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全员be后我被迫吊唁自己》 1 第一章 黑色的布料缚住了眼睛,手腕也被捆住,他被一只手推搡着往前走,听气流声音可以判断出来,他被推进了一个屋子。 紧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 西宫月昳没做很激烈的反抗,绑架这种事情,他很清楚怎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这屋子里还有另外的人,是才打过交道的……】 ‘我听见了。’他进来就察觉到了另一道呼吸声,离他很近。 “咦?”一道轻快的声音飘过来。声音的主人一点也不紧张,和酒吧里那种浑身带刺的模样不同,现在的他是那种把毒药当蜜糖、沉沦也欢喜的音色,叫人永远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他很欣喜地凑近过来,几乎就在西宫月昳耳畔。 温软湿热的呼吸猛然凑近。 “你也被绑架啦?” 于是西宫月昳偏头。 他确实认识这个人的声音。 于是记忆回滚。 ——白猫跳下围墙。 它自顾自地走在砂石的小径上,好似闻不到空气中那股刺鼻的硝烟味。 “砰——” 狙击枪的声音划过,白色的猫撇了撇耳朵,拉长的飞机耳有效缓解了噪音。猫儿两三步跳上周边倒塌的墙壁,很快钻进了一条无人知晓的路。 它熟练地来到了一个远离战火的地方。 静谧的小空间里放着舒缓的音乐,猫的视角只能看见陈列整齐的桌椅,几只西装裤来回走动,没有外面的急躁。空气里飘着回味悠长的酒香,让猫困倦。 白猫跳上酒吧的椅子,转着圈踩了一阵之后,又很是亲昵地和吧台上另一只三花猫贴了贴,互相嗅闻打过招呼。 “喵。” 白猫被一只素白的手捞起。 “西宫君真的很喜欢猫呢。” 轻抚白猫的人只是笑笑:“那么太宰君,先前说的交易……”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魔术师合作?”身披黑色西装的少年歪过头,鸢瞳也随之一落,冰球随着酒杯中的液体磕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你会答应的。”西宫鹤影抱着白色的猫站起身,在这样昏暗、隐秘的环境下,他的那身白色西装是如此显眼,宛若镀了层银光。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手中的白猫蓦然变成了两只雪白的鸽子,鸽子展翅,一只悬停在太宰治的酒杯上,一只则停在他的手指。 哒。 随着响指的声音,酒杯上的鸽子在太宰治的注视下变成了一捧绽放的黄玫瑰,花瓣上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水珠。 西宫鹤影手里仍停着另一只鸽子:“那么再见。” 在纷飞的鸽羽中,他原地消失了。 而太宰治神色阴沉。 他把玫瑰花从酒液中拎出来,那盛开的花瓣中夹了一张不起眼的小纸条,要是他晚一分钟拿起,说不定就要被酒给浸透了。 这写了当下最值钱情报的纸条,就这样被胡乱塞在花芯里。 “真是昂贵的花蕊。”他把那一捧玫瑰丢进垃圾桶,神色由阴转晴,向目睹了一切的老板挥手,“老板——给我换一杯酒——” 时针滴滴答答地指向了夜晚十二点,酒吧的门再度被推动,两个太宰治听脚步声就能认出的人走进来。 “安吾,织田作。” “太宰君今天来得真早。”坂口安吾远远地站定了,鼻翼扇动,“今天没有去处理尸体吧?” 太宰治慢慢吐出一口气:“见到了一个讨厌的人,被送了一捧难看的花。” “哦?” 这话说出口,就连织田作也微微侧目,呆毛晃动,很明显被“花”这个词吸引了。 八卦不是很吸引人,但太宰治的八卦,不知为何就是很吸引人。 “别误会。”太宰治指缝里夹着那张写着情报的小纸条,“只是和人做了个交易。说起来,安吾也是情报官吧……” 坂口安吾,mafia的情报官,他大脑里装的消息比黄金还要值钱。但现在是下班时间,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半夜十二点都不一定能下班放松的社畜罢了。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战争频发,他连着加班,天天都能闻到尸体的腐臭味。 “横滨最近,来了个了不得的人。” “能让太宰这样说的人,一定很厉害。”织田作之助已经看见了垃圾桶中的那些鲜花,一点也不难看,它们正是最美丽的时候,每一片花瓣都充斥着生机,只不过这生机被丢弃在腐朽的垃圾中,平添了一股腐败的美,“是怎样的人呢?” “是贩卖情报的……”太宰治把那纸条收好,仔细想了想,“魔术师。” 他看向鸽子消失的地方。 “一个装神弄鬼的魔术师。” …… 西宫月昳觉得自己或许就不应该让马甲……哦不,让哥哥逗一逗太宰治。 猫猫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之后确实很难搞,尤其是太宰治这种又有能力、又扎满刺的猫猫。 他穿越有一些年了。 一直以来,陪伴他的都只有一个破旧的小系统——现在系统住在他买的弯月耳坠里。 他好像一个被时空乱流随处丢弃的不可回收碎片,正好碰到了因为程序损坏而被主系统抛弃的过时程序,于是两个流浪儿在这儿搭了个伙,艰难维生。 初来乍到时,他转生成一个小婴儿,而系统程序速度很慢、能量也不足,只能捏出一具孩童的马甲。西宫月昳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将积蓄的全部能量都用来兑换马甲的成长性,后来幸好也成功了,他利用西宫鹤影的身份做上了许多他自己不方便做的事。 作为穿越者,这个世界对他有本能的排斥,西宫月昳小时候每天都要经历极其倒霉的事情,像什么走路上被野狗追、喝水呛到、低头看路也平地摔……甚至某一天过后,系统告诉他,想要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十点能量,换来一天的“居住权”。 十几年了,他在这个世界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多。单论沉没成本,那真是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因此。 他吉良吉影、啊不是……他西宫月昳的平静生活,谁也别想来阻拦! 太宰治虚假地捏着嗓子做惊讶状:“你也被绑架了呀?”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西宫月昳双手被捆在背后,眼睛上也蒙着黑布,把大半张脸遮住了,但嘴没有被堵住。他脑海里模模糊糊划过去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很快止住。 粗糙的麻绳磨得手腕生疼,他熟悉这种捆绑方式,挣扎越厉害,也就捆得越紧。 太宰治还在耳朵边上喋喋不休:“你害怕吗?他们好像要一千万的赎金才肯放人。三天之内不给钱就要杀了我们。” 西宫月昳精神一振,忍不住回答:“什么?只需要一千万吗?是日元吗?美金的话说不定也行……” 太宰治:“……” 西宫月昳:“……” 2 第二章 哎,一千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好像真的问题不大嘛。 问他要一千点的系统能量,那才是要他的命。 在太宰治面前,他没有借助系统的力量,而是努力回忆起学过的那些魔术知识。某种意义上,马甲会的,他也会,只不过没有马甲的那份熟练度。 区区捆绑逃生,这点东西,他还是可以操作的。 限制住手腕的麻绳终于松开,西宫月昳没有第一时间展现出异样,而是维持现状,在太宰治说到一半时,才猛然松开绳子,往他的方向凑了一步。 而后。 紧紧地抱住了太宰治。 ——用能勒死人的力气。 “我害怕。”他说。 ——用毫无波澜的语气。 “唔……”太宰治想说点什么。 但是西宫月昳紧紧地扣住他的胳膊,制住了一切的动作,他俩都还没怎么发育,身高不高,西宫月昳明显更矮一些,少年瘦削的下巴正巧抵在太宰治的肩窝。 咦?这家伙比他还瘦一些。 但是他不是家境很好么? 太宰治脑中闪过些许疑惑。像个玩偶一般站在原地被人抱着——他是没有这种经历的,好在大脑还能运转,他依旧止不住话头:“你自己解开的绳子吗?” 因为被勒住,说话声音就好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艰难往外挤。 西宫月昳没摘下那块挡住他视线的黑布,但却微微抬起头,正对着太宰治的方向。这个角度他俩离的距离太近了,几乎能听见彼此沉稳的心跳,也能感受到呼吸的一起一伏,温度正以缓慢但有力的速度穿透布料。 西宫月昳于是确信,太宰治身上没带枪。 但有没有夹带小刀片等东西,他就不确定了。因为他自己身上就准备了些防身用具。 他摸到太宰治的手腕,那截手腕同样纤细,皮之下便是骨头,几乎没有挂什么肉,缠着薄薄的一层绷带,遮住了皮肤原本的触感。 然后是捆住的麻绳。 【根据调查,太宰治明显是能够自己逃脱捆绑的。】系统贴心地为他补充,【他不安好心。】 ‘统,显然这绑架就是他策划的呀……’ 【囧.jpg】 【我好笨哦……】系统在脑海中的形象是一只不规则的圆形,长着火柴人的手脚,还有两颗芝麻粒似的眼睛,此时它一只线条小手伸到圆圆的脑壳上,【我的运算太慢了,呜呜。】 退休统在脑海中挠起头,西宫月昳却还得和太宰治打交道。 他很快就摸到绳结的位置,三两下就解开了绳子。 这下两个人都解放了。 西宫月昳想自己扯开蒙眼的黑布,但太宰治比他的动作还快,他只察觉到两根微凉的手指贴上他的面颊,从黑布的缝隙里挤进去,三两下就解开了绑结。 这超越常人的灵活程度,说解不开绳结,他是不信的。 “你真厉害,可以从捆绑中逃脱。”太宰治笑盈盈的。 当下,宽大的西装没有披在他身上,但身上的马甲西装仍旧衬得少年人的身躯很薄弱,抛开黑手党的身份不谈,他似乎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孩。 一个十六岁的……恶魔。 “我哥哥是魔术师。”西宫月昳揉着手腕,少年的皮肤敏感脆弱,那上面已经有一层浅淡的绯色,“他教过我这些。” 他熟练地把锅推给马甲。 他看向太宰治,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这个人。可能是没被太宰治危害过吧,他没有那层恐惧滤镜,只觉得这个小孩穿上西装的模样还挺像那么回事。 短而蓬松的头发,遮住一只眼睛的绷带,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属于是丢进人群里也一眼能找到的人。 西宫月昳又踮起脚尖往透气的小窗看了一眼,那小小的方格除了把他们压碎,否则根本无法通过。于是他转了一圈又站回太宰治身边,踌躇两下,犹豫道:“这……” “一千万,真的可以把我们赎出去吗?” “……” 太宰治闻到了丑恶的金钱气息,不缺钱但需要为老板工作才能领工资的他感到了深深的恶意。 可恶,下次打劫的时候狮子大开口报十亿算了。 “我哥哥应该愿意为我付这一千万。”西宫月昳一直观察着太宰治,“你呢?要不我让我哥哥也帮忙救你吧。” “不了……”太宰治回绝,又想到森鸥外这个黑心上司肯定不一样拿一千万赎他回去的,森先生只会叫他自己逃出来。 他莫名就心梗了一下。 ……被这样低级的激将法气到了。 然而西宫月昳依旧是那张什么也不知道的脸色,似乎是累了,蹲在角落里靠着墙,昂贵的衣服蹭着墙壁,满脸无辜。 他看不出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至少和他的哥哥相比,实在是太平常了。 西宫鹤影走在哪里都像是发光一样,永远不会忘记那些花里胡哨的魔术技巧,几次交锋,太宰治就觉得那是一个体力、智慧都无比出色的人类。眼前的西宫月昳却只是一个乖巧的学生,除了挺冷静,似乎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过分的冷静。只见西宫月昳眯起淡蓝色的眼瞳,微微低头,额前的发丝也垂下。 越垂越低……越垂越低…… “你在做什么?” 西宫月昳抬眸看了太宰治一眼,理所当然的样子:“睡觉啊。” “……”太宰治虚着眼,无言以对。 “别睡,”他一本正经,也蹲下来,“睡着了错过逃跑机会怎么办?你不觉得地上很凉吗?” “噢……在美国遭遇恐怖袭击习惯了。”西宫月昳本来也没想着睡,他打了个哈欠,“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你看我们都这样倒霉,不如交个朋友吧。” 虽然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名字,但还是很虚假地做了自我介绍。 “西宫月昳,刚从美国留学回来。” “太宰治……只是一个医生的可怜助手。”太宰治很想再多骂森鸥外几句,强行忍住了,可恶的黑心领导要是知道西宫月昳被他这样一顿折腾,一定会让他再度加班数月。 但是。 太宰治其实知道森鸥外想要什么,那老狐狸只是想要更加隐忍的做法。 如果、如果西宫鹤影和他们不是合作关系……如果能把这样的人收进组织……又是情报官、又是摇钱树……他当老板的话,他也想捡个这样的人才回来打工。 森先生的话,一定愿意为了西宫鹤影,养一个只会吃白饭的西宫月昳当观赏物品。 最好永远养着,把白鸽困在掌心。 …… 小黑屋里没有时钟,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很容易让人混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的小方格内投进来的光从左面移到了右面,二人才听见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咕。” “咕咕。” 西宫月昳:“咕咕咕。”他发出鸽子同款声音。 在太宰治惊异的目光下,两只鸽子挤进小方格,而后亲昵地停在西宫月昳指尖,羽毛蹭着手指。 “我哥说,他会来救我们的。” “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太宰治盯着这两只鸽子,“你和你哥——都会鸽子的语言吗?” “这是秘密。”西宫月昳抚摸两只鸽子的羽毛,他很喜欢这两只鸽子。它们是魔术师延伸出来的手臂、是额外的眼睛。 毕竟。 没人说过。 马甲只能用来捏人。 “太宰君是见过咕咕和鸽鸽吗?” “咕咕和鸽鸽?”太宰治反应过来试探,继续装傻,“只是最近横滨来了个很有名的魔术师,他好像很喜欢鸽子相关的魔术,啊,说起来你和那位魔术师长得很像,姓也一样。难不成……” “那大概就是我哥哥了。” 解救马上就能来了,西宫月昳明显心情好了一些。他站起来,将两只白鸽重新放到窗口的小格子附近,自己也倒退了几步,窝在墙角。 这个姿势,有点像躲避地震……太宰治刚刚想到这一点,脚下的地面就一阵剧烈摇晃。 这房子明显是已经废弃的烂尾建筑,地一震,天花板上就细细碎碎掉下许多残渣和灰尘,弄得满头满脸都是,唯独角落的地方牢固,坍塌的部分较少。 一声巨响。 门被撞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黑色的不规则炮弹——一个人。 他撞在门板上,顺着惯性滚了几圈,才奄奄一息地停下,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了。西宫月昳不认识这个人,但他猜测这个就是绑架他的人。 “中原君,在这种豆腐渣工程使用你的异能力,并不是好的选择。” “嘁,太宰真的在这儿吗?” 他快死了,嗡鸣一片的耳朵听见那白色恶魔的声音,也听见那充满毁灭性的橙发魔鬼。渐渐模糊下去的视野里,两道影子凑了过来。 虽一黑一白,却都是同样的冷漠。 “他要死了。” “嗯,真可怜。”西宫月昳想到自己为了活着,忙碌十几年还没休过假,要是还没享受就猝死,他一定会变成怨灵来报复的。 “唉,真好啊。”太宰治却说着完全不一样的话,“很干脆就死掉了。” “那就让他休息吧。” 西宫月昳站起身,看向西宫鹤影那边,又很快错开。他不是很喜欢和马甲对视,视野重叠时,自己看自己总觉得哪里都很奇怪。 太宰治捕捉到了这点微妙的别扭,他站的位置比西宫月昳更靠前,起身时就背对着他,正面朝向西宫鹤影。 他表情很古怪,审视中还带着些微的挑衅。因为他知道,西宫鹤影一定能猜出来这绑架是他一手策划的。但被猜出来又怎样?他把自己完完全全摘了出去,甚至自己也是这破烂发疯组织的“受害人”。 这表情能被西宫鹤影看见,却不会被西宫月昳发现。 他只需要让西宫鹤影明白,只要西宫月昳在横滨,他们就永远有拿捏他的办法。 …… 西宫月昳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 好奇怪哦。 他自己的视角能看见太宰治的背面,又有一个马甲的视角看着太宰治的正面,结合一下,岂不是可以在脑中直接3d建模?要是给他配一台连接脑神经的3d打印机,他就立刻把这种古怪表情的太宰治打印下来。 然后扎两个恶魔小角、绑一根黑色小尾、穿上西装马甲。 做成太宰治牌泡面压。 一定可以卖给全横滨的人挂门口辟邪……小儿止啼! 3 第三章 西宫月昳走到西宫鹤影身边,主动挽住他的胳膊,如同躲在大白鸟的羽翼之下。 “那么,我们就先行离开了。”西宫鹤影如是说。 没有人拦着。 【哎,月月,你的能量值忽然加了好多。】系统的火柴小手扒拉着能量条,在脑内疯狂比划,【好多好多!】 西宫月昳瞥了一样自己的余额,果然扣除自己杀掉劫匪的那五点,他猛然多了一百九十五点能量! !!! 好多钱啊! 那淡蓝色的眸子瞬间熠熠生辉。 被绑架还有这等好事? 他看向太宰治小恶魔的眼神都更友好了——资源啊! …… 几个小时后。 “阿嚏!” 【你看,我就说应该多穿几件衣服。】 “完全是因为在小黑屋里冻到了。” 【但是在甲板上吹了一小时的风,也是你的选择吧?】 一件宽大的披风罩到他身上,又裹了两圈。 【你累的话,我帮你代理一会儿。】 “嗯。”好像是有点发烧了,西宫月昳的体质不是很好,加上总是被世界针对,一丁点着凉都会演变成生病,继而变成大病。 西宫月昳一头闷在枕面上,一动不动数秒。 他忽然诈尸而起。 “统——睡觉前我想再看一眼我的余额!” 一天就要付出十点的能量,何等昂贵的代价。 西宫月昳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攒下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能量,这能量是某种更高维度的东西,在外面可以用作交易。但他和系统被困在现在的小世界里,别说联网交易了,家缠万贯也如同废铁。 初来时他还没有被世界针对至此,很大方就抽了近乎三分之二的能量来制作第一个马甲。 之后嘛……因为各种原因,能量条再也没有满过。虽然系统给予的马甲数量上限是无限,可是……谁都知道那不可能做到。 一百九十五点,他的寿命又延长了十九天。十九天,眨眨眼也就过去了,这个数值非常小,但是和他平常挣的能量一比,简直是一笔惊天巨款。 他很想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挣到了这些。 【平常救人一命,只能收集到十点的能量。】系统艰难地计算着,【帮助他人能收集一些零散的能量,杀人的话会被扣五点能量。】 【被喜欢可以获得一点能量,被狂热地追求可以获得五点能量……】 它就跟念经一样,趴在能量条上嘀嘀咕咕算了一会儿,也没算明白,只好先挥舞着火柴小手,催促西宫月昳休息: 【你再不睡觉,我就不帮你代理马甲号了!】 …… 每天至少救一个人才能维持基本生存,这相当严苛,但西宫月昳却安然活到了现在。 因为…… “咕咕咕。” 白色的鸽子落到路人的前方,把树枝压得一弯,两粒豆眼盯着行人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鸽子?这是谁养的宠物飞出来了?” 它忽然扑棱起来,飞到了更远的地方,在路上一蹦一跳,极富有灵性地一步一歪头。 路人下意识摸出手机,想给它拍一照。 白色的鸽子却忽然扑过来,看样子直冲他的脸,他只好抬手去挡。 然而就这一下,路人低头看见了鸽子嘴里叼着一串亮晶晶的东西——钥匙。 而且还特别像他的钥匙串。 “咕咕!” “!”他大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真是我钥匙?好聪明的鸽子啊!” “太谢谢你了。” 【能量+1】 …… 本体实在烧得厉害,西宫月昳完全不想出门,只好专心致志地操控马甲号们乱逛。 正所谓积少成多,mafia虽然在这次的龙头战争里失去了许多东西,可也吞并了横滨几乎全部的零散组织,这几天清点物资清点到手软。 战争已经结束,负责搜集情报、整理资料的安吾每天都在加班,任谁见了他的脸色都得担忧一下猝死的事。但同样的情报工作者西宫鹤影,就轻松多了。 这只自由的大白鸟很快乐地把mafia当做休息点,时不时就混进来吃一顿白饭,问问横滨本地的事情。 “西宫君,你真的不考虑长期合作吗?” 大白鸟摇头,肩膀上一左一右两只鸽子同时摇头:“你看,就连鸽子们都不喜欢这个血腥味太重的地方。” 森鸥外听见这意料之中的回答,假惺惺地叹气:“爱丽丝很喜欢西宫君的魔术,以后不能看见真是太可惜了。” 西宫鹤影一歪头:“买票呀。” 他一点点把手套褪下来,捉着白手套一抖,变成了一盘乳白的芝士蛋糕。三角形的蛋糕上缀着一颗深色樱桃,奶香浓重,很是诱人。 这人端着蛋糕蹲下来,视线和爱丽丝持平,蓝眸水润而温和:“爱丽丝酱,想看魔术吗?” 爱丽丝猛点头,金色发丝一荡一荡,十分期待西宫鹤影会变出什么小花样。 “下周的巡演门票只要1000元哦!” “……” “……” 爱丽丝和森鸥外齐齐一哽,不明白这只并不缺钱的大白鸟为什么在挣钱上如此执着,贩卖情报已经挣了他们一大笔钱了,没想到连一张魔术演出的票都不肯赠送——说起来魔术根本不是谈话的重点吧! “那么还是按原来的约定。”西宫鹤影起身,他还是把那叠芝士蛋糕送给了爱丽丝,“我会做到约定的事,也希望mafia履行承诺。” 他笑意盈盈,看不出真假。 ——无论何时都像一场魔术表演。 森鸥外目送这只自由的大鸟晃出首领办公室的大门,略略沉思了一阵。 直到爱丽丝用沾着芝士蛋糕的手指抹他脸,他才回过神:“爱丽丝酱,别闹。” “林太郎是不是很喜欢他?” “没有人会不喜欢钻石。”森鸥外细心地帮幼女擦去指尖沾染的奶油,在昏暗的灯光下神色莫测,“但人不能太贪婪,过于贪婪只会留下一场空。” “哦……我还以为是林太郎付不起大魔术师的工资呢。” 森鸥外被自己的异能力戳到痛处,顿时变成哭哭脸,眼睛都化作蓄着泪水的豆豆眼了。 哪里是一只白鸟,分明是一只会飞的吞金兽!飞到哪里就开始抢钱! “林太郎,他的弟弟是不是也来横滨了?”爱丽丝擦干净了手指上的芝士,又开始拨弄桌上的水果,湛蓝色的眼瞳从侧面看比水晶还清透。她好像夹着几分故意,又好像只是随口一提,漫不经心,“好想见见他呀,大魔术师的弟弟,也会表演魔术么?” “说不定。”森鸥外弯弯眼睛,“若是爱丽丝酱想见,总有机会遇见的。” “他不会生气吗?” “既然西宫君愿意来合作,那就代表他对我们并不排斥。”只有足够强大,才能获取相对的自由,但个人的能力永远是有限的,以个人对抗庞大的组织绝不是明智之举。 “太宰君好像很不喜欢西宫君。”爱丽丝知道森鸥外想说什么,所以很干脆地说了下一句话,“我知道你想说‘钻石只能用钻石打磨’,但是钻石被打碎了怎么办?” “我相信太宰君。” 太宰治的优秀程度是超乎森鸥外预料的,甚至总是能给他带来新的惊喜,这次龙头战争更是和中原中也一并打响了双黑的名号,已经赫赫有名了。况且这才十六岁。 时间足够,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肯定能成为更璀璨的钻石。 但是现在。 某两个被森鸥外看重的家伙还在和搭档在食堂争吵:“中也,这次的任务明明是我出力更多,报告应该你来写。” “混蛋!我已经连写了十八份报告了,”中原中也并不想成为太宰治的写报告工具人,撕心裂肺地控诉,“明明每次任务都是我出力更多!” 太宰治可不管这些,谁写报告谁就是傻子。 他和中原中也几乎是一碰面就要闹,mafia其他人显然也了解这二位的性子,并不说话,也不敢看戏,只当自己从没见过这块区域,统统绕着走。以防万一打起来,当事人没事,他们被波及。 按照往常的发展,中原中也马上要因为吵不过太宰治而动用武力了。 “好热闹啊。” 两个少年均一愣。 不知何时出现在mafia员工专用食堂的西宫鹤影盘着两只鸽子,一副兴致盎然看戏的模样,他走哪都很显眼,尤其是在mafia这种黑色为主调的地方穿着白色西装。 太宰治的表情瞬间沉下去了,中原中也停了动作,他俩互相对看了一眼。 飞快地达成了一致战线。 “你怎么会在这里?” “森先生的邀请,实在不能当看不见。”西宫鹤影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上一秒还在闹的少年,声音忽得压低,“而且……”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下意识绷紧神经,异常专注,总感觉对方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 “而且我下周就要开魔术巡演啦!mafia这样庞大的公司,不如把看演出当作团建吧,只需要1000元一人,如果是你们来,我可以打个八折。” “……谁稀罕你那点魔术。”太宰治哼了一声,他偏头看向中原中也,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中原中也的表情已经隐隐有点渴望了。 太宰治:“……” 就见西宫鹤影走到中原中也面前,当着他的面玩起了小把戏,又如之前那样凭空一抓,一只全新的秋田犬q版挂件出现在手中。 “这是送给我的?”中原中也近距离目睹魔术,惊异,还有些不敢相信。 太宰治叹了一气。 战线崩坏。 “上个月的时候,就听说中原君的名字了。”西宫鹤影那双蓝眼睛看着人时,总是能清楚得倒映出对方,以至于就像是他眼里只装了你一个一样,“一直很想见见真人,这个就当作是见面礼吧。准备不足,只有这点廉价的小心意了。” “中原君请一定要收下。当然,如果中原君能来看我的魔术表演就更好了。” ——就很容易把人哄得晕头转向。 “哦、哦我一定会来的。” 直到西宫鹤影走后,中原中也还在琢磨手心变出东西的魔术。 “唉,中也果然是傻子。” “青花鱼你在说什么???” 太宰治撇过眼神,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挺喜欢西宫鹤影的。不就是花里胡哨的魔术和送送小礼物吗? “笨蛋中也,笨蛋笨蛋笨蛋。”他连声重复,又在中原中也发怒前马上接了个问句,“你知道他为什么送你东西吗?” 中原中也果然被他绕进圈:“为什么?” “因为你和他弟弟一样矮。” “太!宰!治!” …… 太宰治想起那个瘦弱的少年也就随口一提,结果几天以后他还真就见到了西宫月昳。 “阿嚏!”少年的感冒还没好,抱着一只白猫,也许是被感冒折腾得过于疲惫,看起来有一点生无可恋的死鱼眼,“太宰君,早上好。” “……早上好。”太宰治恍恍惚惚,他熬夜熬了两个晚上去一个废弃仓库处理一些残党,此时身上衣服满是脏灰,又是血又是粉末,耳朵里好像还停留着粉尘爆炸后的漫长嗡鸣,此刻差点以为出现了幻觉,“你为什么在这儿?” “哥哥有事需要离开横滨三天,他说mafia可以提供优质的导游服务。”西宫月昳两只手都用来抱猫,乖乖巧巧坐在沙发上,眼观鼻鼻观心,可还是忍不住把视线投到太宰治身上,一本正经地询问,“太宰君,横滨的手术室都这样危险吗?” 把mafia当优质导游,真是太傲慢了,明知危险,却敢让亲弟弟直接接触mafia,更是傲慢大胆。 太宰治皱眉。 而且这家伙居然没忘记他胡乱编的医生助理的事。 他嗯嗯啊啊了一阵,过度加班的大脑到处是痛苦的声音:“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在我的办公室?” “等你回来呀。” 4 第四章 西宫月昳弯弯眼睛,这笑容、语气和西宫鹤影几乎一样,也同样自来熟。不知为何,太宰治恍惚间看见了两人重叠的面容。 但是,他好像没有西宫鹤影的那种虚假感。 太宰治揉揉眉心,很是躺平地瘫到了沙发上,呜呼哀哉:“好麻烦好麻烦好麻烦……”倒是默认了西宫月昳留在这里。 于是西宫月昳浅浅地笑了一下,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太宰治。 真可爱。 在他眼里,太宰治的五官逐渐变成了几排大字:195,浑身都散发着钱财的可爱气息。没有人不喜欢行走的金库,为了钱,他可以叠一百零八层滤镜看人。 所以。 要是能从他身上榨出个千百点就更好了。 见太宰治闭目养神,西宫月昳端着他的猫,无声地靠近了窗户。 这儿很高,几乎能看见半个横滨的风景,厚云层卷着薄云层,海风涤荡过的青空格外美丽。可能首领、高层,都喜欢在这种地方俯视吧,给人一种能将全局掌握在手的错觉。 “太宰……” 办公室的门没关严,也许是太宰治恍惚间忘了,一推就开。 一头鲜艳橘发的中原中也进来,他依旧戴着形影不离的帽子,身上的西装同样肮脏,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还算干净了。中原中也看起来比太宰治还疲惫,全靠一股上班得负责的心态走路,第一眼甚至没瞧见窗户边多了个陌生人。 “你……你是谁?”他声音也哑着。 西宫月昳感叹了一下这边老板压榨员工的恐怖,脑海中的劳动法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把怀里的猫往上抱了抱,转过身:“你好呀。” “西宫月昳,叫我月昳就好。”可能是因为背对着窗户,早晨的光线铺在那一头浅色的发丝上,他整个人镀了层柔和的光,连怀里的白色猫猫都有一种呼噜呼噜的柔和,“倒是我来得不巧了。” “早知道太宰君的工作这样忙,我就不来了。” 【月月,感冒这几天你看了多少红楼梦?】 “你就是西宫鹤影的弟弟?” 西宫月昳点头。 中原中也大脑混沌,一时间也没想明白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觉得既然能光明正大抱着猫跑来太宰治办公室,必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他长长地“唔”了一声,给太宰治使了个眼神。 西宫月昳自觉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他们关系真好,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你给我使个眼神,我也能明白。’西宫月昳看着脑海内的小系统表情从“ovo”变成了“ovo”,忍不住逗它玩,‘人类的感情可复杂了,有句话说仇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朋友而不是敌人呢?你看中原中也见到太宰治的脸色,哪里像朋友了?’ 【……我不管。】系统一涉及到感情,运算功能就会开始死机,的表情已经彻底变成了“qaq”。 眼看就要往下掉像素眼泪。 ‘哎——我家的系统最聪明了。’西宫月昳立即哄起来,‘我错了,他们的关系其实真的挺好的,是可以交付后背的生死之交。’ 【真的吗qaq,你别故意哄我。】 ‘是真的!’ 西宫月昳和系统在这儿打趣,又抱着一只猫可以随时呼噜呼噜,倒是没感觉自己等了太久。中原中也一副痛苦的表情推门出来,满脸都是我想下班睡觉。 他看见西宫月昳抱着猫站在走廊里,下意识想打招呼说点什么。 “中原君,很累的话就先去休息吧。” “……好。”中原中也没立刻走,他的眼神落到对方怀里的那只白色的猫上,这猫漂亮极了,雪白的爪子蜷缩起来变成白色山竹果肉,正好抵在西宫月昳胸前的衬衫上,两粒冰蓝色的竖瞳慵懒半眯,莫名缱绻,“好漂亮的猫。” “是我哥哥养的猫,这两天由我来照顾。中原君想摸摸它吗?” “我可以吗?” 小动物的眼睛不含任何的情绪,干干净净,它和西宫月昳身上没有中原中也这两天面对的硝烟,只有一股沉稳到过分美好的安逸。猫的脑袋并不大,一只手就能覆盖住,两边的尖耳朵各自往下压,中原中也觉得猫在害怕他,但紧接着手心和猫接触的地方就传来一阵闷闷的颤动:“呼噜呼噜呼噜——” 西宫月昳顺手就把怀里的猫递到了中原中也手里。 “!!!” 中原中也第一反应是这猫好像要从他怀里流下去了,连忙弯起胳膊去捞,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太大力,要把这柔软的小家伙弄疼,僵在半空一动不敢动。 第二反应则是: 这猫真是太美好、太沉稳了。 这白猫其实是披着猫猫壳的猪咪吧! 没想到西宫月昳这样一个看着没多少肉的家伙,居然可以抱住这种胖猫猫这样久。 “它很重吧?”西宫月昳看着中原中也僵硬的模样,有点好笑。他手把手地教了一下如何抱猫。 肥猫在怀,中原中也只觉得困倦感短暂消失了,他颠了颠怀里暖乎乎的胖东西,问:“你哥哥最近不在横滨吗?” “他去东京了。稍微有些工作需要处理。” “噢……”中原中也想起下周要举办的魔术巡演,想起对方好像租借了横滨最大的演出场地举办一场狂欢,一定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的,“你哥哥的魔术真厉害。” 他近距离看到魔术,这两天也起了些兴趣,此时看到面容与西宫鹤影七八分相似的月昳,忽然问:“你也会魔术吗?” “不太会。”西宫月昳答,“我只学过些简单的。” 话虽如此。 他将五根手指一一伸开,指尖微翘,指甲圆润,如一支旋转的白菊一般在空中拧了半圈。 中原中也盯着这只手,看着它慢慢凑到自己耳朵旁边,手的主人甚至踮起脚尖,身体微微前倾——看得出来动作没有那么流畅。 但是这只手收回来的时候,却拿着一方干净的帕子。 “喏,我就只会这种小把戏了。” 中原中也看不出这种把戏和那种把戏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技术难度,他睁大了眼睛,满脸惊叹。 “我想着你应该擦擦脸。”西宫月昳把胖猫猫接回自己的怀里,将白色的手帕送给中原中也,“你和太宰君身上都是灰尘。希望我没有冒犯到你。” 中原中也拿着手帕,思维忽然发散了出去。 ——如果说西宫鹤影的魔术是华丽且优雅的表演,他送的礼物说的话也是如此,看似亲密,其实是再遥远不过的客套。但眼前的人这些生涩的举动却不知为何让他想起过去一些对他真心诚意的朋友们,没有距离,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比同龄人更成熟点,却依然是少年。 “谢谢你。”他说,“我之后会把手帕洗干净还你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并没有给西宫月昳回绝的时间。 【能量+90】 咦? 西宫月昳抱着猫,看着系统抱住的那根能量条,亲眼看见它往前奔了一截。 【能量+10】 【哦哦哦哦哦!好棒好厉害的收入!是你的小号们外在面救了一辆失火的大巴车吗?】系统尖叫。 ——他们之前有过一次进账就是救了即将爆炸的大巴车,总归23人,230点能量。 ‘没有。’西宫月昳疑惑极了,‘我那群蠢鸽子们还在广场上抢猫粮呢。’ 难道…… 他看向中原中也的方向。 不至于吧…… 获得一个人的好感,最多也就加五点的能量呀…… 不管怎么说,能量值多了一百是天大的好事,他心情顿时美丽了不少,连怀里的肥猫都轻盈起来。 只一回头,就是195那张幽幽的脸。 太宰治猫猫祟祟地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只有两颗鸢色的眼珠子泛着诡异的光,他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悄无声息,犹如夜鬼。 西宫月昳沉默片刻。 “太宰君……你这是?” “我真傻。真的。”太宰治说着意义不明的话,“我先前单以为你和西宫鹤影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原来你也是这种……” “这种什么?” “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 太宰治不说话了。 他飘乎乎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一关,西宫月昳和一百九十五点能量隔了开来,只能听见太宰治在房间里一头栽倒在椅子上的声音。 他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地方,但看起来太宰治有点不开心。 既然如此,而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西宫月昳也就不再留在这个地方。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条走廊,视线越过尽头的窗,慢慢转身走向电梯。 反正他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 其实就是第二天。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在加班两日后获得了一个特别轻松的工作。 监工。 简直不要太轻松。脱离了战斗,只需要在遮阳棚下捧着水杯,看着来来去去的工人把器材堆好,逐渐搭建成舞台的形状。 “哟,老板来了。” 西宫月昳依旧抱着他的猫,他戴了一顶鸭舌帽遮阳,阴影把白皙的脸分成两半,松散的辫子垂在身后。 “两位包工头,午饭想吃什么?”说这话的时候西宫月昳差点笑出声,怀里的猫倏然跳下去,颠着猫步蹭到中原中也小腿边上。 呼噜呼噜。 “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让我们来做吧……”太宰治一边吐槽,一边又很诚实地想要坑大老板一笔钱,“我想吃帝王蟹火锅!” “可是交给mafia的话,一定能百分百完成的吧。”西宫月昳也站到遮阳棚底下,“我哥哥临时决定要在户外进行魔术表演,他人又不在横滨,就只好由请本地的公司来搭建舞台咯。可是横滨的很多公司最近都倒闭了,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mafia最合适。” “之后的保安工作也可以拜托你们。” 其实这个工作,森鸥外本来是不接受的。 但是,西宫月昳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只能理解为小少爷对金钱的毫无概念,哥哥努力挣钱,弟弟狂乱花钱。 有钱不挣是白痴,森鸥外大方地点头,并抽调了一小部分底层员工帮助搭建舞台。这些人身强体壮,听话懂事,刚刚经历龙头战争,很需要轻松且充实的工作来帮忙缓解战争的伤害。 当然。 工资按人头算。 他算了算,双黑这两天也没有重要的任务,更是大手一挥让俩钻石也跟着去。同时存了份让三个少年熟络起来的私心。 “好无聊啊——”太宰治属于那种没事觉得无聊,有事又不想工作的,在遮阳棚底下失去一切动力,连和中原中也吵架的力气也消失了。 “中原君午饭想吃什么?” 中原中也沉迷膝盖边的白猫,他倒是不挑剔这个,只说都可以。 