灰色的石碑上刻下的字还很清晰,缘一跪坐在碑前静静望着属于母亲的那一块小小的土堆,神情竟然十分的平静,过了一会儿他才动身,将周围的杂草拔了拔,然后将准备好的白花放在碑前。 “母亲,我来看你了。”缘一说,“虽然我还没有见到兄长,不过听说兄长生活十分美满,所以我就不去打扰兄长了。” 说完,缘一停顿片刻,侧脸看向身边的佑果,原本平静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个足以称得上是微笑的表情,佑果也跽坐在缘一身边,同样在碑前放了一支洁白的花。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林间跳跃的鸟雀发出的鸣叫声,缘一没有出声,而是静静注视着面前灰色的墓碑。 那时候身形单薄的母亲跪在神龛前日日夜夜为他祈祷、拖着病弱的身体去神社求太阳神保佑他,治愈他天生有问题的耳朵,甚至亲手为他做了一对代表光明和祝福的日轮花耳坠。 病弱的母亲总是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叹气,因为他既不会经常开口说话,也不会去讨好自私的父亲,也不似哥哥那样会一身不错的剑术,以后就算去了寺庙中恐怕也不会过上太好的生活,所以她经常摸着缘一的脑袋喃喃自语:“缘一,你以后要怎么办?” 缘一从没有担心过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反而仰着头看抱着他的母亲,他观察到她厚重的和服下正逐渐走向崩毁的身体,也观察到母亲为他担忧恐慌的内心。 他不说话,只是将小小的手放在母亲胸膛上,用这种方法告诉母亲他一点也不害怕,他认为自己已经很幸福。 幸福是什么样的,快乐又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也不在意,但他却明白让母亲觉得幸福、快乐,只要朝母亲弯弯眼睛翘翘嘴巴就好。 如今跪在这里,继国缘一没有说自己幸不幸福,快不快乐,他只是牵住佑果的手,无比诚恳认真地注视着母亲的墓碑,“母亲,这是佑果。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爱的人。” 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只觉得诞生在这个世上就已经很幸福,可现在才明白,幸福也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模样。 被缘一牵着手的佑果也在此时侧过脸静静看了缘一一眼,然后朝墓碑的方向和缘一一起喊了一句:“母亲。” 缘一的心砰砰地跳,好像能从喉咙里跳出来。 缘一心里悄悄地和母亲说:能够和佑果在一起,他感到无比的幸福。 * 和缘一一起清掉了墓碑旁的杂草后,两个人和来时一样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肩上仿佛放下什么重担一样,缘一沉重的脸色放轻松许多,回藤屋的路上,缘一和佑果不巧碰到一路正在赶路的武士。 佑果还没有出声,继国缘一在听到声音的下一秒已经动作很快地将佑果抱在怀里躲到了一棵茂密的大树上,浓密的枝叶遮住两人的身体,佑果靠在缘一怀里紧抓着他的衣服,心里七上八下 。 他用眼神示意缘一说话,缘一只是摇摇头,眼睛无辜又纯粹,叫佑果无奈地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肉。 继国缘一等着那队武士离开,目光在触及到为首的武士时立刻停滞了,佑果顺着缘一的目光看去,见到半张无比熟悉的侧脸。 和缘一有些秀气温润的眉眼不同,继国岩胜长得要更硬朗严肃一些,佑果想他可能要更像两人的父亲。而树下的继国岩胜和身边的武士浅笑交谈着,恐怕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和十几l年未见的弟弟擦肩而过。 等到所有人离开佑果才出声:“是你的兄长么?” 缘一点点头,轻声说:“我们已经十几l年没见了。” “你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佑果说:“也许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继国缘一只是静静摇了摇头,抱着佑果从树上轻轻跃下来,像树叶飘落一样无声。 “没关系,哥哥,我来本也没有期待能见到他。”缘一看上去并不激动,反而朝佑果弯了弯嘴角:“我再出现或许只会打扰他,这样就可以了。” 缘一这样做也不无道理,武士家中只有长子继承家业,其它的孩子或者独立出去闯荡要么送去寺庙出家,如果消失十几l年的继国缘一这样贸贸然地出现在继国岩胜面前,恐怕会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和警惕。 佑果复杂地看着缘一,心想:缘一总是只考虑别人,反倒忘了考虑考虑自己。 既然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佑果自己多想想缘一了,佑果想着,伸手无奈又纵容地揉乱了继国缘一粗硬的一头红发。 …… 等回去藤屋,太阳又要落山,便又到了缘一要离开去找恶鬼的时间。 “上次他杀人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今晚他一定会出现。”缘一对佑果分析:“今晚过后,我们就可以回鬼杀队了。” 佑果并不担心,按照继国缘一对恶鬼的战绩来看他连擦破油皮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在缘一离开前也只是认真强调:“别让那个恶鬼跑了。” 佑果的每句话继国缘一都认真对待,闻言也认真道:“我知道的,哥哥。” 看着缘一离开,佑果继续点着油灯看医书,松田医生为他规定了任务,佑果要是完不成只能提头去见松田医生了,而他从来都很珍惜自己的小命,所以也无比认真地看着手中的医书,不知不觉也沉浸了进去。 静静燃烧的油灯灯线发出一声小小的爆破声,佑果回了神,才注意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 按照继国缘一的速度,应当废不了太多的时间才对,佑果揉了揉眼睛,走到窗边去看,黑漆漆的夜色中安静的可怕,佑果即使明白继国缘一的能力此时也无法控制地开始紧张起来。 夜深人静时人便容易想得多,佑果在房间里打转,最后下定决心披上衣服要出去缘一说的地方看看,只是才穿好衣服,继国缘一就已经从拉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竟然遍布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就连脸上也有一道血 痕。 佑果大惊失色,跑过去捧住缘一的脸逼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继国缘一呆了半晌,反应过来拉住佑果:“不是,这是别人的血。” 佑果仔细看了缘一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才安心,他本来想拉着缘一问这些血是怎么回事,继国缘一却没有等他问就先说自己要去清洗一下身体,出了房间。 等到缘一再回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单衣,又变成干干净净的继国缘一了。 只是身体干净,脸上藏着事的欲言又止也干净地抖落了出来,佑果看出缘一心里有事想和他说,也没有睡,等他开口。 过了一会儿,缘一终于说话了:“哥哥,我遇到了一个人。” 佑果眨了眨眼,“谁?”鬼杀队还有谁来了这里么? 继国缘一似乎是紧张,有些轻松,又有些激动,还有些愧疚,总之情绪五味杂陈,佑果看不大懂。 “那个恶鬼撞到了我兄长野营的队伍。”缘一终于说出了口:“我去的太迟了,只剩下兄长一个人,幸好我救下了兄长,然后将兄长送回了家。” 佑果终于明白继国缘一那五味杂陈的表情从何而来。 “幸好救了你兄长。”佑果说,他其实不在意继国缘一的兄长怎么样,他只在意继国缘一。 “他和你说什么了么?” 继国缘一笑了笑,笑容是单纯的喜悦。 “说了很多。”缘一说:“他问我小时候离开家去了哪里,从哪里学到的剑术。” 继国缘一并不会想很多事,他只是单纯的因为和继国岩胜说上了话而感到快乐,只有佑果敏感地察觉到缘一说的话里藏着的不对劲。 继国岩胜只问缘一从哪里学的剑术,竟然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弟弟从小有没有吃什么苦,有没有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 真是奇怪。 佑果蹙了蹙眉,他没想打搅缘一此时快乐的心情,所以并没有问这个问题。 直到第二天见到找上门来的继国岩胜,在看到继国岩胜的第一眼佑果就知道了答案。 他不喜欢继国岩胜,非常的。 继国岩胜也是同样的心思,不过是对继国缘一。! 276 宜其室家 其实,在真正见到继国岩胜之前,佑果还是颇为期待能见到缘一这位亲生兄长的。这和继国缘一有时会在话语里流露出的一丝怀念有很大的关系,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继国缘一时常会将那个小小的,他视如珍宝的小竹笛拿出来仔细擦拭。 由此可见,两兄弟的关系在继国缘一离家之前应当是很好的。 可佑果真正见到继国岩胜的今天,他望着继国岩胜和缘一相似足有八分的冷峻面孔,心里生出的却不是喜悦,反而是种莫名的排斥。 当然了,要说继国岩胜有多么令人讨厌那当然是未必的。这么多年继国岩胜都作为继国家中唯一的嫡长子严格的培养,一般的剑士显然不能和周身气度和威势都有的继国岩胜相提并论,如果只是单单见到继国岩胜这个人,那继国岩胜不但不会让人讨厌,反而很容易让别人会因为他贵气的举止而对他产生一点好感。 可是,这种好感的产生是因为佑果从没有见过缘一,可既然已经遇到了缘一,那再见到继国岩胜,即使佑果对外人一向宽容以对,在那一瞬间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叹息——还是不一样。 即使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是血浓于水,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他们两个人终究还是不同。 继国岩胜或许早已经做好了登门拜访的准备,藤屋主人传来消息时还是清晨,佑果睡意尚且朦胧,身边的缘一却早已清醒,听到继国岩胜登门的消息后便立刻出门去迎接自己的兄长了。 这下佑果就算还想再睡个回笼觉恐怕也睡得不安心,于是他同样披了一件素色的单衣出去,继国岩胜此时正站在藤屋门口和缘一交谈,整洁贵重的黑色的和服衣角微微湿润,大概是沾着清晨时的露水。 佑果倚靠着房檐下的柱子静静看着门口一场兄弟相见的喜剧,作为观众他却笑不出来,而是用奇特的视角观察着身处这场戏剧中的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 终于见到十几年未见的兄长,继国缘一自然是喜不自胜,不过他这个人的情绪一向淡淡不会明显表现在脸上,所以即使喜悦,那张英俊的脸上依旧是冷淡的表情,看着出现在藤屋门口的继国岩胜道:“兄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单听缘一这句话,实在像极了一句不客气的质问,但继国缘一本人确实没有恶意,佑果心想缘一说话的水平还是不行,然后又看向和继国缘一面对面站着的继国岩胜。 继国岩胜因为缘一的那句话愣了愣,唇角绷直,显露出一丝不快。 “我让家里人查了一下最近进城的人住到了哪里。”继国岩胜说,他的声音要比缘一低一些,听上去更成熟稳重,接着继国岩胜又说:“为什么不回家?” 佑果换了个姿势靠着柱子,微微扬眉。 不回家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不喜欢父亲,不喜欢家里的氛围,不喜欢周围的仆从亲友……很多很多,但对继国岩胜来说,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理由。 继国缘一并未听出继国岩胜话语里的质问,他的诚 实在此刻一如既往,对继国岩胜如实相告:“我并没有打算回家,来到这里原本只是为了看看母亲的墓然后解决在这里作恶的鬼。” 缘一在此时也很清楚地分清主次,他来的目的是为了祭奠过世的母亲,其次才是恶鬼。 继国岩胜似乎并不喜欢缘一的回答,他仍是沉默的,视线从继国缘一的身上掠过,看向藤屋周围的环境,于是不可避免的,他的视线会与佑果相撞。 佑果很端正地朝继国岩胜笑了笑,完全不见平时朝缘一笑时会有的暧昧。 见到生人的继国岩胜还有些怔愣,眉间蹙起一道褶皱,他没有将佑果放在眼里,于是又看向继国缘一说:“你应该回去看看,继国还是你的家。” 继国岩胜对缘一真正的想法究竟怎样旁人终究不了解,但他这句话应当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佑果并不喜欢。 继国家才养了缘一几年?他们在缘一身上花了多少钱?又在他身上浇注了多少的关心?而他和缘一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比继国家所有人都要多得多,如果只是凭借姓氏就可以决定继国缘一的归属,那他和缘一朝夕相处的那十几年难不成就是过眼云烟? “我……”缘一少见的迟疑,即使见到了继国岩胜他也没有产生过回继国家中看看的念头,所以对继国岩胜的邀请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佑果终于开口,喊了声缘一的名字。 他披着一件素色的外衣走到缘一身边朝继国岩胜扬唇轻笑,侧脸对缘一说:“这是你一直想见面的兄长?” 缘一这才注意到佑果身上单薄的外衣,清晨气温较低,他立刻抬手将外套裹紧,对佑果说:“哥哥,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恰好醒了,出来看看。”佑果说,然后面向继国岩胜:“你好,缘一的兄长,我叫佑果。” 继国岩胜这才将佑果看进眼中,与缘一极为相似的赤色眼眸静静打量着佑果,同样开口:“你好。” 这样莫名其妙又诡异的氛围除了继国缘一之外谁都感觉的出来,也只有继国缘一夹在继国岩胜和佑果之间还能神色如常地说话。 “别站在藤屋门口了。”佑果说:“进来说吧。” 难得见面的兄弟聚在一起能够说的事情也少得可怜,在藤屋的会客室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两兄弟像是在开会一般问一句答一句,如果不是相似的面容宣告了两人之间的亲缘关系,不然还以为他们两个人是在说什么生死攸关的严峻之事。 其实,缘一也不过是在说他离开继国家之后的生活罢了。 继国岩胜这才知道继国缘一离家出走后的生活,见到十几年未见的弟弟继国岩胜并没有露出许多喜色,他自己也确实开心不起来,也只能以平静到甚至冷淡的表情面对,也幸好继国缘一同样是个情绪淡泊的性格,竟 然并没有发现继国岩胜看似冷淡的外表下深藏着的戒备和疏离。 只是缘一发现不了,不代表佑果发现不了,可他也不愿打断此时缘一愉快的心情,为此刻的缘一泼上一盆冷水也未免太 可怜了。 于是佑果恰当地开口(),朝继国岩胜和和气气地微笑:“这么多年?(),缘一还留着你送他的那支短笛。” 佑果试图用这种方式让继国岩胜想起曾经他和继国缘一曾有过的美好的记忆,而继国岩胜的表情也果然出现片刻的茫然,他似乎终于想起那短笛是什么,眼中又是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缘一甚至将继国岩胜冷淡的眉眼认为是对他这么多年不告而别生活的担忧,于是关心地说:“因为遇到佑果,这些年我其实很好,兄长不用担心。” 继国岩胜当然一点也不关心继国缘一的生活究竟如何,他甚至曾经还极为恶毒地想象过继国缘一失足跌落山崖又或者死于森林野兽之口的场景,可是年幼时那些恶毒的心思全然不能宣之于口,所以此时听到缘一安慰他的话时继国岩胜也不见喜色,而是怔然半晌后才吐出一句:“……那就好。” 听继国缘一讲述他并不愿意听的往事无异于是一场漫长的酷刑,继国岩胜忍耐着听完,终于听到继国缘一讲到重点:“……之后,我加入了鬼杀队。” 鬼杀队? 继国岩胜捕捉到这个从未听闻过的新鲜的词语,他的心脏蓦地一跳,猜想继国缘一如今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剑术水平是否从那个所谓的鬼杀队中学来的。 他忍不住问:“你是在鬼杀队学到的剑术?” “我是学过。”继国缘一如实回答,只是继国岩胜喜悦还没持续两秒,便听到继国缘一说:“不过只有两个月,兄长也想学习么?” 两个月能学到什么?说白了还是看继国缘一的天赋,继国岩胜说不上失望,他对继国缘一的剑术天赋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有了了解,可再次见到缘一他还是忍不住拿自己与他比较。 嫉妒的火焰在他心口熊熊燃烧,几乎将他的血液、骨头、五脏六腑都烧成灰烬。 继国岩胜抿着唇,眼中闪过一道难堪,抬眼时却不防又撞到缘一身边佑果的视线,他心里漏跳一拍,却看到缘一身边外表精致的佑果却只是朝他微微一笑,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 可继国岩胜却感觉自己被看透了,他所有的肮脏与不堪,嫉妒与卑劣都在佑果的视线下无所遁形,他下意识避开佑果的视线,借口道:“……不用,我只是想让你回继国家看看。” 这算不上什么过分的要求,继国缘一本来迟疑,佑果却说:“也好,缘一难道不想回家看看么?” 缘一对继国家没什么好留恋的,佑果却想看看缘一七岁之前过得是怎样的生活,所以最后的结果便是继国缘一应下了继国岩胜的邀请,在午时之前和佑果一起去了十几年未曾踏入的继国家。 继国的祖宅和多年之前并没有什么明显不同,还是那样的森严庄重,令人窒息,缘一被佑果牵着手走进去,周围经过的佣人武士各个低眉顺眼,像是一座座石像。可是那些未曾改变的东西之外,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 缘一说不上来,他的视线扫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台阶 ()、石灯,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怅然。 “怎么了?”身边的佑果问。 “它还是原来的样子,好像没什么不同。”缘一垂眼道,“但是又好像不一样了。” 佑果便问缘一:“你觉得有什么不同?” 缘一想了想,说:“它好像变小了。” 其实这宅子哪里会变小呢?按照此时继国依旧如日中天的地位,继国的宅子只会扩大,缘一之所以觉得它变小,其实是因为缘一自己。 “不是房子变小了。”佑果握紧缘一的手,对他笑了笑:“是你长大了。” 长大的缘一已不再是睡在那三叠大小房间里的缘一,他面对的是更广阔的世界,三叠的房间已不再是困住他的牢笼。 继国宅如今的主人继国岩胜终于出现,身边还跟着一位牵着孩子的温婉女子,那是继国岩胜的夫人。 继国夫人是位贤淑的女子,知道缘一和佑果的身份也不曾敌视,而是礼节得当的准备一场宴席款待了佑果和缘一,只是身为主人的继国岩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坐在位置上时频频有些失神。即使缘一对此并不敏感,也无法不发现继国岩胜此刻的不对劲。 继国岩胜忽然开口:“缘一,你还离开么?” 缘一愣了一下,说:“是的,明天我就要和佑果一起回鬼杀队了。” 继国岩胜点头后就不再言语,拿着酒杯忽然一饮而尽。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佑果眯眼瞧着继国岩胜,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疑问在第二天佑果和缘一将要离开丹波时得到答案,继国岩胜竟然同样出现在他们将要离开的路上。 “兄长?你怎么会在这里?”缘一原本牵着马,佑果坐在马背上戴着一顶市女笠,揭起轻薄的白纱朝下看。 继国岩胜没有穿之前精致贵气的和服,而是换了一身普通的武士装,他朝缘一走过来,两张相似的面孔面对面看着,继国岩胜说:“我要与你一起去鬼杀队。” 缘一还没有回答,佑果已经放下了遮脸的白纱,嘴角轻轻扬起略带嘲讽的笑意。 这就有意思了。 佑果想,缘一有多大的魅力才能让继国岩胜舍得抛家弃子,一起加入鬼杀队呢?! 277 宜其室家 能让继国岩胜做出抛家弃子加入鬼杀队的原因显然不是舍不得十几年才相见的弟弟,更不是因为他也想成为一名默默保护普通人的斩鬼剑士。 继国岩胜可没有那么大的思想追求,他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完完全全是出于他本人的私心——他实在想搞清楚继国缘一和他不见的这十几年中继国缘一的剑术到了何等可怕的境地,他也想拥有和继国缘一一样强大无匹的剑术。只有这样,在夜深人静时他内心的妒火才不至于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只余满身刺骨的痛楚。 只是他这样的想法显然不会为人所理解,所以在缘一眼神愕然地看着他时,继国岩胜便故作稳重地回答:“我只是……想和你一样解决那些怪物。” 继国岩胜的外表和他本人的名字一样如同岩石一般沉稳庄重,所以这话一出并没有引起缘一的疑惑,缘一对家人一向有厚重的滤镜,所以继国岩胜这样说,缘一也全然不起疑惑,反而神情动容地说:“兄长……” 缘一以为继国岩胜是因为忘不了当初与他随行却被恶鬼残杀的兄弟才会做出这种决定,但佑果这样的人精怎么可能错过继国岩胜眼中一闪而逝的晦暗。 他隔着纯白的纱幕静静注视着和缘一站在一起的继国岩胜,勾唇一笑:“原来是这样……不过,继国先生同自己的夫人孩子都告别了么?” 继国岩胜不知佑果问这问题的原因是什么,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说了的。” 继国岩胜自然是和家中的夫人说了自己要离开的这件事的,只不过这并非是告别,而是继国岩胜单方面决绝的离开。完全不顾年幼哀求他的妻子和两个还年幼的孩子就这样任性无情地做出这样的选择,妻子在哀求过后见无法挽回继国岩胜已经决绝的心意自然也不再多说,而是垂泪默许了继国岩胜离家的决定。 小时候继国岩胜作为儿子没有选择,只能听身为家主的父亲的话,现在他已经是继国的家主,便自然继承了父亲说一不二的霸道性格,所以他要做的事那必定无人能够阻止。 这就是女子可怜可悲之处了,出嫁为人妻的女子便成了丈夫的附属品,甚至在丈夫要离家的时候苦苦哀求竟然都无法改变其心意,可偌大一处家业让她一个女子来操持又是多么的耗费心神和精力呢?光是家里丈夫的各种亲戚下属恐怕都能扒了她的皮。 “是这样啊。”佑果说:“不过,继国先生有想过你离家后会为继国家带来的隐患么?” 可继国岩胜恐怕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佑果慢条斯理地向继国岩胜点出他这决定之后隐藏的忧患后,便笑吟吟地为继国岩胜泡了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嘛……虽然有这些危险,不过我相信继国先生应该都考虑到了是不是?” 继国岩胜:…… 他怎么可能说自己完全没有想过,不,也或许在离家的那一刻这样的念头确实在继国岩胜脑海中浮现了那么一霎那,但是他本就是个自私的人,而自私的人只爱自己,又怎么会分出多余的感情 给别人?() “我……”继国岩胜话顿在这里。 ?想看aka木头写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277章宜其室家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佑果便趁火打劫,故作惊讶地说:“难道继国先生没有和你的夫人说在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要怎么做么?” “这样难道不会造成什么隐患么?!看来继国先生很相信尊夫人的能力。” 继国岩胜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起来,而继国缘一只是感觉此时的佑果和平时的佑果大为不同,有些困惑地看了看被幂笠遮住脸的佑果。 虽然并不知道佑果这微妙的变化从何而来,但缘一想起曾招待过他和佑果的长嫂还有幼时母亲的音容笑貌,神情中便出现一丝迟疑:“兄长,我们迟一点再走也是可以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继国岩胜也无从拒绝,他握着身边武士刀沉默地点点头,和佑果缘一又一道返回了继国家中。 继国家因为继国岩胜离开的消息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继国岩胜剩下的下属都在询问他的下落,可继国岩胜的夫人始终面无表情,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又搂着另一个孩子,轻轻抚摸他们鬓角的发丝,对继国岩胜下属的问题都如实回答。 “他离开了。”继国夫人冷冷道:“他不会回来了。” “这!这怎么可以!夫人!”有下属焦急道,“您难道没有阻拦么!” 继国夫人没有回答,嘴角仍旧噙着一抹冷笑。 她已看透她丈夫的本性,怎么可能再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将额继国岩胜作为家主就这么一走了之对继国家而言毫无疑问是毁灭性的打击,而能够继承继国家主之位的长子虽然身体健康聪慧机智,但一个还年幼的孩子怎么可能比一个成熟稳重的族长更令人安心? 还不等下属和继国夫人说出个一二三,去而复返的继国岩胜三人已返回了继国家中,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继国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仔细确认后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 继国夫人还在怀疑,下属已经高高兴兴地出门去迎接,等到将人请回来再三询问,继国岩胜的下属这才确定继国岩胜是真的铁了心要和继国缘一一起去鬼杀队。 佑果从又回到继国家就没有参与继国岩胜的家务事,他自己寻了一处幽静的地方休息,头上戴着一顶幂笠便将自己和周围隔绝,继国家的人都知道这是继国岩胜的客人,于是也不敢前来打搅,他清净的很,顺便闲的无聊抽空听听系统给他现场直播继国岩胜那里的事情。 继国岩胜突然的决定即使是一心追随继国岩胜的下属也打从心底困惑起来,他们询问原因,得到的回答是继国岩胜找的为牺牲的兄弟报仇的借口,这样的理由让所有人都无从指摘,反而在这崇尚武士道的风气中被认为是符合武士精神的侠义之举,于是不赞成的言论也都消停了,反而一片赞颂之声。 佑果擦了擦自己路上摘的野果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冷笑着想:……屁的武士精神。 就算是这样,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抛妻弃子了么?那妻子孩子又是什么,是可以随手舍弃的玩意儿吗? ()他心里的愤愤不平系统知道的一清二楚,忍不住出声道:“你也别太生气了,没必要。” 佑果咬个果子咬出苦大仇深的气势,闻言冷哼一声道:“有气憋着我难受!” 系统:“……那你继续。” 于是佑果继续啃果子,啃到半中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很陌生,直到脚步声停到佑果面前,他蹙了蹙眉,随手撩起幂笠上的纱帘,便看到继国岩胜夫人正一只手抱着婴孩,另一只手牵着孩子站在他面前。 佑果不喜欢继国岩胜,对他的夫人却很同情,他迅速收敛起对继国岩胜的不喜,朝面前的继国夫人道:“有什么事么?夫人?” 继国夫人身边的男孩同样长了一张继国家的脸,因为和继国岩胜有几分相似,于是也不可避免的和缘一也相似了一些,佑果看着那个男孩儿的脸就想起缘一,火气完全发不出来。 继国夫人知道佑果和他丈夫的兄弟关系匪浅,也知道继国岩胜去而复返有佑果的帮助,她来是为了感谢,至少有继国岩胜离开前的打点不会让她在之后的日子变得过于艰难。 继国夫人微微曲了曲膝,对佑果说:“谢谢你的帮助。” 继国夫人也是贵族家庭出身,道谢行礼的姿态无比优雅,佑果可受不起,连忙说:“不,这不是我的帮助,本来就应该这样做才对!” 这是本就应该做好的事情,可是继国岩胜却要别人提醒才知道,继国夫人秀致的脸上浮现一阵让人看不懂的微笑,摇着头说:“不,还是应该要感谢的。” /> 说罢,继国夫人轻轻推搡身边年□□孩的肩膀,示意他也说些话。 男孩略带警惕地看了看佑果,大约是因为父亲的离开让他一并对佑果都产生了芥蒂,在母亲的坚持下才抿着唇道谢:“……谢谢您。” 那副倔强的样子让佑果幻视年幼的缘一,更让他想起当初带崽的日子,佑果眼中柔和了一瞬,将自己的果子也送给了他一颗。 男孩儿拿着没有吃,而是先给了身边的母亲。 如此懂事,让佑果不免多看了两眼继国夫人,过了片刻佑果才道:“夫人有想好未来要怎么做么?” 继国夫人怔愣片刻,接着苦笑不语。 闺阁中的千金小姐能做什么呢?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尽力保存好这继国这一片家产,好让自己的孩子未来不至于无家可归。 佑果看出她眼中的彷惶,沉默片刻后便说:“难道从知道你的丈夫要离开的时候起,你从没有什么想法么?” 继国夫人呆住了,她看着佑果道:“你的意思……” “夫人,继国岩胜离开后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旦丈夫离家,你和你的孩子会经历什么,你也应该很清楚。”佑果说:“就是因此,你更需要为自己筹谋才对。” 继国夫人沉默片刻,苦笑着说:“可我一个女子……” 佑果打断她,“就算是女子又怎么样?你读过书,总比只知道练剑却没有脑子的人聪明。” “即使丈夫离开,你也是继国家的另一个主人,更何况继国先生只是离开,又不是死了。”佑果轻描淡写,“死人已经盖棺定论起不了作用,但是活人却可以用来大做文章扯大旗,继国先生总不会装聋作哑。” “而且,你也不希望这份家业落到除你孩子以外的人身上吧?” 继国夫人顿时熄了声息,放在怀中孩子身上的手轻轻拍抚着,神情若有所思,再过片刻后她朝佑果又微微笑着写了一句,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这里。 周围又变的安静许多,风声吹动树枝,哗啦啦地落下来一片片树叶和花瓣,佑果靠着柱子啃果子悠悠闲闲地晃着脚,木屐缀在他脚尖摇摇欲坠就是不掉,还是继国缘一终于找来,一声无奈地叹息:“哥哥,你原来在这里。” 继国缘一走过来,理所当然地坐到他身边替佑果穿好了那支摇摇欲坠的木屐,对佑果说:“我一直找不到你,很担心。” 佑果哼笑一声:“担心什么?我又不会走丢。” 继国缘一在这种事上总是很严肃的,于是也很严肃地说:“但总会有遇到危险的可能性。” 认真较真的缘一很可爱,只是佑果因为继国岩胜决定讨厌缘一一分钟,“能遇到什么危险?你还是多陪陪你的兄长才对。” “兄长?”继国缘一品不出佑果提到继国岩胜的原因,他只是略略困惑了一秒钟,然后无比自然地说:“兄长那里已经有很多的人,应该不需要我,所以我想来找你。” 佑果:…… 即使知道继国缘一本人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这话听起来也实在是让人生气。 难道他现在的顺序已经排在继国岩胜后面了么! 佑果眯着眼,看继国缘一那张俊美的脸蛋突然感觉有几分不痛快,他不痛快自不会憋着,是一定要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 “什么意思?”佑果冷冷地说,“难不成我还不如你的兄长重要么?” 继国缘一虽不知道佑果突然说出这话的原因是什么,但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从不隐瞒,于是睁着一双澄澈漂亮的赤色眼睛看着佑果,说:“哥哥为什么这么说?你明明知道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佑果顿时全身上下如同干久了累活浑身酸痛的人被做了全身免费按摩一样舒畅,可他还是板着一张脸道:“真的么?可是我见你这两天见到你兄长比见到我还开心。” 如果继国缘一再和自己的那个“狐朋狗友”善治多了解一些恋爱中的事情就会知道佑果这样的表现是吃醋,可是他没有多了解,所以对佑果的表现也毫无头绪,只能凭借野兽般的本能和直觉说:“兄长是兄长,可是哥哥和我相处十几年,这是兄长不能比较的。” 佑果略一扬眉,勉强接受,往缘一嘴巴里塞了一颗果子后才说:“刚才见到了你兄长的夫人,她身边的孩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你。” 缘一回想了一下,平静地说:“他更像兄长,还好没有和我一样的胎记。” 继国 缘一额头上的火焰形胎记在小时候让他备受家族中的歧视和侮辱,后来和离开继国家遇到佑果也不能避免有些人因为他额上的胎记而害怕他,直到到了鬼杀队这种情况才好转许多,只是依旧有人因为他额上的胎记对他充满敬畏,继国缘一虽然从没有怨恨天生的胎记,却也从不认为这是什么好的东西。 只有佑果摸摸他额头上的那处胎记,口吻很随意地说:“是么?我倒觉得挺好看的,丢在人堆里我一眼就能认出是你。” 继国缘一抿唇微笑。 “嫂嫂还说什么了么?”缘一关心地问,“有没有打扰你?” “没有。”佑果轻松地说,片刻后又像是随口一般说:“缘一,你会为了杀鬼离开我么?” 缘一怔了怔,他的眉间很快蹙起一道褶皱,看着佑果轻松的自在的模样问:“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佑果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缘一一副不大开心的样子,甚至还有些郁闷。 “不要这样问。”缘一说:“哥哥,你明知道这不成立的。” 佑果说:“为什么?” 缘一说:“我想守护你才加入鬼杀队,为什么要因为鬼杀队离开你?” 他当初因为产屋敷先生的劝说加入鬼杀队很大的原因是想拥有守护佑果、守护家人的力量,当然,继国缘一也同样会为了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努力,他本就是个善良到极点的好人,可是他同样也是将佑果放在第一位的,如果本末倒置失去佑果…… 继国缘一眉头皱的更紧,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还在想着,一只手已经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呼吸落在继国缘一脸上,他回过神时唇边只留下佑果蜻蜓点水后的细微触感。 继国缘一呆住了,佑果的手还意犹未尽的摸着他光滑的脸蛋,轻笑着说:“奖励你的。” 继国缘一纯情的要死,脸颊顿时一片通红,支支吾吾地看了看佑果,又看了看他的唇瓣。 佑果眯着眼,轻佻地说:“缘一还想要么?” 继国缘一闭着嘴不说话,眼神却表露出他的意思,佑果又轻笑着贴近他,指尖若有似无地揉着继国缘一的唇瓣,仰头吻住了他。 继国缘一岂是佑果的对手,每次亲吻他都像是第一次一样慌乱紧张,浑身僵硬的宛如木头,在他身上佑果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于是越吻越深,继国缘一生涩沉醉地回应他,随着时间流逝,原本只是双手环着他的腰的继国缘一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越吻呼吸越急促,佑果适可而止,捏着缘一的后颈让他停下来,继国缘一虽然满心不舍,却还是很听话的不再继续,将自己的脸埋在佑果颈肩轻轻喘息。 佑果安抚地摸了摸缘一的发丝,小声哄着他:“乖一点。” 缘一闭上眼,将佑果抱的更紧了一些。 “嗯。”! 278 宜其室家 继国岩胜终究还是和缘一佑果一起去了鬼杀队。 幸好他这个丈夫、父亲还没有完全忘记家中的妻子幼子,也或许是因为继国夫人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在临行前继国岩胜在家仆面前都下了死命令,让他们一定要全心全意地服侍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家中的仆从不敢违抗继国岩胜的命令,垂着脑袋诚惶诚恐地连声答应。 处理好自己的身边事,继国岩胜这次走的毫无负担,一路上前往鬼杀队风餐露宿继国岩胜这个本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居然都没有生出什么怨言,即使是佑果见了也不免心里咋舌。 继国岩胜的意志力确实超乎常人。 休息时间坐在草地上的烤火的佑果轻轻一笑,微微抬手,鬼杀队为缘一分配的鎹鸦乖巧地落到了他的肩膀上,佑果摸摸它的脑袋,喂了鎹鸦一口吃食,让鎹鸦将继国岩胜也将加入鬼杀队的消息传回去。 鎹鸦是由神官一组培养出传送消息的鸟类,因此颇具人性,而跟随缘一的鎹鸦在某些方面和缘一也又些微妙的相似,就比如现在正靠在佑果身上用鸟喙亲近地磨蹭着佑果的脸颊。 佑果又宠爱地摸了摸它的头,鎹鸦才依依不舍地振翅高飞去传递消息了。 缘一看到也只是劝:“哥哥,你别太惯着它了。” 他朝佑果递来一只烤好的野鸡腿,在森林里野味总是很多,继国缘一只要稍稍认真一些没有动物能逃脱他的掌心,因此这两天的晚餐都是拜托继国缘一来处理。 “有什么不好么?”佑果接过缘一拿来的鸡腿放在嘴边轻轻吹气,说:“我觉得很可爱啊。” 缘一脸上是“拿你没办法”的神色,“它最近胖了很多,飞的速度都慢了。” 缘一的鎹鸦如果听到他这样说恐怕会伤心的掉眼泪,虽然鸟类似乎没有这样的生理器官,但这种设想却一点也不夸张。 吹吹被烤的焦香流油的鸡腿肉,佑果放在嘴边小口小口的尝,刚刚烤好的鸡腿还烫着,佑果被烫的直倒吸凉气,又把咬了没几口的鸡腿塞回缘一的手里让他替自己再吹一吹。 “有点烫了。”佑果说:“缘一,你帮我吹一吹。” 缘一也毫不避嫌地接过鸡腿慢慢吹凉一些,两人的动作都自然的很,只有一旁的继国岩胜不动声色地看着,一瞬间觉得坐在这里的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坐立难安。 已经娶妻生子的钢铁直男继国岩胜先生自然不懂这些男性之间充满homie的氛围,他心里虽然觉得怪怪的,却只认为这是继国缘一和与他一同长大的佑果之间独特的相处方式。 他自己不动声色地率先吃完自己的食物,等到佑果和缘一都已经吃完,点燃取暖的火堆还静静燃烧着,火舌舔舐着干枯的树枝,火星崩裂像天空中的流星一样一闪而逝,月光在浓密的树冠后被遮掩的隐隐绰绰,温柔地洒了一片月光在这片空地。 虽然已经夜深,却没人觉得困倦,继国岩胜更是毫无睡意,他虽然已经知道缘一的剑法已经出 神入化,可他还是想知道自己深耕不缀苦练至今的剑法究竟和继国缘一有多远的差距。 于是他握着刀剑,忽然朝原本正安静凝视着佑果侧脸的缘一说:“缘一,我们比试一场吧。” 佑果和缘一齐齐地朝继国岩胜看去,佑果是兴致高昂,缘一却只是有些怔然。 缘一大概还在思考,身边的佑果却已经又些兴奋地推了推他的手臂。 “不错,我也想看看。”佑果兴奋地眯起眼。 还不等缘一再说什么,继国岩胜又说话了,大约是不想缘一拒绝,继国岩胜道:“不用留手,我虽然是你的兄长,但握着刀就是对手,你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话已至此,继国缘一也不会说什么矫情之际的话,他本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于是同样握紧自己的日轮刀和继国岩胜面对面站着,朝自己的兄长微微颔首。 “那……请兄长多多指教。” 佑果已经眼疾手快地向后站了好几步,找了个视野宽阔的位置盯着月下的两个红发美人看,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体型相似外表相似,最明显的区别就是缘一左额上那片明显的火焰斑纹,而在缘一握紧自己的恶日轮刀挥剑的那一瞬间,他手中的日轮刀竟然也同时像烈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日轮刀上的火焰照亮了缘一的半张脸,左额上的火焰斑纹与照亮他侧脸的火焰交相辉映,继国缘一总是古井不波如同神像一样淡漠的侧脸在此刻竟然显出一种神性的悲悯。 佑果撑着脸瞧,心脏忽快忽慢地跳动,眼中倒映着燃烧的火堆还有火堆前握着刀剑的继国缘一,继国缘一好像在火焰中舞蹈的神灵。 他不由得从心底发出一声喟叹,心想:太美了…… 继国岩胜体力不支轰然倒下,从开始到结束的时间不过短短几分钟,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到结束时整个大脑还震动地想着:就这么快? 就这么快,他与继国缘一的差距就像是奔跑的人妄图追上飞翔的雄鹰一样不自量力,令人嗤笑。可即使清楚地了解了两人之间的差距,继国岩胜内心的不甘愤恨还是如毒蛇一样压在他心头吐出毒汁。 继国缘一收起日轮刀朝倒下的继国岩胜伸手,眼中歉疚:“兄长,你还好么?” 继国岩胜没有握住缘一伸来的手,他自己一个人撑着身体坐起身,汗水从他的额上的发丝滴下,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去,赤色的眼睛沉沉地注视着缘一道:“我没事。” 即使再不甘心,继国岩胜也无法否认继国缘一的强大,这种强大甚至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到达了一种或许神灵才有的境界。 对练终止胜负已分,继国缘一和继国岩胜也都回到各自的位置坐下休息,有继国岩胜在佑果只好收敛自己的动作,但是却在缘一靠近时忍不住翘着嘴角笑,指尖轻轻捏了捏缘一带着薄茧的掌心。 继国缘一为此垂下脸,一副腼腆羞涩的神情。 他越是露出这样的表情佑果便越是心痒难耐,只可惜继国岩胜在佑果总是不好 发挥,只好自己一个人咬着舌尖闭眼忍耐,忍着忍着,佑果也就这样慢慢地靠着树干睡了过去,没一会儿就滑倒缘一的肩上,被他用多出的外衣盖住身体。 火堆仍在静静地燃烧着,木柴有些不够,继国缘一往火堆里又添了些枝条。 原本闭眼假寐的继国岩胜忽然睁开眼,双眸清明,看着继国缘一道:“缘一,你的剑术很厉害。” 听到兄长的评价缘一也只是温吞地摇摇头,语调平和地说:“这个世上总会有人比我更厉害,兄长。” 继国岩胜沉沉地想: 那可不一定。 但他没这么说,而是问:“你还像小时候一样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对么?” 缘一拨动火堆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无言地点了点头。 “不错。”继国岩胜说:“但我记得,你说你不想再握剑。” 缘一不喜欢用刀剑伤害别人的感觉,即使到现在也是一样,所以听到继国岩胜这样提起他的眼中也无甚波动,“是的,即使到现在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我却有了另一种想法。” 继国缘一说着,将身边熟睡佑果身上的衣服轻轻理了理,“握剑也不只是为了伤害别人,也可以保护别人。” 继国岩胜闻言一怔,接着探究性地看向了正枕着缘一的肩膀沉睡的佑果。 “他与你……相处很久了?”继国岩胜问。 “我和佑果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缘一想了想,清俊的脸上又浮现丝丝笑意,“是很久了。” 十二年的陪伴,就算没有血缘也胜似血缘亲人,继国岩胜心里想着,在他待在继国家中作为继承人培养的时候,继国缘一或许正在和佑果在田野间玩闹。 佑果对他而言,便如信念一样无法割舍。 有的人没有没有信念便不足为惧,但一旦有了信念,那他便是全天下最可怕、最执拗的人,因为没有人能够击破他的信念,为了心中的信念他可以无所畏惧。 继国缘一便是如此。 继国岩胜是无法理解这种信念的,他心中是作为剑士澎湃的胜负欲,除此之外皆可舍弃,他渴望成为世界第一的武士,而成为那样的武士第一条件就是胜过面前的缘一。 他顿了又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缘一,我要怎么才能拥有你那样的剑术。” 缘一眼中略有诧异,他想着继国岩胜本就种爱剑道,或许是见到他的剑法于是见猎心喜才这样问。缘一并未隐瞒,将自己的剑法和呼吸法都如实告知,只是在说完之后又补充:“其实,兄长,我的剑术并没有什么值得可取之处,也没什么值得学习的地方。” 缘一是真心实意地这样认为,继国岩胜却并不这么觉得,“那你认为要怎么做?” “每个人的剑法都不同,从别人身上学到的东西终究有限。”缘一神情平稳,他说话时自有一种禅意,脊背挺直平稳地坐着,好像一尊活着的佛像,“兄长,需要不断超越的只有自己。” 这样一番大道理谁都能听懂,可是真正能记到心里的人又有几个?继国岩胜定定的望着缘一,虽是听了,但心里却冷笑着想,继国缘一是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强的,是所有人都想超越的对象,所以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让人耳朵生茧的大道理。 已经立于顶端的人,怎么可能理解旁人穷尽一生都想登顶的渴望? 于是继国岩胜垂下眼,状似冷静地答:“是,你说的不错,缘一。()” 垂下的眼中遮盖了继国岩胜浓浓的妒火,让他也拥有了和继国缘一一样如出一辙的平静。 第二天佑果醒了大早,于是三人又动身收拾继续上路,所幸剩下的路程距离鬼杀队已经不远,又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天黑前紧赶慢赶总算赶回了鬼杀队。 早已经送信到产屋敷手上的鎹鸦在天空盘旋,告知所有人继国缘一等人回来的消息,而和继国缘一一同来到鬼杀队的继国岩胜在经过一段时间鬼杀队所有成员必要的培训后,很快就凭着自己出色的实力逐渐融入鬼杀队之中。 只是继国岩胜似乎习惯独来独往,很少和鬼杀队的队友相处,自己独自练剑的频率甚至超越了缘一,于是有不少鬼杀队的剑士又感慨继国岩胜不愧是继国缘一的兄弟,两个人都像怪物一样的强大。 学会呼吸法的继国岩胜自创的流派为月之呼吸,和缘一的日之呼吸恰似一阴一阳的两个相反面,月之呼吸强大美丽,挥刀时会有流畅的月牙刀气,只是掌握月之呼吸的继国岩胜似乎并不特别开心,反而更加每天勤学苦练,佑果时常会在鬼杀队见到继国岩胜独自拿刀劈砍木桩练习的场景。 有了继国岩胜加入的鬼杀队越发强大起来,与恶鬼的争端也呈现了一边倒的局面,鬼杀队中学会呼吸法的剑士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竟有剑士的额头上冒出了和缘一一样无比相似的斑纹。 因为这突然出现的斑纹,鬼杀队里冒出了一阵小骚乱,佑果身为医疗队的医生看了不少额上出现斑纹的剑士,翻遍医书也没有得出结论,反倒是检查过身体后发现有了斑纹的剑士身体一切如常,甚至比起过去还优越了数倍。 如果形容,开启斑纹的剑士就好像到了季节该盛开的花一样在绚丽的盛开着,他们的剑法在开启斑纹的那一刻也达到了他们毕生所能达到的最巅峰。 那些斑纹好像是一种实力的彰显,因为继国缘一有,许多鬼杀队的剑士仿佛也与有荣焉般想要拥有那样的斑纹了,只是旁人再开心,继国缘一却好像总是心有疑虑,这种疑虑在继国岩胜不久后也有了同样的斑纹时达到了巅峰。 缘一情绪的变化被佑果很快发现,他便挑了个明媚的天气和他坐在一起:“缘一在想什么??()_[(()” 缘一垂着眼,似乎没什么精神。 “哥哥,我总觉得突然出现的斑纹剑士有些太多了。”缘一说:“是我想多了么?” 佑果仔细看他,那双赤色的眸子好像笼罩着一层迷雾,佑果掌心覆盖缘一的斑纹轻轻摩挲。 火焰形的斑纹好像也有火焰一样的热度,佑果掌心触碰着那处斑纹的地方微微发烫,继国缘一闭着双眼缓缓地呼吸。 佑果说:“它已经出现在别人头上,又没办法将它赶回去,难道你还能后悔让大家不要再练你的呼吸法么?” 缘一轻轻摇头,他没这么想过,只是他一直都不认为斑纹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出现在别人头上也只是发自内心地担忧其他剑士会不会有什么糟糕的感觉。 盛开的花总会凋谢,凋谢并不是什么好的含义。 后悔或许是来不及后悔了。 继国缘一心道,也或许只是他想多了。 “说起来,最近产屋敷先生还给了我一些温泉票。”佑果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券在缘一面前挥了挥,笑眯眯的,又有些让人看不透的坏心眼。 “反正最近没有事,我们去附近泡个温泉怎么样?” 继国缘一从不拒绝佑果,被那双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笑盈盈看着,继国缘一也只会说出一句乖巧的:“嗯,好。”! () 279 宜其室家 去泡温泉的人除了佑果和缘一,还有很久不见的继国岩胜。 继国岩胜从来到鬼杀队就是一副拼命二郎的做派,就算产屋敷知道他和继国缘一的关系,但是继国岩胜似乎也从没有想从自己这个同胞兄弟身上获得什么,只凭着自己的努力就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升为“柱”级剑士的水准,也正因如此,产屋敷先生不止一次私下里和佑果以一种此生无憾的口吻感慨:“佑果君,幸好遇到了你和缘一,鬼杀队才能走到如今啊。” 这个功劳居然还有自己的一份?佑果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对产屋敷先生说:“我不算什么,还是多亏鬼杀队的大家。” 于是去泡温泉这件事也被产屋敷先生当作奖励送给佑果和缘一了,其实得到这个奖励的也不是佑果和缘一,整个鬼杀队论功行赏算下来还有四五个名额,不过其他人最近都有事打算日后再去,最后算下来,来泡温泉的只有佑果、缘一和继国岩胜二人。 对继国缘一的这个兄长,佑果不能说是十分生疏,但是也并不熟络,当然,继国岩胜似乎也并没有很想和他熟悉起来的意思,佑果最多只在鬼杀队里见到他,而继国岩胜在鬼杀队的大部分时间不是在练剑便是在询问缘一呼吸法使用的具体细节,见他时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 正因为并不如何熟悉,所以这次来温泉店佑果和继国岩胜之间的对话也少的可怜,简单概括一下就是:“继国君,今天天气不错?” “嗯。” 空气里的尴尬能把人冻僵,也只有继国缘一这个对气氛并不敏感的家伙能够神色如常地游走于佑果和继国岩胜之间,将他们两个一视同仁地对待,等到了温泉店,店长过来迎接,殷勤地询问:“二位要几l间房呢?” 缘一下意识要说两间房,被佑果戳了一下腰闭了嘴,佑果笑吟吟地和店主说:“二间房,谢谢。” 缘一看了眼佑果,眼里满是疑惑,想要说话又被佑果的眼神逼了回去。 这下佑果眼里的意思继国缘一知道了,佑果让他进房间后再说。 继国岩胜没看出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进房间之前和佑果缘一说了句晚上见,他就进了房间没再出来。 佑果和缘一的房间挨在一起,方便了两个人随时见面,于是佑果悄悄去缘一房间时,缘一正直挺挺跽坐着看着被放在刀架上的日轮刀发呆。 也不清楚缘一究竟在想什么,不过发呆的模样确实可爱,佑果见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靠近,于是从缘一背后靠近想吓一吓他,手放到缘一肩上阴森森地喊:“缘一……” 继国缘一握住他的手回头看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哥哥,你来了。” 佑果心里很失落,坐在缘一身边说:“没吓到你么?” 缘一脸上便露出更加茫然困惑的神情:“吓到我?吓到我什么?” “背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还有声音阴森森地喊你名字,正常人都会被吓一跳吧!”佑果 语气有些急了。 继国缘一还是很平静的样子,眼里甚至还有一丝丝奇怪:“这样很吓人么?而且,我从佑果你拉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你进来了。” 缘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能听到。” 其实佑果的动作已经放的足够轻,只是继国缘一的五感实在远超常人的水准,不管发生什么恐怕都瞒不过他的耳朵了。 佑果叹了口气,总算意识到自己这种幼稚的把戏在继国缘一这里恐怕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于是重新坐好和缘一面对着面。 佑果的问题得到回答了,但是缘一的还没有,他还记着刚才佑果要了二间房的事情,在这种不怎么必要的小事上他的记忆力好的突出。 “哥哥,你刚才为什么说要住二间房?”缘一说:“我们不是一直住一起么?” 继国缘一的眼神也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冷冷清清地望着佑果,只是让人无端觉得有些可怜兮兮。 佑果心里也虚,挠挠下巴说:“你兄长还在,不太方便吧?” “和兄长有什么关系?”继国缘一表情更奇怪了,“我们又不会和兄长一起住。” “……”佑果心想,他倒是忘了,继国缘一并没有将两个人的关系瞒着的打算,如果有人要问,继国缘一恐怕也不会含糊过去的打算,而是直接干脆利落的承认。 许是佑果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继国缘一自己在脑子里想了想,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对劲起来,看着佑果说:“哥哥,你不会不想把我们的事情说出来吧?” 继国缘一有一半说对了,佑果确实现在不大想把这件事说出来,他和缘一在其他人眼里毕竟是兄弟——虽然是没血缘关系的兄弟,但也是兄弟不是么?有这样一层原因在,让其他人知道了这事对缘一并不会有太好的作用。 只是这话不能和缘一说,佑果心里组织语言想怎么和缘一解释,但是已经迟了,继国缘一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知道了答案,他的脸沉下来,看上去竟然有几l分难过。 “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佑果?”缘一说:“是因为你不想么?” 继国缘一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他自然是无比想要向所有人都宣告他已经和佑果在一起的消息,可是现在看,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做好了准备。 继国缘一心里甚至有些卑微的想着,就算佑果不说也没有关系——他可以等佑果愿意说的那一天,不管多久他都愿意,但是他绝不要和佑果分开。 继国缘一心里在想什么都表现在他脸上,佑果都看的一清二楚,他有些无奈地叹气,靠近缘一和他肩挨着肩腿靠着腿挤在一起。 “当然不是。”佑果说:“我也想和大家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缘一:“那为什么不?” 佑果说:“只是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缘一茫然地看着他,“为什么?” 佑果耐心给缘一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缘一听的也很认真,只是听到最后却问:“可是,为什么 要在意其 他人怎么想?他们不会和我们一起生活,他们的想法和我们也没关系。” 佑果被缘一问住了,他一下子回答不上来,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其他人?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佑果心头,直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浴衣去温泉池佑果心里还在想这个问题,他没有去找缘一独自泡着单人池,水雾缭绕他仰头靠在池边,心里依旧在琢磨这个问题。 系统说:“不好好泡池你想什么呢?” 佑果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贴心好帮手,他问系统:“统啊,你有在意过其他人对你的想法么?” 系统冷笑了一声:“我一个系统和你绑定着,我知道什么?” 佑果:“哎呀,你帮我想想嘛!” 系统半天没说话,然后说:“你以前读书有人说你一个孤儿读书也没用,你怎么干的?” 佑果冷笑一声:“我把抹布塞他嘴巴里,下次考试甩了他七十分。” 再后来,佑果已经将那个人抛之脑后,全然不在意了。 只是系统不说,佑果还一时间想不起这件事,他好像一下子明白通透了许多,他从前从没有在意过旁人的对他的看法,怎么现在一下子忽然在意起来了呢? 想通这事,佑果一下子从温泉里站了出来,披上浴衣转头出去朝缘一在的地方去了,缘一也是在单人在的浴池,他不喜欢和其他人泡同一个池子,所以单人池刚刚好,佑果进来时都没看到他,还是往浴池里看,发现一个正在认真潜在水下憋气的缘一。 