西宫月昳又问了一些忌口,一一记下。 “对了,厨师和我说今天的咖喱可能会有些辣,他不小心用了一种很辣的辣椒……”他说到一半,忽然觉察到了一股视线从不远处投过来。 织田作之助:盯—— 5 第五章 “织田作!你怎么也在这儿?”太宰治瞬间一个支棱,从座位上跳下去,“我们还是第一次在工作上碰见。” 织田作之助囧囧脸,他手上穿了副加厚手套,正扛着一套支撑用的钢管,别人很难一次性搬起来的东西,他轻轻松松就揽在了腋下。 他本来是要好好工作的,奈何远远地就听见了“咖喱”“辣”之类的词汇,早晨只吃了块红豆面包的肚子立刻反应过来了,灵魂都在叫嚣着午饭想吃咖喱。 “织田……作?”西宫月昳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好奇怪的姓。” “其实我的名字是织田,作之助,”织田作解释道,“太宰喜欢那样断句。” 他是mafia的底层人员,和太宰治这种被当做高层培养的人理应没有任何交集,可偏偏他们认识了,而且相处地挺好。他们平常并不会刻意去约见面的时间,只顺着缘分,在夜晚的地下酒馆里进行偶然又不偶然的遇见。 因为是195的朋友,所以西宫月昳又多看了两眼织田作之助。这个人的头发乱糟糟的,是红铜色的短发,胡茬也没清理干净,衣服是条纹衬衫和一件驼色的风衣,都有些旧了,看样子穿了很久。抛开不修边幅的外表,这个人似乎拥有远超常人的体力。 不知为何,西宫月昳觉得他就像是一只慵懒的肉食动物,随时都可以弹起来攻击。 “织田君吗?”他把遮阳的鸭舌帽摘下来,放在手心,整张脸暴露在阳光之下,“我是西宫月昳。” “老板好。”织田作之助发出了打工人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其实挺高的,只是看着气势不显,总觉得这人很普通就淹入了人海,西宫月昳站得近了,只能仰着脸抬头才能对话——可恶,他以后肯定会长高的。 “我正在进行饮食调查,正巧织田君来了,你对员工餐有什么看法吗?” 织田作之助等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某种礼仪在脑海中转圈圈,告诉他应该委婉,但更大的本能直接压过了那些客套。他毫不犹豫地说:“辣咖喱就很好。” 就差没把“我现在就想吃咖喱”写在脸上了。 “好哦。”西宫月昳弯弯笑眼,“我还以为今天的咖喱太辣,会有很多人不喜欢的。” 西宫月昳默默给织田作之助打上一个“辣咖喱忠实爱好者”的标签,又戴上鸭舌帽,去别处巡逻了。他还有挺多的事情需要忙。 “……”中原中也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猫,他把猫落在我这儿了。” 他一直吸猫,把猫放在膝盖上又吸了一阵,竟是都没注意西宫月昳离开。 “喵……”白猫也不管主人怎样,懒懒地蹭他手指,有地方睡觉就可以完全忘记西宫月昳的怀抱。 “不如等会我把猫带过去?”织田作之助主动提了一句,“他应该是去湖边了。” “行。” 中原中也抱起猫。 他可以再吸一阵。 …… 在设计里面,湖边的场景非常重要,既要有一点梦幻的感觉,又要保证十足的安全,不能出现观众因拥挤而落入水中的悲惨事故。 西宫月昳拿着系统为他设计的图纸,一点点对比,指挥mafia这帮空有体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把不同颜色的彩灯绕到树枝上。 “太密集了。”“这个太少了。”“相邻的树枝颜色别重复。”万恶但给钱多的甲方发出可怕的声音,“这个不好看,麻烦大家再重新绑一下。” 【这个也不对,我的设计明明不是这样的。】 “这边也请重新摆放一下了,麻烦诸位了。”为了能使其他人都听见他说话,西宫月昳特意提高了嗓门,喊了一段时间后声音渐哑,“若是提前做完湖边的工作,今天请大家喝下午茶。” “好耶!” 啊,好累。 他体力不足,又这样晒,很快就累到完全不想说话,干脆站到湖边的石桥上,靠着栏杆休息。 清澈的湖水倒映出他自己的剪影,鸭舌帽下的脸仍旧没有摆脱稚嫩,边上的发尾从肩膀滑落到身前,溜进衣服内戳着锁骨,有些痒。他拨开了。 发色古怪,瞳色浅淡,苍白而瘦弱。 很多年了,反正他也习惯了现在的外貌。 水荡了一下,波浪把影子推散,看着就像是有许多的影子叠在一起那样。西宫月昳撑着下巴,想起自己这些年经营失败的无数马甲,也如同被打碎的波浪一般,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只留下了几个可堪一用的。 他打算在横滨住上两个月,这样一算,有一个身份似乎很适合拉来此处定居…… “老板。” “嗯……?”西宫月昳闷着声音回头。 “你的猫忘记带走了。”织田作之助扛着一条猫,瘫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站在桥下。 于是西宫月昳才想起来他把猫忘了。 ——就说怎么身上格外轻松。 “咪呜咪呜。”蠢猫在织田作之助手里扭成麻花,似乎是在抗议。 “抱歉抱歉。”西宫月昳站在桥上,这个角度能俯视织田作,他看见男人红铜色的发顶,一根飘摇的呆毛随风摇动。 忽然就有点眼熟。 “织田君,你一直在mafia工作吗?” “有一年了。” 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 【我找到了。】系统骄傲起来,【你看你,小号太多,记性不好了吧?】 【织田作之助,你几年前见过的。那个已经倒闭的“厉”组织你还记得吗?】 这倒是记得的。很久以前还没那么富裕的时候,西宫月昳筛选了一遍东京附近出没的黑色势力,特地挑了个不温不火的,捏了一个马甲送进去混入高层。 又或者说,是去当卧底。 不过他卧底当得稍微有亿点成功,不知怎得就混成了那破组织的老大,把上上下下全部的经济来源都摸清楚了—— 就是一培养小孩杀人的雇佣兵组织,007还不给工资,只给提成的那种。组织里面的孩子都不用本名,全是代号称呼,他们严格意义上都算不上组织的成员,只是谁来用都可以的一把利刃,锋利无情的机器。 但是这个组织后来怎样了来着? 哦,他好像是嫌弃培养杀手的方式沉没成本太大,又没油水可捞,麻溜地举报卷钱跑路一条龙了,临走前还给每个小孩留了一份工资。 这样一想,织田作之助这张脸,这发色和眼神,这标志性的呆毛。 真是和以前见过的那个少年杀手完全不一样诶! 西宫月昳瞳孔地震,接过猫猫,又仰头看织田作之助的脸。他混黑的马甲捏得很高大,因此马甲视角看那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是俯视,他记得毛茸茸发顶的形状,却不知道一个人仰视起来是什么模样。 胡茬,颓废,可怜兮兮的打工人。 帅哥,冷酷,莫得感情杀人机器。 ‘统,社会真是太折磨人了!’ 织田作——唇红齿白冷漠如冰的少年织你去哪里了—— 6 第六章 东京,下午四点。 西宫鹤影总是招摇过市,可当他换了一身普通衣服,将稀奇古怪的鸽子们从身边赶走,又戴上普普通通的黑框眼镜、压一顶呢绒的帽子,就完全看不出是那个肆意乱跑的大白鸟了。 完美混进下午街上热热闹闹的学生群体当中。 他是来接人的。 “快斗!”西宫鹤影小跑两步,成功躲开了一涌而出的学生,精准找到了那个推着自行车、身边跟着一位女孩的少年。 “嗯?”黑羽快斗下意识嗯了一声,他性格活泼且招摇,虽说夸张,人缘却一直很好,这会儿觉得声音耳熟,只以为是有隔壁班的同学来找他,“叫我做什么——鹤影君?”他声音渐高。 “你怎么今天来这里了?” “来看看你,不高兴吗?” “我以为你在准备横滨的魔术巡演。” “确实是。”西宫鹤影套着见领口宽松的长袖,看着又高又出挑,“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来这边走一趟,我得给月昳办理入学手续。呀,青子,你也长大了很多嘛。” 住在黑羽快斗家隔壁、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中森青子,如今和过去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不一样了,初中一阵发育,现在穿着水手服已经很像一只合格的美少女。 以前西宫月昳还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们就经常玩到一起去。 但西宫鹤影就有点距离感了。对于快斗和青子来说,他更像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早早就事业有成,能和黑羽快斗的父亲交流魔术,还从来不会放弃进步,一直不断学习新的魔术,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创新的不少魔术都获了奖项。他们没有看见过这个邻家的大哥哥有玩耍的时候,就连弟弟西宫月昳更多时候也是沉默地窝在家里,小小的一只,抱着极其厚重的书。 他们一起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静谧的河道边,夕阳悬坠。 “月昳最近回国了?”青子想起以前的事情,问道,“他也要来这里上学吗?” “嗯,现在暂时住在横滨。”下学期就要读高一,准备过个平静生活的西宫月昳特地挑了能见到幼驯染的学校。 黑羽快斗:“横滨?那边不是很乱吗……” 西宫鹤影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步子长,要放慢速度才能让两个少年少女跟上:“有我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下周在横滨的演出你们愿意来吗?就当我免费请你们去旅游。” 免费的游玩。 但横滨终归是有些危险,两个人都觉得应该回家问问家长。 西宫鹤影没有陪他们一路走到家里。他说自己得去购买魔术道具,就停在了分叉路口,目送他们离开。 夕阳还挂在地平线上,只是颜色更红,把人的影子拉出长长的一条,扑在充满沙石的河边小路上。西宫鹤影收敛了笑容,脚尖不耐烦地在地面上踢了两下。他阴郁的时候也很难摆出难看的脸色,只是冷冷地往边上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跟他到此处的鸽子们停在电线杆上,猛然俯冲—— 咕咕和鸽鸽之薅你头发大法! 两个穿着黑衣、带着口罩的家伙大概是没见过这种阵势,只挥着手阻挡。鸽子们尖锐的喙专门挑薄弱的地方去啄,眼窝、喉咙,用来牢牢抓握树枝的爪子揪住人的发丝,再振翅扑棱。 头发和鸽羽纷纷扬扬,黑黑白白。 “唉。”西宫鹤影压着帽檐,神情漠然,那两人竟是没看见他是何时到他们身边的,“对小孩子也想下手,真是人渣。” 他的手指不太纤细,骨骼匀称且筋骨灵活,白皙但不至于柔弱,甚至能爆发出想象不到的力量。 “咚!”“啊!”“咚!”“啊!” “我一点也不喜欢暴力。”他喃喃自语,“也许你们老大会知道,我只是一个可怜的情报贩子。魔术师的手怎么能用来打人呢?” 也确实没揍人,只是很和谐地让脑袋的正前方和河道边的水泥地面亲密接触了几下,就当提前给这漂亮的河水拜早年了。 “谁派你们来的?” “唔,不说也不要紧。”西宫鹤影打了个呵欠,“我没空陪你们玩,正巧有个朋友在东京,他最喜欢你们这样不爱说话的家伙了。” 拷问当然得交给专业的人来。 不久后,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路旁。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人,他戴着副金边眼镜,西装口袋里夹着一支钢笔,发丝梳成三七分,服服帖帖地贴在额头。这人两三步小跑到副驾驶的位置,弯腰开门:“您请。” 于是副驾驶的人懒懒地出了车门。 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纤毫毕现,眼睛是罕见的、偏向波斯猫的绿色。 三人无言,西宫鹤影和他的视线交接,又错开,避开视野重复。马甲之间不需要对话就能明白一切,他微微颔首,把这个地方交给另一人来处理。 单论处理麻烦事,还得是这个马甲来。 “你想知道一根一毫米的钢针从肚脐眼扎进入,每十分钟深入一厘米,再十分钟搅动一次是什么样的感受吗?”他的眼珠子让人想起玻璃之类的无机物,说话的声音夹着点鼻音,慵懒猫猫,“正好,我也不知道。” “以此为题材,一定能写一篇有趣的文章。” “和也,把这两人捆起来塞进后备箱。” …… 西宫月昳吃饭吃得非常慢,细嚼慢咽,总有一种吃着吃着就沉迷发呆的气势。 他勺子举起来,举在半空,停留了一秒后才机械式地塞进嘴,咀嚼数下,吞咽,重复。以至于织田作之助都想要取第二份咖喱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快把螃蟹火锅的外卖抢完了,他还在面对那份吃了一半的咖喱饭。 蜗牛都没那么慢。 太宰治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灵魂出窍了。” 西宫月昳笑了笑:“怎么会。我只是吃得慢了一些。” 他看向自己盘里那份咖喱,今天的咖喱确实有点辣,炖烂的土豆块、牛肉粒、洋葱、红色辣椒混在一起变成糊状,汤是点了份外卖,西式的番茄浓汤,红红白白一片。 脑海里又不知为何联想起远在东京的马甲视角。 呃,食欲下降。 怎么会有废物被关起来折磨一天就彻底崩溃了呢? 他又慢悠悠地解决了剩下的半份咖喱饭,本能地想去洗个手。 马甲的手脏了,他的眼睛也脏了。 【我的眼睛也脏了!】系统无能狂怒,眼睛变成怒火的三角眼,【月月,我们下次不要做那么危险的工作好不好?】 ‘附议。’西宫月昳点头,‘下次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我一定请你帮我开个滤镜,血不能是红色。’ ‘绿色的就挺好,健康。’ …… “舞台的搭建速度比想象中的快多了,明天早上就能全部完工。预留的时间用来调试设备和彩排,绰绰有余。”眼看工作能提前完成,西宫月昳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一把抱住贪吃蠢猫,也休息起来,“哥哥说有个朋友这两天也要来横滨。” “哦?”提到西宫鹤影,太宰治不知怎得来了劲,好奇问,“是怎样的人?” 西宫月昳回想了一下他在东京打拼数年的马甲,没忍住唇角的一丝古怪笑容:“是一位很温和、很友善的人,对我很好,对每一份工作都很认真。” 虽然在十来家小型的黑色组织工作过—— 虽然每一家都因为“不明原因”倒闭了—— “现在是东京霞光出版社的文学主编,每天钻研纪实文学呢!” 7 第七章 几天后。 “明明是1000日元的福利演出,为什么票价又炒起来了啊。” 【这得问你。】系统这几天很满足,每天都躺在能量条上摸鱼,【喜欢你的人多一些不好吗?】 西宫月昳叼着一根奶茶的吸管,吸溜吸溜。他坐在电脑前面看着专门倒卖各种门票的网站,看着自己的魔术演出门票价格越炒越高……越炒越高……到了就算是他这种人也会觉得有亿点贵的地步。 他挣钱是为了花钱,但花钱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理智在的。 “不是吧?”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我都把场地定在横滨这种混乱地方了,还有那么多人想来?” 他震声道:“再这样下去,我也想去炒票价了,好赚钱啊!” 【炒太高对你的声誉不好。】系统在这方面算盘打得噼啪响,【这次演出,一半的收益拿去捐了吧。我帮你联系工作人员。】 “嗯。” 西宫鹤影有一整个工作团队来帮忙经营,并非是一人单干。 今天是难得和马甲共处一室的时候。因为不喜欢视野重叠,西宫月昳总喜欢把能用的马甲都派出去干活,就算自己的大脑要007的无限上班,他也不要在家里看见另一个自己。 所以。 他直接把自己的意识全部抽了回来,让马甲妥帖地挂机。 当他不直接操控马甲的时候,马甲的身体就会陷入沉睡的状态,不会死亡,仍旧有最最基础的生理反应,膝跳反射什么的。少开一个号也能让他休息一会儿,多地登录的感觉时间久了终究是压力有些大。 西宫月昳抱着半杯奶茶,在电脑面前趴下,视野最边角的地方坐着正在懒人沙发上“打盹”的兄长。他曾经思考过若是自己的全部马甲都塞到一个屋子里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如果马甲们齐聚一堂,那…… 少说也是个动物园吧! 书架上得停至少20只鸟类,他体验过猫、狗、鱼,甚至还在草地里当过一条蛇,差点被人用木棍追着敲死。也为了学会飞翔,活生生用废了一只鸽子的翅膀——对不起,他不配做鸽。 大部分的马甲只能算作一张普普通通的n卡,只有西宫鹤影那样潜力能力俱优的,才能算作稀有昂贵的ssr。 系统当初和他绑定的时候,有一半的功能已经自毁,几乎什么程序都消失了,唯独制作马甲的捏人系统还能用。而且……不知道是不是bug,他可以制作的马甲数量是无限,只要能量充足,自导自演一部戏都没问题。 就算是真的在家开个由自己组成的动物园都没问题。 西宫月昳啜吸完奶茶,晃晃杯子后仍能感受到底部没有吸上来的珍珠小料,他犹豫几秒,为了不进行垃圾分类,他还是选择把剩下的东西倒出来吃了。他去刷了牙,洗了澡,换上日常的睡衣准备去二楼休息。 【等等,别走那么快呀!】系统叫住了他,【停一停,就停在这里。】 “停在这里做什么?”西宫月昳打着呵欠,停在楼梯前。 【你转过身,三点钟方向。】 【诶,对。】 【走过去呀。】 西宫月昳看着窝倒在懒人沙发上沉睡的西宫鹤影,偏头问系统:“为什么要让我看着。” 【你总是这样,不想看见自己捏的马甲。】系统叉起两条火柴小手,【我可不一样,看看这腰,看看这腿,看看这漂亮的小脸蛋,你就把他们当做一个可以自由操控的人偶嘛,躲着做什么?】 西宫月昳在系统夸马甲的时候额头滑下几条黑线,他和西宫鹤影长得像,莫名有一种羞耻感:“别说了,我看就是了。” 懒人沙发只能容下一人,但本身材质柔软,他又比较瘦,同时躺进去也行。 “我也没有那么排斥。”他压在另一具柔软的身体上,感受到陌生但无比熟悉的血脉跳动和呼吸,成功达成了自己和自己贴贴成就,“我只是总有些不习惯。” 现在没开意识共享还好,要是开了,那岂不是全方位感受自己抱自己? 不得不说系统的捏人功能真的很强大,制作的马甲与真实存在的生命并没有任何区别。要在心里把他们当成人偶,还是有些艰难。 若是人偶,又怎会这样柔软、真实? 【有研究称,人一天需要十个拥抱,你又没有人可以抱着,抱抱他们也是不错的选择嘛。】 “统,那都是没有证据的瞎说。而且我并不缺少陪伴,你天天和我聊闲话。” 【不一样的。】 “一样的。”西宫月昳说得坚定,“你和他们是一样的,甚至更好。” 【诶……哎呀(????)……】系统羞住了,变成一团乱码,一时间无言以对。 两边浅蓝色的发丝叠在一起,西宫月昳伸手拨开,他支起身,半跪在懒人沙发的边缘,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用第三人称的视角看自己马甲的脸。和镜子里看是完全不同的,而且闭着眼的模样遮住了冰蓝冰蓝的眼睛,整个都显得温和而乖巧。 可以由他为所欲为。 他戳了戳身下人的脸。 西宫月昳捂住额头,叹气:“所以说,捏那么好看做什么嘛……” 他真的不想摘水仙花做一个变态,而且骨科、虚假的骨科也是会被送进未知的□□之地的,他才不要被永远关在一片空白的地方和一堆不可直视的词汇呆在一起! 某心理年龄未知的未成年用胳膊撑开了距离,理了理自己的睡衣后恢复了冷静:“统,我刚刚可没忘记他。我是打算等我上楼了再链接意识。” 【才没有觉得你把他忘记了。你这样聪明,怎么会忘呢?】它在脑内嘟嘟囔囔,极小声,【懒人沙发睡一晚,明天绝对腰酸背痛,我都是为你好。】 “知道了。” 西宫月昳想站起来跳到地摊上,柔软的懒人沙发因为受力点的改变而变了形,没处落手,他干脆撑在西宫鹤影的胸膛上,直起身—— —— 听不见了。 他感官敏锐,愣住半秒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紧接着是难以言喻的晃动感,天翻地覆。 鼻骨磕在西宫鹤影的锁骨上,痛得要死。 什么情况? 不会是地震了吧? 震动感持续了一段时间才停下,所有的声音重新回归,他又能听见那些细小的声音了。 风声、脚步声、枪声。 西宫月昳半是直觉地看向自家的书房的窗,没拉窗帘,黑洞洞的夜色里探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 他深呼吸,爬起来开窗。 “太宰君,你吓死我了。”他站在窗里,手指撑着窗棂,低头俯视窗外还在大喘气的少年,“发生什么事了?” 太宰治的一头棕发被风吹乱,绷带也有些松垮,他张开嘴,几乎能直接做核酸的姿势:“外面——异能力者的战斗——发生异能爆炸啦——” 西宫月昳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耳朵。 “被波及到会有短暂的失聪——” 是的,他发现了。 “我来看看你——”太宰治好大声,好大声,超级大声,“你有没有事——” “谢谢你的关心——”西宫月昳不自觉也大声起来,“但是我没有什么问题——” “咳咳咳咳……”两个人不约而同咳嗽起来,因为说话太过大声,嗓子发疼发痒。 而且。 这样大声说话。 真的好像两个傻子啊—— …… “所以说,是高濑会的残党吗?”西宫月昳给太宰治泡了杯茶,他又和马甲建立了意识链接,所以现在西宫月昳穿着睡衣抱着茶杯,而西宫鹤影却仍旧是衬衫长裤,忙里忙外,在厨房里当个务家好男人。 “太宰君,你不会是私自脱离战场吧?” “怎么可能。”太宰治低头转着茶杯,毫无心虚感,“我也没想到会追着人跑来这里。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怎么会?你是好心来提醒我们的。”西宫月昳也流畅地顺着太宰治的意思说话,“太宰君的工作真是太危险了。” “是啊是啊。” 太宰治的视线很快速地从厨房瞥过,只看见西宫鹤影一动一动的马尾,清淡的茶香在口腔中散开,一喝就是名贵好茶。 “突然到来也没有什么可招待的,只有这些水果零食,希望太宰君不要嫌弃。”西宫鹤影单手托着盘子从厨房走出,他脚步又快又稳,短短的一段路犹如杂技表演,三根手指牢牢地黏在盘子上,仿佛这盘子也是他手指的一部分。 “打扰了。明天就是魔术巡演,我们好像吵到你的休息了呢。”太宰治笑眯眯的,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横滨这样乱,住在这里真是件艰难的事。” 【他是不是在阴阳你,叫你别住在横滨?】 “是呀。”西宫鹤影戳起一块削好的苹果,“幸好有惊无险。我倒是更心疼太宰君,晚上十点还在加班呢。” …… 西宫月昳望天,喝茶。 他心疼一切007996的人,是真话。 绝没有阴阳怪气他的195点能量。 …… 因为西宫鹤影和太宰治处在一个空间的时候,总是明里暗里地针对,西宫鹤影干脆挑了个练习魔术的借口,端着果盘上楼了。 一上楼。 四肢颀长而举止优雅的人往卧室床上一头栽了下去。 强制关机.jpg 楼下只剩下西宫月昳和太宰治。 “我哥哥刚刚确实在休息。”西宫月昳很喜欢手里捧着点什么,猫也好,奶茶也好,陶瓷茶杯也好,“他睡觉特别沉,醒过来会有一点起床气,可能看起来情绪不太好。” 太宰治没说话。 他凝视着他。 西宫月昳被盯得有些不舒服,回看的视线带着探究。他知道太宰治八成是故意来这里的,他肯定算得出来那爆炸的具体范围,甚至这战斗就是故意引过来的也说不定。而且也不知道太宰治在窗前站了多久,他在这里布置的陷阱对太宰显然没用。 “我看见了。”太宰治忽然开口,“我全都看见了。” “……嗯?” 平日里一碰见就躲闪的眼神,克制而收敛的视线,趁着兄长熟睡时却亲昵到过分的靠近,那是和平日完全不同的行事风格,胆怯,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好奇的渴望。在静谧的房间里,晦暗的灯光下,在那么狭小的位置上,呼吸都要交缠的距离,缱绻柔意。 太宰治他悟了。 “西宫月昳。”他第一次完整地叫出这个名字,纠结却毅然决然地把话说了下去,那神色分明带着几分惊惶,好像有什么事脱离了他的掌握,“你是不是……” “对你亲哥有非分之想?” 西宫月昳一口热茶喷了出去。 8 第八章 西宫月昳觉得自己明天就可以无痛操控两个马甲了。 因为他裂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系统狂笑,火柴人的躯体几乎散架,它疯狂拍地板,【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月月你也有今天——】 冷静。 冷静。 冷静不下来啊—— “太、太宰君?”他说话都有点颤颤巍巍了,低头抽纸巾擦水,“你怎么会这样想……我……” 太宰治看着总是冷静淡然的人抽了一张又一张的纸,窘迫至极,像极了被拆穿伪装羞耻的模样。 他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 太禁断了。 而且,他也没有办法当着弟弟的面说一大堆亲哥的坏话来促使情愫的消失,那样未免太欠揍了。太宰治补充道:“我只是问问,紧张什么?我支持……呃,自由……也不是那么自由的恋爱。” 他生在乱糟糟的环境里,对这些勉强算是见怪不怪。 “我没有。”西宫月昳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甚至有一瞬间想要说出他和西宫鹤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不算骨科的话,但那样就更奇怪了。千回百转,他面瘫了脸,“我真的没有。” “太宰君,我才十五岁。”他垂眸,“太晚了,已经到休息的时间了。我想或许外面奔走的mafia成员正在寻找你的踪影,我送你到门口吧。” 【他这么会说话,你多留他一会儿呀。】 他不容拒绝地将太宰治赶了出去,站在较高一截的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框上,背对着光源使他整个的面骨轮廓都深沉了。 “慢走不送。”西宫月昳欲言又止,“还有,你真的误会了……” “嗯嗯嗯嗯。”也不知道太宰治听没听进去。 西宫月昳大悲。 呜。 一世英名。 毁于人偶娃娃。 西宫月昳恼羞成怒地自闭了一阵之后,还是得爬回去加班。他火速在特殊渠道下单了一批武器、陷阱,打算好好地布置一些家附近的庭院。 不管太宰治误会了什么,他以后都不想让别人窥见他的事情。 【《兄与弟》《父与子》《少爷与小妈》……】系统在他大脑里喋喋不休,把一些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书翻出来,一篇篇电子文档在脑海中陈列,【我给你念一本嗷……】 “打住!”西宫月昳按住笔记本,是真的有些羞耻,“这些有什么好看的……系统,你联网功能坏了那么久,怎么库存了那么多狗血文?” 【我从前就爱看,下载了很多还没看完呢。】 西宫月昳在和对面商谈一批子弹的价格,系统在朗诵家族兄弟阋墙到上床。西宫月昳讨价还价问能不能把邮费全包,系统在歌唱深闺大院的空虚寂寞冷。 西宫月昳会假声,他用了一个匿名账号,十五岁又嫩又脆的声线变得下沉且粗犷:“30万美金。报酬的部分我可以追加一批上等的宝石,质量很高。放心,来路很‘安全’。等拍卖后,利润三七分如何?你可是能直接拿三成的利润……噫,两个一起未免也太勉强了吧!” 对面:“什么两个一起?” 西宫月昳:“没什么,货里面有两根超过30克拉的海蓝宝,盒子里有些装不下。” “那就说定了,三天之后,横滨湾见。” 他挂了电话。 “系统,你再念我就不陪你玩了!” 【好吧……】系统意犹未尽地关闭了奇怪小说的窗口,【我念的这些,月月你也不用代入,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谁会代入两个一起……” …… 两个以上,可统称为一群。 大部分横滨本地的居民几乎都没见过这样多的一群人,熙熙攘攘,只为了挤过来看一次魔术演出。 少女格外多,少年也不少,很多都是年轻人。有很大一部分提前一两天来了横滨,旅馆都订爆了。 西宫月昳当年也是没有想过自己挣点外快能把自己挣出道了。他学魔术只是因为隔壁家的黑羽盗一总给他们变各种小把戏而已。他的思绪滑到邻家那位风度翩翩的绅士身上,又想到一起度过童年的快斗,可惜…… 他目光一暗,又重拾微笑,混在人群中安分地检票入场。 就算是自己的表演,他也没有走特权。 表演的场地在户外,宣传的时候就说明了这是一场送给横滨人民的福利演出,所得将会捐赠给横滨当地用于经济建设。没有设置特殊的观众席,但场地分为不同区域,a1区和a2区是最佳的座位。 整个乐园被包下,包装成与以往不同的模样,即使是横滨本地人,也难掩目光中的惊喜。他们或牵着手谈笑,或坐在长椅上,天幕渐暗,各色的小灯却在各处亮起,辉映出一片幻想中才有的童话故事。 树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缀着礼包和纸片,拆开能获得一些小礼物和祝福,都是发卡、发带、勋章等物件,说的话语也稀松平常。 可谁不喜欢这样安稳的稀松平常呢? 特别的礼包里面塞了几颗真品的宝石。每个人可以根据入场券去抽选三个礼包。大部分人总是挡不住盲盒的诱惑,排着长队等待抽选礼包。 西宫月昳自己也是。 【拿左边这个,树枝最上面那个看起来也好。】 他拿了三个礼包,一一拆了,果然没有宝石,只有两根不同颜色的发带和一枚银色金属勋章,上面的浮雕是他找了专门的设计师做的图案,“云与鹤”,很好看,抽了不亏——非酋系统如是说。 西宫月昳走过河边,一直到最前面的a2区。边上就是湖水,搭建了一些童话风格的家具与玩偶。 一些淡蓝浅黄的鹦鹉站在烛台支架上,对着围观的人群歌唱。 “欢迎——”第一排鹦鹉唱。 “光临——”第二排鹦鹉唱。 “哦哦哦哦哦!”围观人群鼓掌,十分好奇这些灵动的鹦鹉。 “哦哦哦哦哦!”鹦鹉们回以歌声。 【哦哦哦!】系统也唱得很开心,为了教会这些鹦鹉们唱歌,它可是代理了很久的鹦鹉马甲,和这些毛绒啾啾球们交流呢!旋律都快刻进dna了。 于是西宫月昳就没离开,干脆就此坐下,向工作人员要了一杯免费续杯的柠檬茶,一边搅着冰块一边听系统与鹦鹉叽叽喳喳。 演出还有一小时开场,但乐园的人已经很多,西宫月昳坐在湖边的座位上,很安静很安静地看着来来去去的人,自己也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 他很高兴。 他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 “原来你在这儿。”熟悉的声音。 西宫月昳抬起头,看见熟悉的几个人走过来,森鸥外、爱丽丝、太宰治、中原中也,以及没见过但听说过的尾崎红叶和广津柳浪,均穿着便装。尾崎红叶和爱丽丝看得出来有特意打扮一番,手牵着手,在人群中靓丽极了。 爱丽丝的金色头发被绑成一根高马尾,侧面别了只精巧发卡,是“月与兔”,一看就是刚刚抽礼包得来的。 一桌可以坐四个人,他们便分了两桌,小孩们一桌,大人们一桌。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抽来的礼包还没拆,他俩打赌谁能抽中更好的奖品——结果居然都中了一枚小小的宝石,于是他们又开始比较起纯度与克拉大小。 非酋爱丽丝&西宫月昳:…… 有些人的吵架,就是妥妥的凡尔赛啊! “鹤影哥哥的粉丝真的好多呀。”爱丽丝只好和还能正常交流的西宫月昳说话,“好期待今天的魔术表演。月昳哥哥也会魔术吗?” 西宫月昳摇头:“我没有学过。” “听说西宫大人的魔术是师从黑羽盗一先生呢!”“十五岁就在全世界做巡回魔术表演,十八岁获得有着‘魔术师的奥林匹克’的国际魔术联盟大赛最高奖的少年天才,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气势。”“而且真的好帅啊!” 不远处的粉丝团传来可怕的声音,举着灯牌:“西宫大人!西宫大人!” 【西宫大人!】 ‘噫!系统你这个学舌鹦鹉!’ 也许是因为热热闹闹的缘故吧,等待的时间竟不觉得漫长。 时间一到,来自高处的钟声响起过去的鸣音,全场不由得静下,散于各地的雀儿鸟儿也停了歌唱,飞落枝头朝向舞台。 舞台的帷幕缓缓拉开了。 就像一张巨大的黑白画卷、孩童的立体绘本,单色的卡通小物在舞台上依次错落,虽只有黑白光影,可那些树枝、草丛、蘑菇与鲜花在灯光下栩栩如生,就仿佛真的有那么一片童话的森林。 云与鹤,月与兔,风吹草动,雀儿轻声歌唱,而明星闪烁,月影绰绰。 身着黑白猎人服、因探险而迷路的青年茫然而天真,他无声地穿过密林,又回到最初始的地方,他叹气,人们也跟着叹气,他蹙眉,人们也跟着蹙眉。 “啾。” 一只彩色的雀团子忽然落到黑白的弯月上,又主动飞到青年面前。 那是森林里唯一的颜色,鸟羽绒绒,青年伸手去触碰。 于是—— 以他为中心。 世界有了颜色。 …… “哇!”开幕过去之后,观众们都在鼓掌,震惊于舞台上那么多的摆饰都从一瞬间变成了彩色。 舞台上的装饰不再静止,而是微微摇动,变成了一张绚烂无比的动态画。扮演着猎人的西宫鹤影跳起来捉住金色弯月一角,从那纤细的纸片背后找到一顶魔术帽,他疑惑地看着这顶帽子,仿佛在怀疑这样小的月亮后面怎么能藏下这样的帽子。 又鼓捣着,从魔术帽里取出一件披风。 披风一转,他又从猎人变回了那个熟悉的魔术师,从童话中走来的魔术师。 “晚上好!”他拿着帽子弯腰致礼,“先生们,女生们,今夜我们不必想着世界,只需享受——” ——这一场光与影的童话。 观众们鼓掌鼓得更加厉害了。就算是被横滨的连绵乱事弄得惶惶的那些人,也短暂地抛弃了沉重心事,沉浸在这一场童话风格的表演中。这本就是一场送给横滨人的福利演出。 连太宰治都安静了。 “看不出来。”他小声说,“我们搭建的场地,竟然会是这种效果吗?” 与其说是场地的效果,不如说是西宫鹤影赋予了舞台生命,没有他,舞台的装饰只是装饰。 他有点明白西宫鹤影的人气从哪里来的了。 因为他周边这一大群人,就没有不在鼓掌的,连因为爱丽丝稍稍有点吃醋的森先生,都沉下心,望着舞台,偏紫红的眼睛里是一片灯彩光华。 今夜抛开一切,只当做童话吗…… 太宰纵眼望去,就剩下西宫月昳还算淡定,这个人好像在走神,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很久了。等等…… “乱步,你刚刚去哪了?”沉稳的声音。 “我只是去拿一瓶汽水。”黑发的少年拿着瓶波子汽水在不远处坐下,和别人不一样,他的语气带着些许不屑,“魔术都是虚假的,如果不是别人送的票,乱步大人才不想来!” 周围有不少人都听见了这句话,西宫月昳也顺着声音看过去。 “魔术什么的,看一眼不就懂了吗?” “乱步!”身旁的银发长辈呵斥了他一句。 好大的大话。可他如此自信,又打扮似侦探,倒是勾起了一些人的兴趣。 魔术师与侦探,总是容易针锋相对。西宫月昳心神微动。 舞台上正好表演着西宫鹤影经典的一个魔术,灯光与音乐下,一个巨大的彩绘玻璃箱被推上来,又被打开向众人展示里面空无一物。 大变活人。 黑发少年虽然说着不感兴趣,但还是忍不住看向舞台,想要直接找到魔术表演的秘诀。但凡是魔术,都只不过是一场视觉欺骗,不管是利用光影还是动作,道具还是助手,对他来说本质不过一场更漂亮的推理游戏。 灯光如预料那般暗下,明亮的乐园骤然漆黑,众人小声惊呼,略骚动。 但下一秒,灯光重新亮起,魔术师依旧站在台上。 而箱子里。 却多了一个活人。 而且是一个被装扮了黑色猫耳猫尾的少年,绿瞳狭长,白皙纤瘦,也是童话里走来那般漂亮。 “哦!哇哦!”观众鼓掌。 ——箱子里的乱步猫猫一脸愕然。 9 第九章 为了效果,舞台的灯光通常远比看上去的更加明亮,西宫鹤影站在光芒下,唇角是微不可查的促狭笑容。他没有让观众发现: “小侦探,喵一声,我就放你回去。” “……”江户川乱步有着一双极其漂亮的绿眼睛,猫一样,清澈而淡漠,略有些狭长。他很少把眼睛睁开,总是眯眯眼,毕竟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不值得他去仔细关注。 但是现在。 猫猫瞪人! 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被换上了猫耳猫尾。聚光灯在头顶照耀,彩绘风的玻璃把漂亮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迷幻且朦胧,放眼望去尽是闪烁的灯光和人影。江户川乱步一时间愣住。 被这么多媒体拍了照片,就算是他也会觉得有些羞耻啊!名侦探应该因为破案出名,而不是猫耳y! “你是故意的。”他被困在玻璃箱里,手掌贴着玻璃,他能感受到周围留了缝隙,不至于呼吸不过来,但绝对不可能让一个人短时间内通过,“记仇,小气,真是恶趣味的大人。” “咪。”西宫鹤影发出逗猫的声音。 虽然小侦探不可能配合演出,但表演仍旧要进行。西宫鹤影拈起桌布一角,手一抖就覆盖在箱子上。江户川乱步隔着玻璃,又隔着布料的朦朦胧胧,隐约能听见外面如潮水的鼓掌声。 发生了什么?他第一次如此抓心挠肺。 明明这魔术就发生在他身上,他却没有一丝头绪。 异能力者的作弊?不,不对,面前的男人不像是有异能力的模样,他的自信来源于其他的事物。 而且那时候他们离得那么远,舞台上的噪音比想象的大,他不应该能听见他的声音。对口型?他那时候有往自己的方向看吗? 这人一定有别的渠道可以观察他所在的区域。 视野又蓦得一黑,他再度睁眼时,已经坐回原来的座位,面前的才打开不久的波子汽水。 “乱步,你刚刚……”社长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惊奇,显然也被魔术震撼到了。 完全弄不明白—— 江户川乱步盯着自己的指尖,又盯着舞台上表演纸牌戏法的人。那是很简单的魔术,只是依靠手指的动作将纸牌藏好而已,理论上来说只要速度够快,谁都能练出来。 但是刚刚他究竟是怎么到舞台上的? “刚刚那个魔术,是什么原理?”江户川乱步听见不远处有一桌人在聊闲天,“这么远的距离,随机挑选观众?” “太宰君,魔术的秘密可不能随便透露,而且我也不知道哥哥用了什么办法。” “你确定你哥没用异能?” “当然。”西宫月昳答道,“他很尊重魔术。” 江户川乱步就一点点摸过去,站在那一桌附近。 他走过去了,社长的视线便也跟过去了。而多了个人靠近,森鸥外的视线正落到江户川乱步这个刚刚出现在舞台上的少年身上,惊鸿一瞥,他直觉这个少年挺像一颗没打磨的璞玉。 两边视线一撞。 “……” “……” 真巧。 你也来带孩子啊。 银狼阁下与如今的mafia首领各自坐着,今夜故友相见,却也难得不必针锋相对。童话嘛,没有你死我活的争斗。 “你不是刚刚舞台上的那个吗?”中原中也是正面朝向江户川乱步那桌的,因此也最先看见乱步靠近的人,他今夜有些兴奋,很是热情,“刚刚的魔术好精彩啊!” 爱丽丝也看见了,她挥挥小手,童言无忌:“你是不是托呀。” “不是。”江户川乱步又眯起了眼睛。他自然看得出这里两桌人都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今夜如此童话,他判断不会有任何危险。 没有空位,他就回去自己拖了个空椅子,强行和他们拼了一桌。 “你好呀。”西宫月昳和他打招呼。 江户川乱步颔首,简单而直接:“你是他弟弟,但是真实关系真的如此吗?” “你们是港口mafia的人,在愚蠢的大叔手底下工作。你……”他看着爱丽丝,“你好像不是人。” 两句话,一桌人都沉默了。 