那头赤色的长发在水里面飘着,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佑果伸手进去戳了戳缘一的背,水底的缘一一下子冒出头来,露出一张被水淋湿的清俊可人的脸蛋。 “佑果,你怎么来了?”缘一有些无措,坐在温泉里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什么地方放。 佑果说:“我想和你一起泡,不可以么?” 温泉池虽然是单人的,不过再进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缘一自己移动身体给佑果让出大半个位置,自己做的委委屈屈捉襟见肘。 佑果一点也不客气的走进去坐在旁边,温泉的水刚刚没过佑果的胸口,在他的锁骨处停留,蒸腾的水汽和温泉特有的硫磺味在空气里漂浮,佑果闭目养神的时候,继国缘一束手束脚地坐在池子里,但他丝毫不在意,倒是很心满意足地悄悄看着闭目养神的佑果。 佑果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睁开了眼看他,然后笑起来,朝缘一勾了勾手。 缘一顿了顿,很听话地慢慢做过去,双手乖巧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不敢乱碰,只是他是个乖孩子,佑果却不是,伸手很放肆地摸摸缘一的肌肉,又捏捏他的胸口。 缘一面红耳赤,明明身形更高大的他像是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少女,“哥哥,你别这样……”说话也弱声弱气的。 佑果欣赏够了继国缘一小媳妇的表情才暂时性停下手来,他双手环胸很严肃地和缘一说事:“缘一,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不用瞒着了。” 虽然好像也没有很刻意去瞒着,不过也确实没有主动表现过。 缘一一下子呆住,“什么?()” 佑果说:“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们不是亲生兄弟,所以我们两个人的事说出去也没关系。?[(()” 缘一正襟危坐地看着佑果,上半身凑得近了一些,眼睛亮晶晶,好像有尾巴在他身后摇来摇去,好像担心自己听到的都是假的一样:“真的么?佑果?” 佑果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于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说的是真的。” 缘一一下子抱紧了他,和鬼杀队里养着的柴犬把小猫圈在怀里舔来舔去的样子一模一样,佑果享受着缘一完美无瑕的身材,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拍了拍缘一手臂说:“再泡下去就要晕了。” 泡温泉的时间不宜过长,缘一这点很清楚,起身的时候灵便地把佑果也抱了起来。他个子高身材好,抱起佑果轻轻松松往外走,温泉店最近只为鬼杀队的人服务,所以缘一这样做本也有恃无恐,只是出了温泉池没几l步却碰到了恰好走出房间的继国岩胜。 继国岩胜皱着眉看向缘一和佑果,以为两个人是在玩闹,刚要出声训斥缘一这样不好,却听到缘一笑容灿烂的和他说:“兄长,我还没有和你说。” “佑果不仅是我的哥哥,也是我喜欢的,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继国岩胜蓦地愣住,纵使是见多识广,继国岩胜在听到缘一的话后也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看着缘一认真的眼,继国岩胜知道自己是没听错。 他看了看缘一,又看了看佑果,然后怔怔地说了句:“我知道了……”看上去竟然格外平静。 佑果眉头一扬,竟然和缘一一样喊了继国岩胜一句:“兄长。” 继国岩胜竟然也应了下来,等缘一和佑果离开他才慢吞吞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样么?继国岩胜泡在温泉里沉默地想,缘一和佑果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这样想,缘一和佑果之前令人插不进去的氛围也解释的通了。 可从来将继国缘一当作目标,事事都像缘一学习的继国岩胜也不得不考虑起佑果在缘一剑术道路上起到的帮助,继国岩胜不自禁地想:难道他也要像缘一这样…… 不,绝对不行! 继国岩胜表情恢复冷静,总之,和佑果绝对没有必然的关系。 他把自己的头也泡进温泉池里,和继国缘一一样咕噜咕噜地在水中憋起气来。 在温泉店的度假是很令人放松的一段时间,只是这样放松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鬼杀队和恶鬼之间的斗争不温不火地持续着,但最近鬼杀队却出现了一起意外。 一位并没有外出任务的鬼杀队成员竟然在演武场练剑时无端猝死了,他死前并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检查身体后得到的结果却像是寿终正寝之相。 可他,才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而已。! () 280 宜其室家 风华正茂的剑士突然猝死这件事其实也没有在鬼杀队掀起多么大的波澜,毕竟鬼杀队整日都在与潜藏在暗处的恶鬼做对,每月下来牺牲的剑士们两只手都数不清,一位忽然在练剑时猝死的剑士本也不回会引起多么大的重视,大家虽然为他感到难过,但也不过是认为他整日练剑因此身体承受不住才会这样。 因为猝死的剑士是在鬼杀队内身亡的,于是葬礼也是在鬼杀队内举办的,鬼杀队的剑士们大多都是独身一人,因此前来为猝死剑士送葬的也都是鬼杀队内的兄弟。 今日天气似乎也在为这场葬礼感到悲伤,乌云重重叠叠堆积在一起,佑果和缘一也送了那名剑士一程,棺木下葬时两人就站在一旁静悄悄地看。 葬礼全程没有人哭泣,都是为杀灭恶鬼而加入鬼杀队的剑士们,为同伴送行自是不用为此哭泣的,离开的那位剑士恐怕也不希望其他同伴因此掉泪。 等棺木入土,阴沉许久的天空在此时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雨滴落在佑果和缘一脸上、肩上,将他们的衣服打的微微湿润。 缘一拿着伞,在雨点落下来的时候便撑伞举过两人的头顶,佑果抬手接住落下来的雨滴,细细的雨丝很快就在他的体温下蒸发了,他看了看那位剑士的墓碑,又看了看身边的缘一。 周围的剑士都渐渐走开了,佑果轻声道:“缘一,我们也走吧。” 缘一仿佛如梦初醒,他看着佑果,忽然说:“哥哥,若松不应该这么早离开的。”若松是离去剑士的名字,缘一将每位剑士的名字都记得很清楚。 佑果握住缘一抓着伞柄的手,“这件事谁也没有想到,不过他应当没有痛苦。” 佑果已检查过离去若松的尸体,他死时身体一切如常,身上也没有致命的伤口或是隐疾,就像是时间到了自然离去一样。 这实在是很古怪的死法,这件事佑果已经交代给了产屋敷先生,产屋敷先生虽然同样很伤感,但也以为离去的剑士也许只是意外,叫佑果不要太担心。 缘一半晌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慢慢地和佑果说:“我总觉得,这事似乎与我有关。” 佑果皱了下眉,又对缘一说:“别多想,先和我回去喝口热汤。” 缘一静静地点头,和佑果牵着手离开若松的墓前,雨还在星星点点地下着,朦胧了两个人的背影。 若松的离开让鬼杀队的气氛沉郁了几天,但很快剑士们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毕竟恶鬼并不会因为剑士生活中的难过而停止杀人,只是半月后,外出斩杀恶鬼的剑士中又有一人死去了。 和恶鬼的争斗中剑士们死伤无数,虽然因为缘一传授的呼吸法将队员的能力都大幅度提升,但是遇到强大的恶鬼依然会有剑士为此牺牲,但这次牺牲的剑士却不是死于恶鬼手中,他反倒顺顺利利的杀灭了恶鬼,只是在用呼吸法中最后招斩下恶鬼的头颅后就直接倒在地上断绝了气息。 和若松一样,这位剑士也是力竭后身体好像耗费生机一般消亡了。 若松的离开就像是被点燃的引线,每隔几月便有剑士无端身故,短短半年时间,死去的剑士竟然有四五名之多,鬼杀队中很多人惶恐了一段时间,都以为是有强大的恶鬼所用出的血鬼术能在无形之中杀人性命,可是产屋敷用全族之力一一进行排查,最后还是排除了血鬼术的原因。 既然不是恶鬼的原因,那就只能从死去的剑士身上找原因了,大家在一起思索死去的剑士之中有什么共同点,从生平和经历开始一一排除,最后竟惊愕的发现他们都是额上出现斑纹后的一两年之内离开的,而且平均年纪不超过二十五岁。 开启斑纹的剑士们就像正绚丽盛开的花朵,当盛开的季节过去,也就到了花朵该凋零的时刻,于是剑士们也就像花朵一样急速的凋零了。 这件事被调查出来后很快就在鬼杀队内传开,没有开启斑纹的剑士还算安稳,开启斑纹的剑士有些对缘一颇有微词,但绝大部分对缘一都是正常的。 “毕竟开启斑纹会透支生命这种事缘一也并不知情,而学习呼吸法也都是鬼杀队剑士们自己主动去学的,如何能够责怪缘一?” 这些话是产屋敷先生宽慰前来告罪的缘一所说的,佑果也陪着继国缘一一起来了,只不过他被产屋敷夫人拉走,拜托他照看一下年幼的产屋敷少爷。 他现在站在院子里,和屋内的缘一只隔着一道纸门,只是房间里说话的声音很低,佑果并不能听的十分清楚。 屋内的缘一只是低着头沉默地跽坐在产屋敷先生面前,“都是我的问题。”缘一忽然说:“主公,我想出去做些任务。” 产屋敷先生并没有立刻拒绝,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沉默的缘一,忽然问:“你和佑果说了么?” 缘一沉默片刻,轻轻点头:“佑果同意我去。” 产屋敷先生又说:“你知道,我并没有责怪你,鬼杀队的大 家也都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你。” 缘一赤色的眼眸中好像飘着一层薄雾,看起来有几分忧郁,缘一平静地说:“我知道,但我作为剑士应该要去。” 固执起来的缘一就算有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产屋敷先生心里清楚,便也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然后颔首准许了缘一的请求。 “但是……”产屋敷先生说:“佑果要怎么办?” 缘一或许早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他平静地说:“任务结束后我就会回来看佑果的。” 与他隔着纸门的佑果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任务”“出去”“回来”几个词,身边的产屋敷小少爷正拽着他的衣袖,笑容明媚地将手中的绣球举起来。 小少爷长得与产屋敷先生有七八分像,留着一头乖巧的黑色长发,平时也被教导的很是端庄,就连玩球也是文文静静,看着很成熟。 “佑果,可以和我玩抛接球么?”产屋敷小少爷温声细语。 佑果回过神,揉揉小少爷的发顶笑,“当然好。” 两个人在院里将那颗用绸缎丝线做成的球抛来接去,直 到天边被落日染上橙红,产屋敷夫人才带人来接自己的孩子,一家人留佑果和缘一在产屋敷又吃了一顿便饭后,佑果和缘一乘着夜色回了家。 诗已经睡下了,她已经有了倾心的对象,最近正是和对方暧昧火热,蜜里调油的时候,佑果知道也是因为他上次想要带诗去温泉诗却顾左右而言他,找借口不大想去时才发现的。 询问了诗对方的大致情况,佑果也不是很放心,自己亲自去考察了一番发现是个人品不错的人后,佑果才彻底放手让诗和男方相处。不过让佑果最满意的是,男方对方不是鬼杀队的剑士,毕竟他也不希望自己妹妹成婚后要时刻为丈夫的安慰提心吊胆。 隔着门缝看了眼熟睡的诗,佑果才举着油灯回到自己的房间,缘一没有换衣服,端正地坐在一旁似是在等佑果。 佑果放下灯,和缘一面对面坐着,他忽然笑起来:“怎么不睡?()” 缘一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大概给自己下了决心,终于开口:“佑果,再过两天我要出去了。?()?[()” “你已经和我说过了。”佑果笑笑,“怎么又说一遍?” “我……”缘一张了张口,神色中似有无助,桌上正跳跃的灯火将缘一的影子映在墙上,放大的影子将缘一衬的有些脆弱。 “舍不得我么?”佑果俏皮地笑起来,靠在缘一胸口说:“那就不走了?” 缘一迟疑地将手轻轻放在佑果的肩上,然后摇摇头:“不,我作为剑士一定要去。” 佑果却扁嘴露出不开心的样子,“虽然之前也是这样等你,但是我现在见不到缘一就会变的很寂寞哦。” 继国缘一立刻变的脸颊红红,一副说不上话的样子。 “缘一难道不会想我么?”佑果问他。 继国缘一安静了一会儿,说:“会。” 佑果又笑,这次不逗他了,靠在缘一胸口手指缠着一缕发丝打转。 “既然这样,不如和你一起去吧。”佑果仿佛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我可以背着药箱,如果你受伤还能为你治疗,怎么样?” 缘一有一丝心动,但是考虑到路上的危险还是摇头拒绝了。 佑果露出怒容,只是这副表情在缘一面前撑不过两秒钟就破功了,缘一还认真地同他解释:“杀鬼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你会很累的。” 佑果并不是什么勤快的家伙,如果能躲懒他绝对是最会偷懒的人,所以缘一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佑果见他眼中没有迟疑,也遗憾地打消了随缘一一起离开的念头。 “那你要快点回来。”佑果又严肃地说:“我会想你的。” 这句话听起来暧昧,继国缘一又红了脸,他实在很容易红脸,佑果亲他他会红脸,佑果抱他他也会红,总之只要两个人相处,佑果总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将继国缘一逗地脸红。在其他人面前总是面无表情的缘一在佑果手中像是个被揉来捏去的面团,佑果心里成就感非凡。 于是他的手落在缘一的腰带上扯松,让缘一抱紧他,他整个人像是挂坠一样挂在缘一身前,缘一手扶在他的腰上,几乎将佑果淹没。 佑果双臂环着缘一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靠在缘一肩上轻轻喘息,忽然说:“缘一,离开前先陪我去一趟稻荷神社吧。” 汗水从继国缘一隆起的肌肉上滚落,他正轻吻佑果的细白的脖颈,沙哑着低声说:“好,哥哥。”! () 281 宜其室家 即使已过去五百年,稻荷神社倒是一如往昔的香火鼎盛。 佑果站在朱红鸟居下仰头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偌大神社,眼中倒映着浅蓝又澄澈的天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视线空茫茫,好像也没有可以落到实处的地方。发了一会儿呆,去净手的缘一走到佑果身边低声喊了句佑果的名字。 佑果回了神,缘一正低头朝他微微笑:“哥哥,该参拜了。” 佑果点头,和缘一一起走到参拜的神殿前,双手合十击掌,低头闭眼在心里默默祈祷。 他想来神社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时间,如今缘一没有几天就要离开,佑果想着他在外总是危险,便决定来神社为他祈福,顺便求一个保佑平安的御守。 闭眼祈愿时,阳光恰好穿过云层落在稻荷神社朱红的柱子上,阳光将这片地方照亮,佑果闭着眼,却感觉有阵清风从他耳边吹过去,像是有人在他脸侧轻轻抚摸,落在佑果脸上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佑果的眼前一片明亮的血红色。 他好像听到一阵清脆的狐鸣。 再睁开眼,祈祷已经结束,佑果静静凝视着面前庄重肃穆的神社,忽而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缘一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看身边的佑果,佑果的那个微笑也被他看在眼中,他虽然不知道佑果在笑什么,但好像也被那个微笑感染了似的,嘴角也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你笑什么?”佑果看缘一,“许了什么愿?” 缘一摇摇头,安静地说:“因为看到佑果笑了,所以我也笑。” 佑果哼哼笑出一点声音,不过神社里要保持安静,于是他很快把笑声压下去。 “我笑缘一就笑么?没有一点主见。” 佑果向抽签和求御守的地方走过去,缘一跟在佑果身后,像极了跟在主人脚后的小狗,被佑果批评缘一也不见生气,垂着头看佑果,很乖地说:“不是没有主见,因为我知道佑果一定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继国缘一总有办法让旁人对他束手无策,佑果抽签的动作顿了一下,木签从签筒里掉出来,他捡起掉出来的那支木签,又将手里的签筒递给缘一。 “抽一支,让我看看。”佑果说。 继国缘一听话地摇动签筒,虔诚地闭上眼等待自己的命运,很快继国缘一的木签从签筒里掉出来,佑果将那支签捡起,拿着两人的木签去换对应的纸签去了。 换到手的纸签一张属于佑果,另一张属于缘一,佑果的纸签上是平平无奇的小吉,继国缘一的却很凶险,纸签上写着大凶二字。 写着凶的纸签最好要系在神社中,佑果看着自己手中的签,又看了看继国缘一手中的签,眉头微皱。 和他有些沉重的面色不同,继国缘一脸上倒是很平静,大凶二字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神色如常地将纸签系在专门用来系纸签的木架上。 佑果问他:“你怎么一点 也不担心?” 缘一正一脸认真地系自己的纸签,闻言轻声说:“已经抽到了,担心也没办法吧,也不能退掉。” “那可是大凶。”佑果负手站在缘一身边,像是随口一说:“缘一,要不然出任务这件事再等几天吧。” 缘一摇摇头,“不用担心,佑果,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安静地看着面前系着白色签纸的木架,然后微勾唇角,流露出一丝明快的笑意。 “其实,抽到这个签我还有些庆幸。”缘一说,佑果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缘一也同时侧脸朝他垂眼看过来。 那双好像覆盖着一层薄雾的赤色眼睛安宁地望着他,缘一不说话时,旁人很难通过他平静无波的脸庞看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佑果微微扬眉:“为什么?” 缘一又微微笑起来,笑容里有着单纯的喜悦:“我抽到了大凶,佑果就不会抽到了。” 佑果一愣,无可奈何地叹息起来,心想继国缘一果然是个思想简单的傻小子。 他牵起缘一的手,又说:“走吧,去求保佑平安的御守。” 求御守还需要焚香祭拜,佑果为缘一求的御守是保佑平安的一种,将绣着代表稻荷神社的花纹和图案的御守拿到手后佑果就将小小的御守放在的缘一的手心。 “记得要带好。”佑果难得严肃着脸如此说。 缘一收拢掌心握紧手中小小的御守,脸上蓦地绽开一个微笑。 “好,佑果。” 他将佑果为他求的御守收好,还想自己再去为佑果求一个挂在佑果身上,只是还没开始行动就被佑果拉住了。 “不用了,只给你准备就好。” 缘一问:“为什么?” 佑果说:“求太多的话神灵也会看不过来吧,所以只要缘一有就好。” 佑果轻轻摸了摸缘一手上的那枚御守,眼神温柔:“等你回来,再为我求一枚御守吧。” 缘一答应了。 小小的御守简直被继国缘一当成了宝贝一般捧在手心里万分珍惜,佑果虽然觉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守,可因为缘一细心保管的模样又感到无比的愉快,回鬼杀队的路上,佑果说起了诗的婚事。 诗已经有了中意的对象,再交往下去必然会结婚,婚礼或许会由产屋敷夫人操持,她很喜欢诗,将她当作女儿一般疼爱。 “等你回来,诗说不定就要举办婚礼了。”佑果说:“你可不要迟到了。” 继国缘一当然不会错过,他认真地和佑果保证,说完诗的婚事,佑果又开始掰着指头说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 “等到诗出嫁,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佑果顿了顿,故作忧伤地长叹一声:“家里一下子空落落的,真寂寞啊。” 缘一感觉佑果似乎是在说自己,又好像没有说,他欲言又止,悄悄地看了佑果一眼又一眼。 “那……佑果想做什么?”缘一小声说:“我可以陪你。” 佑果忽然停下脚步(),侧脸看向缘一?()?[(),缘一也不知为什么,只要被佑果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看着他就会心脏狂跳,变得万分紧张起来。 “唔……这个嘛。”佑果做出思索的神情,接着双手一拍,表情自然地说:“大概就是和缘一等头发变白,皮肤变皱吧。” 继国缘一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立在原地,成了一座雕塑,佑果看他呆呆的,于是坏心眼的伸手戳他,只是缘一身上的肌肉硬邦邦戳起来一点也不舒适。 佑果眼睁睁看着缘一那张俊秀白净的脸蛋像被火烧了一样迅速地变红,变深,甚至冒出热气。 继国缘一好像激动的要晕过去了,佑果摸了下他滚烫的脸,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 害羞到手足无措的只有继国缘一一个人,佑果反倒厚着脸皮拿这件事取乐,继国缘一一向是最能忍耐的那个人,可这次还是忍无可忍,低声喊道:“佑果!” 佑果还真就抬眼看他,然后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了没多久,继国缘一也渐渐从刚才羞耻的状态中走出来,他心里念着佑果说的“头发变白、皮肤变皱”心里也万分期待,甚至不受控制地想象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月色下慢慢散步的模样。 即使头发变白,牙齿都掉光,皮肤也皱皱巴巴,变成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可缘一依然觉得佑果也一定是最好看的那个。 * 从稻荷神社回来后缘一很快就离开了,比他还要更早离开的是他的亲生兄长继国岩胜,似乎收到消息说某处有一个强大的恶鬼,于是继国岩胜早早离开,至今还没有传回消息。 缘一自然是担心自己的兄长,于是沿着继国岩胜离开前告知的路线一路跟着前去,如果真的遇上棘手的恶鬼,有他们两个人在的话那也一定不是问题。 只是自缘一离开后,鬼杀队本部这里似乎也安静下来,佑果每天在医疗队和家里往返,有时也会和诗一起去产屋敷那里帮先生和夫人照看一下年幼的小少爷。 小少爷很是亲近佑果,或许是因为在佑果这里他可以少有的不用学习处理产屋敷家中沉重的事务,在佑果在的短短几个小时里可以作为一个孩子快乐的成长。 今天佑果又来了,小少爷扑到佑果怀里被佑果接住,他扬起头腼腆地笑起来,因为没看到诗还问:“佑果哥,诗姐姐呢?” 佑果摸了一下小少爷的妹妹头,笑着说:“她去镇里见男朋友啦。” 陷入恋爱中的女孩恨不得天天和对方呆在一起,佑果没想到自家妹妹也是这幅样子,但是他又不能将诗绑在家里,于是也只好随她去了。 小少爷早已经从佑果口中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因此故作成熟地点点头,有些遗憾地说:“那好吧。” 佑果牵着小少爷的手进去,最近小少爷又学到一些新的游戏方法,拉着佑果的手软磨硬泡请求佑果陪他玩。佑果没法拒绝小少爷水灵灵的大眼睛,于是舍命陪君子。 直到太阳落山,佑果看着天色将 ()晚(),刚要打算告辞准备回家(),远处却传来轰然的巨响。 地面左右震动起来,还有细小的碎石飞溅,佑果站立不稳差点摔倒,赶紧将身边同样要摔倒的小少爷抱在怀里护住。 “地震?”佑果抬头看。 远处有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传来,瞬间在整个产屋敷宅邸中传遍。 “是鬼——有鬼进来了!” “怎么回事!鬼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佑果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抱起怀中的小少爷就跑,很快抱着怀里眼眶蓄泪却忍着没有哭出声的小少爷藏在产屋敷专门为防备恶鬼突袭而准备的避难的地下室。 即使隔着厚厚的木板墙壁,佑果依然能听到外面刀剑碰撞时发出的响亮嗡鸣,浓郁的血腥味像雨天的乌云一样翻涌而来,佑果轻轻擦去小少爷脸上无声流出的泪水,手指抵在唇边轻轻摇头。 有恶鬼闻到人的气味搜寻过来,他趴在地上仔细嗅闻,像是一条饥肠辘辘的野狗企图找到埋在地下的骨头,佑果屏住呼吸,将小少爷藏在身后。 隔着一条细细的缝,他和外面野兽一样的竖瞳视线相交。 …… 缘一赶回来时,鬼杀队刚刚经历了一番剜心去骨般的痛苦。 “缘一!你怎么才回来!” “缘一!你知不知道你兄长做了什么!” “缘一,佑果他,佑果医生他……” 有人抓着他的衣领怒吼,可是继国缘一已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了,他只是呆呆地走进布置的灵堂中,里面整整齐齐摆着数十具尸体,都用草席和白布静静盖着。 他拖着身体一步步走到那具熟悉的身体前,乖巧地跪坐下来,垂手摸上那张熟悉的脸。 佑果的脸依旧光滑,只是脸色却不好,皮肤青白,嘴唇也不复之前的红润。 继国缘一安静地想了片刻,忽然喊:“哥哥。” 没有人回答。 “缘一,佑果……佑果已经离开了。”有人在哭,“是为了保护小主公,他……”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被拉长放远,那些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整个人浸没在水中时会听到的咕噜声,继国缘一想着,哪里就是离开了呢? 哥哥这不是正在这里熟睡? 继国缘一俯下身去,以无比虔诚温柔的姿势轻轻抱起佑果,他皱了一下眉,和身边惊呼的同伴说:“变轻了,哥哥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缘一——!” 有人在喊他,缘一皱着眉,他第一次觉得那些叫他名字的人如此吵闹,他不想回答,轻轻抱着怀中的佑果往家中去,家里的摆设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缘一将佑果放在房间里铺平的床褥上,打来一盆水为他轻轻擦拭脸颊和手。 有人从外面闯进来,似乎是诗,还有其他人。 缘一没有抬头,他正在找东西,从怀中拿出一枚漂亮的御守。 “我去神社里为你求来了。”缘一说,“哥哥,你开心么?” ()佑果没有回答,缘一沉默着,握着佑果冰冷的手想要将那枚御守塞进佑果的掌心,可是佑果的手太小了,好像握不住那枚御守,御守又从他的手心里掉出来。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缘一一只手握着佑果,另一只手握着那枚御守。 他忽然无奈地笑了笑。 “你不喜欢这个么?”缘一脸贴在佑果的手心,弯眼微笑。 “没关系,我去给你求其他的御守。” “好不好?” …… 佑果的葬礼在诗的竭力劝阻下正常进行了,佑果下葬的今天,似乎天空都在哭泣,雨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缘一举着伞站在佑果碑前,上面并排放着两枚御守。 诗迟疑了很久才在男友的支持下走到缘一身边,“缘一,快回去吧。” 缘一没有说话,仍是安静望着灰色的墓碑。 诗又想哭了,她红着眼眶喉咙干涩,泪明明已经流光,可是又忍不住想哭。 沉默的缘一忽然说:“诗,觉醒斑纹的剑士一般活不过二十五岁,对么?” 诗还没有说话,缘一转过脸看向她,诗望着缘一的那双眼,好像看到里面藏着的一片雨雾。 缘一朝她弯起嘴角,诗一瞬间感到时光倒流,仿佛回到年少时缘一还跟在佑果身边的日子。 继国缘一在佑果面前常常会露出这样纯粹的浅笑,这一刻好像无数的生机又涌进了继国缘一刚才如空壳一般的身体里,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诗怔怔地说:“是、是的。” 继国缘一又看向墓碑,嘴角依然微微翘着清浅的弧度。 “很快了。”缘一说。 “还有五年,很快了。”! 282 宜其室家(完) 继国缘一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从梦中醒来,枕边已经一片湿痕,还有泪水源源不断从他眼眶中流出来,他摸着自己湿透的眼角,心中除了一片怅惘之情,还有阵阵说不上来的隐痛。 “缘一,你怎么哭了?” 温热的身体靠在缘一身边,柔软的十指摸上他的眼角,继国缘一怔怔地回神,看到身边正担忧望着他的佑果。 明明只是睡了一觉,看着眼前的佑果缘一却突兀地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缘一猛地伸手抱紧身边的佑果,将脸深深地埋在佑果的颈边。 眼泪再次簌簌而下。 佑果被缘一满脸泪水吓了一跳,现在又被缘一抱住,于是同样反抱住怀中的缘一,无比担忧又无比温柔地摩挲着他的头发。 “怎么了,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佑果玩笑似的说:“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知道。” 缘一摇摇头,他也说不上来,但似乎下意识地不舍得放开怀中的佑果,环抱着佑果的双臂紧紧拥住他,继国缘一眷恋无比地蹭了蹭佑果的脸颊。 好软,又好暖和。 他抿着唇,流着眼泪笑出来。 …… 今天的缘一似乎格外的粘人,佑果见他抱着自己不放时泪流满面的样子实在可怜极了,于是便也纵容着没有让缘一一直抱着,只是两个人保持这个姿势太久,佑果感觉自己的腿都要麻掉了,还是忍不住拍拍缘一的背说:“好了好了,这都多久啦?” 缘一一顿,他其实还不想放手,只不过听到佑果说脚麻,就算再怎么依依不舍继国缘一还是准备放开了。 谁想到早早醒来后就一直等着佑果和缘一一起出来的诗一直没等到人,于是决定前来突袭两个偷偷赖床的哥哥,她走到门边“啪”地一声拉开门,正想嘲笑两个哥哥赖床,结果话没说出口,被房间里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缘一和佑果惊地目瞪口呆。 “你!你们?!” 诗指指点点,惊愕非常。 于是在这个美丽晴朗的早晨,佑果还来不及吃顿早餐就先要在自家妹妹面前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 拍了两下桌面让佑果和缘一回神,诗眯着眼睛双手环胸,气势汹汹的样子:“老实交代,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 以前仗着兄长的身份佑果在诗面前总是很优雅威严的,但是今天的佑果在诗面前实在威严不起来,垂着眼睛不说话,伸手戳了戳身边的继国缘一。 缘一如梦初醒一般,结结巴巴地对诗说:“也、也没有很久……”声音怎么听都很虚弱。 诗不大相信,穷追猛打地问:“没有多久是多久?总有个详细的时间吧!” 继国缘一莫名其妙的心虚,在诗炯炯有神的目光下慢吞吞地吐出了一个时间。 诗在心里算了算,接着愤愤不平,“来鬼杀队之前?明明已经很久了!” 继国缘 一心有愧疚,小声地对诗说了句:“对不起。” “哥哥为什么也不和我说!”诗开始针对佑果,“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么!” 如出一辙的黑眼睛十分犀利,佑果干咳两声,难得在自家妹妹面前心虚气短起来。 “也不是……”佑果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只是想在合适的时间告诉你。” “真的么?”诗将信将疑,满脸怀疑的样子。 佑果笑容不变,心里却想:其实是假话,我完全忘记了。 兄妹十几年,诗怎么可能猜不出佑果在想什么,她更生气了,鼓着脸抗议:“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佑果还没有说话,一旁的继国缘一已经坐立难安地挡在佑果面前,涨红着脸说:“诗……不怪哥哥,都是我的原因,他只是不想吓到你。” 被缘一挡在身后的佑果弯唇笑了一下。 诗的话卡在半中间,盯着缘一过了好久才叹息一声,心里戚戚然地想:唉……都这么多年了,缘一怎么还是这么好骗。 她想着,这可能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继国缘一的道歉诗勉勉强强一脸傲娇的接受了,她的心倒是很大,马上不生气了,然后又趁佑果不在的时候悄悄摸摸满心好奇地询问缘一是怎么喜欢上佑果的。 缘一自己也说不上来,开始回想和佑果相处的一幕幕,从少年开始,他对佑果的感情就开始变化了,每一幕、每一刻于他而言都是值得珍藏,细细品味的回忆。 他这样回想过去的事情,脸上难免出现一些处于恋爱中人才会有的甜蜜的表情,这样子被诗瞧得清清楚楚,她一边觉得好笑,另一边又觉得有些羡慕。 她还从没有像缘一这样喜欢过某个人呢。 既然诗已经知道了佑果和缘一的事情,两个人在诗的面前也就不再刻意避嫌了,诗初次见两人在一起的样子还觉得新奇,见的多了便觉得麻木,最后终于忍不住气哼哼地说:“也不是只有你们两个在恋爱,我也在恋爱中!” 她跑去和将要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出游去了,佑果没有阻拦,两个人的婚期已经确定,也见过了对方的父母,再阻止甜甜蜜蜜的情侣相处也没有必要。 缘一本来是要离开鬼杀队外出斩鬼的,可他似乎又改了主意,和产屋敷先生说了之后又重新留了下来,佑果虽疑惑他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不过缘一留下来再陪陪他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只是没两天,鬼杀队和产屋敷宅所在的地方竟然同一时刻受到了恶鬼的袭击,那天晚上到处都是奔来跑去的剑士,佑果被缘一放在安全的地方,离开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佑果一定要藏好。 他 的眼里认真又带着一丝忧虑,佑果看着有些心疼,于是也很认真的答应了缘一。 佑果在这处地方一直等到天亮,缘一终于来接他了,佑果一晚上没有闭眼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本来有些昏昏欲睡,可是和缘一刚打了照面,佑果的睡意立刻被风吹走了。 总是在他面前腼腆的、 温和的微笑着的缘一,现在竟然满身疲惫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身上血迹斑斑,垂在身侧的左手紧握着什么东西。 佑果从缘一的指缝里看到一截眼熟的笛子。 佑果虽不明所以,但看着缘一这样却心疼起来,上前一步直接抱住缘一问:“怎么了?” 缘一没有回答,带着佑果离开了这一片隐蔽的藏身之所。 佑果很快就知道了缘一之所以那样的缘由,继国岩胜竟然叛变了,他离开鬼杀队成了鬼,甚至将产屋敷和鬼杀队的位置暴露,内部人的背叛才最为致命,恶鬼的突然袭击虽然让鬼杀队和产屋敷有些措不及防,不过有继国缘一镇守,鬼杀队和产屋敷的损失也不算惨重,只是现在住的地方却不能再住了。 重新换了宅邸和鬼杀队的位置,鬼杀队的剑士们褪去了学习呼吸法后有的浮躁,变得逐渐沉稳下来,但鬼杀队和鬼的冲突却愈演愈烈,不死不休。 今天缘一又要外出,佑果和他整理包裹的时候提醒,“还有一周就是诗的婚礼了,一定要现在离开么?” “诗的婚礼?”缘一似乎才想起来,他最近总是匆匆忙忙,鬼杀队也一样,于是歉意地说:“这次的事情比较特殊……” 佑果其实想让缘一等诗的婚礼之后再走,可是实在没什么理由强迫缘一留下,于是只好闷闷不乐地看了缘一一眼又一眼。 缘一对旁人的喜怒哀乐感觉不明显,对佑果的情绪却察觉的很快,他眨眨眼,立刻保证说:“哥哥,我一定准时回来。” 佑果勉强接受,轻哼着说:“那好吧。” 东西整理好后缘一很快离开了鬼杀队新根据地,因为诗的婚礼产屋敷夫人也在帮忙,所以佑果最近都直接去产屋敷的宅子里和产屋敷夫人一起商量。 产屋敷夫人很快发现佑果魂不守舍,她是个极聪慧的女子,于是很快猜出来佑果这样恐怕是在想离开的缘一,捂嘴笑着说:“放心吧,缘一君一定会准时回来的。” 佑果有些不好意思。 在诗婚礼前一天,产屋敷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病重的产屋敷先生身上诅咒一般的疤痕在一瞬间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这样明显的表现让产屋敷先生很快意识到,和他们产屋敷一族纠缠了几百年之久的那位恶魔大约已经不在了。 这样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产屋敷一族和鬼杀队,只是佑果却不如其他人那样高兴,而是一个人静静在月下坐了一夜,喝光了一坛清酒。 第一天诗的婚礼如常举行,和产屋敷先生的事叠在一起,称得上是双喜临门,佑果亲自将穿着白无垢的诗送上轿子,看着她进了新郎的家门,两人在神龛前相互敬酒。 身边本该有的另一个人还不出现,佑果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失落。 新娘该进房间了,但是诗向来不是什么安分乖巧的性格,在进去之前还悄悄朝佑果眨眼睛,眼睛里湿漉漉的,佑果知道她一定是悄悄哭过了。 忽然,看着他的诗在看到佑果身 边时脸上浮现一丝惊喜,佑果歪了下头,身侧的空落落的手被握住了。 突然出现的身边人轻轻喘着气,将一枚硬硬的东西塞进佑果手里。 是缘一,他像是跑了一路,身上的衣服都乱了,喘着气和佑果道歉:“对不起,哥哥,我来晚了。” 缘一已经学会服软示弱的时候喊佑果哥哥,因为佑果会很快心软。 佑果本来有些生气,可是看缘一这样狼狈又气不起来,但是就这么原谅也太轻易了,佑果抓着手里被缘一塞进来的东西,冷着脸说:“道歉也不行。” 缘一又小声道歉,然后解释:“我只是,我只是又去了一趟神社。” 神社? 佑果侧脸看他,缘一脸上还有一块灰,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佑果没忍住笑了一下,又赶紧压下嘴角。 他板着脸说:“为什么要去神社?”他展开自己掌心里的东西,是一枚漂亮的御守。 “御守?” 缘一点点头,小声问:“你喜欢么?” 缘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稻荷神社求御守,他冥冥之中感觉自己一定要去,还一定要求一枚平安御守。 他朝佑果摊开手,他手心里还有一个,和佑果手心里的是一对。 “我去求了御守。”缘一说,“这样我们两个都可以平平安安了。” 佑果又心软了,他对缘一总是很容易心软,也许这就是缘一独一无一的天赋。 他没那么生气,和缘一又和颜悦色起来,诗的婚礼也临近尾声,穿着白无垢的诗已不再是曾经光着脚在水田里帮她拔草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女人了。 佑果有些感慨,望着诗的眼中满是欣慰。 一直看着他的缘一却误会了,他想了很久,然后回家的路上悄悄和佑果说:“白无垢很好看。” 佑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缘一若有所思。 第一天一件同样漂亮精致的白无垢摆在佑果面前,继国缘一还朝他露出求表扬的表情。 “哥哥,你也有!” 佑果:…… 他恶声恶气地抬脚踢了一下缘一的小腿,朝缘一说:“我才不穿!”! 283 辗转反侧 洛山每年新学期的开始,最忙的地方总是学校的学生会。 其实日本大部分学校的学生会并没有太大的权力,但是洛山的学生会却是个特例——作为京都有名的,偏差值高达75的高校,洛山从建校开始就相当重视学校学生的独立自主能力。因此在学生会方面,学校的领导也给了洛山学生会相当程度的自主管理的自由,所以在新学期开始,不管是社团招新还是学校里有关学生的种种事务,教务处和校长都一并交由洛山的学生会自主处理。 学校里近三千人的学生,所有学生又分成大大小小近百种社团,不同社团又有不同的活动,这些事务加在一起时对洛山的学生会成员来说实在是令人深感疲惫,尤其是涉及社团经费的分配,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申请理由更是让在学生会的财务部部长头大。 当然,就算头大,该算的经费也要算,但是不管什么社团经费都申请通过当然是不行的,学校给的钱就那么多,不管什么理由都能申请到经费的话,那学校还开不开啦?学生会是干什么吃的?! 不能什么都同意,但是什么都拒绝当然也不行,为了分辨那些真正需要分配经费的社团,就到了学生会的人该出马的时候。 每天头昏脑胀忙到要死的财务部部长用被生活摧残成死鱼眼的眼四处搜寻企图寻找壮丁,总算是抓到了一位正正好好适合替他去考察各个社团经费使用状况的壮丁。 今年洛山高校开学典礼上代表新生发言的第一名,加入学生会不久就被分配到学生会会长手下做事的超级新人——赤司征十郎。 抓赤司这个壮丁也属实是财务部部长的无奈之举,按照赤司征十郎的家庭背景和自身能力,只要有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现在在学生会长手下做事的赤司征十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学生会长,叫他去调查各个社团的经费使用情况实在是杀鸡焉用牛刀! 可就是因为学生会全体上下都忙到要死,竟没人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社团经费的事情,现任学生会会长被财务部部长搞得实在有些崩溃,在财务部部长抱着柱子“要是我猝死了都是会长你的错!”的高喊声威胁下,暂时在学生会长手下做事的赤司征十郎便在此时登场了。 他扶起浑身冒着黑气仿佛死了一百次的财务部部长,然后用和气的口吻道:“既然这样,这件事由我来做吧。” 那一瞬将财务部部长好像看到天使降临,还没等抱住赤司征十郎大哭一顿,和气地将他扶起的赤司以不着痕迹又彬彬有礼的姿态松开了财务部部长的手,和他保持安全的社交距离。 学生会长东本自是庆幸有人主动挺身而出替他办了这事,但他又知道赤司征十郎的身份不同,于是犹疑着开口:“这……这本来就不是赤司你的工作,你没必要揽下来。” 其实东本会长是很开心赤司征十郎主动提出替他分担压力这件事的,不过他又不能十分主动地让赤司去,这样岂不是搞得他很像是压榨学弟劳动力的那种坏学生会长?但赤司征十 郎主动提出要去,那就完全不同了,赤司征十郎是为学长分忧的好“下属”,而他就成了和学弟友好相得的“上司”。 “没关系,我手上的其他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赤司征十郎稳重地说,这样成熟的气质出现在一位高一学生的身上有些不同寻常,但考虑到他的家世和从小受到的教育,这种不寻常也变得十分寻常了。 “学生会其他人都没有办法抽手处理,我是最适合的。”赤司说,颜色略有些分别的眼眸平静地望着东本会长,“会长,这件事由我处理吧。” 其实按照赤司的年纪他对东本会长本该用敬称,但是学生会的所有人竟也一致保持了同样的默契完全不在意赤司征十郎用不用敬称这回事。 于是这件财务部部长哭着喊着搞不完的事情,最后也就这么在赤司征十郎几句轻飘飘的话语中决定了,下午放学后赤司提前和篮球部请了假,带着学生会的手下准备挨个去其他社团考察,从白金教练的办公室出来后恰好碰到和他同在篮球部一军的三位部员,实渕玲央、根武谷永吉和叶山小太郎。 三人是二年级生,现在刚刚训练完,正坐在篮球场旁的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气,看到赤司出来便打了声招呼。 实渕玲央道:“小征,你这是去哪?” 赤司说了学生会的里的事,三个人都目露怜悯——赤司每天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还要保证学年第一,他们光是看着就喘不过气,可赤司征十郎偏偏样样都做的完美无缺,叫有心挑剔的人都挑不出毛病。 根武谷永吉就是在默默啃蜂蜜柠檬,他对食物的兴趣更大一些。 叶山小太郎是比较单细胞,他听赤司说是考察社团经费的事情还兴冲冲地说:“啊!这么说,有赤司在我们篮球社的社团经费应该不会少吧?” 实渕玲央顿时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叶山小太郎,果不其然,赤司在叶山说完话后便看了过去,视线明明只是很平静寻常的样子,却无端让人背后发毛。 叶山小太郎有可以媲美野兽的直觉,在赤司看向他的时候瞬间变得乖巧许多。 “小太郎,学生会是学生会,篮球部是篮球部,公私分明这种事还需要我再说明么?”赤司征十郎淡淡道。 明明严格说来是赤司的学长,叶山小太郎在赤司面前实在撑不起学长的架子——整个洛山也没人能做到,被批评一顿的叶山小太郎立刻道:“我错了,赤司。” 认怂认的很干脆,也算是非常有眼色了。 赤司征十郎点了点头,三人送他出篮球部,实渕玲央忽然随口问了一句:“那今天小征要考察的社团有哪些?” 赤司征十郎看了眼文件上列出来的社团条目,田径部是今天第一个要去的,拍在后面的还有弓道部、足球部等等,最后一个是游泳部。 “游泳部?”实渕玲央脸色有些变化,赤司眼神一向都很不错,于是微微顿住,道:“有什么问题?” 让实渕玲央脸色变化的原因不是因为游泳部有什么问题,正相反, 实渕玲央一直都很关注洛山的游泳部(),洛山的游泳部虽然不像洛山篮球部那样威名赫赫?()_[((),但是近两年在京都也是声名远扬的重点社团。可以说游泳部的每场比赛实渕玲央都不会落下,也不仅仅是他,整个洛山里三分之二的学生都很关注游泳部,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只关注游泳部的某个人。 “没什么问题。”摆摆手,实渕玲央秀美的脸上浮现一丝遗憾,叹气说:“最近一直在篮球部训练,都没有时间去游泳部看看呢。” 赤司是不知道篮球部的成员去游泳部看游泳有什么遗憾的,但是看实渕玲央的样子大概是游泳部里有他很喜欢的人。这种喜欢和恋爱的喜欢很不同,是一种站在纯粹欣赏的角度上的喜欢 ,这样的眼神赤司已见过很多,大多都是在听说他要去一下游泳部后的人对他露出的眼神。 实渕玲央自己也说了出来,“小征,你没见过么?现在游泳部的部长风间佑果不也是学生会的成员么?” 风间佑果,实在是个很耳熟的名字,赤司的眼睛微微一动。 从升入洛山后,赤司征十郎已不下数十遍从旁人的嘴巴里听说过这个人,在洛山这个以实力为尊的高校,风间佑果不管是在学生还是老师那里都有很好的口碑,除此之外就连学业也很完美,在洛山一直都蝉联年级第一。 可不巧的,赤司征十郎也是这样,于是两个某种方面来说极为相似的人很难不被人拿出来比较,所以“赤司君和佑果还真是像呢”、“赤司君做事真让人放心,说起来佑果在的时候也是这样呢”、“赤司君见过佑果么”诸如此类的这些话便时常落在赤司征十郎的耳中。 赤司虽然不喜旁人拿他和其他人比较,但听得多了,也很难不对还未曾谋面的那位佑果产生些许兴趣。 遗憾的是,因为洛山一年级和二年级分属不同的楼层再加上种种事务堆在一起的原因,赤司征十郎从开学到现在为止竟然都还未曾和对方谋面。而在学生会里,赤司也从未见过佑果。 这倒不是说佑果和他这两个在学校学生和老师口中“王不见王”的人在互相避着走,而是因为—— “不是啊,玲央姐。”一旁的叶山小太郎替赤司解释了。 “这个学期没多久佑果就从学生会辞职了,你不知道么?” 实渕玲央立刻发出震惊的声音:“诶?什么?” 叶山小太郎升入二年级后就和佑果进了同一班,所以平时也很说得上话,他抱着篮球笑嘻嘻,带着说不清楚的炫耀的心思:“因为学生会太忙了嘛,去年加入学生会本来就是因为会长的极力要求,今年有新成员加入他就辞职啦!” 哦,原来如此。 赤司征十郎目光流转,心道:总算知道当初加入学生会,东本会长为什么会捏着一封辞呈大哭不止了。 实渕玲央听了也只是惊讶了一瞬,接着又立刻开心起来,“这么说,退出学生会后佑果在游泳部待的时间就会更久了?” 要不是因为实渕玲央还是一军成员,他现在恐怕整个人都要飞 ()到游泳部去了(),叶山小太郎也差不多?(),两个人说着说着还决定等训练结束跑去游泳部看看。 赤司虽然还没有当上洛山的篮球部部长,但是看情况也不远了,在实渕玲央和叶山小太郎激烈讨论的时候他忽然道:“你们的训练结束了么?” 实渕玲央和叶山小太郎立刻偃旗息鼓,乖乖回去继续训练了。 赤司看着两个人又进了篮球馆,拿着文件转道去做自己的事,等挨个考察完田径部、弓道部等,划掉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甚至无厘头的经费申请后,赤司征十郎身后的各个社团哀鸿遍野,他视若无睹,笔尖点着下一刻要考察的游泳部,打开了游泳部的文件资料。 入目是如今游泳部部长的资料,佑果的照片印在纸上,细碎柔软的黑色短发,皮肤雪白,嘴角微微翘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镜头。 单论脸而言,那实在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 不过赤司征十郎活了十六年,像他这样的御曹司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他的目光只在那张两寸照片上停顿一秒,然后无动于衷地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 洛山是京都的重点高校,偏差值高达75的含义就是在这个学校就读的学生只要不出意外半只脚就踏入了重点大学的校门。但是这也不代表洛山是个书呆子学校,校训重视学生的全面发展,同样也鼓励学生积极参加社团,而洛山的各类社团既有学校的扶持,还有各个校友的资金扶持,因此除了学习之外,洛山也是有名的体育豪强,丝毫不亚于其他县的体育强校。 洛山游泳部是最近两年才展露头角的社团,从前参加地区大赛的成绩说不上特别优秀,而这两年加入游泳部的人数激增,竟然也闯进了全国大赛拿了几个冠亚军。 游泳部的资金申请报告不像之前几个社团的那样五花八门,看上去也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赤司征十郎心里点评着,进了洛山的游泳馆。 游泳馆和篮球馆相隔不算远,此时游泳馆内灯火通明,蓝色的泳池被水线分割成一块块长方形,荡漾的水面倒映着馆顶的灯光,大部分游泳部的成员正在泳池边的空地上做着基础训练,口号也喊的很是响亮,像是想引起谁的注意一样。 赤司征十郎是来找游泳部的部长,但是第一个见到的却是副部长水见,他认出赤司征十郎,快步走过来笑着说:“是赤司君啊,是来商讨社团经费的事对吧?” 赤司征十郎点点头,淡淡道:“水见副部,风间部长在吗?” 身后有人说了一声:“在。” 赤司微怔,回头看向身后的泳池,有人破水而出,从水里探出头来,抬手掀开泳帽和泳镜,露出一张沾着水珠的雪白面孔。 池中的人微微仰着头看他,浓密的睫毛在游泳馆明亮的灯光下留出一片阴影,或许是刚在泳池里游过两圈,池中人的脸颊微粉,双眼水润,眼睛看来时像是含着脉脉情意,但是一眨眼又不见了。 赤司征十郎目光落在对方脸上,呼吸停顿片刻,接着恢复如常,看着池中人扶着泳池边出来,又露出刚才泡在水中因此无缘得见的身体。 和脸一样白皙的上半身,下身穿着包裹至脚踝以上的长泳裤,赤司作为篮球社未来的队长在这队员身材管理方面一直是个挑剔的人,但现在他竟然挑不出对方身上的问题。 每一处线条都很流畅,每一处肌肉都分布的恰到好处,虽然身材纤细,看上去却并不柔弱。 对方接过身边副部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朝他伸出手。 指甲饱满圆润,指腹是浅浅的粉色,是一双赏心悦目的手。 佑果伸手朝赤司征十郎微微一笑,笑容里似乎并不带什么暗示,但那双水润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却叫人心里一动。 “你好,你是赤司同学吧。”佑果说:“我是游泳部的部长,风间佑果。” 赤司征十郎视线轻轻落在佑果的脸上,然后缓慢地扫过佑果的肩膀、锁骨,然后停留在身前的那只手上。 他轻轻握住了那双还带着些许湿润的手。 “你好,风间部长。”赤司微笑着说。! () 284 辗转反侧 在赤司征十郎不知道的地方,洛山其实已经有人背地里开了赌局,就赌赤司征十郎和佑果两个人见面之后是何等场面。 谁让两个人不管是在学习还是在社团活动方面都有极其微妙的相似?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斗对洛山的学生们而言简直是绝妙的风景。虽然开“赌局”这种事似乎与洛山这种学风浓重的学校并不大相符,但平时生活枯燥惯了的学生拿这事取乐也无伤大雅,于是赌局在学生们的推波助澜下也形成了不小的规模。 只可惜开学的这几个星期赤司征十郎和佑果总是因各种各样的巧合彼此失之交臂,再加上佑果开学就退了学生会,便是开赌局的学生们再怎么焦躁难忍或者心痒难耐,两个人就是见不到面,那又有什么办法? 现在全校风头正盛的两人一碰面,洛山这持续了半个多月的赌局终于能开了,游泳部一些部员训练途中总忍不住悄悄地打量两人。 本以为的电闪雷鸣之景没有出现,泳池边的佑果和赤司征十郎两人之间的氛围几乎称得上是令人如沐春风一般。 非常官方又普通的问好,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只停留了两秒便各自松开。 瞧见的人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想法,总归是有些不得劲,非要形容,大概是蓄满力的弓箭却在最后关头松了弦一样令人梗在喉咙不上不下。 可要说两人现在友好的氛围有什么问题那也不对,说到底佑果和赤司征十郎是年级不同的学长学弟,也没有什么学业和利益上的纠纷,要真是关系不睦那也不正常。 “赤司同学是来检查社团经费的事对吧。”毛巾搭在佑果湿漉漉的头发上,他一边擦身上的水珠一边扭头和身边的副部长说话,“水见,去拿一下部里的经费使用报告。” 口吻没什么命令的意思,但水见副部却很听话的点头去拿报告了。 “麻烦赤司同学跑这一趟了。”佑果温温和和地微笑,“其实报告本来昨天我就要交给学生会的,只不过会长他……” 佑果没说完,又是无奈地轻叹,眉目间欲言又止。 赤司征十郎想了想东本会长当初拿着佑果的辞呈痛哭流涕伤春悲秋的模样,心里了然:“没事,交给我也可以。” 佑果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在水见去取报告的时候,原本正被副部监督着做体能训练的部员有些骚动,佑果的视线朝骚乱的部员方向看去,又改口:“稍等一下,赤司同学。” 赤司微微颔首,看着佑果走到部员面前代替暂时离开的水见副部替他们指导身上的不足。 游泳部的人一天大半的时间都要在泳池里活动,因此身上只穿了泳裤,佑果指导部员的时候难免会碰到部员们裸露的上半身,整天都会面对一大片优秀肉、体的佑果神色如常,仿佛面前不是一群青春洋溢的男生,而是一块块摊在桌上的猪肉。 游泳部好是好,比赛的时候能经常见到身材完美的大帅哥,只不过见的久了审美也疲劳,佑果已经从刚学游泳时心里激动的吹 口哨到现在眼都不眨一下的冷静。 “抬臂的时候不要晃动。” “肩膀划水的时候还能再抬高一点,是不是?” 指导部员的佑果说话时的声音轻声细语,看人总是自带三分笑意,全然没有其他社团部长训练部员时会有的强大压迫感。他是所有学生们最喜欢的那种温柔老师,被指导的几个部员在佑果看过来时身体都僵硬成了石头一样,尤其在佑果手指放在他们身上时,激动的几乎要发抖。 赤司征十郎只是在一旁看着,他的视力很好,所以短短片刻已经发现四五个偷偷做出失误动作让佑果过来指导的部员了。 赤司虽然没出声,心里却冷冷一笑。 这样心思不在正经事上的部员,如果在篮球部已经被他勒令退部了。 他不认同佑果对待部员的方式,不过游泳部的事想来也用不着他来置喙,赤司视线移开,水见副部也拿着社团里的经费使用报告过来了。 “拿过来了。”水见副部小跑着到了佑果身边,佑果说了句:“辛苦。” 两个人一起走到赤司面前,佑果将报告放到赤司手里,“赤司同学可以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事情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有问题的社团见到赤司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避之不及,像游泳部这样坦然自如的样子,大概率是没问题的。赤司收了报告翻开看了两眼,报告做的简洁整齐一目了然,基本不用再看第二遍。 见多了之前那些社团做的错漏百出的报告,赤司现在见到游泳部经费报告简直是一种享受。 冷峻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赤司合上报告,口吻也比刚来游泳部时和气不少。 “基本没有问题了,风间部长。”赤司道:“如果后续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 佑果同样点点头,赤司原本要走,只是在走之前有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几个心不在焉的游泳部部员。他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不过看在佑果干净利落的报告的份上,赤司征十郎认为自己提个醒也没什么。 赤司正要说话,却见佑果侧过头正和身边的水见副部交谈。 刚才指导部员训练时佑果说话就柔柔的,现在依然柔和,只是听着他说的话却显得更冷酷。 “水见,今年新入的几个一年级你劝退吧。”佑果点了几个名字,轻描淡写地说:“他们的心思不在游泳上,没必要留在部里。” 水见副部很听佑果的话,闻言问都没有问理由,立刻转身去刚才训练的新生中佑果说出来名字的部员带走了。赤司 在一旁看了全程,没出声,抬眼看向了佑果。 被带走的都是赤司刚才注意的那几个人。 佑果回头和赤司的视线相撞。 佑果的头发已经不滴水了,只是还潮湿着,两侧的头发因为沾水微微卷起来贴在他的脸颊,佑果扯下头上的白毛巾抓在手里正捏着脸颊旁有些卷的发丝试图拉直,注意到赤司后朝他扬唇微笑。 “赤司同学还有什么问题么?”佑果 走上前探究性地看向赤司,温和道:“需要我做什么?()” 赤司征十郎只是用一种探究,也或许是审视的眼神看着佑果,佑果恍若未觉神情自如地经受赤司的打量,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自然不会在赤司面前露出心虚气短的样子。 “嗯?赤司同学??()?[()”佑果又说,他的声音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轻轻柔柔,像是有人用羽绒在身上某处轻轻瘙痒。 赤司忽而笑了起来,笑容比起刚才要真情实意许多,他对不重视的人一向是一套客套虚假的模版,只有被赤司征十郎稍稍放在眼中的人才值得他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 “没什么,风间部长。”赤司征十郎道:“不必叫我同学,你是学长,直接叫我赤司就好。” 佑果微微抬起眼皮,他的睫毛很长,像是一片黑压压的鸦羽,鸦羽下的琥珀色双眼本该清澈剔透,可放在佑果的脸上却显得柔婉动人,朝人看来时总是心痒痒。 好一双漂亮的眼睛,赤司征十郎心里感叹,文件档案上佑果的两寸照虽然拍的也很好看,只是和真人比起来就差得远了,如此看,佑果是很不上镜的长相。 这样一双眼睛长在这样一张脸上,恰如日月同辉一般叫人移不开眼。 “好。”佑果听完赤司的话也应了,停顿片刻后轻笑着说:“赤司。” 赤司征十郎从不觉得自己的姓氏有什么特殊,虽然在旁人眼中他的姓氏代表了日本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代表了一个庞大且令人畏惧的家族,可在赤司征十郎的眼中的的确确是普通的。 但现在被佑果这么一念,赤司却忽然有些心旷神怡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佑果,心里忽然想:真是奇怪。 “既然我叫你赤司,你也叫我风间吧。”佑果说,他似乎很爱笑,现在更是笑盈盈地看着赤司征十郎,那双眼睛矛盾的既清透又深邃,想让人在其中一探究竟。 “当然,赤司要是想和其他同学老师一样叫我佑果也可以。” 赤司注视着佑果,从善如流地说:“佑果。”他觉得不错。 交流完毕,赤司征十郎离开游泳部,水见也将那些心思不在游泳上的部员们都劝退了,回来看到站在泳池边看着游泳馆大门的佑果奇怪地开口:“赤司君走了?” 佑果回神随意地点点头,看向水见。 “解决了?”佑果问。 水见说:“解决了,他们是自愿退部的。” 佑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的表情和刚才没什么区别,只是无端有种凛冽的冷意。 “以后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不要让进来了,劝退也麻烦。” “对了,水见,那些赌局可以收盘了。”佑果语调随意,毛巾被佑果扔到旁边的长椅,他又踩到泳池边的出发台上,十指交叉伸展了一下身体。 水见愣了一下,立刻应声道:“好,我这就去。” 做着热身的佑果弯下腰,纤细却不瘦弱的身体弓出一个完美的流线型弧度,脚下一踩跃 ()进水面,佑果像是天生就在水中生活一样在轻盈地游动着。 “你压的什么?”系统问,“剑拔弩张还是风起云涌?” 佑果在水里随意地转了个圈,“我什么都没压。” 系统:“?” 佑果笑了一下:“买什么都有风险,我当然是当庄家——通吃。” * 回了京都的宅邸,赤司征十郎还要继续处理一些被他从学校带回来的文件,其中就有各个社团的经费申请报告。 去掉不必要的,一看就是部长脑子缺根弦异想天开想出的经费申请理由,赤司征十郎很公正地将所有有理有据的经费申请都通过,最后是游泳部的报告,赤司看了两三遍都没有问题,心里居然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他自己也不确定,合上手里的文件捏捏眉心,赤司征十郎离开书房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深夜近十二点。 祖宅里的老管家恭敬地问他要不要休息,赤司随意地点点头,祖宅的电话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一般而言宅邸中的电话是不会响的,如果要响,那就是赤司的父亲打来的电话。 接通电话,赤司征臣低沉的声音传进赤司征十郎的耳中。 “征十郎,你叔叔最近回了京都。”赤司征臣平静地说:“他在东京的工作没做完,明天让他从京都滚回东京。” 赤司征十郎大概猜到了赤司征臣说的是哪个不着调的叔叔,赤司家人口不丰,赤司征臣的亲兄弟也就那么一个,有赤司征臣管理整个赤司的产业,赤司征十郎的叔叔也乐得轻松,平时在公司也就是挂个闲职。 他沉默的听完,用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的冷淡口吻说:“我知道了,父亲。”! 285 辗转反侧 和赤司征十郎见面的次数,佑果认为需要把握一个适当的频率。既不能太多,多了会使人生疑,毕竟是赤司征十郎是大家族出生的孩子,在这方面的敏感度总是有的;但是也不能太少,太少了反而很快被遗忘,这是佑果绝不希望见到的场面。 所以昨日下午在游泳部初次见面后,佑果就计划着过两天在和赤司征十郎见一面,不需要很久,但一定要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佑果虽则心里盘算的很好,但是总是会有些意外发生的。 今天他挎着单肩包去学校,如今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洛山里种满了樱花,盛开的樱花树枝条和枝条碰撞在一起,连绵起来恰似重叠的云雾,只不过云雾都是白色的,而樱花构成的云雾不管是从上看还是从下看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淡粉。 微风吹过枝头落下一阵阵粉色的花雨,有些花瓣难免落在佑果发顶,又随着他走动的动作滑落下来。佑果走在路上,时不时会有认识的学生壮着胆子和他道一声早安。佑果也很有耐心地微笑着一一回应,每个人都准确无误地说出他们与之对应的名字。 他不知道这浅浅一笑让多少学生心慌意乱地抬手捂住脸颊,不过就算知道大约也不是很在意。 身后传来一阵跑动声,伴随着一声欢快的轻喊,佑果回头看,叶山小太郎顶着一头金发乐颠颠的跑了过来,哥俩好地将手搭在了佑果肩上。 看到佑果肩上挎着的书包,叶山小太郎也毫不避讳地从他肩膀上拿下来,自己亲自替佑果背着了。 一连串动作十分流畅,看起来竟是十分习惯的样子。 其实乐于帮佑果拿书包的也不止叶山小太郎一个,如果佑果想,恐怕学校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乐于替佑果拿书包,不过他和叶山小太郎关系不错,又是同班同学,所以也就叶山小太郎时不时可以替他拿书包。 当然最重要的是——叶山小太郎长得不错。 叶山是打篮球出身,身高自是不用多说,个子在日本十分鹤立鸡群,常年打篮球还让他练出了一身健硕的体型,但是他却长了一张没什么攻击性的可爱脸蛋,眼睛是圆圆的猫眼,还有尖尖的虎牙,性格也是跳脱烂漫的类型。这让佑果很难去不喜欢他,因此相处下来两人还算关系不错。 替佑果拿着书包,还可以一起去教室,今天一大早遇到的好事让叶山小太郎一时间欢欣雀跃,连带着走路也慢下来,仿佛是要让周围经过的学生都看看清楚和佑果走在一起的是谁。 这样含蓄而隐蔽的炫耀心思并不明显,但叶山小太郎确实得到了让他心满意足的反馈,有几个同年级的学生颇有些羡慕嫉妒的瞧了叶山小太郎好几眼。 “佑果,好巧!”叶山小太郎故作不知的样子,还有些好奇地和佑果说话:“你今天来学校要比平时晚诶。” 叶山小太郎基本都是踩点进学校的,他这样正在发育期长身体的男生平时起个床简直要了老命,所以自然是能多睡一秒钟的懒 觉就要多赖一秒钟的床,今天叶山小太郎难得早出发一点点,又很碰巧地遇到了迟来一点点的佑果。 佑果迟来同样也是因为睡懒觉,因为昨晚他熬夜了,因此他只是含蓄的笑笑,“昨晚复习到深夜,有些忘记时间了。” 旁边经过的学生心下感慨:佑果前辈/学弟真是认真啊,怪不得是年级第一呢! 其实这都是谎言,昨晚佑果连一页课本都没看,睡迟的原因纯粹是因为昨晚去酒吧看脱衣舞帅哥看的入迷,导致忘记时间了。可是这种理由显然不能和叶山说,佑果便面不改色地编了一个现成的理由。 叶山小太郎实在是个很单纯的孩子,闻言信服地点点头道:“你真努力。” 佑果竟也微笑着接受了,谦虚着说:“毕竟我们是学生,自然是要以学习为重的。” 脑子里的系统适时发出一声看破一切的冷笑,佑果直接无视了。 和叶山小太郎往教学楼走,在门庭找到自己的柜子换室内鞋,叶山小太郎话一直都比较多,佑果也不嫌烦,时不时颔首示意自己在听。叶山小太郎实在喜欢和佑果说话,也只有佑果不会抱怨他话有点多,说着说着叶山便谈到下午放学后要做什么,他本来已经约了和实渕玲央一起去鞋店买鞋,成长期的男生换鞋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 “对了对了,你要一起么?”叶山小太郎道:“玲央姐也说想和你一起去呢。” 佑果正用手勾着室内鞋后面的布,叶山说完的时候他正好穿好,接着露出个遗憾的表情道:“我也很想去,不过最近我在游泳部要训练新人,社团活动结束后还要去补习班上课。” 系统忽然冷冷地出声:“你什么时候上补习班了?” 佑果:“嘻嘻,刚刚。” 叶山小太郎充满遗憾的咂了咂嘴,“那好吧。” 他拿着佑果的书包等佑果走上来,两人抬头却看到认识的人。 赤司征十郎也不知是刚到这里还是在这里站了很久,洛山的灰白色西装校服穿在他身上莫名有种睥睨的气势。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了,有的人明明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衣服,偏偏能穿出与其他人天差地别的风格来。 赤司大概刚从学生会出来,手里还拿着昨晚处理完的文件,叶山小太郎见到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同队队员总是很服气的。 他不服气不行,刚入篮球部第一天赤司征十郎就把包括他在内的三个“无冠的五将”直接打翻了,这种世无其一的操作直接震惊了白金教练和篮球部所有一军成员。现在白金教练已经商量着要赤司征十郎代替原来的部长当洛山篮球部的新部长兼一军队长,目前看也赤司升任成为部长兼队长也是指日可待,如此说来赤司征十郎也是他叶山小太郎的准队长了。 叶山小太郎脑子里是没什么学长学弟的尊卑的,他这个人就是很单纯,比他强他就服气,所以见到赤司叶山小太郎也很轻快的打招呼:“赤司,早上好。”叶山的手还放在佑果的肩上,没放下来。 佑果也慢慢 抬起眼,和赤司异色的眼瞳对视,慢慢露出一个笑。() 他也说:“早安,赤司。” 6想看aka木头写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285章辗转反侧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赤司征十郎刚从学生会出来,学生会长东本平时见看上去挺聪明的,今天竟然也变成了个话痨的人,在审批社团经费文件的时候看到游泳部的信息便扯着身边的壮丁赤司征十郎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说话,说话的内容无非是围绕昨天社团经费的事情,言语里拐弯抹角的提游泳部。 赤司征十郎的敏锐度和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是在上流社会一次次推杯换盏中练出来的,想要看破学生会长的念头简直不要太简单。所以他很快意识到东本会长这是在和他打探佑果的消息,从佑果递交辞呈离开学生会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东本会长也是好耐心,到现在都没彻底放弃。 但赤司征十郎不介意为东本会长死心的进程推一把,所以在东本会长问他:“游泳部部长就没有再说什么?”的时候,赤司征十郎波澜不惊地说:“没有,风间部长交给我报告之后就没说别的了。” 东本会长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赤司瞧着总觉得东本会长实在奇葩。只是佑果没有提到他而已,竟然值得东本会长露出这幅样子,真是不理智。至少对赤司来说,他是绝不会因为任何人将自己陷入被自身情绪支配的不理智的状况之中。 啊?为什么在会长面前叫佑果为风间部长?赤司征十郎只是觉得称呼这种事没必要让会长知道罢了。 从愁云密布的学生会会长办公室出来,经过门庭恰好听到叶山小太郎的说话声,赤司征十郎想着应当和队员说声早安,走过来时却发现除了叶山小太郎,还同样见到了东本会长心心念念的佑果——包括搭在佑果肩头的,属于叶山小太郎的手。 视线落在叶山的手上,赤司征十郎心里除了有些不顺眼之外还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佑果似乎和叶山的关系不错。 这种想法或许是有些心血来潮,不过赤司征十郎的确有些下意识的认为:佑果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接近的人。 也或者只是他想错了,赤司这么想着,在叶山和佑果和他说话时同样态度温和地回道:“早安,小太郎,佑果。” “咦?你们认识了?”叶山小太郎摸了摸自己的金色短发,手终于离开了佑果的肩头。 “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识呢?” 赤司征十郎有时候对些单细胞生物实在没辙,帝光时和他一起的队友大部分都是单细胞,如今到了高中还是有叶山和根武谷两个单细胞队友。 “昨天在游泳部就见面了。”赤司波澜不惊地解释,“小太郎,昨天不是已经和你们说过我在负责社团经费的事情么?” 佑果也说:“不错,昨天在游泳部就已经和赤司见面了,赤司是个很优秀的学弟呢。” 被夸了一下的赤司征十郎表情十分平静,叶山迷茫地抓了抓头发,总算是想起来昨天的事,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恰好碰面,三个人去各自教室也会同行一段路,于是也走在了一起, ()只不过赤司进班前还要去一趟老师办公室,佑果和叶山却只需要直接去班里。 看着赤司手里抱着的一大堆文件,佑果心想到了自己表现的时候了,于是开口温温和和地说:“赤司,我帮你拿一些吧。”或许是怕赤司多想,佑果又补充:“正好我也需要去老师办公室一趟,帮你拿一些文件也顺路。” 其实那些文件对赤司征十郎来说不算什么,他到底打了十年的篮球,不管是力气还是身体素质都是常人远不能及的,抱这点文件对他而言自然是毛毛雨。 不过原本想要拒绝的赤司忽而看到佑果那双鸦羽似的睫毛下那双剔透的琥珀色双眼,心念一动,竟然也默认了。 “麻烦你。”赤司征十郎微微一笑。 佑果弯着嘴角笑容浅浅,从赤司那里拿了一半的文件,然后和一旁的叶山说:“小太郎,你先帮我拿着书包进班吧,我和赤司一起去办公室交文件。” 叶山小太郎除了读书第一怕的就是老师办公室,闻言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好,那我先去教室了。” 去老师办公室的路上便只剩下佑果和赤司两个人,还没有上课,走廊里学生不少,见佑果和赤司两个人走在一起眼睛都要掉出来,两个人对此都是视而不见。 两个人上楼梯的时候有人也从上面往下走,经过佑果的时候没注意碰了一下,佑果脚下没站稳,身体有些晃动,被同样在一边的赤司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肩。 在注意到危险的时候赤司征十郎已经迅速地将手里的文件用另一只胳膊稳稳地卡在臂弯里,所以可以空出另一只手扶住佑果。 握住佑果肩膀的时候赤司还怔了一下,他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并不浓郁,而是很清爽干净。 “没事吧?”赤司征十郎先低头问了下佑果,得到佑果摇头的回答后,赤司才接着抬眼冷冷地看向那个下楼梯不注意的学生。 那学生认识赤司和佑果,被赤司的眼神吓得冻在原地,讷讷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被赤司扶住的佑果什么事也没发 生,因此也没有生气,好脾气地笑笑说:“没事,下次注意一些。” 佑果总是在笑,即使笑容里并不含什么情绪,但总会让人沉浸进去,那学生也是如此,呆了一瞬后脸上更是愧疚,一个劲地道歉,还期期艾艾地问文件是不是要交老师,他替佑果送好了——要是能留个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赤司征十郎初次感知佑果在整个洛山都闻名的魅力,他心里虽然诧异又好奇,但是对那个缠过来的学生实在不想表现出什么太好的脸色,于是他安静地看向佑果,等他做出回应。 希望佑果别拖拖拉拉的,赤司征十郎心想,别让他失望。 佑果的回应也很利落,他没让对方接过手里的文件,然后微笑着状似温和实则强硬地说:“不必,很快要上课了,你这样会让我迟到的。” 那学生自是不敢再缠着,让赤司和佑果一起离开了。 很快到了老师办公室,见到 是他们两个来送文件,老师脸上浮现出诧异的表情,接着呵呵笑起来:“哎呀,没想到是赤司和佑果你们两个一起来送文件呢。”() 赤司征十郎不知道他和佑果一起出现有什么可奇怪的,对老师笑呵呵的话面容平静地做了回答,“风间前辈看到我,所以搭了把手。”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哦,佑果是这样的。”老师又笑呵呵地说:“你们两个一个是高一的年级第一,一个是高一的年级第一,不像高三的忙于备考,平时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搭把手嘛!” 赤司和佑果都应了,文件交到老师手里两个人一起离开,路上佑果想起来刚才的事,微微笑着说:“刚才扶我的时候,我还没向赤司你道谢呢。” 赤司征十郎淡淡道:“没关系,只是小事。是我应该做的。” 随手而为的小事,的确是不值得放在心上,不过佑果却没想让这件事过去,轻笑着说:“我差点从楼梯上摔倒可不是小事,下次有机会请赤司你吃饭当作报答吧。” 一般这种邀约赤司都会拒绝,他本来也是要拒绝佑果的,可侧脸看佑果时瞥见他嘴角自然亲近的微笑,赤司征十郎发现自己竟然不想回绝。 “好。”赤司说,两个人在走廊的分叉口停下,赤司征十郎微笑着说:“那我就等佑果你的邀请了。” 两人在这里分开,各自去各自的班里准备上课了。 连着上了三节课,第四节是国文,讲台上的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着板书,粉笔落在黑板上响起细微的摩擦声,已经有学生克制不住国文带来的莫名睡衣晃着脑袋昏昏欲睡。赤司征十郎坐在靠窗的第四个座位,向下看正好能看到洛山的操场,操场全部都由真实的草坪铺成,每年的维护费用高达上百万,不过好处便是远远看着绿草如茵,叫人心旷神怡。 操场上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赤司原本只是随意扫一眼草坪舒缓疲劳,却看到穿着白色训练服和浅灰色短裤的人从开放的操场鱼贯而入,还有人在一处地方支起排球网。 赤司想起来洛山的排球馆最近正在修缮,这也是为什么体育课上排球却没去排球馆,而是到操场支起一个简陋的排球网了。 赤司不感兴趣,正要收回目光,却又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佑果和叶山小太郎。 看来是叶山他们班在上体育课,赤司古怪地又继续观望下去,体育老师将学生分成几队看来是要对打,赤司征十郎左手撑着脸颊,水性笔在右手指间轻轻转动。 “赤司,你来念一下这段课文。” 讲台上的老师忽然说。 赤司征十郎一顿,站起来语调流畅地念完了老师让读的那一段课文。 讲台上的老师满意地点头,恐怕不知道令人欣慰的学生刚刚还盯着窗外走神。 甫一落座,赤司征十郎眼角瞥见窗外操场上的骚动,叶山小太郎和佑果分在一组,现在大约是赢了一球,叶山小太郎兴奋地把住佑果的腋窝将佑果高高举起。 佑果也在笑,灿烂的,毫无掩饰 ()的张扬的大笑,让人移不开眼的耀眼。他被叶山小太郎举起来的时候手指插入叶山金灿灿的短发里胡乱揉了一把。 白色训练服因此微微上堆,露出一截白色的腰线,那截腰线阳光下亮的晃眼,赤司征十郎眼神一滞,倏尔移开视线。手中旋转的笔也被赤司略有些烦躁的握住,在书页上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 这股燥意来的毫无缘由,赤司征十郎蹙着眉,书页上的文章也有些看不进去,操场上忽然响起的欢呼声通过传播的空气和玻璃,居然直接挤进窗户的缝隙中没有征兆地钻进赤司的耳朵里。 无法克制的,赤司的目光又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佑果站在网边屈膝轻盈一跃,身体后仰弓成一个漂亮的弧度,抬臂将一传传来的排球重重拍进对方的区域。 看起来纤细的手臂拍出的球却像是颗炮弹一样砸在对面的地上,然后咕噜噜地滚远了,佑果站在原地叉腰吐了一口气,灰色的短裤下是笔直的,曲线优美的腿线。 一束阳光就这样恰好落在球网旁的佑果身上,赤司从没发现自己的视力好的这样出奇,甚至能看到运动后佑果额头上被阳光照亮的薄汗。 他打排球竟也很好看。 在赤司看他的时候,佑果从没回过头发现教学楼某处窗口投向他的一道视线,看他的人太多了,而能够引起他注意的人却太少太少。 随意抓着衣领擦了擦脸上的汗,佑果将垂下来的发丝从前向后抹了一把,将那张毫无瑕疵的汗津津的漂亮脸蛋露了出来。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下课铃声响起,赤司才惊觉自己看了很久,视线随着窗外操场上离开的人收回,他又转了转笔,心里居然有些遗憾。 遗憾上课的时间似乎有些太短了。 * 洛山在下午三点四十分放学,放学后还有两到三个小时的社团活动,赤司如往常一样直接去了篮球部,白金教练从办公室出来叫住赤司,又将篮球部所有一军成员都召集起来。 “经过我和其他老师以及校董的一致同意,从今天开始赤司就是篮球部新任部长和一军队长了,其他人有什么异议么?”白金永治梳着干净整洁的背头,他姓白金,和赤司初中时帝光篮球部的教练白金耕造是表兄弟,因此在赤司入学前就已经了解了一些赤司征十郎在帝光篮球部时的本事。 洛山需要像赤司这样有魄力和手段的领导者。 在场的所有一军成员负手站立,竟然没一人提出异议,异口同声地说:“明白了,教练。” 然后又对一旁的赤司喊:“赤司队长。” 赤司毫不意外这个结果,下一届学生会长竞选他也志在必得,因此在一军成员的喊声下他也只是微微颔首,冷静地说:“我会带领洛山篮球部走向胜利。” 宣布完这个没人奇怪的消息,一军成员又各自分散开进行日常训练,赤司作为队长自然是以身作则在规定的时间里提前做完了所有训练。其他人气喘如牛汗流浃背的瘫在长椅上休息,赤司也只是端正地坐在 椅子上喘气(),头上盖着一张毛巾吸汗。 旁边的包里传来铃声18()_[((),赤司听到声音拿出来看。 是昨晚他派去查来叔叔行迹的手下发来的,他那个叔叔来京都也没去什么地方,大多时间都是在地下酒吧或者高档夜店之类的玩乐的地方。 “赤司纪正先生八点左右会去京都的一家会所。”手下发来定位地址。 赤司征十郎关掉屏幕,实渕玲央正好拿着补充体力的蜂蜜柠檬片递过来:“小征,要尝尝么?” 赤司嗯了一声,从实渕玲央的铁盒里拿了一片尝了尝。 “谢谢,玲央。” 实渕玲央笑眯眯地说:“不用谢~” 口中蜂蜜柠檬特有的酸甜味在齿间迸发,柠檬皮本身会带一些苦涩,但赤司却没能尝出来。 叶山小太郎也尝了,他总觉得熟悉,冥思苦想了几秒惊呼:“这味道……是佑果做的?” 赤司征十郎拽毛巾的动作停下来,抬眼看向说话的实渕玲央和叶山小太郎。 “是哦~”实渕玲央笑的花枝乱颤,捧着脸害羞地说:“是佑果放课后见到我,说很抱歉不能陪我去买鞋,所以午休时借料理教室帮我做的呢~” 叶山小太郎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羡慕,啊了一声试图再拿一片蜂蜜柠檬片。 “我再尝尝!” 实渕玲央立刻躲开,“不行!” “可恶!!!” 赤司征十郎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淡淡中止了这场休息时间的玩闹。 “继续训练吧,玲央,小太郎,永吉。” * 部活结束从学校离开,路上会经过游泳部的游泳馆,游泳馆门关着,看起来游泳部的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赤司定定地注视了关着的游泳馆几秒后径直从通往校门的大路离开。 从校门几十米远的地方乘上家里的车,赤司书包放在一边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去xx会所。”赤司冷淡地说出一个地址。 司机立刻发动车子朝目的地驶去,一刻钟后停在目的地门口,天已经大黑,地址上的会所并非是红灯区那种三流夜店,而是特地为有身份地位的人开的高档会所,门口装修的高贵典雅,试图营造出一种很有格调的氛围,看上去也是像模像样。 赤司还穿着洛山的校服,他这样的未成年显然是不能进的,不过这只是针对普通未成年,而赤司征十郎并不在普通的划分范围之内。 会所店长恭恭敬敬地将赤司迎进了会所内,赤司眼也不抬,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东西。店长听不清,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着:该不是想办法要收拾他这个店吧? 因此更加恭敬谦卑起来,可实际上垂眼默念着什么的赤司只是在背今天的课文,实在是个响当当的优等生。 会所除了包间还有普通卡座和舞池,但说白了一个“交朋友”的会所自是不用装什么高雅的档次,最中心的舞池闪着五光十色的灯光,穿着紧绷的衬衣和西裤的男舞者晃着身体跳舞,荷尔蒙在这种氛围下和灯光里喷薄而出。 舞台下的观众不仅局限于女人,也有不少男性,其实这种夜间会所已经是相当收敛了,赤司不会对此做出什么评价,他只是略有些厌烦地移开眼。 赤司纪正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他让店长调出赤司纪正的位置,异色的瞳孔只是随意地扫了舞台一眼,然后捕捉到舞台下灯光一晃而过的一张面孔。 上午还在流着薄汗打排球,露出一截腰几乎把眼睛晃花的人,现在正坐在座位上兴致盎然地举起手中的几张纸钞,在台上的男舞者靠过来时轻笑着将纸钞塞进了男舞者的裤腰缝里。 赤司征十郎:……! () 286 辗转反侧 赤司征十郎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或者那只是一个很像佑果的人。 他少有的很不礼貌地持续盯着对方超过五秒,这五秒钟听起来很快,可人类思考的速度快到足以将五秒钟拉扯的无比漫长,而在这漫长的五秒钟里,足够赤司征十郎从头到脚地分辨出那个坐在舞台下含笑将钞票塞进舞男裤腰里的少年确实是清晨在洛山校园里和他笑盈盈打招呼的学长。 而单看佑果堪称老辣的塞钱姿势和动作,也足以见得他来这个地方不止一次。 赤司的注视持续到五秒后,身后的手下已经将醉醺醺的叔叔抬了过来,他只匆匆瞥了眼坨红着脸酒气熏人的长辈,蹙着眉头和手下人说:“把他扶到车上去。” 手下人听话地应了一声,带着醉醺醺的赤司纪正正要离开,赤司纪正好像忽然酒醒了一般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看清面前和自己哥哥有四五分相似的冷漠的脸。 赤司纪正啊了一声,接着身边保镖的手站正了,大着舌头说:“是……是小征啊,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说到这里,赤司纪正似乎终于想起来面前侄子的父亲,正是他那个威严冷淡到像块石头的家主大哥。 如此说来,赤司征十郎来这里找他的理由也是一目了然了。 “你爸让你来找我的么?知道了。”赤司纪正打了个哈欠,他也没怎么反抗,懒懒散散的模样因为赤司家人俊逸的外表竟还有种散漫颓废的帅气。 舞台上的舞曲刚刚中断,因此声音有一秒钟的降低,虽然马上有更动人的音乐声响起,但并没有克制音量的说话声还是吸引到了不少人的注意。 绝大部分人都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毫不关心地移开了视线,但是舞池下正悠闲地翘着腿的佑果在看到那头熟悉的蔷薇红后,也没法像没看到之前那样悠闲了。 赤司征十郎也在这时颇为巧合地抬眼朝他看来,两人的视线隔着往来的人群就这样准确无误地相遇,佑果心里虽然诧异,却依旧冷静地托着下巴朝赤司歪头笑了一下。 五光十色的夜场灯光将佑果那张脸照的明明灭灭,但是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赤司征十郎从佑果的眼里只看出游刃有余的自信,丝毫没有慌张之类的情绪。 早晨的佑果还是青葱健气的运动少年,无论如何也不该像是已经熟练游走于夜场的人,可是现在脱下洛山校服的他却无比适宜且微妙地与这里的氛围契合在一起,即使当面被同校的学弟戳破,他也能自如冷静地面对,这才是让赤司征十郎感到微妙的诧异的地方。 赤司征十郎并不是习惯用贴标签之类的印象来评判某个人的人,所以即使在这个不应该出现佑果的场合见到他,他还是很冷静地隔空朝佑果的方向颔首,然后神情不变的让身后的保镖先拉着自家醉醺醺的叔叔离开。 颔首示意后赤司征十郎就要抬脚离开,婉言谢绝了会所店长谄媚的讨好,并且嘱咐了一番日后他叔叔如果再来这个店要立刻联系赤司家之后,赤司征 十郎便出了会所的门坐上停在会所门口的黑色suv。 车上只有赤司和司机两个人,叔叔被赤司让保镖带到了另一辆车上,suv本该立刻就出发,可是赤司征十郎鬼使神差地没有让司机开车,而是在会所的门口多停了几分钟。 似乎冥冥之中有种念头在鼓动着他,再等等,再看看会所还会不会再出来一个人。 这一等待就是五分钟,赤司征十郎放在车门扶手上的手有节奏地轻点着,在五分钟即将告罄的最后几秒,赤司也要开口让司机出发的最后几秒,终于有人从会所的门口走出来了。 他手指勾着灰色的外套,外套的形制只有洛山的校服才有,另一只手则握着手机打字似乎在聊天,屏幕的光照在佑果脸上,几缕柔软的发丝从他脸侧垂下来,嘴角翘着让人舒服的弧度。 赤司征十郎原本要合上车窗的手忽然顿住了,他移开视线看向车前座,拿着手机打字的佑果也在这时熄屏,抬头无误地看到轿车里赤司征十郎的侧脸。 佑果嘴角翘的又明显了一些,然后恢复平常,脚步松快的走到赤司的车旁说话:“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赤司呢。”佑果依旧笑眯眯的,是让人感到非常舒适自然的表情。 赤司征十郎思绪顿了顿,心道:我确实没想到。 “的确。”赤司征十郎朝佑果看去,那双异色的眼里看不出鄙夷或是感到匪夷所思的情绪,而是平静的,冷淡的,和赤司征十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听父亲的嘱托,我来这里找家中的长辈。”赤司征十郎淡淡地说:“在这里见到是很巧,我以为佑果你是去补习班。” 早晨佑果和叶山小太郎的话赤司征十郎还记着,此时便拿出来说了。 赤司征十郎现在面对佑果是有一些好像被骗了的微妙的愤怒情绪。可是他又很快意识到,佑果并没有对他说过自己是个如他所想的,表里如一的温和、优雅、知性的形象,而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两天的时间,赤司征十郎自顾自地将那些在外界听到的佑果形象和自己认为的形象放在佑果身上,又自顾自为佑果形象破灭而感到愤怒,这实在是一种无礼而粗暴的念头。 在想清楚这一点后,赤司心中微妙的怒气便立刻和产生时一样迅速消失了,所以能够平静的和以前一样同佑果交谈。 被戳破早晨的谎言佑果竟也没有尴尬的情绪,手指勾着的校服被他放在胳膊上,佑果眨眨眼道:“哎呀,这个嘛。如果这件事说出来,要是小太郎他们因为好奇也想来看看就糟糕了。” 佑果还是很清楚的,自己来没什么,故意勾着还要上学的同学来那就是完全不应该的事情了。 想着叶山小太郎那个什么都很好奇想尝试的性格,佑果说的话也不是没可能,赤司征十郎沉默了一下,竟然也能理解佑果在这件事上说谎的理由。 两人在这春日的晚风中对视几秒,佑果自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弯腰手撑在赤司的车窗旁笑眯眯瞧着赤司说:“赤司该不会以为我是个表里不一的,奇怪的前辈 吧?”() 赤司因为佑果的话顿了顿,然后冷静道:“不会。” ?aka木头的作品《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那就好。” 佑果像是很轻松地笑了一下,赤司不知道他在不在意,但是看样子就算赤司说是,佑果恐怕也会是这样轻松的表情。 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会被发现这种事,这在佑果看来是无伤大雅的。谁说在夜间会所看几个男模跳舞的人就一定是放荡的呢? “不过这件事如果让学校知道就有些糟糕了。”佑果似乎是站累了,微微弯着腰将胳膊搭在车窗旁,他用手托着下巴,姿态轻松又悠闲,脸颊和下巴上的肉因为这个动作被微微推起来,显得好像很柔软。 佑果的眼睛弯成月牙,琥珀色的眼睛好像流出蜜糖一样的色泽,“赤司应该会帮我保密的,对吧?” 两个人现在最近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赤司微微抬眼就能看清佑果脸上的一切细节,包括佑果带着试探的玩笑一般的情绪。 他自认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格,只是佑果保密一说出口,好像他和佑果之间忽然有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情。这种怀揣着对方秘密的感觉无形之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赤司自己在心里默念了一下“保密”二字,竟然不觉得厌烦。 于是他竟然答应了,答应了保藏好这个佑果就算不说他也不会说出去的“秘密”。 得了赤司的保证,佑果便直起腰准备说再见,只是还没动身,车里的赤司忽然开口。 “是要回家么,佑果。”赤司说,他的记忆力很好,想起文件里写着的佑果的地址,于是平静道:“我送你一趟吧。”说完,又好像是在补充一般地说:“顺路。” 佑果心里笑了一下,这种笑容不会表现在他脸上,因为太明显了,所以佑果只是静静看着赤司征十郎看似冷淡的面孔,手又重新搭在了车窗上。 “那就麻烦你了。”佑果慢吞吞地说:“赤司。” 赤司打开了suv的车门,让佑果坐上了车。 车辆缓缓行驶在大街上,车厢里还亮着自带的车灯,但气氛却很安静。 因为佑果和赤司两个人竟也没有同学之间坐在一起会有的寒喧,两个人一左一右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个人拿着手机在聊天,另一个人却握着一本书安静的翻页。 佑果上车的时候瞥了一眼赤司正在看的书,封面上写着什么融资与基金之类的大字,反正不是赤司征十郎这个年纪的学生应该看的。 不过由此可见赤司征十郎学习能力之强,学习信念之坚定,竟然连放学后坐车回家的时间都不忘看书! 其实按照赤司家这种在日本政治、经济领域跺一跺脚就会引起地震的大家族,他就算不用这么努力的学习也可以安稳奢侈的度过一生。可是这种习惯似乎已经刻入赤司征十郎的骨髓,让他即便在应该像其他学生一样无忧无虑为学习发愁的年纪也成熟冷静的像个已经经历过社会打磨的成年人。 这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和家训 ()是分不开的,也是因为赤司家的家训,赤司征十郎也没有去本该是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家族应该去的樱兰就读,而是来到了全靠自身的努力和能力才能进入的洛山。 不过赤司的这本书并没有看很久,身边人细微的呼吸声让他清楚的感知到有一个人正和他坐在同一辆车上,这让赤司完全无法看进去手中的书——这是件奇怪的事情,因为赤司征十郎甚至没让亲叔叔和自己坐同一辆车。 因为赤司纪正身上有酒味,佑果没有,而他讨厌酒味。 这是赤司征十郎给自己的答案。 他这么想着,然后偏头朝佑果看了一眼。 佑果的手机亮着屏,或许是考虑到身边有人在看书,佑果很贴心地将手机调成静音,所以赤司只看到佑果屏幕上正在弹出的消息,和几个看起来很可爱的表情包。 看别人聊天不大礼貌,赤司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却听到佑果没压抑住从嘴角泄出一声轻笑。 “抱歉,打扰到你了么?” 佑果很快抬起头朝向赤司,赤司握着书的手不自觉收紧,合上书状似平淡地说:“没有,我恰好也不看了。” “真是不好意思。”佑果眉眼间笑意飞扬,似乎又变成了白天在学校里见的样子,“有朋友发来了之前的合照,所以我才没忍住笑出来。” 是什么朋友,又是什么合照?赤司心里有一些好奇,但他没有问。 “你要看么?还是挺有趣的。” 佑果自己竟然主动地将合照给赤司看了,仿佛他和赤司已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赤司在佑果靠过来时有些不自然的绷紧了一下身体,然后又慢慢放松。 视线向下,赤司看到了那张合照,似乎是佑果和一些人聚在一起过生日的合照,在场的人带着花花绿绿的圆锥形帽子,背景是蛋糕和贴在墙上的happybirthday的气球,粉发的少年搭着佑果的肩膀笑容灿烂,两人挨得很近,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 看到这张合照的赤司征十郎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情绪,总之有些复杂。 他刚要说话,佑果手机里此时又弹出消息,赤司看到一闪而逝的消息弹窗,虽然佑果为了回消息很快拿着手机回到原位,赤司还是看到了几句内容。 【kisume:怎么样?好看么?!】 【kisume:下次一起去拍更有趣的吧!佑果!】 【kisume: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赤司虽然没有看到佑果是怎么回答的,不过他看着佑果的侧脸也能够想到佑果的回答是什么。 佑果轻笑着,带着一丝纵容的回复了一句【好。】 很快车停在了佑果居住的高档公寓楼下,佑果下了车,站在路旁和赤司笑着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见。” 说完再见,佑果就背过身很潇洒地走了,赤司看着佑果的背影消失,他慢慢合上车窗让司机开回赤司祖宅,手要拿身边的书时,却忽然碰到一片柔软的布料。 是洛山的校服外套,佑果离开的时候竟然忘记拿了。 他应该返回去还给佑果,但赤司没有,他定定看着那间外套,直到车停在祖宅的门前。 佣人和管家迎了上来,在为赤司拿东西时,家里的佣人拿着后座那件多出来的外套询问:“这件也洗么,少爷?” 赤司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道:“明天上学帮我带上。” 佣人垂眼温顺地道:“好的,少爷。”! 287 辗转反侧 校服外套没拿这件事,佑果是知道的,因为那件外套是他装作无意地留在车上,因为他知道以赤司征十郎的性格明天一定会还给他。 “这样不就又可以碰面了么!” 佑果这么说着,打开冰箱拿了瓶冰镇的汽水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汽水的口被他打开,呲地一声冒出一小片白白的雾气,佑果咕嘟嘟灌了好几口,汽水独特的口感在他嘴里蔓延开。 佑果没忍住叹息一声,心道回到家后窝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喝一口冰镇汽水是件何等的美事啊! 电视打开后自动播放之前关闭时停留的频道,屏幕里还在播放最近的游泳比赛实录,佑果虽然在游泳部当部长,但也没有天天看游泳比赛的爱好,他已经两三天没看电视了,想来这个频道应该是上次一起来他家里吃饭的七濑遥打开的。 作为游泳部部长看些比赛也是增长竞技游泳的见识,佑果虽然坐姿随意放松,不过目光却认真。只是上学的身体撑不住熬夜,在时针逐渐转向十二的时候,佑果打了个哈欠,睡意便开始上涌了。 喝空的汽水罐被他丢进垃圾桶,佑果脱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冲水时的哗哗声将放在浴池外的手机铃声掩盖,等佑果擦着滴水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点开手机才发现有一通没接通的电话。 电话没有显示名字,那应该不是他已经录入了电话号码的人。佑果想了想,忽然莞尔一笑,将电话反播过去。 铃声是一段舒伯特的小夜曲,动听悠扬,并且令人昏昏欲睡,佑果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自己柔软的大床上,房间里只亮着床头一盏小夜灯。 电话很快被接通,佑果嘴角带笑,却用疑惑的口吻说:“请问你是……?” 电话对面的赤司征十郎同样刚刚洗完澡,只不过他还不准备入睡,在睡觉前先指挥着赤司祖宅的佣人将不靠谱的叔叔连夜送回东京,刚吩咐完赤司就发现刚才拨打电话不通的手机又响起来。 他接通,听到佑果被电流和信号传播后有点失真的声音。 佣人已经将洗好烘干的衣服叠好放在了纸袋里,赤司扫了一眼纸袋里叠放整齐的属于佑果的洛山外套,手指拨动了一下袋子上的绳子,俊秀的脸上神色淡然地说:“是我,佑果。” 佑果已经猜到是他,心里并不惊讶,因此只是笑笑说:“原来是赤司,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想要知道佑果的电话并不难,以赤司的背景别说查佑果的电话,就是将佑果整个家族上下十代都查的干干净净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赤司征十郎当然不会做这种既无聊又有病的事情,他也没有很刻意去查,拿到佑果联系方式的方法再简单不过,在学生会工作的人想拿到全校师生的联系方式都不会有太大的难度。 于是赤司征十郎如实回答,“我是学生会的成员。” 隔着电话,赤司征十郎看不到佑果脸上的表情,不过语气也能传达出对方的想法,赤司征十郎听到佑果轻笑一声,像是愉快,又 像是很遗憾的样子。 “这样啊,我还以为……” 他话没有说完便中断了,话语未尽叫旁人听了总觉的心里痒痒,想听他接下去要说什么。 赤司征十郎安静了片刻,没等到后续,于是问:“以为什么?” 佑果又笑了一下,不过这次很安静,没被赤司听到。 “我还以为是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拿到我联系方式的一些奇怪的人。”佑果说,“没想到是你。” 赤司征十郎最开始先是疑惑,不过很快意识到佑果话里的意思,“有人会打电话骚扰你?” 赤司眉间微皱,他知道佑果很受欢迎,不过却是第一次听说他还被人骚扰过。 “也不算骚扰。”佑果像是想得很开,语调轻缓地说:“只不过希望能够让我认识一下他们而已,一般而言,他们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赤司征十郎听到佑果平淡口吻下的凶意,这和佑果平时对外表现出的模样有些反差,不过这点今天赤司征十郎在会所已经见识过了,所以赤司征十郎并不因此感到诧异,相反他竟然对佑果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点感到一点愉快。 “很多么?”赤司忽然说。 佑果怔了一下,意识到这是赤司征十郎难得的关心,他的手指缠着身边小夜灯的拉灯的绳子慢慢地说:“不算多,而且很简单就处理了。” 被打电话骚扰这种事换做一般人或许会害怕,不过佑果身边有系统,即使对方藏的再深佑果也能通过网线揪出对方,顺便送那些人一个看守所七日游。 所以这种事对佑果而言确实算不上什么困扰。 “即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赤司征十郎想到佑果去的那个会所,虽然瞧起来是正规的地方,可是鱼龙混杂,谁知道又会遇到什么人?想到这里,从小到大都是领导者的赤司话语里不免带上了一点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命令的口吻道:“佑果,那种地方虽然可以取乐,不过还是少去为好。” 赤司征十郎只是建议,本身也没想能够得到佑果的同意,可令他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边的佑果竟然答应了。 “好哦。”佑果说。 赤司征十郎一愣。 佑果又接着说:“既然赤司你这么说,我就不去了。” 只有系统很惊讶:“你居然不去了??”它费尽心思苦口婆心的劝,佑果都没有答应,现在居然答应了??? “当然了,为什么不答应。”佑果朝系统眨眨眼,“我可是温柔善良的学长,学弟劝我我当然会认真考虑啊!” 系统:……你说的是你么? 系统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佑果不去或许有赤司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是:那地方他已经去腻了,他实在没什么新鲜感。 但赤司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佑果轻易的同意了他的话,赤司征十郎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就连洛山篮球部现在对他言听计从的成员也都是在见识到他的能力之后才对他的话充满认可和信服的听 从——更何况佑果还是比他大一年级的前辈,就更没有理由听他说的话了。 因为佑果答应的太干脆,赤司剩下的话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电话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赤司只听得到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 赤司又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佑果在笑,可是又好像不是在笑。 “怎么不说话?”佑果说:“难道信号不好?” “不。”赤司呼吸了几口,他还是很平淡的样子:“我只是惊讶你答应了。” 佑果道:“我为什么不答应?” 赤司征十郎道:“对于认识不久的人提出的建议,一般人都不会很快答应下来。” 这是很平常的想法,大家刚认识不久,你算老几,凭什么指挥我?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这么想,赤司征十郎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他也从不会多说什么,而是凭实力让人对他言听计从。 然而佑果却笑起来:“哦,那我大概是个例外了。” 佑果轻笑着说:“一般人我确实是不听的,不过赤司是个例外。” 赤司征十郎听着听筒里传来的佑果微微失真的声音,一时间竟然有些出神。 “例外?”赤司眉头微扬。 “是啊。”佑果点点头,像是很随意地说:“不过最重要的是,我想听赤司你的话。” 赤司征十郎又怔住了,佑果的话让他微微出神,他想自己是想多了么?还是佑果说话的方式本就是这种样子? 年纪才16岁的赤司陷入思索,直到佑果又出声。 “说起来,赤司找我是有什么事么?”佑果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没想出结果的赤司征十郎同样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是很晚了,赤司征十郎闭了闭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打电话的原因还没有说,于是切入正题:“你的校服落在我这里了,我和你说一声。” “怪不得。”佑果像是才发现一样,“我说我的外套找不到了,赤司,既然在你那里,那明天我去找你拿吧。” “嗯,衣服已经帮你洗了。”赤司答应下来,又说:“早晨八点,在洛山门口。”几秒钟的功夫,赤司征十郎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决定下来。 “麻烦你。” 佑果也没有反对,又很亲近的开口:“那这个号码是赤司你的号码么?” &nb sp;“嗯。”赤司征十郎默认了,佑果笑着说:“那我就存下来了。” 赤司征十郎听到佑果指间敲打的声音,很有节奏,也很清脆。 “好了。”佑果说:“那明天见,赤司。” “明天见,佑果。” 听筒里传来的电话挂断后的嘟嘟声,赤司征十郎垂眼看向手中因为电话挂断后又亮起屏的手机,缓缓地将它翻转扣在床边的床头柜上。 该睡觉了。 * 因为约好第二天在校门口碰面,佑果自然是要提前几分钟去的,只是等他到的时候赤司征十郎来的比他还要早些, 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的纸袋。 佑果快步走过去,很惊讶地说:“赤司,你来的这么早么?” 赤司征十郎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佑果,面色平静道:“还好,正好学生会还有事情要处理。” 佑果点了点头,从纸袋中拿出自己的校服外套穿上,洛山的外套其实做的要比学生原本的身材宽大一些,佑果的修改过了,因此穿在他身上正正好好,修身地贴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好看。 刚刚洗过的衣服很香,佑果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只是他看不到的脖子后面还有些不平整,赤司征十郎静静看了半晌也没有要走的打算,在佑果停下手的时候忽然出声:“衣领后面还没有整理好。” 佑果的动作停下来,他大概知道是哪里没有整理好,不过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偏过头问:“是么?在哪里?” 赤司看着佑果的动作,竟然不自觉的伸出手替佑果整理,他的指尖还有些冷,碰到佑果温热雪白的脖颈后蓦地顿了顿,又流畅迅速地替佑果理好领子没有理好的部分。 “现在好了。”赤司征十郎收回手,淡淡道。 “已经好了?”佑果摸了摸刚才赤司触碰的地方,然后和赤司道谢:“谢谢,我好像总是在麻烦赤司呢。”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赤司征十郎这么想着,于是摇摇头说:“举手之劳而已。” 虽然是举手之劳,但总归也是帮忙,佑果和赤司一起在洛山学校里走,两人同框的画面不知道震掉了多少洛山学生的眼镜。但给其他人带来这样大震撼的二人并不知情,他们也只认为自己是在随意的说话,直到到了教学楼的门庭要分开,佑果才想起来什么自己还有东西要给赤司。 “今天早晨做的寿司有点多了。”佑果拿出来一份递给赤司征十郎,“赤司就当我的谢礼吧。” “只多了这一份哦。” 一般而言,赤司征十郎很少会接受其他人的食物,但是他想起来佑果的手艺很好——这点也是从叶山小太郎和实渕玲央那里听说的,想到这里,赤司征十郎拒绝的念头一点也不存在了。 他接过佑果递来的便当说:“那我就收下了。” 佑果歪头笑了一下,笑容同今日的阳光一样明媚。 * 午休到了吃饭的时间,赤司从学生会出来已经不早,他平时都是去洛山的餐厅点一份套餐,不过今天去餐厅之前,他摸到了课桌里佑果给他的那个便当盒。 去餐厅的动作因为便当盒停下来,赤司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寿司和已经准备好的一次性筷子。 如叶山小太郎和实渕玲央所说,佑果的手艺确实很不错,赤司慢条斯理的吃完便当盒里的寿司,胃口已经到了八分饱。学校里自己带便当的学生也不在少数,所以洛山还很贴心的配备了清洗便当盒的地方,赤司征十郎洗完盒子返回教室的路上心情都不错,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 吃了美味的食物,心情总是会很好的。 直到经过学生的 休息区,赤司朝窗外一瞥,看到走在一起的叶山小太郎、实渕玲央和佑果三个人。 休息区是洛山为学生们准备的,一般学生都会在这里看书或者吃午饭,佑果和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的原因也一目了然,同年级的朋友坐在一起吃饭并不是令人奇怪的事情。 隔着一段距离,赤司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眼睛却能看到,他没理由停在这里看他们做什么,动作却停下来,视线在佑果三人身上停留。 叶山小太郎是个胃口大的家伙,虽然不如根武谷那样夸张,但是也同样需要大量的肉和蛋白质,吃完自己的那份便当,叶山小太郎自然盯上了实渕玲央和佑果的饭盒。 实渕玲央不会让叶山小太郎目的得逞,手挡开了叶山小太郎伸过来的脸,叶山小太郎的头又朝佑果歪过去。 佑果没像实渕玲央一样推开叶山小太郎,用筷子夹起一块寿司塞进了叶山小太郎的嘴里,叶山小太郎立刻捧着脸颊露出幸福的表情,佑果或许也觉得有趣,同样弯着嘴角轻笑。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幕,朋友之间的互动亲近自然,只是赤司征十郎看着,嘴角原本的弧度转淡,又变成平时高冷的赤司部长。 根武谷从走廊另一边过来,他刚从餐厅吃完饭,嘴里还打着饱嗝,在走廊和赤司碰到下意识打了声招呼。 “赤司,你在这儿啊。” 赤司回头看到根武谷永吉,淡淡道:“永吉。” 根武谷永吉神经粗,虽然感觉空气有些冷却没多想,在赤司面前站定,同样随意看了眼窗外看到正坐在一起的佑果三个人。 “这不是小太郎和玲央么?”根武谷永吉抓了抓头,同样认出还有佑果。 赤司来不及反应,根武谷已经拉开窗户朝休息区那边大喊:“呦,中午好啊。玲央,小太郎,佑果。”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赤司征十郎因为根武谷永吉的举动一时无言,最后还是平复好心情,朝看到他和根武谷永吉后便走过来的佑果三人微微颔首。 “午安。”赤司征十郎挨个看过去,异色的瞳孔在此时显得出奇的冷淡。只是赤司征十郎一直都是这幅表情,别人看着也不觉得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但是佑果却发现了。 赤司心情似乎不佳,佑果若有所思,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原因没人知道,其他人是没发现赤司征十郎心情不佳,佑果是不知道赤司心情不佳的原因。 他如常地笑笑:“午安,你们吃过饭了么?” 根武谷永吉拍拍自己的肚子,亮齿一笑豪迈地说:“哦!吃了很多,很饱!” 实渕玲央却很嫌弃,他一直觉得根武谷永吉和怪兽一样,吃饱了会发出震耳欲聋的打嗝声。 叶山小太郎却垂头丧气地说自己没吃饱,打算一会儿去洛山的小卖店再买点面包。 三个人平时聚在一起说话都很有趣,佑果站在一旁看了看,转头和同样沉默的赤司道:“赤司呢,你吃了么?” 笑眯眯的,好像只是因为好奇而随口一问。 赤司征十郎看着言笑晏晏的佑果,顿了顿:“吃了。” 佑果凑近了些,又问:“那味道怎么样?” 赤司征十郎微微抬眼就能看到佑果的眼睛,阳光穿过树荫斑驳地洒在佑果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眼也如落在佑果脸上的光点一般明亮,他心里因为这有些过近的距离而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说:“味道很好。” 佑果便又笑起来,笑声很轻,像微风擦过脸颊。 叶山小太郎将手搭在佑果肩上,好奇的凑过头来:“什么什么?餐厅有什么味道很好?” 突兀凑过来的金色脑袋让赤司征十郎的呼吸一时凌乱,他很快恢复平静,移开视线淡淡地说:“已经没有了。” “是么?”叶山小太郎露出很可惜的表情。 单细胞的叶山小太郎有种野兽的直觉,他注意到佑果和赤司之间的关系不同以往,于是好奇起来:“说起来,佑果你什么时候和赤司关系这么好了?” 赤司没有回答,佑果也没有,他靠着墙笑着说:“有么?我和赤司从认识以来一直都不错的。” 叶山小太郎看向赤司,赤司垂着眼,竟然是默认了。 