连带着隔壁的森鸥外也沉默了。 这里一桌,有一个算一个,就中原中也最简单,最没有“装”。而且看着挺像人的,比人还像人。 社长其实和他提过不要随便揭穿别人的事,但江户川乱步哪里理解这个?对他来说这两句话根本不是揭穿,只是很普通地说出事实而已,就像大家打招呼一样。 森鸥外有些警惕和愕然,但更多的是欣赏,太宰治有些炸毛,但掩饰得很好,他太不喜欢被看透的感觉。至于西宫月昳,他也多多少少被吓到了,好在一贯冷静,并不慌张。他说:“你是侦探吗?” “是名侦探。”江户川乱步整个人不高,他把两条腿放到椅子上,盘起腿来。他有些不高兴,很明显眼前的几个人都不喜欢他说的话,但他们却各自挂起微笑,故作神秘。 在魔术这个推理游戏上没有任何的头绪,让他有一些小暴躁。但是遇到一个解不开的谜题,心里反而猫挠似的想知道谜底是什么,非要把答案弄到手不可。 西宫月昳默默把零食推到了他面前。 这个黑色猫猫看起来被他气炸了诶……没想到横滨的侦探这么不经逗,美国那边认识的人明明就…… 周边依然掌声四起,几个大型魔术之后,表演就要进入尾声了。 中原中也在状态外:“刚刚的魔术,你是怎样到舞台上的?” 这句话解了围,乱步的注意力立刻被分到这个上面。他气鼓鼓,脸颊鼓起来变成炸毛小动物:“我也不知道!” “但是刚刚的魔术真精彩,”中原中也是那种特别好的观众,大家鼓掌他也跟着鼓掌,当气氛组,“你忽然出现在台上的时候大家都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小黑猫成精了。” 舞台上的魔术师正从帽子里捞小动物,他捉出一只白色的兔子,然而一只黑色猫猫头也跟着钻了出来,紧接着是好几只白鸟。 太宰治也跟着点头,他是含着笑的:“很可爱。” 这笑不是中原中也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而是恶作剧风味的,江户川乱步虽然读不懂人心,但智慧却告诉他眼前的棕发少年在冒着恶意。 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江户川乱步一摸头。 毛茸茸的、黑色的、尖尖的两个东西。 猫耳居然还在—— 噫! 他刚刚就是顶着这俩猫耳穿过人群搬凳子的吗! 乱步猫猫张牙舞爪,一口吞掉了桌上的粗点心! 演出结束了。 掌声雷鸣,在舞台装饰的缓缓摇动下,奇异的画卷彻底铺开,西宫鹤影再度向观众致礼,后台的工作人员和此前表演中客串的助理也纷纷上台。 现在是欢呼的时间了,热情的粉丝们高呼着,尖叫声此起彼伏,都想拥上来要一份签名。 人实在太多,工作人员不得不开始维持秩序,以防发生踩踏事件和不慎落水。西宫月昳也站起来,想离开a2区。 没成功。 他被涌过来的人卷走了。 “采访一下!刚刚被选为幸运观众出现在台上是什么感觉?”“你真是太幸运了!可以被选中,我可以和你握个手吗?”“亲爱的,你头上的猫耳卖吗?我有的是钱。” 好多人,数不清的人。他们围住的江户川乱步,一开始还只是采访,但很快,黑色猫猫头被不知道从哪伸出来的手揉了一把。 又一把。 那简直是地狱。 等江户川乱步从地狱里挤出来时,他头顶的黑色猫耳发卡只剩下一只了,天知道另一只被谁薅走。他头发凌乱,衣服也皱了,周围的正常观众早就走了七七八八,包括刚刚那桌上的几个人。 只有社长在等他。 “社长……”乱步不自觉就有些委屈,撇着嘴跑过去。强大而凶恶的银狼阁下周边没有任何人,很安静。 他仰头想和社长说点什么。 但。 社长冷着脸伸出了手—— 他揉了一把只剩一只耳朵的黑色猫猫头。 先撸猫! …… 西宫月昳喜欢热热闹闹的人世间,但他一点也不喜欢如此拥挤的情况,他个子小,被人一挤就毫无反抗能力地推向了远方,认识的人全不见了。 西宫鹤影那边也被粉丝环绕,麻烦得要死。 他好不容易才从人流里挣脱出来,躲到静谧的小路上去,边上就是人工湖。彩灯很少,光线暗极了。 西宫月昳干脆就站在湖边整理起自己的衣服,把袖口的布料仔细叠好。 “咕噜咕噜咕噜……” “……”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西宫月昳站在湖边的石头上,往下看是一张太宰治的惨白小脸。 “太宰君你究竟在做什么?”他感到迷惑,“扮演水鬼吗?” “我在入水咕噜咕噜……” “可是人工湖的水只有70cm呀!” “咕噜咕噜咕噜……”太宰治从水里翻身坐起来,果然这水异常的浅,坐着都不会被淹没。两支水草插在他头顶,和绷带缠在一起。 ——娇俏水鬼在线卖萌。 “人太多了。”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浸透了水就更加暗沉,湿发络结成一撂一撂贴在白皙额头,干净但鬼魅,“然后我就掉下水啦!” 西宫月昳才不信。 他站在石头上:“泡水里不冷吗?我拉你上来吧。” 但太宰治没动。 他坐在水里,夜里的池水是暗色的,要把人吞没的颜色,而他的衣服比池水更黑。这个角度下,鸢眸棕发也如墨染,沉沉不见一丝光亮,就剩下那惨白的脸色。 一颗水珠恰恰好从发丝滴下,滑过眼睑,顺着面庞的弧度一路向下,汇聚到下巴尖尖。 嘀嗒。 好安静。 “今天晚上真好啊。”他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觉得好的样子,平淡而古怪,“童话,送给成年人的一场梦。” “夜晚本来就是用来做梦的。” “童话与美梦,有什么意义吗?醒过来依旧是那样,有什么变化吗?这世界依然在腐朽着毁灭,我如此,你亦如此。西宫月昳,我真的挺想问问他,真的有必要沉迷在这些虚假幻梦里么。”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西宫月昳蹲下来,尽量地和太宰治保持一条水平线,“只是一次放松而已,不需要有意义。你看,大家都玩得很开心,至少此刻如此。” “起来吧,感冒了就不好了。” 他伸出一只手。 “哪有那么多意义,现在是现在的意义,活着是活着的意义,太宰君在这里,就是太宰君的意义,就像今夜加了冰块的柠檬茶,融化的冰块是融化冰块的意义。至少我很喜欢那味道。” 他抓出另一只湿滑冰冷的手。 他们一起跌在柔软的草地上。 湿漉漉的。 太宰治甩了甩头发,边上杨柳树的暗绿小彩灯一闪一闪,于是他身上的水珠也一闪一闪。 凉凉的,但很有活力。 他按着西宫月昳:“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哼?” 远远的传来观众拆礼包的声音:“好多月亮元素的小东西啊。”“你不知道么,西宫鹤影有个弟弟,名字里带‘月’,他可宠弟弟了!”“真的吗?太羡慕了!” “那侦探说你和你哥哥的关系并非真实,我想知道……”太宰治的眼神在燃烧。 那是好奇之光,八卦之火。 “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小灯烁烁。 太宰治头顶插着的两根水草。 绿到发光! 10 第十章 这茬是过不去了。 西宫月昳扶额。 他温柔地、慈爱地、就像看着自己的傻儿子那样,对太宰治说:“太宰君,你想知道我的秘密,是否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呢?” 太宰治一偏头,额发上甩落下几颗水珠。就像是大脑里灌满的水溢出来了一点一样。他反问道:“代价,你想要什么?” 其实西宫月昳什么都不缺,可是他不想太快满足太宰治的好奇心,就故意沉思了几秒,慢吞吞地提出了要求:“暂时想不出什么,不如你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太宰治当即叫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们之间的关系,你却问我要一个人情,这可一点都不值得。” 他站起身,把头上的两根水草拔下来,随手丢在一边。夜里的风一吹,湿透的衣服散热极快,他也有些冷了。 “真的不想知道吗?”西宫月昳淡蓝色的眼睛像藏了两个小钩子,浅浅地笑着。刚才还不怎么情愿,现在却故意拿这些来勾着太宰治的好奇心,又抿唇,“我保证太宰君听了不会失望。这是对我非常非常重要的秘密。” 【诶,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小秘密吗?】 ‘没有。’ 可是太宰治不知道。 好奇的宰猫扑起来,咬住了逗猫棒:“好,欠你一个人情就一个人情。但你可不准要求我做什么太过份的事。” 于是西宫月昳告诉他: “其实我和哥哥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在太宰治目瞪口呆,恍然大悟,一脸“哇,我听到了什么”的表情中,他平静地补充:“我的发色天然如此,但哥哥的头发却是染成那样的。” “好了,签名时间应该已经结束,我也该去找哥哥了。” “请务必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西宫月昳溜了,跑得飞快,把好奇之光欲望之火都甩在后面。 只留下被信息塞满的太宰治。 半响。 太宰治轻轻地笑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被坑了一把。这秘密,西宫月昳说出来的时候是很平静的,甚至到了淡然的地步。那是一种浸泡在爱中的平静,显然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和西宫鹤影之间的感情,并不受所谓的血缘关系所影响。 而且。 把自己的发色染成弟弟那样,是为了使平日里少些流言蜚语么……他们俩的相像,至少有三成都落在古怪的发色上和类似发型上。 落水的湿漉漉太宰治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 人与人之间。 真的可以只有正面的美好情绪吗? …… 童话般的美好梦境只能停留在晚上,到了第二天白天,昨天晚上狂欢的观众们就得面对自己的生活,那些鸡毛蒜皮的枯燥小事儿,以及整个横滨都蔓延着的低沉气氛。 也许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那些梦,那些甜美的热烈的,它们或许最终留下了那么一点印记,留在看不见的地方。 日渐萌芽。 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西宫鹤影成为了横滨的旅游宣传大使,超大幅的海报挂在大楼的光屏上,白鸟翩飞,光影转换间是青年浅淡的微笑,似垂怜,又如此靠近。 ——未来还会举办几场公演! 随着魔术演出的录像带放出,西宫鹤影的粉丝数又迎来了一波up。 知道未来有盼头之后,整个人对工作的热情都提升了。 “这个人也太会挣钱了吧!”太宰治把报纸丢进垃圾桶,超级不满地散发自己的情绪,“好虚假的表情,谁想要看见他的海报挂在楼上啊……” 答案是……爱丽丝。 爱丽丝超热情地买了周边,用可恶的钞能力把那天盲盒里的所有物件都集齐了,又买了海报贴在房间里,美其名曰冲冲晦气。 ——前几天她被太宰治挂在墙上的自画像吓哭了。 “哼,才不要管太宰君,他要是偷偷撕了,我就再买十份贴在墙上!” “爱丽丝酱……”森鸥外有点哭笑不得。 纯黑色的mafia里面张贴数十张大白鸟的话,那这黑手党,究竟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天下啊…… 好在爱丽丝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她对西宫鹤影的喜爱,某种角度上也是他自己的情绪。他确实有些感觉年纪大了,远远没有那些小辈更富有热情与创意,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用别的方式让横滨这座城市变得更好,虽说那一丁点改变微不可查。 这只自由的飞鸟已经展现了诚意。 他是喜欢这座城市的。 …… “真可惜,快斗你没能来这里看演出。” “我和青子又不像你,我们可是要期末考试的。等暑假我们再聚会。”电话那头,黑羽快斗叽叽喳喳,“我可是在第一时间就看了录像和报导,这场观众真多啊!” “是啊,我差点被人挤死,哥哥签名都签到手软了。” “那家伙……有时候真搞不懂他是在变魔术还是玩魔法。”黑羽快斗对从小就对魔术异常热情,子承父业,他这方面的天赋也很高,小把戏拿手就来,“大庭广众之下把随机的观众瞬移到箱子里,真有意思。” “超棒的!”他夸赞道,“我一定要搞清楚这魔术究竟是什么原理,我以后一定也能举办这样的巡演,像父亲那样。” “嗯,一定如此。” “你之后真的要来我们这儿读高中?” “对呀,我还有些担心不能适应这边的学校生活,最近在猛补课。” “担心什么?你以前就很擅长学习。”黑羽快斗震声,“快回来和我们见面!我请你去吃顿好的!” “好!” 西宫月昳也很欣喜。 他的能量既来源于做些好事,也来源于被人喜欢,这一场魔术表演,自然让他又收获了许多的能量值。 多到数不清的进账。 +1+1+1+2+1…… 他发自内心感谢别人对他的喜欢。 于是去收那批特制武器的货时,心情都雀跃了不少。 虽然没弄明白为什么当初会有195和100的进账,可这已经足够了。他很容易满足,并不过分纠结那一样。 西宫月昳没用马甲去,他多少也有些想运动。于是套了一件黑色斗篷,宽大的布料遮住了整个人的身型,飘也似的站到码头边的一个空旷仓库里。 脚步声在空旷的地方回荡。 “你迟到了。”他用陌生的声音说,半个人倚靠在废弃的木箱上,“迟到可不是什么好品行。” “只是三分钟而已。”那人用口罩蒙着脸,只留一双倒三角眼在外面,闪着精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西宫月昳颔首,斗篷下只露出一截苍白的尖下巴:“你清点一下。” 数额如此巨大的现金并不轻,何况还有一盒珍贵宝石。当那黑色的盒子被打开时,暗淡无声的仓库里倏然出现一捧光彩。 一眼看过去数不清的宝石就那样堆在绒垫上,层层叠叠,折射着各种不同的火彩。 细碎的闪光落进那双三角眼,尽是贪婪。 “好。”他的眼神都有些离不开那些宝石,“这是钥匙,我把那些东西放在保险柜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西宫月昳却皱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只给钥匙,他要怎么验货。 “我做事那么多年,难道还会不讲信用?” 西宫月昳站着。 “这样,我同你一起去取货。去到了立刻分开,如何?” “……好。”他思忖片刻,应下。 黑色的斗篷在空中划出一条弧度,他站过身去:“下次我可不会答应……” “!” 闪着电弧的电击棒擦过他的衣角,他动作很快,但斗篷散开,他的脸也露出来。 “哦?出手这样阔绰,竟是一个小鬼。”倒三角眼握着那改造过的电击棒,精明且凶狠,“正好,也没有下次了,我就在这儿送你下地狱玩去吧!” 西宫月昳体力不好,动作灵活也无法坚持长时间的闪避,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神色依旧淡定。 “真可惜,我本来想找个长期的合作对象。” 倒三角眼并不说话,他知道眼前的少年不能支撑太久。但他越看,越觉得这张脸眼熟:“西宫鹤影是你的什么人?” 最近那海报实在太火了,路人皆知。 “你猜?” “啧,管他什么鹤影鬼影,去死吧!” ——梆! 咦?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西宫月昳也不免惊讶,他抬起头,倒下的三角眼身后,是一个熟人。 “织田君?你怎么在这儿?” 单论这个问题,其实应该是别人来问他。毕竟他这个柔弱的少爷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废弃仓库,更不应该卷入这种危险的事。 但织田作之助从来不多问。 “来这里工作。今天的工作是来码头修理一位同事的捕鱼船,他的船发动机坏了,正因此苦恼。”他手里拿着的扳手还在滴血,“修完之后,我又接到任务说这边的仓库里有……” 地上的人挣动了一下,哑着声音威胁:“我在这里放了炸弹,你们一个都别想跑……”他迟到那几分钟就是去安排炸弹杀人灭口了。 “……有没拆完的哑弹。”织田作之助安然地说下去,“我拆到一半发现边上有一些正在跳着倒计时的炸弹,以为是任务里没说全,就一起拆了。” 倒三角眼:“……” 西宫月昳:“……” 不愧是织田!业绩超好的杀手! 倒三角眼眼角抽搐,他后脑被砸痛得到死,如果不是最后一瞬间的反应想必已经颈椎折断一命呜呼了。但他还有后手。 织田作之助已经很高大了,然而一个比他更高、更壮的人闪出来,他拿着一把亮着寒光的匕首,无声而快速地往织田作之助的后腰刺去! ——织田作之助早有预料,他的异能力天衣无缝总是能预料到危险来临。 可他还没动手。 “!!!” 刺客反应过来身后的袭击,可是完全没有办法躲开这次攻击。他硬是用胳膊承受了这一拳——骨骼碎裂的声音。 还没等他感受骨折的痛苦,一方块状的黑影劈头盖脸砸下!坚硬!剧痛!大恐怖! 他翻着白眼晕了。 砸晕他的人于是收回手,将砖块样的东西抱回手中,慢条斯理地抬头看向场上剩下的人,头发丝都没乱,只有脸上一点轻微自豪。 小子!八百页精编的《国内外文学总览》! 这就叫,知识的力量! …… 织田作之助却犹疑了。他站在原地,视线在这个人的脸上停留几秒。 “前辈?” 11 第十一章 “前辈。”织田作之助站在那里,看向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脸和身形是没变的,只是总感觉哪哪有了巨大的差别——织田作之助回想起以前见到的前辈,不修边幅,整日一脸颓丧。 而面前的这个,西装革履,手中一本厚书似板砖,精气神满满。 “你是……织田?” 他吹了吹精装书本上不存在的灰尘,很自然地踏过地上躺着的人,往织田作的方向走近了两步:“不太像,不太像啊。” 织田作之助:。 如果说他不太像的话,那前辈就是完全不像了吧。 “月昳,这是给你带的书。” 西宫月昳小跑过去,他接过那本沉重的书,站在这人身后宛如一只伶仃的小动物,单纯且无辜。就像今天来这里做危险交易的人不是他一样。 “谢谢。”他抱着书,睫羽垂下,“你和织田君认识吗?” “以前在一个地方工作过。” 对于如何处理地上这两个废人,凉羽泽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死不了,丢着就行,我已经报警了。” 绿眼睛一眨,相当无辜:“他们是通缉犯,咱们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受害者!” 于是织田作之助去收拾了一番拆哑弹的工具,同他们一起离开。 临走前,西宫月昳扫了眼地上那两个进气少出气多的人,睫羽微垂,居高临下不带任何感情。 ——真是笨蛋,他也是来黑吃黑的呀。 …… “不知为何,那些公司总是倒闭。”咖啡店里,青年抬起胳膊时修整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以及名贵表盘,“混着混着,就混不下去了。现在当了文学社的主编,倒是意外地成功。” 文学社。 主编。 织田作之助的呆毛支棱起来,左摇右晃。 “我手底下的作者们都很勤奋,很愿意进步。”凉羽泽问了几句西宫月昳想吃什么,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从来没有一个人拖稿。” 他明明是在夸赞那些作者们的守时,可气势和动作无一不在说明一件事: 敢拖稿,就等着感受知识力量吧! “前辈,您在哪家文学社工作?” “霞光文学社,不大不小的一家出版社,最近老板打算在这边安排一栋办公楼,东京的房间实在太贵了。” 霞光文学社,东京。 织田作之助默默记住了这个地方。 他很少回忆过去,因为过去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地方。在看见那本书、遇到那个人之前,他的人生完全是另一种状态。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没有未来。 那很难称之为活着。 有时候人就是有这样的错觉,到了某个节点,又忽然觉得自己重新“出生”了。 虽然没怎么和人提起过,但受到当时那本故事的触发之后,织田作之助确实是想要写一本自己的小说的。不为别的,仅仅是为了自己。 他不太有信心,除了这件事外,织田作之助还没有特别特别想要完成的事,格外看重的结果就是过分的小心翼翼,以及迟迟不敢迈出去的第一步。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内心中是有什么声音在唱反调的。 然而,今天一个活生生的凉羽泽站在这里。 那模模糊糊的反调声忽然间减轻了。 织田作之助记得这个人,在无数的“刀”为了自己能活下去磨去了人性时,他的压力其实并不大——也许是天生的,但他对于情感的感知确实比常人慢一大截,甚至可以完全地把自己隔离出去。 他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为了活下去挣扎成那样,又挣扎成那样也要活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 组织里会有一个摆烂的家伙。 在物资紧俏的时候,凉羽泽也要挑挑拣拣,要有肉有菜有汤,还得有甜品小食,非必要的事情绝不多做一点,每天都要花一段时间来神游天外,安然睡大觉。 他当然能看出来对方总在走神。 不可否认的是凉羽泽确实很强。而且莫名因为不争不抢,反而和所有人的关系都还算不错。 “织田,你在那之后就来横滨了吗?” “在其他的地方周转了一段时间。”织田作之助回答,“本来想加入一个组织的,但不知为什么,别人总以为我已经有了组织,拒绝我的加入。” ——他业绩太好,别人根本不相信这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不愧是织田。”凉羽泽笑得很干净,眼睛都蔓延出浅浅的纹路。 于是织田作之助又想起了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受欢迎的原因:在一个以代号相称的组织里,凉羽泽总能记住所有人的真实姓名。他在把每一个人当做“人”,即使本身也并不怎么关注周边那些渺小的东西。也许在他看来,周边的所有家伙都是一只只攒动的蚂蚁吧。 不在意,但是会注意。会为一只小小蚂蚁让路的家伙。 【能量值忽然+10了!】系统一天到晚只能在脑海里呆着,整日扒拉着能量条,每隔三分钟就要刷一次数据。 它几乎是立刻发现了异常。 “所以你们认识很久了?”抱着《国内外文学总览》的西宫月昳一直专注地阅读那里面枯燥的理论知识,听到这时候才抬头,“我反倒是外人了。” “我可以问问你们的关系吗?”织田作之助问。 凉羽泽:“怨种老板。” 西宫月昳:“朋友。” “东京霞光出版社是我家名下的资产。”他略苦恼地看了凉羽泽一眼,“别喊我老板啊,你履历上面的前十家公司都倒闭了,其中两家的老大揽着小姨子跑路,还有八家在监狱里举家欢庆,我可不想成为第十一家。” 织田作之助不明觉厉。 十家公司! 不愧是靠摆烂熬死组织的前辈! 正闲聊喝咖啡时,凉羽泽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 “摩西摩西。”他听着对面说话,神色不变,“是吗,山体滑坡导致道路封死,没有办法将稿子及时交到出版社吗?” “亲爱的。”他的声音忽然软下去,又像是藏着把刀,某一瞬间很适合当切瓜砍菜的屠夫,“哭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对面好像更崩溃了。 “抱歉抱歉。”他挂了电话之后,站起来,把西装体面地整好,“我需要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当编辑,就算你在叙利亚枪林弹雨中逃难,我也要把稿子催到手! 他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好像十分享受这份工作。织田作之助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前辈比起当年在杀人组织里摆烂的时候,上进多了。 相比较一下,他自己反倒是开始摆烂了…… 【能量又加了10!】系统一整个吱哇乱叫,【好耶!耶!最近“+1”太多,满地是1,真想看看别的数字。】 ‘宝,我的统,你不会是想看见“0”吧……’ 【不行!就算全世界飘满“1”我也不要你变成“0”!】 西宫月昳一边听着系统的欢快叫声,一边对织田作之助的笑容更加真诚,他笑着把厚重的书本放在桌上:“织田君和凉羽认识,真是在意料之外。” 织田作之助还在想着别的,他点点头,问: “凉羽前辈……他平日会写作吗?” “虽然主要工作是收稿和整理校对审查,但凉羽确实会自己写一点文章。”西宫月昳想了想,“我记得他前几日才刊登了一篇文章到霞光晚报上,也许报亭里有。” 织田作记下来,应了。 他心不在蔫的,告别的话说出去也没留个印象。只站在报亭前买下一份报纸时,才恍恍惚惚想起来重要的事:凉羽前辈有急事离开了,而他又这样恍惚。 结账的事,结果还是西宫月昳解决了啊…… 以后把钱还给他吧。 织田作收过老板找回来的零钱,当下就翻开报纸,看起上面的文字。 也许是有一种神秘的缘分吧,他的视线从散发着淡淡油墨味道的灰色印刷体上滑过,停留在一处加深、微微放大的字体上。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篇文章。 ——作者:饭否 …… 我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背后的布料想来是已经完全浸湿了,一具温热却恶心的躯体却贴上来。那是魔鬼吗?魔鬼的温度是火里取出来的炭粒吗?那躯体压迫着我,呼吸、心跳、声音的颤动全都在压迫着我。小腿肌肉在痉挛,我想要呕吐,已失控的大脑久久才理解那几个扭曲的音节。 [刺进去吧] 面前的人张着唇,如一条濒死的鱼被丢在岸上,沾满尘土与泥沙,透明的涎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组合成包裹她的黏液,她的肋骨在无力地起伏,几乎能听见呼吸中淬了火的砂砾感。 那是死神催命的声音。 五根手指一一扣在我发颤的手上,我的世界开始模糊,所有的景象扭曲着、旋转着、每根指节都在分崩离析。冰凉细长的东西被塞到我手里,我却没有任何力气反抗——我真的没有吗? …… 织田作之助默然良久。 以他的知识范围和经历,当然明白部分文字的真实性。即便这上面的每个字都自带降san光环。 因此更沉默了。 他站立的时间太长,久到西宫月昳在店里慢悠悠地喝完摩卡、吃完蓝莓松饼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报亭处久久驻足。 “织田君!还在看报纸吗?”西宫月昳喊了他一声。 “哦、嗯……”织田作之助的魂飘回来一点点,“凉羽前辈,他……他一直是写这样的作品吗?” “我看看。”西宫月昳凑过来,假模假样地扫完了那篇他自己借用马甲写出来的阴间文字。 “嗯……”许久,这人才委婉又诚实地评价,欢快且愉悦地批评起自己,“不太适合正常人阅读。最近凉羽喜欢这种奇妙纪实文学,也许我该扣了他的工资,怎么能把这种文字刊登出来呢?他可能很擅长做编辑,但不一定擅长写作。” “原来如此。”织田作之助恍然大悟,悟了再悟。 他好像理解了。 又好像完全没有理解。 于是乎。 西宫月昳脑海中的可怜能量条上,也飘飘摇摇、颤颤巍巍地挤出了一行小字。 【能量值+0.5】 西宫月昳:? 【哇!】系统太兴奋了,说话都吞字,【我从来没有见过小数点!】 【月月你0.5啦!】 “我明白了。”织田作之助发出坚定的声音,“在此之前,我只想着写一篇自己的故事,却从不明白我究竟想要怎样的结局。” “今日看了前辈的文字,我终于理解了。” “大概,我只是想要一段普通、平淡的文字,只藏着一点点让人满足的温馨,就足够了。” 他将报纸叠起来,恍惚着走了。 西宫月昳目瞪口呆。 【能量+0.20】 系统—— 织田作之助他掉san掉太多疯魔啦—— 12 第十二章 人的性格究竟由什么造成,西宫月昳很久以前思考过这个问题。 究竟是生长环境?天生基因?还是说某种玄而又玄的灵魂? 在有了几只可以操控的马甲之后,他终于有些理解了。 马甲——那是系统凭空造出来的产物,像活着的生物,又称不上活着。这样的身体具备一切正常的生理结构,并且也如同真正的人一样拥有着细微的差异。 第一个马甲、西宫鹤影的身体和他太像,除了更健康更灵活以外,他几乎感受不到区别,扮演出哥哥的性格似乎也不难。他那时候觉得操控不同的马甲一定需要对不同的人格有良好的认知,于是异常辛苦地学起心理学、哲学,甚至去国外留学了几年。 这种扮演的认知持续到他有了第二个完备的人类马甲。 凉羽泽。 他的能量余额不是很多,把天赋全加在力量上面之后果然出了点问题。 “系统,我感觉好奇怪。”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十七八岁的人,很漂亮的皮囊,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健康。那点古怪感风一样消散了,他露出轻松的微笑,“不管了,这个马甲捏得很成功,就用着吧。” 他继续笑,而且笑得蛮欢快的。 【月月,你能不能别笑……】 “为什么?”他几乎压不住自己的唇角。 【好瘆人啊。】 “唇红齿白。” 【血盆大口。】 “我感觉很好。” 【不……】系统坚持自己的看法,【你别笑,不要笑得那么欢快,月月,你现在看起来像是要生吞两个小孩。】 “好吧。”于是他控制自己不要做任何表情。 【完蛋了。】系统大为震撼,喃喃自语,【看起来像是马上要去剁人。天啊,这个马甲销毁吧,这不正常。】 西宫月昳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异常,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指腹的螺纹在旋转,墙上的时针歪歪扭扭地转动,分针扭曲成蛇的模样,镜子里的一切都在融化,自己的倒影却如此明晰。 他又走到窗边。 他在二楼。外面是蓝天白云,车水马龙,正好是午休时间,尽是东京街头的热闹。他看见无数蚁穴里的蚂蚁,一只又一只有序地穿行,碌碌而拥挤。 有个化着全妆的白领不知怎的在他的楼下站着,她拿着一部手机,抿起的唇和皱起的眉都显露出某种不详的信息。她开始哭,撕心裂肺。 但是西宫月昳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觉得挺高兴的。 ——哭和笑有什么区别吗? 【你坏掉了。】 “我没有。” “我感觉很好,从来没有那么好过。” 赛高你嗨铁鸭子哒—— …… 一小时后。 回归主体意识的西宫月昳看着正常的镜子、正常的时钟以及正常的街道陷入沉思,面壁思过。 “确实坏掉了。” …… 金发猫猫切开来不仅是黑的,还扭曲到以及变成一盘无法分离的蚊香。 系统还好一些,它代理时并不会被马甲身体的异常影响,但西宫月昳是人,是正常人,他的思维仍旧会因为一具身体里分泌的激素而感到喜怒悲欢。 他办好了假身份后去了医院,果不其然给自己查出一长串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精神病症,医生拉着他说了许久,他也只听懂了一句: 他的大脑里有某两种激素分泌异常。 坏消息是目前的科学研究还弄不明白这种病症,好消息是这种病症可以用他的名字命名——西宫月昳,哦不,凉羽泽听了这个消息,顿时觉得更开心了。 多好。 以他名字的罗马音来命名耶。 这多是一件美事。 他高兴极了—— 意识回到主体时也沉默极了。 西宫月昳每次用这个马甲都会莫名其妙地被一股快乐的情绪影响,每次都觉得世界如此“美好”,该吃上三大碗米饭配鱼松,再去街上抓几个人陪着一起看爆炸。 为了不彻底发疯,他只好由系统监督,强迫自己躺平做个好人,尽可能地学会正常人类的微笑方法,大不了就摆烂。 以及在适当的地方、适当地……发泄一些情绪。 “我这次写得真好,你觉得呢?”凉羽泽看向社里的责任编辑,标准的微笑。 “是是是!”对方惊而恐之,“写得真是太棒了!后天的晚报上就刊登这篇吧!” “那就好。” 他真的好自信。 …… 上号:我真好我真棒我真开心啊。 下号:……………………no. 自从有了凉羽泽这个马甲之后,西宫月昳就对扮演人格这件事失去了一些兴趣。之后使用不同马甲的时候,他也会被马甲本身的状态影响,甚至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他多多少少还是想做个正常人的,并不想扭曲起来。 也不想变成笨蛋。 比如说他养了一窝小动物马甲做“眼”和“手”,大部分都算平常,系统挂起机来也很容易。但小动物终归是小动物,大部分的生物脑子不太发达,即便有他的意识接入,思维也仍旧是憨憨傻傻。 说的就是最近躺在河滩上晒太阳的一团盘起来的白色长条。 这马甲西宫月昳都不想要,实在是太……太迟钝了。 有时候一些不太重要的马甲他会拿去销号——安排个自然死亡或意外死亡,安稳的、不会有什么疼痛地结束作为躯壳的一生——被做成烤鸽子这种不要,他不能接受自己吃自己。 但有一些马甲就不太能安稳死亡。这团白色长条就是。它已经长到很大,雪白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奇异的柔和光泽,片片紧扣,浅蓝色的竖瞳盯着草叶上的露珠,一动不动数秒,再盯着另一颗没被蒸发的露珠看。 它实在是……太能活了。 吃上一顿,睡上一觉,吃饱饱长胖胖,挂机几个月后再来上一顿,根本不用花费他的精力,系统上号去干饭就行了。 西宫月昳于是把这小家伙当做吉祥物,随便养在和自己距离不远的地方,只求不被动物保护协会的人抓走关起来。毕竟一条漂亮白蛇实在是太显眼了。 今天难得他登了蛇蛇的号,打算顺着横滨的水系游一圈看看有无特别的发现,谁知道刚上号没多久,门铃响了。 ——是中原中也。 被蠢笨蛇蛇影响、反应迟钝了一点的西宫月昳爬起来,慢吞吞的走向门口,中途差点走成了“s”形。 “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可以很亲昵地喊出对方的名字了,“是有什么事吗?工作?” ……中原中也穿着私服。 “我来把手帕还给你。”他站在门口,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提了一句,“我欠你个人情,不如请你吃一顿饭吧。” 嗯?西宫月昳晕乎乎地想着欠他人情的不是太宰治嘛?中原中也哪里来的人情?但一提到干饭,某种被蛇蛇占领智商高地的渴望就涌现了。他很快应下:“好啊,等我去换件衣服。” …… “你看起来状态有些不好。”两人商量了一会儿才定下餐厅,中原中也本来是想驾驶自己的拉风摩托过来,考虑到西宫月昳这种小身板不适合吹风,就只让下属挑了辆车接送。 “也许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吃饭。”西宫月昳随口回答,“有些低血糖。” “噢……”中原中也默默让下属把车开快些。 …… 蠢乎乎的蛇蛇滑进水里,它看了眼岸边的草地,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忘记带走了。 是、是什么呢…… 啊。 想起来了! 是脑子没带走! 可是它好像本来就没有脑子呀qaq。 小时候的蛇蛇在草地上被人追着用木棍锤,长大后的蛇蛇看着岸边渐行渐远的土地,终于明白一件事: 聪明是一道海岸线,它在这头,脑子在那头。*注 …… “你真的要点这个吗?” 今天是请西宫月昳吃饭,所以中原中也把菜单递过去,全权交给对方。 然而十分钟后。 他看着西宫月昳心不在蔫胡乱点下的菜,陷入沉思。 “嗯……就这些吧。”对方淡定点头,“看起来还挺有食欲的。” 中原中也:…… 看不出来,他完全看不出来,西宫月昳竟是口味如此奇葩之人。 二十分钟后。 横滨的一家中餐馆里。 一道粉红粉红的草莓麻婆豆腐被端了上来。 西宫月昳:…… …… 被粉红色草莓麻婆豆腐占领精神高地的蛇蛇游过鹤见川,倏然抬起头。 它看见了远处熟悉的人影——太宰治。 蛇蛇停了下来。 它莫名有些不详的预感,有点害怕太宰治又和之前那样跳水。鹤见川有暗流,是能淹死人的。 似乎还有另一个人? 蛇蛇游起来的速度很快,它淌过去,扬起白色的菱形脑袋观察太宰治所在的那座废桥。这桥有些年头了,底部的承重柱已经被水腐蚀,生满青苔和水藻,很不安稳。自从另外的地方建了座更宽更好的桥,这个地方就没人经过了。 太宰治站在桥上,而他的对面是一个蛇蛇没有见过的、穿得比较多的人。那人这个季节了还穿毛绒披肩戴毛绒帽子,特别像是冬眠好刚爬出来的北极熊。 他们相对而立,互相之间隔了段距离。 认识? …… 西宫月昳自己造的孽自己解决。 他舀起一勺草莓麻婆豆腐,在中原中也关爱的眼神里,放进了口中。 、、、 本体也失去了脑子.jpg …… 蛇蛇继续关注着桥上的两人。 它的听力不好,靠近了也模模糊糊,只能听见太宰治似乎是冷笑了一声。 这两人靠近了。 擦肩而过,似是耳语。 蛇蛇把头仰得更高,想要看得更清晰一点。 一大团东西朝它砸了下来! 蛇蛇大惊! 不好啦!宰娘娘把不认识的人推下水啦! 蛇蛇虽然混吃等死很多年,可它的种族天赋就是能长很多肌肉。它用并不太好的脑子思考了几秒,还是选择了游过去拯救一下这个被推下去的人。 白色的厚重衣服沾水之后会沉重无数倍。 蛇蛇用尾巴尖尖把那个人缠住,自己奋力地往岸上游。它已经很努力在和死神抢时间了,可还是觉得花费了太久。 岸上。 它把缠着的人松开,小脑袋探过去,确认这个人没有被河水弄到失温,呼吸应该也还在。 它只是一条蠢笨的小蛇蛇,不会做人工呼吸,也不会急救,只能来来回回查看这个人的状况。 好在几分钟过去了,这个人终于有了醒来的前兆。 他咳了一声,吐出一点水。 ……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菱形脑袋趴在他面前,巨大的白色身躯盘在他的身边,沾水的鳞片散射出五彩斑斓的白,背后是金白的太阳。 一根分叉的粉红色尖尖碰到他鼻尖。 嘶溜嘶溜。 于是天堂的圣光再度出现,天使们重新唱起赞歌。 ——阿门。 他,闭上眼睛! 13 第十三章 费奥多尔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一睁眼会看见一条巨大的白蛇。 他闭上眼睛,在圣光的环绕下很仔细地思考了一遍现在的情况,又睁开眼睛。 ——五米长的小蛇蛇依旧在对着他的脸吐信子。 他对蛇不够了解,可是这样能生长到如此巨大的白色蟒蛇,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野兽。在一些神话故事中蛇头尾相衔接,开始即终结,代表命运的环,蛇这种生物多少还是有些神秘感的。 它有着冰蓝色的竖瞳,呆呆傻傻中含着一丁点灵性,似乎在关爱他,又似乎只是想用粉色的信子试探试探,看看能不能把他一口吞下。费奥多尔于是乎想起来自己的情况——掉下水之后被一个东西卷住,拖上岸了。 ……蛇救了他,亦或者是储备粮。 白蛇支棱起一截,蛇的身体充满肌肉,流畅而有力,沉重的身躯有一半趴在他身上,压得他没法往后爬,只能头皮发麻地看着蛇头一点点接近。 蛇蛇:!这个人傻了! 它捕捉到空气中微妙的信息变化,觉得眼前这个人应该没有被水淹死的可能了。