叶山小太郎不明白,午休结束的预备铃又响起来,该到了离开的时候,叶山小太郎跳起来要去教室,说了句再见就顺便拉上了原地的佑果。 佑果被叶山小太郎拉着走,回头看了眼赤司征十郎,挥手微微一笑,算是再见了。! 288 辗转反侧 接下来的几天赤司征十郎一直都没怎么和佑果说过话,倒不是说他刻意避开了佑果,又或者是佑果刻意避开了他。两个人没有碰面的原因纯粹只是因为赤司和佑果都太忙了。 赤司征十郎已经当上了学生会副会长,又身兼班长、篮球部部长等多个职位,再加上最近学校和比赛的事情放在一起,就算赤司征十郎本身能力远超常人,在这么多事情下还是有些分身乏术。佑果虽然不如赤司那样忙碌,但是最近又碰巧到了全国游泳锦标赛县预选大赛的选拔赛,他作为游泳部的部长自是要盯着部里一些能力不错的苗子训练,好在京都府预选大赛上能拿到几个不错的名次,然后进入全国大赛。 两个人都忙的够呛,整天在学校里见了面也只是点点头就走,竟然完全来不及交流一下寒暄两句,时间一久系统却是有些为佑果担心起来。 系统:“这么久不说话,赤司不会忘了你吧?” 佑果心态很平稳,在泳池边看着水里扑腾的部员们像是鸭妈妈看刚入水的鸭子,等一个两个部员扑腾地上了岸,佑果就开始挨个挑剔排排站在他面前的部员。 “丸刚,你拍水的力度太大了,水花也会影响你比赛的状态。” “酒井,你入水的姿势不对,是着急了么?” “野坂,吹哨后你入水的反应速度太慢,这点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 一连串下来,佑果基本每个人名字都点到了,被点到名字的人脸上也没有不服,背着手垂着头的模样像是在家里被家长训话。 佑果训斥部员也不像剑道部或者空手道部部长那样凶巴巴,他在学校里表现的模样一直都是和气温柔的,仿佛没有脾气,也不会有人让他生出脾气。可是要说佑果一点脾气都没有这当然是大错特错了,部员们虽然时常为自家部长花一样的外表迷住,但受过那么一两次被笑靥如花的部长在泳池里血虐的经历后,就是佑果在他们面前笑得再如何温柔可亲,他们也只会恐慌的两股战战。 训了话之后,佑果身为部长自然是要以身作则为有问题的部员们纠正错误。他站在泳池跳台上,被他纠正错误的部员站在旁边看,佑果带好泳帽和泳镜,调整好泳镜的松紧带,然后弯腰抓紧跳台的边缘,弓起的脊背上两遍的蝴蝶骨微微突出,像是将要振翅的羽翼。 一声哨响,佑果跳进水中向前潜行几米后破水而出,在50米长的温水游泳池游了一个来回之后,佑果才停下来扶着水线摘下了头山高的泳帽和泳镜。 泳帽没法完全的防水,佑果的黑发一沾水又卷曲起来,柔顺地贴在佑果的脸上,水珠像是舍不得离开佑果,缀在他鼻尖上的一滴水摇摇欲坠。 佑果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边擦边对在出发点的部员们说:“看到我刚才的过程了么?你们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应该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佑果没听到属于部员们的回答,他擦水的动作停下来,充满困惑地抬眼朝上方看过去,发现站在人 群中最前面的人不是游泳部的成员,而是本该在篮球部的赤司征十郎。 佑果眉头轻扬,对赤司征十郎没了作为部长应该对部员有的严肃,还在水里的身体又向前动了动,离赤司更近一些后,手臂搭在池边抬着头朝赤司笑。 “你怎么来了?()” 泡在水里的佑果发丝乌黑,眼瞳清澈,皮肤雪白,看上去就像是童话书里才会存在的美艳海妖,还是那种用歌声和外表勾引水手,在水手被迷惑后情不自禁靠近时会伸手将对方拉进海水中溺死的坏海妖。 可即便知道这样漂亮的海妖心里满是不怀好意,水手难道就真的能拒绝么? 赤司征十郎目光沉沉地看着,一时间竟没有回答佑果的话,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佑果鼻尖上缀着的那颗水珠移动。那滴水珠依旧摇摇欲坠,始终不见掉入水池中的样子,赤司征十郎看着莫名心痒,在佑果仰头看他时也弯腰伸手,将佑果鼻尖上的那滴水珠用手指擦去了。 一滴水珠留下的湿痕其实很快就会被人体的温度蒸发,赤司征十郎心里也很清楚,可是抹开水珠的指尖始终残留着那点湿漉漉的触感。 那滴水珠一直都没有干。 赤司征十郎总算是开口了,垂眼看着池中的佑果,声音沙哑:“嗯,找你有事。()” 他又说:“我来收预选大赛游泳选拔的人员表。” “这种小事,还用得着你来收?”佑果笑了一下,有水珠从他的脸上滑落,经过锁骨和胸口又没入水中。 水波微荡的泳池反射着游泳馆顶部的灯光,粼粼水光像是被揉碎了扔到泳池中的星星,但赤司征十郎的注意力不在泳池,而是泳池中的佑果。 佑果一只手扶着水线,另一只朝他伸过来,唇角带笑,动作自然,仿佛是一种恩赐。 佑果的意思是让赤司将他拉出泳池,这也是很正常的做法,有人在泳池上帮着使力总比一个人撑着池壁上岸要方便一些,以往这种事都是水见副部代劳,不过他现在站在赤司征十郎身后,倒是没法像以前一样立刻伸手将佑果拉出来。 而赤司征十郎只看着伸到面前的一只手,他从没有和旁人牵手的习惯——当然,礼节性的握手和牵手不同——这种亲密的事在他的母亲去世后赤司征十郎就再也没和任何人做过,但现在望着着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手,赤司征十郎发觉自己一点迟疑都没有。 于是他牵住佑果伸来的手,异色的瞳孔有种冷厉又温和矛盾感。 赤司征十郎说:“那也是我应该做的小事。” 握在掌心的手潮湿柔软,但是又并不像棉花一样软的叫人好像无法施力,纤瘦但坚硬有力的骨头撑起了外面柔软的皮肉,两者如此矛盾又和谐地统一在一起,赤司征十郎思绪停滞片刻,然后将佑果从泳池中拉上岸,过了两秒才神色如常地松开。 佑果恍若未觉,站好后身上的水珠流过他的身体又滴落在地上,水见副部很有眼力地递来一条毛巾,佑果随意地将它搭在头发上,然后朝赤司征十郎玩笑着 ()道:“行,那走吧,赤司副会长。” 佑果带着赤司征十郎进去部长的活动室,留下作为副部长的水见继续指导剩下的部员,脚在地上留下两道逐渐转淡的水印。 赤司征十郎和佑果一路去了部长的活动室,游泳部参加县预选大赛的名单已经确定了,现在只要将名单递交给学生会和教务处审核后就可以送到县预选大赛那边等通知。 赤司征十郎拿了名单,佑果半靠着活动室里的桌子擦头发,佑果的头发还湿答答的往下滴水,想起来除了游泳部的县预选大赛,夏天的inter-high应该也有赤司征十郎带领的篮球部才对。 “说起来,篮球部不用参加预选赛么?”佑果随口问了一句,问完才发现自己是问了个蠢问题,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忘了。”佑果笑笑说:“你们的确不用参加。” 预选大赛是给京都其他球队争取全国大赛所准备的,像洛山篮球部这种年年都会出线还会在全国大赛上争夺冠军的热门种子球队,自然是不用和其他球队抢预选赛名额的。 赤司征十郎将名单夹进文件夹,平静道:“虽然不用参加选拔赛,但是后续的地区大赛和全国大赛还是要参加的。” 毛巾被佑果随手叠好握在手心,一会儿还要放到杂物筐里,会有专门的员工清洗。 “就算不用参加预选赛,但是后面的地区大赛和全国大赛也不容易呢。”佑果抬眼看向赤司问:“会紧张么?” 紧张? 赤司征十郎沉吟片刻,不管是地区大赛还是全国大赛对绝大部分的中学篮球队来说都是极为难得的赛事,能够脱颖而出成功出赛的球队寥寥无几,对大部分球队来说,参加全国大赛这种事只是听着确实令人紧张。 只是紧张这种情绪也许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远离赤司征十郎的身体了,更何况以洛山目前的实力,赤司征十郎也很难对几个月后的地区大赛和全国大赛升起什么紧张的情绪。 & nbsp;所以他淡淡道:“不会。” 佑果仔细看了看赤司征十郎脸上的表情,那副平静到冷漠的样子确实看不出能称得上是紧张的情绪,这种样子出现在赤司征十郎的脸上便显得贵气逼人,佑果看得正得趣,听到赤司忽然说:“你难道紧张么?” 佑果手撑着桌面,朝赤司笑了一下,“当然紧张,那可是比赛诶。” 赤司静静看了眼佑果,对佑果夸张的表达不以为意:“以你的实力和游泳部的水平通过选拔赛很正常。” 既然正常,那就没什么可紧张的。 赤司征十郎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佑果却反问:“但是紧张也很正常吧,谁知道会不会有黑马或者意外?” 赤司征十郎脸上有些错愕,不过很快恢复平静:“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种极端的自信和对全局的掌控力出现在一个高中生身上实在罕见,也或许就是因为这种罕见的特质,才会使赤司征十郎在帝光就可以带出三连霸的成果吧。 不过除了这点,佑果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个。() “这么说,赤司你好像很清楚我的实力?”佑果猛的凑近,玩笑似的问道:“你不会看过我的比赛吧?” ?aka木头的作品《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突然凑近的佑果带来一阵微风,风里是泳池的水汽和消毒水的味道,赤司征十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对佑果倏然的靠近毫无触动,可是略微绷紧的身体还是从细微处反应出他那一瞬间乱掉的心跳。 佑果脸靠的近,赤司将佑果根根分明的睫毛看得清楚,他微微敛眸,气息平稳地说:“没有,只是从东本会长口中听说过一些。” 尽管认识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但是赤司征十郎已然看清楚现任学生会长佑果厨的本质,在东本会长手下做事的他自然也知道不少有关于佑果的事迹——比如佑果说在去年全国高中生游泳锦标赛中400米自由泳游出破纪录的成绩,一举替洛山的游泳部拿下了第一块锦标赛金牌。 “是么,真可惜。”佑果叹气,离赤司稍微远了一些,似真似假地朝赤司抱怨道:“我还以为赤司看过我的比赛呢。” 赤司闭上泛金色的眼,口吻平静:“没有时间。” 去年的赤司征十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帝光最后一年的全国大赛,又怎么可能抽出时间看高中生的游泳比赛?这点赤司不会说谎,不过并不代表他没有隐瞒什么事情。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佑果的比赛,不过最近却是抽时间将佑果当初的比赛录像看过了。 但是这种事他当然不会和佑果说。 “好吧。” 佑果耸耸肩,两个人一起走出门,拿到名单的赤司离开游泳部时佑果送了一段路,在到出口之前赤司让佑果停了下来。 “到这里就可以。”赤司看向佑果还潮湿的头发,蹙眉不赞成道:“现在天气还冷,最好别吹到风。” 游泳部的人虽然每天训练只穿着泳衣,但游泳馆里每天开着恒温空调根本说不上冷,但只穿着紧身泳裤头发还半湿的佑果在门口被风一吹,就算不会感冒,只是头疼也让人够呛。 佑果欣然接受赤司征十郎的关心,笑眯眯道:“真贴心,我记住了。” 话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总让人感觉是在哄小孩,赤司征十郎皱着眉,心里是不大高兴佑果用这样松散的态度对他的。 只是他的不高兴佑果当作没看到,又兴致勃勃地问:“那赤司,这次选拔赛你来看我比赛怎么样?” “怎么说我们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佑果像是怕赤司说出拒绝的话,眨眨眼露出恳求的神情,让人不忍拒绝,“而且玲央、小太郎他们也会来哦。” 以佑果的水平,选拔赛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那去不去看自然也没什么必要——更何况实渕玲央和叶山小太郎这两个大嘴巴足够绘声绘色地对赤司描绘出一副生动形象地比赛画面了。 赤司征十郎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有去看游泳选拔赛的时间足够他将竞选下一届学生会长要做的准备决定好,可话到嘴边,赤司却听到自己说:“……好 ()。”() 得了肯定回答的佑果心满意足,他知道赤司征十郎答应的事不会反悔,于是当机立断地说:“那就约好了,你的比赛我也会去看的。”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最全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尽在[],域名[(() 然而赤司却沉默片刻,“如果不是必要,我一般不会上场。” 佑果一愣,诧异道:“那谁去?” 和游泳不同,篮球赛是可以替换人选的,而赤司虽然是队长,但是也同样不轻易出手,大多时间都是坐在板凳上分析局势,策划方案。 赤司平静道:“以小太郎他们三个人的实力,足够解决大部分的球队了。” 佑果闻言眼里满是羡慕,不过这种事也羡慕不来,送赤司出门前,赤司想起来来游泳部的前实渕玲央千叮咛万嘱咐他给佑果带的话,迈出的步子因此又停下来。 赤司回头看向佑果:“玲央问你,部活结束要不要一起去吃拉面。” 然而佑果摇了摇头,神色惋惜道:“抱歉哦,我有别的事情,让玲央选另一个时间可以么?” 具体是什么事,佑果没有说,赤司因此升了些许探究,然而佑果似乎并没有说的想法,赤司也不会追着询问,微微颔首后离开了游泳部。 赤司征十郎带着被佑果拒绝的消息回到篮球部,实渕玲央悲伤的投篮失误率都变高了,结果受到赤司的严厉制裁,叶山小太郎在一旁还唯恐天下不乱的哈哈大笑。 等到篮球部的部活结束,时间已经到了七点,换好衣服后的赤司和实渕、叶山还有根武谷一起离校,叶山小太郎正滔滔不绝地说话,实渕玲央和根武谷像平时一样拌嘴,赤司大多时间都只是当观众,在靠近大门时,走在前面的实渕玲央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玲央姐?”叶山小太郎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到实渕玲央指着校门口的一对身影,惊恐地说:“那,那是不是佑果?” 佑果这个名字对在场的人都很有吸引力,赤司征十郎也下意识抬眼看去,昏黄的天空下,云层杂乱无章的叠在一起,洛山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机车,机车旁身高出众,栗色头发的青年摘下头上的鸭舌帽反扣在佑果头上胡乱又亲密地揉了一通,俯身在佑果耳边说着悄悄话。 大约是说到有趣的事情,青年笑起来,那张脸俊逸夺目到刺眼。 而佑果也没有排斥的意思,扶好帽沿后侧耳倾听,在青年直起身后同样亲近地握拳捶了捶对方的肩膀,接过对方丢来的头盔熟练戴好,抬腿坐在机车后座,被骑着机车的青年直接带走了。 这很难让人不多想,实渕玲央惊恐难当,晃着身边的叶山小太郎问:“那是谁?那是谁?” 叶山小太郎更不知情,他虽然是佑果的同班同学,但也不代表对佑果的事情都事无巨细,一连茫然的看着实渕玲央摇头。 根武谷永吉大大咧咧的说:“是哥哥吧?” 实渕玲央大声道:“不是!佑果才没有哥哥!” 说完,实渕玲央又转头看向赤司,期盼道:“小征知道么?” 赤司征十郎在实渕玲央问他之前一直注视着机车驶离的方向,他回了神,淡淡道:“不知道。” 离开的佑果也不知道自己引起多大的乱子,他正美滋滋地搂着桐岛夏也的腰,风呼啸着从头盔两边刮过去,佑果张着嘴大声喊:“夏——也——,开——快——点——” 桐岛夏也听得一清二楚,他像是叹息一样抱怨了一声:“什么,我是你的司机么?”! () 289 辗转反侧 “难道不是么?”佑果也听到桐岛夏也的声音,回复道。 高速行驶的机车周围呼啸而过的风能够将所有的杂音都阻隔在外,这和游泳也有些异曲同工的相似性,道路两旁的灯飞速的后退,佑果仰着头看天空的景致,眼中倒映的光在他眼底几乎连接成一条直线。 桐岛夏也闻言也只是大笑:“好吧,今天就当一次你的司机吧。” 说罢,桐岛夏也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拧,身下的机车倏然加速,狂飙的机车从空旷的道路上一闪而过,好像一道乌黑的闪电。 和桐岛夏也相识,是佑果在鸟取县的岩鸢中学上学的时候。 桐岛夏也在迎新季上满学校招揽加入游泳部的一年级学生,佑果因为在岩鸢的sc上过一段时间的课也被桐岛夏也盯上,在课间空闲的时候找上门,特地给了他一张游泳部的宣传海报。 而那时候的佑果甚至还没怎么接触竞技游泳,最多只是闲来无事时会在在岩鸢的海滩上游两圈罢了,但桐岛夏也那样一张青涩的俊脸怼在眼前,佑果实在是很难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更何况除了桐岛夏也,在岩鸢sc里上课时认识的七濑遥他们也会加入游泳部,那佑果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虽然他也很好看,但是多看看帅哥也不犯法是不是? 也就是在岩鸢中学的那段时间,佑果从桐岛夏也和作为游泳部教练的芹沢尚学到不少有关竞技游泳的东西,换句话说,佑果在游泳上有现在的成就,桐岛夏也和芹沢尚不能说功不可没,也当的上一句居功至伟。即使因为毕业各自都分道扬镳,不过佑果也没忘记保持联系,所以五年时间下来,佑果的朋友圈不见缩小,反而越来越大了。 桐岛夏也车的速度逐渐放缓,最后停在佑果的公寓楼下,楼下有人提着一袋子食物似乎在等人。 是桐岛夏也的弟弟桐岛郁弥,两个人刚从美国回来,暂时没有落脚之地,而佑果这里有空房间,又恰好到了周末双休,佑果就让两个人先到他这里暂住两天。穿着穿着灰色卫衣戴着连衣帽的桐岛郁弥正微微垂着头戴着耳机,只露出一双浅红色的猫眼。 机车停在桐岛郁弥面前,佑果下车后摘下头盔习惯性地往桐岛郁弥脑袋上摸了一把。 他眨眨眼,好像看不到桐岛郁弥气呼呼鼓起来的脸蛋,笑眯眯地说:“郁弥是在等我么?” 桐岛郁弥口是心非的毛病改不了,偏过头道:“没有,只是恰好刚刚买东西回来而已。” “哦……”佑果点点头,眼睛在桐岛郁弥身上扫了一圈,嘴巴上虽然说着:“是这样啊。”眼里却写满了我不相信。 桐岛郁弥一哽,欲盖弥彰似的更是大声说:“没有就是没有!”只是桐岛郁弥那张一说谎就会变红的脸还有听起来就很虚弱的口吻,实在不是很有说服力。 谁让桐岛郁弥像只小猫一样可爱,就算佑果逗弄他,郁弥也不是会很生气,最多最多也就是像小猫一样气急了会亮出爪子吓唬吓唬人。 但是可爱小猫就算亮出爪子,也像是在撒娇,完全没有威慑力。 “好了,佑果。”将车停好位置的桐岛夏也走过来,仗着身高优势在佑果头上轻拍了拍,满脸无奈地说:“你明明知道郁弥他禁不住逗。” 本意只是想劝佑果的桐岛夏也却没想到桐岛郁弥更生气了,气急败坏地喊了声桐岛夏也的名字。不过兄弟之间吵吵闹闹也实属正常,三个人打闹着上了楼,吃晚饭的中途佑果拍了张三人吃饭的相片上传到ins,没有两分钟便收到了众多的消息。 反应最快的是鴫野贵澄,佑果时常怀疑鴫野贵澄除了上学和打篮球,剩下的时间都在网上高强度冲浪,要不然鴫野贵澄也不会在他刚刚发完ins后下一秒就咚咚弹出两条消息。 【kisume:诶诶诶!夏也和郁弥都回国了么?】 【kisume:好耶!双休日要一起出来玩么!】 【kisume:遥和真琴他们也会去哦!】 【kisume:还有凛和宗介!】 佑果自然是随意的,本来已经约好和贵澄他们去一起去玩,现在夏也和郁弥也已经回国,好久不见的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有什么不同意? 放下手机,佑果问了一声夏也和郁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佑果便回了鴫野贵澄消息,然后开始专注吃饭。 晚上做的是寿喜锅,桐岛夏也和桐岛郁弥在美国生活的时间不短,汉堡和炸鸡吃到反胃,如今回国当然要吃正宗的热腾腾的寿喜锅才好抚慰一下吃美式食物吃到难受的胃口。 不过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寿喜锅吃起来更有聚餐的氛围感。 锅里浓稠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佑果夹了一块滚烫的豆腐,还没有吃进嘴里便听到身边手机传来的一声特殊铃声。 这是佑果特别设置的,好让他在听到的第一瞬间就知道这是谁,他放下筷子,姿态悠闲地点亮屏幕,毫不意外地看到出现在点赞列表里的熟悉的名字。   ;要比他想象的沉得住气呢。 而沉得住气的赤司征十郎此刻的心情实在算不上美妙。他的情绪一直都是很稳定的,就算当年在帝光遇到会让人血压升高的刺头灰崎祥吾,赤司征十郎也从来没产生一丝丝多余的情绪波动,可现在他的情绪确实微妙的有些糟糕,而糟糕的起因大约是从校门口遇到佑果和另一个陌生青年开始。 不过纵然是情绪糟糕,但赤司征十郎对外表现出的模样也远比内心的情况安定的多,甚至叫人完全都察觉不出他现在其实情绪糟糕的现状。 反倒是激动的实渕玲央和叶山小太郎内外都很如一,两个人盯着手机里的ins猜测:“应该是朋友吧,要不然也不会一起吃饭?” 实渕玲央:“不过这是在什么地方?是在家么?谁的家?” 叶山小太郎摸着脑袋:“不清楚,应该是在家吧?” 两个人难得达成一致,坐在一起醋意漫天,这大概就是朋友之间突然发现“对方最好的朋友居然 不是我”这种令人崩溃的事实后的现状。当然最重要的是,即使以实渕玲央挑剔的眼光看,照片里桐岛夏也的脸和身材也实在是无可挑剔。() 赤司征十郎面色平静地尝着碗中的拉面,只是握筷的手略微绷紧,身边的根武谷永吉一无所觉,还在和店里的店员说:“再来一碗!”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叶山小太郎和实渕玲央还在小声说话,也是因为拉面店里他们坐的是独间,因此没有什么打扰到别人的风险,最后在叶山小太郎和实渕玲央两个人试图拿着一张照片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和佑果坐在一起吃饭的桐岛夏也和桐岛郁弥究竟是何方神圣的时候,保持安静的赤司征十郎好像终于忍无可忍了一般道:“好了。玲央,小太郎。” 在赤司征十郎面前,就算是老虎也得乖乖爬下来当只乖巧的猫,叶山小太郎和实渕玲央不说话了,小心翼翼地看着桌对面看似面色平静的赤司征十郎。 即使赤司征十郎现在看起来很正常,但他们两个还是面对赤司还是有些下意识的畏惧。 “不好意思哦,小征。”实渕玲央率先开口,赤司却打断他,神色淡淡道:“我记得,你们是有手机的。” 叶山小太郎和实渕玲央两个人这才恍然大悟,像是初次发现新大陆一样,点开佑果的聊天界面拨打视频通话。 视频很快接通,佑果的脸出现在实渕玲央的手机中,扩音器将佑果的声音传到整个房间,包括赤司征十郎的耳中。 “晚上好,玲央。”佑果轻轻扬眉,接着说:“不好意思哦,今天要陪刚刚回国的朋友,所以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去吃拉面。” “回国的朋友?” 实渕玲央本来只是可惜,现在一听早就将这种可惜的情绪忘到九霄云外,连连说:“没关系,下次也可以!”说完,又像是担心佑果多想,实渕玲央又补充:“我们现在正在吃,小征,小太郎和永吉也在!”为了证明,实渕玲央将手机举高了一些,好将所有人都能放进屏幕。 叶山小太郎脸凑到实渕玲央身边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赤司虽不像叶山小太郎那样主动,但也抬眼看向手机。 朋友? 赤司心想,佑果的朋友实在有些多。 佑果又笑了一下,好像只是单纯的开心。 “是么?你们都在啊。”佑果用很纯的口吻说:“真好,下次一起吃吧。” 实渕玲央和叶山小太郎自是没有不答应的,立刻说:“那什么时候有时间?” 只是佑果有时间显然也是不够的,实渕玲央又靠近赤司问:“小征呢?什么时候有时间?” 赤司征十郎的时间就像是海绵中的水,只要挤挤总还是有的,所以他擦擦嘴,面色平静地看向实渕玲央手机中佑果的脸道:“随时都行。” 只是看着视频中赤司的脸实在看不出什么,佑果心态很稳,笑盈盈地说:“那就约好了。” 佑果这边的寿喜锅已经吃完,该收拾桌椅碗筷,郁弥收拾桌子,佑果和夏也去洗碗筷,三个人分工明确,不过这样一来视频就该断了。 “那星期一学校见面吧。”佑果举着手机准备说再见,赤司摩挲了下指尖,还没等说出同样的一句再见,佑果身后闪出一道身影。 赤司征十郎眼中微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但总之令人不快。 桐岛夏也拿着围裙走过来,口吻亲近随意:“佑果,用哪个?” 佑果朝桐岛夏也说了句“都可以”,然后才看向手机里的赤司征十郎。 “那再见了,赤司。” 说完,佑果挂断了视频。! () 290 辗转反侧 佑果深知他和赤司征十郎。两个人之间太常见面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老话说距离产生美,由此可见,见面太多反而会让人心生排斥——在学校自然是不用考虑这些,毕竟同学之间碰个面也是很正常的不是么? 所以这个双休日佑果并没有再制造和赤司征十郎碰面的种种巧合,恰好桐岛夏也和桐岛郁弥这两天在京都,空闲的时间不拿来和难得一见的朋友们一起玩儿实在可惜。 第二天一大早佑果就和桐岛夏也还有郁弥去车站接其他人,这次就没有坐桐岛夏也那能够帅死人的机车了,毕竟再加上郁弥三个人也坐不下。 桐岛夏也回到日本后就去租车行租了几天车,他自己也有日本驾照,而佑果和郁弥还不到能够开车的年纪,所以去车站的路上都是桐岛夏也开车。 “唉,这下我真的成了你的司机了。”驾驶座上的桐岛夏也叹气道。 佑果笑眯眯地:“难道做我的司机很委屈你么?” 桐岛夏也看了眼副驾驶上的佑果,眯眼笑起来,很愉快地说了一声:“不,是我的荣幸。” 郁弥坐在后排翻了个白眼,被佑果在后视镜抓到,威逼利诱让桐岛郁弥靠近些三个人拍了张合照,不过合照里只有佑果和夏也笑得灿烂,郁弥则是垂着眼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不过就算郁弥本人不是很配合,佑果还是非常喜欢这张合照的,戳着手机里桐岛郁弥那张气鼓鼓的脸和夏也说:“就是因为太可爱了,所以才总是忍不住让郁弥生气呢。” 桐岛夏也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后排的桐岛郁弥脸蛋涨红,大声愤怒地喊:“佑果!!!大哥!!!” 行驶在路上的车驶出一条危险的曲线,很快又恢复平稳,幸好这条路上没有别的车辆,佑果的声音从车窗里传出来:“抱歉抱歉,不过郁弥,夏也哥还在开车哦。” 桐岛郁弥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很快就没有做那些危险的动作了。 车辆继续安稳的行驶在路上,佑果手臂靠在拉低的的车窗上,微风吹过他的发丝,佑果垂眼安静地单手翻阅着手机里的ins,动作熟练地将刚才和夏也、郁弥的合照发了上去。 夏也虽然开着车,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以前不怎么爱发ins的,怎么最近改了?” 佑果之前是不爱发ins的,之前他ins中的内容少的可怜,只有在得到游泳比赛优胜或者金牌之类的东西时才会发个ins庆祝一下。 可现在不一样了,ins又不只是他一个人看,别人也是要看的。 佑果熄灭屏幕,闻言散漫地笑了笑,行驶的车辆带起两边吹过的风,佑果惬意地望着前方的风景回道:“这个嘛……也不是单单给我一个人看的。别人也会看嘛。” 桐岛夏也轻轻扬眉。 三个人很快到了车站,五个个高腿长的帅气高中生站在车站面前的样子像矗立在闹市中的石碑一样显眼,来往的行人总有充满好奇地视线在人群中的五位高中生上停留,然 后激起一道道小声的惊呼。 帅哥这种珍宝,怎么看都是不嫌多的。 桐岛夏也车技了得,横着停在五人面前,佑果拉下车玻璃笑容洋溢,朝面前的五个男高微微一笑,“呦!大家,早上好啊。” 七濑遥大概还没有睡清醒,睁着一双迷迷糊糊的蓝眼睛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真琴无论何时都是阳光满满的样子,同样笑眯眯地回了句:“早上好,佑果。” 幸好桐岛夏也租的车是能载八人的大车,几个个高腿长的高中生挤一挤还是坐得下的,来京都的几个人除了去必去的几个旅游景点逛了逛之外,最后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个要去的地方。 站在商场中专卖游泳装备的店里,佑果双手环胸无奈地笑。 “他们两个真是去哪里都要来这里看看啊。” 七濑遥和松冈凛没有回答,他们两个已经到更衣间里试泳衣去了,郁弥向来跟七濑遥走,于是也拿了一条和七濑遥同牌子的泳裤去试,橘真琴和山崎宗介像等在更衣间的门口等两个人出来,闻言也是不约而同地齐齐叹了口气。 “其实今天还好啦。”橘真琴道:“至少遥他没有想跳进展示用的水池里。” 山崎宗介那张硬朗的脸上浮现一丝震惊,“什么?” 佑果却一副了然的模样,说:“这么说,真琴说的对。” 山崎宗介:“……你们两个看来都很习惯了啊。” 佑果和真琴对视一眼,朝山崎宗介同时耸耸肩。 以七濑遥对水和自由泳痴迷的程度,他就算做出什么佑果都不会感到很惊讶了,佑果更佩服橘真琴。 这么多年七濑遥能健康平安的长大,橘真琴真是居功至伟。 在专卖店里只有鴫野贵澄没有想买的东西——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打篮球的,关于这件事佑果也不止一次地吐槽:“贵澄,我总觉得你走错剧场了。” 鴫野贵澄也只会眨眨他那双漂亮的紫色狐狸眼,灿烂地问:“什么意思?” 其他人挑选商品,只有鴫野贵澄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双手托着下巴像在家里等主人回家小狗一样乖巧——当然,鴫野贵澄更像一只粉色的狐狸,不过狐狸也是犬科。 虽然在朋友面前鴫野贵澄总是很开朗活泼的样子,平时在学校人气也超高,但他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很安静的,只有在朋友和打篮球的时候会开朗一些。 佑果看了他一眼,走过去习惯地抬手摸了一把鴫野贵澄毛茸茸的粉毛。 “走吧,贵澄。”佑果说,他指了指游泳装备专卖店对面的篮球专卖店。 鴫野贵澄 眨眨眼,他立刻明白了佑果的意思,笑容在他脸上绽开,“好啊,佑果!”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鴫野贵澄比佑果高了快半个头,他的身高已经一米八,佑果只能抬头看他,而鴫野贵澄弯着嘴巴笑得像狐狸一样,欢快地看着面前的佑果。 “你这家伙……”佑果充满嫉妒地用手指戳了两下鴫野贵澄的肚子:“是 不是又长高了!” 鴫野贵澄歪头想了一下,“好像是呢,之前量过已经一米八了,现在也许要更高了哦!” 佑果更生气了,又戳了两下鴫野贵澄的肚子,“可恶!” 鴫野贵澄丝毫不介意,反而被佑果戳肚子的动作逗得直笑,握住佑果的手拦下来,笑着说:“没办法嘛,大概是因为总是打篮球的原因,所以长得很快哦。” 说完,鴫野贵澄眼睛一转,又像狐狸一样冒出坏点子:“佑果羡慕的话,和我一起打篮球吧!” 他专门压低声音,充满蛊惑地说:“打篮球可以长个子哦!” “现在还不迟!”鴫野贵澄想了一下,“我们两个人说不定今年能打进冬季杯!” 这种招数鴫野贵澄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从初中认识开始,鴫野贵澄就孜孜不倦地想要将佑果和七濑遥他们拉入篮球部组建一支篮球队打入全国大赛。但是他看中的人基本都跑到游泳部去了,鴫野贵澄也只能望泳池兴叹,这也是佑果时常怀疑鴫野贵澄走错剧场的原因,他一个打篮球的和一群游泳的人实在格格不入。 佑果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不要。”佑果说,他和鴫野贵澄已经进了篮球专卖店,“打篮球会出很多汗。” 看别人打篮球流汗是很帅,但是汗流浃背的人成了自己,那就只能说再见了。 鴫野贵澄其实并没有抱很大的期望,但还是忍不住垂头摆出沮丧的模样,紫眼睛看了佑果一眼又一眼,像极了委屈又撒娇的小狐狸。 鴫野贵澄使出的这种招数杀伤力极强!佑果闭上眼偏过头上半身向后仰,不这样不行,因为他怕自己心软会答应。 “别那样看着我。”佑果抬手挡住鴫野贵澄的脸推开,“贵澄!” 又失败一次,鴫野贵澄不是很失望地啧了一声,开始认真挑起篮球。 鴫野贵澄在篮球上颇有天赋,更重要的是他也很努力,而最近他用的一颗篮球表面已经被磨的有些光滑,这次来京都恰好可以买颗新篮球。 店里售卖的篮球牌子很多,价格也不等,鴫野贵澄视线停在一颗橘色的篮球上,价格适中,他刚要去拿,身边同样出现一只手和他朝同一颗篮球伸去。 鴫野贵澄抬眼朝对面看去,对方是一个玫红色发的男生,穿着浅色的便服,看样子也是准备拿这颗篮球看看。虽然并没有见过,但鴫野贵澄莫名觉得对方很眼熟——大概是在哪里看过。 两个人巧合地看中同一颗篮球,对方略有些诧异地看向鴫野贵澄,然后平静又利落地收回手,“抱歉,你先吧。” 鴫野贵澄本来想说他只是看看这颗球,并没有准备买,现在倒是不用说了,因为对方大概也是一样的想法。 玫红发色的男生——也就是赤司征十郎,他出现在这里同样也是为了来买些打篮球用的东西,其实他大可以吩咐祖宅的佣人们去买,不过赤司征十郎并不喜欢让家里的佣人插手关于他的事情,而别人买的总是不如自己亲自挑的顺 手。 和旁人看中同一颗篮球(),赤司也没有要争夺的意思(),他虽然性格强势但也不是不懂礼貌,他有自己经常用的牌子,而那颗篮球也只是兴之所至随便看看。 毫无留恋地抽手,赤司征十郎正要离开,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喊:“贵澄,你觉得这颗篮球怎么样?” 赤司征十郎停下来,回身去看,抱着一颗粉色篮球的佑果也停下来,视线和赤司征十郎撞在一起,两个人都是一愣。 “赤司?”佑果很快露出微笑,“好巧,又见面了。” 赤司征十郎心道,确实很巧,并没有刻意去碰面,竟然又在这里遇到。 “佑果。”然后赤司征十郎同样和善道:“竟然在这里见到你。” 他的视线一转,终于认真打量起了刚才和自己看中一颗篮球的男生。 赤司征十郎心想:看来不是ins上的那个人。 他将心里佑果朋友的数量又添了一个等级。 总之,是个朋友很多,生活丰富到和他十分不通的人。 鴫野贵澄终于想起来他觉得很熟悉的赤司是谁了,他从小到大都打篮球,也参加过全国大赛,鴫野贵澄怎么会不认识赤司征十郎呢? “佑果,你认识赤司君?”鴫野贵澄抱住佑果递给他的粉色篮球小声问。 该说不说,初中他们学校虽然没有在全国大赛和帝光篮球部遇到,但是旁观比赛的时候鴫野贵澄也已经清楚的知道赤司和他以前的队友篮球水平究竟到了怎样一种恐怖的程度。 “是啊,贵澄。”佑果说,“因为赤司和我一个学校,我们都在洛山念书。” 听着佑果说出名字,赤司才知道之前佑果回短信的对象究竟是谁。 他平静又淡然地看向鴫野贵澄,然后和他握了一下手。 “你好。”赤司顿了顿,“我是赤司征十郎。” 鴫野贵澄收回手,心里默默咋舌。 哇,不愧是三连冠球队的队长,气势真是恐怖啊。! () 291 辗转反侧 佑果看向赤司,在商场碰面是意外,不过难得见到赤司征十郎学校之外的装扮,也算是意外之喜。 “赤司也来买篮球么?”佑果笑着问,“没想到居然在同一家店见面。” “这家店的东西不错。”赤司征十郎淡淡道,他看向鴫野贵澄抱着的粉色篮球,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佑果刚刚拿来的,现在却放进了鴫野贵澄的手里。 “我是来陪贵澄的。”佑果笑眯眯的,他念鴫野贵澄的名字念的很快,唇齿触碰间稍微模糊一些便容易被人听成kissme。 kissme,听起来实在是个暧昧的名字。 赤司征十郎因此注意力全放在佑果那张雪白的脸上了,他知道佑果很漂亮,在他见过的所有美人中也是独树一帜的漂亮,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生应当很是不妥,但漂亮确实是当下用来形容佑果的最简单也是最合适的词。 赤司征十郎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肤浅的人,但他的确肤浅的被对方的外表吸引了,这与他的性格不符,真不应该。 在篮球专卖店的碰面的小巧合并没有引起两人太多的波澜,赤司和佑果分开去,在隔着摆放着篮球的球架的空隙中,他总是能无意又巧妙地看到和鴫野贵澄走在一起的佑果。 鴫野贵澄抱着粉色的篮球问:“怎么是粉色的?” 粉色的篮球在佑果的指尖流畅转动,很快停下来被佑果抱在怀里,佑果一开始并不会打篮球,所有关于篮球的知识都来自于国中时鴫野贵澄的悉心教导——虽然到现在他的篮球水平也只是一般,但玩点这种花哨的小动作还是游刃有余的。 “不好看么?”佑果转了转手心的篮球,粉色的篮球转的很快,看不清球上粗糙的纹路,球又停下来,佑果举着球放在鴫野贵澄的脸侧端详,嘴角弧度更明显。 “多好看啊。”佑果眯眼笑,“和贵澄你好配。” 鴫野贵澄一下子不说话了,抱住佑果递来的篮球垂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那就这个吧。” “好,那就这个。”佑果抱着篮球去收银台,鴫野贵澄跟在佑果身后,视线注视着佑果脑后微卷的头发和细长的脖颈。 “贵澄,发什么呆?”佑果又在喊他,回头看他时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灵动自然。 “在想事情嘛。”鴫野贵澄微笑起来,“怎么怎么,佑果要给我买么?”鴫野贵澄的手搭在佑果肩上,凑近亲近地问。 “差不多。”佑果说,“你生日快到了,这个是提前送你的礼物。” “那生日当天就不送了么?” 佑果白他一眼,“也送,这个是另外的礼物,可以么?” 当然很好,鴫野贵澄开心的几乎要跳起来,还好他还知道现在在商场。 第二人总是很轻易地看出身处中心者看不出的特别之处,赤司征十郎站在摆放着篮球的架子后,手指在粗糙的球面上轻轻摩挲。 * 二个人在付款的地方又碰面,赤司 征十郎先开口:“要走了么?” 佑果正用一种悠闲的姿势随意站立着,闻言笑了笑,“不是啊,对面的游泳装备店里还有其他朋友,等大家一起买完就要去吃饭了。” 知道不是佑果和鴫野贵澄两个人的约会,赤司征十郎有种说不上来的轻松。 他表现的更和气了,微微颔首道:“是么。” 付完帐单,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赤司征十郎却没有先动身,他在等待什么他自己也并不清楚,但幸运的是他等到了。 佑果叫住他,他抬眼看向佑果,看到佑果顾盼生辉的笑眼,理智让赤司征十郎很快将游离的思绪拉回正轨,幸好佑果身上并没有让人失去理智的鬼魅魅力,赤司征十郎回过神,听到佑果说:“既然都碰到了,不如赤司也一起去我家吃个饭吧?” 赤司征十郎的思绪有一瞬间中断,他近乎怀疑地认为自己恐怕是失忆了,不然佑果的话题怎么会转变的如此突然,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刚才是他自己走神了。 这怨不得佑果。 于是赤司征十郎开始思考自己要回答什么。 思索的时间有些长,佑果没有得到答复,两条眉微微皱起来,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不行么?” 赤司征十郎原本的计划是在买完篮球后就坐上等在商场门口不远处的私家车直接回赤司宅,下午两点他需要跟着老师学习小提琴,小提琴课程结束后还需要继续学习管理家族产业的课程。他的行程计划一直都被他安排的很有条理,基本不会因为意外的事件而产生变动,因为一旦变动就意味着他后续的事情都需要改变,赤司并不认为常规合理的行程中出现其他行程会是什么好的现象,所以这次他的回答应该不会有意外。 然而赤司征十郎却听到自己说:“不,我有时间。” 赤司看到佑果笑起来,脸颊的肌肉带动眼角也微微上扬,靠近嘴角的脸颊微微凹陷出一个酒窝。 佑果笑着说:“那太好了。” “赤司喜欢吃什么?” 赤司征十郎垂眸思索,缓声道:“汤豆腐。” 嫩滑的豆腐泡在微烫的汤水中,轻轻一抿就会在舌尖化开,碎掉的豆腐和热汤汇聚成暖流在胃中堆积,像回到久久未见的母亲的怀中。 “好。”佑果答应的很快,“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给自己买条泳裤。” 赤司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在和佑果去对面的游泳专卖店之前,他先拿出手机给在外等待的司机发了条邮件让他离开。 专卖店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七濑遥和松冈凛已经进展到开始决定自由泳比赛看谁买的泳裤更适合了,橘真琴抱着一堆已经试过的长泳裤唉声叹气地喊:“遥——” 七濑遥是在游泳这件事上很倔的,一般情况下橘真琴没法改变他的想法,桐岛夏也还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他还心心念念国中和七濑遥打了个平手的事情,于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加入七濑遥和松冈凛的战局。 “加 我一个!”桐岛夏也探过身道:“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年的水平!” 桐岛郁弥没有桐岛夏也性格热切(),但眼睛也落在遥和凛的身上上?()_[((),炽热的好像能烫出一个洞。 “什么什么?”鴫野贵澄好奇地窜到大家面前:“遥和凛又要比赛了么?” 最后这件事还是被佑果一力镇压了,理由很简单。 “如果要比就没有时间给你们做饭了。”佑果说:“还确定要比么?” 七濑遥瞪大眼睛,然后低头闷闷地回了一声:“知道了。” 不管是橘真琴还是山崎宗介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得救了的神情。 佑果安抚好自己一大帮 的朋友,又转头看向赤司征十郎,赤司征十郎没有身处陌生人之间的不适宜,异色的眼瞳淡然地看着七濑遥他们,视线在桐岛夏也身上轻轻扫过,仿佛无意。 “不好意思,赤司。”佑果道歉,“我的朋友都是一群游泳笨蛋。” 话是这么讲,但谁都看得出有果话语里的亲近的意思,赤司摇摇头,温和地说:“没关系。” 佑果和桐岛夏也他们和赤司相互认识了一下,幸好大家都是自来熟,赤司征十郎刚刚融入也不显得突兀。 八九个身材高大的男高回到佑果居住的公寓,即使佑果的公寓并不小,但也显得有些局促了。 赤司征十郎换了拖鞋,他到底是第一次来,并不像桐岛夏也和鴫野贵澄他们那样娴熟,佑果走到他面前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腕朝客厅走,佑果回头朝赤司笑着说:“赤司帮我洗菜可以么?” 御曹司出身的赤司征十郎会拉小提琴,会弹钢琴,会下所有棋类游戏,他的答卷永远都是满分,永远沐浴在所有人热切仰望的视线之下,可是他从来没有自己洗过菜。 然而看着握在他手腕上那只细白的手,赤司没将这件事说出来,低声道:“好。” 在厨房帮忙的人除了赤司还有鴫野贵澄,他的刀工很好,所以负责切菜,佑果将水温调到适宜的温度,想了想还需要什么,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件新的围裙。 “带上这个吧,赤司。不然水溅到身上很不舒服。”佑果走过来,赤司已经将手伸进水里,洗菜并不需要什么技术活动,但湿漉漉的双手显然并不合适让赤司自己系上这件围裙。 “我来帮你。” 还不等赤司擦干手,佑果已动作自然地将手里的围裙为赤司带上。身后的佑果离他很近,赤司感觉到佑果的手无意地碰了一下他的腰,绳子在腰窝处打了一个结。 “这样就好了。”佑果松开手看着,很满意。 赤司垂眸扫过腰间的围裙,唇角在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时候向上翘了翘。 “谢谢。” 一旁的鴫野贵澄也说:“我也需要,我也需要!佑果!” 佑果抱怨着说鴫野贵澄又不是小孩子,明明自己也可以,但还是拿着围裙替鴫野贵澄系上去了,池间的水龙头哗哗流着,温水冲过翠绿的菜叶,赤司偏头两眼轻轻一扫 (),看到鴫野贵澄张开双臂垂眸看向佑果头顶时眼角蔓延的笑意。 赤司征十郎若有所思。 午饭花费的时间有些久,大家都是食欲旺盛的男高,午饭自然要准备的量大一些才能勉强填饱肚子,大家抢菜抢的热火朝天,赤司端正的进食姿势在其中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融合,佑果本来还担心赤司会不适应,不过看起来他适应的很好。 悄悄看赤司征十郎的动作被他本人抓了个正着,佑果不见尴尬,如常地笑笑说:“赤司还习惯么?” 装着汤豆腐的碗被放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声音淹没在热烈气氛中,因此没人注意到坐在一起的赤司和佑果之间的悄悄话。 “习惯。”赤司征十郎矜持地说,他国中在帝光经常会和其他的队友一起吃饭,和黄濑凉太、青峰大辉等人相比,七濑遥他们根本说不上吵闹。 佑果说:“但是在洛山,午休的时候你好像不怎么出现。” 赤司有些诧异,佑果注意到这点让他心里微微一动,但是又听到佑果说:“玲央他们说中午想和你吃饭,可是你看起来都没时间。” 赤司说不上遗憾,他沉默片刻,回答道:“中午需要处理班级和学生会的事情,所以没什么时间和大家一起吃饭。” 顿了顿,他又解释:“刚开学这个月事情比较多,处理完之后就有些晚了。” “原来是这样。”佑果点点头,又笑起来:“既然这样,那以后中午我们也来帮忙好了。” 说完,他眨眨眼,很俏皮:“一起帮忙的话,这样你吃饭也可以早一点吧?” “好。” 赤司握着筷子没有动,他静静注视着佑果笑盈盈的脸庞,视线里充满探究,但那阵笑容像是被笼罩在烟雨下远山风景,赤司还想再细看,佑果已经转过头和其他人说话了。 直到桌上的饭菜被扫荡干净,赤司习惯起身准备帮佑果一起收拾餐桌,却被佑果拦下来:“这种事让刚才没有帮忙做饭的人来做吧。”他朝赤司眨眨眼,“你先看会儿电视,很快就好了。” 赤司便也稀里糊涂地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的是nba的比赛,是鴫野贵澄打开的,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电视开的声音有些大,篮球砸在地板上的声音,球鞋和球场摩擦的声音,还有看台上观众旁观的呼喊,对赤司而言都无比熟悉。 鴫野贵澄是活跃气氛的好手,不管在哪里他都能吃得开,更何况两个人都打篮球,因此也很能说得上话。 过了一会儿,鴫野贵澄手指挠了挠脸颊,忽然笑着问:“赤司君,佑果在洛山怎么样?” 赤司征十郎有一种让别人信服的气质,他看向鴫野贵澄,鴫野贵澄慌乱中又带着克制和好奇的视线让赤司心里了然,他也没有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说,思索之后淡淡地回:“很受欢迎,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很喜欢他。” “我的队友也是。” 如果有一天佑果宣布自己解除单身,恐怕洛山一大半的人都会哭天喊地的说自己失恋了。 鴫野贵澄抱着抱枕,靠在上面脸颊鼓鼓,眼神满是遗憾和羡慕:“真好,在洛山的话应该能天天见到佑果吧。” 赤司心说,这不一定,毕竟他刚开学那些天对佑果也是只闻其人不见其身。 “如果想见他可以来洛山上学。”赤司征十郎平静的说,仿佛不觉得自己的话对常人来说有多难。 鴫野贵澄呆了呆,好像被赤司这话逗笑了,噗的一声笑出来,抬手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 “从岩鸢到京都通勤时间太长了吧!”鴫野贵澄抱怨道,“整整二个小时哦,我可起不来。” 赤司沉默,他想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在各地都有房产。 可这是家世带来的便利,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条件,这也不是赤司自己所得的成果,因此并没有值得拿出来说的地方。 这对别人而言是阻碍的距离,对他来说像是脚边的石子一样可以轻轻扫去。 “不过也没事啦,休息时间大家也能见面,这样就很好。”鴫野贵澄对现状还是很满意的,托着下巴悠闲地看nba里激烈的球赛。 赤司没有接口,他虽然看着电视中的画面,脑袋却在想鴫野贵澄刚才的话。 他很想问问鴫野贵澄,他是真的觉得这样很好么? 赤司心想,如果是他,他不会留在原地等待。! 292 辗转反侧 佑果从厨房走出来,他是做饭的一员,所以收拾碗筷这种事便轮不到他来做了。 将厨房里的人都分工好,佑果才从里面出来,抬头看到坐在沙发上像是国家元首进行友好交流会谈状态的赤司和鴫野贵澄,佑果站着看了一会儿,走上前问。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不管是赤司还是鴫野贵澄的表情都很自然,鴫野贵澄说:“没什么,刚才有个球员得分了。” 这是篮球球员的场合,佑果是不如他们两个对篮球了解深的,于是走到沙发旁想要随意坐下,赤司和鴫野贵澄异口同声地说:“坐这里吧。” 两个人都指的是自己身边的位置。 佑果左看右看,轻轻扬了扬眉,玩笑着说:“到底坐哪里?” 最后两个人指的位置佑果都没有坐,他直接坐到赤司征十郎和鴫野贵澄的中间,这里沙发最软,还占了最好的看电视位置,赤司征十郎和鴫野贵澄都默契地向旁边挪了挪,好让佑果坐的位置能够大一点。 坐在两人中间的佑果似乎一无所觉,倒是系统有些忧心忡忡。 “你察觉不出来么?” 佑果一副无辜的样子说:“察觉什么?”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算了,当我没问。” 佑果看着电视嘴里总想吃点什么,茶几上摆着橘子,于是探手拿了颗橘子剥起了皮,丰盈的汁水在橘子皮剥开的时候溅出一些,佑果将橘子皮剥成了一朵花,圆滚滚的橘子躺在他手心里看着可爱极了,佑果掰了一瓣放进嘴巴,橘子酸的口水一下子分泌出来。 还好他表情管理出色,酸味硬生生被佑果忍下去,这种味道只是他一个人品尝太可惜,佑果忽然问:“赤司和贵澄要吃么?” 佑果笑容很干净,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憋着一肚子坏水,赤司征十郎虽然已经知道佑果并不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但也没有发现此时佑果笑容中的不怀好意,接过了佑果递来的一瓣橘子塞进了嘴巴。 只有鴫野贵澄因为从小和佑果相处久了,有一丝丝警惕,抬起的手充满迟疑:“真的好吃么?” 佑果惊讶道:“当然很好吃啦!”他转头看向赤司,用充满无辜的眼神说:“赤司,橘子很甜吧?” 赤司征十郎:……被酸的有些说不出话。 咽下口中的橘子,赤司征十郎抬眼对上佑果充满暗示性的视线,像是已经和佑果配合了上百遍一样镇定地说:“确实很甜。” 鴫野贵澄终于吃了,不是因为佑果,却是出于对赤司征十郎的信任。 结果事实告诉他,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信任的。 鴫野贵澄酸的脸都皱了起来,竭力咽下口中的橘子才气鼓鼓的说:“你又骗我!”接着又对赤司说:“赤司君怎么可以也配合佑果!” “因为我们两个是朋友啊。”佑果靠近赤司一些,自然又亲近的说:“赤司,你说是吧?” 赤司征十郎略有些不习 惯,并不是不习惯佑果,而是他单纯不适应和其他人有太近的距离。 可他没有表现出来,在佑果说完后配合地点点头:“不错。” 鴫野贵澄气呼呼捏抱枕:“可恶!” 赤司征十郎其实没怎么注意被骗后的神情,他忍不住看向佑果,佑果此时正露出小孩子恶作剧成功时的坏笑,以前赤司征十郎对恶作剧后有类似笑容的家中亲友的孩子时心里只有不喜,可看着佑果得意散漫的笑容时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佑果有些可爱——这是和在学校里优雅温和的佑果学长完全不同的一面,而这一面整个洛山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了解。 也或许,佑果的“恶作剧”实在算不得惹人生气。 当然,佑果让他们两个人吃了酸橘子后也充分赔礼道歉了,他这次剥了两颗很甜的橘子为赤司征十郎和鴫野贵澄双手奉上。 “让你们吃酸橘子是我不对。”佑果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热切又诚恳的看着赤司征十郎,汁水丰盈的甜橘子被他捧着递过来,“可不可以原谅我?” 鴫野贵澄气消的很快,立刻忘记刚才的酸橘子开开心心吃掉佑果新剥的甜橘子,赤司征十郎根本没有生气,接过橘子不知为什么轻轻笑了一下,说了句:“谢谢。” 赤司征十郎没有在佑果家里待很久,他从答应佑果来家中做客开始就已经是难得的破例,但这个例子显然不能破的太明显,所以赤司征十郎在认为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提出了离开。 佑果作为主人自然要送他出门,赤司虽然说:“不用送我。” 但佑果还是很坚持,“这是作为主人的礼仪,我怎么可以不做?” 于是赤司和佑果一起下楼。 司机的车已经停好位置,赤司和佑果在电梯里,上面显示的数字正在不断变小,站在电梯里的人有种失重的错觉。 “你的朋友很多。”赤司征十郎忽然说:“也很热闹。” 其实赤司征十郎更想说喧闹这个词,不过并不带贬义,他 在赤司家的生活一直都是按部就班的平稳,高贵的家世让他很少接触属于普通人的生活,因此很少会真正感受到这世间大部分的喧闹。 但是赤司征十郎一般不会和其他人这样说,这在其他人耳朵里听起来反而像是一种炫耀。 佑果笑了一下,“我的朋友是很多,多到数不清。” 赤司征十郎想了想佑果在洛山的受欢迎程度和强大的朋友圈,深以为然。 “不过我这个人朋友虽然很多,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可以做朋友的。”佑果扭过头和赤司强调,他的眼神很认真,让赤司征十郎也不免认真起来。 他看着佑果的眼睛,忽然发现佑果的下睫毛很长。 佑果还在说话:“赤司也明白吧,可以说话的朋友可以有很多,但是真正能够相处的很好的,其实也只有那么几个人。”他朝赤司眨了眨眼。 赤司征十郎也的确很了解,他不可能不了解,赤司财阀是日本金融领域的大鳄,家族的触角遍 布全国各个产业,在世界也排的上号,与此相对的商场上的合作伙伴自然也多的数不胜数,赤司也会有那么几个同领域的同龄“朋友”。 但是那真的是他的“朋友”么?不见得。 那佑果口中真正的朋友又有多少?赤司想,他是否在其中? 电梯终于到了一楼,赤司征十郎和佑果并肩走出去,车就停在门口不远处,在赤司上车前他突兀地冒出一句话。 “那我算是你的朋友之一么?” 被赤司这么突然一问,佑果的确有一瞬间的怔愣,但他很快回过神,和赤司征十郎异色的双眼对视,那双眼睛一赤一金,其中的锋芒叫一般人不敢直视。特定的家庭教育让他天然拥有上位者的气势,即使在老师甚至长辈面前赤司征十郎的气质也不输,在同龄人中也是独树一帜的特别。 佑果没有很快回答,他和赤司征十郎两个人站在车门边,赤司似乎没有要上车的意思,站在原地看着他。 佑果反问:“赤司觉得呢?” 问题像抛皮球一样被丢过来,赤司征十郎竟然也不恼,他静静看着佑果带着浅笑的嘴角,忽而也露出很淡的笑。 赤司笑起来是要比冷漠的样子好看许多的,他其实长着一张比较温柔的脸,笑起来很容易让人想到春季飘落的樱花,佑果想这或许是遗传自他的母亲。 赤司征十郎以无比气定神闲的姿态道:“我是。” 他不认为这有别的选项。 旁人没有底气支撑的自信只会让人觉得可笑,但赤司征十郎不会,天生就有这种让众人信服的魅力,他好像生来就该是自信的、优秀的、卓尔不群的,赤司征十郎的内涵和优秀只会让人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 佑果替赤司征十郎拉开了车门,扶着车门说:“当然如此。” 意料中的回答,赤司征十郎垂眼弯腰准备坐进车中,又听到佑果在说话。 赤司抬起眼来,此时两人一高一低,又很恰好对上眼,阳光落在佑果白皙的皮肤上,让他整个人似乎透着光。 赤司有些看不清佑果嘴角的笑意,还想再仔细看时,佑果已经离他更近了一些。 他正歪着头朝赤司笑:“从遇到你那天起,我就认为我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赤司呼吸很平稳,并不慌乱,但他察觉到心脏泵血的频率好像加快了,赤司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他不清楚此时心脏跳动频率所反馈出的意思代表什么,但他模糊中第六感告诉他在佑果面前不能表现太慌乱。 “那就不要叫我赤司了。”赤司慢条斯理地说,“既然我们两个已经是朋友,叫姓氏就太生疏。” 佑果便皱眉想,“那叫什么?征十郎?” 赤司没答话,他在这方面没什么挑剔的忌讳,佑果想了一下,竟然想出个不错的昵称。 “征十郎听起来好像是你家里人的称呼。”佑果振振有词:“小征的话玲央已经叫了,我要想个独一无二的。” 赤司也很纵容,静静看着佑果道:“那是什么?” “阿征怎么样?”佑果说完,好像很满意,所以又喊了一遍:“阿征。” 佑果笑眯眯的,并不让人讨厌,赤司虽然是第一次被这样喊名字,他却好像很适应一般迅速的接受了这个属于佑果的新称呼。 “好。”他微微颔首,然后也道:“佑果。” 被佑果扶着的车门关上,车门关紧时发出“碰”的一声响,车窗被赤司拉下来,两个人隔着车窗对视,然后齐齐说:“再见。” 轮胎缓缓转动,带着赤司离开了这处地方,赤司没有回头看,他抬头看向车前的后视镜,后视镜可以看到佑果越来越远的背影。 佑果只站了片刻就回去了,家里还有等着他的其他朋友,他并没有必要一直目送赤司离开。 坐在后座的赤司征十郎闭上眼。 他竟然有些嫉妒。! 293 辗转反侧 自那天在佑果公寓楼下一别,佑果和赤司征十郎在洛山也会经常碰面。不过除了变了称呼这回事,两个人碰面也都是朋友间礼节性的笑笑打声招呼,再多的就没有了。 这倒不是佑果为了保持新鲜感和神秘感而做出的选择,纯粹是因为佑果实在太忙了,在洛山除了上课就是社团,整天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别说赤司征十郎,就连同班的叶山小太郎都得在上课老师做板书的空闲时间才能和佑果说两句话。 自然了,佑果这么忙也是有原因的,还有两天就是ih选拔赛,京都这么大的地盘竞争的高校多如牛毛,即便洛山的实力不容小觑,但是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是? 于是佑果这么一忙就忘了时间,等他反应过来,ih选拔赛已经近在咫尺了。 临近比赛这两天佑果反而清闲下来,今天上了体育课,照常是和班里的同学分成两队打排球,佑果他们队赢得毫不意外——有他和叶山小太郎这两个人在,输也是很难的。 休息时间,刚刚运动完的佑果口干舌燥急需饮料补充身体水分,而洛山校园里为了满足学生的各项所需很明智的在学校里各处都安了一台自动贩售机,大大解决了学生之间忽然用水的燃眉之急。 佑果和叶山小太郎说了一声,出去找自动贩售机买一瓶汽水。自动贩售机就放在距离体育馆不远的一处角落,佑果塞进去两枚硬币,选了自己最爱喝的葡萄口味,铝罐包装的葡萄汽水咕噜噜从贩售机里滚下来砸在出口,佑果拿出来罐子时,葡萄汽水罐身凉的还在冒冷气。 他刚要打开,打算用凉飕飕的汽水驱赶身上的燥热,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不想汽水溅到身上的话,最好不要打开。” 但是话说的有些晚了,佑果一愣,回头看的同时开罐口的手指一掰,刚才在贩售机里翻滚了三周半的汽水已经蓄力充足,噗嗤一声喷出一大股淡紫色的泡沫和液体。 佑果被人从后面拽了一下,喷涌而出的汽水幸好没有溅到他白色运动短袖上,但是不可避免的,两只手上都淋上了黏糊糊冰凉凉的葡萄汽水。 罐口飘出一小股白烟,佑果手湿淋淋的捏着铝罐,地上洒的一小片汽水还在往外冒着气泡。佑果甩了甩手上的汽水,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赤司征十郎。 “啊,谢谢啦。”佑果嘟囔着说:“不然肯定被溅到身上。” 佑果的运动服是白色的,纯棉制成,柔软的贴在他身上,因为出汗锁骨处的衣领有些微微的濡湿,赤司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自己的视线,只是那处突出的锁骨蛮横地闯进他的视野。 赤司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没溅到就好。” 佑果弯眼笑起来:“阿征,你怎么在这里?” 赤司松开刚才握着佑果手臂的手,看了眼洒在地上的汽水,淡淡道:“和你一样,体育课。” 佑果他们的体育课是排球,赤司的体育课则是他最擅长的篮球,他的技术水平自是不用多说,只 是象征性的打了一局后,赤司征十郎也就在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出来透一透气。于是出来透气的赤司征十郎便这么巧合的遇到了来买水的佑果。 “上课中,你就这么离开没事么?()”佑果貌似好奇的问了一句,赤司征十郎看了眼他,说:你不是也出来了么??()” 佑果道:“但我是休息时间,所以才没关系。” 赤司征十郎扬了下眉,和缓道:“我也是休息时间。” 既然同是休息时间,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佑果还记着自己手里大半罐的冰汽水,一时间也没管自己手上被淋到的湿漉漉的汽水,先凑到瓶口咕嘟咕嘟喝了一口。 赤司看着,忽然想起在街边看到的舔水的野猫。 冰凉带气泡的汽水从喉咙顺着食管流到胃里驱散运动过后的燥热,楼荫外满树碧翠伴着虫鸣,佑果握着汽水罐忍不住舒适的叹了口气。 叹气的佑果微眯着眼满脸惬意,像极了在太阳下睡舒服后伸懒腰的猫咪,赤司征十郎虽然没有说话,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忍不住轻轻摩挲。 佑果此时才抬眼看向赤司,瞧见他盯着自己的模样,于是莞尔一笑,“你也想喝?我推荐葡萄味的。” 赤司征十郎看起来对汽水毫无兴趣,但赤司的确是喝过的,在六七年前,他母亲赤司诗织还未因病离世的的时候。 赤司诗织原本也是个千金小姐,不过她娘家和赤司一族这样的庞然大物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因此也没什么古老森严的规矩。而除此之外,赤司诗织的父母又很疼爱自己这独生女,基本从不阻拦赤司诗织做自己爱做的事情,这么下来,便养成了赤司诗织开朗自由,和其余端庄美丽的大小姐们十分格格不入的性格。 但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格格不入,才使得赤司诗织和当时的赤司征臣相爱,在赤司诗织还未离世前,赤司征十郎过着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有赤司诗织这样可爱温柔的母亲在,这种辛苦便也算不得疲惫。赤司诗织会教他打篮球,亲自观看赤司征十郎年少时的每一场比赛,还会在比赛后买来一罐汽水作为赤司征十郎赢了篮球比赛的奖励。 赤司很喜欢赤司诗织买来的汽水,年幼时甚至将他列为自己最喜欢喝的饮料没有之一。冰凉凉的碳酸汽水在孩子口中炸开的感觉,是这世上最奇妙的乐事。 不过,在赤司诗织死后,赤司征十郎便再也没有喝过这种汽水了。他自己也曾偷偷买过,只是小孩子藏不住秘密,汽水被来陪他度过这段丧母之痛时间的祖父发现了。 赤司祖父是个威严又古板的男人,他生在上个世纪,于是他的时间仿佛也停滞在上个世纪。就算现在大部分人都西装革履成了坐在写字楼离的商务精英,他却还是始终坚持穿着一身高档的手作和服走在车水马龙的高楼大厦间,像是一副不肯入土的棺木。在他这样的老人眼中,一切时代变化带来的先进东西都是糟糕又上不得台面的,所以从赤司征十郎口袋中发现的那罐汽水,自然也是低级的,根本不能入口的垃圾。 他 ()握着那罐汽水,苍老浑浊的眼里满是嫌恶,随意丢给在一旁的佣人道:“以后这种东西不许再出现在征十郎的面前。”() 赤司征十郎虽然年幼,但并无对祖父的畏惧,于是张口想说什么,却被祖父居高临下投来的眼神定在原地。 ?aka木头的作品《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征十郎,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这种廉价饮品也无可厚非。”祖父苍老沙哑的声线缓缓道:“不过作为赤司一族未来的继承人,从今以后,你最喜欢的饮品应当是优雅的茶饮。” “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请来的茶道老师学习茶道吧。” 赤司征十郎望着祖父的眼睛,想要说什么的欲望瞬间烟消云散,他看着那罐汽水被佣人带走,也许是被丢进了垃圾桶,也许是被某个人喝掉了。 但那已经不再重要,从那天起他最喜欢的已经不是汽水,而是品位高雅的茶饮。 或许是年幼的记忆太深刻,也或许是赤司并不想触碰那时候的伤疤,他到现在也没有再喝过一口汽水,即使现在祖父也没法再阻止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和他想喝的东西,但赤司征十郎好像已经完完全全丧失对汽水这种东西的兴趣了。 于是佑果那句话说出后,赤司落在佑果手中汽水上的视线轻飘飘略过去,说了句:“不用了,我并不渴。” 佑果耸耸肩,“那好吧。” 他又喝了口手中的汽水,刚才洒在手上的汽水有些干了,有些粘糊糊,让人十分不适。 佑果打算去体育馆后面的洗手池去洗洗,想和赤司说一声,却看到他手臂上也有湿痕。 看来是刚才拉他的时候被汽水溅到了,现在同样快要变干,黏在了赤司手臂的皮肤上。 “你也被喷到了。”佑果说:“怎么不和我说?” 赤司看了眼手臂,他好像才注意到。 “你自己都没发现么?”佑果笑着问。 赤司有些怔愣,很快回答:“可能是因为比较少吧。” 佑果便神情自然地说赤司:“那要一起去洗洗么?” 赤司征十郎和佑果一同去洗手池边清洗手上沾到的汽水,附近还有零散的几位学生经过,同样穿着运动服,看来也是在上体育课。 清水哗啦啦冲洗掉手上粘糊糊的触感,因为刚才运动完身上出了薄汗,于是佑果干脆连着脸也一起用清水冲了冲。佑果的鬓角被水洇湿,眼上浓密的睫毛也湿漉漉,运动过后的脸颊泛着微粉,水珠滑到佑果的下巴上凝成一滴,被佑果随意的抬手摸去,抬眼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眸。 赤司征十郎在一旁看着,出声问:“很热?” 佑果笑了一下,“当然啦,我打了半节课的排球,一直在跳,当然很热。” 赤司便说:“看不太出来。”说完,他又补充,“你不怎么出汗。”也没有大多数男生运动后会有的汗味。 这句话说出来有些奇怪,好像他去闻了一样,所以赤司征十郎没有说。 佑果笑盈盈的,嘴巴上虽然说:“我天生就是不怎么出汗的体质 ()。” 实际上心里是在想:那当然,要是出很多汗那岂不是很狼狈,也一点都不好看!更何况要是大汗淋漓的碰到你,身上有汗味岂不是很糟糕! 佑果心里所想赤司征十郎并不知道,他略怔了怔,然后说:“是这样么?” 佑果说:“当然!”他凑近赤司说:“不然你看看?” 排球总是要跳起来,所以是项很耗费体力的运动,但佑果身上的确没什么汗渍,只有领口上刚才沾到的水渍,还有属于沐浴露的淡香。 赤司心跳乱了一瞬,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忽然说:“不出汗对身体不好。” 出汗本就是人体调节体温,新陈代谢的重要方式之一,这话说出来赤司也只是关心,只是放在此时此刻却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佑果瞧着,忽然笑起来,很愉快的模样。 “是这样啊,谢谢关心。” 佑果忽然的一笑让赤司征十郎心里说不上的奇怪,他在想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从排球馆出来找佑果的叶山小太郎总算找到这里来,远远的举手大喊:“佑果!你在这儿啊!” 三两步走上前的叶山又看见赤司征十郎显眼的蔷薇红发,愣了一下后又很欢快地喊:“赤司,你也在上体育课?” 赤司朝叶山小太郎点点头,“嗯。” 佑果问叶山小太郎:“你怎么来找我?” 叶山小太郎说:“二队已经打完啦,老师让我们在馆里集合,我发现你不在就出来找你。” “辛苦你了。”佑果说,这下要和赤司征十郎说再见了,于是他侧脸和赤司道:“那我和小太郎一起走了,阿征。” 叶山小太郎也朝自家的队长说了再见。 三个人在洗手池这里分开,并肩朝排球馆走的叶山小太郎后知后觉刚才听到了什么,表情夸张道:“等等,佑果你刚才叫赤司什么?” 佑果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阿征啊,有什么问题?” 叶山小太郎表情纠结,要说有什么问题,那还真没有,毕竟实渕玲央也在喊赤司“小征”,但实渕玲央到底是篮球部一军的成员,而佑果似乎和赤司也没有熟悉到那个程度。 “难道很奇怪么?”佑果问。 “也不是奇怪。”叶山小太郎认真的回答:“只不过,你以前都是喊赤司的姓,忽然改了称呼,有些不习惯吧。” 佑果笑眯眯的:“那你也可以叫赤司‘阿征’啊。” 叶山小太郎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浑身一抖,弱弱地说:“那、那还是算了吧。” 他是没法像实渕玲央和佑果一样叫赤司亲近的昵称的,但叶山小太郎又有些说不出的羡慕。 “你也没这么叫过我呢。”叶山说。 佑果看出叶山小太郎眼中隐隐的期待,他想了下,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也可以啊,那要怎么叫?” “阿小?阿太?还是阿郎?”佑果一个个念出来,被发音逗笑了,“小太郎,你觉得哪个好听?” 不管哪个字单拎出来都不如赤司,叶山小太郎几番心里建设,最后还是无奈放弃了。 “算了算了。”叶山小太郎叹气道:“还是小太郎最合适。” 他的名字是真的不适合用昵称来说。 真羡慕赤司啊。! 294 辗转反侧 ih游泳选拔赛定在这周的双休,这是个对学生而言很友好的时间(),赤司清晨起床吃完早饭后便坐着家中的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规定的比赛场地。 不过八九点体育馆周围已经有了许多学生3()_[((),现场除了属于洛山的灰色校服之外,还有许多属于其他学校的学生在场,当然在场的人也不仅仅只是学生,其中还有家长或者闻讯前来观赛的居民。 赤司征十郎下车后先看了眼时间,按照习惯他应该来的会晚,在所有人都到达后赤司才会压轴出现。不过这次特殊,他比和实渕玲央他们约定好的时间来得要早一些。 因为来的时间早,距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赤司让等待的司机离开,自己则缓步到公告栏里张贴的比赛项目日程时间那里看了看。 旁边也有其他的行人,不过看样子应当是前来观赛的路人。 “你觉得选拔赛哪个学校出线人会最多?” “老牌的游泳强校不就是海老名?每年都会有那么二四个人能挺进全国大赛的。” “京西也不错吧,前些年不是也有人拿过全国冠军?” “还有洛山。”有人说:“这两年他们风头很大哦,听说有了不少好苗子,现在的部长去年还在个人400米自由泳拿了第一,听说还破了记录。” “我知道!我看过他的比赛,简直是视觉享受!”其中一人的口吻激动起来,“他叫佑果,姓氏好像是风……风……” 对方半晌没有念出名字,赤司征十郎原本只是来看比赛日程,现在当个听众静静听着,在那人准备掏出手机试图搜索答案时为他补上没有说完的话。 “风间佑果。” 那人拍了一下手,“对!风间佑果!” 他和赤司道谢:“谢谢你提醒我,同学。” 赤司征十郎摇头道:“举手之劳。” 对方很新奇的凑过来,大概是因为赤司征十郎是他没见过的新面孔,而且刚刚还帮他说出佑果名字的原因,他表现的很亲近:“同学你也是来看比赛的么?” 赤司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一些,对陌生人的靠近他不习惯,但礼节性地说:“嗯。” “洛山?”对方很惊讶,“你难道是游泳部的?”但赤司征十郎身上又似乎没有带关于游泳的东西。 赤司征十郎平静道:“不,我只是来看朋友的比赛。” “是这样啊。”那人随口问了句:“是谁?” 参赛的人员不少,有名的也只有那么凤毛麟角的几个,对方大概也没觉得赤司的朋友会是什么有名气的选手,还想再说些什么,赤司征十郎低头看了眼手机。 佑果给赤司征十郎发了条消息,说已经看到他了。 佑果是在什么地方看到他的赤司征十郎还不是很清楚,他才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却注意到面前刚才还在和他说话的人忽然没了声音。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赤司征十郎身后的位置。 赤司征十郎轻 ()扬了下眉(),似有所觉地看向身后(),袖子在这时候被人轻拽了下。 佑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这里的,他穿着到膝盖的运动短裤露出一截笔直白皙的小腿,上身套着一件黑色运动外套,拉链一直拉到最顶端几乎遮住佑果的下半张脸,天然卷曲的黑发乖巧的贴在佑果头上。 佑果用露出的那双剔透的琥珀色猫眼盯着赤司瞧,然后将领口向下拉了拉,朝赤司征十郎露出微笑,拽着他袖子的手还没有松。 “抓到你了,阿征。” 玩笑一样的话,赤司征十郎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突兀地撞了一下,周围的一些声音和场景似乎陷入诡异的停滞,然后又很快地加速行动,变成被拉长的扭曲又色彩缤纷的线条。 也许时间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眨眼,赤司征十郎难以分辨刚才仿佛爆炸一般让人感到冲击的情绪是什么,他调整的很快,垂眼看向佑果带笑的脸,声音温柔下来:“你刚来么?” 佑果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我可是部长,当然要早点带着部员们来。” 赤司征十郎嗯了一声,“你在哪里看到我的。” 佑果为了保持神秘没有说,坏心眼的眨了下眼说:“你猜猜?” 若是其他人对赤司说这种含糊不清的话,他绝不会有这么好的脸色和态度,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做什么说一些让人猜来猜去的话?但赤司征十郎在今天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标,佑果说这句话,他不会不耐,自己竟然很乐意去主动想想为什么。 幸好赤司征十郎很聪明,他看了眼远处偌大的游泳馆二层外墙上的一圈玻璃窗,说:“在二楼的窗边发现的么?” 一点神秘的感觉都没有,佑果很失望,抱怨似的看了眼赤司。 两个人已经碰面,佑果便决定先带赤司进馆里熟悉一下路线,好让实渕玲央他们来的时候能让赤司带一下路,不过在两个人离开前有人喊住了他。 “等一下!” 刚才惊讶到下巴掉在地上的路人终于捡到自己遗失的声带,这次说话又结巴起来,盯着佑果的目光视线热切:“你,你就是洛山的风间佑果吧!” 他想上前一步,但似乎又有些踟蹰。 佑果看到他弯眼笑了笑,这笑容一边的赤司很熟悉,因为他在宴会中与宾客微笑时也是这样看似亲近却生疏的笑。 “我是。”佑果说,即使面对不认识的陌生人他还是表现的很温柔自然,“你是来看比赛的么?” 对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去年看过你的比赛!”因为佑果平易近人的笑容,又有些腼腆起来:“你游的很好,我很喜欢你!” 对方看着佑果的眼里似乎有小星星。 佑果笑容都变得真情实感了一些,毕竟夸赞的话怎么听也不嫌多,温温和和地说了声谢谢,佑果又道:“哦?所以你这次来也是看我比赛么?” 对方几乎要冒烟了,不住地点着头,“是啊是啊!” “谢谢你的支持,这次我也会努力的。”佑果 ()轻笑了下,走前还朝对方挥了下手,那人满脸都是依依不舍,就差追上来要联系方式。 赤司征十郎目不转睛地看了全程,他注意到佑果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喜爱的感觉,笑容满面,连脚步也轻快不少。 “你很高兴。”赤司忽然说,“因为那个人说喜欢你?”异色的眼睛安静看着佑果。 佑果摸摸鼻子,笑了笑:“不可以么?” 他问:“还是你觉得这样不好?” 赤司觉得无所谓,也许会有人说这样的行为很虚荣,但他的确认为无所谓。 “不会。”赤司说话的时候表情理智到有些冷淡,目视前方说:“让所有人喜欢也是能力的体现,既然是自己的能力,别人的评价也毫无意义。” 佑果盯着他,翘了下嘴角:“我以为你会说我虚荣呢。 赤司却好像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佑果,“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佑果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阿征你一直都表现出一副成熟的大人模样吧?大人不是总爱说些大道理的话么?”他朝赤司笑了一下,竖起来的衣领随着佑果的动作晃了晃。 “也许。”赤司淡淡地说:“但我离成年还有些时间。”他比佑果还要小近一岁。 佑果便故意说:“那这么说,你成年就会这样觉得么?” 赤司蹙了下眉,站在原地。 “不会。”他说,“其他人或许会轻率的改变自己的看法,但我不会轻易被其他人的想法左右。” 佑果看到赤司垂眼看来,他身上有种理所当然的让人信服的力量,佑果突然停下,忍不住问:“什么意思?” 赤司对佑果淡淡道:“意思就是,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对你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其实,赤司征十郎的本意是想说他绝不是那种会随意被左右思想的不坚定的人,但是说出来却莫名让人心猿意马,赤司征十郎也察觉其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他还想找补,却发现佑果咧嘴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缝。 “你这么说,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佑果手指擦了一下自己的脸,他还在笑,嘴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行为上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赤司说:“我看不出你在不好意思。” 佑果手插进口袋,走姿悠闲随意,在赤司说完后才抬头看了眼赤司,眼中阳光在跳跃。 佑果笑盈盈地说:“那可能是因为我是个腼腆的人吧。” 两个人都知道这是玩笑,但从佑果嘴巴里说出来却显得出奇的有趣,赤司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在动——他也在笑。 比赛的馆内气氛喧闹,穿着运动服的选手二两跟着同伴走来走去,佑果虽然穿着低调的黑色运动服,但人群中依旧显眼,他带着赤司进到洛山的休息区,里面还有游泳部的其他人。 游泳部的成员没穿游泳部统一的运动服,已经换上了泳裤准备先去池中热身,见到赤司的成员有些惊讶,他们自是认识赤司征十郎的,但却第一次知道自家部长竟 然和刚入学就成为篮球部部长的赤司关系不错。 挨个打了声招呼(),佑果让水见副部长带着队员先去热身?()_[((),他刚才跑去找赤司,因此还没来得及换上泳裤。 “我先换一下衣服。”佑果随口说了一句。 赤司从窗边看到体育馆外的风景,这里的视线刚刚好将游泳馆前的一大片空地收入眼中,包括刚才赤司看公告栏的位置。不过距离较远,虽然看得见,但并不能看的很清晰。赤司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擦了下,他想和佑果说句话,于是转过身。 话没有说出口,赤司的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倏地收回去。 赤司貌似很平静,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但佑果雪白的背肌和蝴蝶一样的肩胛骨还是烙印在他的视网膜内,阳光将这里照的亮堂堂,赤司能看到空气中静静漂浮的灰尘,还有干净细腻,好像被蒙上一层虚化光晕的佑果的身体。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在洛山的游泳馆他已经见过佑果赤、裸上身很多次。就算没有佑果,不管是在洛山还是以前在帝光的更衣室里赤司征十郎也看过很多次同队队友的身体。 甚至,他曾经在帝光和桃井五月一起研究过队友身体数据,那些肌肉在他眼中只是被数字化的数据,让他没有半点波动。 佑果也应当是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赤司这么想着,但垂在身侧的掌心却莫名有些濡湿。 赤司又有些不开心,这种不愉快并不是针对自己此时莫名其妙的紧张情绪,他只是忽然想到,佑果这种熟练自然的动作应该已经上演了上百次。 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或刻意或无意地瞥过佑果的身体? 赤司征十郎感觉被刺了一下,平静的视线中产生些许突兀的波动,很快平息下来。 已经换好泳裤的佑果朝他转过身来,毫无所觉地朝赤司露出个灿烂的微笑。 “好了,我也要去热身了。”佑果说:“一起去泳池那边么?” 赤司点了下头,视线越过佑果朝外走:“走吧。” 佑果一顿,察觉出一丝不妙的气息,他还在想为什么,前面的赤司征十郎又停下来重新站到他面前。 “有些冷。”赤司征十郎面不改色地说,他拿起佑果的运动服外套披在佑果身上,佑果没动,赤司眼神示意佑果将胳膊塞进袖管里后又亲力亲为地将拉链拉紧。 露出的皮肤被遮的严严实实,赤司才算满意。 “走吧。” 佑果垂眼看了看被拉到顶的拉链,又看了看赤司,嘴角无声地扬了起来。 “哦。”他拉长调子,“那走吧,阿征。”! () 295 辗转反侧 佑果说话的腔调有些刻意的怪腔怪调,很难不让人听出来,赤司征十郎看了眼佑果,说不出的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说?”赤司问。 “咦?我有说什么么?”佑果迎上他的目光,莞尔一笑道:“我只是在回答你啊,谢谢关心,阿征。” 佑果的话挑不出问题,好像他真的只是在感谢赤司刚才为他披衣服这种关心的举动,可是赤司却对佑果种种的表现如此的在意,几乎到了心不在焉的程度。 心不在焉的只有赤司一个,佑果还是随心所欲的样子,洛山队伍所在的那一片看台已经坐了不少洛山的学生,其中大部分显而易见是奔着佑果来的。 一路上来来往往赤司和佑果也遇到不少同在京都府的其他学校的竞争对手,大家穿着不同颜色的校服,但脸上却是如出一辙的志在必得的神情。 而佑果去年在地区大赛上就已经一鸣惊人,因此去看台的路上或多或少也会有同台竞技的对手来和他说话,人数不少,但佑果竟然也都能一一都有回应。 以往有这种待遇的是赤司征十郎,每逢全国大赛或者地区大赛他带领的队伍一旦亮相便是毫无疑问的视觉中心,与此同时各种声音也随之蜂拥而来,或感慨,或惊叹,或不屑…… 赤司征十郎听的耳朵已经起茧子,但这次来旁观游泳赛,或许因为信息并不相通,在这里赤司征十郎不像在篮球比赛那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而完全成为身边佑果的陪衬了。 但那些话倒是有八九十分的相似之处。 “气势一点也不像学生,倒像是职业选手的水准了!” “这就是去年全国第一的实力么?真了不得。” “希望我们学校千万不要和他在同一场比赛,不然输的会太难看吧。”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大,但并不是完全听不见,赤司征十郎习以为常的落座,佑果也无动于衷的同样坐下来开始调整自己的泳裤。 赤司征十郎只有一件事有些意外,“那些人你都认识?”他扬了下眉。 佑果低着头整理裤脚,回答在人意料之中,“当然不啦,我又不是过目不忘的天才,怎么可能和每个和我说话的人都认识。” 这倒是很新奇,毕竟佑果的表现一点也不像不认识的样子。 赤司征十郎的手随意搭在膝上,像是随口一问:“但你的表现看起来不像不认识。” 佑果的裤脚终于整理好,他抬起头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赤司,动作像猫一样自然随意。 “即使不认识也可以好好打招呼,只是说句话的时间而已。”佑果开始伸展筋骨,手按在后颈扭动自己的脖子,回答赤司征十郎的话也没有停:“就像当初我不认识阿征你的时候,也可以表现的好像很熟悉一样。” 这倒是。 赤司安静下来一想,诧异的发现自己和佑果熟悉起来的时间似乎还不超过两个月,这对他而言是个很了不得的速度,但对佑果这样备 受欢迎的人来说,又似乎算不得什么特别。 意识到这种微妙之处,赤司征十郎竟然有些难以接受,不管是在帝光还是在洛山他都毫无疑问是队伍的支柱,但现在突然发现他在佑果的朋友圈中并不特殊也不特别,这让习惯作为视觉中心的赤司征十郎本人有种富人乍穷的不适感。 可是,他又不可能对佑果说:你最关注的人只能是我,其他人都不许看! 即使他对这种念头颇有些心动,但也深知这样做恐怕会引起佑果的惊诧和反感。 处在这种微妙心情中的赤司征十郎便有些沉默,端正坐在位置上出神,周围的一切喧嚣和他没有关系,仿佛超然物外,直到手机又响起几声叮咚,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来自于刚刚抵达会场的实渕玲央他们的消息。 打篮球的他们终于到了比赛的场馆,但却因为不熟悉游泳馆的路有些迷路,于是前来求助自家可靠的队长了。 对于自己几个笨拙的队友,赤司征十郎是不能不管的,他起身和佑果说:“我去找他们三个。” 佑果比了个ok的手势,他是选手,进了场就不方便再离开,不过在赤司走前佑果又喊住了他。 “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佑果指了指手腕表示时间,“你们要快点哦。” 时间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分外紧迫起来,赤司望着佑果尚带笑意的眼低低应了一声,他离开看台到外面找迷路的实渕玲央、叶山小太郎和根武谷永吉,幸好他们三个停在原地没有乱走,赤司征十郎找到他们的时候三个人正凑在场馆地图旁研究自己正在什么位置。 “玲央,小太郎,永吉。”赤司喊他们的名字。 抬头看过来的实渕玲央和叶山小太郎感动的眼泪汪汪地扑过来,“小征/赤司,你终于来了!” 根武谷永吉慢吞吞伸手打了个招呼,“呦,赤司。” 球场上的赤司征十郎堪称暴君,但球场之外的赤司征十郎却是十分值得信任的队长,因此只要见到赤司,实渕玲央和叶山小太郎就无比安心,三人和赤司征十郎一起走到洛山所在的看台位置,几个人还未落座,眼尖的实渕玲央和坐不住的叶山小太郎已经看到了等待区中的佑果。 时间卡的很好,比赛还没开始,但是也快了。 佑果已经进场,校服外套也脱掉了。他的身体被宽大的外套包裹时瞧着是有些瘦弱单薄,但是脱了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薄薄的肌肉覆盖在佑果身体上的每一寸,肩膀宽厚并不粗笨,纤瘦的腰肢上附着的肌肉让人看出其中的力量绝不容小觑,人鱼线隐秘地没入紧绷的泳裤之中,而场馆内的灯光照在他雪白的身体上刺目又耀眼,众人视线无法不在他的身上停留。 实渕玲央和叶山小太郎的声音在喧闹的场馆中并不大,但依然落进佑果的耳朵,他若有所觉地抬头看过来,视线精准地捕捉到站在栏杆旁的赤司征十郎他们。 他或许在笑,然后抬起手臂朝赤司所在的方向挥了挥。 赤司先是一愣,接着也软化了五 官,不过没有跟着自己的队友那样兴奋地挥手,赤司征十郎只是朝佑果点了点头,然后安静落座。 场馆喧闹的声音有些安静下来,或许是比赛时间临近最后几分钟气氛也变得紧张许多,赤司征十郎静静看着坐在长椅上闭眼调整呼吸的佑果,身后忽然传来压低声音的低喊。 “大哥,快点!”声音催促。 “知道啦,比赛还没有开始呢。”那声音说:“这里能看到佑果么?” 赤司征十郎回头朝声音来源地看去,两张相似但又不同的脸出现在这里,一张更加成熟英挺,另一张则要精致一些。 来的人是之前在佑果家中见过的桐岛夏也和桐岛郁弥。 桐岛夏也和郁弥也同样看到了赤司,双方都不是很惊讶,桐岛夏也还很社牛地朝赤司征十郎笑眯眯打了声招呼。 “哟,赤司。” 赤司微微颔首,“许久不见,桐岛君。” 在桐岛夏也找地方坐的时候,实渕玲央瞥见桐岛夏也,他努力回想,终于想到这个看起来很眼熟的大帅哥好像是之前用机车把佑果从校门口接走的那个人。 “小征,你认识他?”实渕玲央悄声说。 赤司征十郎轻点了下头,“这件事之后说。”让实渕玲央满腹好奇都塞进了肚子里。 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不过桐岛夏也是个自来熟的家伙,拉着桐岛郁弥坐到赤司征十郎附近的空位上后自然地和赤司攀谈起来。 “你也来看?”赤司说。 桐岛夏也点点头,很闲适自然的模样。 “虽然是没有悬念的选拔赛,但我怎么可能不来看?”桐岛夏也托着下巴,眉眼带笑地看着场中的佑果:“佑果未免也太不把我这个前部长放在心上了。” “哦?”赤司征十郎视线在桐岛夏也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瞬,然后继续看向场中。 但他捕捉到一个很特殊的词,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前部长?” 桐岛夏也还在看场中,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佑果走到规定的出发台旁舒展四肢,桐岛夏也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嗯,佑果以前和我们在一个游泳部。不过他当初没想要参加比赛,是我硬生生拽进去的,最开始不管是准备的姿势还是游泳的动作都一塌糊涂,所以我一直在指导他。” 说完,桐岛夏也有些爽朗地笑起来,摸着下巴道:“严格来说,也算半个师父吧?” 桐岛郁弥双手环胸,冷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在教!” 桐岛夏也却不在意,反而笑起来:“那郁弥也算?说起来郁弥经常和遥一起泡在水里教佑果,但是最后郁弥反而游不过佑果呢。” 桐岛郁弥腾的一下站起来,面红耳赤道:“我才没有!” 桐岛夏也敷衍地点头,“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还不如不回答,桐岛郁弥气鼓鼓地偏头坐在一边,都不想理桐岛夏也。 赤司征十郎虽是听众,但却格格不入,那段时间是属于桐岛两兄弟 和佑果的回忆,和他并没有关系自然也没有他出言的份,所以他只是静默地听,置于膝上的手轻轻摩挲着,有些出神地想着属于佑果的国中时期。 思绪中断是因为场中的哨响,比赛终于开始,佑果和其他的选手一起站在出发台上,形形色色的选手中佑果别样的出众,俯身后腰背弓出令人心动的线条,又一声哨响,佑果像条银鱼一般潜入水中。 各个学校奋力的加油声此起彼伏瞬间淹没整个会场,就连同队的叶山小太郎他们也忍不住俯身去看,赤司不像他们表现的那么明显,坐在位置上无比冷静地注视着佑果的泳道。 碧水中的佑果破浪一般飞速地向前移动,划水的动作标准漂亮,和身边的人拉开了几乎一个身体的差距,洛山的人已经按捺不住起身冲到栏杆边奋力加油,赤司还是不动,视线定定地看着水中的佑果,几乎忘记呼吸。 在看现场的比赛之前,赤司征十郎就已经找出佑果以前所有比赛的视频认真看过,但是在视频中看到的景象全然不如现场目击震撼,划破水浪的佑果停留在赤司的视线中,他放在膝上的手收拢成拳,在佑果率先到达终点后才骤然放松发麻的指尖。 他正鲜明地感觉到自由泳是项如此美丽的运动。 四百米自由泳的时间一晃而过,佑果率先触碰终点,站在水中拽掉泳帽和泳镜,低低的喘气,他连排名也没有去看,被等候的副部长从水中拉出来。 水湿拉拉的在脚底滴落汇聚成一滩,佑果一脚一个水印走到长椅上休息听到身后来自洛山的欢呼声。 比赛的结果一目了然,佑果波澜不惊,打开水瓶喝了口水,终于有时间抽空看了眼属于洛山的位置,绯红的发色鲜明无比地闯进他的视线。 稍远的距离柔和了赤司略带锋利的五官,佑果凝神细看,赤司征十郎嘴角正噙着一抹微笑。 在佑果和他视线相对时赤司征十郎才动了动唇瓣,无声地说出一句—— “恭喜。()” ≈hellip;≈hellip; 第一轮比赛暂时结束,接下来是其他项目,赤司看着佑果用毛巾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便披上衣服向洛山在的看台走,接下去没有佑果的比赛,他自然是不用在那里坐着,所以到看台上旁观也理所当然。 赤司的腿朝入口的地方动了一下,不过桐岛夏也和桐岛郁弥离入口最近,转眼已经到了佑果面前。 他又停了下来。 桐岛郁弥还算冷静,只是抱了下佑果,而桐岛夏也抬手揉乱佑果湿淋淋的头发,像是勉为其难地夸了一句:不错嘛,佑果。2[(()” “只是不错?” 佑果笑了一下,然后冷静伸拳头捣了一下桐岛夏也的肚子,力度不大,但桐岛夏也被这动作弄的止不住发笑,“抱歉啦,是做的很好。” 两人自然亲密的动作自然引起不小的注意,叶山小太郎免不了有些好奇地问赤司:“那是谁?” 赤司视线从桐岛夏也落在佑果头顶的手上移开,语气平缓:“佑果国中时的朋友。” ()佑果勉强接受,和桐岛夏也说完话才走来坐在空座位上,和周围一圈祝贺他的人都一一说完话佑果才终于有喘息的空间能坐下来休息。 而他的座位旁就是赤司。 “不和我说一句恭喜么?阿征?()”佑果笑眯眯地说。 赤司征十郎却是有些冷淡的样子,刚才我已经说过了。?()_[(()” 佑果好像没有察觉,抱怨道:“可那么远,我又没有听到,只是看到可不算。” 赤司淡淡道:“已经也有很多人都说了,我的难道很重要么?” 太多人包围佑果,数不清的夸赞争先恐后地送佑果的面前,即使佑果不在意也自有人心甘情愿的奉献,而在其中赤司征十郎的似乎可有可无。 “很重要啊。”佑果轻声说。 赤司肌肉紧绷起来,他渐渐看向佑果。 佑果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正支着脸注视着赤司,运动后略带粉红的脸带着浅淡的笑意,那双眼正安静认真地看着他。 “阿征的恭喜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说谎。 赤司征十郎心想,以佑果广袤的人缘和他多到数不清的好朋友,那句话的可信度实在不高。 就算很重要,又能重要到哪里去呢? 他试图冷静的深呼吸,但失败了,于是转变为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但最后依旧是失败。 赤司征十郎拿佑果没有办法。 仿佛认命,赤司征十郎又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已经在心里说过许多次的话。 “恭喜,佑果。”赤司说:“你表现的非常好。”! () 296 辗转反侧 正如赤司征十郎所说,佑果表现的非常好。远远超出了以往洛山的水平,因此400米自由泳的第一名毫无悬念是佑果。ih的选拔赛洛山满载而归,学校领导开会时顺便带上了这次选拔赛的结果,为表学校的形象,洛山为此特地贴了公告做了广播来宣传这次游泳部在选拔赛上的收获。 这本该是个开心的事情,不过身为部长的佑果其实并没有如众人猜测的那样开心,虽然ih选拔赛结束了,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月后的地区大赛,以及和地区大赛同时而来的期中考试。 简直是要忙疯了,就连本班的学生下课后都不怎么见佑果的身影——大家议论纷纷,一致认为佑果应当是私底下偷偷加强训练了。 “佑果一看就是很努力的人啊!”有人如是说,得到一致赞同的点头。 这话被路过的赤司征十郎听到,虽然他面上不显,心里暗暗觉得好笑:比起在偷偷加训的可能,他更相信佑果兴许正在某个角落里打盹偷懒。 ——事实正如赤司征十郎所想。 赤司征十郎最近在学校也不常见佑果,毕竟一二年级的课程表实在很难对上,不过他倒也没有因此心焦或生出什么急迫的心思,因为即使不常见面,两人在聊天软件上仍是保持着规律的聊天频率。 和赤司安静寡言的聊天框不同,佑果虽然并不是个话痨的人,不过却是个很爱分享生活的性子,因此课间的赤司时常会收到来自于佑果的消息——有时还会配图,比如一朵静静绽放的野花,或者被扭成兔子的狗尾巴草。 总之,赤司征十郎是充满学神气息的性冷淡画风,那佑果就完完全全是温柔阳光热爱生活的健康少年形象了。这种表现一度让赤司无法将学校的佑果和在夜店里碰到的佑果联系在一起,但是这有的的确确是同一个人。 真是难以置信,看着手机的赤司不禁笑了下,然后打字回复。 有这样热切聊天的伙伴,即使经常发来的消息只能用漫无边际来形容,但赤司征十郎还是因此感到愉快,而他也为此保持了一段愉悦的心情,直到某天篮球部训练休息时间,赤司征十郎放在长椅上的手机和叶山小太郎等人的一起响了一下震动。 赤司征十郎擦着头上的运动后的汗,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看佑果发来的消息,而同样结束训练的叶山和实渕等人也同样保持了一致的速度。 根武谷永吉凑过脑袋来瞥了一眼,说出今天堪比地动山摇的一句话。 “诶,你们几l个同时都收到消息了么?” 赤司征十郎动作一顿,视线浅淡地瞥了眼刚才说话的根武谷永吉,而佑果的消息已经弹了出来,照片里是一团圆滚滚胖乎乎的云,瞧着十分可爱稚气。 【佑果:发现一朵很可爱的云~】 虽然云朵看起来的确可爱,但是赤司征十郎的心情微妙的有些不对劲。 叶山小太郎还在说:“嗯?可能是巧合吧?” 赤司征十郎关掉手机屏, 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叶山小太郎的手机,发现一张相似度高达百分之百的云朵照片,就连标点符号也不带变化。 赤司征十郎:…… 他发觉自己内心十分平静,甚至能笑出来。 他竟毫不意外。 盖在头上的毛巾被扯掉赤司征十郎将手机调成静音反扣,独自起身又去加强训练,还瘫在长椅上的叶山小太郎和实渕玲央已经不能再动,望着赤司征十郎挺拔的背影齐齐感慨:“赤司/小征真是怪物啊……” 而躺在某处天台享受偷懒来的空闲时间的佑果看着赤司征十郎名字旁边迟迟不出现的“正在输入中……”,终于愉快的翘着嘴角笑起来。 同在天台偷懒的另一个人亲眼看到佑果玩味的笑,放下手里的书,意味不明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佑果坐直身体,天台上有风轻轻吹着,露出佑果被刘海稍微遮挡着的琥珀色双眸。 “哪有突然。我一直都很开心啊。”佑果俏皮地朝面前的灰发男生眨眼,“难道不是么,黛学长?” 黛千寻用手中的轻慢慢地遮住半张脸,“哦……是么?”他想,别的不知道,但一定是个倒霉的家伙。 “说起来和黛学长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黛学长在什么社团呢。”佑果看了眼黛千寻手里的轻:“总是在天台见到你,难道是文学部?”好像也只有文学类的社团才能这么清闲。 黛千寻淡淡道:“不是。”灰色的眸中像是一片虚无。 佑果好奇道:“那是什么?” “篮球部。”黛千寻合上书,垂眼平铺直叙:“不过已经退部了。” 佑果诧异极了,轻轻扬了扬眉。 “竟然是篮球部?”佑果慢慢地说:“还真是看不出来。” 被当成“怪物”的赤司君暂时不去想那些“消息”是佑果群发的让他感到不快的事实,看着场中还在训练的一军成员,冷静下来的大脑开始合格的运转起来,分析洛山篮球部现在还缺的东西。 在赤司征十郎来之前,洛山就已经是常年打进全国大赛决赛的篮球豪门,但常常打进决赛并不意味着洛山能稳得第一,即使打进了决赛,不是冠军那对赤司征十郎来说则毫无意义。 他选择洛山,就一定会让洛山在全国大赛甚至之后的冬季杯上获得优胜,这不是必须要达成的目标,而是如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的事情。 为了这样的理所当然,赤司征十郎必须考虑到篮球部的方方面面——即使白金教练已经认为现在洛山篮球部的一军很完美,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短板了,但赤司征十郎极致敏锐的观察力还是让他察觉到现在的洛山似乎还差着什么东西。 如果以可视化的数据来看,拥有三位“无冠的五将”还有曾经带领帝光取得三连霸的“奇迹的世代”队长赤司征十郎的洛山是当之无愧的六边形战士,这样的队伍获得胜利几l乎百分百。 但着百分百之前仍有个“几l乎”。 究竟是差在哪里呢? 赤司征十郎视线沉沉地扫过场内的所有成员,叶山小太郎、实渕玲央以及根武谷永吉体力稍微缓过来一些了,慢吞吞地在旁边做着拉伸。 赤司视线停顿,忽然出声道:“玲央,小太郎,永吉,过来。” 三个人没有不听的,走来看向赤司,实渕玲央迟疑道:“小征,有什么事么?” 赤司征十郎转着手中的篮球,橘色的篮球在他手里是个被随意把玩的玩具,旋转的篮球很快因为赤司的动作停下来,赤司看着实渕玲央说:“你们三个另找两个人,和包括我在内的五人比一场。” …… 怎么说,有无冠的武将在,即使是“三带二”显然也比赤司征十郎自己“一带四”要强一些吧?在比赛结果出来之前,篮球部一军的人也一直都这么想,但赤司征十郎是个很会创造奇迹的人。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差距甚大的比分,这场比赛使除赤司征十郎以外的所有人都倒在篮球场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赤司征十郎站在篮筐下抱着篮球出神,额上沁着浅浅的汗水。 他知道缺什么了。 只不过,找到那枚缺失的合适的齿轮应当要废一段不小的功夫。 这天中午吃饭,佑果难得没事,趴在教室的桌子上晒着太阳懒洋洋的午休。叶山小太郎走到他桌子边蹲下来,他个子高,即使蹲下身也要比桌子高一些,手臂搭在桌边满目期待地望着他说:“佑果,一起去吃午饭吧?” 还补充道:“赤司他们也去餐厅!” 因为这句“赤司也去”佑果心里痒痒,好像有猫用爪子挠来挠去,这么一想,他好像还没怎么和赤司征十郎一起吃过午饭。 最近赤司都不怎么经常回复他消息了,或许是在生气吧?还挺可爱,就算在生气也不会明显表现出来。佑果想,不过都过去三四天,现在应该也消的差不多了。 于是佑果答应的很快,直起身笑眯眯地说:“好啊。” 他也想见见赤司。 餐厅里实渕玲央和根武谷已经坐下来,远远看到叶山那头金灿灿的头和佑果,实渕玲央朝两人招手:“这里这里。” “你们吃什么?”佑果看了眼两人的套餐,“看起来不错嘛。” 实渕玲央推荐:“今天的天妇罗很不错。” 佑果点了下头,随意问道:“阿征呢?” 实渕玲央正在喝汤,闻言放下碗说:“最近小征好像在和教练有事商量,不过他说一会儿就到。” “这样啊。”佑果若有所思道,拉着旁边的叶山说:“我们先去买饭好了。” 佑果和叶山前脚刚走,赤司征十郎后脚就到了餐厅,实渕玲央朝搜寻位置的赤司招手,等赤司过来才说:“小征,事情弄完了?” 赤司征十郎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嘴角无声地上扬,他没否认,只说:“嗯,进展不错。” 之前他总觉得篮球部还缺一点必胜的关键,很巧的是,赤司现在 找到了那缺掉的拼图,他的心情自然也很不错起来。 脱掉外套放在椅子上,赤司挽了挽袖子,正要准备去窗口取餐,实渕玲央握着筷子忽然道:“对了,今天佑果也在。” 挽袖口的赤司动作停下来,缓缓掀起眼皮,“是么?” 佑果最近也忙,赤司和佑果碰面的次数也不多,这次怎么会和他们一起吃饭? 实渕玲央不知道赤司征十郎心里在想什么,他还挺高兴,笑容满面的说:“是啊,现在和小太郎一起取餐去了,一会儿应该就……啊,回来了。” 赤司征十郎回头看,叶山和佑果端着餐盘并肩而行,似乎在说有趣的事情,现在正抿着唇角笑,快走到了才看过来,发现赤司后模样也很自然,歪头弯了下眼睛。 “阿征,你来啦。”佑果亲近的说:“最近在忙?” 赤司却是有些不冷不热的态度,虽然并不明显。 “嗯。” 佑果仿佛毫无所觉,笑眯眯坐下,赤司取餐后回到座位,只剩下佑果身边的位置,他自然坐到了佑果身边。 学生之间在饭桌上的话题除了社团活动,免不了说起学习。最近期中考将近,学校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即便在洛山这样偏差值极高的重点高校,也还是会有人的分数时常在及格线左右徘徊。 叶山小太郎的成绩一般,当初是因为篮球特招生的身份被招揽进洛山的,所以这次唉声叹气的人员中自然也有他一员。 说起学习就很悲伤,叶山小太郎说着说着就开始抓狂:“要是不合格就完蛋了!” 说完,又很哀怨羡慕地看着赤司和佑果:“什么时候可以像你们两个一样不用担心成绩单啊!” “上课的时候我可是很认真在听。”佑果笑眯眯地说:“我听课的时候你可是在睡觉呢,小太郎。” 叶山心虚地移开视线,结结巴巴解释:“这……这也不能怪我吧,谁让老师的说话声和念经一样……” 声音越说越小,叶山小太郎在赤司看向他的时候彻底偃旗息鼓。 “不及格的学生不能参加后面的地区大赛,你应该知道吧,小太郎。”赤司放下筷子淡淡说,虽然看不出生气的模样,但极有威慑力的视线还是让叶山打起精神立刻保证:“我知道的,赤司!” 看着叶山那张冷汗涔涔的脸,赤司过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身边的佑果泄出一声低笑。 赤司很难控制自己不去看佑果,他侧眼看过去,佑果又朝他露出一张明艳的笑脸,赤司张口要说什么,却想到那天手机里的云朵照片,硬是又被他咽了回去。 餐盘里还剩下一碗汤豆腐,赤司最喜欢的一道菜,喝完后放下了碗,速度比以前要快。吃完午餐将东西放到收拾的阿姨那里,几l个人除了餐厅,又陆陆续续因为别的事情分开了,最后只留下赤司和佑果两个人一起。 谁也没有先开口,佑果手插进兜里走姿悠闲,瞥见路边的自动贩售机眼前一亮,和赤司说:“阿征,我去买个饮 料。()” 赤司便停在原地等他,佑果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两罐汽水,一罐贴在赤司脸上冰了一下。 赤司手贴在汽水罐上,也盖住了佑果的手背,他抬眼安静地看着佑果,忽然道:我不喜欢喝汽水。4()_[(()” 佑果丝毫不慌,挑了下眉说:“胡说,明明很喜欢。”颇有些我说你喜欢你就喜欢的霸道意思。 赤司也不生气,也没再争辩自己不喜欢喝汽水这件事,他握紧汽水罐后佑果就伸回了手,握着冒冷气的铝罐,赤司说:“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喝?” 佑果像是随口一答:“青少年喜欢喝汽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赤司也许是信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说辞,单手打开汽水,罐口随着他的动作随之发出一声细微的“呲”声,赤司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汽水在口中炸开,还是一如既往的味道,冲淡了口中那股他不喜欢的裙带菜味。 中午的汤豆腐里放了裙带菜,赤司征十郎不喜欢吃,但是家教让他不会挑剔食物,他忍着裙带菜的味道喝完了那一小碗的汤豆腐一直到现在。 “好了,我已经喝了。”赤司说:“现在可以说了。” 佑果心想赤司还怪敏锐的,看来扯谎是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了,于是干脆地说:“我才要问你呢,阿征。” 佑果居然反客为主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赤司说:“明明不喜欢裙带菜的味道,为什么要喝完?” 赤司征十郎静默了一下,也许是诧异,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怎么知道?”赤司说,“我应该没有表现出不喜欢裙带菜的倾向。” “很简单嘛。”佑果摊了下手,“你今天喝汤豆腐的表情简直是在上刑。” 其实上刑这个形容有些夸张了,赤司情绪稳定控制表情的能力也出色,至少同桌的实渕玲央等人完全没有看出来赤司不喜欢吃裙带菜。 赤司却蹙了下眉,认真地说:“……很明显么?” “……其实也没那么明显。”佑果像是有些无奈,慢吞吞地说:“但我可是见过你喜欢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刚才在餐厅里你的样子可说不上是喜欢,仔细想想也就知道了。” 赤司似有些怔愣,忽而笑起来。他的笑容也是矜贵的笑,叫人简直像扒下他这层贵公子的皮。 “原来如此。”赤司像是很好奇,“我喜欢的表情是什么样?” 因为佑果说他喜欢的表情和不喜欢的表情不同,赤司征十郎因此很想知道有什么不同。 然而佑果并没有给他展示笑容不同在哪里,佑果只是凑过来,冲赤司莞尔一笑。 “现在就是喜欢的样子。”佑果口吻懒懒的,“在餐厅刚见到我的表情就是不喜欢。” “或者说……是不开心。”佑果充满好奇地问:“为什么?我哪里让你生气了么?” “阿征?”! () 297 辗转反侧 赤司静静地看着佑果。 现在正在课间,他们两个在教学楼角落里对视,阳光照不到这里,只有高大树木遮蔽阳光后投下的浓密阴影,远处还有午休时正在聊天的学生。 赤司免不了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的?他不知道。 不过这不是重点,因为他刚才的走神,佑果有些不满地揪了一下赤司的衣领,并不重,但是衬衫的衣领蹭过赤司的皮肤,神经传递过来的感觉让他触电般不受控制地低头看向佑果。 树叶被风吹的哗啦啦响,佑果仰着头看他,微微打卷的黑发贴在佑果的脸上,刘海下是佑果琥珀色的圆眼睛。佑果的圆眼睛看起来总是很无辜,让人下意识认为他应该是个乖孩子,但是赤司征十郎微妙地感觉到佑果温柔无辜外表下的坏心眼。 虽然他并不讨厌,但是被玩弄的感觉并不会让他感到愉快。 赤司静静地说:“没有,你想多了。” “哦——”佑果拖长了声音,转而又轻松地笑起来。 “是么?那我就放心了。”佑果说:“你都没怎么回复我消息,我还以为你觉得我太唠叨呢。” “有些忙。”赤司征十郎见佑果和他的距离离远了一点,是正常的社交距离,本该让赤司感到舒服的距离现在让他有些不快。 但他还是淡淡地说:“最近在忙篮球部的事,没有时间回消息。” 要说赤司一点回复的时间都没有那是绝不可能的,只是赤司每次看到佑果发来的消息总是忍不住想,这些消息别人是不是也有? 这种不快让赤司回复的欲望瞬间烟消云散,所以他只是静静看完佑果发来的东西,然后翻扣手机关灯睡觉。 如果是别人听到赤司这么说,大概会很体贴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不用回复也可以。”但佑果佑果只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是么?那等你忙完总可以回复吧?难道一点点回复的时间都没有么?” 实在有些得寸进尺,但奇怪的,并不让人厌烦。 赤司征十郎摸了摸下巴,他不想这么轻易答应佑果的要求。总是这样轻易地被佑果牵着鼻子走,那还是赤司征十郎么? “忙完就太晚了。”赤司征十郎仿佛很贴心的样子,彬彬有礼道:“不好打搅你。” 佑果才不怕晚,赤司征十郎几点回复他就可以等到几点,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但佑果没这么说,他垂眼做出思索的神情,然后一副轻松的样子。 “这样啊,那好吧。”佑果悠闲地说:“你最近也忙,那我也不好打扰你了。” 这种贴切关怀的话不像赤司认识的那个佑果能说出来的,至少在赤司耳朵里显出一种危险的信号,佑果又在此时看了下时间。 “午休要结束了。”佑果看着表上的指针道:“回教室吧,阿征。” 转身准备离开的佑果脚才踏出去,便听到身后赤司征十郎清朗的声线,但现在略微有些低沉。 “不会打扰。” 佑果嘴角飞速的翘了下,他侧身看向赤司,像是疑惑地挑了下眉。 “不忙就会回复。”赤司望着他,眼神静静看下来,说不出的压迫感。 “但我不喜欢有太多人共享我的话题。” 佑果心里“咝”了一声,却不是因为害怕,看着赤司竟然轻轻笑起来,然后说:“遇到有趣的东西和朋友分享不是应该的么?” 佑果无辜地笑着:“一个一个发是有些麻烦,要不然我们一起组个群?这样大家也能一起聊天,这样多好啊。” 佑果当然也不会这么做,他只是很想试探试探,就像猫见了激光笔的红点总忍不住去捉,见到毛线球就忍不住去抓,见到逗猫棒就忍不住去挠一样。 他想看到赤司露出不快甚至不满的神情,让永远冷静克制的赤司露出那样的神情一定很有趣,因此在说这话时,佑果的眼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 而赤司征十郎有时实在佩服佑果的胆子,他也没有说不让佑果建群,未免有些霸道独、裁,所以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加学业工作之外的群,不必了。” 佑果心里颇有些失望,但也不算很失望,虽然赤司并没有露出不满之色,但口吻的冷淡确实表露出他内心的情绪。 他很明白见好就收,所以只笑笑道:“好吧,那就算了。” 再没提过“建群”的事情。 赤司征十郎也不知是不是很满意,佑果暂时摸不清,因为有人走到这里了,是佑果的同学。 “你在这儿啊,佑果。”同学看向佑果,和赤司问了声好后和佑果说:“老师找你有事。” “是么?我知道了。”佑果跟上同学的步子,离开前朝赤司笑了笑。 “那再见啦,阿征。”他抬手挥了一下。 背影消失在转角,赤司才慢悠悠地补上一句。 “嗯,再见。” 篮球馆里是正在训练的队员,馆顶的灯光将场内照的亮堂堂,像是一轮太阳。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篮球撞击在地板上发出的砰砰声,还有运动后粗重的喘息交汇在一起。 坐在场外长椅上的赤司低垂着头,毛巾搭在他的头上,他闭着眼睛平缓呼吸,过去很久才缓缓抬起眼来。 实渕玲央在身边坐下,场外太阳已经落山,这个时间点就算对一军来说也有些晚了,实渕玲央开口道:“训练时间该结束了吧,小征?” 赤司看了眼手机里显示的时间,确实到了该结束训练的时间。他嗯了一声,起身和实渕玲央说:“结束吧,让所有人都回家。” 趁赤司不注意,实渕玲央立刻眼神示意朝这边看来的其他人,训练终于结束,也没了赤司一旁的监督,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立刻马不停蹄地快步走到更衣室准备换掉衣服回家。 赤司也在其中,不过他是洛山的队长,也是主力成员,因此更衣间和其他队员是分开的。实渕玲央等赤司差不多换完衣服后 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请进后才推开门,看着赤司道:“小征,要一起走么?” 赤司低头理着衬衫的衣领,闻言道:“不用,我还要去学生会处理一些事。” 实渕玲央说:“那我和小太郎他们就先走了?” 赤司点了下头,“你们先走吧,明天再见。” 