但似乎出了些别的问题,难道是脑子进水了? 蛇蛇不会治病。 它蹭到费奥多尔的下巴上,沉思几秒。 沉思不出结果。 大脑不足够思考的蛇蛇深呼吸一口气,再度吐出粉色舌尖,下颌一动就能看见一张尖牙满满的血盆大口,粉色食道蠕动的背后是无尽的恐怖。 来吧!可怜人! 蛇蛇给你人工呼吸! —— 费奥多尔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用力的挣扎过。 没有人想要一个蛇吻。 也没有人想去看看食道尽头世界的终结。 他奋力地往后爬去,手掌撑着草地,手指蜷缩,要多惊恐有多惊恐——而后想起来自己的异能力。 他伸出手,然而蛇的反应速度比他更快。 “嘶嘶!” 白色蟒蛇一个弹射起步,弓起身变成了“s”形。 蛇蛇有什么坏心思,蛇蛇只是太害怕了! 身下的这个人忽然挣扎,它一下子就被甩得掉到地上去,一整个受惊的结果就是下意识做出攻击工作,大半个身子的肌肉紧绷。 它来了一个完美的死亡绞缠! 费奥多尔的下半身被蛇蛇的身体彻底缠住,团成麻花。在腰腿肌肉抵抗不过的情况下,他隐约听见了“嘎嘣”一声。 骨头…… 此时他多多少少也有些怨念。龙头战争的计划没有彻底成功,遇到太宰治又被那只坏猫推下水,下水之后本来自己爬上来是没问题的,可他遇到了一条大白蛇。 倒霉的事情扣成了一个圆圈,一件一件地推上来,最后消磨在白蛇的鳞片里。 “嘶嘶……” 白色的大蛇没有杀死人的意图,它放松了肌肉,慢吞吞又小心翼翼地把身下这个看起来比它柔弱很多的人类放开。 蛇蛇有点怀疑人生。 它、它又不是故意的……是被吓到了所以不小心……反正能量没有被扣掉,它没有把人害死就可以了…… 蛇蛇甩了一下脑袋,最后在这个人身上蹭了一下,把不知道有没有坏的手机甩在这个人手边。 它爬走了。 …… “啊啊啊蛇啊!!!” 不远处有一道尖叫,紧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乒乒乓乓,惊恐至极的人们拿着随手抄起的东西防身,而巨大的白蛇只是想要跑路。 他们不敢靠近,也不敢转身离开,生怕这家伙钻到某个地方突然给他们惊喜。 蛇往河边的方向去了。 人们的视线也跟着过去。 巨蟒沉入了水中,如天边的一道云影,散去了。而他们的视线角落里却出现了另一样事物:“有个人躺在那儿!” …… 西宫月昳终于结束了蛇蛇的冒险。 也结束了与草莓麻婆豆腐的战斗。 当着中原中也莫名敬佩的目光,他拿起纸巾按了按自己的唇角,未开口之前先咽下吃了怪东西的反胃感:“……中也。也许你知道横滨哪里更适合居住?” “你想搬家吗?”中原中也疑惑,“可你不是才住进在第三街道?是那边的环境不好?” “噢……只是有个朋友以后说不定要搬来横滨。我想买套房子送给他,又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不如问问本地人。有些事情不管怎样去调查,本地人总是更清楚些的。” 中原中也虎躯一震。 他深刻认识到了面前的人是多么的富有,至少可以随便买些不重要的房子来送人。 其实他加入mafia之后的收益也很高,现在才工作了一年,就已经买了昂贵的改装机车,房子也是租了一个豪华别墅,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他的近期目标还处在买个带有地下室的房子,他要造一个酒窖来收藏红酒。 中原中也正好是对横滨的房产了解过的,虽然了解得不多。他提了一句:“不如我们改天一起去看看房子?” “嗯。” 他们愉快地散了场。 这之后,西宫月昳谢绝了中原中也把他送回家的邀请。他想着既然都出门了,不如就好好地在横滨逛一下。 最近没有什么争斗,所有的组织几乎都被mafia吞没,剩下的也都元气大伤,无力挑事。走在街上还蛮安全的。 他路过超市,见到宠物粮食打折,就走进去认真挑选了一部分——先不管营养不营养,一定得要好吃的,这样他自己下口的时候不会那么痛苦。买宠物粮食的时候又想到不如把自己的食物也买了,结果才十分钟就已经抱了堆乱七八糟的零食、罐头,只能摇摇晃晃地走向购物车。 【月月!】系统作为一个统,才睡了个电子午觉,忽得精神十足,在大脑里叫唤,【我好像成功自我修复一点点了!】 “嗯?”西宫月昳并不意外,“你确定是自我修复?你上次也这样告诉我,结果只是连着两天说话都结巴。” 【不要拆我的台嘛……这次是真的修复了一些功能。】系统办起正事的时候格外认真,从能量条上跳下来,开始把一些西宫月昳看不懂的代码调出,【恢复的东西不多,但是应该很有用。】 它的火柴人眼睛里爆发出蓝色的机械冷光。 【是“背包”功能!】 背包。 大多数游戏都具备的一个功能。 特点是能把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塞进小小的背包里,宛若一个无底洞——虽然有格子、但一个格子能放同件物品堆叠。 西宫月昳一下子就被惊喜击中了。 “背包!”他把抱着的东西丢进购物车,猫猫祟祟地四下望了一圈,“现在可以尝试吗?” 【可以!但我只修复了十个背包格子……】 随着数据流一阵加载,脑海里的能量条底下果然出现一排棕色的小方格,白底,空空荡荡。他拿住一盒牛奶,在心底想象着把东西收进背包。 一瞬间。 手上的牛奶就真的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背包中的第一个格子里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纸片牛奶图,边上还用数字标出了一个黑色的“1”。 西宫月昳拿了第二盒同样的牛奶,果然在收进背包后,数字变成了2,格子使用数量依旧是一。 虽然只有十个格子,但是这个背包功能不要太有用。西宫月昳把收进去的牛奶取出来,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又把牛奶放回购物车。他也没心情继续购物了,只想推着东西赶紧去结账,得回家好好地试验一下系统新功能。 太难得了,系统的第三百二十八次尝试修复终于成了。 在回去的路上,西宫月昳就已经忍不住开始使用背包功能。 手里拎着的猫粮太重,偷偷收进背包。 牛奶这种重复的盒装零食,收进背包。 一些散装的巧克力,收进……只收进了40颗。 算是测试出了这个背包功能的上限,一个格子只能合并40个小物品,如果物品太大,甚至不能合并。而且他拆了盒牛奶喝了一口,再将这盒牛奶放进去时,它就和其他的牛奶分隔开了,变成了开封的牛奶。 随着测试,他手上拎着的购物袋越来越轻,背包中的十个格子也填满了八个。西宫月昳觉得这功能搬东西可太轻松了,系统的黑科技居然可以制作这种违背物理规律的小空间,也不知道全部功能都完好的系统是什么模样。 当然。 现在能陪他说话、捏捏马甲的系统已经很棒了。 【嘿嘿。】 回去差不多花了四十分钟。西宫月昳下了公交车,却在自己家的门口见到了熟悉的人。 “本侦探等你好久了!” 西宫月昳拎着他的超大购物袋,往门口一放:“下午好呀,魔术表演那天遇见的猫猫侦探。” 江户川乱步听见身上噗嗤中箭的声音。 “你是来找我哥的吗?”西宫月昳能大概预料到江户川乱步想说什么,因此提前回答了,“他这两天不在这里。” 乱步肉眼可见地失望了。 “但你也可以进来坐坐?”他摸出钥匙,“我新买了一些零食。” 乱步猫猫飞速支棱起来。 …… 于是他们进屋坐下。 “茶还是别的?” 西宫月昳家里挺有中式风格,又偏向现代化,一只白猫蹲在沙发上挠毯子,看见客人进来先是探出猫猫头,发现西宫月昳后又缩了回去。 乱步不想要茶、咖啡和清水,他要了一杯果汁。 他坐在沙发上,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堆报纸:“我已经把这些魔术都破解了!”那报纸上是西宫鹤影以前表演的一些魔术,被夸得天花乱坠,往往一整个版面都是他。 乱步确实是那种天赋型的侦探,有时候仅仅看着报纸上的一些描述就能猜到魔术大概的原理:“过几天我一定能想明白瞬移的魔术是怎么做到的。” 被拆穿的魔术,就如同吃了红豆馅的年糕,索然无味。但魔术师和侦探总是如此,一个不断地出谜,一个不断地解谜。西宫月昳对于一些魔术被拆穿的事情也不怎么生气,反正他总能想出更好的:“你好聪明啊,哥哥也一定会觉得你很厉害。” 乱步猫猫顿时傲娇起来,端着果汁喝了一口。 他看着西宫月昳握住茶杯的纤长手指,忽得又问:“你真的不会魔术吗?” “要说技巧的话……真的不会。”西宫月昳在这方面总是很诚实,“我只懂一些原理。如果你想看,也不是不可以?” 他冒出一个模糊的坏点子。 乱步自然同意。 于是西宫月昳拿起乱步空了的果汁杯子,装模做样地用袖口挡住了部分。西宫月昳特地严肃了脸,再度强调:“我真的不会变魔术。” 乱步看得非常专注,仿佛要把他的所有小动作都记录下来。在如此敏锐的人面前、那些错误引导和心理战术恐怕都不太行。 果汁杯子在空中晃了一圈,这人嘴里胡乱念叨了一句咒语: “咕哩咕哩喵喵统!”【你万能的系统出现啦!】 在乱步的注视下,杯子里凭空出现了牛奶。 他确实不会魔术。 但是。 他现在会魔法! 西宫月昳把牛奶递过去。 喝牛奶,长高高。 …… 黑发绿眼的猫猫充满敌意地盯着他。 西宫月昳!你还说自己不会变魔术! 14 第十四章 乱步炸毛了。 他看不懂。 他把那杯牛奶都喝完了,也没有想明白这个简简单单当着他的面表演的魔术究竟是什么原理。 异能力?不会真的是异能力吧?世界上的魔术都这样难吗?可是他最近看了很多魔术,都没有这样难以理解呀。 江户川乱步骤然得到了一个无解的小谜题,大脑都快转宕机了。西宫月昳看着有些害怕——他总觉得对方的cpu正在滋滋冒烟。 “诶、我真的不会变魔术来着……” 西宫月昳多多少少有一点逗猫逗过头的心虚。他站起来,去冰箱里拿了几块冰放进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降降温。 “乱步君,想不通的话就别想了,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魔术。” 说完,他成功让对方更执着了。 江户川乱步思索了几秒,猛然起身。 他扑住了西宫月昳—— “我想学魔术!” 大黑猫忽然起飞,沙发上的白猫都惊得跳了起来,弓着背看自己的主人被一只比他还高的黑猫猫缠住。 白猫莫名有些被ntr的感觉。 但它只是一只修猫,主人想养只更大的猫也没有办法…… 门铃在响。 “乱步、乱步你先放开……魔术什么的之后再说,我先去开个门?” 江户川乱步比现在的西宫月昳高一点点,但是他足够可爱,做出扑进怀的动作也毫无违和感。他几乎把西宫月昳压进沙发缝,额头抵在对方肩颈:“先答应乱步大人!” 白猫终于失去了睡觉的沙发。 白猫愤怒了。 它怒而跳下沙发,去开了个门。 “教我嘛~我想学~” ——太宰治进门的时候就听见这样的声音。 他默然几秒,先是关了门,把地上的白猫捞进怀,几乎没有声音地走向客厅。他总感觉自己来错了时间…… 果不其然,西宫月昳几乎和另一个少年叠在一块,整个人都被缠住,两人一起埋进沙发的柔软垫子里。他松松拢起的马尾都散开了,因为长期扎起而显得有些微卷的头发下是一截白皙脖颈,纤细脆弱。 太宰治兜着只猫。 看着猫猫吸猫猫。 “下次一定教你!”西宫月昳扛不住了。 他一仰头,就能看见倒错的视野里太宰治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他家的那只大聪明蠢白胖猫——他就不应该让猫学会开门! “太宰君,事情不是这样的。” “打扰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乱步抬起头,他按着西宫月昳,精神十足、充满好奇心地邀请太宰治,满眼都写着兴奋:“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 “所以说,你也会魔术?”太宰治挑眉。 西宫月昳叼着只发圈,双手在脑后拢头发。闻言,他晃了晃脑袋,只是“唔唔”地拒绝。 “他会!”乱步发出委屈的声音,“我怀疑他用异能力了。” ——西宫鹤影是没有异能力的,虽然他足够强大、职业天然具备神秘感,但曝光也足够。从小到大的每一条事业线都有迹可循,若是真有异能力,他的仇家早就查出来了。 可是西宫月昳不一样。 他的大部分信息都被保护得很好,也没有任何的线索透露异能力相关的事。 “我没有异能力。”西宫月昳正色道,“我和哥哥都没有。” 但是百口莫辩。 正好太宰治在这里,这个人具有无效化异能力的异能力,只要是异能力,在他面前就不能起任何的作用。西宫月昳撑不过两人的邀请,又当着面表演了一次从背包中取出牛奶,太宰治全程牵着他的头发丝。 东西被放进背包里之后是静止的,无法在空间里进行拆开牛奶盒的操作,而刚刚他用过的那盒牛奶已经被倒出了大半,此时倒完了也就满上半杯。 “真的没有了。”他躺平,把牛奶杯交给二人,“一年的魔术份额都变完了。” 这下,即便是离得如此近的太宰治也没发现任何的端倪。这两只好奇猫猫接过盛着白色液体的杯子,凑近嗅闻——确实是略带淡腥味的纯牛奶。 “你在此不要动。” 他们靠近了。 “很快就结束,不疼的。” …… 被搜身了。 四只灵活敏锐的爪子在他身上掏来摸去,一路下来险些把裤子也给扒了。身上带着的零钱、钥匙、随手塞进兜的糖果,夹层里藏着的道具、扑克、小刀,乃至一些古怪的机械物品,都被搜了出来。 唯独没有牛奶盒。 西宫月昳一脸生无可恋。 “怎会如此?”那两只猫看起来比他还要生无可恋,互相凑在一起商量,“真的找不到线索。” 【月月,你……】系统斟酌,【你脏了。但是看起来也不错?躺平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捂住脸,同那两个好奇过头的家伙说:“别看我,我不会向你们解释魔术秘密的,谜底就是要自己发掘才行。或者问我哥去,我的魔术都是他教的。” “倒是太宰君,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他可是用蛇蛇的视角看着对方把人推下水的,此时看着太宰治就好像是开了上帝视角的挂看一个绿茶反派装乖卖萌。 太宰治眯起眼睛,猫一样笑了,蔫坏蔫坏:“今天捉了只老鼠,超开心的!”兴高采烈地描述猫捉老鼠的快乐。 乱步也插嘴:“只是让老鼠落水吗?你应该报警把他抓进去。” “……我可是mafia。” 哪有mafia报警的呢? 虽然听不太懂,但西宫月昳还是想明白了那个人的身份不是好人。 他当蛇蛇的时候是笨蛋了一点,但现在本体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他想起龙头战争的时候,就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背后搅浑水。当时他去查过,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指向俄罗斯那边的势力。 那儿他不了解,只知道有个地下情报组织叫死屋之鼠,组织的首领格外神秘——和他一样,操控事情的同时几乎不让人知道自己的姓名与外貌。他曾经想过和对方合作,也互相参考一下情报的运营模式。 竞争者,也是不错的合作对象。他给对方的标签是这样的。 嗯……他的蛇蛇不会把那个组织的老大弄骨折了吧。 反正是蛇蛇的错,不是他的问题。 西宫月昳移开视线,听着两个人在那里说一些对老鼠来说坏得不行的事,心思又飘到系统那边:‘你还修复了别的功能吗?’ 【我看看……】系统查找了一翻,【有哦,我修复了七个bug,制造了五个全新的bug!】 ‘……’ ‘统呀,你是不是完全靠bug在运行?’ 【嘤,我也不想的。】 于是系统把bug查了一遍,分别是代码页翻到一半时乱码、会忽然跳到第一页、字体优化得更丑、抽风吞字变□□和零点卡顿。 ‘统啊,你更新可别把自己整崩溃了。’ 系统火柴人拍着胸脯保证了。 “……那我就离开啦!”乱步不知道和太宰治交流了什么,两个人相谈甚欢,相亲友爱地道了别。他把乱步送出门去,自己又回来了。 然后猛然瘫了脸。 天赋型的侦探好恐怖,感觉自己的里里外外都已经被看透了。他最不喜欢被人拉到太阳底下一点点剖开,曝晒,那种感觉还不如直接死了。 “太宰君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今天休假,不可以吗?”他碰了碰西宫月昳养的那只白猫,没良心的小东西立刻开始往他手指上蹭,全然不理真正的主人。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见太宰治只是来这儿休息、恢复社交能量来的。西宫月昳就没有把重心放在他身上,而是理了理头发,把新买来的宠物粮食添进自动喂粮机。 滴。喂粮机开始放粮了。 躺在太宰治腿上的猪咪登时一个起飞,往他大腿上连蹬三脚,飞车下海、弯道漂移、直线冲刺、暴风吸入。 再晚一秒钟就要饿死了。 “……合理怀疑你是故意的。” “没有哦,小白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吃饭。”西宫月昳看着太宰治西装裤上沾着的猫毛,白色格外明显,干脆去取了个粘毛器,“今天也见到中也了,你们休假?” “侥幸没有被老板压迫的一天。” “噢,但太宰君还是穿着这身正装,我还以为你在工作。”西宫月昳见过中原中也穿私服,却完全没见过太宰治换衣服。 “不重要。”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 “如果你困的话,二楼有一间空着的卧室可以休息。”西宫月昳补充道,“不是我哥哥的。” 太宰治本想拒绝,然而有人这样温和细致的照顾确实很容易软化人的意志,他不知怎得就应了下来,困意满满地躺进卧室的软床,陷进无害的温柔乡。 “睡醒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在一楼的书房。”西宫月昳关了卧室的灯,声音又软又缓,“午安,太宰君。” 他轻声关门,下楼。 平日里他确实会一直在书房呆着,西宫月昳总觉得有很多的东西值得学习,泡着多看一会儿书准没错,本体挂机去操控别的马甲也挺好。 然而今天他的客人实在太多了。 当西宫月昳又一次懒洋洋的开门时,看见的却是不那么欢迎的人—— 黑色风衣、白色的长发、如刀般锐利的眼神,以及周身环绕着的那股冷厉气息。 “gin,你来做什么。”于是他的神色也锋利起来,五分钟前出现的温和不见了,尽是冷淡,“不是说过,没事不要来打扰我们么。” 琴酒看了他几秒,这个看着弱不禁风、他一掐就会死的少年。 冷哼。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看重你。” 西宫月昳不太想和他拉扯,他楼上还有一个太宰治,要是被看见了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我的事不用你管。若是有什么任务就直说。” ——不可能会有任务吧。 他在组织里是boss直属的那一挂,而boss…… 他几年前安插的马甲篡位成功之后,就再也没有任务可言了。 打工人的工作太多怎么办? 直接当老板! ——结果还真的有任务。 “雪莉要回来了。她现在的服从程度不高,组织需要你看管她一段时间。” 科研部的事情,他这个虚假的挂机boss确实不太了解。西宫月昳和雪莉在美国的时候挺熟悉,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因此任务轮到他身上也正常。 由他来给雪莉温和洗脑再合适不过了。 “行。”西宫月昳应下。他保证给组织养出一个新鲜叛徒出来。 当老板太累了怎么办? 倒闭了就不用当啦! 他是急着把琴酒推走,然而事与愿违,琴酒似乎对他现在在横滨的家十分感兴趣,旁若无人地从门口挤了进来。 而视野尽头,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 西宫月昳:乱步怎么回来了! 噫!被乱步看见琴酒是真的会遭殃! 他猛地一把抓住琴酒胳膊,把他推向一楼的一个房间——他们这个别墅在一楼造了书房、工作室以及衣帽间。柜子很多,足够藏人。 琴酒也不知怎的,没有反抗西宫月昳用这丁点的力气推他,一直到被塞进衣柜,惯常冷漠的眼睛里才缓缓浮现出迷惑:“?” “gin,我命令你。”西宫月昳开始胡言乱语,“求你,十分钟内不要出柜。” 他风风火火地去迎接乱步了。 …… “月昳!我想问你要一些魔术道具可以吗——” 乱步欢快的声音顿住。他感到奇怪。 西宫月昳好慌的样子啊。 于此同时。 太宰治打着哈欠从二楼的卧室推开门:“……门开开关关的好吵啊……” 15 第十五章 江户川乱步:…… 太宰治:…… 他们对视,他们移开视线。 乱步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明白。他迷迷糊糊地觉得人从卧室里出来应该是有些问题的——可是他也很喜欢去社长的卧室里睡一觉、求求一些睡前故事。 虽然他成年了,但完全不了解卧室里究竟能干什么。 而西宫月昳在强颜欢笑。 算算,这家里都多少个人了,卧室里一个,门口一个,衣柜里一个,就算他家里金屋银山确实养得起、藏得起,可这一个个也不是“阿娇”啊。 “抱歉,太宰君,吵到你了。”西宫月昳先是安抚了一下太宰治,又拉着江户川乱步,“魔术道具的话,也不是没有,但不知道你想要哪种?” 不等人反应过来,他就拉着对方直线走进了工作室。 工作室。 是西宫鹤影的。 变魔术终究还是需要准备很多很多的道具。而有一些魔术在创新改良之后,西宫鹤影也研发了全新的道具,这些精巧的设计每一个拿出去都是要被行业眼红的存在。 零零散散的器具堆在办公桌上,和想象中的神秘不同,非常多未完成的道具就那样随意的堆放着,边上是复杂又混乱的设计图,几种常见工具挂在墙上,更多的是随便丢在桌上。 西宫月昳拿起一个黑色盒子:“这个是有暗格的,根据传统魔术盒改良过,你按这里就能……这个是有弹簧伸缩的道具小刀,是用来……” 神秘的面纱揭开之后,总是藏着如此稀松平常的原理。 乱步听了,但兴趣不大。 他拿了几件小道具,看太宰治出现在工作间的门口。 “魔术道具吗?”他有点迷蒙,困劲还没过,但懒散眯起的眼睛下却藏着一股探究,“我也想看。” 西宫月昳继续淡然处之。 淡定。 淡定。 琴酒应该能在衣柜里安分个十分钟吧? 太宰治凑过来,他低头看向桌子上的一堆物品,忽得拿起一根麻绳:“这根绳子真好,用来上吊一定不错。” ——西宫月昳没忍住敲了他的脑壳。 “太宰君,醒醒,现实生活是不能这样的。” 他把两只猫猫挨个哄了一遍,塞了一堆东西到他们手里,表情动作确实挑不出错处,可就是处处透露着一股不对劲。待到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出了门,在西宫月昳的视线中消失,两人沐浴着白日的阳光,才又对视了一眼。 “他在衣柜里藏了个人。”江户川乱步沉思,“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 “乱步君,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太宰治一脸我很明白的样子,“他既然把人藏起来,就肯定不想让我们知道。你说出来是会被讨厌的。” “很高,风衣。”江户川乱步说。 “长发,成年男性。”太宰治补充。 这俩一唱一和,几乎把琴酒的形象侧写了出来。 然后。 乱步:“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 太宰:“也许他就喜欢这种吧。也许他谈恋爱但是不想让他哥哥知道。”他在脑海里简单推理出的形象已经很接近琴酒,但和西宫鹤影那种自由翩飞的发光发热大白鸟不一样,他直觉西宫月昳家里的那个是只沉默又巨大的黑鸦,浑身都是不好惹的气息。 他又悟了。 西宫月昳其实不一定是喜欢哥哥、对哥哥有非分之想,他可能就是喜欢这种年上的,成熟一点的,一大只可以把人抱住的。而且一喜欢就喜欢一窝,也许在美国留学的结果就是非常opening吧。 “你也知道的,他和他哥哥的关系不一般。” ——乱步觉得对,西宫月昳和西宫鹤影看起来不像兄弟。 ——太宰治也觉得对,他们看起来非常……不像兄弟情。 两人对自己的推理心满意足,各自回家。 只留下西宫月昳颤抖着心颤抖着手,打开了家中衣帽间的门。 他都不想看见琴酒的表情,总感觉自己多年以来在对方面前装作的冷淡已经彻底崩坏了。 天旋地转。 衣柜里的衣服很多,他请了钟点工专门整理家务,把所有昂贵的、日常的衣服都按照颜色分类挂好,剩下的也叠得整整齐齐。琴酒是被胡乱塞进去的,自然把衣服都压出了一个坑。 现在他被压在这个坑里,层层叠叠的衣服推开在两旁。整个人都被琴酒挡住,重心偏后站也站不稳,只能后背半倚靠着柜子,一只手抓住琴酒的袖口。 琴酒按在他肩膀的力气很大,他的后脑磕着衣架,疼了一瞬。可西宫月昳的表情没变,只是挑挑眉,浅蓝色的眼珠子在柜子的阴影里也折射光华:“gin,生气了?” 鼻尖萦绕着衣柜里的淡淡香薰味,是柠檬与海盐,以及……也许是琴酒身上带着的一丁点烟味。富有刺激性的味道完全打破了那点浅淡的柔香。 琴酒脸上也是没表情,甚至不凶狠,只是冷冷地往下看了一眼:“你刚才在教我做事?” “不然呢?”西宫月昳保持这个姿势撑了一会就有些腰疼了,他懒懒地推了一把琴酒,没用多大力气。烟味让他鼻子发痒,很不舒服,“如果你真的想反抗,我这点力气可拉不动你。说到底还是不敢违抗那位的意思吧。” 确实。 那只纤细的手腕看着就没有什么力量,皮肤薄到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琴酒杀死过许多人,不管是强的还是弱的,漂亮的还是丑陋的,终究都会成为一团没有生命的烂肉。一直杀到没有人敢骑在他头上为止。 可他现在还是不能折断那截脆弱的手腕。 “记住,是他要保你的性命。”琴酒拍开那只爪子,“否则你早就死了。” 西宫月昳没了支撑,重心不稳,骤然滑进被打乱的衣服里。他也不怎么生气,饶有兴致地在这样的环境里整了整自己上半身的衣服。 “不要让我发现你对组织有二心。” “是是——” 他敷衍极了。 西宫月昳把衣柜的门合上。他没有招待琴酒的意思,只站在门口,言简意赅:“那位让我来横滨自然有他的想法。至于我要做什么,你可没这个资格过问。” 琴酒反正不正眼瞧他。 说来也奇怪,明明boss和他根本上是同一个人,加上西宫鹤影和组织里的部分人,他们也认识很久了,其他的组织成员大多还算能接受他这个人的存在。可唯独琴酒就是非常不喜欢他。 搞得好像他是单纯靠脸上位的一样。 他每年都给组织挣很多钱的好伐。 组织现在就是他老家好伐。 “所以你来横滨做什么?” 琴酒终于有了一点动作。他其实也在观察西宫月昳家里的布局,视线从工作室里的那些小道具上挪回来,表情是那种“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但身体诚实扭捏地回答了:“监管你和雪莉。” “行吧。” 他就知道科研部的那群傻蛋脑子里全是坏心思,整天就知道觊觎他们没有的聪明脑袋。 “你不会要24h监督我吧?” 琴酒又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太明显了——你以为我想吗? 西宫月昳微微叹气,接受了现实:“这儿还剩下一间卧室,在二楼走廊最左边,当然,我们伟大的琴酒先生怎么看得上我家这种寒酸地呢?” 超凶的长毛猫猫直接去二楼圈地盘了。 …… 为了让琴酒的存在能光明正大些,西宫月昳不得不给这不情愿的家伙简单化个妆。他也会黑羽盗一的一些伪装术,易容、伪声说来就来。 于是一通折腾。 琴酒的白色长发被束成了高马尾,是同一张臭脸,五官却和原来大不相同。西宫月昳又强迫他穿了件黑色的带兜帽卫衣,胳膊上缝了一点铆钉亮片,看着新潮又朋克。裤子则是一条百搭的黑色卫裤。 琴酒:…… 他看起来真的要持刀杀人了。 西宫月昳又不怕他,第二天就拉着他去机场接雪莉。 有了琴酒这张臭脸开路,他俩都没遭受任何拥挤。飞机降落还有个三十分钟左右,西宫月昳耐不住无聊,决定排队去给自己买一杯奶茶。他顺口就问了琴酒要不要喝,结果当然是不要。 然而就在买奶茶的时候,他看见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出现在机场,两个少年坐在休息室等待,各自离的距离可远了。 “太宰君!”反正在琴酒的视野里,西宫月昳放心大胆地跑过去,把绿色的芝芝抹茶放在太宰治头顶。 太宰治嗷嗷呜呜地顶着奶茶杯转头。 和西宫月昳熟了之后才会发现这人其实是是个黏人且热情的家伙,太宰治也没有在意这小小的恶作剧,欣然接受了奶茶的投喂。 “可惜只买了一杯,早知道买三杯分给你和中也了。”他胳膊撑着长椅的后背,微微前倾,小马尾挂在肩膀上摇晃。 中原中也忙说他不是很需要奶茶。 “你也来机场接人?” “是的,有个一起在美国留学的朋友要回来。”西宫月昳点头,他下巴一点,指着琴酒的方向,“喏,和他一起来的。” 在中原中也眼里,那是个陌生的冷酷青年。 琴酒也恰恰好分过来一点视线。 他们视线相撞。 噫。 中原中也想着这是西宫月昳的朋友,强迫自己先移开了视线。他直觉这个人极其危险。 而太宰治若有所思。 当时柜子里藏着的人,应该就是…… 16 第十六章 其实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西宫月昳就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这俩的工作,八成是有那么亿点点不安全的。 但直到他和他们唠嗑半小时、琴酒都已经在休息室变成人形冰棍、雪莉终于推着行李箱远远地过来时,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机场依旧是机场,平稳且拥挤。 “你们快点离开吧。”中原中也提醒,“今天或许会有不好的事。” “什么不好的事?” “这得问太宰。” 太宰治却支支吾吾地回答:“一些mafia的愚蠢工作,保护没有价值的小孩,60%产生小麻烦……” 西宫月昳于是转身去找正在和琴酒僵持的雪莉,她的脸色阴沉极了,但阴沉中又透露着一丝想笑不敢笑的忍耐——琴酒也会穿成这种古怪模样? “志保。” 眼熟的人向她跑近了,雪莉、真名宫野志保的少女才露出一点浅淡的微笑,又马上因为这是在琴酒面前收起表情:“没想到会是你来接我。” 其实她想到了。 如果说组织想要恩威并重的话,一定会派一个和她关系好的再派一个足够压制她的。本以为会直接看到自己的亲姐姐被威胁的画面……但西宫月昳出现在这儿也能理解。而且能迫使琴酒穿成这样的或许只有他了。 “我们走吧。”西宫月昳主动去帮宫野志保推行李箱。宫野志保和他的年纪相仿,但女孩子嘛,青春期总是长得更快些,明明分别的时候两人还差不多高,现在并一起站着,他却要矮一头了。 西宫月昳默默地比对了一下差距。 以后肯定可以长回来的。 出了机场没多久。 西宫月昳并不管琴酒这个黑脸人士,和宫野志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横滨的各种离谱事情,又把五栋大楼指给她看:“可高了,但是里面根本没多少员工。他们老板啊,穷得什么人都想捞过来。” 外头骤然拥挤起来。 “交通拥堵也是横滨特色?”宫野志保挑眉,茶色的短发因为停车减速而晃了一瞬。有西宫月昳插科打诨,连和琴酒坐同一辆车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这倒不是。”西宫月昳往外看了一眼,隐隐约约听见疏散的警报,以及一些什么劫匪、爆炸的词汇,“火拼才是横滨特色。” 大概就是机场方向了。那边反正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会处理一切问题,事情总轮不到他们头上。可是秩序混乱带来的堵车还是很痛苦,并且肉眼可见地使人焦躁,甚至时不时就冒出“人行道上不是很宽吗”的想法。 就在琴酒摸出一根烟,打开车窗在车上抽起来的时候。 事情终于能解决了。 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勉为其难充当司机的琴酒,蒙了头巾的劫匪一手抓着个小孩,表情末路绝望中透出一股凶狠:看这破旧的老爷车、驾驶座上叛逆打扮的叼烟青年、后座俩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男少女。 多适合被一同劫持啊。 “不想死就开门!举起手来!”他猛踹车门。 琴酒:…… 西宫月昳:…… 追赶来的双黑:…… 宫野志保默默把举起的手放了下去。 …… 有的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有的人还在处理工作的事。 入职有两年的责任编辑竹原三下听着自家主编阴沉的声音,自己也不敢大声说话,非常想要在工作时间结束之后马上跑路。 可恶,即使主编在电话那头,他并不会第一时间被抓起来挂大街上,竹原三下也依旧非常恐慌: “最近实体文学是不景气……销量差也正常……您喝口茶消消气。” 其实也不是实体文学不景气了,是这个玩意已经很久没有景气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些专注传统文学的作者越来越少了,要么是只会空头支票,发些神仙来了也看不懂的概念文字,故作清高,要么就彻底被市场打败,一心堕入下沉市场,满目市侩。 “要不咱办个周报专门收些时兴的小说稿?”竹原三下心说与其一辈子饿死,不如恰一口市场的流量钱。混传统文学是没有出路的。但主编不说话了,他也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多停留,糊弄了几句日报、晚报的销量之后就挂了电话。 桌上、邮箱里堆满了寄来的稿件,各类文学应有尽有。但对于编辑来说,看稿审稿无疑是一种对眼睛大脑的双重折磨。 你永远不知道对面会寄什么作品过来。 …… “唉。” 织田作之助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前辈叹气。 他是和前辈见面的时候遇到对方处理工作的。前辈毕竟是个主编,出门旅游也随时随地要处理麻烦事。织田作之助没有故意要偷听内容的意思,但他间断着听电话里谈的事情,不知为何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他觉得文字是郑重的、是必须无比认真地去对待的,每个字都得仔细雕琢。可是另外的人似乎不这样? 难道随便写点什么糊弄人是很正常的事吗? “织田。”凉羽泽同他一起站在桥边,横滨湾的水在底下流淌,“你有想过未来吗?” 未来。 别说织田作之助了,未来这个词语很多人都没有想过,又或者说想了也没有用。他们这些有一天是一天的底层群众,未来太短,现在太难。 凉羽泽及时打断:“织田,你是不普通的。” “不……” “不必反驳。”凉羽泽也没看织田作,他望着远远的衔接着天空的海面,虽说是入海口,但颜色并没有想象中的清澈,水流裹挟着泥沙一起混进大海,“你是不普通的。或许接受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和接受自己的平凡一样艰难,但织田,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我们眼里的世界,大抵是与常人不同的。” 织田默默看了一眼天、水,很普通,并不觉得自己眼中的世界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就像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很强,也不觉得自己性格很好。 “非要说的话,你就像是一个把自己‘抽’出去的局外人,以前从未见你融入这个世界。现在不一样了,织田,你已经迈入了这个世界,我很想知道是谁改变了你——但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改变了。” “是一本书。”织田作之助忽然回答,“我看了一本没有结尾的书。” 一本没有结局的书,他想要自己来书写一个结局。 但是他还没准备好。 并不用着急。每个人都有很多时间来准备自己的未来,直到命运的那一刻终于降临。 凉羽泽换了话题:“听说你收养了几个小孩?” “是的,五个。都是龙头战争里失去了亲人的孩子。” “五个啊……”凉羽泽是那种小孩见了就跑的人。常有人说孩童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也许他们能嗅到他身上与众不同的危机,“开销会很大吧。” “有一点。”织田作之助之所以现在还能抚养起那五个小孩,是因为他以前的积累非常多,足够他摆烂过一段日子了。 凉羽泽趁热打铁:“这样终究是坐吃山空,这样吧,你试着写些文字投到我们报社来,要是合适给你刊登上去,你多少能拿到一份稿费,怎么样?” “在写出那本最重要的作品之前先拿些文字练笔吧,写作可不是一件空想就能实现的事情。艺术领域,诸如梵高、莫扎特之类的天才也并非一开始就站在巅峰。” 他说的很有道理,织田作之助也有些意动。 这份意动一直持续到晚上,他在酒吧里喝酒,而太宰治也在。 太宰治听他说了白天的事。 “织田作,你被忽悠瘸了呀,他哪儿是想关心你的真实想法,他只是想要你写些作品。也许你该了解一下,东京霞光出版社最近的收入很差。” “忽悠?”坂口安吾有些不理解,“这不是很切实的建议吗?若是织田君想要在写作上闯出事业,必然是要进行练习的。” “安吾,你也被绕进去了。”太宰治端着杯威士忌,一把搂住正在发呆的织田作,“织田作真的想把写作当作事业吗?我看不是。你只是想要把某一种东西写出来而已,我就不说那是什么啦。这种情况处女作才是最重要的,所有的欲.念、渴望、追求会都堆积在这一本书里。” “开局即巅峰?”安吾插了一句。 “也可以那么说,但那只是因为所有的需求都被那一本书满足了,所以后续再无强烈执念驱动。”太宰治一直是喝烈酒,而且喝得很快,脸上微微发红,“不知道织田作想要什么……” 织田作之助也陷入沉思。他觉得前辈的经验和太宰说的那番处女作理论都很有道理,无法抉择。 ——嗒! “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太宰治捂着后脑扑倒了。 日本对这一条规矩的管理向来严格,但乱世哪里会管这个?而且这横滨也没有酒吧敢拦着太宰治。 “你有病吗——”宰猫猫张牙舞爪,试图以搏斗之术将大白鸟按在桌面,一时间鸡飞狗跳,酒液与杯盘齐飞,安吾猫猫同织田猫猫退至一旁,看群魔乱舞。 体术下乘x2 但是看不出体术下乘x2 一直到确实分不出什么胜负,宰猫歇菜之下扑在吧台,允许大白鸟坐下来。 西宫鹤影:“老板,给我来一杯柠檬水,不加冰块。” “……不喝酒为什么要来酒吧?” 喝着养生番茄汁的安吾膝盖中了一箭,只觉得太宰猫猫已经进化成猫型刺猬,不可靠近。他干脆挪了椅子,把一边的三花猫捞起来,彻底观战。 “你朋友不也一样吗?”结果安吾还是再度中枪,西宫鹤影瞄了一眼他手中的番茄汁,轻飘飘地反驳,“谁说酒吧只准喝酒的。” “啧,被簇拥的大魔术师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难不成又想找我做生意?”按西宫鹤影的调性,去酒吧也该是像中原中也那样的、热闹又新潮的地方。 西宫鹤影认真思考了半响。 他接过柠檬水道了谢。变魔术很需要保持意识的清醒和绝对冷静,以及手指的灵活程度,因此他极少碰酒精,也不会让自己沉迷一些简单的快乐。那些吵闹喧哗的酒吧里,就算不去喝酒,身上也会沾染一股热情洋溢的酒精味。 