实渕玲央便关门离开,赤司独自一人穿好衣服后离开篮球馆去了学生会处理事情,等从学生会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家里的车大概也已经停在学校门口处等着,赤司将有些紧绷的领带结扯的松了些,缓缓地长舒了口气。最近学生会和篮球部的事情堆在一起,忙的让他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就天黑了。 但要说很累么,他对此竟然没什么感觉。 朝洛山校门走的那段路需要经过学校的各个体育场馆,赤司眼角余光瞥见某处地方亮起的灯光,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这个时间社团活动应该都早就结束,就连老师大概也都离开了,为什么还有亮着灯的地方? 他的脚步停在原地,看到亮着灯的方向怔了怔,原本要离校的脚步转了个方向,朝亮着灯的游泳馆走过去。 场馆的门虽然关着,但墙上的小窗还是能让人从外看到里面的场景,游泳馆里空空荡荡,倒映着灯光的泳池荡着微波将灯光拍碎成数不清的芒屑,有人漂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赤司静静看着水面上的人,夜风吹过他的鬓角,赤司征十郎鬼使神差地推开游泳馆的门走了进去。 吱扭的声响在空荡的游泳馆里被无限放大,鞋底敲在瓷砖上的声响在场馆里传来回音,赤司直到走到泳池边才停下,水中的佑果已经换了个姿势站在泳池底,靠着搭在水线上的手臂看向岸边的赤司征十郎。 他向后抹了把水淋淋的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佑果说:“阿征,你还没回家啊?” 赤司一动不动,垂眼看着站在泳池里的佑果,佑果露出水面的脸和肩膀都沾着水珠,水珠又被顶上巨大的灯光照着,像是在闪烁的星星,赤司望着望着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你不是也没有回么?”赤司征十郎半蹲下身看着佑果,他的表情很淡,洛山很多人都觉得赤司身上有种高不可攀的冷酷气质,但佑果反而不这么觉得。 赤司问:“怎么还在游泳馆里。” 佑果叹了口气,想要撑着池边上岸,不过水中不好施力所以上去有些费劲,赤司给佑果搭了把手,两人的脸因此距离贴近,近到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佑果坐在池边,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边擦头发边说:“为了地区赛在训练嘛。” 赤司征十郎环顾四周,又看向佑果:“你一个人?” 佑果说:“对啊,就我一个。”他笑了下,“其他人还要回家呢,我是不着急啦。” 赤司轻蹙蹙了蹙眉。 “为什么?”赤司问:“你的成绩不出意外可以进军全国。” “是啊,不过万一有个意 外呢。”佑果停下擦拭头发的手,抬头看向赤司的双眸竟显得有些深邃:“我并不是强到没有敌手的选手,所以只能加强训练来弥补了。” “你也应该明白吧?阿征。” 赤司征十郎明白么?也许在别人眼中他应该不懂这种感觉,毕竟赤司征十郎看起来做什么都很擅长,焦虑这种东西应该离他的生活很远。 但如果他真的没有这种情绪,赤司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屈膝换了种姿势,赤司征十郎干脆坐在了佑果旁边,这样也舒服一些。 “嗯。”赤司问:“这样训练几天了?” 佑果慢悠悠回答:“才两三天吧,也没有很久。” 之前竟然没有发现,赤司有种说不出的微妙遗憾。 “桐岛君呢?”赤司道,“他们不担心么?” 佑果说:“他们回东京了,暂时不来京都。” 知道这个消息的赤司抿了下唇角,似乎是在克制笑意,只说了声:“是这样啊。” “你还没回答我呢?”佑果又说:“你怎么也这么晚还不回去?” 赤司偏着头看身边的佑果,佑果在用手划水,水面被他细白的手指划出一道道波纹。 他目光闪了闪,“训练结束后去学生会处理些事情,一直忙到现在。” 佑果笑起来,“那你是比我忙多了,最近看到你还没打招呼你就不见了。” 有么?赤司征十郎不记得,他最近是很忙,但他不记得在哪里碰到过佑果。 “下楼的时候,你刚从办公室出来。”佑果说,“不过那时候我也在忙,所以也来不及和你说句话。” 赤司征十郎点了下头,想起来那时候他在做什么,在处理篮球部的有关文件。 “下次直接叫我的名字。”赤司说。 佑果靠近了些,目光灼灼:“真的?不打扰?” 距离这么近,赤司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波动,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嗯,说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佑果哼笑了声,半眯着眼懒懒地说:“那我下次一定喊住你。” 说完,佑果双手一撑又下了水,刚刚擦的不滴水的头发又变得湿漉漉。他在泳道里慢慢地划水,水面下是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忽然问赤司:“现在就我们两个人,阿征你要到水池里试一下么?” 赤司身上还穿着校服,又没有泳裤,所以摇头拒绝了。 “不用了。”赤司说:“衣服会湿。” 没有别人在,佑果也丢掉那总是温柔礼貌的性格,撇嘴露出很可惜又无趣的表情。 “那好吧。” 佑果游到池边,这次又需要赤司替他搭把手了,看着赤司伸出的手,佑果眼睛一眯,竟故意使坏似的向后一拉——但是没有拉动。 赤司稳若泰山,好像已经看破了佑果的坏把戏,双腿稳稳地站在岸上一动不动,卷起的袖口露出他一截小臂,绷紧的肌肉微 微使力,将佑果整个人拉出了水面。 “下次做这种事的时候,记得不要提前笑。”赤司征十郎将佑果刚才擦头发的毛巾递给他,那双赤色的眼睛虽然仍是淡淡的情绪,但看着佑果的眼睛却让佑果又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什么都瞒不过赤司征十郎的眼睛,多有趣,多刺激。 佑果的心跳有些加快了,也许是在紧张,也或许是在激动。 “好吧。”又叹了口气,这次是在遗憾,“真可惜。” 赤司隔着毛巾揉了下佑果的头,“可惜什么?校服湿了不好处理。” 佑果却说:“没关系啊,我更衣室里有多的一套。” 然而赤司只瞥了眼佑果的身体便不再多看,只说:“小了,我穿不上。” 佑果轻轻哼了声。 等佑果换好衣服从更衣室里出来,赤司还没有离开,佑果看到有些诧异地问:“你在等我?” 赤司没有回答,等佑果走近才貌似随意地替他拿起了书包,“走吧,我送你。” 佑果翘了翘嘴角,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婉转地说:“不用麻烦你,我可以坐末班车回家的。” 赤司先是看了看佑果,然后停下来看了眼时间,离末班车发车还有五分钟。 “那再等五分钟吧。”赤司淡淡地说:“等它走了,可以让我送了么?” 佑果心脏砰砰跳起来,激动的。赤司征十郎突然的展示出的霸道一面简直要让他激动的心率失衡,但即便内心再怎么激动,佑果都只能压制下来。 “不坐也行。”佑果轻快地走在赤司身边,两人的肩膀时不时会碰在一起,但很快就会分开。 他歪头朝赤司一笑:“反正你不是要送我么?”! 298 辗转反侧 赤司征十郎说送佑果回家就真的只是送佑果回家,剩下的什么也不会干——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现在和佑果也只是朋友与同学的关系。 车停到楼下,佑果便开门下了车,赤司把佑果的书包递给他,听到佑果说了一声:“谢谢。” 车外的佑果笑盈盈的,身上洛山的西式校服还有些乱,佑果从更衣室里出来领口就乱,不过并不是邋遢的感觉,而是随性恣意。这种穿法也是分人的,就比如对佑果,赤司反倒觉得他这样穿更显的活力,如果佑果规规矩矩地穿洛山那板正的校服就显得太老成了,所以这样正好。 这么一想,赤司也回了神,轻轻回了句:“不用谢。” 佑果点了下头,也没有再和赤司说什么,要说的话今天都说过了,过犹不及。所以他摆了摆手,转身进了自己住的大楼里。 “我上去了,明天学校见!” 眼见着佑果身影消失,车也没有启动,倒是司机多嘴问了句:“少爷,现在走么?” “不走,再等等。”赤司说完这句话就靠在后座上,眼睛望着窗外的高楼。 司机也不再说话,乖乖地应了一声:“好的,少爷。”但还是忍不住悄悄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赤司,心想他家少爷和同学关系好像挺不错的,送同学回家都送两次了。 司机心里还满感慨,原来少爷其实也不是那么冷酷嘛…… 祖宅里的人其实都挺畏惧赤司征十郎的,虽然赤司征十郎现在只是高中生,可周身的气质比起赤司他亲爸也不遑多让,两个人现在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其实一年多前他们少爷还不是这样的,来祖宅的时候总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天生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们都羡慕极了,想着自家孩子如果也是这样该多好,只是现在别说羡慕,和赤司征十郎待在一起时间久了他们心里还发怵,而且赤司和他爸爸明明是亲生父子,父子关系却生疏僵硬的像是陌生人。家里的佣人看在眼里,又觉得自家孩子还是现在好,虽然调皮点但至少和他们很亲近。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司机心里五花八门的想法赤司不知道,他还在看车外佑果住的公寓楼,他计算着时间,远远看到属于佑果的那层房子灯亮才收回视线。 确定佑果安全到家,赤司才对前排开车的司机说:“走吧,户田先生。” 从那天说话后,佑果和赤司就经常在学校的楼道里碰面了,大多时候赤司都在教室和办公室游走,老师都很信服赤司,因此学校里有什么事都是交给赤司征十郎来处理。 也是赤司征十郎的能力真的很出色,不然那么多事情真的会压垮一个人。 两人在楼道见了面却没什么太多时间说话,基本都是打个招呼便不得不擦肩而过,赤司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或者身边有个替他打下手的副班长,而佑果就轻松一些——至少比赤司他要轻松。他身边有时是叶山小太郎,有时是实渕玲央,有时又或者是赤司 不认识的别的什么人,一来二去,赤司征十郎对佑果的人气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天又在楼道里遇到,佑果身边是和他勾肩搭背的叶山小太郎,叶山正仗着身高揉佑果的头,佑果握紧拳头往叶山的腰锤了一拳。因为是打闹,力度其实都不重,不过打闹的时候免不了没法注意身边的情况,佑果脚下踉跄向后退了几步,叶山小太郎本来想伸手拉,但是没拉住。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最全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尽在[],域名[(() 赤司正好从佑果后方走过来,向前一步张臂搂住后退的佑果,低头看的时候佑果也恰好抬头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赤司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在佑果站稳后就放开刚才拦着佑果的手臂,但佑果隔着薄薄的校服衬衫清楚地感觉到赤司手臂上的绷紧的肌肉线条。 怪硬的。 叶山小太郎马上跑过来,“没事吧,佑果。” 佑果又没摔倒,自然是没什么问题,摇了下头说:“没事,阿征这不是把我扶住了。” “楼道里不要打闹,小太郎。”赤司征十郎终于说话了,不过看着的是叶山小太郎,口吻淡淡的,但莫名充满压迫感。 叶山小太郎面对赤司也心虚,在赤司面前完全没有前辈的样子,低头抓了下头发,有些唯唯诺诺地嗯了一声,“我知道的,赤司。” 佑果开口:“你怎么在这儿啊,阿征?” 这层是二年级的地方,按理说赤司征十郎是不会到这里的。 赤司征十郎淡淡地说:“上来办事。” 但赤司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佑果注意到了,叶山小太郎这个单细胞生物却没有,反而傻乎乎地说:“啊,是么?那我们不打扰你,先走了?” 叶山小太郎球场上就怕赤司,下了球场还是怕,这毛病也改不了,学校里怕赤司的不是一个两个,不怕的才是少之又少。 佑果就是那少之又少的几个之一。 听叶山这么说,赤司征十郎眉头蹙了蹙,想说些什么又好像没理由,佑果瞥见了,忽然问:“一会儿午休一起吃饭么?” 赤司抬眼看了下佑果,看到他笑盈盈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有些不大想答应。佑果这么说,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又或者他似乎明白赤司心里的打算。 可仔细看,佑果似乎也只是单纯的邀请,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了,最近赤司在忙也没时间一起吃,所以佑果此时说出的邀请好像也只是正常的朋友之间的约饭,没什么好想的多的。 于是各种念头在赤司征十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最后说出来的是:“嗯,可以。” 约好了午休一起吃饭,也快到上课时间了,佑果和叶山还要赶着去教室上课,匆匆和赤司告了别就离开,赤司在原地停顿片刻,然后下楼去了自己的教室。 上课的时候也心不在焉,赤司转着手中的笔,竟然突然很期待午休去餐厅吃饭,他以前不是这么爱吃的性格。 而高二教室里的佑果也很期待午休,餐厅的饭好吃是一回事,和赤司一起吃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常言道,吃饭吃着吃着就吃出感情来了嘛。”佑果说。 系统说:“我没听过这句话,你从哪里听来的常言。” 佑果说:“我自己想的。” 系统:……胡说八道。 午休很快到了,叶山小太郎为了抢限量的牛肉饭铃声一响就拉着佑果飞速冲出教室,佑果比他轻太多,叶山力气又大,因此简直是被叶山带着飞。到餐厅的时候餐厅还没什么人,叶山心心念念的牛肉饭窗口只排着三两个人,他欢呼一声去排队了,佑果看了眼今天的套餐,脚步顿了顿,去买了一份。 餐厅里陆陆续续人多了起来,叶山来的早,买了两份的牛肉饭——打篮球还是成长期,双重buff加持他饭量大的很。饭打好实渕玲央、根武谷永吉也来了,两个人去买自己喜欢的套餐,几个人碰头后,赤司终于到场。 赤司对学校餐厅的饭菜没有特别喜欢的,因此买的也是固定套餐,然后坐在佑果身边。 安静吃了会儿饭,佑果忽然对实渕玲央说:“玲央,你喜欢吃裙带菜么?” 正在吃饭的赤司征十郎筷子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实渕玲央说:“还好吧,吃不吃都没关系,你喜欢吃?” 佑果点点头,表情有些害羞:“哎呀,你知道的。我之前住在海边,所以经常吃裙带菜,但是在洛山裙带菜不常出现,难得有裙带菜,但我又不能为了这一点多打几份菜,所以不介意的话把你的分我吧?” 说完佑果还眨巴眨巴眼,满脸期待地重复:“好不好?” 实渕玲央自然是心甘情愿,他又不爱吃裙带菜,就算爱吃也愿意,所以听佑果这么说,实渕玲央自然是捧着胸口满脸柔情地把汤里的裙带菜都夹给佑果,还逼着根武谷永吉也夹。 叶山小太郎很遗憾地说:“我下次也买有裙带菜的饭。” 三人都把裙带菜夹给佑果,但是没人敢逼赤司,佑果却主动看向赤司问:“阿征,你吃么?” 赤司静静的,也没有说什么,用干净的勺子将汤豆腐里的裙带菜舀干净放到佑果的饭盘里,然后说:“吃吧。” “谢啦!”佑果轻笑了声。 后面吃饭也没什么意外,赤司静静喝汤的时候眼角全程看着佑果,但他做的隐蔽,因此无人发觉。 最后一口汤下肚,温热的感觉堆积在赤司的胃里,吃完饭几人放了餐盘,佑果还一一道谢。 “谢谢分享哦!”佑果笑眯眯的,在其他人没注意的地方朝赤司眨眼。 赤司征十郎呼吸短暂停滞,他默不作声地看着佑果红润的唇瓣,在实渕玲央他们和佑果说话的时候无声地抬手轻轻触碰了下自己的喉咙。 有些渴。 学校很多人都说赤司征十郎是个大忙人,赤司没有否认,因为他真的很忙。 刚从篮球部教练白金永治那里出来,赤司征十郎记着得到的消息,朝洛山教学楼楼顶的天台走去,篮球部缺失的那块拼 图就是之前从二军退部的黛千寻。本人说不上出众,篮球水平也一般,但他却有个很值得让赤司征十郎侧目的特点——存在感。 薄弱的存在感让赤司征十郎想起以前在帝光的队友黑子哲也,洛山缺少的正是另一个“黑子哲也”。 听说黛千寻常常去学校楼顶的天台,赤司走到楼顶推门进去,一股风扑面而来,赤司征十郎眯了下眼睛才睁开。 只是黛千寻似乎不在,赤司征十郎以为自己扑了个空,正要离开,身后有声音道:“是黛……咦?阿征?” 赤司怔了下,回头看到佑果站在身后,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他正用手压着自己的刘海。抬高的手臂和绷紧的白色衬衫将佑果细瘦的腰部线条显露无疑。 赤司有些迟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佑果——原来佑果找不到人的时候,是躲在天台。 “你来天台做什么?”佑果走近些问,满脸好奇。 赤司征十郎平稳地说:“我找黛千寻前辈。”他看了眼天台的角落,某部分的桌椅板凳挺干净,看来是经常有人到这里。 “黛千寻?”佑果挑了下眉,更意外了,“他难道惹到你了?” 赤司不知道佑果为什么这么想,但不妨碍他轻笑了下,也许是觉得有趣吧。 “不是。”赤司说:“我想让他重新加入篮球部,现在的洛山需要他。” “是么?”佑果很好奇地歪了下脑袋,两人站着说话怪累的,佑果想偷懒,拉着赤司到了自己常坐的位置,凳子给赤司,自己倒坐在了被擦的干净的桌子上。 两人一高一低,莫名的很合适。 脚悬在空中都碰不到地,佑果悠闲地晃了晃脚尖。 “他还没来呢。”佑果说:“你在这里等等吧。” 赤司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佑果认识黛千寻好像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于是他笑了下,说道:“洛山里还有你不认识的人么?” 佑果貌似很无辜地耸了下肩膀:“也有啊,我也不可能认识全校的人。” “你应该这么说。”佑果认真地说:“这个学校里难道还有不认识我的人?” “你不是也认识我么?”佑果托着脸看赤司,漂亮的脸上满是笑意。 赤司喉结上下滚动,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淡淡看了眼周围说:“你经常到这里躲懒?” 佑果却说:“躲懒?这怎么能算躲懒呢?”他强词夺理地说:“我这只是合理利用废弃空间,而且平时我在这里也会看看书啊……” 越说越心虚,因为看的都是从黛千寻那里借的轻。 赤司征十郎只问了句:“哦?什么书?” 佑果便不作声了,挠挠脸颊说:“有用的书。” 赤司征十郎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出他此刻愉快的心情,又有些新奇,佑果竟然在他面前露出些许窘迫。 所以,这也算发现了佑果与以往不同的一面吧? 佑果清清嗓子,“所以你只是找黛学长么?”佑果问:“还有别的事么?” 赤司摇了摇头,“没有了。” “哦。”佑果说,“那等一等吧。” 两个人忽然安静下来,好像一下子无话可说了,赤司征十郎轻轻扫了眼佑果,佑果坐在桌上靠着墙,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天台很安静,所以是个很适合让人吹着风休息片刻的地方,赤司看着佑果,不知不觉也合上了眼睛。 眼下忽然传来细微的痒,赤司动了动眼皮,睁开眼先看到的是触碰他眼下皮肤的细白手指,再看到的是佑果凑近的纤长卷翘的睫毛和琥珀色的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正仔细地看着他,专注又认真。 赤司征十郎心跳蓦地停跳一拍,接着又怦怦怦地开始急促跳动,速度比赤司跑了一千米后还快。 佑果离他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在赤司睁眼发现他后也没有露出做了坏事的心虚,反而很自然地弯了弯眼睛,充满关怀说:“阿征,你有一点点黑眼圈。”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才行。” 说完,佑果便很自然地收回指尖,好像刚才的动作只是出自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关心。 赤司征十郎却无法不将目光放在佑果身上,在佑果收手时,电光火石般地抬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佑果看向他,“怎么了?” 赤司握了几秒,轻轻松开了。 “嗯。”他垂下眼说:“之后不会这么忙了。”! 299 辗转反侧 赤司征十郎决定黛千寻加入一军的决定的事佑果虽然提前得知,但具体的细节并不清楚。这件事最后还是在天台和他一起当“偷懒”搭档的黛千寻告诉他的。 “那个赤司,真的不是一般人啊。” 还在看手中的轻,黛千寻翻页时忽然开口。 佑果原本正趴在桌子上,校服用来盖住脸遮风,但黛千寻的声音立刻让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佑果眨巴了下眼,装似无意地说:“哦?黛学长,怎么说?” “不管怎么说,我这种‘空降兵’都是会引来异议的吧?”黛千寻面无表情,堪称冷淡,不过他好似一直都是这样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但是因为是他支持的这件事,所以篮球部从下到上,竟然连教练都没有反对。” 区区一个高中生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至少黛千寻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有人有这样的水平。 佑果却笑了一下:“哇,但是听起来很酷诶。” 黛千寻只是诡异地看了眼佑果,他表面虽是个三无,但内里也是个御宅族,所以内心戏远比脸上的表情丰富的多甚至还很毒舌,因此对佑果的发言黛千寻提出异议:“但不管怎么说,这都超出了正常高中生应该有的水准了。”而且洞察力和掌控力也…… “这有什么?”佑果将头上罩着的校服外套拉下来,外套将他的头发压的有些扁,他伸手拨了拨,顺便回答黛千寻的话:“世界上那么多人,总会有特别优秀的人存在啊,我觉得我也不一样。” 黛千寻沉默了下,看了眼佑果说:“你也确实不一样。”他没见过这么会装样子的人,还很自恋…… 佑果把这当夸奖了,嘻嘻笑着搬着椅子坐到黛千寻旁边,手臂搭在椅背上托着下巴,然后道:“但是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黛学长你也不会进入一军了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黛千寻合上书,口吻冷淡地说:“还行吧。”仿佛对篮球没多大兴趣的样子,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是似乎微不足道。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赤司让他学习的“视线诱导”曾经有另一个人是研发者。 佑果却托腮轻轻笑出来,他听出这是黛千寻的谎言,便说:“黛学长还真是有点可爱。” 即使总是表现的很冷淡平静,但黛千寻怎么可能不喜欢篮球。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也不会在明知自己在篮球上并没有特别的天赋时还在洛山的篮球部里坚持两年才退部,所以他加入篮球部这件事,也许有赤司征十郎的邀请,但更多的,也是黛千寻鼓动着的,想要在全国大赛上打球的野心。 也或许是因为这种野心,黛千寻才会被赤司征十郎看重他身上的潜力。 于是笑容不免扩大了,佑果还要说话,却被面淡如水的黛千寻用书挡住脸。 “可爱不是这么用的。”黛千寻说,“还有,我对女孩子更有兴趣一点。” “诶?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啊?”佑果无辜地说。 黛千寻放下书,心如止水地想 :就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才可怕啊,你这个家伙。 天台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刚才还被谈及的赤司征十郎竟然就这么出现在天台上,他是来抓黛千寻的,不过没想到竟然一下子抓到了两个人。 抓一送一,赤司征十郎脸上没什么特别开心的样子,看了眼椅子上的佑果和坐在地上的黛千寻,赤司淡淡道:“黛学长该去训练了。” 黛千寻动作倒是很快——绝不是因为对赤司征十郎有些发怵,而佑果却只是慢吞吞的起身,校服也只是抓在手里没有穿。 “我知道了。”黛千寻说了句就经过赤司下楼,赤司这次没再看他,而是看向佑果:“佑果,你该去游泳部了,水见副部正在找你。” 接着是佑果拖长调子的回答:“好吧——” “但是阿征,你真的只是替水见带话?”佑果问。 “是。”赤司征十郎说:“如果你觉得还有别的意思的话,我很想听听。” 佑果没说话了,黛千寻只听到他的轻笑声,“那走吧。” 声音彻底消失,黛千寻边下楼边想刚才听到的短暂对话,然后摸着下巴得出结论。 又是一个倒霉蛋。 赤司征十郎回家的时间在篮球部里还是最晚的,最近还因为黛千寻的加入,为了让他快速学会“视线诱导”这项技能,赤司征十郎为此进行了不少研究,但最后的结果很是喜人,黛千寻在部内进行了一场五对五的小组比赛后彻底打破了白金教练的担忧。 篮球部形势一片大好,地区赛显然也不在话下,等所有人都离开篮球馆,赤司才最后一个离开,他关了灯锁上篮球馆的门,却没有直接离校,而是轻车熟路地调转方向走到游泳馆门口。 游泳馆也有人,佑果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因为空旷的场馆将一点细微的声音放的极大,佑果从扶栏旁上岸,朝看来的赤司笑了笑。 “你来啦。”佑果说,是很平常的对话,但在此时只有两个人的空旷场馆中显得格外突出。 “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佑果说完,也没等赤司点头就去更衣室换衣服了,赤司也好像很习惯地坐在长椅上,手中拿着本厚厚的书看。 从进门到现在等待,一切都顺理成章自然而然,从那天之后,赤司征十郎和佑果便好像有了种无言的默契,默契地一起留到最晚,然后赤司顺路送佑果回家。 其实,这也不是默契,而是赤司主动向佑果提出的。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赤司又来到游泳馆,佑果看着赤司便奇怪地挑了下眉,笑着说:“怎么?难道你又忙到这么晚?” 赤司说:“的确在忙,但也没有忙到这么晚。” 佑果便很奇怪:“那为什么你还没回家?” 其实佑果内心蠢蠢欲动,他很想问赤司你是不是在等我?但他显然是不适合问出这句话的,所以便只好勉强忍耐下,目光闪闪地看着赤司。 赤司却好似故意不遂佑果的意 一般,只是淡淡道:“我认为你昨天说的有些道理,所以我也留下来训练到现在。”() 佑果暗暗咋舌,腹诽道:真是不要别人的命啦,本来赤司就很有天赋,而且本人还这么努力,那些既没天赋又不努力的人岂不是要切腹谢罪? ?想看aka木头写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299章辗转反侧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但心里这么想,佑果还是笑着说:“原来是这样,你让玲央和小太郎他们要羞愧死了。” “不会的。”赤司征十郎说:“和他们又没有关系。” 佑果挠了下脸颊,他看了看赤司,又问:“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 赤司征十郎也不藏着掖着,气定神闲地说:“因为留校到现在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既然这样,不如两个人一起走。” 这应当是一句邀请,不过赤司征十郎就是邀请也说的好像是在进行严肃的会议商讨,而佑果只需要回答好还是不好。佑果因此很想对赤司征十郎来一招欲擒故纵——虽然不知道这种手段在他身上有没有用。 他用出一贯的老借口:“阿征是要和我一起坐末班车?我当然很乐意,但你愿意么?” 赤司征十郎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金贵大少爷,虽然家里有一排排豪车还有几l架私人飞机,但他也是坐过公交车和新干线的,但这次他并不打算坐。 “我坐过末班车,但是不行。”赤司说:“因为末班车不会经过我现在的住址。” “哦,那这样……”佑果话没说完,赤司打断道:“坐我的车吧,只是顺路的事情,而且晚上太危险。” 这样说来,赤司好像真的只是出于对朋友的担心,佑果又双叒叕地欲擒故纵:“可以是可以,不过每天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担心给朋友添麻烦的形象简直生动形象。 “不麻烦。”赤司大概已经看破佑果的演技,所以对此只是淡淡说:“你再不去换衣服,太晚回家才是麻烦。” 一句话说的佑果没了脾气,他也是知道赤司征十郎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故意这样就过犹不及了,所以佑果很快换了副神情,美滋滋地说:“那我去换衣服了,你等我一下。” 之后佑果便顺理成章地坐着赤司的车被他顺路送回家,今天也是一样,赤司的书才翻了两页,佑果就带着潮湿的头发从更衣室里出来了。 佑果领带都没有打好,松松地挂在领口,最近他在赤司面前变得格外放松起来,而赤司也不会对此提出什么异议。两人坐上车,司机安静地启动车辆朝目的地行驶,坐在车上佑果和赤司有时互不打扰,有时也会说几l句话。 看着车窗外移动的路灯,佑果忽然玩笑似的说:“总是坐你的车,我是不是应该付个车费?” 赤司原本正在看书——车上看书不是什么好的习惯,不过赤司已经改不掉了,他侧脸看佑果,好像有些漫不经心,又好像在冷静地观察着什么。 佑果笑容未变。 赤司终于开口了,“车费?我并不缺这种东西。” 佑果便说:“但我总要做点什么表示一下感谢吧?不然显得我好 ()像在吃软饭。” 赤司征十郎似乎是被“软饭”这个说法逗笑了(),嘴角微微勾起?()_[((),眸中闪烁。 “很有意思的说法。”赤司征十郎道:“但是感谢应该给被感谢的一方需要的东西。而我不需要钱。” 赤司征十郎最不缺的就是钱。 佑果便问:“那你缺什么?” 物质上的一切赤司征十郎绝对是不缺的,身为赤司财阀的继承人,他父亲赤司征臣的独子,他享受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不管是生活还是教育。 但或许正是如此,赤司征十郎有时也会觉得这些最好的一切出奇的无趣,堆满的奖杯,挂满房间的奖状,祖父的赞赏亦或是父亲的认可,对赤司征十郎而言似乎都无足轻重。 他有时望着摆满他优胜奖杯的房间,心里空空荡荡,好像一口丢下石头会听到回声的枯井。 所以仔细想想他最想要的东西,赤司征十郎不是很惊讶地发现自己想要的不是珍贵或者难得一见的宝物。 “……寿司吧。”赤司静静道。 佑果疑惑地:“嗯?只是寿司么?” 赤司征十郎点了下头,他笑了笑,带着些微妙的轻松。 “寿司就可以了。”赤司说:“最近有些想吃。” 佑果说:“就这么简单?” 赤司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车辆停在目的地,佑果下了车没有立刻走,而是敲了敲赤司的车窗。 赤司征十郎拉下车窗,佑果正笑容轻快地对他说:“那好好期待吧,阿征。” 说完这句话,佑果像只鸟一样迈着步子离开。 赤司默然片刻,心里补充了句:好。! () 300 辗转反侧 寿司第二天就被佑果带去了洛山。 佑果做了不少,寿司在餐盒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像是训练有素的队伍等着检阅,只不过对寿司的检阅是被吃。盖子被打开后寿司盒摆放在餐桌的正中央,除了赤司,也被同样在这里的叶山小太郎、实渕玲央和根武谷永吉一起看到了。 叶山小太郎反应快得很,拿着筷子两眼放光:“佑果,这是给我们做的么!!!” 实渕玲央也是一样的表情,根武谷永吉的口水早已经流下来。 “唔——算是吧。”佑果轻笑了声。 叶山小太郎自然又是一阵欢呼,握着筷子跃跃欲试想尝尝寿司的味道,不过佑果却率先看向赤司征十郎,出声问:“阿征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几人之中唯一保持安静和赤司征十郎现在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他也缓缓抬起眼,视线里看不出喜恶,不咸不淡地说:“好。” 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盒中的寿司放置嘴中,熟悉的味道在齿间迸发,赤司征十郎因这难得的味道心情微妙的好了一些,但是又因为不是自己独享而感到一丝难言的烦躁。 但是,赤司又不能因此说些什么——佑果的确履行诺言为他做了寿司,虽然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吃。 沐浴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中,赤司征十郎径直捕捉到属于佑果的那道,他抬眼看过去,佑果微微笑着,好像正十分期待他的评价似的。 那丝难言的烦躁不会让赤司做出违背自己性格的判断,所以在吃掉那枚寿司后,赤司很公正客观地评价道:“味道很不错。” 其他三人便更期待了,叶山小太郎几乎是欢呼一声便紧跟其后夹起一块吃掉,于是佑果很快又从叶山小太郎和实渕玲央等人的口中得到一段极高的评价——“好好吃!!!” 运动少年的形容词汇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啦。 一场午餐很快结束,佑果带来的一盒寿司自然也如风卷残云般被吃的干干净净,叶山和根武谷瘫在椅子上满足地拍着肚子叹息,实渕玲央很是嫌弃五大三粗的叶山和根武谷,兴致勃勃地问佑果:“怎么会突然给我们做寿司?” 赤司目光闪烁一下,看向佑果,他不知道佑果会回答什么。 是扯开话题?还是随便撒个不清不重的谎言?还是直接说出答案? 种种想法充斥在赤司征十郎的心里、脑子里,他放在桌上的手十指交叉搭成一个塔尖,然后微微收紧。 “这个嘛,是为了感谢一个人。”佑果笑着说了句,视线若有似无地在赤司征十郎的身上扫过,实渕玲央他们没有发觉,但注意力百分之八九十都在佑果身上的赤司不可能没有看到。 实渕玲央说:“谁啊?小太郎帮你什么了?”实渕玲央几乎下意识地问。 吃饱喝足后开始昏昏欲睡的两个粗神经男生迷茫地抬头看了眼,佑果却说:“小太郎不让我帮忙就很不错了,当然不是他。” 叶山小太郎摸摸后脑勺,打了个饱 嗝。 “是阿征啊。”佑果说,话音落下,所有人齐刷刷地朝冷静喝水的赤司征十郎看去。 佑果笑眯眯地:“最近受到不少关照呢……我想既然要做寿司,不然做的多一些好了,这样大家都能吃。” 原来如此。 实渕玲央等人恍然大悟,他们还是沾了赤司的光!因此佑果话一出,三人纷纷出声感谢,不过当事人赤司征十郎好像没什么波动,只淡淡地对佑果说:“辛苦你,味道很好。” 叶山还问:“以后还可以做么?” 佑果只给出了含含糊糊的回答:“有时间的话。” 午餐结束,午休剩下的时间也不多,叶山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因此没多久几人就各自分开了。赤司原本是要回班里的,不过在老地方被佑果喊住。 “阿征。” 赤司停下来,等佑果走上前才说:“有什么事么?” 佑果反问:“没事就不能叫你么?” 赤司脸上似是有无奈一闪而逝,佑果的“得寸进尺”在他这里拿捏的非常妥当,赤司生不起厌恶,反倒觉得这样的佑果格外可爱。 即使“可爱”这个词应当不适合用在男生身上。 “不是。”赤司回答:“所以,你只是想叫叫我的名字么?” 佑果摇头,“也不是。” 他靠在墙边,手里还提着一个帆布包——这是佑果放饭盒的包,刚才装着寿司的盒子就是从这个包里拿出来的,现在正被佑果提在手里——站姿很随意,但并不散漫轻浮。 “我只是发现你刚才没有吃多少。”佑果定定地看着赤司,“是我做的不好吃么?” 赤司说:“没有,我说过味道很好。” “但是你只吃了一点。”佑果口吻还是很轻,但是抬脚靠近赤司一步。 这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赤司征十郎也不闪不避,微垂着眼静静看佑果,佑果说:“你之前可是吃了很多的。” “还有学校的套餐。”赤司平静地说,佑果拿出寿司之前几人的套餐已经买好了,佑果带来的寿司对他们这种打篮球的人来说只能算是饭后点缀——更何况还是五个人一起吃。 但这话的说服力并不大,和赤司一起吃过不知多少次饭后佑果还是对赤司的饭量有一些了解的。虽然赤司的饭量还没有到叶山小太郎和根武谷永吉那样夸张的程度,但是也并不逊色于正常高中生的饭量。 所以赤司征十郎现在应该没怎么饱。 但是他自己又不会承认。 佑果其实只是想让赤司在他面前露出不满意不冷静的样子,但他好像还是低估赤司的克制力了。虽然赤司理智冷静的样子很性感,但佑果还是想多多看到他另一种样子。 “那好吧。”佑果无奈地叹气,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可惜的看向自己手里的包。 “这样的话,那另一盒寿司看来你是不需要了。” 说完,佑果就要转身离开,赤司听到“ 另一盒寿司”后便怔了怔,在反应过来前先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握住佑果的手腕。 “干嘛。”佑果略带不满地看向赤司。 这样的语气和神态如果被学校里其他人看到一定会大跌眼镜,因为此时的佑果既不温柔也不体贴,一点也不像学生们口中优雅善良的佑果前辈。 但拉着佑果手腕不放的赤司征十郎也不像平时冷静自持的他,所以彼此彼此。 “还有另一盒?”赤司说:“你没有说。” “说出来的话那就一盒也不剩了。”佑果说:“因为答应给你做寿司,但是既然带了饭盒就不可能瞒过小太郎的鼻子,你也明白他嗅觉有多灵敏吧?” 之前是因为在校门口就给了赤司,所以叶山小太郎才不知情,但是带到教室的话,便当盒明显的包装简直根本没法当做不存在。 “所以干脆做了很多。”佑果说:“这样多出另一份就可以留给你了。” 赤司睫毛抖了抖,神色未明,只说:“那也可以说是给我的,小太郎他不敢吃。” “当然也可以这样做。”佑果笑了一下,他是没想到么?那是他不想! “不过,这样容易让别人误会吧?”佑果好像很为赤司考虑的前辈样子:“如果传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传闻,阿征也会很苦恼吧?” 奇怪的传闻? 也是,赤司想,赠送便当这种事一般也只发生在男女朋友之前,男生和男生之间互相分享便当还算正常,但是特意为对方做便当的话的确有些暧昧了——当然以赤司征十郎的手段,这种暧昧的猜想即使出现大概也很快就会被解决。 佑果为他考虑做出的选择似乎是没有错的,但是赤司征十郎却莫名想:这根本算不上苦恼。 这种想法一闪而逝,赤司征十郎看着佑果,忽然说:“这种事情不痛不痒,即使存在对我来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反而反问佑果,目光灼灼:“你介意么?” 佑果顿了一下,缓缓地说:“我当然也不介意了。” 赤司便微笑了下,“我也一样。” 不如说,赤司征十郎不仅不介意,甚至很想看看所谓的“传闻”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于是他伸出手,掌心摊开朝向佑果:“给我吧。” 佑果眉头轻轻一挑,视线从赤司的掌心慢慢移到他的脸上,赤司异色双瞳此刻分外鲜明,佑果将另一份小一些的便当盒放到赤司的手中。 赤司手里拿着便当盒也不违和,看了眼手里的便当,赤司说:“放学前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赤司征十郎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放学前,他果然拿着洗净的便当盒走到佑果班门口,还是叶山小太郎先发现的。 “赤司,你怎么来了?”叶山喜气洋洋地说:“是篮球部里有什么事么?” 赤司淡淡道,“不是,我找佑果。” 佑果也从叶山身后冒出头,笑盈盈地:“对,他来找我的。” 佑果和赤 司征十郎的碰头如今在学校也算不得什么大新闻了(),因此班里的人大多都只是悄悄看两眼◎(),不过今天有些不同,赤司征十郎竟然递给佑果一个洗净的便当盒,听两人的话这还是佑果亲自做的! 天啊!佑果居然给赤司征十郎亲手做便当! 他们两个一定有问题! 众人将目光期待地放在叶山小太郎的身上,期望他能够问出些有价值的答案。 但是他们还是太高估叶山的粗神经了,叶山小太郎丝毫没有什么暧昧神经,只嚷嚷着说:“我也想吃!” 佑果却只是简单薅了把叶山小太郎的脑袋,神情充满慈爱地说:“等你什么时候全科都在八十分以上再说这件事吧。” 叶山小太郎:“这……其实沾沾赤司的光也没什么的。”(学不了一点jpg) 事情似乎就这样告一段落了,晚上结束部活训练,佑果在送他回公寓的路上忽然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因为佑果的表情太明显,甚至有些刻意,赤司征十郎淡淡瞥了眼便说:“你想和我说什么?” 佑果笑了一声,轻快道:“瞒不过你的眼睛呢。” 赤司道:“你也没有刻意想瞒着我。” 他抬眼沉静地看向佑果,“什么事?” 佑果清清嗓子,接着露出严肃的表情,好像要宣布什么十分紧急严重的大事。不过赤司征十郎知道佑果极有可能有故意夸张的成分在,所以仍是淡然的等着佑果说话。 “是这样的。”佑果说:“你知道,马上就是期中考试了吧?” 赤司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以为佑果提起这个是想让他帮忙补课之类的——但是以佑果的成绩,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帮忙? 赤司正疑惑,却听到佑果又说:“所以在期中考试前,我想约你出去。” “好。”赤司脱口而出,但直到回答完,赤司征十郎才意识到佑果说了什么,原本放松而微微弓起的脊背忽然僵直。 “什么?”! () 301 辗转反侧 那句话的意思,其实不单单只能看表面。 佑果故意说出这种暧昧又似是而非的话,其实其中是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的。他想见到赤司征十郎总是古井不波的脸因为他的话像是被掷入小石子的湖面,即使不会波澜壮阔,但也总会从荡开的细小波纹中窥见一丝属于他本人的失措。 他的目的好像也达到了,只是赤司征十郎的目光在触及他的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就好像重新被重新关进盒子,又恢复成原来的平淡。 惊慌失措这个词语不应该被用在赤司征十郎的身上。 “约我出去?”赤司征十郎在口中重复了一遍,他坦然地接受了,问:“可以,是要做什么?” 佑果心里颇有些失望,不过仍是口吻正常地笑着说:“期中考试就要到了,阿征你也知道洛山有明文规定,期中考试不能通过的学生是不能参加比赛,必须留校进行补考这件事吧?” 不只是洛山,基本所有的学校都有这种规定,这也是很正常的,按照学校老师的话来说那就是:学习都搞不好,你还搞什么运动! “游泳部里虽然大部分人都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孩子比较偏科——我想着既然这样,不如在期中考前一周的周末帮他们突击复习一下。”佑果仔细地给赤司解释:“但只有我的话似乎忙不过来,有你在我也安心一些。而且这样子地区赛我也就放心了,不会麻烦你太久,只需要一天就好。” 赤司征十郎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勉强的,毕竟帮人补习这件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以前在帝光,黑子不必说,就连黄濑凉太和青峰大辉这种门门都要挂红线的人都能在他的帮助下低空飞过,更何况现在? 但他也没有答应的很迅速,放在腿上的手指轻轻点了数下,车厢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你如果没有时间,也不勉强,我可以去找别人帮忙。”佑果又说,说完轻轻看了眼赤司征十郎。 安静不语的赤司蓦地抬眼看过来,眼里似乎有些冷厉,但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平视过来。 “你还能找谁?”赤司征十郎说。 佑果恍若未觉赤司口吻中的怪异,他笑了一下,在赤司面前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陆陆续续说了几个人的名字。 那些人的名字即使是赤司也是听说过的,都是学校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几个人,既是优等生自然也是有些傲气的,平时也都在埋头学习,让他们答应给学渣补课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以佑果擅长社交的程度看认识他们似乎也不意外,可赤司征十郎又实在有些想笑。 能让这些一心学习的优等生乐意抽出时间来辅导一些不认识的人课程,佑果的人缘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好。 “他们答应了?”赤司忽然问。 佑果摇了下头,“有人问了我需不需要,不过我还有些犹豫。” 赤司不冷不热地说:“为什么?” “因为我想先问你啊。”佑果轻描淡写地搅弄出惊 涛骇浪,“我首先想到的人就是阿征啊,虽然其他人也很好,但不管怎么想还是你和我最合拍吧?所以我还是想先问问你。” 轰的一声,也许没那么大的声响,毕竟这所有的声音都只是赤司征十郎的幻觉,但赤司还是感觉自己某处地方本就脆弱不堪的高墙轰然塌了一角。 有人踩在上面,故意在废墟上蹦蹦跳跳,踢着碎掉的小石块玩。 身旁的气息蓦地靠近了一些,一股淡淡的香味逼近,赤司征十郎根本忽视不了。 “所以你怎么想的?”佑果说:“你觉得呢?好不好?” 赤司短暂地闭了一下眼,没什么好说的,他在佑果问出的第一句开始就一定会同意。 “好。” 佑果眯着眼高兴起来,喜气洋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但赤司又开口道:“再加上几个人吧。” 佑果扭头看他,赤司淡淡地说:“小太郎和永吉的成绩也有些危险,补课的人再加上他们两个吧——玲央也可以帮忙。” 佑果当然是答应,叶山小太郎他们和他也是朋友,更何况补课团队多几个人也不算多。 补课的事情定下,赤司和佑果分别对各自的队友说过之后,很快就定下来补课的时间和地点。时间自然是开始前两天的双休日,地点则是选在了一处安静的咖啡厅。 其实一开始商量的地点是佑果家里的,不过赤司征十郎不大同意。 “咖啡厅不错,安静清幽,还不用你事后打扫。”赤司说。 佑果倒是无所谓:“但是从哪里找答应用来补课的咖啡厅?” 补课需要安静的地方,但是咖啡厅里还要招待客人,怎么说都不算是个适合的补课地点吧? 赤司征十郎也蹙了下眉,不是顺着佑果的话在思考从哪里找家能被他们包场的咖啡厅,而是疑惑地问:“很难么?我已经订好了。” 佑果:“……当我没说。” 补课这天很快就到,不过今日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看着似乎要下雨。 但雨好像也盯着时间,一直没下,一行人陆陆续续跟着地址来到赤司征十郎包下的咖啡厅里,佑果和赤司已经将书本摆好。做出一副等待良久的模样来了。 游泳部的人和篮球部的人不大熟悉,因此只是和气地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跑到自家部长身边坐去,理所当然的,篮球部的人自然也坐到了赤司旁边的桌子。 佑果和赤司分别负责不同的部分,佑果擅长文科,所以负责的便是国文政治这类的课程,而赤司征十郎擅长理科,所以负责的就是理科类型的课程。 两个人分工明确,把部员之间偏科的地方分成文理两种分开讲,得到的效果也很明显,至少偏科的人不会再问出让人两眼一黑的蠢问题了。 看着补课的时间差不多,佑果和赤司便拿出的压箱底的卷子让他们做一做试试水平,做卷子的人抓耳挠腮,佑果和赤司却清闲很多,咖啡厅的侍应生——是的,虽然赤司征 十郎包了场,但侍应生还是在的——端来了两杯咖啡。 佑果要的是加糖加奶,奶泡浓郁的卡布奇诺,喝的时候上唇沾了一些淡棕色的奶泡,他不知道,还和一旁安静品咖啡看书的赤司说话。 赤司征十郎侧脸看到的就是佑果红唇上沾着的奶泡,似是有些忍俊不禁,抽出纸巾替佑果轻轻擦掉了。 “嘴上沾到了,你不知道?” “哦?”佑果低头看了眼,和赤司说了声谢谢,瞥见赤司咖啡杯里的是不加一滴奶和糖的黑咖啡,佑果忍不住说:“不觉得苦吗?你原来喜欢纯黑咖?” 赤司征十郎扫了眼自己的杯子,只是淡淡道:“不苦,但也不喜欢。”沉吟片刻,赤司征十郎又说:“我只是已经习惯喝这种口味的咖啡。” 正如赤司征十郎的祖父教导他要喝有格调的茶饮,咖啡这种舶来品也是要喝最有格调的不加奶不加糖的意式浓缩。虽然赤司征十郎到现在都不是很懂这种东西到底哪里有格调,不过自小家庭就这样教育,周围的人也这样认为,所以赤司征十郎便也很习惯喝着不加糖不加奶的纯黑咖了。 一般人听了,或许会感慨赤司征十郎不愧是御曹司出身,佑果却心想:咖啡里加个糖喝奶都管,真是多管闲事。 所以他干脆对赤司说:“那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加糖加奶的这种?” “我觉得比你现在喝的要好喝多了!” 赤司征十郎还未尝试过,佑果说这话的样子也像极了那些试图诱拐天真大小姐的骗子男人,他心里觉得有趣,便也点了点头说:“那试试吧。” 于是店里的侍应生非常有眼色地迅速端来一杯加奶加糖的咖啡。 赤司品了一口,佑果便期待地问:“怎么样?” 赤司征十郎轻轻舔去唇上沾到的一点奶泡,这才看向佑果,佑果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他做出评语,赤司征十郎虽然不觉得加糖加奶的咖啡有多好喝,因为这咖啡对他来说甜的有些过头了,不过他也不讨厌。 “还不错。”赤司征十郎放下杯子平稳地说,“以后我会多试试。” 佑果心满意足,两个人还在说话,另一张桌子上的正在考试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做完了自己的卷子,开始举手朝他们这些“老师”来问问题了。 于是这段关于咖啡的对话只能告一段落,赤司征十郎和佑果继续去辅导社团里一群不争气的队员。 所幸能在洛山上学的人就算偏科也不会很严重,等窗外天色昏黄下来,一切都差不多大功告成。现在回家都是要吃饭,还不如干脆在外面一起吃,所以一堆经过补课建立起“革命友谊”的人又打着商量,准备去找个料理店吃饭。 料理店很好找,满大街都是,大家看着美食软件上的评分,找了家评分好环境也不错的店。店是连锁店,因此不管是味道还是牌子都很有保障。 只不过赤司脸上表情却有些奇怪。佑果瞥见,还以为赤司是不喜欢吃。 “不喜欢我可以让他们换一家。” 佑果说:“阿征?”() 赤司却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我只是吃过这家的料理。 ?aka木头提醒您《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佑果很感兴趣地问:“是么!那这里好吃么?” 赤司道:“是很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开成连锁店。 有赤司这句话便没有犹豫了,一行人开开心心地去店里吃东西,不过中途稍稍出了些意外,大约是赤司和佑果出去点餐,被店里的经理瞧见了,经理看着赤司的脸便觉得很熟悉——或许是因为不久前他们老板刚和赤司征臣在这里吃过饭,而赤司和他的父亲在细节上也有些相似,当然最重要的是,赤司姓赤司。 经理在这店里干了十几年,也是有些眼色的,他没有立刻热情洋溢地招待赤司和佑果一行人,而是等人入了包间便立刻给自己老板拨去电话,将店里来了一位和赤司征臣长相略微有些相似的客人这件事和店老板说了。 老板问了名字,了然过后哈哈大笑:“不错,那是我朋友的儿子,你好好招待。” 经理立刻懂了,于是珍贵的“赠品”流水一般流进了赤司他们的包间,经理还很聪明地找了个借口:“您是今天第一百桌来我们店里吃饭的客人,这是给客人的隐藏惊喜!” 像叶山小太郎这类男高中生们都是傻白甜,自然没有经理这种在职场沉浮多年的成年人心眼多,因此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美滋滋地尝起了这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赠品菜。 只有赤司,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过仍是神色如常地将东西吃完。 临到结账,经理又说:“因为是隐藏惊喜,您的账单已经打折了。” 账单结尾的数字是个低到让人感到好像吃了霸王餐的数字。 免费菜便已经让大家很开心了,现在打折的账单也免费,这不得不让所有人心里打了个突。实渕玲央拉着赤司和佑果到角落里说悄悄话:“这家店是不是打算把我们转手卖了?” 实渕玲央的担忧听起来有些可笑,不过赤司征十郎摇了摇头说:“放心吧,没事的。” 赤司转身去付了账单,实渕玲央的担忧也在平安出门各自回家后烟消云散,佑果看着游泳部的队员坐上了回家的车终于有时间和赤司单独说话。 “那家店的经理认识你吧?”佑果问。 赤司点了下头,又摇了摇。 “他认识的不是我。”赤司停顿片刻,波澜不惊地回答:“或许是见过我的父亲。” 佑果挑了下眉,脸上的神情很好的传达出“什么!我想听听!”的充满八卦意味的好奇。 也或许是因为佑果这种毫不遮掩的好奇和趣味,赤司征十郎好像也放松下来,云淡风轻地说:“他和这家店的老板认识,曾在这里吃过饭。” 赤司以为佑果会露出惊叹或者不适应的表情,然而佑果却只是高兴地说:“这么说,我今天这是沾了阿征你的光呢!” 赤司脸上有些怔忡,大概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跳到“沾他光”这事上了。 佑 ()果便说:“如果不是有你在(),我们怎么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料理?又怎么能付这么低的价格?所以严格的说?()_[((),我们不就是沾你的光?” 赤司定定看着佑果不说话,佑果仍是一如往常笑盈盈的模样,他想了想,竟然也笑起来。 “这么说是这样的。”赤司征十郎温声说:“再严格点说,那我也只是沾了我父亲的光。” “你说的也有道理。”佑果笑着说:“那你记得和你爸爸说句谢谢,也替我捎一句!” 赤司嗯了一声,神色如常地说:“我会的,不过今天恐怕不行。” 佑果问:“为什么?” 赤司淡淡道:“他还在国外开会,下次回来还不知道多久。” 天空在此时下起雨来,白天酝酿很久都不见落雨的乌云却在这时候酝酿不住突然下起大雨,赤司征十郎和佑果都在等车,因此一瞬间被雨滴浇成了落汤鸡。 手忙脚链地从包里拿出伞来,佑果举过头顶,赤司也同时举起来,两个人的伞一碰,又是洒下来哗啦啦一片水滴。 同样被淋湿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既看到对方的狼狈,又能感同身受地知道自己有多狼狈,然后扯着嘴角叹息似的无奈笑起来。 檐雨如绳,顺着伞面流下的雨水好像成了雨帘,湿漉漉的衣服贴着皮肤满是不适,佑果忍不住扯了扯,露出一截雪白的锁骨,在这夜色下依旧亮眼。 赤司征十郎忽然出声:“忍一忍,车很快就来。” 说的不是公交,而是他家的私家车。 佑果听着哗啦啦的大雨声点了下头,百无聊赖的等着车,却不知从哪里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猫叫。 佑果回头看草丛,天色昏暗,路边的草丛黑漆漆,又因为大雨叫人看不真切。 佑果问身边的赤司:“你听到什么了么?” 赤司征十郎似是奇怪的摇了摇头,磅礴大雨中又传来一声极细微的猫叫,这下叫两个人都听到了。 对视一眼,几乎没有犹豫,赤司和佑果都循着声音在草丛中翻找,终于在深处找到一只被淋的浑身湿透的脏兮兮的小猫。 看样子才一个多月大,如果没有他们两个发现,恐怕一夜大雨过去,这草丛里也只是无声无息地多了一只死掉的小猫。 佑果也不嫌脏,将猫放在臂弯里,用还干着的衣角替小猫擦掉身上的雨水,猫咪咪咪叫着,直往佑果怀里钻。 “你看看。”佑果用指头揉了揉猫脑袋,凑到赤司身前说:“还小呢。” 赤司举着伞,将大雨隔绝在外,垂眼看着佑果怀中咪咪叫的猫。 “有些小了。”赤司说:“也许是被母猫遗弃的。” 生太多崽的母猫为了保证存活率,会丢掉窝里最弱的那只,这只被雨淋湿的孤单单的猫崽也许就是被遗弃的。因此看着怀中的猫崽,佑果也许是因为同情,也许是因为他也想养一只猫,车在此时也恰好到了,停在两人面前,佑果没有上车,而是和赤司说:“我要 ()先去趟宠物医院。