但是这种放松舒适的小酒吧不一样,音乐舒缓,温暖静谧,一杯可以喝一晚,宛若一方小小的世外桃源——说起来,这样的环境或许才是最醉人的。 但他才不想和太宰治说实话,他趴下了:“就算是魔术师,也有需要休息的时候。” 肉眼可见的低落。 太宰治看见他低落……就开心起来了,就算是他也躲不过这种人类的低级趣味:“不会是因为回不去家吧。” 西宫月昳拉着的那个男人明显和他住一起了,又接回了一个据说是美国同学的朋友,他知道对方家里的卧室只有三间,多个人也许就要睡书房。 他倒是成功找到了低落原因:谁家里住个琴酒都不会开心的吧! 弄得西宫月昳只能套着马甲出来解闷,并且因为职业问题,在解闷前的最后一秒选择了柠檬水。 太宰治看西宫鹤影的脸色就知道猜对了,他翘起尾巴,想到一些很恶劣的事情:“或许你该把这玩意染成绿的。”他薅了一把西宫鹤影的发尾,据说是染的颜色,但看起来自然又和谐。 西宫鹤影:? ??? 八卦终于舞到正主面前,西宫鹤影的眼神怜悯且慈爱: “太宰君,小心命运轮回到你自己头上。” 十六岁的小兔宰治不屑一顾。 他又不搞恋爱。 无所畏惧! 17 第十七章 “贝尔摩德,贝姐。”温温软软的声音,你很难想象有着这样声音的人到底做过什么样的事。 贝尔摩德有着一张艳丽至极的面庞,只要她想,走哪里都可以是人群焦点,即便现在穿着素色的黑衣,那布料也把身体曲线勾勒得漂漂亮亮,简洁不失风情。 她从来都是带着笑的,此刻却紧紧得绷着脸色,像是紧张、又像是害怕。 “你在害怕我吗?”那人过来拉她的手,接触时两边的手都很冷,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可是为什么要害怕我呢?” 尖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贝尔摩德几乎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不要发抖。 ——没有办法把他当作一个人看待。 ——这就是天生的疯子、怪物啊。 柔软的发丝有些长了,贝尔摩德时常给自己换造型,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发型三天两头改,发质却依旧光滑亮丽。青年的表情甚至是有些懵懂的,在阴暗的房间里拎起一缕发丝,很疑惑这漂亮玩意为什么会戳得人发痒。 “贝姐,你想杀了我吗?”他凝视着那缕发丝几分钟后,忽然问。 “——您说笑了。” 贝尔摩德终于避开那人的靠近,退至一边。 她的远离明显让青年不满了一瞬,透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焦躁。 “好吧——”失落的脸色,语调却是轻快到扬起,“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都想杀了我、获得组织的权力呢。毕竟我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废物能杀了那老东西,他们又凭什么杀不掉我呢?” 贝尔摩德什么都没说。 “琴酒去横滨了?” “是。” “贝姐。”这样软乎乎如棉花糖的声音出现在此时真的相当不合适,话语的内容也与声音反差极大,“帮我杀了那些人吧。” 他撑着一侧的脸颊:“我知道你能做到。” 能做到,确实是能做到。 可做到之后,她也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她不会得到任何帮助的。贝尔摩德明白这个任务就是为了敲打她、以及干脆顺手毁灭那些人的小心思。但她也只能应下:“我明白了。” 青年终于露出细微的笑,伸开双臂:“可以抱一下吗?” 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即使不情愿、害怕、恐惧,也要装作顺从的羔羊,低下头去。恶魔再次发疯的结果是所有人承担不起的。 贝尔摩德于是第无数次地想: 要是她足够大胆,在此时将刀子捅过去就好了。 一切就能结束了。 …… “志保,你们为什么都那么怕boss呢?” 宫野志保切水果的手指一顿,险些一刀割进自己的肉。她面色古怪,第一时间左看右看,仿佛在这里说话能被恶魔偷听到一样。 “别提。”她小声地说,“为了你好,别提那位的事。” “gin又听不见。他今天不在这里,房间里也绝对没有监控。” “可是我听得见。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别人?” “你会吗?” “不会。” 但宫野志保还是既惊又怒,她插起一块甜瓜塞进西宫月昳的嘴,把这叽叽喳喳无法无天的洞口堵住。 “甜度好高,”西宫月昳一边吞下甜美的汁水,一边不死心地问,“我还是很想知道……” “闭嘴。” “呜。” 宫野志保的父母是被组织控制、因组织而死的,她的姐姐长大之后也被迫成为了组织的外围成员,而她自己更是因为过分天才的大脑,从小在监管下长大,宛如一只价格昂贵的金丝雀,永远被养在笼子里,观赏者要她唱歌就必须唱歌。 他们一家都逃不开这个地狱。 可是西宫月昳想:他捏的马甲把原来的boss乌丸莲耶杀掉了呀。明明是做了大好事,为什么宫野志保还是那么讨厌新boss呢? 宫野志保完全不想听见任何组织的事,她端了果盘,和西宫月昳一起拿起游戏机,享受这一点点的宁静生活。 在回组织之前,她被允许拥有一周的假期。 “你也知道,我是被派来洗脑你的,是软化意志的温柔乡哦。”西宫月昳很有自知之明,打游戏的过程中又低头去叼了颗葡萄,“所以告诉我你真实想法吧。” 因为他一问再问,宫野志保的游戏角色又一次因为手抖死了。 屏幕上大大的“gameover”。 “西宫月昳——”她站起来,素来冷静淡定的理智人设隐隐崩溃,“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西宫月昳双手抱头,含着葡萄喵喵了几声。 好吧,很软,很温柔乡。 他就是想知道自己马甲为什么风评那么差嘛,哪有什么坏心思。 宫野志保看着这家伙死心不改的模样,叹了一气,在房间里查探了一番监控的事,又关了一切的电源。才极小声地凑过来:“他就是个疯子。” “我知道你同那位是认识的,甚至你们之间有我想象不到的渊源,但他就是个疯子,别太靠近,我可不想哪天听见与你有关的噩耗。” “噢……可是我觉得还好呀。”西宫月昳心想他的马甲明明很温柔的,声音软软,亚麻色的中长发,脸上除了眼角处前些年受过伤,看着就和外面菜市场里拎出的小白兔差不多。 外貌可乖了,比他现在的模样还要乖。 “……” 反正宫野志保觉得这家伙没救了。 她好想敲爆西宫月昳的脑壳,但是又觉得这傻孩子的脑壳越敲越傻。 “总之就连贝尔摩德、琴酒那样的人都避之不及,你自己也小心点……”宫野志保知道西宫月昳看起来没有外表那么柔弱,毕竟能在boss的厚爱里活下去,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东西的。然而每次看见这人这种表情,她还是要叹气,觉得对方应该再多长十八个心眼子。 “呃、志保……”西宫月昳表情古怪,“贝尔摩德确实是不明原因地很怕那位,但琴酒……应该是不怕的吧?” “可他避着那位走的事情全组织都发现了。” 西宫月昳挠头。 ‘统,我被人讨厌了。被很多人讨厌了。’ 【没有!我们月月怎么会被人讨厌!】 【他们只是不理解你的热情罢了!】 【而且月月你的这个马甲明明超可爱的。】 “志保,你有没有想过……”西宫月昳小心翼翼地发言,时刻观察着宫野志保的脸色,“那位只是有一点不可言说的生理问题?” 宫野志保:? 西宫月昳你要听听你自己在编排谁吗? 在宫野志保不敢相信的目光中,他凑到对方耳边,超级小声地说出自己捏马甲失误不幸造就的悲剧: “皮肤饥渴症,你知道吗?” 皮肤饥渴症。发病严重时,不仅自身心理会产生严重的不安全感,变得自卑、怯懦、欺软怕硬,甚至会因嫉妒他人能以获得爱抚而生发出不理智的报复行为。*注 宫野志保沉默了。 她的嗓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太恐怖了。 “你不会是想说……” “嗯。” 雪莉只觉得整个大脑里面天翻地覆,思维混乱。她多少有点不死心,梗着脖子问:“那、那琴酒……” “噢,他啊。”西宫月昳想起一些画面,“他好像就是不太喜欢被人当抱枕,那么大一个人,脸皮薄成什么样啊,太害羞了。” 宫野志保眼前一黑。 那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中,西宫月昳抓住她的手指,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急救——而她也发现了盲点—— “那些细节,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西宫月昳心想我也在床上啊,我能不知道吗? 18 第十八章 这一周几乎无事可做。 西宫月昳只管和宫野志保在横滨的各种地方玩耍,虽然许多店家倒闭了,但中华街、游乐园之类的地方还算热闹。 尤其是游乐园,一段时间不见,生意竟是好了许多,当初魔术表演时的装饰还在,园方也许打算留个纪念,没有拆去。现在却成了某种打卡圣地,西宫月昳和宫野志保路过,看见不止一对小情侣黏黏糊糊。 情侣一号在玩偶兔子面前互相扭成麻花,情侣二号在秋千上面连成一体人,情侣三号咕叽咕叽…… 二人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谈恋爱有什么好的。”他恼羞成怒,推着宫野志保去排队玩大摆锤,在上面每一对情侣都变成尖叫鸡,扭曲了脸色就看不出狗粮味了。 “……这些游乐设施无非就是刺激人的肾上腺素,有什么好玩的。” 他和宫野志保大概是最淡定的人了,在上面很安稳地聊天,把这个当作是大型旋转秋千。 “你去东京之后就玩不了啦——”他的声音被风拉得很长,“再加上,我也没有玩过——” 他也没有玩过。宫野志保侧头看了这少年一眼。这倒是看不出来,不管在哪里,西宫月昳都是被人呵护着宠起来的,按理说他想得到什么都能很轻松拿到,没道理从小到大没玩过大摆锤。 高空的风呼啸来呼啸去,耳边的尖叫声也是起来又落下,宫野志保大脑转得很快,模模糊糊冒出一个想法,声音被猛然调转方向的大摆锤打断:“你没有、出来放松过吗?” “哪有时间放松呢?” 【嗷呜呜呜——】系统也没玩过这种刺激的游戏,跟着周边一群人尖叫,【月月、月月、我还想玩过山车和跳楼机嗷!!!】 刺激的项目走了一遍,两人的头发都乱了。 午饭是在中华街吃的。 宫野志保对自己的饮食控制得很好,虽然一直在美国那种重油盐喜油腻的地方,却没有怎么放纵,以较为健康的沙拉、面包三明治为主。西宫月昳拉着她走进香气满满的中餐店,她甚至有些好奇。 “哟,小兄弟又来了啊。” “老板,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老板乐呵呵的,“我知道你喜欢吃草莓麻婆豆腐。” “……” 西宫月昳收获了一份震惊不解的视线,来自宫野志保。 orz 他屈辱道:“今天不吃麻婆豆腐……我们两个人,有包厢吗?” 热腾腾的不辣版本辣子鸡、酸辣土豆丝、蜜汁红烧肉一道接一道端上来,西宫月昳时不时就抢先介绍几句,在老板和其他人眼里,这都只是少年郎拉着女孩出来约会的正常事件——一直盯梢的某人也感到无聊,暂时放松了。 “琴酒还是一直盯着。” “仍旧用暗语聊天吧。” 他们两人熟悉地交换了视线,先前去玩那些刺激项目,也是为了在尖叫声中避开耳目。在美国研学的时候,他们身边也留了几个组织的人,只不过那几个人都玩不过他俩。但为了方便聊天,他和志保特地搞了一套只有两个人才懂的暗语。 “志保,你有想过脱离组织吗?” 宫野志保神色一暗:“我姐姐还在他们手里。” “如果说,我有办法让你姐姐离开组织呢?” “你会有危险的吧。”组织岂是说离开就离开的地方,她姐姐或许被花言巧语迷惑,一直都保留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却从小浸泡在最深的黑暗里,对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没有任何希望,“我也不想看到你冒风险。” “我怎么会有事。”西宫月昳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觉得这玩意果然比邪典牌麻婆豆腐好多了,“你看我哥,他都浪成什么样了,组织不也对他很宽松么。” “那又不一样,你哥的能力很强……” “志保。” “嗯?” “其实,如果你的天赋不是医药研究类就好了,”西宫月昳动作如常,丝毫看不出话语里的那一丝落寞,“如果不是这个,我可以很轻松地让你和明美姐姐离开组织。” 偏偏组织里最难动的就是这一类的事,就算他已经掌控了绝大部分的势力,那群老东西还是继续着研究有违天理的药物。他也想过一口气碾过去,把不听话的都杀杀完——反正一个人头也就不过五个能量点。 但行事激进到动了组织根本的话,他这个新上任没几年的boss一定会被反噬,被这头黑兽吞得连渣都不剩。 还是得一点点磨。 西宫月昳烦躁之下把端上来的菜给宫野志保夹了一堆,直到堆成一座小山:“志保,回去之后工作别太认真,你研究起来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要知道你一旦能完成那种药物的研究,留给你的只有死亡一条路。” “我知道。”宫野志保有些无语,“你有没有想过,我没有那么天才,不足以在父母的研究上更进一步?” 西宫月昳大惊:“你不是天才的话,那我们算什么?” 【天才就喜欢自谦!】系统和他一起指责。 “……” 宫野志保也不说是谁学业修得比她还快。 这个狗东西学起来实在太快了,快到她也不自觉被激励起来,朝五晚九,一天到晚不是看书就是图书馆看书。 可恶。 她哪里天才了,她身边分明藏了一窝变态。组织里的几个人就不说了,学起杀人术来好似煞神在世,也听说一个知名作家的儿子从小就有侦探才能,才艺样样精通,来了横滨,更是发现这里的mafia高层居然有俩十六岁的孩子…… …… “来聊聊吧。” “可是我们不认识。” 西宫鹤影换了衣服,甚至戴了能挡住半张脸的墨镜,在日渐炎热的天气里穿上了一件宽宽长长的短袖。他其实就在本体不远处,在琴酒附近徘徊保证安全。为了不显得突兀,他也如同周围的游客一样挑捡起那种又贵又没用的摆饰品。 原本西宫鹤影是要拿一个印制了图案的杯子,然而一只手却抢先一步,把漂亮的陶瓷杯拿在手心:“这个杯子很漂亮。” “嗯。”西宫鹤影扭头,开始关注另外的东西。 噫!他看见这个人的脸就心虚! 可是费奥多尔并不想放过他,甚至是故意凑过来的:“您就是前些日子巡演的魔术师、西宫鹤影吧。” “要签名吗?”西宫鹤影迅速摆出营业脸。 “……不用。” 费奥多尔依旧在这样温暖的天气里穿着过于厚重的衣服,他那日被蛇一顿绞缠,幸好没有发生骨折之类的悲剧,只是因为腰部、腿部过于劳累久不运动而……浅浅脱臼了一下。 并不好受,养了几天仍旧疼着,走路都慢吞吞的。 但他等不及了。 之所以没有在龙头战争结束之后就立刻退出横滨这个地方,费奥多尔的目的有两个:试着拉拢太宰治,以及…… 试着拉拢这只专职情报的大白鸟。 太宰治显然是没戏。只是这个看起来没有任何组织的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争取一下。 “我对你没有兴趣。”西宫鹤影脸小,墨镜一戴就显得整张脸更小了,头发又有些长,不留神的话甚至会觉得这是一个一米八的美女,他拿起一个手感还不错的白色玩偶,“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让一下,我去结账。” 费奥多尔乖顺地让开了路,在西宫鹤影走出去几步之后:“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嗯?”西宫鹤影停下,说话含着一点鼻音,“我很想要度过一个无人、无工作的周末。” “你想要自由。”费奥多尔旁若无人地说下去,在热闹的纪念品商店,冷清又不那么冷清的角落,“但这自由并不围绕着你自己。” “你想要的是——西宫月昳能有自由。” “我可以实现它。” 西宫鹤影一愣。 “嗯嗯嗯嗯,”他走过去,把毛绒玩偶扣进费奥多尔怀里,“是的,我想要自由,我要自由且安稳地去结账了。” 他随手拿了个全新的玩偶抱住,偏过头时墨镜微微下滑一点,是澄净但冰冷的蓝色眼睛,因为t恤的领口很大,脖颈那点修长高傲的曲线全暴露了:“来自俄罗斯的魔人君,既然我想要的是自由,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这自由路上障碍的一份子呢?” 费奥多尔浅浅笑了一下:“您会相信我的。” 西宫鹤影权当自己是个聋子。 这纪念品店的队伍又臭又长,价格还贵,他笼着一只超过八十厘米的垂耳兔在怀里,高挑的身形在队伍里非常显眼。 加上一个同样抱着巨大玩偶的费奥多尔,就更显眼了。 西宫鹤影打定主意不理他,也不看身后的费奥多尔。 “西宫君。”他听见身后的人坚持不懈地追问,声音放得挺轻,距离挺近,呼吸的热度和耳垂碰撞,远远地看着就像是两个熟人在耳语,“也许您不愿意听别的,但若是我想花钱买个情报呢?” “什么情报?” ——西宫·就算是很有钱也一定要抓住每一份挣钱的机会·鹤影。 “我想问……” 费奥多尔捏着怀里柔软的兔子,垂眸。 “您在横滨有见过巨大的白蛇吗?” 19 第十九章 西宫鹤影一瞬间的古怪表情被费奥多尔发现,他随即笃定道:“你见过那条蛇。” “是又如何。”西宫鹤影往前迈了一步,“你对一条蛇那么关注做什么?莫非是想把它抓去动物园?” “也许可以告诉我它在哪里。” 西宫鹤影心中警铃大作。 天啊。 费奥多尔不会是那种很记仇的人吧。 不会……是要把蛇蛇抓去煲汤吃吧……他家的蛇蛇五米长,绝对够这些俄罗斯猛男吃了…… “您想要多少报酬?” 西宫鹤影不说话。 费奥多尔报了一个数。 他心动,但是不动。 费奥多尔报了第二个数:“两倍?” 他好心动,但……忍。 “三倍?” 行动快过于心动:“好,我告诉你它在哪里。” 自己卖自己,怎么能叫卖呢? 蛇蛇啊,虽然你能长到五米长,大家都很喜欢你,但是浅浅地为了金钱牺牲一下,你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等到买了玩偶,西宫鹤影和费奥多尔走到无人处。 一只白鸽落在他肩头:“咕咕。” “鹤见川的下游,擂钵街内,具体的位置就找不到了。”本体可以知道所有马甲在哪里,马甲之间也有隐隐的联系,“虽然违反职业道德,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找这条蛇做什么?” “无可奉告。” 行吧,反正被蛇蛇弄进医院的又不是他。 ‘系统,你上号代理一下蛇蛇,如果费奥多尔想杀了你,就快些喊我。’ 【好!】 …… 擂钵街一直是一个无人接手的状态,贫民窟已经无法概括它了,这儿就是一个烂到无可救药的人间炼狱,找不到一点闪光的地方。几年前曾经有几个组织在这里盘踞过,但它们都已经在自相残杀中灭亡了,这之后mafia短暂地接管了这里——短暂的。 没有任何油水且难以管理的区域,根本不是换了森鸥外当首领的mafia需要率先考虑的地方,他只把这个地方搁置,甚至意图让出,对这个直径能有2km的贫民窟毫无兴趣。 于是现在还活在这种地方的,无一不是从地狱里挣扎而出的恶鬼。 和天生阴暗又自由的小动物们。 和……不那么阴暗也不那么自由的蛇蛇。 它已经五米长了,总得给自己找个窝住,河边的潮水涨涨落落把睡觉的地方淹了,娇贵且愚蠢的蛇蛇不想给自己挖个新巢穴,逛了一圈后还是觉得这个贫民窟最适合它住下。 只要找个无人的废墟……从倒塌的木头里穿进去…… 在没有光也没有人的地方睡大觉。 直到鸽子送来一则和它相关的噩耗:【再不起床,俄罗斯的魔人就要来吃蛇啦!】 小蛇蛇一个惊恐起身,在黑暗里转了个圈,很想把自己的小尾巴咬了压压惊。 要尽量离开。 但是要去哪? 要是它只有一根筷子那么长,肯定就已经钻到神仙也找不到的缝隙里去了,可是它足足有五米,爬进贫民窟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看见,只不过忌惮它的体型不敢上前。 蛇蛇也怂啊,它吃一顿饿几个月,根本不出门。 别人担心它来吃人,它还担心人来吃它呢。 白蛇在倒塌的木头里摇头晃脑,一阵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钻出这个地方。必须去找个更好的地方,一个就算被发现,费奥多尔也没办法接近它的地方。情报可以卖出去挣一份钱,但自己是绝不能卖给他的。 (阴暗地爬行)(蠕动)(挣扎)(意义不明的嘶嘶声)(咕涌) 一顿操作和迷路之后,它终于顺着墙壁之间的缝隙,爬到了一个正常的小屋子里。 贫民窟还是有人住的,蛇蛇看一眼就知道这个房间已经被可怕的人类占领了,它不敢多留,贴着墙壁准备从窗户的小口处爬走。 ——呆萌的竖瞳和一对惊恐的灰色眼睛对上了。 蛇蛇意图先跑,可是人类的反应速度比它更快。他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尖叫声又立刻压制住自己的恐惧,没几秒,好几个脏兮兮的小脑袋从不同的角落里冒出来。 “好大的蛇!” “快离开!它会吃掉我们的!” 蛇蛇心想你们这群狗东西又瘦又小,身上一点肉都没有,它吃了也不消化。它嘶嘶地发出警惕声,开始往后退去,就算不能从窗户溜走,也可以原路返回。 “我们已经很久没吃肉了。”但蛇蛇听见那群小孩中有人在说话,很冷静,沙哑的幼嫩嗓子几乎透露出一股大人都没有的冷血,“杀了它,足够我们吃饱很久。” 是的。之所以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跑路,就是因为这样的活物在贫民窟也算得上一种口粮。成年人或许有别的退路,可是他们这群作为贫民窟最弱势的孤儿,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办法了。 饿极了,别说是这样的胖蛇,就算是壁虎干也要吞下去。 “我们打不过它的吧?你……你行吗?” “咳咳咳……”破风箱一样的咳嗽,“我来。我们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蛇蛇的鳞片都要炸起来了。没想到在被费奥多尔抓住之前,它居然要被一群小孩给吃掉了。 ——不对啊。 它一条五米长的蛇蛇,为啥要怕这几个瘦弱小崽子。 “!” 一道黑影咻地一声刺破了空气,直直地往它头颅往下的地方扎去。 蛇蛇大惊,弹射起步,避开了如刃如剑的黑色影子。它甚至没看清什么东西往它头上扎来了。 轻松切开木板的声音。 黑色的刃又从地面里拔了出来,不像刚刚切开空气那么锋利了,反而是柔软地弯曲成“s”的形状,末端一张生满尖牙的嘴,随时准备咬合住猎物。 比蛇还像蛇。 蛇蛇淡蓝色的眼睛完全收缩成细线,它盯着这块灵活的长影,本能地摆出攻击的动作:“嘶嘶!” 妈耶! 贫民窟里有怪物! 到底谁才是噬人的怪物啊! 蛇蛇不想战斗,然而这几个小孩又怎么可能放过它,他们以那个拥有异能力的孩子为首,把困在房间里的白蛇围了起来。房间内小,退避的地方也不多,防守的话很快就会被黑兽给扎穿喉咙,变成一条五米长的蛇蛇牌肉干。 蛇蛇一咬牙。 冲了! 它一条蟒,莽得很,二话不说——也说不了——就往最瘦弱的孩子那里冲。 拥有异能力的小孩似乎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另一条布料拧成的黑兽几乎是立刻从那个方向刺过来。 刺中了。 可是蛇蛇没有被扎穿之后的那种挣扎。 它甚至没有任何的问题,鳞片依旧闪闪发光,没有血迹,就在众人愣神的时候。白蛇已经窜到门口,甩尾把最瘦的小孩给撞飞,火速从门口跑路了。 “……它跑了。” “要追吗?” 一直在进攻的那个孩子死死地咬住唇,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满是过度使用异能力的透支,他昨天才和其他的敌人进行过殊死搏斗,侧腰有伤,现在更是伤口崩裂,缓缓渗出血来:“去追。” 他刚刚失败了,可是眼睛里完全看不出挫败的失落,反而像是在燃烧着一阵执着到恐怖的火焰。不能放弃,死亡随时追着他们,所有人只能去抓住那一根看不见的蜘蛛丝——蛛丝是否会崩裂、是否会死亡、抓住后是否真的能有更好的未来都不重要,他们要做的仅仅是抓住。 “哥哥……别太勉强了。”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看见那点血迹,有些不忍。 可惜她哥哥听不下她的劝说,仍旧沉浸在刚刚的事情里: “罗生门,没有办法刺穿它的鳞片。” 于是女孩想起刚才:恍惚间,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金石交错的尖锐声音,类似一根铁钉滑到一块强度比它更高的钢板上,不能破防。 这声音。 似乎来自她哥哥被异能力加强的衣服布料和巨大白蛇脖颈鳞片相撞的瞬间。 普通蛇的鳞片真能有这么硬? …… 蛇蛇一路爬,罗生门一路追。 它逃,它追,它们都…… 都跑不快。 两边都像是要玩命那样,蛇蛇更是慌不择路,只恨自己的水蛇腰变成了水桶腰,也不能一下子从斜坡上滚下去。 它好累,蛇蛇感觉自己的鳞片要摩擦着火了。已经八百年没有玩过这种奔逃游戏,圆滚的身子肌肉很多,重量也很大,陆地上爬久了终究是累。 只要能爬进水里…… “!!!” 蛇蛇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它本应该早些发现的,可是一路逃过来的方向顺风,非常依赖气味分子判断生物位置的蛇蛇也就没有闻到那个人的气味。 略有些近视的蛇蛇终于发现自己后有追兵,前有魔人。 嘤。 它不活啦。 …… 费奥多尔隔了很远就看见那条四处乱窜的白影。 太灵活了,呆蠢中游出了蛇皮走位。 而且。 直奔他的方向而来。 身后是一串贫民窟的小崽子,各个神色坚定且狠绝,他们在捕猎,互相有着一丁点幼稚的配合。 白蛇抬起头,在百忙之中似乎看了他一眼。 紧接着。 它游动的速度更快了,而且直接对准了他。 来自五米长蛇蛇的炮弹冲击! 费奥多尔:。 “嘶嘶嘶!” 他获得了一份沉重的白色邂逅。 ——来自他的救命恩蛇。 20 第二十章 夏天是缓慢到来的,也可能是突然的一瞬间。 这一周,气温骤然上去了一截,才来到横滨的时候明明都要小心提防感冒,现在却已经开始扒拉衣柜里有没有合适的短袖。 西宫月昳的衣服还挺多,毕竟不缺钱,有时候大脑一上头就开始消费,消费完了以后又没有办法把它们穿上。 他挑挑拣拣拿了一件纯棉的短袖。 宫野志保在他家过得相当安稳,早晨起得比他还早,只要琴酒没有出现,她就能很有闲心地走进厨房,做一份简单的三明治并多留一点给西宫月昳。只要西宫月昳没有拉着她出去玩,她就很自觉地挑几本书回自己房间,学习。 “多放一点蓝莓果酱。”西宫月昳在厨房门口指指点点,催着伟大的科研少女把三明治切好,“后天你就要离开了,有点舍不得。记得帮我向明美姐问好。” 他昨日终究还是上了蛇蛇的号,在擂钵街玩了一场狂蟒之灾——又名蟒蛇的灾难日。要不是他的蛇蛇身上带着一个没什么用的异能力,肯定已经被罗生门戳成蛇段了。 真是太恐怖了。 横滨果然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地方。 “姐姐看见你吃那么多甜食,说不死你。”宫野志保把冰好的番茄切片放进三明治,终究是挖了一大勺蓝莓果酱塞进去,“今天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上楼看书了。” “有事。”这种时候就算没事也要第一时间说有事,“我哥喊我去帮他买一些材料,志保,陪我一起去吧。” 他就像一只充满期待的小动物,身后晃着根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软磨硬泡地想把人推出去疯玩。 “你手机响了。” “嗯?” 西宫月昳接了电话:“摩西摩西。” “月月——我考完试来横滨啦——”电话那头的声音超级兴奋,几乎冲破话筒,而且能隐约听见一点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快斗!把遮阳帽还给我!” “笨蛋青子,有本事就来追我呀!”黑羽快斗一边推着行李,一边拿着青子的遮阳帽,一边还有心思用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和西宫月昳说话,“我和青子把行李搬到酒店就来找你。” “我等你们。”西宫月昳报了串地址,“我家在……” 等他高高兴兴地打完电话,只看见宫野志保把早餐盘子放进水池,少女转过来的侧脸特别冷酷:“朋友?” “是的。” “他们知道组织的存在吗?” 西宫月昳一默。 “哟,我们的月月不会是忘了琴酒还住在这里吧?”宫野志保感觉自己正在拎着小动物的耳朵训话,“度假度到连脑子都丢了?” ——那必然是蛇蛇的号上多了,脑子同化了。 “我来想办法。”西宫月昳叹了一气,“本来就是来横滨休息的嘛,快斗也是很早就想来了。谁知道琴酒会找上门来。还好他现在一直在盯着mafia的事,算是找到乐趣了。” “志保,你说他今天会回来吗?” 宫野志保不说话。 她看着窗外。 ——一辆通体漆黑的老爷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草坪上。 …… 蛇蛇体型太大了,不能招摇过市。 然而费奥多尔也不是常人,他看着盘在边上累到吐信子的大白蛇,蹲下来。 戳。 蛇蛇:? 虽然能帮它解决追杀问题,是个好心人,但是这个好心人似乎也是想要把它做成新鲜蛇堡? 它默默往后缩了一点。 “你愿意跟我走吗?” 好心的俄罗斯人背着光,蹲下来的时候身后的披风几乎拖到地面上,他伸手挽了一下。蛇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它听力从来都不好。 “嘶嘶……” 去哪?不会是去锅里吧? 费奥多尔垂眸,这张脸的轮廓格外柔和,能叫人想起一些中世纪欧洲油画的美少年,唯独眼眸狭长,时常让人觉得不怀好意。他仿佛听懂了蛇蛇要表达的意思,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纤长、干净、指甲参差不齐的手指贴过来,从白色鳞片上抚过。 被摸头了。 蛇蛇动了动脑袋,鳞片与鳞片之间互相摩擦。它毕竟是冷血动物,不会有恒温动物那种滚烫的触感,被抚摸的感觉也是温度传递的感觉,适当的温暖令蛇舒适。 然后它听见费奥多尔说:“你有异能力。” 蛇蛇僵在那里。 身躯冷冷的。 费奥多尔的声音甚至是笃定的,他似乎并不是指望眼前的这条大白蛇能听懂,只是想要把自己的推论过程说出来:“两年前的六月,仙豆郊外农场丢了只羊羔,举着锄头的农场主称自己发现了一条野生白蛇。一年前的八月份,京都有人看见圈养鲤鱼的池子里游过一条白色巨蛇。四个月前,你出现在横滨附近的渔场里。”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你被渔场的主人发现,他正好是mafia的底层人员,惊怒之下开枪射击。” “他以为自己酒喝多了,霞.弹枪的子弹没有射中……”费奥多尔的指尖落到白蛇的脑袋正中央,“其实应该打中了?” 蛇蛇:……我听不懂。 但是一柄锋利的小刀不知何时出现在费奥多尔的袖口,闪着寒芒的刀尖无声地落在蛇的鳞片上—— 被鳞片弹开了。 蛇蛇:! 这个人果然就是要它死吧! 它弹起来,转瞬之间就有大半个身子缠在费奥多尔身上。蟒蛇绞杀猎物从来不是瞬间致死的,它们会利用自己的肌肉一点点收缩,榨干猎物最后的的呼吸空间,猎物越挣扎,便死得越快,过程也痛苦无比。 费奥多尔没有挣扎,但他在说话:“不用那么惊慌。虽然我并不能理解异能这种罪恶之物是如何发生在一条蛇上的,又或者——你根本不是一条单纯的蛇。” “我没打算伤害你。” 声音越发微弱:“咳……若是我想杀你,刚才就不会帮你赶走那些人。” “……” 蛇蛇头大,一个脑袋变两个大。 它确实有一份特别微小、没什么用的异能力。 ——吃得越多,长得越快,体型越大,鳞片越硬。 ——鳞片越硬,蜕皮越难,食欲越少,心理越怂。 俗称。 饭桶。 怎么会有人看上一个饭桶蛇蛇呢?它松开了自己的部分肌肉,没用把人真的勒死,但是仍旧虚虚地挂在这个人身上。 既然想把它拐跑,就先感受饭桶的重量吧。 蛇蛇的尾巴尖尖勾上费奥多尔的手指。 …… 黑羽快斗要来,西宫月昳就没有理由硬拉着宫野志保出门了。 他怎么说也得尽个地主之谊,好好给快斗介绍一下横滨。 然而黑羽快斗和青子纷纷说他们想先来看看他现在的家,马上就要过来了。 西宫月昳应下,又转头看向沙发上那个生人勿近、近了就给爷死的琴酒。 ——阿门。 “gin。”和琴酒说话的时候,他自己也不自觉把声音压低,混进琴酒自带的低气压里,“等会儿其他人来的时候,你可得记着点自己正在扮演其他的身份。暴露了你自己事小,暴露了组织可是大问题。” 琴酒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大概率是听了一半。他嗤之以鼻:“全杀了,就解决了。” ……他就知道会这样。 西宫月昳也头大,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今天琴酒不去找mafia的乐子了,明明前几天观察森鸥外的那些产业看得还蛮开心的。 组织那种盘踞在地下的黑色产业和mafia这种半黑色的产业有很大区别,在横滨,mafia甚至能光明正大地走上街头,和政府谈生意。他们破坏,他们创造,已然和这个城市彻底融合在一起。 琴酒对这种组织的运营模式挺感兴趣的。他能活到现在,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杀人才能优秀,上一任的boss就挺放心把一部分的事情交给他来管理。 西宫月昳看了会儿琴酒的后脑。 他忽然同宫野志保耳语:“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惊讶。” 宫野志保:? 临近午饭,黑羽快斗和中森青子果然来了,几年不见的朋友乍一照面,陌生里透着股熟悉。 “快斗,青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月昳君,打扰了。” 黑羽快斗几乎是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饭香味:“月月,你做饭的水平那么好了?” “不,是点的外卖。”西宫月昳拍开快斗想要薅他脑袋的手,接过青子送来的伴手礼,“谢谢青子。今天我哥哥也在,还有一些别的朋友。” 而青子眼睛一亮:“鹤影君也在?”她虽然因为父亲一直调查怪盗基德的缘故,嘴上对变魔术的都很鄙夷,但实际上又因为快斗、西宫鹤影,暗地里对魔术挺上心的。邻家哥哥在各处巡演,她当然也知道,并且有事没事就用这个刺激一下快斗。 “他也在?正好,我学了新的魔术,我们可以切磋一下。而且月月你居然交新朋友了,大喜事啊。” 在门口的时候,三人还挺热闹,等到了里面,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 不认识的高个儿男人和西宫鹤影各占据房间的一边,一个冷脸,一个微笑。 僵持。 中间是一桌子饭菜,看上去足够八九个人吃。 而宫野志保早早预感到了尴尬现场,已经分走了自己那份,跑楼上躲起来了。 “这是黑泽。”西宫月昳微笑着介绍,“哥哥的……朋友。” 黑羽快斗&中森青子:…… 啊对对对,朋友,肯定是朋友。 黑羽快斗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西宫月昳,小声:“喂,这情况,真的不是要互相干架吗?” 西宫月昳也小声:“黑泽只是不会表达。” …… 说真的,饭桌上有琴酒这样一个人,吃饭的欲望都消减下去了。 尤其是青子。她从小看着她父亲破案,和警察们混得很熟,各种通缉犯、穷凶极恶之人的照片看得非常多。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个黑衣男人特别适合拍个大头照,然后放上通缉令。 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好尴尬,】系统代替了西宫月昳吐槽,【真的没人去吃桌上的蒜蓉小龙虾吗?】 ——叮咚。 门铃响的一瞬间,西宫月昳就站起来:“肯定是迟到的朋友终于来了,我去开门!” 中森青子和黑羽快斗不疑有他,琴酒却皱眉看了一眼门口。 他不知道西宫月昳的交际圈还有谁。 反正都是些该捏死的小虫…… “黑泽。”听见甜甜软软声音的时候,琴酒感觉自己魂都飞出去一半了,“好久不见呀。” 亚麻色中长发的少年才换了拖鞋,就跑过来,直奔目标。 ——先贴贴。 21 第二十一章 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年,总是会注意到那双兔子一样的杏核眼,灰紫色的眼瞳水润润的,有些过分软乎了。他是小跑着过来的,拖鞋在大理石板砖上撞出闷闷的声音,特别欣喜,特别欢快,刘海都因为动作的起伏掀起来一点。 于是快斗和青子注意到他右眼眼角有一道浅疤。 “黑泽、黑泽。”好像都能看见他支棱起来的小尾巴了。 快斗&青子:哇…… 好可爱。 如果是别的场合,有人这样无礼地直视boss,琴酒肯定已经上去一枪一个小人头了。但是现在…… 他自身不保。 西宫月昳就远远看着琴酒表情僵住的模样。 ——可可爱爱的兔子把饿狼强制了。 那确实是一个好大的拥抱,几乎整个贴上去压在琴酒的后背上,脑袋贴着肩膀。他好像很喜欢这种大面积的接触,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如果不是生理构造不允许嗓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想必已经像只小猫一样打起盹了。 这拥抱大概粘连了有十几秒,少年才慢吞吞地分开,自我介绍:“叫我青木伶就好啦。” 然后。 很自觉地和在场每一个人握了手,异常热情。 “月月也坐过来呀。”青木伶把椅子挪得和琴酒更近,这样他身边还能挤进来一个西宫月昳,左拥右抱,“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 完全不知情的少年少女这才觉出点不对味:这简直是社交恐怖分子吧。 西宫月昳坐过去,也不忘欣赏琴酒那种魂不在壳的脸色。 趁青木伶低头拿第一只小龙虾,他和琴酒对望了一眼——收获了一份要把人砍死的眼神。 琴酒:你把boss拉来这里——(脏话输出) “青木和黑泽关系可好了。”西宫月昳顶着那种压力,也不忘给快斗青子添一些小龙虾,“以前就喜欢黏在一块。” “看出来了。”青子的视线在他俩之间挪移,不知为何就想起各种奇奇怪怪的同人文,“真是令人羡慕的感情。” 快斗直接给她嘴里塞了只龙虾尾巴:青子读不懂那个黑衣男人的可怕,他可是看见了刚刚那种恐怖眼神…… 且不提这龙虾肉是否是为了青子剥的,快斗给青子投喂的画面被青木伶看在眼里,肌肤饥渴症带来的恶劣影响就又冒了个小尖尖。他几乎是祈求般看向琴酒: 快和我贴贴,不贴贴就要死了—— 他的外表足以迷惑绝大多数的人,组织里的人除外,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经做过多少残暴的事情。因此在他发出贴贴请求的时候,大部分人心里只会听到这样的声音: “贴、贴贴……不贴贴我就要被细细地剁成臊子了……” 大概没有谁家的小白兔能够抡起狼牙棒细致而缓慢地进行一些过年特有的捶打活动,即便那双纤细的手腕看起来根本不能举起钢铁。 嘛…… 其实组织里大部分人都不用担心被强迫贴贴,青木伶对颜值极其挑剔,只想和足够好看的人靠近。偏偏大部分成员听见他就要吓破胆,连贝尔摩德这种很熟悉的大姐姐也不能接受他。 只有西宫月昳自己不怕自己,以及一只年少无知胆大包天的琴酒。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变着法子折腾琴酒为乐。 琴酒手长脚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长发,抛开整日的凶巴巴脸色,五官长得也很好看,最重要的是可以把他整个抱住——最大限度的接触面积!于是抱着抱着……抱上床当抱枕睡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纯爱的贴贴。 之后琴酒视他如洪水猛兽,虽然依旧忠诚无比,可是宁愿出门加班24h也不愿意回组织看看他这个孤寡老人。 青木伶:没有贴贴他真的要难过死了qaq 得不到接触的时间一久,他就会愈发暴躁,咬指甲、抓挠都已经是小毛病了……难受的时候就真的会很想抓个不乖的小朋友过来细细地剁……嗯…… 就在他放在桌下的手指按住手腕的皮肤时,琴酒终于把小龙虾剥好了。 虾肉被送到唇边,他轻轻凑前就能咬到,鼻尖满是香料虾肉混合的味道。 青木伶又开心起来了。 琴酒果然是最听话的下属。 …… 下午的时候,三只年纪小一点的就互相凑一堆出门去了,而年纪大的这三只则留在家里。 虽然青木伶看起来很适合用“少年”形容,可是真的抛开那层软乎乎的伪装,那张脸其实说成15-25都有人信,在他身上,年龄这个概念非常模糊……非要说的话,和贝尔摩德有些相像。 家里没有陌生人,青木伶就更肆无忌惮地扒拉起琴酒。他恨不得挂在人身上,一次性把长毛猫猫吸够了再走。 “gin,你来横滨找月月都没有告诉我。”他抓住琴酒的袖口,又望向西宫鹤影。 一些光明正大的左拥右抱。 也许是楼下太安静了吧,安静到有一种无人的错觉。在楼上自闭了两三个小时的宫野志保打算把空盘子放进厨房,顺便去帮忙做点家务。她知道这家务不一定需要她帮忙,但是志保总觉得自己该为西宫月昳做点什么。 于是。 她看见。 客厅里的地毯上,一位她从未见过的少年正压着琴酒,纤细苍白的手指压在黑色的布料上,正一点点从下摆处钻进去,而西宫月昳的哥哥也站在一旁,手按在少年的脑袋上抚摸抚摸,怜爱又宠溺。 就…… 就很乱啊—— 宫野志保惶恐之中,第一次恨自己的大脑转动得如此迅速。 她绝对不能猜出那个少年是谁! 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砰。 卧室门又关上了。 ……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多朋友的一天。”快斗有些感叹。 在小时候,西宫月昳可自闭了。 “现在也称不上很多朋友吧。”西宫月昳想了想,发现自己交际圈里依旧有很多人是自己的马甲。 “可是我们走在街上,已经有超过三个人和你打招呼了诶。” 分别是爱丽丝、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 “都是最近才认识的。”西宫月昳回想了一下,发现这几天真的是认识了很多人,“横滨的人都超热情的,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好像就差太宰治没看见了。 果然,他才想到这个人,西宫月昳就在街角一个地方看见了太宰治。这人领着一堆mafia的成员堵在一家店门口,似乎在处理一些杂事。但又因为太无聊,所以蹲在门口撑着下巴,猫一样懒懒地晒着太阳,毛茸茸的棕发镀了一层金色的阳光。 “……可怕,他们看着不是好人的样子,我们离开这里吧。”青子来横滨之前当然也了解过这边的情况。 “是……”西宫月昳有点犹豫要不要和青子快斗解释,毕竟刚刚街上遇到的三个朋友其实都是mafia的人,只不过看着没有太宰治这一帮黑色的人显眼。 还没等他想好说什么,太宰就已经看见了他:“月月——”宛如终于找到了有趣的事情。 西宫月昳:? 什么时候叫得这么亲密了。 月月这个小名挺多人喊的,但是这之前不包括太宰治。 只见太宰和下属交代了几句,便干干脆脆地翘班了,往西宫月昳这里走来。 “其实他们是剧组,演□□的。真正的mafia哪里会在街上堵门?都是去拿枪火拼的。”西宫月昳快速和青子说了一个理由,马上提高音调,“太宰君,下午好呀。” 少年走来,眉目清秀,确实不像印象里那种穷凶极恶的坏人。 “下午好。不要看他们一群人穿着黑色,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太宰治顺着西宫月昳的话说下去,“都一个个等着下班吃饭呢。” “月月,我下午没有地方去了。”太宰治可怜兮兮地说,“钱包在工作的时候被水冲走,一分钱都没有了。” “……”西宫月昳打赌他的钱包是自己弄丢的。 “太宰君,不如晚饭的时候来我家?”他顺着邀请了一句,“这是我在东京的朋友,黑羽快斗,中森青子。”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和月月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黑羽快斗大大咧咧揽住西宫月昳肩膀,“对吧,青子。” “是啊,那时候快斗和月昳君都还只有那么——小。” “青子不也一样!” 热热闹闹的。 西宫月昳和太宰治主动往边上站了一点,任由这对青梅竹马互相打闹。 好像,确实和很久以前不一样了,身边总是有人陪着折腾,不再安静。 【但是很开心!】 …… 结果晚饭的时候来了更多人,逼得西宫月昳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连工作室的小板凳都搬过来了。 除了本来就在的人,还多了凉羽泽和织田作之助在书房里看书。森鸥外托中原中也送了一些礼物过来,以及爱丽丝折的一盒彩色小纸鹤。琴酒被青木伶拉着在客厅里打游戏,玩的是最暴力的砍砍杀杀,两人都异常认真。青木伶往琴酒的方向坐一分,琴酒就往沙发另一头挪一分,一直到没有躲避空间为止。 西宫鹤影黑羽快斗在工作室,中森青子看不懂但很有兴趣,而宫野志保在煎熬了一段时间后,也恍恍惚惚地进了工作室,观察魔术道具的制作。蠢猫一心跟着家里唯二的女孩,也追了进去。 西宫月昳虽然自谦说不会做饭,可是情势如此,也不得不自己撸起袖子进厨房,给这一大帮人做几道小菜。 【呜哇!你慢点切,小心切到手。】系统在一旁支招,把菜谱实时展现在脑海,又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从背包里拿出新的调料,【不会就不要勉强嘛……你用哥哥的马甲就好了。】 “我会,我肯定会。”西宫月昳不信自己还做不好一道普通的土豆丝,“你帮我代理马甲就行。” “我也来帮忙。” “太宰君,你也来啦。”西宫月昳没回头。他在和可恶的土豆较量。 太宰治看起来特别自信,比厨艺小白西宫月昳还自信,他提起一把刀就想干,目标不是干掉土豆,是干掉厨房和所有人。 西宫月昳惊恐抢走了那把剔骨刀。 “我来就可以了。” 在太宰治的压迫之下,西宫月昳切土豆有如神助。 可是太宰治仍旧留在厨房。 他转悠了一下,略带失望:“没有螃蟹吗……” “现在七月不到,十月的螃蟹才好吃。” “可是我买了葡萄、山楂来。”太宰猫猫用委委屈屈的腔调说着话,“听说这些东西和螃蟹一起吃了,会中毒的。中毒了我就可以在吃螃蟹的快乐中死……”葡萄、山楂、柿子之类的食物里面含有一种鞣酸,会和螃蟹反应导致人出现腹泻、恶心的症状,倒不至于死亡。 可是这轻飘飘的话说出来,依旧是如此沉重。 “太宰君。” 西宫月昳停下动作,洗了个手。 “嗯?” “虽然没有螃蟹,但是我知道有一样东西也可以使人中毒,而且不会痛。” “什么?” 西宫月昳转身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太宰治,他好像是第三次这样仔细地看。第一次是虚假的绑架,第二次的夜晚的乐园。现在是充斥烟火气息的厨房,他的视线从发丝落到眉眼,从眉眼落到唇缝,又落到少年人纤细白皙、喉结不甚突出的脖颈。 多漂亮的皮囊呀,怎么就像一支从根系开始腐烂的鲜花呢? 西宫月昳敛了眉目,也许是boss的马甲太近了吧,被影响,总觉得心里浮着一股淡淡的焦躁。 他忽得一把拥住了太宰治。 毫无距离的,没有任何隔阂与猜忌的。 就仅仅是一个让温度积攒的拥抱。 这温度也许是甜蜜的,也许是有毒的——然而这世界上真的有人会把靠近当毒药吗——反正彼之蜜糖己之砒.霜,不管毒性多强,在这一瞬间他就是很单纯地想抱一下眼前这个伶仃的少年。 太宰治也很瘦,没比他好多少,身上除了药的味道,还有这一些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所有刺激性的气味适应后才能闻到一点也许是他本身的清淡味道,说不上来好闻还是不好闻,只是浅淡。 他的手捉住太宰治的手,捏了捏清隽单薄的指节,指尖从对方指腹薄茧滑过,平静道:“有机会的话,太宰君可以教我如何握枪吗?” 大概停留了五秒,西宫月昳觉得这毒的剂量差不多了。 他想分开,继续去折腾他的土豆丝。 ——但是厨房的门开了。 “要帮忙吗?” 是琴酒、西宫鹤影、青木伶挤挤挨挨地站在门口。 系统代理下的两位长辈正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个小朋友,以及一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琴酒,他们三人在厨房门口合并成一道阴影。 笑容。 和善。 ‘系统?’ “月月。”青木伶飘也似地率先进来了,他几乎是抓着西宫月昳的手腕强行把人压到了砧板前,贴着他的后背完全倚靠上去,一只手伸过去握住刀,另一只手拿着没切好的土豆。 他柔软的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手中的菜刀泠泠地反着光。声音绵而轻,视线专注于手指,仿佛故意流露出来的一点不喜并不是针对太宰治那样。 “我来教你吧。” 22 第二十二章 太宰治愕然。 就,一切都挺突然的。 他身上的那点温度好像都没散呢,一向灵活的大脑宕机了几秒钟,就被一双手就从腋下穿过去,拎猫崽子那样把他捉离了地面。声音从头顶飘来:“闲杂人等就不要留在厨房了。” 西宫鹤影:叉出去,叉出去! 这个动作如果更夸张一点,就可以让人联想到狮子王里的辛巴,但捉着的是太宰治,配合西宫鹤影皮笑肉不笑的脸色,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块需要放到窗外晾晒的鱼肉,青花鱼风味的。 太宰治:“我……” 我什么也没干啊——倒是你家月月被人抱住了诶——你这个当哥哥的不管一下吗? 然而西宫鹤影只是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放在客厅的地毯上,牢牢地按住。一张巨大的大富翁地图已经铺开,是四个人的小游戏。 “太宰君,离晚饭还有很久,不如先来玩些小游戏吧。” 太宰治就很明显听见了一道声音说“不玩你就死定了”。他拿起蓝色的人物棋子,坐在中原中也对面:“行,还有谁要加入?” 两位魔术师和双黑扮演玩家,青子管理银行。 ——奇奇怪怪的战争开始了。 中原中也只听说过这种游戏,没有真的玩过,一边玩一边摸索。而太宰治虽然也没玩过,却仿佛天生熟悉游戏场,上手极快,决策极强。黑羽快斗和西宫鹤影两人也不是吃素的,魔术师必修课的扑克脸让他们对人心把握很好,加上熟知游戏和骰子,运气这种因素就跟拿来玩的一样。 玩着玩着,就变成了纯粹的博弈与抢夺,三个战术家,一个直觉系。 路过的宫野志保端着杯咖啡,视线落在这几个人身上凝聚的低气压上。 宫野志保:…… 怎么这些人都这么怪啊。 玩个模拟游戏都能玩出真火来。 厨房内。 ‘系统,你做什么呀……’ 【我来照看大白菜。】系统说话都阴恻恻的,小小火柴人的眼睛被替换成了两颗绿色火苗,熊熊烈火在燃烧,【我要把太宰治叉出去!才十分钟没照看着你,他就黏过来了。】 【月月,妖妃误国啊!】 【你想贴贴的话,随便找人贴贴。】系统吱儿哇乱叫,【我来和你贴贴!】 “……?”西宫月昳一整个迷惑住了,要说妖妃误国,那好像也是他主动过去蹭了一下太宰治。 他一边在青木伶的控制下把火调小,慢慢地煨煮甜玉米排骨汤,一边又特别不解地看着还没走的琴酒:“你也要来教我下厨房?” 琴酒:“我来看某人装模做样扮纯良。” 他也拎起一把刀,和太宰治拿刀挺像的,都像是要去干掉所有人。这人的手并不光滑,仔细一看其实全是疤痕和茧子,用力的时候掌骨、桡骨都很分明,握刀握枪都合适。尖刀在他手中挽了个刀花,立在砧板上。 【我喊他过来的。】系统揽下一功,【月月你又不会做饭,黑泽一看就非常会片肉,干脆今天吃火锅吧。】 “……随意。” 大材小用,琴爷杀鱼。 ‘可是系统,以前我被乱步太宰压在《马甲全员be后我被迫吊唁自己》,牢记网址:1沙发上、被琴酒按在衣柜里,都没见你那么生气?你明明看得挺开心的。’ 【那怎么能一样!】 【刚刚你的表情明显就很认真,和之前开玩笑完全不一样。】系统可谓是杞人忧天,它嘴笨,说不上来之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只是阻拦,【月月,你还小,不能认真。】 ‘我怎么会认真?我现在才十五岁,统,你也被马甲的状态影响了。’ 【我没有!】 西宫月昳和青木伶几乎黏在一起,在琴酒切肉的同时把一些蔬菜给洗干净了,四只白皙如玉的手在翠色菜叶里纠纠缠缠。他一回头,毛茸茸的发顶就抵在青木伶下巴上,两个人一起回头。 “黑泽君。”西宫月昳故意用更绵软的音调,把自己的声线模糊了,反正琴酒讨厌那种就来哪种,甚至添上了敬语,“帮我拿一下面粉,好吗?” “黑泽,帮月月拿一下面粉?”青木伶也是那种粘乎乎的音调。 他提起湿漉漉的手指,往西宫月昳脸上戳了一下,亲密无间门,可是永远隔着一条线,不带情。欲。 大概就是手痒。 两张妍丽姣好的面庞凑那么近,而且都看着同一个人,冲击力是很强的。 琴·反正我不近美色·酒:要不是boss的话…… 他蹲下去从柜子里翻出来几袋不一样的粉末,上面都写着面粉,也不怎么下厨房的琴大爷纠结了一瞬间门:究竟哪个是西宫月昳要的面粉? “蓝色包装的那袋。”西宫月昳乐得看笑话,把系统才灌输给他的菜谱知识灌给琴酒,“可以调个天妇罗面糊,炸一些紫苏叶和虾尾当零食吃。” 西宫月昳吃过几次天妇罗,虽然他对油炸食品不怎么感冒,可是上好的天妇罗面衣薄而透,锁住食材的鲜味,吃起来脆脆香香,是不腻的。他吃的时候不喜欢日式的调料,总喜欢自己弄点重口味的酱汁蘸着——但他不会炸,衣食无忧的小boss也没有炸过这种。 “等会就拜托你来炸天妇罗了。” ——他相信琴酒能处理好油锅。 为了boss,上刀山下油锅吧g桑! 琴酒没作声,但是西宫月昳猜他此刻正在后悔为什么要来横滨。他切肉的姿势还算标准,杀死活虾剥去虾壳的动作也是精准无比,面无表情杀了大概一盘虾之后他瞥了一眼外面闹腾着玩大富翁的几人。 “西宫月昳。”他掐掉了一只虾的虾线,“你和港口afia的人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西宫月昳彼时正用筷子打鸡蛋,他轻轻挑眉,偏头的时候差点和自己的马甲撞着额头:“黑泽,boss自有用意。” 太难得了,有一天他居然能看见琴酒在boss面前给他上眼药。 可是boss就是他自己……x “afia的状态很值得我们参考。虽说fbi、cia之类的小虫子不足为惧,可是整日应付他们也是件麻烦事。”青木伶的声音没在咕嘟咕嘟煮开的排骨汤里,勺子盛起乳白色的汤汁,灰紫色的眼眸被雾气遮住,朦朦胧胧,“我希望……” 琴酒神色微动。 如果组织也能这样走上明面成为光明正大的黑色巨兽,甚至和政府分天下……西宫月昳低头凑过去喝了一口尝咸淡。 琴酒的野心是琴酒的野心,也代表了组织里绝大多数人的野心。 可他从头到尾都不喜欢那个地方。 只能希望终有一天,一切不应存在的都能覆灭吧。 …… “果然以后还是要买一个大宅子。”人终究是多了点,每个人不管关系如何,为了吃饭都只能坐得很近。 原本单想着把家里装修成小而精的西宫月昳撑着下巴,看其他人用筷子勺子战斗,根本抢不到把肉片放进火锅的机会。 他面前只有他自己做的怪味土豆丝,味道只能说熟了,可以入口,吃了不会死也不会进医院。 嘤,请人吃饭结果主人饿死了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头上吧? 他甚至觉得这群人马上就要因为抢不到最好的肉片而掀桌了,某些人似乎把大富翁时的战斗状态带到了饭桌上,连一只软下去的天妇罗炸虾也要抢。 别以为他看不见异能力已经用起来了啊—— 用重力操控毛肚飞起来绝对算是作弊吧—— 为什么织田作之助都开始用天衣无缝了—— 筷影如剑中,西宫月昳护住了自己面前的碗,不知道是谁拉扯了他一把,身下坐着的凳子骤然往一边倒去。他反应速度挺快的,一把就揪住了身边唯一能抓的东西,然后牢牢摔进不甚柔软的怀抱。 嗯…… 拽着琴酒头发,砸进青木伶怀里的西宫月昳觉得织田的天衣无缝真是太好了,他也想要。 他生无可恋地闭了眼。 啊,装死算了。 …… “你饿吗?” 蛇蛇挂在衣架子上,房间门的温度比较暖,它也懒起来,尾巴尖在空中晃了两下之后在细柱子上盘了两圈,几乎睡着。 费奥多尔去戳它,紫色的眼瞳离蛇蛇很近。 “你听得懂人类的话。”他和蛇蛇说话都是伏着身子的,“人类的文字呢?” 蛇蛇就尾巴尖尖在动。 费奥多尔于是把一支钢笔塞进蛇蛇的尾巴尖。 蛇蛇:???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好期待哦,他真的很聪明吗? 于是它卷住那支钢笔,在费奥多尔的手心里胡乱画起圈圈。 就知道戳它脑袋,戳戳戳戳—— 许久,蛇一般的扭曲文字终于成形。 费奥多尔展开手心。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 “饿死我了。” “我要干饭!” …… 西宫月昳发誓他以后都不想要把这群人放在一个空间门里了,根本就是各打各的架,拦都拦不住。 幸好他们都顾忌着一点什么,不敢放开来玩,只不过行为上却好像比喝了酒还狂乱,特别像家里进了一群当土匪的猫,不仅要吃你的,玩你的,还准备在你心累的时候绕着沙发跑酷。 最后跑酷的时候一脚踩上你的肚子。 他体力不好,没有力气陪这群少年漫主角战斗,只能拖着懒人沙发把自己藏起来,然后…… 让马甲们去战斗! 可恶,他一定要报了饭桌上的仇。 【冲!抄起抱枕锤死太宰治!】系统还没忘记之前的事情,【月月,你得相信我,刚刚在饭桌上的时候,真的是太宰治偷偷动了一下位置,其他人的椅子连带着挤到你了才会让你摔倒的。】 【他们都要掀天花板啦,快和我一起嗷嗷乱杀!】 ‘真的是他弄的?’ 【我确定!】 西宫月昳眯起眼睛,还没长开的五官已经有点未来缱绻温柔的样子了,只是眼睛有点像小狐狸,勾起来。 如果真的是太宰治…… 那他死定了—— 可是太宰治这个体术差心眼坏的人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颓势,他精准找到了西宫月昳藏着的小角落,扑过来就是一阵可怜兮兮的哀嚎:“月月,你不救我,我就要被他们叉出去打死啦!” 他扑过来的动作特别有既视感,压在身上蹭过来的样子也是。西宫月昳下意识就伸手过去揉了揉太宰治的脑袋,毛茸茸的发顶手感特别好,除了缠着的绷带。 他忽得悟了。 自己家那只又蠢又白的猫,每次做错了事情,就喜欢这样扑过来喵呜喵呜地撒娇,仗着自己能够轻易获得别人的喜欢就肆无忌惮。 “我是伤员哦。”太宰治的一只眼睛永远被绷带缠着,手腕、脖颈、乃至腰侧都有很多绷带,脸颊上也贴了膏药,“欺负伤员好过分。” 西宫月昳又摸了摸太宰治的脑袋。 “太宰君。” 即便不用任何伪声的技巧,他声音也很好听,尤其是心情轻快的时候,会让人想起夏季挂在树梢上的玻璃风铃,风吹叮当响,压低了又是另一种模样,柔情假意都透着股倦懒。 此时他的声音就很活泼,捧着太宰治的脸使劲揉。 “你恶作剧的事情被我发现了。” “你死定啦!” 妥帖缠好的绷带忽然被手指挑开,太宰治甚至没反应过来,遮住一半世界的绷带就已经落到了少年掌心。 他闭着一只眼睛,在骤然明亮的世界里,终于瞧见西宫月昳脸上那一点罕见的狡黠和恶趣味。 “嗷——” 被拖走了。 …… 打闹当然是有尽头的,只要是个人,就会感到疲惫。 黑羽快斗和中森青子还是初中毕业的小朋友,他们两个率先提出要回酒店去了,临走前西宫月昳小朋友凑过去给他们塞了一些小礼物,都是很简单的寺庙护身符,忘记是什么时候求来的了。 “再见再见。”西宫月昳眉眼弯弯,“以后我们就可以去一个地方上学了。” 中原中也、织田作之助、凉羽泽是第二批走的,社畜们第二天总得去上班。 住在家里的人就好很多,根本不用管什么离不离开。 西宫月昳送走了几个社畜,一回头,差点和太宰治鼻子碰鼻子。 “太宰君,你要吓死我了。”这个人走路都没有任何声音,在黑暗中真的很像一只会瞬移的幽灵。 太宰治:“委屈的应该是我。” 他蓬松的头发已经被抓成了鸟窝,绷带也散开了,眼角下沾着一抹黑色的痕迹,西宫月昳伸手碰了碰。 哦,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给太宰治抹上的巧克力。 反正不是他。 他终究是良心发作,细细地帮太宰治擦掉了脸上的巧克力酱,又哄家里猫猫那样低下声音:“不要太生气,下次你报复回去就好了。” 【不要不要!才不要让着他。】系统是住在脑海里的第二只猫猫,它同样委屈地哼唧。 “我哪里能报复回去?”太宰治盯了他一眼,眼睫颤动,好似下一秒就能挤出几颗虚假的泪珠——当然是幻觉。他声声控诉,“月月你的朋友实在太多了。” “可是……”西宫月昳本来想说太宰治认识、羁绊的人也不少,但是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总之踮起脚尖摸摸头。 他好像确实自带一点温柔乡的光环,在故意靠近的时候很难让人拒绝,太宰治被他哄着哄着就坐到了别墅草坪前面的秋千上。 秋千是不久前才安装下来的,放置在之前种下的蔷薇丛边上,通着一条卵石路到后面的花园。黑暗中看不清具体的模样,但能想象出这种别有一番洞天的美丽小景。 吱呀—— 秋千一推就荡起来。 “太宰君也才十六岁呀。”西宫月昳和他一起晃来晃去,“该享受的时候还是要享受。” “总觉得月月不仅仅是十五岁。”太宰治抓着秋千的栏杆,黑暗中花丛的影子被风吹动,既可以是阴冷冷的鬼影,也可以是毛茸茸的剪影,一念之差决定一切。 他倏然觉得,西宫月昳这般模样,像是来人间门活第二遭的,因此才格外用力地活着,格外认真地对待每一秒。 “是呀是呀,不止是十五岁。”西宫月昳忽然更用力地用腿蹬了一下地面,险些叫太宰治滑下去,“我还有一个月就要十六了。” “生日在夏天吗?” “嗯,到时候就可以看烟花大会啦。”秋千晃啊晃,在昏暗的环境里,两个人都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剪影,裸露出来的皮肤均是沾着暗色调的冷白,是调了颜色的静谧画卷,“你也知道的,哥哥当选了横滨的旅游大使,今年的夏日祭会办得很热烈。” “希望太宰君到时候可以一起来看烟花。”看不见表情,但西宫月昳的声音听着很喜悦,浅浅的期待,“想到夏天就想起烟花,浴衣,章鱼小丸子和捞金鱼。在美国住得久了,偶尔也会怀念这些。” 反正就算不是为了生日,是为了漂亮盛大的烟花,也过来凑个热闹吧。 “你好像很喜欢热闹。”太宰治说,“不,或许不是热闹。” “你只是很喜欢人。” 甚至几乎喜欢人世间门的一切。 “的确。”西宫月昳回答地干脆,“我喜欢人,很喜欢他们,我依赖他们的喜爱活着。” 没有别人的喜爱,他又如何挣来这样多的能量,维持他辛辛苦苦得来的日常。 太宰治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什么感叹或是随性的谎言,这是一句相当平静的陈述。对于西宫月昳而言,他就是如此,并且一直如此,并无动摇。 可是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太宰治是真的有些不能理解了。 他讨厌人。讨厌人与人之间门明明可以直说却要绕出十八个弯的心思,讨厌虚情假意,讨厌曲意逢迎,讨厌自以为隐秘却明晃晃的恶意,讨厌以为真心可以打动一切的天真,讨厌皮囊之下的每一份龌龊——即便他自己也算作可以被讨厌的人。 “也不用理解我。”西宫月昳继续很平静地往下说,“我不会被所有人理解,事实上除了太宰君,太多的人都无法理解。可是我只是我,我至少理解我自己。” 【还有我,还有我!】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坚定,可是世界上值得喜欢的人太多啦,而且每个人都不一样,把每个人可爱的地方数一遍就足够我用掉一整本记事本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把所有的事情都记下来,当然这不太可能实现。”他仰头,星辰明灭,数也数不清,“我是唯结果论,不管曾经如何,现在的我很喜欢这一切。” 【我会替月月记住一切的!】 系统欢快地翻着能量收益记录。 【每一条、每一点我都有记住,永远不会忘记!】 那些能量、那些数值,构成了他十多年的生命。 即便大多只有1,也如此沉重,不可忘记。 西宫月昳把两只手放在腿中央,在秋千上微微思考了一下: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这些,只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可爱些,更值得被喜欢些。 太宰治忽然开口:“我以前在其他人问你是否会魔术时,询问过你是否生气,你说不会。你看,他们在看见你的时候,第一时间门只是把你当做哥哥的某种延续,明明充满期待,却也是最微末、最无法忽视的恶意。” “不会啊。” 西宫月昳摇头。 “反正过一段时间门,大家就不会把我和哥哥弄混了。总要给大家一点好奇的空间门。难道太宰君以前被人当做过是谁的替代么。” 他轻飘飘反问了一句,太宰治反倒沉默了。 良久。 “人间门失格。”他的声音好轻快,随着秋千、星子跳跃,“太宰治三个字哪有人间门失格重要,无效化异能力哦。双黑之一,也总是比我个人来的好些。” 说起来,十四岁那年,他本以为森鸥外捡走他养着,多少是看中了他这个人本身。 太宰治最引以为傲的也就是自己的头脑和与生俱来对人心的把握,可是当他暴露异能力时,男人眼中无法藏住的惊喜和欲望是如此明显,好像他整个人都没有那一点用处来的重要。 “反正我获得的够多啦。”太宰治跳下秋千,违心不违心的话在唇间门都是一样的流畅,“很晚了,我该离开了。” “好啊。”西宫月昳也跳下秋千。他估摸着家里应该已经被打扫得差不多了,他可以坐收战果,“很晚了,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黑暗中,他三两步跳上石子路,没一会儿就已经站在门口,一盏暖黄的壁灯亮着,晕染了他一半的脸。 “提前晚安。” 西宫月昳浅浅地笑了一下,推门进去了。 只有太宰治站在夜风里,在还没来得及安装路灯的草坪上,愣愣地站了一会儿。 其实他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没有称得上家的地方,森鸥外已经不能算作监护人,afia也无法成为一种温暖的归属。 这件事从未如此让他惆怅。 但是。 一个月以后就可以来热热闹闹地玩一场了,到时候他一定会抓准机会把生日蛋糕糊在西宫月昳脸上。 一定要看见他破防的样子。 太宰治又想。 可是这个人过完夏天之后就要去东京念高中了,虽然现在和他们走得很近,可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方大概会有一个平稳安然、可能有点小幸福、对这人来说是大幸福的一生。 就像两条线,在这个夏天轻轻地交集了。 此后就见不到了吧,又或许在假期可以看见一只活蹦乱跳的西宫月昳回来度假。 如果不曾有这样一个夏天,会不会之后就不用承受那样浅淡难捱的失落? 太宰治慢悠悠走到路上,脚尖踹飞了一颗石子,尖锐的小石头撞着路边的消防栓,发出“叮”的一声。 完蛋。 太宰治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患得患失。 他好像听见回旋镖砸中自己的声音了。 …… 家里的卧室只有三间门,人却有五个,宫野志保是唯一的女孩,她和白猫单独住一间门再合适不过。 那么剩下四人就有得商量了——其实是琴酒、西宫月昳的分裂再生x3。 “我们可以睡一起。”青木伶发出了全都要的宣言,“一个房间门。” “床不够大。” “琴酒,你去哪儿?”西宫鹤影很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并及时戳穿了琴酒想要跑路的心思,“总不会是想要出去住酒店吧。” “黑泽……”小白兔顿时蹦跶过去抓人,嗷呜嗷呜,“住酒店太浪费了,不如就你和我……” 青木伶的手指异常灵活,如蛇一般很轻松就能缠住一个人,看人的眼神又像是全心全意依赖过去的那样,缠绵婉娈,深深似海,琴酒每次对上这样的眼神就要移开。 他不看。 他冷酷得很,坚定得很。 “鹤影的衣服你勉强能穿。”差不多被抓到卧室的时候也很冷酷,很坚定,梗着脖子不想被脱衣服,“但是白色果然太奇怪了。” “黑泽,黑泽阵,阵君。”青木伶坐在床边,两条腿并拢,连脚尖都很放松地垂着,“你为什么不抬头呢。” “boss,我可以睡沙发。” 西宫月昳脑海中小而精的装修,指主卧次卧都配了起居室,主卧甚至添加了一个小小客厅,有沙发书架,电视冰箱。 “睡前就别boss东boss西了,叫青木或者伶都可以。”其实吸了一天人类的他不是那么渴望接触了,但是架不住内心就是想逗逗琴酒。 哎呀,谁让这个屋子里只剩下琴酒可以欺负了。 他把指尖都搭到一块儿,盘在床上的模样毫无危险,看多了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这人莫非是靠脸爬上boss的位置的? 可是琴酒知道,他和青木伶一挑一,死的还不知道是谁。人总是慕强的,尤其是在不强就无法活下去的地狱里,只有活下来的才能被记住。 “或者你不想叫这几个名字。”青木伶已经开始把被子展开,自己从一角溜进去,“可以叫我——试验体2048。现在知道这个的也不多了。” 琴酒的思绪也飘远了一点。在很久很久以前,青木伶还是2048的时候,他远远的看过一眼那群实验体。说实话,那时候他并不觉得亚麻色的头发很特别,毕竟在他眼里人只有活着和死了的区别。 那一眼能被反复想起,只是因为现在的boss很喜欢把亚麻色的头发养长。 乖巧,懵懂,这在组织里是死亡的标签,只能成为笼中的小白鼠。 直到这只小白鼠拿起刀,笑嘻嘻地让更多的人体验了一下小白鼠的日子。 会成为刀俎下的鱼肉,就先去成为刀俎。 他对一只小白鼠的翻身没有任何兴趣,那时候惊喜的只是专门探索如何强化身体的研究人员,以及自以为摸到了生命密码的乌丸莲耶。 没有人知道这只笼子里的观赏小白鼠能做到哪一步。等到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血足够多的时候,实验用的不吸水防护服也会是红色。 “黑泽,琴酒——”青木伶的声音夹着一点抱怨,把自己卷成毛毛虫,“被子里太冷了。” 琴酒心想那些研究中,说不上名称的药剂以及持续很久的aptx系列,这些东西成功之后对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比如说这副几乎被时光定格的皮囊。 美则美矣,生满棘刺,会把靠近的所有人都扎个对穿,然后在鲜血的浇灌中继续生存下去。 他不知道对方这扭曲的性格和病症是否是药物造成,但…… 组织里的人扭曲一点多正常啊。 …… 西宫月昳不知道琴酒的脑补,要是知道了估计也只会笑一下放纵这样的想法。 其实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力量过分强大是他拿马甲的身体健康换来的,不是组织研究人体研究成功,扭曲的性格也是代价之一。送进实验室只是因为那是最快速接近组织核心的办法。 能量就那么点,他没办法一次性做个十全十美的马甲出来。哥哥的身体素质普普通通,通过锻炼堪堪维持普通人之上的水平。凉羽泽的大脑有严重的精神问题,一个不注意就会失控。青木伶则是介于精神问题和生理问题之间门,充斥疯狂的不稳定炸弹,偏偏又能轻易安抚。 至于他自己。 西宫月昳蜷在床上,在被褥里贴着自己虚假的哥哥。 非要说他的问题的话…… 他就是太花心了! 他大脑里数过一个又一个的“+1”“+2”“+5”,一直到迷迷糊糊地数到“+500”。西宫月昳早已经又累又困,嘟囔了一句“哪来五百那么多”,翻身卷着被子,额头抵着哥哥的胳膊睡着了。 【晚安。】 【但是,这500的数值是真的呀!】 …… 到第二日早晨七点,西宫月昳仍旧因为过度疲劳在补觉,宫野志保却敲了门。 开门的是同样倦懒的西宫鹤影,他倚靠在门边,手掩唇打呵欠。困倦的时候眼皮总是往下沉,长到令人嫉妒的睫毛拉下一片阴影:“雪莉,你起床太早了。” 【困,月月还在补觉,我却要上班。】 “今日我就会去东京。”“你可以再睡一觉,”西宫鹤影身上透着股抗拒,非常想栽回床上,“琴酒还没起呢。” 宫野志保:? 日日熬夜早起、几乎不睡觉的琴酒居然在赖床吗? 西宫鹤影使了个眼色。 宫野志保麻溜地悟了,飞速回自己房间门爬上崆峒山,打算看几本厚厚的医学典籍来平静心灵。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想象琴酒被…… 被卷在被子里当抱枕的模样。 这种抱枕就算卖出去,也是一个小儿止啼的功效吧……真的可以安神助眠吗……幸好她住的是最边上的卧室,要是不幸听见了什么声音…… 宫野志保持起厚书往自己脑袋上一磕。 不能想了。 【困困困困困——】 前几日买下的白色垂耳兔玩偶在睡觉的时候已经被踹到了一边。西宫月昳其实没有和人睡一张床的习惯,他揪着被子一角,已经快要把枕头也给推下床,小小一只窝在柔软的角落。 系统操控下,哥哥很熟练地掖了一下被角,把枕头推回原来的位置。 他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 【月月看起来好累。】 【同时分出几道意识操控果然还是太累了吗……也对,月月又不是我这样的程序生命,他不能24h加班的。】 【可是我运行起来也是在占用月月的脑力体力。】 系统胡思乱想了一会儿。 【为了不让月月更累,我要睡觉!】 他果断钻回床上。 隔壁房间门,某只想爬起来的琴酒被按了回去。 睡,都给我睡—— …… 长久以来养成的生物钟和扎在骨子里的疲惫感互相对抗,睡到九点的时候西宫月昳迷迷糊糊地觉得房间门的门应该是被打开了。他有点抗拒地把脸埋进了被子。 “看来是真的很累。” “嘘,小声一点。” “啧,疏于锻炼,废物一个。”今日没有被西宫月昳强迫的琴酒终于换上了他自己的黑色风衣,他身边不远不近地站着宫野志保。从志保转变成雪莉身份的少女微微垂着脑袋,表情不再鲜活,“这个点了居然还能睡着。” “他又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叫他做什么?”西宫鹤影掀起眼皮瞄了琴酒一眼。 又没忍住揉了下宫野志保的头发。 “要是被人欺负了,就告诉我。” 西宫月昳的心理年龄早就成熟了,和系统一起,几乎是看着宫野志保长大的。 “嗯。”她却知道在组织里最好还是依靠自己。 琴酒要把她带回东京去了。青木伶则是要多留两天,在他的推动下,组织内部的分裂还在继续,他没心情回去当两边敌视的太上皇。 极短暂地交流之后,他们就该分开了。 然而。 西宫月昳的手机铃声响了。 人还未醒,一只手就下意识伸过去按了电话:“……摩西摩西……” 他好困。 少年迷蒙着,眼睛还闭着没睁开,一时间门竟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几个人。他虚虚握着手机,曲起膝盖靠在床头一点点往下滑,可能是太困了听不清楚,下意识点了下免提。 对面听见他饱含困意的、带着点哑的声音,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更愉快了:“是我。你还没起床吗?” “嗯……太宰,治。”人一旦意识不清晰,断句都会变得奇奇怪怪,“什么事……” 门口几个人瞬间门支棱起来了。 “昨日你的同学不是提了吗?你的高中要求每个学生在开学前交一份社会实践报告,”太宰治倒是很清醒,声音里微微带着点风声和嘈杂的环境音,“为了报答你请我吃饭,我帮你介绍一个打工摸鱼的地方吧!” “不会是afia……” “对呀对呀,这样你的暑期报告一定很精彩。” 西宫月昳无语了,也清醒了。 “太宰君,你……” 他睁开眼睛,猝不及防看见床头好几条阴影。 “他已经找到工作了。”西宫鹤影说。 “我介绍的。”这是青木伶。 琴酒就哼了一声,可能意思是骂西宫月昳是吃白饭的。 西宫月昳:……? 他求助般看向在场唯一一个正常人,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 电话那头的太宰治沉默了一段时间门,再开口时,声音都很艰涩。 “月月。”他颤着声音问,“你卧室里,到底有多少人啊?” 嗷,被什么东西重击了—— 好痛,说不上来的地方好痛—— 23 第二十三章 “也、也没多少人……” 太宰治的想象力一向很足,对面那头简简单单的几句声音,他一下子就把整个卧室的画面都脑补出来了。正因如此,他的心才更痛。 钝痛钝痛的,还夹着一点说不上来的怜惜。一时间说不清道不明,全成了麻木。 “注意身体。”太宰治干巴巴地说。 西宫月昳不知道电话那头太宰治的想法,他脑袋还晕乎乎的。他挂了电话:“社会实践的事以后再谈,我要先去洗漱了。” 不幸作为在场最矮最瘦的人,而且此刻还躺在床上,这么一圈围过来的时候是真的很有压迫力,仿佛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 “你醒啦。” “你已经变成妹妹了!” 他一巴掌糊在自己没清醒的大脑上:“志保,你是要去东京了对吗?现在几点,早饭吃了么?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能让我起床吗——” 他抓住被子稍微往上扯了点,用作睡衣的单薄衬衫的领口早就崩开了,反正也不需要挡着。西宫月昳呵欠了一下,浮生无趣的表情。 ‘系统,我要把你叉出去。’ 【我一大早就在加班诶!】 确实,一大早就吱哇乱叫。 …… 虽然把boss号拉来这里的第一目的是折腾琴酒,让琴酒不要整天去恐吓宫野志保,但来都来了,怎么可能不做点正事。 组织里的代号全是酒,一瓶瓶一杯杯,西宫月昳核算了一下,把当前的酒们分成了三派。 忠于新boss的,忠于老boss的,假冒伪劣的。 家里只剩下自己的马甲,他和系统说话就特别直接:“你说,这酒厂里面假酒的成分那么高,琴酒知道吗?” 【我看他是不知道。】 【月月,我们也算假酒吧。】 “我们怎么能算假酒?”西宫月昳早上起得晚了,干脆去烫了碗荞麦面拌酱油吃,“boss何故谋反?” 系统趁机上了boss的马甲,怒揉西宫月昳脑袋。 谋反,月月说话就是光明正大地谋反。 “假冒伪劣产品暂时别动。”西宫月昳叹了口气,“原本指望他们卧底的时候谋得大些,干脆把组织灭了,我们干翻第十一家公司然后跑路。