()” 下着大雨,佑果怕是不方便,赤司此时出声说:你觉得我不会送你去么?上车。⊕()_[(()” 于是司机很快跟着导航找到了附近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猫崽很快被擦干净保暖,让医生拿走做身体检查了,佑果和赤司在宠物医院店里坐着,司机出去买了两条干净的大浴巾。 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佑果后知后觉凉的有些发抖,赤司拿着白巾披到佑果身上,佑果身上的白色衬衣有些半透,在赤司垂眼看来时透出一种极淡的肉粉色。 赤司将毛巾裹的更紧了一些,好像要把佑果裹成面包,在佑果疑惑看来时面不改色地说:“擦干净雨水。” 佑果没多想,医生这时候也出来和两人说猫崽的情况。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淋了雨可能会感冒,还是在这里待几天观察观察比较好。”医生说:“这是你们捡到的猫,要养么?” 佑果不假思索地说:“我养。” 付了这几天猫崽的住院钱,佑果最后看了眼猫就因为时间太晚不得不回家了。 一路上佑果倒是很开心,即使自己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脸上仍是笑眯眯的。 赤司问:“这么开心?” 佑果说:“当然,我可是捡到猫了!” 说完,佑果转头兴致冲冲地对赤司说:“阿征,你有养宠物么?” 赤司征十郎有自己的宠物,不过这个宠物有些特殊,不是一般人能养的宠物。 “有宠物。”赤司想了想,“不过它是一匹白马,名字叫雪丸。” 如今雪丸正养在京都的一处赤司名下的驯马场,除了京都,东京也有一处。 这匹马是和赤司同年同月出生的,因为出生在下雪天,所以被赤司的母亲取名为雪丸,而雪丸是匹非常温驯漂亮的马,赤司经常在休息日去马场看它。 这却是佑果没想到的,他愣了一下,接着哧地一声笑出来,赤司征十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笑?” 佑果笑着说:“你如果不说我还没什么实际的感觉,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实感了。” 赤司说:“什么实感?” “你是个大少爷的实感。” 或许是平时赤司征十郎并没有很明显的表露出自己家世和旁人的不同——毕竟他连上学都会让司机停在距离校门口几十米远的地方自己下车去学校,所以绝大部分洛山的学生都只知道赤司家中条件不错,并不知道他的家世究竟好到什么地步。 但有时候,这种不同终究会在某个地方不经意地表现出来。 “这很重要么?”赤司此时问。 佑果摇了下头,双眼晶亮,口吻轻松地说:“无所谓啦,反正不管是是不是大少爷,你不都是赤司征十郎么?” 赤司沉默过后,轻点了下头,嘴角飘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你说的不错。” “不过,这都不重要!”佑果又精神百倍起来,“这只猫怎么说也是我们两个一起发现的,所以……” 赤司跟着说:“所以?” 佑果眨眨眼,握住赤司的手充满期待地说, “所以,我们两个一起帮它取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 302 辗转反侧 一起为捡到的猫咪取名字,这事儿听起来还不错(),好像两个人身上突然有了同样的重担一样§()_[((),赤司征十郎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隐隐心动。 他点了下头,但又看了看车窗外黑漆漆还在落雨的天气,和佑果说:“可以,但是现在就要取么?” 取名字这个事不着急的,毕竟要取名字的小猫咪还在宠物医院里躺着呢!佑果松开手,又是悠悠闲闲的样子:“也不是,这件事不着急。” 话音刚落,司机也缓缓将车停在了佑果公寓的楼下,公寓大堂橘色的光将大堂内照的亮堂堂,或许是雨天的原因,瓷砖的地板上还有一道曲折的黑色水渍,大概是同住一栋楼的人来来往往时落在地上的。 车外雨还在下着,佑果身上除了湿漉漉贴着他皮肤的衬衫就是赤司在宠物医院递给他保暖的大浴巾,他看着车外的雨,想要顺手拿起放在车架上的伞时,冰凉的手和另一只手碰在一起。 “我送你吧。”赤司握紧伞柄,在推开佑果的手之前轻轻碰了一下佑果冰冷的指尖,他的视线落在佑果身上。 赤司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车里一直开着暖风,但佑果的指尖却还是冰冷的——看来淋雨的影响很大。 佑果也不拒绝,将身上披着的珊瑚绒浴巾裹得更紧了一点,朝赤司露出一个笑:“可以是可以,不过还下着雨呢。” 开车的司机忙说:“少爷,我来也可以!” 身为司机做这种事也是应尽的本分,赤司征臣付他那么高的工资,连举伞这种事都不主动那岂不是白干? 司机因此在察觉到赤司有想替佑果打伞送进去的意思时便立刻主动出声了,他甚至也拿起了车里备着的另一把伞,就要开车门下车送佑果,却被后座的赤司一句话止住动作。 “不用,我来就可以,你在下面等着。”赤司也不松手,淡淡这么说了一句就拉开车门下了车。 司机闻言也不敢动了,赤司征十郎这说一不二的性格和他父亲一样,因此司机是没什么胆子不听他的话的。 车门轻响了一声,冷气和雨水的湿气涌入和车里的暖气交汇,佑果因此被激地打了个颤,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赤司那面的车门很快就关上,他举着伞从车后绕了半圈打开佑果身旁的车门,举起的黑伞将雨水遮挡,他微微弓着身子,佑果仰头看去,漆黑的夜色下赤司红色的发丝似一团正在燃烧的火。 赤司微垂着眼,轻声说:“走吧。” 这火看着滚烫,触手却是温暖的,佑果嗯了声,被赤司扶着肩从车里下来,雨水沿着伞面流下来,竟然一滴也没有再落到佑果身上。 赤司也不忘提上佑果的包,佑果和他并肩站在伞下一起朝公寓楼门处走过去,司机隔着玻璃看赤司和佑果,心里还感慨自家少爷看着冷冷淡淡的,但也是个关心同学的人啊。 只不过司机在楼下等了有二十分钟,也不见赤司征十郎下来,他还在想赤司不过送人回家为什么要这么久,却看到身边的手机突然叮 ()咚弹出一条消息。 却不是让他去接他的消息,而是让他回祖宅,明天再来这里送他上学的短信。 这便是要留宿的意思了。 司机愣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赤司征十郎住在旁人的家里。 不过因为这是赤司的意思,司机也不敢忤逆,在回复收到之后,司机便也没有再等,而是开着车缓缓离开。 但其实,赤司征十郎一开始并没有留宿佑果家里的意思,他原本只是想着送佑果回家,毕竟佑果此时浑身半湿,而赤司征十郎也是很有绅士风度的。 不过当他将佑果送到楼下大堂,佑果却在此时抬眼朝他看过来,琥珀色的眼珠在灯下亮晶晶又有些湿漉漉。 赤司和他同撑一把伞,因此挨得很近,佑果呼吸时的气息仿佛落在他的脸侧。 “阿征,要上来坐坐么?”佑果口吻好像很随意,似乎只是友好地问了一句,“你也淋了雨,上去喝口热茶吧。” 赤司征十郎握着伞柄的手收紧了些,手背上青色的脉络顿时清晰可见,而佑果冰冷略带潮气的手也同样握住伞柄,将赤司高举着的伞缓缓地压下来。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话,出现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一对被雨淋湿的人身上,就算两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在此时此刻也好像变的什么都有了一样。 赤司还没有收伞,他只是问:“可以么?” 好像他还要征询佑果的意见似的。 佑果自然是笑了笑,“当然可以,只是喝口茶取暖,有什么不行?” 于是赤司收了伞,电梯也在此时到达一层,叮的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两人坐着电梯上楼,很快停在属于佑果的那层,两人出了电梯,收起的黑伞被赤司征十郎放在门口的伞架上,水滴一滴滴的滴落在瓷砖上,汇聚成一滩很小的水面。 佑果输入密码,和赤司一起进了房间,他先烧了壶水,和赤司说:“我去换件衣服。” 他身上衣服还湿着,再不换说不准明天会感冒,赤司点了下头,坐在沙发上注意着烧水的水壶时也不忘看看客厅。 所有摆设和他之前来的时候都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只不过佑果之前的朋友不在,因此显得有些过于安静甚至空旷了。 佑果很快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件比较保暖的白色毛衣,佑果手里拿着另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赤司,说:“擦擦头发吧。” 赤司征十郎便也接过擦起头发,他的头发刚才淋了些雨,不过并不严重。 桌上的暖水壶很快热好了水,佑果冲了壶茶,很随便的样子。赤司看着佑果随性的泡茶动作,短短几分钟就挑出许许多多的错误,不过他不在意,但赤司征十郎很难不想起他热衷茶道的祖父。 如果他祖父那个人在这里看到佑果泡茶的流程,恐怕会捂着心脏气昏过去,昏倒之前还要大骂一句:暴殄天物! 表面上,赤司征十郎一直都是很尊重家中的祖父的,但现在他的心里却十分 不尊重地想着祖父气昏过去的场面,便又有些克制不住地扬了下嘴角。 冒着茶香的杯子被佑果放到赤司面前,佑果看了眼窗外的还在下的雨,又看了眼赤司。 赤司衣服有几处也湿了,还有些皱皱巴巴和捉猫时沾到的泥渍,佑果没忍住笑了,今天晚上他和赤司都挺狼狈,但因为两个人都很狼狈,所以也不算丢脸。 “我们两个还真是狼狈。”佑果说:“你衣服也湿了,要换一件么?我有没穿过的衣服。” 赤司征十郎低头看了眼自己,之前一直没注意,现在佑果这么一说,他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问题。赤司征十郎从未在人前这么狼狈过,这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这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被佑果看到了。 虽然的确有换衣服的念头,不过赤司动了动嘴,说:“恐怕没有合适的。” 佑果身型比赤司瘦一些,佑果的衣服不合适。 佑果转身去找衣服,声音远远传过来,“不会啊,之前夏也有留下几件衣服没有带走……” 赤司征十郎的脸在佑果没注意到的时候蹭的一下黑沉了几分,他终是想起来,现在佑果公寓里虽然没人,但是不久之前桐岛夏也和桐岛郁弥还是这里的客人——因此留下两三件衣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桐岛夏也已经是成人,个高腿长宽肩窄腰,虽然赤司征十郎并不想承认,但桐岛夏也的体型看起来的确要比他大一些,用他的衣服再合适不过。 但赤司征十郎却不想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佑果很快出来,手里拿着衣服和裤子,“阿征,这件可以么?” 白色的短袖和灰色的长裤看起来很干净,但赤司征十郎没接受,他不是对桐岛夏也有什么芥蒂,只是单纯的不想穿别人穿过的衣服,更何况这是在佑果家中。 “不用了,我可以回家换。”赤司还是忍了忍身上的脏衣服,杯里的茶还热着,赤司淡淡道:“我该走了。” 说完,赤司征十郎做出起身的动作,看样子茶还没喝完就要走。佑果何其敏锐,瞥见赤司眼中藏着的一丝别扭,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就明白为什么了。 拿着干净衣服的佑果没有刻意去挽留,不然看起来像他迫不及待让赤司留下来一样,所以他只是点了下头,有些可惜地说:“那好吧,那这衣服只能扔了。” 赤司停下动作,似有些疑惑地问:“扔?” 佑果佯装不注意的样子,“是啊,这两件衣服价签还没拆,夏也和郁弥说随我处理,我又不能穿,只能扔掉或者捐掉了。” 赤司征十郎沉默了片刻,身上的衣服黏在他身上宣告着存在感,如果要回家这种黏腻的感觉恐怕还要持续十几二十分钟。 佑果又说:“你真的不换么?我看你好像也不舒服的样子。” 赤司征十郎的确不舒服,如果不是佑果提醒他衣服也脏了,赤司恐怕还没有太过注意这个问题,但现在提到,他却无法忽视身上衣服潮湿的感觉。 他不仅需要换衣服,还需要洗澡。 赤司征十郎忍了忍,还是道:“还是给我吧。” 刚拿过衣服,佑果就好像看破他的心思一般,笑盈盈地说:“客房有浴室,你可以冲个澡。” 赤司征十郎迈开的脚步停下,看向佑果,视线意味不明:“你确定么?” “当然确定。”佑果笑起来干净阳光,毫无杂质,他又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时间也很晚了。 “竟然到这个点了。”佑果惊讶道,“你还要回家么?会不会太晚?” 赤司征十郎毫不惊讶地听到佑果问他:“反正我家里有客房,你不如住一晚?” 赤司征十郎眯了眯眼,他虽然淋了雨,但脑袋仍是清醒的,但看着佑果清亮又无辜的目光,赤司征十郎一时间摸不准佑果只是单纯地让他借宿,还是刻意在营造些什么。 “什么意思?”赤司轻声问。 留宿的话听起来太刻意,佑果迎着赤司的目光竟然毫不心虚,好像他真的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 “留宿啊,我们可是朋友。”佑果微微笑着:“这么晚还下着雨,开车不安全。朋友之间留个宿而已,也没什么不行吧?” 户田司机在为赤司开了十几年的车,还从没有出什么事,但佑果的话听起来也毫无问题。 赤司征十郎沉默片刻,拿出手机发完短信后才抬头。 “好。”赤司轻描淡写道:“那我住一晚。”! 303 辗转反侧 赤司征十郎真的只是在佑果家中借宿一夜。 健康的生物钟让赤司征十郎准时睁眼,没有拉拢的窗帘缝隙中透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赤司征十郎坐起身时因为周围有些陌生的环境还略显茫然,不过思绪清醒后,他便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在佑果家中过了一夜。 其实赤司征十郎是有些认床的,这件事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因此他也很少在外留宿,因为很难睡的很好,然而奇怪的是,昨晚他的睡眠应该很不错——即便淋了雨,他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早晨醒来还很清爽。 赤司离开客房,客厅的摆设和昨晚别无一致,只有沙发上的折痕表明昨晚有人在这上面坐过。赤司记得昨晚他和佑果说了话,并没有说很多,大部分围绕的都是将要开始的地区大赛,对于其他学生而言像是地狱一样的期中考试对他们两个来说反而并不重要,也许应该说是胸有成竹。 赤司醒来后便进了卫生间洗漱,佑果家里常备着一次性的洗漱工具,大概是因为佑果的朋友时常会来京都这里见他,于是留宿便也成了经常性的事情。 佑果还没有醒,至少赤司征十郎没听到佑果的声音,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他醒来已经过了一十分钟,离上学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时间并不算很紧,赤司站在佑果卧室门口,抬手轻敲了几下。 “佑果。” 如果佑果还睡着,应该会被他敲门的声音叫醒,然而门内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寂静的仿佛空无一人。 赤司征十郎清晨醒来时还在的慵懒消失不见,他的眉眼有些锋利,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人的克制与冷静,赤司又重新敲了两下门,再次喊了声佑果的名字。 屋内还是没有声音。 总不可能不在,赤司心想,也许是有什么意外。 赤司征十郎低声说了句:“失礼了。”接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些昏暗,窗帘紧拉着只透进来些许聊胜于无的光,赤司征十郎微眯了下眼,视线立刻捕捉到床上凌乱的,埋在厚厚被子中的佑果。 卧室里光线昏暗,佑果半张脸露在外面,一直都是雪白的脸颊此时飘着并不健康的粉红色。 只用一眼赤司征十郎就明白为什么敲门佑果都毫无反应了——一个发烧中,还昏昏沉沉的人,你要叫他怎么准时准点的醒来保持清醒? 赤司立刻走到床边探手摸了下佑果的额头,触手滚烫,他的眉头立刻皱起来,起身拿出手机给自家的司机打了通电话。 等他嘱咐完要带的东西,赤司回过头的时候,床上的佑果已经醒了,此时正缩在被子里睁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眼里似乎有些疑惑和警惕,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佑果又立刻变的放松下来。 那双总是闪着狡黠灵动的眼睛难得如流水一般柔软起来,佑果沙哑地喊:“阿征。” 赤司征十郎站在佑果床边,他原本想这么和佑果说话,但是等站到床边后他又迟疑了一瞬,然后坐 到佑果的床边。 “你发烧了。”赤司道:“昨晚淋了雨的原因(),我已经让司机送药过来了16()16[(),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学校我会帮你请假。” 此时的佑果显然是不能上学了,他要是拖着病恹恹的样子去学校,就算赤司不说,老师也会当机立断把佑果送进医务室。 因此对赤司的决定,佑果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他现在全身软绵绵,就算让他去学校恐怕也没什么力气。所以听完赤司说的话佑果也轻点了下头,说:“好,麻烦你了。” 病中的人总是较容易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佑果也不例外,他那双琥珀色眼睛雾蒙蒙的,像是笼罩在烟雨中的湖面,望着可靠的赤司征十郎便露出一丝依赖。 赤司心里并没有狎昵之意,但佑果脸上自然流露出的依赖与脆弱的确让他的心感到某处微微塌了一角,手放在佑果额头上又碰了碰。 其实赤司的手是温热的,但温热的手同发高烧的人的体温比起来就十分凉爽了,佑果因为这凉快的温度眯了眯眼,几乎有些不舍赤司的手离开。 于是他的手也从被子里伸出来,同样滚烫的手搭在赤司的手上,有些惬意地说:“你好凉快,多放一下。” 赤司手指抽动了一下,默认了,垂眸静静看着又闭上眼的佑果。 刚刚拨去电话的司机很快到达门口,赤司拿过药看着佑果喝下,但考虑到整座公寓里只有佑果一个人,便也不是很放心自己去学校。 “……我留下来照顾你吧。”赤司忽然道,他面不改色的补充,“你一个人也没办法照顾你自己。” 佑果还没有说话,送药的户田司机已经很诧异地飞速瞥了眼自家的少爷。 虽则赤司征十郎本就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但怎么说也没有强到亲自照顾生病发烧的同学的地步啊,更何况赤司大可以打电话让身边的佣人去做这件事,何必他自己亲自来? 佑果却微微笑了,他大概是恢复了些精神,坐在床上说:“不用,我已经吃了药,很快就会好,而且我自己也能照顾好我自己。” 赤司脸上没什么波动,不知道有没有信佑果的话,但还是说:“有人看着总比没有好。” 床上的佑果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眼也看过来,微微上挑的眼角还带着些红晕——也许是睡觉时压出来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佑果像是很无奈的笑了,“以前我生病的时候,还不是自己扛过来的?” 佑果说话的口吻虽然随意,但赤司却听到心里。 这么说起来,他从未听佑果说起过自己的父母。从不说起的可能性只有两种,一种是没有感情不常见面所以无从说起,另一种则是——不在了。 不在了,自然没有说的必要。 赤司征十郎有些猜测,接着便是沉默。 佑果还是很坚持自己不需要赤司留下来照顾他,按他的原话说:“耽误你上学,下次考试没保住第一岂不是我的错了?” 赤司征十郎想说自己 ()就算不去也不会影响自己全校第一的地位,但是看着佑果坚持的表情,赤司还是点头答应。 “放学后我会来看你。”赤司强调了一遍。 佑果也没有拒绝,不过在赤司离开前,佑果想起来一件事。 “你的衣服已经洗了。”佑果说,“不过还没来得及熨,你记得拿上。” 这话说的好像一家人似的,赤司征十郎默默看了眼阳台上晾着的衣服,然后朝佑果说了句:“我知道了。” 洗干净的衣服被整齐地叠好放进纸袋中,赤司已换了户田带上的洛山校服拿着袋子上了车,司机户田安静地开着,赤司坐在后面似乎在闭目养神。 直到停在经常停车的地点,户田才听到赤司征十郎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户田先生,麻烦你让家里的人做一些粥送到佑果那里。” 户田立刻点头,正要应声,又看到赤司蹙着眉否定了刚才的话。 “算了,还是我和管家说吧,你替我把粥送到佑果手里。” 户田司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等赤司下了车,户田才念叨着想:他们家少爷果然还是原来那个关心同学的好孩子呢! 来了学校,赤司第一个去的不是学生会,反而是老师的办公室——他还记的要向佑果的老师请假,虽然佑果的老师很惊讶地问:“怎么是赤司你来说?” 赤司面不改色的说:“因为我昨晚住在佑果家里。” 赤司心中坦荡,因此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哪里有问题,但是在其他有心人的眼中便是大大的有问题了。 什么?赤司征十郎昨晚居然在佑果家住了一夜? 八卦总是比其他消息传得要快一些,这消息很快便如病毒似的传到全校人耳朵里。 也因此,佑果发烧请假这件事反而没什么人在意。 在意的也许只有佑果的朋友。 因此叶山小太郎和实渕玲央他们找到赤司,首先开口询问的便是:“佑果怎么发烧了?是不是因为昨天淋了雨?” 赤司点了下头,和叶山他们解释了一下昨晚事情的经过。 叶山小太郎和实渕玲央只是单纯的为佑果担心,关于赤司留宿佑果家里的传闻倒是不甚在意——他们本来也觉得朋友之间互相在对方家里住一晚也没什么好惊奇的,更何况昨晚还下那么大的雨。 因此听完赤司的话,他们两个便露出十分担忧的神色,“那怎么办?放学后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么?” 叶山小太郎和实渕玲央的话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出自对于朋友的关心,想去看看病中的朋友显然也是毫无问题的。但是赤司刚想开口,脑海中便闪过佑果病中时流露出的难得一见的脆弱和对他的依赖。 他一瞬间竟然不想让叶山和实渕两人看到这样的佑果。 喉结滚动了一番,赤司眼皮未动,毫不动容地说:“不用了,我之后会看,但你们昨天补习时的知识点复习了么?” 实渕玲央还好,叶山小太郎立刻偃旗息鼓。 “好吧……”叶山小太郎依依不舍地走了,临走前鼻子很尖地嗅了两下,然后摸着头凑到赤司面前道:“赤司,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啊?好像是佑果的。” 衣服昨晚在佑果家里洗的,自然也有佑果习惯使用的洗衣液的香味。 赤司波澜不惊的视线里荡开片片涟漪。 “小太郎,快上课了。” 叶山小太郎吓了一跳,赶紧离开,倒是实渕玲央略带疑惑的看了眼赤司,“小征,只是看一眼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赤司找了个很恰当的借口,口吻淡淡的,却不容拒绝:“我下午放学后会去看佑果,所以篮球部的训练需要你监督,玲央,你能做好吧?” 实渕玲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赤司,他很快笑了笑,“当然,小征,那佑果就拜托你了哦。”! 304 辗转反侧 放学后,赤司征十郎很快便坐着车回到佑果家中。 他按响门铃,紧闭的门很快打开,佑果趿拉着拖鞋跑来开门,赤司上下扫视一眼,注意到佑果身上只披了件保暖的毯子,连小腿都是□□在外的。 赤司的表情不大好看,眼神也锐利起来,他自认为生病的人应当全副武装做好保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副随意的样子,全然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作一回事。 “你就这么出来了?”赤司低声问,他垂眸看着佑果短裤下露出的一截小腿。 佑果仿佛没注意到赤司口吻中的严肃,他随意地应了声,然后让开身体让赤司进来。一套动作竟然很是熟练流畅,好像赤司已经来过这里千万回。 “这不是听到你按铃就跑来开门了嘛。”佑果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并不难听,而是有些动人的性感。 说完佑果又趿拉着拖鞋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原本早晨赤司离开时还算整洁的沙发现在乱七八糟,抱枕都堆在一起像个小堡垒,佑果则坐在自己的“堡垒”中抱着枕头无辜地看他。 像是个小孩子。 佑果抱住其中一个抱枕坐在中间,他好似这样才会觉得安心,盘着腿盖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和赤司说:“我刚刚在看电视。” 电视没关,正在播放大河剧,剧中人说话的音量有些高,赤司只随意瞥了眼,心平气和地和佑果说:“你需要休息,佑果。” 佑果当然知道生病的人应该休息,可是在赤司来之前他已经休息很久,昏天黑地的睡了好几个小时,几乎将他接下来两天需要的睡眠都睡够了,所以他实在不想再睡。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佑果朝赤司眨眼,“拜托,阿征。我真的不需要再睡了。” 赤司只是平静地望着佑果,但他其实有些恍然,刚才一瞬间他好像真的将佑果当成了不懂事的小孩子。 当然,这不是说赤司征十郎十分霸道的不许佑果看电视,而是因为佑果明明还在生病,身上却还是穿着短裤短袖,即使他给自己盖了张薄毯,公寓里也一直开着恒温的空调,但显然这对病情恢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为什么不穿保暖的衣服?”赤司捡起掉在地上的抱枕,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他说话的声音很平和,不过却莫名让佑果感到压力。 或许是因为他的视线太鲜明,实在叫人难以忽视。 佑果被赤司一双眼睛看着实在心虚,他早晨喝了药之后便睡的昏天黑地,中午又吃了赤司让人送来的粥和药后便又窝进房间睡觉,下午三四点醒来出了一身汗,被单摸上去也有些湿潮,但温度倒是退下去不少。 佑果脑袋也不迷糊了,自我感觉好很多,便又觉得浑身汗涔涔难以忍受,冲了个澡就换了一身短袖短裤披条薄毯到客厅看电视打发一下时间,不过并没有看很久赤司便来了,结果被他抓个正着。 “我感觉我好很多了。”佑果小声解释,他现在在赤司面前竟然有些孩子气,“ 穿太多衣服我有些热,而且这个毯子很保暖的!”() 赤司征十郎看着佑果露在外面的腿,并不觉得这句话很有说服力,那双腿实在亮的吸引眼球,绅士风度和收到的教育让赤司的理智知道盯着佑果裸露在外的腿时很不礼貌的,但是人类对美丽事物的欣赏还是让那一幕在赤司脑中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赤司征十郎移开视线,将捡起的抱枕随意放在旁边沙发上,这才又一次将视线放在佑果脸上。 “佑果,去换一身保暖的。”赤司征十郎静静道,他也没有说带有十分严格的命令口吻,但也足够叫人情不自禁听他的话行动。 佑果被赤司目光一看,也不自觉地顺着赤司地话去换衣服——他直觉现在如果不听赤司的话,后果应该很严重,佑果也不想知道那严重的后果是什么。 直到换了身长袖长裤,佑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反应过来,刚才竟然不自觉的被赤司牵着鼻子走了。 也是很有趣。 而赤司直到看着佑果进了房间才收回视线,沙发上乱糟糟的一片让喜欢条理整洁赤司有些头疼,他其实很少亲自整理打扫房间,毕竟家里自有佣人替他打扫,但是现在显然没有佣人能替他处理这张沙发,所以他只能自己亲力亲为了。 也幸好,虽然他并不经常做这些事情,但下手并不生疏。 赤司征十郎弯腰开始整理散乱的抱枕将它们挨个放回原位,直到最后一个——被佑果夹在腿中抱在怀里的那一个,赤司捡起来时动作顿了顿,神色如常地将抱枕放回原位。 佑果也在这时出来,他听话地换了一身保暖的衣服,高领的毛衣将佑果的脖子圈住,显得佑果脖子很修长。 佑果看到赤司竟然在整理客厅也很惊讶,赤司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做家务的类型。但是让客人打扫屋子显然也不太符合礼节,即使身体还有些酸软,佑果还是走过去握住赤司准备拿起的垃圾桶。 “怎么能让客人帮我打扫?”佑果说:“还是我来吧,阿征。” 然而赤司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佑果的手轻轻拉开,拧眉看着佑果道:“我不会让一个病人做这种事,你好好休息吧,很快就好。” 佑果还想再说,却被赤司命令着到沙发上休息,佑果竟然也这么糊里糊涂的坐下来,不过却没有再试图搭建自己的堡垒的,毕竟赤司辛辛苦苦整理好可不是让他再弄乱的。 客厅里一时间只有电视里角色说话的声音,佑果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赤司看,直到赤司若有所觉的看来,“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佑果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赤司君真可靠啊。” 佑果这次用了敬称,但口吻听上去反倒更加亲近。 “哎,要是让洛山的人知道你居然在我家里帮我打扫卫生,一定会大惊失色的。”佑果又说。 赤司虽然明白洛山人为什么大惊失色,但同时又不理解这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他敛眉淡淡道:“随手而为,只是做了应该 ()做的小事而已。” 难道朋友之间帮一下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么? “就是因为只是‘应该做的小事’才惊讶。”佑果又继续笑,“阿征你在同学们眼中可不是什么做家务的人啊。” 在洛山人的眼里,赤司征十郎似乎应该是高不可攀、威严无比的,他甚至比学校大部分老师还要让洛山的学生信任,处处妥帖、事事完美的赤司征十郎更像坐在棋盘边掌控棋局的王者,而王者绝不该自己亲自去做家务。 赤司征十郎没有因为佑果的这句话而产生什么反应,他只是神情淡淡地说:“是么?”仿佛毫不在意,但赤司又和佑果对上视线,“你也是这么认为?” 佑果笑了下,“当然不。”他说,“不如说,会做家务的赤司君看起来更有魅力呢。” 赤司转过身下去丢垃圾了,隔着远的距离,佑果并没有看到赤司征十郎有些泛红的耳尖。 将分好类别的垃圾扔掉,赤司在楼下怔愣了片刻。 佑果明明用的是敬称,反而更像是调情。 赤司上去时,佑果还是原样坐着乖巧看电视,见赤司进来,他才看来露了个亲热的笑脸,开开心心地说了句:“你回来啦。” 赤司又怔了片刻不到,接着自然地点了下头,关掉门走进来。 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佑果也不觉得尴尬,拍拍旁边的位置说:“要一起看电视么?” 赤司从善如流地坐下,两个人挨得近,赤司只要轻轻往旁边一移就能和佑果的肩膀碰在一起。 佑果身上有种洗衣液的味道,赤司想起在学校和叶山小太郎的对话。 这种味道,他身上也有。 他一时间有些晃神,佑果在这时问他:“男主角明知道是那是敌人利用女主角做的圈套,为什么还去?” 赤司片刻的失神很快恢复,他的注意力重新投向电视剧,低声回答,“因为他愿意吧。” 电视里的人还在说话,客厅里的赤司和佑果却不怎么开口了,直到窗外的天际泛起橘红色的晚霞,赤司征十郎蓦地感到肩头一重。 佑果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赤司征十郎久久没有动作,耳边细微平缓的呼吸声告诉他佑果睡着了,他思绪片刻,垂眼看向肩上的佑果,将原本折叠整齐的小毯子轻轻披在佑果身上,然后关掉了电视。 他也渐渐睡着了。 佑果的一次生病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很多,虽然在洛山人的眼中,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和之前比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分别,可是赤司和佑果却很清楚到底有什么不同。 至少,其他朋友是不会总是顺路送佑果上学和回家的。 赤司第一次顺路可以说是巧合,但次数多了便成了理所当然,佑果也从不说拒绝,只是在坐车的时候递给赤司一份自己亲手做的早餐。 两个人到了晓,便受到来自周围同学一致的祝贺。 “恭喜!赤司和风间同学又是 年级第一呢!” “可以教教我们怎么学习么?佑果第一?” 大家或玩笑或调侃的话佑果一笑置之,他脾气好是公认的,但是没人敢调侃赤司。 两个年级第一走到学校张贴排名表的公示栏前,佑果和赤司分别位于不同的纸上,但名字隔着距离并排列在一起。 之前赤司看到只觉得平常,但现在再看,心里却泛起几丝波动。 他微微翘着嘴角,佑果已经拿起手机拍下来了。 “怎么还要拍下来?”有人调侃道:“是为了发s炫耀么,年级第一?” 佑果粲然一笑,“那当然,我辛辛苦苦考第一不就是为了炫耀?” 大家都以为佑果只是顺着别人的调侃这么说,但是赤司却知道佑果是真的这么想的。 考第一不炫耀一下,那岂不是和没考一样? 这种带有功利性的话如果是别人说,未免不讨喜。但人总是双标的,这话由佑果说,赤司便认为佑果十分坦率可爱。 但是,考第一并不重要,等周围恭维的人离开,赤司被佑果拉到无人的地方说话,佑果表情严肃起来。 “期中考过了,但是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件事没完成。” 赤司征十郎洗耳恭听:“什么事?” 佑果叹了口气,和赤司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捡的那只猫么?好消息是,医生告诉我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赤司便注意到佑果还有话说:“嗯?” “但是我们还没有给它取名字。”佑果继续严肃,“我不擅长取名,你有什么好想法么?” 赤司也没有为那只猫想名字,他来不及想。所以他只顿了顿,问佑果:“你有什么想法?” 佑果脸上有些尴尬,讷讷地说:“我都已经说我不擅长取名字,那我说了?” 赤司点点头。 “捡到它的时候,它虚弱的快死了。”佑果说:“所以为了庆祝它活下来,希望它以后健健康康,像其他猫咪一样活很久,我打算叫它百岁。” 赤司心想,真是简单又粗暴的名字。 他微微扬了下唇角,佑果看到有些尴尬:“我都说了不会取名字……” 赤司便正了眉眼,面不改色充满认可地说:“有么?我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 佑果:“真的?” 赤司又点头:“寓意不错,比翻书找个只是听起来好听的名字要好。” 佑果眉开眼笑,“阿征,你真有眼光!”! 305 辗转反侧 被佑果称为很有眼光的赤司和被赤司称为很会取名字的佑果便一起去宠物医院取猫咪了。 百岁被宠物医院的医生和护士照顾的很好,比起刚刚捡到它时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模样,现在的百岁已经是个能上蹿下跳又健康活泼的小猫咪了! 佑果和赤司到了宠物医院,医生将两人带到放着百岁的笼子面前,笼子里的百岁正抓着一个猫抓球玩,佑果微微弯腰看着笼子里的百岁,眼睛亮晶晶。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搭在笼子边缘,百岁大概已经忘记是谁救了它,在嗅到陌生的味道时有些警惕的缩在一边,然后才试探着走上前,伸出小小的毛茸茸的爪子碰了碰佑果的指尖又飞快地收回去。 “它还有点怕陌生人呢。”医生说,“不过没关系,带回去让它熟悉一下环境,只要两三天它就会和你熟悉起来的。” 佑果点头应了一声,想起赤司也在,让开身体让赤司看:“你看看?” 赤司便低头看了眼笼子里的猫。 只要不是太丑的猫咪,在幼崽时的模样都是很可爱的,佑果没法抗拒这种可爱,那可是猫咪啊!不过赤司征十郎却很冷静,他安静看着笼子里的狸花猫,表现的并没有多冷淡,但也没有很亲近。 在佑果问:“怎么样?”时,赤司也只是老老实实客观的评价:“很可爱。” 虽然嘴巴上是在说很可爱,但佑果听他的语气却好像是在说很一般,佑果知道他只是不擅长表露自己情绪,所以隔着笼子轻轻摸猫咪的脑袋,说:“叔叔说你很可爱哦,百岁。” 赤司征十郎还没有讶异佑果学着和猫咪说话的幼稚,便听到佑果口中叔叔的称呼,面上便露出疑惑的神情。 “叔叔?”赤司蹙着眉头问:“为什么是叔叔?” 佑果看了赤司一眼,笑起来:“我是百岁的‘爸爸’,那你当然是叔叔了!” “不然要叫什么?哥哥么?”佑果笑容变得顽皮起来,看起来正在动坏心眼:“也不是不可以——如果阿征你不介意被我占便宜的话。” 赤司是不可能让佑果占这种小便宜的,轻轻叹了声气,赤司面不改色道:“那就叔叔吧。” 才十六岁便一跃成了叔叔辈,赤司征十郎目前接受良好,等猫咪被宠物医生放到宠物箱里,两个人又在一旁的宠物用品店买了一堆猫咪需要用的猫窝、猫粮、猫玩具之后,赤司又和之前数十次一样“顺路”送佑果回家。 佑果还很开心的邀请赤司以后可以经常来看百岁,而赤司征十郎同样不会拒绝。 直到车缓缓驶离佑果所住的公寓楼后,赤司征十郎又变的安静下来,他其实本就是个安静的性格,独自相处时也自得其乐,但在前面开车的户田司机却是最清晰地感知到独处的赤司和佑果在场时的赤司的不同。 他没忍住开口:“少爷,你最近看起来要比平时开心很多。” 如果佑果在场,恐怕会忍不住心里腹诽户田司机这话简直 是典型古早里管家经常说的那句:“少爷还是第一次这么笑呢!” 最多就是更改了一下细节,但表达的大致内涵是差不多的。 不过他不在,所以听到这句话的赤司只是微微一愣,接着转头看向车窗外人影憧憧、车水马龙,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点了两下。 户田司机因为车厢里安静的气氛搞得心里怪慌张,心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多那一句嘴,却没想到听到赤司说:“或许是的。” 等回到家下车,管家上前为赤司拿书包,并同时低声说道:“少爷,老爷今天回来了。” 赤司是这座宅邸的少爷,那老爷是谁也无需多言,赤司征十郎闻言手里动作一顿,接着目视前方平稳地说:“我知道了。” 周围的人安静退下,偌大的别墅里明明有许多佣人,却在此时显得无比空旷。 赤司征十郎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从门里传出一道沉闷的:“进来吧。” 赤司征臣正坐在樱桃木制成的办公桌后处理文件,听到推门的声音才抬头看向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他脸上没有欣喜和对孩子的亲近,有的只是冷静和近乎冷漠的克制,明明在家,他却好像面对在公司的下属。 不过赤司征十郎也是一样。 “父亲,你回来了。”赤司征十郎淡淡道:“谈判怎么样?” “很顺利。”赤司征臣说,没有进行父子之间的寒暄,他合上手中的钢笔,静静观察着距离他数米远的赤司征十郎。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又变成另外一种冷淡的话,单刀直入道:“这次洛山的期中考试你的成绩单我已经看过了,你还是第一,继续保持。还有全国大赛也要开始,虽然我一直不太赞成你坚持打篮球,不过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这样的对话不知在这间办公室上演了多少回,赤司征十郎已经很习惯,因此对赤司征臣这淡漠到极点的慰问也同样以淡漠回应:“我会的,父亲。”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赤司征臣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类似于关心的话。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赤司征十郎的改变从在帝光的国二开始就有迹可循,但赤司征臣最开始并没有发现。身为家主,他需要注意的东西太多,不管是家族企业还是为公司工作的几万名员工,也因为注意力只有那么多,赤司征臣能分到赤司征十郎身上的实在太少太少,直到他发现的时候,赤司征十郎竟好似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但即使变了,那也还是他的儿子。 赤司征十郎好像不明白赤司征臣在说些什么,他只是露出礼节性的微笑,用毫无起伏的单调口吻道:“一切都好,父亲。” 其实赤司征十郎也没有说谎,他的确一切都好,也许比在帝光的最后一年还要更愉快些。 不过这些他自认为没有必要和自己的父亲说,在期中考试之后很快就迎来了地区大赛。 地区大赛上 项目都是同天举行,只是比赛的场馆不同,按照比赛时间,赤司征十郎和佑果并不能看到对方的比赛,佑果心里怪可惜,和赤司说:“看来是不能看你比赛了。()” 赤司却摇了摇头,看着比赛时间说:也不一定。?()”他指着上面公布的时间,和佑果说:“下午四点400米自由泳决赛后,你如果快一点往篮球场馆走的话还能看到后半场的比赛。” 佑果刚想问为什么你不来看我的比赛?可他又想起赤司征十郎是篮球队的队长——即使赤司自己不亲自上场,但也需要坐在替补席上和教练一起全场指挥洛山的比赛。 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佑果好像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 赤司征十郎眉峰轻轻一扬,看着佑果说:“你不乐意?” 音调平平淡淡,但透着一股冷意,佑果立刻精神百倍地说:“怎么会?我可太想看阿征你打球了!” 话音刚落,佑果肩膀上便落了一只手,叶山小太郎的脸从后面探过来,他也是来看比赛安排的,因此和佑果赤司遇到也不稀奇。 “什么什么?”叶山小太郎头朝佑果那里偏:“佑果,你说想看谁打球?” 佑果干咳两声,“看你们打,你们一起打球。” “那我要好好打了!”叶山小太郎精神焕发,和身后走上前的几人道:“玲央姐,永吉,佑果说地区大赛他会来看我们比赛!” 实渕玲央半信半疑,闻言先看了眼赤司,发现赤司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视线却在叶山小太郎放在佑果肩上的那只手上四处游移,眯着眼睛,好似不是很开心的模样。 实渕玲央暗暗叫苦,面上虽然很配合地朝佑果露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说:“真的么?那太好了!”然后立刻做出凶恶的表情朝叶山小太郎喊:“小太郎,你还不知道你有多重么?压到佑果怎么办?” 叶山小太郎被实渕玲央劈头骂了一顿,满脸茫然,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的手,“有,有么?但是我以前不是经常这样?”他扭头和佑果说:“我压到你了?佑果?” 实渕玲央:……真是没救了。 又飞快地看了眼赤司,实渕玲央又咳了两声,佑果同样轻轻看了眼赤司征十郎,仿佛明白了什么,正要说话,实渕玲央已经先一步把叶山小太郎拉走让他站好了。 “以前是以前,佑果之前刚生过病你忘了?”实渕玲央说:“真是的,小太郎,虽然你一直都很心大,但是总要注意一下身边的人吧?” 实渕玲央说的很有道理,其实话中有话,但是叶山小太郎只从最浅显的表面意思看,便以为是在说他会压到因为之前生病所以还在虚弱中的佑果这件事。 他抓了下头发,似懂非懂的样子,虽然奇怪难道发烧的后遗症持续这么久?但还是乖乖松手不再和佑果勾肩搭背了。 “我知道了。”叶山垂头丧气地说:“以后不会了。” 实渕玲央有些不忍心,心里默默补充了句:小太郎,我这也是为了你考虑。 叶山小太 ()郎现在还不知情,但是很久之后他反应过来,大概会真情实感地感谢实渕玲央此时对他的帮助。 很快到了地区大赛,游泳部和篮球部被学校安排的不同的校车去到地区大赛的比赛地点,因为车都停在一起,所以下车后赤司和佑果毫不意外地在车门前碰面。 两人都各自穿了队服,篮球部的队服是蓝白色的,佑果所在的游泳部的队服是黑白色,刚碰面佑果就忍不住笑了下,走到赤司面前说:“我们两个的队服还挺像的呢。” 赤司征十郎不解风情地说:“学校统一定制,很难不像吧。” 佑果:“……和你说话有时候挺没意思的,阿征。” 赤司征十郎怔了怔,随即蹙起眉,他不大明白,于是问:“为什么这么说?” 佑果心想我才不告诉你,于是扬起笑脸笑眯眯地说:“这个我不好解释,你自己猜。” 赤司征十郎因此带着满腹疑问去往比赛会场,因为距离会场还有一段路,篮球部和游泳部还要同行一段距离。 赤司和佑果都走在队伍最后,带队的教练老师在前面走,和游泳部有些紧张激动的氛围比起来,赤司在的篮球部所有人情绪倒是松弛。 按洛山以往的战绩,地区大赛对赤司他们而言也不过是试试水的水平,因此这么松弛也很正常,根武谷永吉甚至还在拿着汉堡大快朵颐,按他的话说是今天早晨为了赶校车没来得及吃饱饭,只能现在补充能量。 赤司也没有阻止。 前面的人各做各的事情,佑果和赤司两个人落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佑果提到家里的猫,兴冲冲地给赤司用手比了下大小。 “它现在长大了一些。”佑果眯眼笑,“带回家的时候只有巴掌大,现在已经有两只手加起来那么大了。” 赤司轻轻点头,温声道:“你养的很好。”眼睛一错不错地放在佑果身上。 佑果朝他走的近了些,拿出手机给赤司看猫的照片。 “它叔叔,你看看多可爱。”佑果噙着调侃的笑凑近,肩膀靠在一起,头也靠近了,佑果的呼吸轻轻落在赤司脸上。 好像是无意的,但好像每个细节都很有意,赤司征十郎分不清,但是他心情是愉快的,好似有鸟雀落在心尖轻轻跳来跳去。 他在佑果靠近的一瞬间几乎忘记应该凝神去看手机屏幕里百岁的照片了,他看着佑果被光照亮的侧脸,纤长卷翘的睫毛,挺翘的鼻尖,白皙光滑的脸,淡红色的唇瓣……还有皮肤上几乎透明的细小绒毛。 直到佑果抬眼问他:“好看么?”赤司视线才狼狈地转移。 “好看。”他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佑果好像没有发现他回答时口吻的敷衍,两只队伍已经到了分开的时候,佑果在离开前忽然伸手攥住了赤司征十郎的指尖。 一瞬间赤司感觉自己被佑果抓住的指头像是被火烧一样滚烫,他像是不经意地勾了下手指,没有松开。 赤司绷了绷脸皮,目光暗沉许多。 “怎么了?”赤司征十郎装似无意道。 “你好好比赛。”佑果抬眼朝他看过来,伸手替赤司掸了掸领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等拿到冠军,我们一起拍个合照,怎么样?” 这个提议无比的好,赤司征十郎当然不会拒绝。 他安静了两秒,接着说:“好。”! 306 辗转反侧 佑果比赛结束后,毫无疑问拿了400米自由泳的优胜。 属于洛山的观赛台上欢呼声此起彼伏,相比于情绪激动地抱在一起的同学队友,佑果作为冠军反而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一个,他只是抬头朝洛山的观赛区看了眼,只露出个极为浅淡的微笑。 他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获得优胜而感到多少兴奋,赢得冠军对他来说似乎是理所当然,毫无疑问的一件事。上颁奖台之前佑果先去更衣室换衣服,身为副部的水见拿着毛巾递给他,佑果用它擦了擦滴水的头发。 水见副部一直是个情绪稳重的人,但在此时也不免露出些许克制的雀跃,他认真地看着佑果,低声说:“一会儿就上台领奖了。” 佑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嘴里哼了两句歌。 水见便问:“佑果,心情很好?” 擦拭的佑果闻言微微挑了下眉,抬眼朝水见看过来。 “怎么这么说?”佑果说,“很明显么?” 水见便轻笑了下:“你以前从没有哼过歌。” 以前佑果即便赢了全国大赛也依旧是冷静的,最多在赛后领奖台上照相时配合地露出个微笑,以往这样的态度大家都认为这是独属于强者的自信,但此时听到佑果轻声哼着小调,水见和佑果同为队员两年,也难得见一次。 佑果笑着说:“毕竟拿了冠军,开心一下不是很正常么?” 水见将信将疑地点了下头。 很快到了领奖的步骤,佑果换好运动服听着安排站上颁奖台,领了奖牌和花束后就要离开,甚至连剩下的比赛都来不及看。 水见拉住他问:“你要去哪?” 佑果似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答应了赤司要去看比赛呢,要是不去恐怕他会任性地朝我生气。” 水见一下子呆住了,不是因为佑果和赤司征十郎不知什么时候这么亲近的态度,而是他实在很难想象总是冷静自持、渊渟岳峙的赤司征十郎在佑果口中任性的模样。 “好了,我走了。”佑果拉好拉链,朝水见说:“之后在校车那里集合。” 沿着最快去往篮球赛馆的通道,佑果到达的时候正处在比赛的后半程,篮球馆里热火朝天,属于洛山的那片观众席正喊着整齐划一的加油词,而属于洛山对手的观众席上虽然也坐着人,但是同整齐划一的洛山相比,气势还是有些相形见拙。 佑果顺着楼梯走下来,有洛山的人已经认出他,刚想出声打招呼,被佑果含笑竖到嘴边的手指中止。 “我只是来看看,别打扰他们。”佑果说,对方激动又克制地点了下头,默默又坐了回去。 佑果走到最好的观赛位置,只是篮球场上没有赤司如火焰一样炽热的红发,佑果反倒在教练席上看到赤司征十郎的身影。 他在和白金教练说话,隐约传来的声音能让人猜到大概是在布置战术。 佑果没有出声,他坐到赤司征十郎的身后,饶有兴致地想着赤 司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他给赤司划定的时间只有三分钟——如果三分钟之内没有发现,他会生气的。 赤司和佑果又没有心电感应,佑果这种任性的想法实在是为难赤司征十郎,和白金教练说话的赤司刚刚结束上一段对话,似有所感地停下来,又问:“白金教练,游泳赛现在结束了么?” 白金教练原本正看着场内的情况,即使赤司没有上场,但是因为有实渕玲央他们三个在场洛山也是极有优势的,他看的认真,冷不丁听到赤司提到和篮球赛无关的游泳赛还愣了愣,然后看了眼时间迟疑地说:“应该结束了?” 赤司征十郎似乎只是随口一提,白金教练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赤司淡淡道:“没什么。” 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然而赤司却本能地侧过脸朝身后的观众席上看去,他没有看到佑果,佑果在注意到赤司回头时下意识地弯腰低下头隐藏起来。 下意识做完这个动作,弯腰的佑果又很尴尬地抓了抓脸。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在紧张? 然而弯腰的动作没有持续多久,佑果正想自己要不要抬起头,却蓦然感觉身前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篮球场顶硕大的灯光将一切都照的亮堂堂,因此影子也格外深重。 赤司的影子将佑果半个身子都罩住了,他站在半身处的广告栏前,视线落在佑果身上,嘴角微微抿紧像是在克制什么,接着又无声地扬了下嘴角。 屈指轻轻敲了敲,赤司征十郎垂眼看着佑果,低声说:“为什么藏起来?” 佑果整个人僵住了,好像做坏事被人抓了现行一样手足无措头皮发麻,但他很快神情自如地直起身,朝赤司露出个笑,嘴硬地说:“哪有藏?我只是鞋带松了系一下鞋带。” 赤司也许是相信了,也许是配合佑果,闻言只是点了下头,似笑非笑道:“是么?那系的紧一些。” 佑果被赤司那双异色的眼睛盯着,头皮更麻了,他扯开话题道:“你不上场么?” 场上的氛围要比欢呼的观众席更火热,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和篮球拍在地面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佑果虽然看着比赛,注意力却多半在赤司征十郎的身上。 “玲央他们三个人足够应对了。”赤司没看场内的比赛,但却有种纵观全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理所当然,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地说:“这种程度的对手都没法应对的话,他们的篮球水平我会重新进行评估。” 其实这是很委婉的说法了,用更合适的话形容,失败的人在赤司眼中就是废掉的棋子。 佑果啧啧嘴,“这么狠心啊,阿征?” 赤司征十郎不以为忤,扫了眼佑果道:“这算得上狠心?” 既然以优胜为目标,那为胜利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切不能对胜利这一目标产生有利影响的事物或人都会被赤司征十郎毫不留情的舍弃——就比如帝光时的灰崎祥吾。 这种行为在常人眼中自然是冷酷又缺乏人 情味的,但是往往正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才更容易取得胜利。() 当然狠心啦。佑果托着下巴笑眯眯的,你这些话如果被玲央和小太郎他们听到的话会哭的哦。 ?本作者aka木头提醒您《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赤司扬了下眉,淡淡道:“不会,在这之前我已经和他们说了,他们也接受这个结果。” 某种程度上想,能够接受赤司这种提议的实渕玲央几人或许也和赤司有些相似。 佑果说不上诧异,赤司理智到近乎没有人情味的做法对他而言还挺酷的,当然,如果这种处世方法放在他身上就完全不好了。 他想和赤司征十郎谈恋爱,那在赤司心里,他必然要和别人是不同的,如果他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那这恋爱还有什么意思? 他坐直身体呢,双手插进口袋,好像很轻松自在的样子。 但实际上,佑果这种轻松自如的样子是刻意装出来的,但他演的很好,反倒叫人瞧不出他内心真正的感受。 佑果装作无意地问:“那我呢?阿征,如果是我呢?” 赤司征十郎怔了一瞬,因为佑果的问题感受到一种由衷的刺痛——这种刺痛曾经帝光时也有过,被他忽视了。但现在这种刺痛再次出现,赤司却没法像过去一样将它当作不存在一样忽视过去。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好像想象不出自己毫不留情舍弃佑果的样子,于是便只能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佑果心里便突然多出许多猜测,赤司这么说,意思是:他不认为佑果会失败,还是他不会这么做? 佑果看着赤司的眼睛,直觉却更偏向后一种回答。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佑果反而转换话题说起自己的事,口袋里的手轻轻摩挲着奖牌,冰冷的奖牌在长时间的把玩下已经变得温热,佑果笑着说:“伸手。” 赤司听话地伸出手来,乖巧的竟然不像那个雷厉风行的赤司征十郎。 佑果拿出金牌放在赤司的手心,佑果握着奖牌也握着赤司征十郎的手,轻声说:“还差你的。” 奖牌上的凸起咯着手心,赤司反手握紧,定定看着佑果。 过了片刻,他才露出个淡笑。 “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上场?”赤司松开手,低声说:“现在要上了。” 佑果看着赤司朝教练席走去,他和白金教练说了什么,代替赛场上的一人换上场,佑果坐在观众席上不声不响,视线却是随着赤司的移动而移动。 赤司的上场让平稳的赛场产生天翻地覆的改变,这改变当然是正向的,原本只是有些差距的比分被进一步拉大,鲶鱼效应不适合评价此时的赛场,因为场上的赤司征十郎将所有人都吞噬了。 佑果原本是坐在座位上看比赛的,但是随着场上逐渐拉大的比分,佑果越坐越直,甚至干脆离开自己的座位情不自禁地走到栏杆边俯身去看。 干净利落的运球方法、对全场形势的洞悉以及鬼神莫测的行动方式,赛场上的赤司征十郎过于艳丽的红发 ()宛如一团能将周围人都焚烧殆尽的炽热火焰,但这团火焰不会让人感到温暖,只感觉置身于如大雨瓢泼般的冰冷恐惧之中。 比分随着哨声停止在一个堪称恐怖的分差,篮球落地的咚咚声在宽阔的赛场中回响,全场寂静数秒,随即便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站在赛场中心的赤司却没有看比分,他只是侧过脸,视线无比精准地落在观众席的佑果身上。 