谁知道他们这么不争气……” “剩下的也慢慢来。” 他这回让贝尔摩德去开刀,只是挑了几个普通的人来杀,真正盘踞在后面的阴险家伙还没出来。 “社会实践……为什么初中毕业就要去体验社会?” 【你不会真的想要去太宰治哪里吧!】系统嗷得一声叫了出来,恨不得把西宫月昳扑倒在自己怀里,【他肯定就是想忽悠你为他工作。说不定是森鸥外指使的。】 “感觉是太宰君自己任性说出来的话。”西宫月昳安抚了一下系统,“当然不会去那里的,应付暑期实践这种东西,只需要随便挑一家自己名下的公司,去当个摸鱼志愿者就好了。” 【也对。】 【你昨天和太宰治说太多了。】系统变成了酸味小统。 “随便聊聊而已呀……你也知道的,我以前都没有办过生日宴会,也没有去过夏日祭,这种事情就是忽悠一下无知小朋友。太宰君虽然面上很嫌弃,但还是很期待这种热闹又好玩的事情吧。” 某无良小朋友特别理直气壮。 穿越过来的时候他的这具身体特别年幼,而且没有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生辰是几月几日。西宫月昳干脆把穿越醒来的第一天当做了生日——反正对于他这个灵魂来说确实如此。 之后每一年的事情都很多,他对自己的这第二个生日也不是很上心,想起来了就应付性解决一下,最多去买个茶杯蛋糕插个蜡烛。 办得最热烈的一次,是因为西宫鹤影这个马甲有一次任务太多,实在是没办法按计划去演出,于是休息了大概半年。那段时间媒体整日喋喋不休,八卦小料满天飞,他被弄得烦了,向外界解释是哥哥在陪着家里要出国的弟弟,又准备给弟弟庆生,准备了很久。 做戏做全套,还真的去包了个场地,弄了一个比较豪华的生日宴会……给媒体看。 请了西宫鹤影当时的工作团队,少量的死忠粉丝,几个充数的、想不起名字的同学,以及快斗和青子。 唯独就是不让媒体进。 他自己傻乎乎地坐在中间,带个小皇冠生无可恋地配合流程,被西宫鹤影的同事、粉丝嗷嗷乱叫着围住。 西宫月昳现在想起来几年前做的幼稚事情,还是觉得尴尬和头疼,顿时蜷在椅子上,打断了大脑的记忆回放。 但是他还真的忽然想到了一些东西,可以找afia。 …… “剩下的就交给森首领您自己考量了。”西宫鹤影办正事的时候基本都会穿着西装,只是浑身都透着一股想换衣服下班的心思。 “这可不是小事。” 森鸥外看着手中的信函。 算是邀请函,邀请森鸥外与他们合作。允诺的很多,但是要价有些太大了,风险很多。森鸥外作为一只常年摸爬滚打的老狐狸精,顿时有些犹豫:“既然是你们内部的事情,我们港口afia不好插手吧。” “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介信使,收钱办事。”西宫鹤影目不斜视。 假装狮子大开口的不是他。 森鸥外觉得还需要再考虑一下,没有办法当下就给出回答。不论如何,一口气借走他们十个异能力者也太过分了。十个,正好是afia发展到现在积攒下的异能力者数量,要是全调到东京去出外勤,他们大本营岂不是要废了? 借五个倒还是可以考虑的…… 森鸥外又拿起另一封信件,这封看起来就熟悉且陌生,是横滨市官方的。 “为什么会把夏日祭烟花大会的事情承包给我们afia?”他哭笑不得,“这……” 难道大家都忘记了他们其实是混黑的吗?他们可是真真正正走私、贩卖武器、无视法律,将暴力行为转化成经济收益的组织。 西宫·旅游大使·鹤影:“别问我,我不知道。” “可能是用来哄小朋友的吧。” 森鸥外若有所悟地看了他一眼:能理解,哄自家弟弟开心嘛。 但是薅他家羊毛未免也太过分了……举办一次烟花大会可没有那么简单,光是那种大型烟花就要耗费不少金钱去定制。如果不是afia上半年刚有个五千亿的进账……等等,这么一想,不就是故意来蹭这五千亿的么。 西宫鹤影就静静看着面前的桌角。 也许森鸥外永远不会知道,这场烟花大会哄的小朋友是他自己家的。既然是自己家的小朋友,那自己多花点钱、自己承包了,又能怎样呢? 总不会连哄一下自家小朋友的钱都不肯出吧。 “既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西宫鹤影发出了下班宣言,“我该离开了。” “等等。” 偌大的afia首领办公室里,落地窗把天幕切割成不同的方块,西宫鹤影站在那头,森鸥外坐在这头。 “鹤影君。”他双手交叉,十指相扣抵在下巴,“真是让我意外呢,居然会和这样的组织有联系。为这样的组织工作,不觉得很不自由吗?” 西宫鹤影:“……人总要吃饭的。” “依我看,是为了月昳君吧。” 森鸥外这人干过大事,失败过,又重来过,如果正常的聪明人身上长了十八个心眼,那他身上就挂了八十一个。而且从上一任残暴首领的底下接过afia,又做到如今这一步,其实是非常了不得的,如果因为他平日里颓废的外表和追着爱丽丝嬉闹的表现就忽略了其本人的真实才能,恐怕会吃大亏。 说这话的时候,他多少也有些传说中“黑暗里的帝王”那种气势了,明明是轻飘飘的猜测,每个字却都说得非常笃定,如同一张细密的网被他捉住一角,连根掀起。 “是又如何。” 于是森鸥外差不多就可以确定了。那边的组织一定已经用什么办法,把西宫月昳捆了进去,借此绑住这只自由的白鸟。否则按他的调查,这只白鸟虽然什么活都肯接,却很谨慎,很少会碰一些特别疯狂的组织。 他在心中微微叹息。 ——他想做的事情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并且成功了。 “想必月昳君身边的那些人,就是所谓组织派来的耳目了。” 他忽然也觉得这两人有些可怜,原先看起来自由散漫的生活其实并没有那么美好,只是某人辛辛苦苦维持的平常而已。 西宫鹤影视力很好,当然也看见了森鸥外眼里的那点怜悯。 ‘老狐狸,’他在心里和系统吐槽,‘系统,这种人,就连共情都是演给我们看的。他演得越好看越打动人,越不能信。我估计他心底真实想法就是没有提早绑住我,来晚了。’ 【嗯……我看不出来。】蠢笨系统在线迷茫,【真的是演的吗?看起来很真实呀。】 ‘三分真七分假,演十分动情。这种人都不能信的。’ 【明白了。】 但是系统又想。 月月好像本身也是这种性格……不对,月月比老狐狸可爱多了。 …… 一周后,西宫月昳忽然和横滨的友人们告了别,称自己为了暑期的社会实践,打算去东京找份志愿者的工作。 两周半以后,太宰治与中原中也领了外派任务,出差前往东京去。 临走前,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在酒吧里喝了半晚的酒,织田作因为一些底层杂事,没能来。 “太宰君。”坂口安吾说得异常认真,“我第一次这样劝你,或许你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是否要和西宫月昳走得太近。” 他们三人成为友人,互相之间都十分默契地不踩线,不过分干涉对方的生活,甚至不怎么过问工作,给每个人留下了相当充足的隐私。 “为什么这样说?” “他身边的人牵扯太大了。”坂口安吾也不能说全部,太宰治并不知道他其实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只是想起自己接到上级的通知,说横滨来了几个危险人物,加班通宵调查,最后发现那为代号“琴酒”的杀神居然住在西宫月昳家里…… 那种简单的伪装,是瞒不住他们这种情报人员的。 “哦,你说这个啊。”太宰治又伸手要了一杯酒,“我早就知道了。” 他心想那一窝人几乎都把异常摆在脸上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也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 “岂不是正好?”太宰治发出欢快的声音,“如果可以——” 在安吾不赞同的目光中,他想起那天和西宫月昳聊闲的事,没有把死啊死的话说下去。 最终,太宰治也只是含糊的说: “我又不是不知道……” 他没点出来,只是想哄小朋友开心而已。 毕竟,西宫月昳现在还不想说,不是么。 安吾看见自己劝不了,也没有再多说。倒是太宰治看见安吾的表情,不知怎的,自己又多添了一句:“我接近他只是为了气死西宫鹤影。” “安吾,这个人可坏了,那天差点想把我叉出去挂在窗外。”太宰治气成q版脸型,头顶嘟嘟嘟地冒着烟,“还往我脸上抹巧克力酱,气死我了。这么大的一个人居然逮着我欺负。” 所以接近西宫月昳没有别的目的—— 安吾一言难尽地看了太宰治一眼,倏然想起那日见着西宫鹤影,对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命运轮回”。 算了。 都是太宰君自己的事。 24 第二十四章 虽然是暑期实践,是干活根本没有工资的悲惨志愿者,但是…… “老板,您喝茶。” 西宫月昳直接一个原地躺平,小年轻整顿职场。 “要不我们周三放半天假,去团建吧。”志愿者当然没有工位,但是正好可以坐在凉羽泽的位置上,“连上五天班真的很辛苦。” 无人反对,全体同意: “好耶!” 大老板当场给自己的暑期报告盖了章,心满意足地写下了一句给老师看的记录:今日帮助编辑们搬了书,整理了文稿,看见许多写着文字的废稿丢进了碎纸机。也许人生也是这样吧,并非所有的努力都有结果,但我相信,这些坚持一定会成为成功路上的积累。 【月月,你买鸡汤大全不会就是为了应付报告吧?】 西宫月昳端起茶。 不然呢? 社会实践的报告要持续一周,老师们其实也不是想看见学生究竟去做了哪些有趣的事,他们大概率只是想看见一些特别鸡汤且正能量的“成长”。 东京的夏天这样热,他才不要出去。 噫呜呜噫,还是在横滨放飞了比较自由。在这里虽然能当老板,可是多多少少得扮演一下。 “老板,那是你朋友吗?”责编竹原把新鲜洗好的葡萄放在桌上,往窗外楼下一指,“喏,说是来找你的,但是保安没放他上来。” 西宫月昳探头一看。 一只新鲜出炉的太宰治站在那里。正是下午一二点,阳光很大,太宰治脑壳上那点棕色的发丝感觉都要被烤成蓬松小蛋糕了,闪烁着一点琥珀的颜色,他又很白,很瘦,挺惹人怜爱的。 ——肯定是在翘班吧。 西宫月昳向森鸥外借了一批人过来帮他开刀,太宰治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在辛辛苦苦干活才对,怎么会跑到这边来? 不认真工作,大老板指指点点。 又很热情地跑下去,让太宰治进来。 外面的空间和里面的世界仿佛是两个空间,空调一打,世界都变成了清淡的冷色调。 太宰治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阳光烤过的味道,西宫月昳严重怀疑他再烤一会儿,就能变成干燥的小鱼干了。他干脆从办公室共用的小冰箱里拿了瓶可乐,递到太宰治脸上。 戳一下,冰冰凉凉。 “太宰君怎么也来东京了?” “月月,外面好热啊。”太宰治熟练地近乎撒娇的话,“出差来的。黑心老板要我们在这种天气干活,还不涨工资,实在是太坏了。” 西宫月昳,也就是真正的黑心老板之一,轻咳了一声:“森先生没给你们涨工资吗?” 嗯……十六岁的童工…… “森先生哪会给人涨工资。” 涨工资其实是涨了的,但是太宰治完全没有看过自己的工资。他现在算是武装部队的统领,在afia是很高的地位,基础工资就不低。平常大小任务森鸥外当然也不会忘记给奖励,而且森氏株式会社的皮包公司放在那里,过年是会给高层分红的。 虽说森鸥外之前领导的afia过着很穷苦的日子,连武器都买不起,但工资该发还是要发的嘛,要不然如何笼人心? “那不如太宰君也来这里吧。有空调,一日三餐和通勤可以报销,八点上班,六点下班,中午十二点午休二小时。”他话音一转,“实习生第一个月不发工资,干满两个月才发。” “……” 太宰治大惊,心说这是什么比森鸥外还黑心的小老板,西宫月昳这个人切开来或许不是夹着黑,是纯纯的黑。 “骗你的,我们不招实习。” 文学社的经营状况不佳。西宫月昳指了一下边上一直在运作的碎纸机,还有一个捶胸顿足,面红耳赤的员工:“看见了吗?小林编辑,他手底下的作者把这个月的稿子用传真机传过来,内容直接把小林编辑气出了高血压,怒骂二小时后将所有的稿纸都丢进了碎纸机。” “……哇。”月月上班的地方都好神奇。 不过,不谈文学社的经济状况,这个地方的工作氛围倒是挺好的。太宰治看见有个助理被堆在地上的书绊了一跤,边上立刻就有人扶了,还贴心地把地上的书整理了一遍,防止后来人倒霉。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辞职吧。 太宰治跟着西宫月昳,一路走上了二楼。楼梯边上的墙壁挂了许多合照,有的是编辑与名人合影,有的是著名作家的单人照,有的是一些作家集会的合照。 太宰治看了几眼,没有眼熟的人,不太感兴趣。 二楼是办公区域,东西就更多了,而且大多数人眼下都有着黑眼圈,还有人正在撕心裂肺地道歉:“私密马赛!我家的不懂事,拿了您的主角恶搞真是太抱歉了!回头我一定让他给您土下座!” “我还以为你们只出版文学。” “那可活不下来。”西宫月昳把桌上印好的样品往一边推了推,“报纸、漫画、文学、通俗、儿童作品……其实什么都做的。” “在这里当编辑,可以看见出版前的稿子吧?岂不是可以在所有人之前先看见名人作家的初稿?” “对啊。”西宫月昳面无表情,“然后就得整个查看一遍,内容没问题可以联系对方商谈出版合同,校对排版,封面设计,纸张选取哪种?装订又用哪种?接受亲签和签售会吗?” 太宰治直接听得头疼。 他本来还以为来这里说不定能看见织田作的手稿,听说织田作已经决定开始写作了,一边完成afia底层任务的同时,一边半夜三更咬着笔头,带着五个叽叽喳喳的恐怖小孩,产出作品。 这生活不能细想,一想就是恐怖片。 “小朋友,您是老板的朋友吗?”竹原给太宰治放了个折叠椅子,“我们这边挤,凑合着坐一下吧。” “谢谢。”折叠椅子特别小,坐下去就真的比所有人都矮一截了。太宰治从活着的一只afia退化成了一只漂亮观赏猫,蹲在办公室里当摆饰,“上次见到的凉羽编辑呢?” 如果没有猜错,西宫月昳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是凉羽泽的。 “出差去大阪了,凉羽太忙了。”西宫月昳顺手给太宰牌观赏猫投喂一些葡萄,“但是我们文学社就靠他了。” 太宰治将信将疑。 他也看过对方的作品……嗯,根本不能成为作品吧,完全就是胡言乱语的情绪发泄,像是把钢笔从这边的太阳穴扎进去再从另一头刺出来,带着血淋淋的脑浆。 “虽然他确实不会写,但是会看呀。”西宫月昳解释,“凉羽有个特别奇怪的能力,他看着文字能直接看见抽象的画面,若是那篇文字看起来像平滑柔顺、幅度不大的曲线,就是优美合格的,要是断断续续的直线,就代表得重新润笔。” “如果是一团乱麻……” “就会送进碎纸机。” 太宰治忍不住:“那他写的那些不是乱麻吗……” “他说他乱得很有美感。”西宫月昳心想其实那个马甲可以看见更多的东西,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事物都分为有序和谐的,无序凌乱的。 包括活人。 “你会写作吗?” “不会。”西宫月昳趴下去,“我不太会写故事。” 彼时小林编辑终于怒骂完对面的作者,他怒气冲冲地上了楼,粗眉如剑,小眼睛特别凶。太宰治往那边看了一眼,忽得觉得这人正脸好像有点眼熟。 有一种在别的不太好的地方看见过的感觉…… 他凝视的这几秒被对方发现了,小林编辑朝这边递了个难看的微笑,只有下半张脸在笑。 太宰治终于想起来了。 “月月,小林编辑他是不是——”他的声音降下来,换了种委婉的说法,“有亲戚或者兄弟呀?” “嗯?为什么这样问?” “我好像在通缉令上见过这样的脸。也许是我看错了。” 西宫月昳想了想:“不知道哦。小林编辑人很好的。” 太宰治又四下望了一圈,一个眼熟之后,就开始觉得大家的脸都很眼熟。 他记性非常好,被森鸥外教导的一段时间里面学到了很多东西。森鸥外半开玩笑地拿一些新闻事件来考验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在学那些枯燥的理论知识。这种高强度输入新闻时事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停止,他虽然天生聪慧,博学和智谋却是后天习来的。 很多犄角旮旯的通缉令他也记得,此时太宰治脑海里就调出了一份大概七年前的报导:原齐太郎,三十岁,在小学担任语文讲师六年,因妻子被暴走族推倒流产后抑郁而亡,愤怒之下拿起刀砍杀了三个暴走族,之后逃离,未曾落网。 虽然那个通缉令上死板又模糊的照片和眼前这个生龙活虎、甚至看起来更年轻的小林编辑有了很大的区别,可是太宰治有95的把握,他们是同一个人。 简单一回忆,太宰治开始觉得这个文学社是某种犯罪人员再就业基地。 他正想说点什么,脑袋就被猛揉了。 “为什么又摸我脑袋……” “因为太宰君发呆的样子很像我家的猫呀。” 西宫月昳一顿狂rua,打断了太宰治的思考——他就知道太宰治过来肯定会发现点什么的。 他们这里的人确实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到黑色地带、又正巧被凉羽泽碰见,无处可去后捞过来的。当然,穷凶极恶之人他并不会要,本性不佳不想悔改的人已经被他暴打一顿之后丢进警察局自首了。 一开始倒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人数多起来之后才渐渐成为了文学社。 也许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太宰治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afia的卷王了,口头上一直抱怨工作太多、压榨员工,但他似乎并不推辞送到自己头上的工作,几乎每一个人任务都能圆满完成。 他来西宫月昳这里,似乎真的只是想找个乘凉的地方,聊了几句闲天之后就开始处理起工作上的事情。戴上蓝牙耳机,应该是在远程指挥。 在他的预测中,这次的任务最多只需要花费十天——老实说他觉得这次的任务相当简单,他们拿到了任务对象几乎全部的信息,根本不需要进行漫长缜密的调查,只需要挑个合适的时机前去暗杀。 太宰治巴不得这样的任务多来一点,不用动脑子。 而西宫月昳摸了半小时鱼,觉得自己没必要坐在这里了。他又不是真的来工作的,只是象征性打个卡。小咸鱼吃完了桌上的葡萄,非常光明正大地站起身。 翘班! 【月月,你学坏了。】这下子指指点点的变成了系统,【你以前朝五晚九从不摸鱼的。】 ‘可是躺平真的很开心。以前的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当条咸鱼。’ 今天甚至和黑羽快斗约了去河边打羽毛球,做一些真正的初中毕业小朋友该做的事情。他有一点点想要把过去缺失的童年都补齐。 然而西宫月昳忘记了,今天身边有一只宰科生物。 “太宰君,你应该是和中也君一起来的东京吧。” “是的,可是他们不带我一起玩。”太宰治可怜兮兮地抓住西宫月昳的衣摆,“我被抛弃了。” 耳机那头的中原中也:…… 谁抛弃谁啊。 要不是必须得让太宰治指挥,中原中也肯定已经飞过来一脚把人踹飞了。 软磨硬泡之下,西宫月昳终于还是答应了太宰治:“我东京这边的房子很乱,太宰君不要嫌弃。” …… 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住在东京这边了,西宫鹤影的马甲也天天出差,并不会回老家收拾。 可任谁来了,都会觉得这个地方才是真正的“家”。 在横滨的房子更像是度假时暂住的酒店,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地华美些,干干净净,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精致的气息。 但这里却不一样,地毯已经有些发旧了,吊灯的七只灯泡坏了一只,墙壁上有着很细小的裂痕,是石灰自然老化之后的痕迹。 才一进来就能闻到一股独属于时间的气味。 装修很朴素,一楼没整理好,防尘布都还没掀开。二楼的走廊地板上有一些粉尘和杂物,看起来刚装修过。 “小心一点,那边刚安装了一些玻璃柜,放装饰品。” “装饰品?我可以看吗?” 得到允许后,太宰治打开了柜子。 他关上了柜子。 “月月。”太宰治蓦然一个前扑,呜呜乱叫,“你养我吧——” 柜子里是一些很漂亮的奖杯、奖品,以及某一瞬间能够闪瞎人的大批高质量宝石。虽然早就知道西宫月昳应该挺有钱的,但银行卡数字和一捧闪亮亮的东西堆在一起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西宫月昳强行按住了猫突猛进的太宰治,“太宰君,我听说龙头战争里出现过的涩泽龙彦是收藏家,喜爱收集宝石但并不珍惜。afia的干部之一,a,非常有钱的同时也热爱收集各种宝石。” 意思是。 太宰治你怎么会被这一小柜子的亮晶晶征服了—— 你不是压根不在意钱吗—— “我和他俩的关系又不好。”涩泽龙彦这个疯子智商还算不错,能跟得上他的思维,但那个a就完全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不值得关注,“养我吧,我完全不花钱的。” 【这是碰瓷!】 西宫月昳觉得今天的太宰治好奇怪,格外粘人,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有这么粘人吗? 他又忍不住去抚摸太宰治头毛:“唔……说不定可以哦。” “你答应得好轻松呀。”太宰治又问,“月月,你还养过其他人吗?” “应该没有吧。我只喜欢各种小动物,鸽子倒是养了二三十只,猫你也看见了,白色的那只,特别蠢还特别笨,整天就知道吃。”如果不算文学社那一窝奇奇怪怪的人和他自己,那他应该是没有养过人类这种生物的。 他们终于进了二楼的起居室。 ——并非空空荡荡,早已有人占据那里。 在太宰治如泣如诉的眼神中,西宫月昳头顶浮现出几个巨大的问号。 一只才洗完澡的琴酒从浴室里走出来,仅仅用浴巾裹了身体,湿漉漉的长发包在毛巾里,整个人都泛着股热腾腾的潮气,脸颊的轮廓也柔和了。没有了平常的冰冷,倒能看出点正常帅哥的模样了,散发出一些危险的荷尔蒙。 “……月月。”太宰治轻声说,“这是猫吗?” 25 第二十五章 平心而论,琴酒的颜值非常不错。 虽然他总喜欢穿很厚很严实的风衣,戴一顶帽子,刘海又总是把眼睛遮住,像一只阴狠的不安好心独眼猫猫。但这些都没办法遮住他本身的颜值。 现在把所有的头发都撩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全部的五官,水珠犹在,冲击力就更大了。何况一条浴巾哪能包裹住…… ——两个小朋友因为不同的理由愣在那里。 “黑泽君,你怎么会在这里?”西宫月昳轻轻咳了一声,又不幸因为吞咽的口水把自己呛到,一连咳嗽了好几下。他撇开视线,“太突然了。” “我不能来这里吗?” 幸好西宫月昳也练过扑克脸,关键时刻没有出现表情裂开的事情,只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小半步,撞在太宰治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救命,我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月月,你冷静。】 太宰治忽得从后面靠近,手指捏在西宫月昳肩膀上,制住了他后退的趋势。他几乎是贴着西宫月昳耳边说:“看来月月不知道某人擅闯民宅的事情呢。” 他抬头,视线相撞,一路火花带闪电。 西宫月昳又想闭眼装死了。 他好像猜出来琴酒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大概率是因为自己马甲把他逼得太过痛苦,于是干脆跑过来这边折磨他。 琴酒的私生活一直是个谜。一直作为他跟班小弟的伏特加可以作证,这位大哥根本没有什么私生活,没有娱乐,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休息时间好像也只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补充一下睡眠,宛如一台过分冷酷的机器。 西宫月昳则觉得琴酒只是把工作中玩弄猎物的那一部分当作娱乐了,充分享受工作。 所以他也不怎么知道琴酒私下会去哪儿。 他强装镇定:“太宰君,是我忘了。以前家里的钥匙给过黑泽君一份。” “也许他只是下班来这里休息一下,我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住了。”他目不斜视,路过琴酒,推着太宰治进了书房,“黑泽君,头发湿漉漉的容易感冒哦。” 关门。 两人沉默。 “我……” “不用解释。”太宰治打断。 他现在没有白天那种被阳光烘烤过的气息了,像是走在路上的欢快小黑猫骤然被夏季暴雨淋了个湿透,蔫不拉几的,每一根毛都散发着湿漉漉的忧伤气息。 “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月月喜欢很多人。”太宰治悲伤地撑住了书房的桌子,扫视过背后墙壁上的各种照片和插画,哥哥的照片格外多,“我知道的,我只是新来的那一个。但是,月月你才十五岁啊!就算是喜欢……也必须纯爱一点!” 他转身,抓住西宫月昳肩膀摇晃:“这不行的,太刑了,怎么能这样呢?” “……”这猫猫怕不是应激了。 西宫月昳的小身板被他晃得飘飘摇摇,有种晕车感。 太宰治停下摇晃,两只手滑下去,一把拢住西宫月昳的腰:“你才只有这么点!怎么能——” 西宫月昳一巴掌糊上了太宰治的脸,正面糊上去的,手指摊开正好能抓住一颗太宰。 “太宰君。”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我要把你叉出去。” 【叉出去叉出去!】 …… 要论刑不刑的问题,其实西宫月昳交际圈里的一群人都挺刑的,真要论起来,只有少数那么几个身世清白又干净,性格也正。 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悲叹了一下自己这个可怕的交际圈。 心累。 “我错了。” 太宰治猫猫探头,扒在书桌边角,“那些都是朋友,不是什么恋人。只是月月的朋友而已。” 西宫月昳还是觉得太宰治在暗戳戳地嘲讽。 “那么太宰君要成为我的朋友吗?” “咦?我们不是吗?” “愿意吗?” “愿意!” 西宫月昳于是抚摸了一下太宰治的头发。 太宰治又揉回去。 两个人互相闹了一会儿。 “黑泽是我哥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西宫月昳最后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下,“他可能就是工作累了,来这里休息一下。如果太宰君愿意的话,以后也可以随时来这里。” “噢……反正就是朋友。” “倒是太宰君,你的工作呢?处理完了吗?” “只是一些很简单的小任务而已。”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就算是中也一个人去做也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是来到别人的地盘,他们不能大动干戈,所以只来了五位异能力者,以及20位训练有素的黑蜥蜴成员。这已经是afia最强大的阵容。根据约定,所有的情报、武器和开销由组织这边负责,而afia无论有没有完成任务,两周之后都必须返回横滨。 听起来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任务,可以获得高额的报酬,风险稍微有些高,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毕竟只有两周,而且横滨和东京只需要大概30分钟的电车路程。 就算真的是陷阱,把afia的武装力量困在了东京,也绝对能够在半天之内返回。 与其说这是合作,不如说这是交好的一次表现。故意退让出一点利益获取好感,又能考量afia的能力,一举两得。 “那个组织的力量还真是巨大,以前似乎都没有注意过有这样的存在,现在来了东京才发现这样繁华的都市里也有如此庞大深厚的一张黑网。”太宰治嘟囔了一下,“横滨那样的租界已经够乱了。” “大概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西宫月昳看了一眼时间,“任务小心,祝工作顺利。” “月月不好奇我的工作内容吗?” 西宫月昳摇头。 【月月,你的能量记录好怪哦。】 系统翻了翻今日记录:【+50+1+4-80+30+5+1……】 【刚刚我在蛇蛇的号上……你做了什么?】 倒扣,从来没有见过的倒扣! 而且一下子倒扣快一百,太心疼了。 西宫月昳瞧见那巨大的“-80”,内心也好似被刀子戳了一下,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做了什么?无非就是在琴酒和太宰治聊天。 琴酒他很熟悉,情绪波动不可能有这么大。 至于太宰治,在相处之后,西宫月昳对他的好感度保持怀疑态度。这个人根本不是那种情绪大起大落的人,虽然说他外放出来的情绪活泼得很,但明眼人都能判断出来他内心一潭死水。 其实他之前是有些怀疑那些大额好感度是否是太宰治的了,但现在…… 他其他马甲也没做任何事,唯一会因为家里多了只琴酒而对他失望的,只有太宰治。 “太宰君。”书房里只有一张椅子,太宰治刚刚一直趴在桌子边上,西宫月昳伸手招呼了一下,让太宰治和他挤一挤,坐到一起。 又看了一眼太宰治的表情。 很正常啊。 真的有那种程度的大起大落吗? “太宰君真的很像一只黑色猫猫。”他小小地试探了一下,“我之前说可以养你,不是玩笑话哦。” 太宰治顿了一下:“喵?” “……”西宫月昳被震撼到,但是忍住,“也不是喵喵叫的那种……太宰君给人的感觉很像猫。” “这样。”太宰治若有所思,“月月要养我的话,我要付出什么呢?家养猫猫似乎都会每天躺下来,任由主人抚摸,拥抱,亲吻。” “——我对暴风吸入小猫咪没有兴趣。”西宫月昳超快速地回绝了,又说,“只需要定期提供陪伴就好了。” “陪伴?” “就是聊聊天,写写信发发邮件这些。” “聊天喵。喵喵。” “……喵。” “这么一听,月月更像一只猫。” 陪着互相喵喵了一阵,西宫月昳打开能量条的明细——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依旧是零零散散的+1+2,没有什么大额数值。 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外面有别的猫,而且是天天牵挂他的猫。 正好外面还有一只半生不熟的大猫,于是他大脑里自动播放出琴酒戴上猫耳发卡,坐在地毯上面无表情喵呜喵呜的模样,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象里的画面琴酒没穿衣服,就一条浴巾,长毛猫猫。 西宫月昳浑身一震。 系统也t到了他的想象画面,一只火柴统哀嚎着从能量条上翻了下去。 他火速抱住坐在边上的太宰治,多看了好几眼这种软乎乎的漂亮小猫:“太宰。” “……嗯?” “抱一下。是时候履行一只猫的职责了,我需要安慰!” …… 太宰治其实就来蹭了一顿晚饭,他还是要去和afia的人汇合的。 琴酒就更无情了,他都懒得解释,只是把西宫月昳这里当做一个类似安全屋的休息点,休息完就走。 养猫猫的人终究逃不过被猫猫抛弃的命运。 “系统,你说,我要不要买个很大很大的房子呢……”西宫月昳收拾着打羽毛球的装备,陷入沉思。 【按照现在的形势,大概是需要的。】系统语气沉痛,【但是月月更喜欢住在这边的老家吧。】 “嗯。” 【那就不换了!人太多就让他们挤到一起去!】 “好,就让他们挤一起去。”西宫月昳弯弯眼睛,手指勾住了装球拍的背包,“猫猫太好奇了,我也很难办呀。” 太宰治好像想要调查他的人际关系。从文学社到自己家,也不知道他发现了多少。 “太宰君年纪还是太小了,对什么都好奇。虽然我对他的能力很自信,也相信他能够看清组织与港口afia之间的差别,可是……”他轻轻叹息,“有点担心这个人会故意撞上去挑衅。” 【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系统不能理解。 怎么会有人喜欢作死呢? …… “太宰治。”中原中也见到他的脸就来气,“你还知道回来?” 太宰治施施然坐下:“我不是已经把所有的计划都发给你了吗?难道你指望我去冲锋陷阵?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倒是,他翘班归翘班,计划已经做完了。 但中原中也还是觉得不爽。 “你真的要选那种招摇的方式?”中原中也身高不高,气势已经有了二米八,弯腰的时候眉眼凌厉,压迫感十足,“一个不慎就会出问题。” 他觉得太危险了,即便他自己很强,肯定能在各种危机下活下去,可是那些跟随他们而来的黑蜥蜴成员大多只是训练过的普通人。生命只有一次,作为上司,无论如何都要珍惜下属的生命。 “中也,你不会以为这次的任务只需要完成就好了吧?”太宰治抬眸和他对视,“你知道这么简单的任务,森先生为什么要派远超需求的人过来吗?”“为了更安全?为了更有保障?别想了,利益最大化的最优解应该是让我们分开去完成不同的事情才对。中也,森先生是在担心啊。” “担心?”中原中也有点想明白了,但不是很明确。 “毁灭一个组织有许多在办法。最简单的就是暴力毁灭,你也做过不少。至于其他的……相信你也体验过。” 中原中也想起羊,他沉默了。 “港口afia才走上正轨,骤然被其他的庞大组织邀请合作,你真的觉得这是橄榄枝吗?这分明是双刃剑。” “所以首领想展现我们最强的力量。”中原中也明白了。 “还有脑子,蛞蝓没有的脑子。”太宰治推了中原中也一把,拉开了距离,“太笨了,哪天被人利用都不知道。” “太宰治——” 在中原中也锤爆他脑壳前,太宰治又说:“你应该挺喜欢西宫鹤影的吧。” “嗯,提到他做什么?” “他……以及西宫月昳,都牵扯在这个组织里面。” 中原中也脑海里浮现出那只看起来无比自由的白鸟。情感上他不太能相信这只白鸟也会被蛛网捆住,但又无法质疑太宰治话语的真实性,这个人虽然性格恶劣,但重要情报方面是不会开玩笑的。 又想起西宫月昳。 明明是很阳光,很温和的两个人,怎么会…… “我猜,组织用某种方法控制住了西宫月昳,借此胁迫西宫鹤影为他们工作。”太宰治平静地说,他没有和森鸥外交流过,但此刻这两人的推测非常像,“西宫月昳本人应该没有接触到组织内部的核心。” 但是身边却时常出现组织的人。 ——这不是明晃晃的监控? “那天聚餐里给我感觉很危险的几个,就是组织内部的人?” “八成就是,黑泽阵,真正的身份应该是组织里的高层,代号g,资料我等一会儿发给你。至于青木伶,暂时没查到他的身份,但也差不多了。” 中原中也回忆了一下,沉默。 片刻。 “但是月月把他们当做朋友。” “我也调查过他了。”太宰治虚着眼,心想怎么连中原中也也开始喊月月了,“除了邻居家的两位孩子,从小没有什么朋友,又很早就去美国留学,时刻在组织的监控中,认识的人当然都是组织的成员。” 他摊手:“是啊,月月真的把他们当朋友。甚至……”甚至都可以毫无距离的贴来贴去……不打招呼就在别人家里洗澡换衣服……太宰治都不想和中也说这个。一个只有皮囊漂亮的金丝雀在阴暗的地方能做什么,职责不就只有被观赏和被玩弄吗? 他可以随便给人当漂亮猫猫,因为没人会忽略他能创造的价值,但西宫月昳…… 中原中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想起一些事。 他有一点…… 愤怒。 自以为是朋友的人,结果其实只是不安好心的监视者,利益纠缠,毫无真心,随时可能会被下狠手。 “中也,你想帮他吗?” “……我还不够强,是吗?”个人终究是没办法和一整个组织对抗。 这一刻。 中原中也,忽然充满了变强的决心。 “我一定会救他的!” 26 第二十六章 周三下午,正是文学社一群人团建的日子。 团建的地点挑了许久,最后选择了一家限时举办的宝石展览馆。展览馆的外面正巧就是美食一条街,逛完展子可以直接出去吃饭。 文学社那一群披着文艺壳子的妖魔鬼怪对宝石当然没有兴趣,但西宫月昳有一票决定权,直接选择了去展览馆——隔壁有一场宝石拍卖正在进行。展览馆里的部分作品在展示完毕之后就会送去拍卖,据说是来自欧洲各国的十二位设计师分别设计的,每天拍卖一套。 他还挺喜欢这些漂亮玩意的,可能是平日里扮演鸟类的时间太多了,看见亮晶晶的小玩意总是忍不住叼回家。太宰治打开的那个柜子只是他一小部分的收藏品,一部分值得被摆出来的。 事实上大部分的宝石无法保值,远远没有直接购入重金属来得安稳,但西宫月昳购买宝石也不是为了挣钱。 “系统,你想不想换个地方住着?”他的左耳坠了个小小的月牙挂坠,系统平日里就寄宿在其中,“换一颗更漂亮的宝石。” 【……你只是自己想买而已。】系统略微无语,【你已经给我买了八十二个小挂坠住着了,一天一换都能轮三个月呢!】 “可是宣传册上的设计真的很漂亮,很适合你。” 【让我康康。】 小小的一颗蛋白石缀在弯钩上,黑色的石面上仿若有万千星辰,夏日流火。 “而且价格也很便宜。” 系统被说服了。 西宫月昳趁热打铁:“你看,今天这一套夏日汽水的设计都很好看……甜柠和海盐……” 【别买啦!拍卖会就是吞金兽,早知道真应该听小林编辑的,一起去公园划船算了。】 他满怀期待,因为他是未成年人,还特地把凉羽泽的马甲拉过来充当监护人,挽着这只看着就很可靠的马甲一起进了拍卖会。 凉羽泽比他高一大截,波斯猫一样的绿瞳偶尔划过一点无聊的情绪,偏又好不抗拒西宫月昳抱着他的胳膊。 “您好,两位有预订包厢吗?” 他把邀请函递过去。 服务生查看之后,又恭恭敬敬地将邀请函递了回来:“这边请。”他伸手作邀请状。内心却不禁喟叹,有些人的长相真是可以和宝石一争光辉。眼前的男人像只收敛过的大型猫科动物,懒懒的又不失锐利。少年面庞上有着压制不住的兴奋,蓝色眼眸熠熠生辉,特别像今晚要拍卖的压轴宝石。 大概是哪家的少爷想来玩吧。 服务生引着两人进了三楼的一个包厢,又端了茶水点心过来,这才退下。 拍卖是一件节奏很慢的事,往往会将最重要的东西放在最后。什么十二位设计师的个人lo都是些给普通人玩玩的噱头,并非名家之作,真正值钱的玩意是倒数的两件古董,以及一颗足足有79克拉的蓝宝石“霁月之湖”。 “霁月之湖啊……”西宫月昳一歪头,就靠在了凉羽泽身上,“那个以动物为代号的奇怪组织会来么。” “也许。”似乎周围所有的人都很喜欢投喂西宫月昳一些吃的,系统此时在凉羽泽的身体里,也不例外。他拆了包拍卖会免费送的小零食,一颗一颗喂过去,“他们对宝石情有独钟。” “认为宝石里藏有永生的密码?”西宫月昳平日里一向温和,提到这个也不禁嗤笑了一声,“疯狂,幼稚,愚蠢。” 正是这个组织害死了黑羽快斗的父亲,黑羽盗一。 他幼时和黑羽家走得很近,黑羽盗一待他犹如第二个快斗,又细心教导西宫鹤影魔术。之后忽闻噩耗,黑羽盗一去世,对他的打击着实有些大。 后来西宫鹤影的身份逐渐往灰色的地带发展,他也借着组织内部的信息渠道去调查,终于发现有一个组织一直在针对黑羽盗一,并且因为黑羽盗一不肯合作,设计了魔术表演失败的事情来掩盖刺杀。 西宫月昳难得感受到恨的情绪——通常情况下,他是愿意去喜欢所有人的。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快斗,只是闷在自己心里,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快斗年纪太小,又天性热血,若是听到这样的事情,八成会不管不顾地要去和他们拼命。