佑果微微笑起来,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恭喜。” 赛后集合,洛山的篮球部和游泳部都在地区大赛中大获全胜,领队老师自然有些喜形于色,对身为部长的赤司和佑果和颜悦色道:“要举办庆功宴吗?学校董事们已经说随便选。” 洛山财大气粗,这点钱还是有的。 佑果和赤司并不挑剔,让同队的队友们自己商量着要去哪里吃饭,天际镀上层金红色,美的眩目,佑果看了半晌,身边传来赤司的脚步声。 佑果扭过头看他,赤司低声说:“伸手。” 佑果略一挑眉,伸出手来,上面出现一块金闪闪的奖牌。 佑果拿在手中看了看,评价道:“挺好看的。” 赤司说:“和你的应当差不多。” 奖牌都是一种款式,只是上面雕刻的运动种类有些不同,佑果像是翘起尾巴的猫,得意地说:“所以我的也很好看啊。” 赤司征十郎似是失笑。 欣赏完各自的奖牌,领队的老师便找来了,只是在出发前,佑果又倒:“老师,一起拍个合照吧?” 领队老师自然没有不赞成的,问了声其他人也都支持,于是干脆找了处空地用来拍照,赤司和佑果两个部长自然是站在所有人中间。 领队老师站在远处拿着相机让所有人说一二三,佑果和赤司目视前方,胸前的奖牌闪闪发亮。 “一、二、三!”周围人喊。 赤司身体忽然一僵,一只温热的手轻轻伸过来握住他的手。 “咔嚓——”! 307 辗转反侧 那只手很柔软,五指细长,放在手中好像捧着一团云雾一样,赤司很清楚这只手的触感,因为他曾短暂的将这只手握在手中过。 相机的闪光一闪而逝,将两人站在一起的场面定格,谁也不知道站在前排同学身后的佑果和赤司的手正无声地勾在一起,直到拍照结束,佑果的手指才微微动了动,像条灵活的游鱼一样从赤司手中游走了。 刚才轻轻勾在一起的手指,好像只是一场意外,一个错觉。 赤司一动未动,垂首看着身侧的手,他张了张发麻的五指,发现自己的掌心竟然有些出汗。 佑果此时喊他:“阿征,发什么呆?要上车了。” 校车停在远处,司机已经发动车子等候良久。 赤司抬起头,佑果正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朝他笑盈盈看过来,赤司抿了下唇,为佑果好像无事发生的表情感到一丝的不开心。 但是这种地方,显然是不适合谈论刚才的“意外”与“错觉”的。 赤司停在原地的时间有些长。动身的实渕玲央和叶山小太郎等人也因此奇怪地朝他看过来,赤司保持着冷静的神情,像平时一样朝校车的位置走过去,但是经过佑果身边时,赤司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低低的:“你……” “什么?”佑果也压低声音,好像神神秘秘的,“你想和我说什么?” 赤司又有些无言,他默默看着佑果,看着佑果看似无辜又狡猾的笑脸,他隐隐明白这就是佑果的恶趣味,用这种方式将人逗的心猿意马,但是他却偏偏恶劣的不想挑破,事后又装出一副无辜单纯的样子出来。 这种办法用的不好不正确,只会让人想骂人,但如果是佑果,赤司征十郎就生不起气,而佑果之所以敢这样对他,也许也有他平时无知无觉的默许。 以前,赤司认为这种心照不宣的情况很好,和佑果待在一起是件让人放松又愉快的事情,太明确也许反而失去了趣味,但是刚才合照时,赤司征十郎在佑果脱手的一瞬间忽然冒出紧紧握住佑果手的想法。 为什么松开? 赤司征十郎本来想这么问,但看着佑果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隐隐流露出期待和些许笑意,赤司又好像明白了什么,然后表情一敛,恢复了平时游刃有余的冷静。 “没事,刚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赤司淡淡道,他向前走了几步,经过佑果时又停下来看他,“不是要上车么?佑果?” 赤司的反应是没什么反应,佑果心里大失所望,只好跟着上车去聚餐的地点。 聚餐的地点在一家高级餐厅,因为大赛上取得的成绩让洛山的校董们喜笑颜开,当即批了一大笔餐费,说可以让参赛的学生们比赛之后好好享受一下。 知道学校财大气粗,游泳部和篮球部的人也没有客气,订了包厢,选的也都是价格不菲的菜式,味道很是不错。不过佑果不怎么觉得饿,吃了几口后便想出去上个卫生间。 高档餐厅就连 卫生间也很高档,里面放着香薰精油,地板和墙面也擦的光滑干净的能当镜子,佑果洗了手,口袋里手机也在此时震了震。 佑果打开手机,是来自桐岛夏也的电话。 桐岛夏也大概刚看了地方台的报道,于是立刻打来电话说声恭喜,不过恭喜拿到金牌这件事还是其次,桐岛夏也还有事想告诉佑果。 “你知道吧,佑果。”桐岛夏也说:“你的水平只在日本呆着,是不会再取得太大的进步了。我想,你应该和郁弥一样在美国,或者和凛一样去澳洲集训。” 佑果并不意外桐岛夏也会提到这件事,或者说,桐岛夏也从很早开始就打算将佑果劝出国了,只不过佑果升高中时火还想留在这里读书,不然他现在应该和桐岛郁弥一样在美国钻研泳技。 今天又提起来,不是桐岛夏也时隔两年的心血来潮,只是一直藏着的念头又在此时复苏起来,看过比赛回放后,桐岛夏也希望佑果离开日本去其他国家训练的念头更强了。 桐岛夏也作为一个兄长尽职尽责地为他规划,佑果自是感动,但是同样也有迟疑——迟疑也不是因为钱,钱这种东西很重要,但往往是最不值一提的,他只是想到赤司。 如果就这么突然走了,他对赤司而言岂不是很像拍拍屁股就走的人渣? “你还在犹豫么?”桐岛夏也说,“是在担心什么?还是你毕业后不打算继续游泳了?” 如果不打算继续游泳,那出国深造显然是多此一举的,但让佑果说出放弃又似乎很困难。即使佑果当时学习游泳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但这么多年过去说放弃又好像令人十分不甘心起来。 毕竟,真正的佑果并没有条件也没有心力去追求什么爱好或者梦想,那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当然不。”佑果说:“我没打算放弃游泳。” 电话里的桐岛夏也声音低沉清晰:“那你应该知道出去看看有多重要。” 竞技体育独自钻研是远远不够的,佑果现在的水平在高中生的范围内也许已经没有敌手,但是世界上还有更多的比赛,更多的对手,桐岛夏也很清楚这点,他站在世界回看全国,便只觉得自己渺小。 佑果只说:“让我考虑一下。” “如果你决定好了就和我说吧,我会安排好的。”桐岛夏也声音温柔许多,他对关爱的朋友总是很温柔的,佑果年纪又比他小,桐岛夏也几乎将佑果当作郁弥一样关心,“不急,时间还很充足。” 电话挂断,佑果这才放下手机,他还没装进口袋,卫生间里便又出现另一个人。 赤司征十郎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来了多久,他同样也是来洗手,因为叶山小太郎打闹的途中将果汁洒了,浓稠的果汁淋了赤司一手。 也是很巧,赤司在这里和佑果遇到了。 佑果看到赤司心里便是一颤,出国这件事明明还没有决定,但佑果却还是有些心虚起来。 他心虚的时候,总是不敢直视人脸的。 赤司 用纸擦了擦手上的水(),这才抬起头通过镜子看佑果。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赤司征十郎轻扬了下眉。 佑果便笑▎()_[((),“我看你的时候不总是这种表情么?” 然而赤司却说:“还是不一样的。”那双异色的眼睛看似平静,但里面隐约可见波涛汹涌。 佑果眼一眨,那些海浪又好像消失掉了。 “刚才在打电话?”赤司征十郎像是随口一问,“是谁?” 佑果不知道赤司听到没有,他也许是希望的。 “是夏也。”佑果笑了下,解释道:“知道我拿了第一,所以打电话和我说声恭喜。” 赤司像是毫不在意,他点了下头,朝卫生间外走时又看向佑果,声音如常地说:“一起走吧。” 两个人回到包厢,大家还是和刚才一样热热闹闹地吃饭,佑果和赤司各自坐到各自的座位上,佑果下意识朝赤司的方向频频看过去,赤司征十郎却好像没什么反应,在一众大快朵颐的队友的衬托下,斯文有礼的赤司征十郎简直像一副格格不入的画。 或许,赤司是真的没有听到。 佑果心里蓦地沉沉的,他忽然很想喝酒,但是他现在是未成年,酒精一滴也不能碰。 因为有着心事,佑果便不受控制地发起了呆,偏偏他一直看着赤司,直到水见副部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佑果才回神。 “佑果,你和赤司君有事?”水见副部低声问。 佑果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赤司也在看他。 那双金赤色的眼睛在包厢里昏黄的灯光下竟显得有些孤独。 “没有。”佑果匆匆说,他收回目光的同时,赤司征十郎也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 聚餐过后,就该各自回家了。 赤司那边自有户田司机开着车来接,佑果之前在学校能蹭赤司的车,不过今日他心虚,反而不敢上前了。 赤司坐在车里,车门却没有关上,周围的队员都在看,然而赤司毫不在意,反而定定看着佑果平静地说了句:“上车吧,佑果。” 游泳部和篮球部的人都竖起耳朵。 佑果被赤司这突然的一句话弄的愣了一下,看了圈周围说:“要送我么?” 佑果好像在问废话,赤司淡淡道:“不是第一次了,还愣着做什么?” 户田司机也在此时帮赤司说话:“对啊,佑果同学,快上车吧!” 周围人又是眨眨眼睛,心里倒吸凉气,心说这是大新闻啊! 佑果坐车也的确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却是第一次,叶山小太郎毫无所觉,还想问赤司能不能送他一程,结果被身边的实渕玲央捂住嘴卡着脖子,“小太郎,我们一起回!” 叶山小太郎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充满疑惑地想:玲央姐,你和我又不顺路,怎么一起回? 而佑果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从善如流的探身坐进赤司的车里,车辆缓缓 ()行驶在路上(),车厢里却安静的好像可以闻针落地。 佑果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又要麻烦你送我回家了≦()≦[(),阿征。”佑果说,他是笑着的,眼睛弯弯。 赤司却只是点了下头,没像以前一样接话,佑果心里感觉怪怪的,身边的赤司却忽然动了起来,伸手按了什么按钮。 挡板缓缓升起,将驾驶座和后座完全隔开,这里便是一个很好的私人空间,里面只有佑果和赤司两个人,很适合进行一些谈话。 刚才还一言不发的赤司终于转过头看向佑果,他的表情有些冷,赤司总是这样一副表情,但和佑果认识以后他就很少用这种表情面对佑果了,可现在再次出现,佑果便意识到是真的大事不妙。 “你没有想告诉我的事么?”赤司征十郎静静地看着佑果。 佑果一下子就明白了,刚才在餐厅的卫生间,赤司征十郎恐怕听到了他和桐岛夏也的电话。 赤司如果不知道,佑果还有些心虚,但赤司已经知道,佑果反而变得平和坦然起来。 “原来阿征你听到我和夏也的电话了。”佑果说,他顿了顿,“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 “很多。”赤司征十郎说。 他并不是刻意去听墙角,那太没品了,但是赤司也没想到那么巧,他刚走到卫生间,佑果也在这时接通了桐岛夏也的电话,即使赤司没有偷听的想法,但还是被迫听完了全程。 “桐岛君希望你出国参加集训,是么?”赤司说这话时语调竟然很平静,仿佛这是随口一提与他无关的旁人家的小事,可如果真的和他无关,他也没必要再来和佑果说。 佑果点了下头,他观察着赤司的表情,一时间竟说不清自己希望从中看到什么。 “这件事初中毕业后他就开始劝我了。”佑果说:“不过那时候我还想继续念书,没有出国的想法。” 赤司没有动,他听着佑果的话,心里却在想:那时候没有,那现在呢? 他没有问出口,安静片刻后问:“所以,是去澳洲还是美国?” 佑果没有回答,反而突然靠近了赤司一些,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反而笑了下:“这种事还没决定,而且你为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出国?也许我不想呢?” 佑果的突然接近对赤司来说已经是常事,所以他一点也没有躲,也或许他也并不想躲开。 “为什么不想?”赤司问,声音里没有惊喜的意思,他反而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从佑果的角度出发考虑,“出国集训的确是最好的方法,国内的环境和水平已经没法给你的游泳提供太多的帮助。” “美国有最好的集训中心和训练装置,不过澳洲高水平的游泳运动员最多……” 这么说话的赤司征十郎简直就像学校里为学生提供职业或学业规划的老师,他也的确在为佑果考虑,不带有丝毫的私心,冷静、理智又成熟。 佑果喜欢赤司的冷静成熟,可是在此时,他一点也不想看到赤司征十郎冷静理 ()智的样子! 于是他伸出手挡住了赤司还在说话的嘴巴,动作甚至十分粗鲁。 “你不要说话了。”佑果很生气,他生气时眼角有些发红,看起来似乎要哭,但佑果又确实没有掉眼泪。 赤司征十郎因为佑果的动作骤然失声,他没有生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又克制地看着佑果。 “为什么?”赤司被佑果遮住的嘴巴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但也能够听清楚。 “因为你说的话我不想听,而且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佑果忿忿道,“你说的难道我不清楚么?阿征,你说的不应该是这些!” 赤司便沉默下来,他安静了几秒,又重新抬起头,他的手捏住佑果的手腕从他嘴上移开,沉重的心跳声在此刻又变的慌忙起来。 “不说这些,说什么?”赤司征十郎圈着佑果的手腕,合照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现在赤司终于能够长时间的圈住这只手了,他没放开,继续说:“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赤司财阀的产业遍布全球,这对赤司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然而佑果更生气了,他身体后靠,忽然笑起来,只是笑容里表达的意思绝不是高兴:“谢谢你为我考虑,阿征,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啊。” 这本是夸奖,赤司顿了顿,看出佑果笑容里讥讽的意思,“应该的。” “但是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佑果说,“刚才都是为我考虑的角度出发,那你的想法呢?” 赤司征十郎刚才的回答都是最理智最冷静的回答,毕竟正常人都觉得前途当然是最重要的,能够提升自己出国参加集训,又何必留在原地停滞不前? 更何况,佑果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换做赤司征十郎自己也清楚出国才是正确的。 但佑果还是想问赤司,他垂眼看着赤司握着他手腕的手,轻声说:“阿征,你真的希望我出国么?” 手腕上的力道突兀地紧了几分,赤司征十郎默然不语,答案好像已经出现在他心头了。 他嘴上说着最理智的话,可心里却好似被火焚烧过一般荒芜,赤司想:不,他不想。 从小,赤司的家训都在告诉他要冷静理智,可哪有人事事都能理智冷静呢?赤司征十郎也有不想那么冷静理智的时候。 “如果出国,我们再见恐怕不知道要多久了。”佑果说:“也许半年?或者一年,两年……” 其实只要不太过在意时间,那并不是很漫长的日子,但是赤司征十郎禁不住去想,在思考中时间被拉的无限长。 不知过了多久赤司才回过神,佑果这时离他很近,眼底好像闪动着什么,又好像被深深藏起来了。 赤司想,也许那是期待。 他松了口,一错不错地看着佑果:“你应该出国——但是我不希望。” 佑果似乎是想笑,但是硬生生压抑下来,问道:“哦?怎么又改口了?” 赤司用一种纵容 的眼神看着佑果,明明佑果等着他说出这句话,但是赤司说出口,佑果却又当作不明白。真是反复无常,但赤司不介意。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赤司征十郎淡淡地说,“你自己不想说,却要让我说。” 就像合照时牵手,明明是佑果主动,却要让赤司去握紧,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赤司也在为他心动一样。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佑果又开始追问,两只眼睛简直像探照灯一样明亮,几乎是逼问着说:“你喜欢我么?” 赤司从不说谎,他也不觉得这件事需要说谎,他只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总是叫人生寒的冷厉目光在佑果身上冷不起来。 “我想,我的确很喜欢你。” 佑果忽地笑起来,他很满意地点头,刚才的不愉快在佑果心里都没待满十分钟。 “我也喜欢你。”佑果竟也大大方方承认了,他只是需要赤司的表态,而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没有含糊暧昧的必要了。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是恋人了吧?”佑果问。 恋人…… 这种对赤司而言有些陌生的关系让他心动了动,心情竟不由自主地变得愉快起来。 他点了下头,佑果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环住了他的脖子。 赤司征十郎听得到佑果的心跳声,呼吸声,还有佑果因为紧张而吞咽的声音,但佑果还是做出一副胆大包天的样子。 “所以,我们是不是该接个吻?” 如此直白的话让赤司征十郎愣了愣,安静过后就是喟叹,赤司的手臂环住佑果腰,另一只手轻轻摸上佑果细嫩的脸颊。 赤司还从没有这么亲密地做过这种动作,因此有生涩。 但即便生涩,他还是垂眼低头,和佑果呼吸交错,轻轻吻了上去。 多练习练习,赤司心想,那样就熟练了。! 308 辗转反侧 赤司征十郎是个很好强的人。 即使他从来没有对此表露过太多的渴望,但了解他的人都明白赤司征十郎是个很好强很自省的人。这种好强透露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和恋人接吻这种小事。 这件事的起因主要还是两人告白那天的接吻,一吻结束,赤司征十郎只感觉浑身上下有大火在烧,他心口滚烫,连呼出的气都似乎带上灼热的温度,攥着佑果手腕的手也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即使他一向表现的放冷静又成熟,可是现在,赤司征十郎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刚刚陷入爱河中的少年。 一个初次恋爱,初次接吻的男生,你很难苛责他吻技不好——如果他吻技很好,那他是不是初次恋爱就要打个问号。 佑果其实也很享受赤司征十郎生涩的吻技,总是严肃认真的赤司接吻也是严肃的,一举一动都认真又刻板,像是在翻书的老学究,佑果虽然觉得这样生疏探索中的赤司很可爱,但是他却还是忍不住轻轻笑出声。 于是赤司征十郎停下动作,微微抬起头凝视佑果湿润的眼睛。 赤司问:“为什么在笑?” 佑果当然不能说他是在笑赤司征十郎生涩的吻技!那样岂不是很蠢?所以他转了下眼睛,清清嗓子说:“因为我很开心嘛。” 佑果说的面不改色,但是他忘了,赤司征十郎很容易看破他的谎言,所以在佑果说完的第一秒,赤司就说:“说实话。” 佑果看着他:“这就是实话啊。” 赤司却面无表情,“你有没有说真话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佑果又觉得无语又觉得好笑,看来他是真的被赤司征十看的透透的了。 “好吧,这是你坚持要听的。”佑果往后退了退,主要是怕赤司征十郎的冷脸,他说:“阿征,你的吻技好青涩。” 赤司征十郎没有生气,他只是在注意另一件事,“哦?所以你很熟悉?” 佑果被问的僵住了,他立刻说:“怎么会?我可是很单纯的人!” 可是赤司征十郎信不信只有他本人知道,他像刚才一样轻轻摸了下佑果的脸颊,指腹擦去佑果唇瓣上的水渍。 “很单纯么?”赤司微微一笑,异色的眼睛微微亮着,像是丛林里埋伏着的,即将发出致命一击的野兽。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怎么记得你在夜店里给舞男裤子里塞钱的动作很熟练?” 佑果:……糟了! 最后佑果很心虚地解释了半天这只是他平时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爱好——更何况从被赤司征十郎看到的那天起他就在没有去过了!他现在可是一个完完全全、本本分分、单单纯纯的男高中生! 系统只是暗自腹诽:这三个词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但佑果去不去夜店看不看舞男跳舞赤司都不在意,如果他真的在意这种小事,他也不会和佑果继续交往下去。等送佑果到了家,赤司征十郎才拉下格挡的车内挡板。 双腿交叠,赤司征十郎垂眸像是有什么心事。 高档轿车的隔音很好,户田司机根本不知道他家的少爷刚刚多了一位恋人,注意到后视镜中赤司沉思的表情,户田司机关切地问:“少爷有什么心事?” 赤司征十郎摇了下头,但没多久又说:“户田先生,不管什么事,只要多练习就会变得熟练吧?” 户田司机心想难不成这事上还有他们家大少爷做不成的事情?怎么可能! 所以他说:“当然了少爷。不过如果是你,应该不需要很多次就会变的熟练吧。” 赤司认为户田司机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他决定要多多练习自己的吻技。而吻技是绝不能找别人练习的,但是有恋人就不一样了——赤司很干脆地抓了佑果壮丁。 理由也很理直气壮,“你觉得青涩,那多练习就不会了。” 赤司说这句话时太坦然了,简直不像在说接吻这种让人面红心跳的事,而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佑果瞧着赤司认真的样子很难不心动,于是便也欣然答应,打算好好提升一下彼此“青涩”的吻技。 总之,有了这样的决定后,洛山人便发现佑果和赤司征十郎同时出现的概率似乎大了不少? 他们暂时没想明白是为什么,不过两位当事人却很明白。恋爱中的人当然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和对方在一起,即使冷静理智如赤司征十郎这样看上去就好像能孤寡一生的人也会在空闲下来的时候无比地想见到佑果。 只可惜他们不在同一年级,也不在同一社团,所以只能从每天的时间表里抠出那么零星的时间待在一起,赤司征十郎很有探索精神,短短半个月,他的吻技已经从青涩生疏变得炉火纯青起来。 佑果明明是游泳选手,居然被赤司亲的喘不过气,如果不是他的腰被赤司坚实的小臂稳稳地搂住,要不然他很有可能会像水一样瘫在地上。 周围光线不好,还堆放着一些杂物,这里本来就是学校的杂物间,平时基本没人踏足,结果没想到现在被赤司和佑果开发出新用处。 想到这里,佑果不免有些红脸,心想真是罪过,但是这点愧疚很快被扫进垃圾堆里。 佑果下巴搭在赤司肩上,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轻轻蹭着赤司的脖颈,像猫一样。 赤司并不怕痒,抬手摸了下佑果的发丝,眼底闪着细微的笑意。 他感到很愉快,而这种愉快绝大部分是佑果给他的。 在这处僻静的杂物间没待多久,佑果和赤司又该各自去各自的社团,出了门佑果习惯拿出手机看一眼消息,但是消息没看到,却看到屏幕上自己有些肿的唇瓣。 始作俑者究竟是谁一目了然,佑果用脚尖踢了踢赤司的鞋,在赤司看来时眯着眼不满地说:“你把我嘴都亲肿了。” 阳光下看,佑果的唇瓣的确是过于艳丽又饱满了,赤司看着自己的杰作没有一点心虚,闻言只是道:“我已经口下留情了。” 赤司还觉得自己克制的很好呢!佑果又 好气又好笑。 但赤司说的也确实不错,他从小打篮球,力气和肺活量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如果不是考虑到时间短暂和旁人的注意,赤司是真的可以将佑果亲晕过去——但是他还是很绅士的没有这么做。 佑果牙根痒痒,想着不能自己一个人这样,于是又微微一笑,朝赤司说:“你低下头,我有话说。” 赤司征十郎怎么会看不出佑果心里的小九九,但他却还是低下头,想听听佑果说什么话。 佑果的话让赤司有点痛,因为他直接在赤司嘴唇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咬完佑果就溜了,不忘回头朝赤司吐舌头。 “活该!” 赤司征十郎淡定的顶着破皮的唇瓣到篮球部,被根武谷看到嘴上的伤口:“赤司,你嘴巴怎么了?” 叶山小太郎也凑过来:“诶?是啊!怎么破了?” 赤司征十郎不动如山,一点不慌张地说:“被猫咬了。” 叶山小太郎以为赤司是摸学校里的流浪猫被咬的,所以紧张又关切地说:“啊,那需不需要打疫苗?不过为什么会咬嘴巴上啊?” 赤司瞥了眼叶山,摇摇头说:“不用,那只猫很干净。” 一旁的实渕玲央一瞬间好似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又难言的笑意,扯着两个同伴的胳膊说:“行了行了,小征还不知道怎么做?还不快和我一起训练?” 但没几天叶山小太郎还是发现了端倪,毕竟赤司和佑果两个人嘴巴都有点肿,他发现不了也是难事。 “我明白了!”叶山小太郎无比认真地岁实渕玲央说,“赤司和佑果有秘密瞒着我!” 实渕玲央大为震惊,心说难不成叶山小太郎这单细胞居然开窍了??? 结果叶山小太郎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两个一定背着我们偷吃好吃的,可恶,我也想吃!” 说完叶山便看向实渕玲央,却见实渕玲央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 “玲央姐?”叶山小太郎困惑地眨眼。 实渕玲央撸狗一样撸了把叶山小太郎的脑袋,温柔地说:“小太郎,别想了。” 叶山:“?” 实渕玲央道:“就你这脑子,也想不出什么东西了。” 叶山:“???” 这天晚上,佑果依旧坐着赤司的车回到公寓楼下,他没有立刻动身下车,而是面朝赤司忽然道:“阿征,你还记的我们之前捡到的猫,百岁么?” 百岁自从被捡到后便过上了被佑果包吃包住的好生活,这在它还是小流浪时完全也不敢想象的生活,有了佑果的喜爱,百岁现在也是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可爱小猫咪了。 但佑果此时突然提到百岁时因为什么? 赤司不知道,只是下意识问:“它怎么了?” “它什么事也没有,现在过的很开心。不过呢……” 佑果用一种轻松自如带着玩笑意味的口吻说:“它最近学了件很有意思的技能。” 猫咪不像狗,狗狗少做训练便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指令动作,猫虽然也可以,但绝不像狗那样轻易。 所以佑果这么一说,赤司征十郎就有些好奇了。 “什么技能?” 佑果清清嗓子,眼里有些促狭。 “它会后空翻,你要上来看看么?” 这一听就是个谎言,还是个明晃晃的直勾,百岁当然不会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它唯一会的大概就是给赤司表演把猫粮碗“清理一新”的魔法,就这样还能上钩那被骗的人简直就是个笨蛋。 赤司征十郎心知肚明,可他现在竟然乐于当个笨蛋。! 309 辗转反侧 这天,赤司征十郎忽然对佑果说:“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佑果整个人几乎呆住,他一瞬间以为赤司不是在说“来我家坐坐”而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佑果原本是躺在家里沙发上看电视的,顺便还拆了包薯片吃,现在听到赤司的电话他连自己最喜欢的青柠味薯片都没来得及吃,直起身子问:“去你家?” 电话那头的赤司皱了下眉,他以为佑果不愿意。 “你不想么?”赤司顿了顿,又说:“不想去祖宅,也可以去别的地方。” “这倒不是……”佑果抱着抱枕,口吻轻快起来,“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赤司却说:“没什么好惊讶的,我不是已经去过你家里很多次了么?” 佑果却轻轻笑了一声,他觉得还是不同的,他的家里来过很多朋友,并没有特殊的地方,但赤司的家迄今为止从未有人去过,所以他这个第一人就显得格外特殊又特别了。 赤司问:“所以你来么?” 佑果当然回答:“你邀请我,我怎么会不去?” 赤司让户田司机来接佑果,佑果换好衣服下楼,打开车门却发现赤司也在。 佑果怔了一下,坐到旁边说:“我还以为你在家里呢。” 赤司说:“我可以在家里等,不过我不太想。” 佑果没多想,随口问:“为什么?” 赤司征十郎沉吟了片刻,佑果以为他是在组织语言,结果却发现赤司避开了他的眼神,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看上去竟然有些紧张。 紧张这个词出现在赤司征十郎的身上实在滑稽,佑果微微一愣,听到赤司说:“我想快点见到你。” 佑果原本只是愣一下,现在是彻底呆住了,简直像个木头人。 实话说,如果赤司征十郎和佑果搞些拉扯或者玩玩暧昧,佑果那可是得心应手丝毫不惧,但是他突然玩儿直球纯情,佑果便忽然手足无措了。 “是、是么?”佑果竟然感觉有些坐立难安,如坐针毡,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脸,然后慢慢勾起一个笑。 他很难不笑,毕竟那可是赤司征十郎!赤司居然也会说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佑果很想见见赤司别的样子,如果逼他说出更多就好了,于是冷静下来后便忍不住凑过去继续问:“除了快点想见到我,还有别的理由么?阿征?阿征?” 佑果喊赤司名字的时候声音放的又轻又软,他还刻意凑近赤司耳边说话,所以每次出声,声音伴着吐息吹到赤司耳朵上,好像有人拿着羽毛在赤司耳道里轻轻瘙痒。 赤司征十郎全身都绷紧了,他垂下眼克制地握住佑果的肩向后推,低声说了句:“好好坐着。” 佑果被推开的时候也不挣扎,哼笑着不动了。 …… 赤司的家位于京都一处年份久远的古宅,因为年代久,所以建筑还保持着原汁原味的日式风格,院子里搭建 了充满禅意的枯山水。 不过佑果对这些充满艺术气息的观赏物不感兴趣,他被赤司带着去了卧室。 佑果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赤司此时问他:“有什么想吃的么?” 佑果想了想,如实说:“都可以。” 赤司征十郎点了下头,便道:“那我出去让他们随便准备一下。” 赤司离开房间,卧室里只剩下佑果,佑果一个人呆着无聊就随便看看,赤司的卧室摆设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几幅相片,放在书桌旁的木质柜子上则陈列着若干年来赤司获得的大大小小的奖项。 他看着柜子上几乎放不下的奖杯和奖状迟迟没有说话,别人看了这些密密麻麻的优等大概率都会震惊于赤司征十郎的优秀,但佑果看着看着,神色却有些肃穆。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赤司站在旁边说:“需要我介绍一下都是什么奖项么?” 他谈起这些样子很平静,仿佛那些奖项不是他取得的荣誉,而是些不值一提的东西。 佑果说:“不用,我都看得到。” 奖项上一般都会写明是什么荣誉,佑果目光一个个扫过那些被描成金色的字,金闪闪的奖杯,他应该为赤司获得的荣誉感到与有荣焉,但似乎有一股气堵在他的心口。 过了好半晌,佑果才终于说出口。 “你拿了这么多奖。”佑果偏过脸看赤司,那双眼睛里有惊叹,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让赤司说不出的情绪。 佑果问:“你应该很累吧。” 没有人问过赤司征十郎累不累,在所有人眼中,赤司不管做什么都应该是完美的。 因为他可是姓赤司!好像他只要姓赤司,所以拿到优等就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人会在意赤司是不是为了第一名学习到深夜,是不是为了篮球部的优胜保持最重最长的训练。 因为他每件事都做的很好,所以大家都不记得赤司征十郎为此付出过的努力,而是说:“啊,真不愧是赤司君。” 可是佑果看着那满墙属于赤司征十郎的荣誉,却隐隐看到那些荣誉背后赤司征十郎的疲惫与辛苦。这些奖项绝不是只要动动嘴巴就能拿到的东西,谁会知道赤司征十郎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汗水? 赤司征十郎没有回答累不累,他好像有些诧异,但很快恢复平常,只是笑了一下,淡淡道:“从没有人问过我这种问题。” “那我现在问你。”佑果抬手抚上赤司的脸颊,轻声问:“阿征,你累不累?” 赤司征十郎会回答不累,但他现在是佑果的阿征,所以他只顿了片刻,同样低声说:“当然会累。” 两人在一起待了挺久一段时间,中途有佣人上了两次茶点,佑果吃了不少点心,因此有些胀肚,频频看向赤司示意要出去走走。 赤司淡淡评价:“我已经说过你要适可而止了。” 佑果抱怨:“谁让你家的点心太好吃。” 赤司便很无奈地看着佑果,他能怎么做?只能起身对佑果说 :“出去走走吧。()” 佑果便乐陶陶地起身和赤司出了房间,两人经过客厅时,佑果很难看不到挂在客厅墙上最中央的一幅巨大相框。 相框里的合照只有三个人,佑果在相框前站住,看着被放在母亲膝头上的红发男孩。 他对赤司道:那是你吧??()_[(()” 赤司嗯了一声,同样仰起头看着这幅相框,眼中看不出什么,“我五六岁时拍的。” 佑果看着照片里的赤司,照片里的赤司年纪还小,被养的白白胖胖,笑起来也暖融融,一点也看不出这是现在冷酷的赤司。 佑果有些感慨:“你小时候多可爱啊。” 赤司只说:“那时候还小。” 因为年纪小所以没有一切烦恼,所以才能笑的那样明媚灿烂,而现在的赤司征十郎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露出那样的笑脸了。 佑果心里因此有些说不出的遗憾,赤司一旁看着,便问:“你喜欢?” 在回答之前佑果已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点完佑果才觉得不对,赤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主要还是因为那是小时候的你。”佑果立刻改口,表情很是认真,“如果是别人,我才不会喜欢呢。” 佑果总是很会说话,赤司征十郎揉了下佑果的脑袋,两个人去到院子里随意走走,发现院子里还有一处恒温的玻璃花房,花房里姹紫嫣红,佑果清楚地看见里面种了不少昂贵又珍稀的植株。 “那是我母亲的花房。”赤司给佑果解释,“她去世后有专业的花匠代替打理,不过我不经常进去看。” 这座花房是赤司征臣为赤司诗织建造的,因为赤司诗织很爱花,她的生命也如盛开的花一样绚烂美丽,年幼时的赤司常常会牵着赤司诗织的手去花房里读书,但赤司诗织去世后,赤司征十郎踏入这座花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赤司诗织不在,这座花房本来也没有存在的意义,可他和赤司征臣都默认将这座花房保留下来,好像这座花房还在,赤司诗织也还在一样。 但不管是赤司征臣还是赤司自己都很少再进这间花房,有次深夜赤司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从这座玻璃花房中走出来,总是高大威严的赤司征臣头一次露出那样仓皇失措的样子,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 赤司征十郎明白那是为什么。 垂在身侧的手被人轻轻握住,赤司蓦然回神,发觉佑果正静静地看着他。 “抱歉,走神了。” 佑果很体谅地摇了摇头,“没事。” 两人还要再走,却听到院子里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能来这座宅邸的人除了赤司征臣不作他想,赤司虽然还没有想过让赤司征臣和佑果见面,不过此刻碰到,他又觉得好像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 佑果也听到声音,问赤司:“你家里人回来了?” 赤司点了下头,他不知在想什么,忽然问:“要见见么?” 突然见家长对佑果来说比较陌生,不过他也没什么畏惧的心理, ()反问赤司:“那见面用什么身份?” 朋友还是恋人,这值得好好商榷。 然而赤司征十郎沉吟片刻,轻轻握住了佑果的手。 “还能有什么身份?” 佑果看了眼赤司波澜不惊的表情,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刚才的赤司帅到了。 赤司征臣下了车朝里走,果然和在院中的赤司征十郎以及佑果碰面,或许是第一次遇到赤司带朋友回家,赤司征臣表情闪过一丝很明显的惊讶,尤其目光落在赤司握着佑果的手上,那丝讶异便更加具像化。 但赤司征臣不愧是商场里纵横多年的巨鳄,即使心里有了些猜测,但他还是很快收敛表情,面对孩子的朋友自然不用露出面对商场上对手时会有的冷淡神情,赤司征臣态度竟然出奇的和气。 “是征十郎的朋友么。”赤司征臣说:“难得他会让同学来做客,你好好玩。” 佑果也一改在赤司面前骄纵的性格,乖乖崽一样地应声:“好的,伯父。”笑容比花房里的花还灿烂。 赤司征臣和佑果短暂交流两句,佑果竟也能一一对答如流,直到赤司征臣满意地点头离开。 和赤司征臣这种人说话实在很费精力,佑果刚舒口气,扭头就看到赤司征十郎意味不明的视线。 佑果直接问:“怎么了?” “没什么。”赤司说,“我以为你和我父亲说不了太多话。” 赤司和赤司征臣到底是父子俩,所以赤司也很清楚他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性格。 以赤司征臣的性子,能陪学生说这么久的话也不简单。 佑果便咧嘴一笑,笑容颇为得意:“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可是很讨人喜欢的!” 很讨人喜欢的佑果晚上便留在赤司家中吃饭,其实不管是赤司还是佑果都没有留下来的打算——他们本来想出去吃的,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有赤司征臣在两个人总是不大自由。 只是身体还没动,赤司征臣便已经从楼上走下来,看到准备出门的赤司征十郎和佑果只淡淡说了句:“出去做什么?想吃什么让家里的厨师做。” 赤司征十郎想说些什么,却被佑果按下。 佑果笑眯眯地看向赤司征臣,从善如流道:“那当然好,伯父,我想吃什么都可以点么?” 赤司征臣只定定地看了几秒微笑的佑果,然后也轻轻露出个笑。 “当然。” 赤司家的宅邸很大,所以餐厅也很大,餐厅里摆着一张长桌,赤司和佑果坐一端,赤司征臣则坐在另一端。只是菜还没有上桌,赤司征臣却忽然对赤司说:“征十郎,帮我拿一瓶酒来。” 赤司征十郎桌下握着佑果的手,他已察觉到自己父亲这话背后不只是拿酒那么简单,更何况佣人就在一旁,又何必让他去拿? 但是赤司征臣的目光极有压迫性地看来,看上去威严的不容反抗。 赤司征十郎并不畏惧赤司征臣,他正要说话,身边的佑果捏着他的指 尖轻轻晃了晃。 这是很有安抚性的动作(),即使佑果一句话没有说5(),赤司征十郎还是很快知道了佑果的意思,他下意识朝佑果看去,佑果朝他轻轻摇了下头,于是沉默之后,赤司征十郎从容起身去为赤司征臣拿酒。 餐厅里便只剩下赤司征车和佑果两个人。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佑果感受到赤司征臣注视着他的视线,那是一种带有审视和评估意思的目光,佑果不禁想笑,因为他想起来赤司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赤司征臣便问:“你为什么笑?” 佑果说:“我只是在想,伯父和阿征果然是父子。” 赤司征臣则轻轻扬了扬眉,“我们本来就是亲生父子。” “所以伯父想和我说什么?”佑果直接问,“你应该不是单纯让阿征拿酒,而是想和我说说话吧?” 赤司征臣也不意外佑果猜出他的目的,他倒是很淡然地说:“我想,你和征十郎不止是朋友。” 佑果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坦然地对上赤司征臣的目光,丝毫不惧这个比他多活出几十年时间的成年人。 “伯父想说什么?”佑果玩笑似的说:“如果是让我离开的话,我可能做不到。” 赤司征臣虽然意外佑果的胆大,但同样有些欣赏,他喝了口水,淡淡道:“我不会做这种事。” 当年赤司征臣和赤司诗织的结合也没有得到他父亲的认可,可赤司征臣难道会在意他父亲的看法么?如果在意,赤司征十郎又岂会出生。 所以在察觉到赤司征十郎和佑果的关系后,赤司征臣冒出的情绪竟然不是儿子找了男友的愤怒,而是欣慰,欣慰赤司征十郎居然也到了这个年纪,虽然和他想象中的场景有些许偏差,但赤司征臣又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老头子。 这下诧异的人变成了佑果。 他仔细地观察赤司征臣的表情,竟然真的从中看不出排斥之类的情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后面赤司征臣和佑果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等到快要结束,佑果已经变得十分轻松。 “我还以为伯父你会对我放狠话之类的。”佑果自己在脑子里上演了一场大戏,结果没想到都是自己想象。 “什么狠话?”赤司征臣瞧着佑果古怪的脸色,有些冷幽默的说:“给你五千万,离开我的儿子?” 佑果着实被惊到了,看不出来老成持重的赤司征臣居然还知道这些! 赤司征臣却意味深长地说:“这些是我过世的妻子和我说过的话。”当时赤司征臣听了只觉得好笑,可现在想起又有些怅惘。 赤司征臣道:“但如果我真的这么说呢?” 佑果便眨了下眼,他笑起来很灵动,眨眼时又带了一点坏坏的劲头。 “阿征怎么才值五千万?至少也要五个亿!” 赤司征臣也不知道佑果是胆子大还是对钱没有概念,可他同样也看出佑果只是接他的玩笑话,于是说:“如果要分开你们要五个亿,那你还是好好和他在一起吧。” 于是等赤司征十郎有些担忧地拿着酒回到餐厅,却发现佑果竟然和赤司征臣神情自如地谈笑风生了。 赤司征十郎:……?! () 310 辗转反侧(完) 饶是赤司征十郎聪明绝顶也想不到他就是取瓶酒的时间,他的父亲怎么就和佑果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开始谈笑风生起来。 他进了餐厅,佑果甚至还很自然地朝赤司说:“阿征,快来吃饭啦。” 赤司征十郎表情有些古怪,他放下酒瓶落座,佑果还很关心地问:“累不累啊?” 赤司征十郎几乎被佑果这反客为主的样子搞得无语,暗自看了眼赤司征臣,却发现他父亲毫不关心这里的情况,吩咐旁边待命的佣人替他开酒。 赤司征十郎分明处处都觉得古怪,但是因为佑果笑盈盈的脸又莫名其妙地变得放松许多。 他想问问什么情况,不过餐桌上并不是个好的谈话场合,现在也不是很好谈话机会。所以二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却见赤司征臣擦擦嘴,对佑果说:“现在回去时间不早,这里客房很多,留下来住一晚好了。” 赤司征十郎本也有这样的念头,只是不该是赤司征臣说,他只迟了两秒,佑果已经开开心心地答应下来,声音清脆地说:“谢谢伯父!” 于是赤司征十郎便带着满腔的疑问将佑果送进客房,他的房间离佑果也不远,只要转个弯就到了。 在房间里,赤司终于抓到机会能和佑果说话,他用一种颇为奇妙的眼神看着佑果,好像佑果不是一个人,而是亟待他去探索的奥秘。 “你和我父亲说了什么?”赤司征十郎说,“他的态度……很奇怪。” 佑果便笑起来:“我能说什么?我可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高中生啊。” 佑果这么说自己就是自谦了,赤司似是有些失笑,但没有笑很久,赤司还是道:“所以你们说了什么?” 佑果也不瞒着他,因为在家长这里过了明路,佑果拉着赤司的手坐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靠在赤司怀里,赤司征十郎最开始僵硬的像块木头,但没一会儿就彻底放松下来。 看着怀里的佑果,赤司迟疑着,抬手轻轻摸了摸佑果的发丝。 佑果发出猫一样轻柔的声音,赤司征十郎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究竟有多么柔软,但佑果知道。 佑果心里美滋滋的,但又很坏心眼地说:“你爸爸说给我五千万离开你。” 佑果故意逗赤司,但让他失望的是,赤司征十郎竟然一点也不相信。 “他不是这样的人。”赤司说,“如果他不同意,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而不是用这种无聊又无用的手段。” 赤司征十郎是真的很了解他的父亲,也或者说,是很了解和赤司征臣极为相似的自己。 佑果很可惜地啧啧嘴,也不知道是感慨赤司一猜就准还是自己居然没能骗过赤司。 佑果最后还是乖乖地将自己和赤司征臣说过的话都说了出来,其实他和赤司征臣也没有说很多,两个人都是因为赤司征十郎才见面,因此大部分的话题也都是围绕着赤司一人。 “有一点我倒是很诧异。”佑果轻轻笑着, 两只眼睛水洗一样剔透,也是因为剔透,佑果的坏心眼让人一目了然。 “没想到啊,阿征你小时候居然是个爱哭鬼!” 赤司征十郎脸上波澜不惊,爱哭这种事世上哪个小孩子年幼的时候不是这样?他只是没想到赤司征臣竟然会和佑果说起他年幼的事情。 “这世上哪有小孩子不爱哭。”赤司征十郎淡淡道,“但我有另一件事要问你。” 佑果没有察觉到赤司语气里危险的气息,他还美滋滋地玩着赤司的指尖,却听到赤司的声音蓦地低沉下来,在他身边说:“原来只要五个亿就可以分开?” 佑果以为赤司征十郎知道自己只是在开玩笑,可他没想到赤司心眼竟然这样小!也或许不是赤司征十郎心眼小,他只是不想听到佑果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离开他。 顶着赤司危险的视线,佑果干咳两声道:“当然了,五个亿只是开玩笑!” 赤司征十郎还想听听佑果怎么挣扎,却发现佑果已经放弃挣扎了。 “虽然五个亿只是玩笑,但是怎么想我也不可能放弃五个亿嘛。”佑果说得真情实感,不管是谁面前摆着五个亿都不可能太冷静的,佑果也只是普通人。 “所以五个亿到手,我马上就来找你带你私奔!” 赤司征十郎任是想了千百种回答也没有想到佑果给他的竟然是这个答案,属实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了,这种天真又贪心的答案也就是佑果说出来才会可爱,赤司征十郎有些头疼,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曲起指头放在佑果额上,赤司毫不留情地弹了下佑果的额头,佑果捂着额头一下子红了眼——疼的。 “你好狠啊,阿征!”佑果没了冷静,或许是已经和赤司交往,他比平时要更骄纵,在赤司面前一点也维持不住洛山里温和优雅的学长假面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赤司说,“你难道现在才知道?” 佑果安静了一会儿,委委屈屈地说:“但我又不一样。” 赤司征十郎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真的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佑果躲着他远远的,赤司便叹了口气,出声说:“让我看看。” 佑果不听,赤司虽然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但他说一不二的对象并不包括佑果。 佑果不来靠近,他只好自己主动一些,移到佑果身边软了些声音,低低道:“别生气,让我看看。” 佑果没有死犟着,他很清楚小小的任性是情趣,于是松开手让赤司看。 赤司下手不轻,不过佑果也 没有像豌豆公主那样脆弱,只是额间一点红痕是免不了的。 赤司征十郎用指腹轻轻擦过那道红痕,他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有些歉意,还有种说不出的愉快。 能对佑果这么做的,也只有他。 * 在家长那里都过了明路,赤司征十郎和佑果也没有在学校里隐藏的意思,所以两个人交往的消息很快便像阵龙卷风一样传遍了洛山。 洛 山不少学生难过的要死,为佑果难过的人中,男女比例甚至达到了惊人的1:1,也有人感慨也只能是赤司征十郎,如果是其他人,恐怕没人能完完全全的接受佑果和别人在一起。 只是两个人虽然在恋爱,但却全然不是为了恋爱会耽误学习的类型,原本赤司和佑果下面万年老二的同学还期待着两个人因为恋爱耽误学习导致成绩倒退,结果赤司和佑果两个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不仅更加努力,甚至开启卷王模式,两个人不管是成绩还是社团比赛都要一起卷,卷到最后总是两人的名字遥遥并排靠在一起。 学校的成绩公告栏不再是简单的公告栏,大家望着名单都默默垂泪,心想原来考试和排名也是你们两个y的一环么? 当然,这也远不是结束,赤司带领的篮球部和佑果的游泳部在全国大赛上一路势如破竹,最后两个人先后站在领奖台上拿到了全国第一,洛山校董的脸都要笑烂了,恨不得将两个人拿奖的视频在学校里轮番播上二天二夜。但这种离谱的行为还是被赤司和佑果制止了,他们单纯觉得这样好丢脸。 不过同样拿到冠军的赤司和佑果单独站在一起照了张合照,洗出来的照片一人一张,佑果特地将新照片印的大了些装进了相框里,相框大约有两只手掌大小,印刷照片时用的还是最高清的仪器,因此赤司可以很清楚地看清照片上自己和佑果的脸——其实他主要是在看佑果。 佑果让赤司好好保存,赤司自然答应,相框被赤司带回了家,管家已经知道赤司和佑果的关系,因此看到赤司手里的相框便贴心地询问:“少爷,需要为你放起来么?” 赤司房间里有特意用来放相框的柜子,管家说放起来,大概就是放在那放着一排排摆件和相框的柜子里。赤司垂眼扫了下照片,话语脱口而出:“不。” 他顿了顿,神情自如地说:“放在我的床头柜上。” 管家颇有些诧异,因为赤司床边从不放任何东西,但他同样也不会提出质疑,而是很温驯地点头道:“好的,赤司少爷。” 等赤司征十郎从浴室中走出来,那相框已经放在床头旁的矮柜上。 在学校时,赤司还没有来得及认认真真的仔细看过这张相片,他拿起相框,未干的发丝有水滴掉下来落在上面,赤司抬手擦去,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湿痕,将中心的佑果和赤司征十郎链接在一起。 站在中心的佑果和赤司同样都是笑脸,但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 佑果的笑容春光明媚,叫人瞧着就想起春天、阳光之类的一看便让人觉得心情好的词语,但这并意味着赤司是一副冷酷无情的神情,他也是在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与生俱来的冷傲与凌厉,一眼看上去便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大部分时间赤司都是令洛山的学生感到畏惧的存在,可赤司面对众人时,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很和气的。 但这种和气并不会让洛山学生认为赤司征十郎平易近人,用句很恰当的话来形容,老虎朝你笑的时候,难道你就不会怕老虎了 么?() 至少老虎咧着嘴笑时,人第一反应便是害怕:它朝我露牙齿,它是不是打算吃掉我? ?想看aka木头写的《三次be后我决定放飞自我》第310章辗转反侧(完)吗?请记住.的域名[()]?『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而赤司大约就是那只人人畏惧的老虎,即使藏起利爪,但人见到便情不自禁腿软发抖。 而站在赤司身边微笑的佑果简直和他是一刚一柔的极致对比,更遑论看着相片,赤司很难不想起佑果靠在他肩上时温热又柔软的触感。 才过去几个小时,他竟然又开始想念了。 第二天去了学校,赤司被佑果抓到角落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阿征,你昨晚看照片有没有发现什么?” 赤司不明所以,“发现什么?” 佑果有些失望,“你没有拆开看看?” 赤司便猜到相框里或者照片上藏着什么东西了,“你做了什么?” 没能让赤司发现照片后写的东西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佑果觉得问题不大,他可以直接和赤司本人说嘛! 只无精打采两秒佑果便很快重振精神,他把赤司抵在墙角,仗着周围没有人揪着赤司的领带做出一副霸道的样子。 只是他实在不适合做这种造型,赤司能轻易被佑果这样抵在墙角很难不说他是故意为之。 赤司征十郎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身体,好让佑果能更好的“壁咚”他,他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只是眼中却是十足的纵容。 佑果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赤司的偏爱,但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怪紧张,清清嗓子含蓄地说:“不止是剩下的两年,接下来所有的时间,我都希望我们的荣誉能够共享。” “——我想年年都和你合照,你愿意么?” 赤司征十郎的回答呢? 他的回答是迅猛又激烈的亲吻,佑果被他亲的大脑空白,迷迷糊糊中听到赤司的那句。 “我愿意。”! () 311 OPEN END 佑果再次睁开眼,是在系统空间。 系统空间白茫茫的一片,周围流窜着0和1组成的数字,那些数字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庞大的、望不到尽头的河流,佑果知道这大概就是系统所谓的数据。 “恭喜你,佑果。”系统干巴巴的机械音流露出些许激动,佑果有些诧异,看着飘在眼前的白色光球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或许就是陪他走过八个世界的系统的本体。 ——都结束了。 “世界任务都已经完成。”系统说,“现在,我想问问你,宿主。你还想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么?” 平时在任务世界佑果和系统总是爱斗嘴,现在系统不再吐槽,佑果反而有些不习惯。 他默默盯着眼前白色的光球,没忍住上手捏了捏。 系统:…… “佑果,你在干什么?” 系统终于流露出平时和他在一起时的样子,佑果这才松了口气,玩笑着说:“我还是喜欢你原来桀骜不驯的样子。” 系统:…… 不存在的青筋跳了跳,系统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佑果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问:“我经历过的那些世界会怎么样?” 系统没有回答,只是说:“你为什么想知道?” 佑果安静下来,他自己也在苦笑。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 人类总是矛盾,明明告诉自己不要陷进去,可往往事与愿违。 系统安静下来,过了很久才说:“这是你们人类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了解。” 佑果也从没有想过系统会了解,他只笑笑,又用手指戳了戳这个不知道陪他走过多少时间的系统。 系统上下晃了晃,机械音说:“其实,主系统给了你很多选择。”系统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道门,门的那头白茫茫,佑果看不到里面究竟有什么。 “一共九道门,除了你的世界,还包括你经历过的另外八个世界。”系统说,“你想选哪一个?” 那些门上都有名字,佑果很清楚地记着在他在那里发生的一切,他一个个扫过去,却没有做出任何选择。 “我可以再想想么?”佑果问。 “当然可以。”系统也不催促,它虽然是系统,但是也明白这不是轻易就能做出的选择,于是道:“没关系,你有很充足的时间。” 佑果也说不上来的舒了口气,他闭上眼睛思考,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双眼才缓缓睁开。 在睁开的那一瞬间,佑果就已经做了决定。 他抬起手指向其中一道门,微笑起来。 “就是它吧。” 被佑果选中的门一瞬间光芒大盛,将他整个人包了进去,佑果在白光中缓缓消失,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眼原地的系统。 他朝自己这位伙伴露出最后的笑。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