而且后来他和黑羽千影也聊过了,对方的态度与他一样,等快斗成熟些再考虑让他看见真相。 现在,也差不多可以去和那个组织玩玩了。 “你别动。”凉羽泽的手指忽然按住了他的脸,“嘴角沾东西了。” “巧克力粉而已,舔掉就好了。” “还是擦一下吧。” 系统成功成为了事无巨细的老妈子,又是抽了湿巾给西宫月昳擦唇角,又是低声劝他别吃那么多的甜食,巧克力更要限量。 “这样下去,我就不让你上号了。”西宫月昳轻轻抱怨了一下,但是没反抗,乖巧地被按着脸。等冰冰凉凉的湿巾碰着唇珠,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往回缩了点,“太轻了很痒的,温柔过头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用力点?” 倒也不是他不会帮人擦,只是凑近了看西宫月昳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什么是脆弱。那些细细的血管就藏在单薄的皮肤下,宛如被春日雨水浸泡到透明的白色荼蘼花,他的手指按在那里,就压下一个白色浅坑,等松手立刻会出现一点靡靡的粉。唇色也浅淡,唇角微微往里陷进去一点,看起来有些像微笑,又像无奈。 他说:“你说话好奇怪哦……” 因为等着凉羽泽,所以启唇的幅度很小,声音也黏连在一起,低低的。 他确实比太宰治还像猫猫。 所以凉羽泽用湿巾擦去了唇边的巧克力粉之后,又伸手圈住了西宫月昳。 “月月,你继续看拍卖手册。我就抱一下。” 西宫月昳当然不抗拒,他很乐意坐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而且和别人的怀抱不一样,他可以自由控制角度和力度,给自己最舒适的体验(?)就像多了一只全自动的保姆一样,他两只手翻着宣传手册,心念一动,就有手伸过来投喂零食。巧克力、薯片、仙贝,这些容易让手指沾上碎末的零食全都不用担心了。 完全是神仙日子嘛。 除了系统偶尔上号做点奇怪的事,捏一下他的脸。 “哒哒哒。”有人曲着手指敲门。 “请进。”西宫月昳想着是服务生,就没有换动作,依旧倦怠地躺在凉羽泽怀里,窝起来变成一只懒猫。 ——一位不认识的少女推开门。 她穿了一套看起来有点繁复的巧克力色裙子,腰勒得很紧,裙摆则如芍药般散开,蕾丝的荷叶边与镂空的丝带组成了袖子的装饰。胸前是一朵绒花胸针,领口也收紧,贴着脖颈的玉白肌肤。 纤长的手指还搭在门把手上,涂抹了淡色口红的唇却已经张成“o”型,眼睛也睁圆了。 “你走错了吗?”凉羽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姑娘那么惊讶,开口问,“这里是我们的包厢。” …… “没有。” 他发出应该是太宰治的声音,面色惨白。 “我找月月。” …… 西宫月昳一个鲤鱼打挺从自己的温柔乡里弹起来,结果弹到一半被凉羽泽捞了一把,硬生生扣着腰抱了回去。 跌坐在沙发和怀抱里。 甚至因为他身高不够,某一瞬间脚尖都离地了。 “……”他无言以对,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一时间竟有一种坐立不安的心虚,“太宰君,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怎么穿成这样。”太宰治失魂般念叨,“我怎么穿成这样呢?” 他大概用了假发,是和他发色一样的蓬松卷发,编了一些时兴的少女发型,亮晶晶的发卡、丝带缠在里面。 此时魂不守舍,那些漂亮的装饰品也跟着一起飘飘摇摇。 “月月。” 这回凉羽泽松手了——因为系统已经被西宫月昳叉了出去。 “只是朋友。”西宫月昳站起身,规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摆,“凉羽刚刚在故意逗我玩。” 凉羽泽:“没人不喜欢投喂猫猫。” 仿佛是为了配合,西宫月昳火速拿起一块西瓜,塞进这只金发碧眼的坏猫猫嘴里。 “太宰君?”他三两步走到太宰治面前,“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有吗?”太宰治笑了一下,丝毫不见笑意。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我是来……”他看见西宫月昳专注听讲的脸,又没办法说下去了。 “月月。” “嗯?” 【能量:-1】 【能量:+10】 【能量:+20】 “太宰君,你还好吗?是有什么人强迫你穿成这样吗?” 配合这个数值波动,不会是疯了吧。 他捉住太宰治冰冷的手指,放在自己手心:“也许你来这里是为了任务,但也没必要这样拼呀……” 太宰治轻轻挣脱了他的手。 然后。 他把手指放在西宫月昳脸上。 西宫月昳:? 他的脸被太宰治的手指揉捏了一阵,脸颊的软肉都被捏到变形了,太宰治才松手。 “你脸上有脏东西,我帮你擦掉了。” “这样。那谢谢太宰君了。” 太宰治看了一会儿西宫月昳被揉红的脸,想起刚刚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画面:他不仅坐在凉羽泽怀里,而且脸颊上还有几片可疑的绯红,明显就是着了力才压磨出来的血色。 于是越看越委屈,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委屈是从哪来的。 他向前抱住西宫月昳,轻轻靠在对方肩膀上。 同时,太宰治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人。 半抬眼睛,温和的鸢色里面满是凌厉,翻滚着不可言说的煞意。 轻轻笑了。 …… 凉羽泽&西宫月昳:“……” 这是什么皮笑肉不笑的丧心病狂脸啊! 太宰治到底脑补了什么? 27 第二十七章 就那样抱了一会儿,太宰治终于松开怀抱。这会儿他的表情如常,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捉摸不透的微笑,因为十六岁的脸颊多肉而略带一点可爱。 他挽起自己裙摆上的纱带,微笑着对西宫月昳说:“怎么样,我这条裙子可爱吗?刚才月月看见的时候可是稍微愣了一下呢。”声音也变尖变细了,偏中性,乍一看完全分不出是女孩还是男孩。 “……” 西宫月昳一言难尽地点头:“很漂亮的裙子。但是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一些任务。”太宰治把一侧的刘海拨上去别在耳畔,主动牵住西宫月昳的手,“任务目标在这里,穿成这样更容易混进来。” 这个包厢并不小,同时坐十一二个人也不会挤,太宰却偏偏要把西宫月昳往另一头带,离开了凉羽泽两米多距离。 幼稚,但可爱。 “月月来这里参加拍卖?” “其实是陪文学社的人来团建……隔壁有个很精致的宝石展。”西宫月昳刚想开口把话题抛给凉羽泽,就被太宰治戳了一下脸。 “不要在这里留着了,你快些离开吧。”他说得真诚,没别好的一丝头发顺着额头落下,搭到眼睫上,于是被动眨了一只眼睛,软乎乎的如撒娇小猫,“你也知道我和中也的工作并没有那么……安全。” “唔。”西宫月昳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下手册上的插图,他是真的很想买一些回去填充展览柜,“既然是太宰的请求,那我现在就回去吧。” 太宰治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还得劝点什么。 “但是,我还有个问题。” 太宰治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表示疑问。 西宫月昳捧住了太宰治的脸,手指从发丝间穿过,很仔细没有弄坏那些编发和装饰品:“太宰君,怎么能穿成这样呢?” 他说得严肃且认真,太宰治没阻拦他的动作,于是西宫月昳又撩开一部分的裙摆,看见贴身的不透明白色丝袜与黑色吊带扣,略微收紧的弹力环绷在大腿上,勒出一个凹陷的小弧度。因为还没发育,锻炼不多,所以太宰治的小腿肌肉弧度平滑,包裹在布料中的踝骨分明。 他甚至穿了双绑带的圆头小皮鞋,带中跟的,脚趾被困在里面一看就很难受。 “你才十六岁。”西宫月昳语气沉痛,联想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也许扮女装是你的个人兴趣,但你说这是任务。太宰君,这是谁教你的?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呢?”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 总不能说他确实是进行了一些色诱,只不过色…诱对象或许不止一个。 “我也不想的……这些都是森先生教的。”他把侧脸搁在西宫月昳手掌里,装可怜的同时疯狂给森鸥外推黑锅,“他最喜欢给爱丽丝换衣服了,有时候也给我和中也买裙子。你别掀了……被别人看见多不好。” 他把腿并拢,似有若无地盯了一眼对面的凉羽泽。 “森先生吗……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西宫月昳喃喃道,“还是快点把这套衣服换掉吧,很危险的。” “嗯。”太宰治心说咱俩不知道谁的处境更危险,面上乖巧地应下,“你快离开吧。” “……那我和凉羽先走啦。” “诶?” 太宰治猛然发现,他劝西宫月昳离开,然而西宫月昳和凉羽泽是一起来的,离开也…… 失策。 失智宰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把精美的编发都弄乱了。 “中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我有些担心他。”他说得好真诚,就仿佛他和中原中也吵过的一百次架都不存在,他和中原中也不是死对头,是相亲相爱的挚友,“刚刚似乎看见他被一个矮肥胖的大叔缠住了。” 西宫月昳果然微微皱眉:“他也穿成你这样了?” 太宰治迅速点头。 “啊。”西宫月昳的蓝色眼珠里显而易见地滑过些许不满,大概是在腹诽森鸥外这个人教坏了小朋友,“太宰君,你应该早点说的,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凉羽,你先回去?” 他说了一句太宰治听了会高兴的话:“我相信和他们在一起我不会有事的。” 凉羽泽当然答应。 【月月,你明知道太宰治只是想你留下来。】系统被西宫月昳叉出去,坐在能量条上委屈了很久,现在才开口,【你居然还哄着他说话。】 ‘可是他和中也都已经穿成这样了。’ 【你不会喜欢这种装扮吧?】 ‘都是森鸥外的错。’西宫月昳振振有词,‘我只是想救中也于水火之中,绝对不是想看今天他穿了什么衣服。’ 【你学坏了!】 …… 中也确实被任务目标缠住了——那是一个组织内部负责敛财的成员,名下经营有四家织造产业,代号“螺丝起子”,平日里喜欢喝酒、收藏古董、以及收藏十六岁到二十二岁的少女。 这人圆滑又贪婪,身高不高,肚子倒是已经快要撑破衬衫,一笑,眼睛边上就堆满肉褶,眼睛里全是对中原中也的打量。 不知道是否是故意52ggd,他在中原中也走过来的时候侧身撞了一下,手中的浅色香槟立刻泼到了他腰侧。白色的布料只有薄薄一层,浸透水之后就有些奇异的颜色,以及近乎完美的、甚至有点锻炼过头的腰部曲线。 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中也咬牙切齿。 他的伪声没有太宰学得好,但掐一掐也有那个模样,而且因为扭捏和不情愿,看起来反倒更有正常少女的羞涩与纯真。 在突破天际的恶心感中,中原中也被这种人的手揽了一下,带跟的鞋子没站稳,往他怀里偏移了一下。他当场就觉得觉得有一股火烧般的怒火从胃部翻涌起,顺着身体构造往上灼烧——天灵盖都要飞了。 中原中也花了这辈子全部的耐心去劝自己,不能当场把这个家伙碾成肉泥。 等到这个人终于和好些企业家打过招呼,走进自己预定的包厢。 “终于,”他上下扫视,视线不怀好意地停留在某些重点区域,“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虽然有些平……好歹眼睛不错,很有野性,我喜欢。” “终于。”中原中也站在门口,背靠着隔音处理过的墙壁,脸部表情已经麻木。他调整了一下半掌手套,手指骨骼嘎达作响,“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 等西宫月昳和太宰治找到中原中也的时候,就只看见一个穿着白裙的少女坐在沙发脊上,橙色发丝如火焰,一只手捏着轻逸飘扬的白色丝绸裙子,把湿透的地方打了个结缠起来,眼神呆滞。 边上是一对抛在地上的白色手套,和一团不可回收垃圾。 “太宰,你来了啊。” 中原中也语气有一种大起大落之后的平静,就连看见太宰治的女装也没有任何反应。 西宫月昳:“中也?你还好吗?” 中原中也……微笑。 【坏了。】系统表达了自己的惋惜,【我看见了一些未成年被折磨后露出的崩坏表情。看来有什么东西永远回不去了。】 稍微冷静过后。 “太宰,你怎么把他带来这里了?”中原中也有些不满,他感觉西宫月昳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即将发生危险的地方,一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同时他又觉得有些羞耻,自己现在穿的淑女长裙显然和平日作风大不一样,走路的步子大了都会觉得两条腿嗖嗖地发凉,下面空荡荡毫无安全感。本来被忽悠着穿上这个已经突破下限了,还要被看起来懵懂无辜的朋友看见。 ——为什么他没有太宰治这样的厚脸皮? “月月,你别看……” 他一羞耻,顿时恢复了那种“少女感”,指着边上的不明物体说:“要把这家伙挂出去吗?” “按计划来吧。”太宰治没有在西宫月昳面前说太多。 他分出一点注意力去看西宫月昳的脸色——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因为角落里的不明物体而感到恐惧和恶心,唯一的皱眉还是看见中原中也崩溃表情的时候。 似乎只是在关心自己的朋友。 无法分辨出西宫月昳是否知道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也是组织成员之一。 他们做了一些标记——根据合作的约定,他们铲除这几个人之后,要在边上做一些隐秘的记号,好让其他的成员知道,这个人是因为背叛组织才被杀死的。 太宰治又和西宫月昳说:“月月,你先去底下的大厅等我们,可以吗?” 整个拍卖厅呈现扇形,一楼是大厅,所有的拍卖品都会在投影屏幕上展览出来,是主持人、普通的参与者、记者、部分摄影师所在的地方。侧面设有一些自助餐,大多是精致的点心,可以随时拿取。 二楼三楼则是包厢,每个包厢都有落地窗可以看见大厅的全貌。 “好。”西宫月昳弯弯眼睛,“我会等你们的。” …… 他走到大厅,抬头看去,所有的包厢玻璃反射着楼顶的灯光,光线经过折射汇聚到中央,让这个楼的设计就像一颗切割独特的钻石,他们正站在内部的火彩中。 “接下来是压轴的拍卖品——霁月之湖。79克拉的纯净蓝宝石,经由二位世界级的大师设计切割,第一代主人是四百年前的英国王室……”拍卖会的主持人说了一大堆噱头,正在夹取小甜点的西宫月昳也不由得转过头,看了一眼被展示出来的宝石。 很漂亮……确实是很漂亮的蓝色,像是下过雨的夏日天空破碎后形成的一块碎片,又像骑马奔驰过的高原草地里乍现过的一汪湖水,清新而空远。切割成的形状并不整齐,甚至天马行空,但完美地符合这块宝石本身的美感。 可惜他不想出风头把这块宝石弄到手。 【你少吃一点——】系统看着西宫月昳拿了第三块小蛋糕,终于忍不住了,【月月,你最好不要变成月半月半。】 ‘我还在长身体嘛……’ 蓝宝石在灯光的聚焦下折射出瑰丽的火彩,不论是台上台下,报价的声音都如此火热。 无人注意,角落里有几个蒙着口罩的人动了起来。 【太宰治他们应该不知道,今天还会有另外的组织来插手吧。】 【月月,一楼现在太危险了,你现在出去吧。】 ‘可是我答应了那两个小朋友,要留在这里等他们。’ 【月月!】系统生气,又知道西宫月昳的决定它没办法阻拦,【那你站边上一点。】 ——西宫月昳端着他的六块小蛋糕和一杯果汁汽水走到大厅最偏远的地方。 ‘系统,你觉不觉得,穿上裙子的双黑很像森鸥外饲养的金丝雀?’ 【对哦。而且他们穿裙子还挺好看的……但是没有月月好看!】 西宫月昳:? ‘你难道想看我穿裙子?’ 【只是假设一下。】 他们聊着,注意力却完全放在大厅的那几个行为诡异的人身上。 “差不多了。” 话音才落,空荡的大厅里,猝然被一击枪响贯穿。 “不要动!所有人抱头蹲下!” 整个大厅大概寂静了三秒,之后是又两声枪响,于是无论富商还是贵妇、记者还是摄影师,都开始混乱地尖叫。人在惊恐至极的时候是无法控制自身动作的,也许会浑身无力,也许会因为肾上腺素的激素分泌而力大无穷,无脑狂奔。 有几个家伙慌不择路地想要冲出出口,然而出口早已被人守住。 西宫月昳不愿再看那边的情况。 …… “……什么情况?”中原中也他们当然听见了下面的枪响,“太宰,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太宰治的脸色好难看,他从玻璃窗望下去,一眼扫过去就发现了不下十五个人在控制场地。 这又是哪群组织? 东京原来比横滨还要乱无数倍吗? “西宫月昳,在下面。” 中原中也略慌张,凑过去找熟悉的身影:“他人呢?”不会那么倒霉直接被杀鸡儆猴吧? “在自助餐第三张桌子的背后。” 西宫月昳的发色浅,在这种曝光足的地方就特别明显。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两人都是50的视力,足够看清下面的一切情况。 混乱中,西宫月昳左手端着他的白色餐盘,上面有颜色不同的方型蛋糕,右手一杯果汁气泡水。俯视下,五官更有一种浅淡的柔和感,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光。 但是。 他正在若无其事地…… 干饭。 中原中也几乎发出少女尖叫:“他离出口那么近!注意到危机来临的时候应该就能跑出去的吧!” 太宰治也自言自语:“虽然他体术比我还烂很多,体力体质都差,但是观察力很好,不可能没发现……” 他和太宰治一齐想到一件不好的事情。 “他不会……是为了等我们吧……” 28 第二十八章 真的有人可以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承诺而把自己置于险境吗?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敢确定。 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查探形势,观察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 台上的主持人早就吓傻了,他是最先被枪口指着的人,见过数亿金钱从指尖溜走,却没见过子弹打在自己眼前。 “把霁月之湖和其他东西交出来!”为首之人抢了话筒,对整个场馆的人喊话,“这里已经全都是我们的人了,不要想着报警!一旦警察来了,我就拿着枪扫射过去!” 蓝宝石就摆在展览台上,也就只有这一颗蓝宝石摆在展览台上。 主持人几乎哭着说:“拍卖的其他东西都在仓库里……只有卖出去后,手续走完才会取出……”他自以为哭喊声很大,实际上比蚊子声音大不了多少。 “带我们去仓库。”其实目标只需要那颗蓝宝石,但,这种时候,谁能放弃另外几件价值过亿的拍卖品呢? 他给自己的同伴使了眼色,其他人立刻去围住大厅中央的富人。有贵重物品和首饰的交出来,手机和摄像机之类的则统一没收。有几个人端着枪去了楼上,看来是想挨个打劫。 西宫月昳远远地听见了。 他下意识碰了一下自己耳垂上的小坠子。 【嘤,你把我交出去吧!】系统大喊,【反正你给我买了八十二个坠子。】 ‘那怎么行……’ 恶龙从来不会把他的宝石交给另外的人,即使西宫月昳不是恶龙。 他是把所有石头往窝里带的小鸽子,必要时刻一毛不拔。 “喂!那边那个小子,躲在那里干什么呢!” 西宫月昳默默回头,放下他的餐盘和饮料:“……如你所见,在进行下午茶。”又觉得自己仪态恐怕有问题,擦了一下唇角。 口罩男:…… “小子,你看起来很有钱嘛。”他靠近了,“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西宫月昳仰脸,他刚刚已经把耳坠取下来了。也许是灯光太亮了,口罩男看着眼前的少年,竟觉得他整个人都苍白到发光,尤其是漂亮到近乎透明的蓝眼睛,某一瞬间比展览台上的蓝宝石还美丽,闪烁着楚楚可怜的、惊惶的生机。 西宫月昳:“我、我没有钱的……” 委屈在一瞬间漫上那双蓝眼睛。 “我是陪男朋友来的……”他的声音低下去,夹着些鼻音,纤长的睫羽颤抖着,好似随时可以掉几颗眼泪,“谁知道他居然还有女伴,他明明和我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不喜欢女孩子的……我们大吵了一架,我不想看见他的脸了,所以从包厢里跑出来……” 他精准报出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任务目标,那个企业家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包厢号。 哭哭唧唧地抹了一把眼泪。 口罩男虽然在听八卦,但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在西宫月昳的脸上,他使劲回忆了一下这个少年说的人名……应该是在电视上看见过的,甚至被他嘲笑过、仇视过的人,但…… 他只能想起一个又矮又肥、兜里很多金钱的蠢猪。 那种人,和眼前的少年……男朋友?口罩男的大脑里闪过很多恶趣味的工口本子,似乎都是一些难以带入的丑恶男人配漂亮的对象,令人恶心的同时也…… 他霎时间泛起更多的心思,哄着眼前的少年:“我帮你去教训他,怎么样?” “真、真的吗?”西宫月昳软软地反问,睁大的眼睛里还有一些潋滟的水光,“就教训一下,你不要伤害他……” 口罩男心想,他得把那头蠢猪的钱全部占为己有,然后把他扫射成马蜂窝,再继承…… 就浅浅继承一下男伴和女伴吧! 相信能让那蠢猪放弃眼前少年的女伴,一定也很动人。 他伸手搭在西宫月昳肩膀上:“走,带我上楼去。” …… 也很动人。 口罩男被糊到墙上的时候,觉得现在的漂亮姑娘真是太动人了,提着裙子就把他踹飞。 中原中也硬是把白色长裙穿成了短裙,飞踢的一瞬间白衣飘飘,全都靠重力异能才没有全部走光。他飞踢了一脚,其实那人就已经没了半条命,但中原中也怒火中烧,没忍住又踹了两下,碾着他的右手把骨头踩碎了。 幸好这人已经晕了,房间隔音也很好,否则这一套下来他们这儿就该被围攻了。 “月月……”他发泄完,想回过头安慰一下人。 ——太宰治已经抱着西宫月昳在安慰了。 “月月,你没事吧?”某个人的爪子搭在西宫月昳的肩膀上,揉啊揉,“被那种人碰到就好晦气,你看你都掉眼泪了……” “也没有真的哭……”西宫月昳乖乖站着,让太宰治的手指从他脸上拂过,擦掉了残留的一点泪痕,“我掐了一把大腿根才掉眼泪的。” 中原中也:…… 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好心塞哦。 明明踹人的是他,明明在这里解决问题的也是他…… “谢谢中也救了我。”西宫月昳鼻尖也有点发红,为了演得逼真,哭过的痕迹很明显,“如果你不在这里,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也亏你想得出来。”他被夸了,挺不好意思的,扭捏着,语气仍有些刺耳,“居然选择色…诱这个人,要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办?这都谁教你的啊!” 西宫月昳眨了一下眼睛。 就是说面前的有两个穿着女装的……实际案例。 太宰治:…… 中原中也:…… “咳。”太宰治大开大合地把身上繁复的裙摆拎到一边,跳到沙发上,“月月,你在下面看得最清楚,来了多少人?” “里面有十八个,持枪的人超过十个,有七把手++枪、四把步++枪,为首的那位兜里应该还藏有一把手++枪。外面不清楚,应该没有狙击手。” “……哇。”太宰治觉得西宫月昳的观察力比想象的还要敏锐一点,“太分散了,否则把中也丢出去,应该就能解决问题。” “把谁丢出去?” “把这只裙子穿成拖把的蛞蝓丢出去。” “你这条只会当摆饰的青花鱼!” 【还有心思吵架,他们一点也不紧张诶。】系统揣手手,【是因为在横滨见过更多的大场面吗?】 【这么一想,也蛮可怜的。他们两个也才只有十六岁啊。好像是十五岁就进入afia工作了?】 再次和系统感叹了一下森鸥外这人的黑心之后,西宫月昳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其实是不担心的,只是想问问这两人准备做点什么,毕竟他有自己的布置,若是因为双黑的强力插手而打乱计划,会稍微有些麻烦。 “我去把他们都解决了。”中原中也提起裙子就想干。 “人质太多了。你现在冲过去,确实能解决掉他们,但人质八成也被扫射掉一批。”太宰治倒不是很在意人质的问题,但身边这两个肯定在意。 “那怎么办?” 西宫月昳默默举了手:“我已经报警了。我的手机没有被他们收走。” “……” “……” 两个afia面面相觑,心说居然还有这个选择。在横滨,警察这种生物别说被他们afia在意了,就连普通民众也很难对他们有任何敬畏之心,甚至偶尔还有上去骂两句吃白饭的。 太宰治斟酌着问:“东京的警察……行吗?”反正他不太信。 中原中也则目光怜爱,越看越觉得西宫月昳这孩子过分天真了。 西宫月昳干脆坐在沙发上,乖乖巧巧:“要相信警察。” “……行吧。” 房间内有音响,隔音之后,外面的声音可以通过这个渠道收录进来部分,尤其是主持人那边的话筒音。 “好像又有变化了。”他们从窗户里看出去。 有着耀眼金发的人如同一只矫健的猫科动物,单手撑地,一下子跃上中间搭建的台子上,正是太宰治今天才见过的人,凉羽泽。 “凉羽怎么也来这里了?” 太宰治发现西宫月昳也凑过来观察下面的情况,顿时感到些许不爽。 “冲动。”他哼了一声,“小心被枪打中。” ——当然是不可能的。 就凉羽泽的身体素质,即使领头的那位拿着一把步++枪,身上藏了一把手++枪,袖口还有刀片,也没办法打中他的头发丝。他轻松预判的子弹方向,一个近身,干脆利落地掰住那人的手腕,又拧身来了一个过肩摔,膝盖压在他的背后,反手擒住。 “……你就不怕我的同伴对他们扫射吗!”他被压住了仍旧在大喊。 “这个啊。”凉羽泽眯了下眼睛,和这样的敌人打架,对他来说有些无聊,“他们都已经被解决了。” 门口,小林编辑、竹原编辑,以及文学社的一群员工,拖着这些暴徒还有暴徒的枪支冲进来,一时间气势居然压住了在场所有人。 他们四下一看,发现无数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们。 嗯……比以前跟着□□火拼刺激多了。 “……你们是便衣警察吗?”有记者小声问。 关键时刻,还是当过老师的小林编辑最有胆:“不……我们只是一个公司来团建的,正好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轻咳了一下,大声宣言:“我们来救老板!” “能请问一下您所在的公司吗?” “呃……东京霞光文学出版社……” 记者:“……” 其他人:“……” 西宫月昳:“……” 早知道不让他们来团建了。西宫月昳捂住脸。他本来是想着让凉羽泽以及警察解决一切,没想到这些编辑们居然真的为了他冲进来,不顾暴露自己原来身份的风险救他。 呜呜呜,但是好羞耻。 身为老板,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29 第二十九章 等东京的警察赶到现场,看见的却是一派古怪的情形。 所有的劫匪暴徒已经被打成残废,堆在一边,而记者和摄影师们捡起了工作,围着一群人发展他们的极致热情:“小林先生!你真的只是一个编辑吗?” 闪光灯闪啊闪,警察们擦了擦眼睛,确信自己没有做梦。 “小林先生吗,请问你们的老板是?” “是……”小林编辑下意识要回答,然而凉羽泽捅了他一下。 记者对凉羽泽也是很敬畏的,毕竟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抢劫犯的老大给摁倒了。 “是我。”凉羽泽一把接过黑锅,盖在自己头上,“我是他们的老板。” ——啊,好羞耻。 虽然哥哥的马甲经常被记者和摄像怼脸拍摄,但是他在其他的时候都很低调,并不适应那些漂亮的闪光灯,也经常劝粉丝要理智一点,不要经常追着他到处跑。 毕竟,就算再喜欢人,也绝对没有办法接受被人围堵着崇拜呀…… “警察来了,接下来就交给警察吧。” 听到警察二字,所有的文学社员工们肃然起敬。 在场的人都很刑,他们虽然身份已经被洗白了,可是半生以来,几乎刻在基因里的对条子的恐惧还是冒出了个尖尖。只有自家主编,一脸坚定,似乎完全不害怕。 真不愧是熬死了十个黑色组织的凉羽主编! 然而文学社这批人的严肃却让在场的人往另一个方向想:你看,这些人如此强,又如此富有善心,热爱拥护领导前辈(?)而且也对警察,社会规则的代表十分尊敬。 所有人为之一振,在心情还没平复下来的当下,有人站出来做榜样,就很容易跟着去做。他们开始自发遵从警察们的管理,乖乖接受调查做起笔录了。 本来以为面对富豪会很麻烦的警察们:…… 就,就很怪啊。 这场见义勇为后来被大肆报道,毕竟剧情奇幻,主角团也奇幻。 “武力值超高的文学出版社”就此登上了好几家报纸的版面,“我们只是一家普通的出版社,强健身体只是为了锻炼更好的思维,因此我们公司一直规定每位员工每日慢跑十公里、做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 图片上,正面怼脸拍下的凉羽泽一脸肃静,微微侧过去的脸部线条下颌明显,鼻梁高挺,看着高冷又难以琢磨,背后的小林编辑等人也都严肃极了,一个个站得比木桩子还稳,和大众印象里搞文学的文弱感完全不一样。 不太像文学出版社,倒像是□□大哥带着他的小弟们出来混日子了。 出版社,终于以奇怪的理由火起来了。 以往一周最多塞满一半信件的邮箱,最近天天爆满,有的是合作,有的是专门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激与向往,余下少量的投稿夹在其中。办公室电话一天至少连着响8h,接待的嘴皮子都说干了。 为了出版社的风评能稳住,凉羽泽宣布全体人员大扫除三天三夜。 信件实在是太多,西宫月昳也帮着翻了一会儿,他作为隐姓埋名的真实老板,最近都快要被编辑们的眼刀杀死了。 “老板,你说你要是能上报纸头条该多好。” “就是啊。我们又不好看。”可能是因为最近面对镜头的次数太多,连从不在意外貌的竹原编辑也开始对着镜子刮脸了,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你要是上头条,保证我们的信件数量再翻一番!” 西宫月昳:“……工资,不要忘了是谁给你发工资。再说了,凉羽也很好看。” “老板~~~” “好恶心……” 在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竹原忽然伸手从西宫月昳的腋下穿过去,把人抱了起来。 “诶——”他被丢进编辑们的怀抱中,抬眼看去满头大汉,细不伶仃的胳膊根本没办法从他们手中挣脱。他开始被抛起,落下,手中拿着还没看完的一张信纸,“等等!我午饭要吐出来了啊——” “老板!老板!” 【月月!月月!】系统向来是有什么热闹就要凑一下,【你被更多的人喜欢啦!】 这一群曾经看不见未来,谈不起前程的人,在走过不知多久的灰暗后,终于站在阳光下,瞄见了那么一点、微末但闪耀的希望。 …… “咳,但我有个问题。”在胡闹过后,小林编辑特别严肃地起了话题,“为什么,十封信有七封是是感谢信,六封是富婆写的,还有三封是特别邀请凉羽主编当健身私教?” 他拿起一封边角印了口红的信纸,扫过上面的虎狼之言:“嗯……凉羽呀,要不然你找个姐姐嫁了吧,咱们可以一起少奋斗十年呢。” 大家折磨完西宫月昳,又围上了凉羽泽,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开玩笑似的质问他为什么那么多富婆看上。 平日里绝不敢造次的员工们今日格外兴奋,甚至有一个人伸出爪子,搭上了凉羽泽的胸肌。 ——捏。 “能感受到富婆姐姐们为什么喜欢了。”他嘿嘿道,“我也喜欢。” 西宫月昳:…… 救命!他要逃离这个魔窟! …… 双黑的任务完成得很成功,虽然,本来在计划中应该引起轩然大波的谋杀案演变成了劫匪袭击下,企业家与劫匪同归于尽…… 但曝光也上去了,他们留下的标记被组织成员看见,已经起到了一定的威慑。反正中原中也觉得,现在这个模样,至少比太宰治想的那个把人塞进古董花瓶里展示出来要好。 价值千万的古董又有什么错呢? 他们又按计划解决了全部的任务目标,在会横滨之前,太宰治特地来文学社找了一趟西宫月昳。 他进来就直奔凉羽泽的位置走,结果只看见一堆小山样的信件,以及一个埋在信件中的凉羽泽。 大眼瞪小眼。 “小朋友,你是老板的朋友吧?”上次见过的竹原编辑和他打招呼,“老板今天没来,说是看信件看得胃疼,不想看见那些富婆表白语了。” 太宰治:“……” “他回家了吗?”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太宰治脸上那一点不开心太明显了,猫猫丧气。 凉羽泽:“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太宰治肉眼可见地更不开心了。 他发现他没有,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很多,而且上次在西宫月昳家里聊天的时候也提到了当猫猫就是聊天、发邮件之类的陪伴,但西宫月昳并没有给太宰治邮箱地址,电话号码……也没有主动给。 他有,但不是对方给的。 这分明就是一个贴贴完就忘记他的坏“饲主”。 凉羽泽又问:“你要联系方式吗?” “不用。” 太宰治炸着毛就走了。 他又去了一趟西宫月昳家,没有撬锁没有爬窗,安安分分地在门口敲了几次门。 也无人应答。 夏日阳光愈来愈烈,太宰治又时常穿着黑色的衣服,没几分钟就变成了某种晒干的太宰治,他蹲在门口,又委屈又热,慢慢贴着墙壁滑下去变成黏糊糊的忧郁宰猫。 “咦,太宰君?”隔壁的黑羽快斗正好拎着一袋子衣服下来,瞧见一只黑色猫猫坐在门口,“你是从横滨来东京找月月?” “嗯。” “他今天大概在医院体检吧。”黑羽快斗戴了一顶鸭舌帽,大概是觉得热,站到行道树的阴影下,“如果你和月月是朋友,那应该知道他身体不好。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医院体检的,可能得下午才回来。” “这样。”太宰治又支棱起来了,“月月小时候就住在这里面?” 黑羽快斗看了眼时间门,觉得在和同学见面之前,应该还能浪费半小时坐下来聊天。他本人也是非常喜欢交际的那种,当即就让太宰治坐到他家里来,回到空调的庇护下。 “月月小时候比较可爱。”黑羽快斗简单回忆了一下,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西宫月昳见了要直呼黑历史的照片。 ——是团子一样的西宫月昳,他被一个皮球砸了脑袋,虽然没哭,但是眼泪汪汪。 同样在草地上的团子版黑羽快斗在大笑,比他们高一点的西宫鹤影和黑羽盗一站在一起。镜头里还有半只比“耶”的手,看骨骼应该是女性,很容易就能猜出是黑羽快斗的母亲,黑羽千影。 “但是也不怎么喜欢出门,经常自己闷在家里。”黑羽快斗指着照片,“这是他被我拉出来玩的一次,虽然我自己也记不清了,但是我妈妈说我当时把球丢到了月月头上。” “然后就把他砸得摔了一跤。”黑羽快斗摊手。 “……哇。小时候的月月这样呆吗?”太宰治又拿起另一张照片,“这个呢?” …… 在体检的西宫月昳:“阿嚏!” 【能量:+15】 “感冒?” “不至于吧,天气这样热。感觉是有什么人在想我。”西宫月昳做了几项常规检查,每年都要这样来一次让他已经习惯这种被器材包围的感觉,何况今年替他检查身体的是熟人,“志保,你怎么又长高了。” 最近宫野志保的身高长得飞快,感觉一下子就从同龄人变成了他姐姐。 “最近运动和饮食情况怎么样?” 【不运动。】 【也不健康饮食。】 西宫月昳:“在努力运动,在努力一日三餐按照要求来。” “努力?” 【就是说,在前往努力的方向。】 宫野志保看着单子上面的数据,不禁挑眉:“这努力可真是太成功了。” 西宫月昳:“……”好凶,最近甜食确实摄入超标了。 “但也是好事。”宫野志保把报告单放在一边,脱离了医生身份,“严格按照规定的生活,对你来说太枯燥了。现在这样也代表你心情还不错,对吧?” 西宫月昳点头。 “今天的检查可以结束了吗?为了保持空腹,我都快饿死了。” “行,走吧,我看你再呆下去就要变成枯萎的蘑菇了。” “在组织这种地方呆久了,谁都会变成蘑菇的吧。”西宫月昳如释重负,结束体检简直不要太快乐。 “你最近还是和横滨的afia走得很近吗?” “嗯,太宰君和中也君都是很可爱的人。” 西宫月昳简单把他们女装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尽可能具体地描述他们的美貌,足足花了几百字。 “中也君穿不来长裙,一直绊到自己,偷偷摸摸用异能力让裙子漂浮起来。太宰君虽然看起来很自如,但特别讨厌假发上别着的装饰品,像只猫一样忍不住伸手捋头发。” 宫野志保想象了一下。 大概是很好玩的场景吧。 他们离开了充满医疗设备的地方,西宫月昳第一时间门去食堂取点吃的。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我体重上升了3kg,反应到脸上去了?” “……我是说状态。” “状态啊。”西宫月昳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过去,发现没有什么特别好回忆的,从头到尾都是一只快乐的小卷王,“好像一直都这样的,可能最近选择躺平了吧。” “躺平?” “就是感觉生活已经达到了一个足够养老的状态,不需要特别努力了。”西宫月昳发出了十五岁的退休宣言,“如果我有工作,那么这是大概就是寿退社吧,但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的可怜学生,所以我的心态只能说叫摆烂。” 宫野志保微微一愣。 她能感受得到,西宫月昳一直以来都非常努力。虽然无从得知他的目标,但是宫野志保觉得那一定是非常艰难的事情。现在既然他选择休息,想必那件事情也快要完成了,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应该都是好事。 “抢劫案的新闻我也看了。虽然犯人们均已落网,但霁月之湖还是丢了?”宫野志保忽然问,“你知道霁月之湖去哪了吗?” 西宫月昳端起汤啜饮了一口:“那些人只是一群不入流的雇佣兵,被骗来做替罪羊的,真正的操控者早就跑了。不过也够贪的,明明拿了宝石就跑还能多逃个天呢。” “至于霁月之湖……”他摆出好无辜的脸色,蓝色的眼睛睁大了,“我怎么会知道它在哪儿?” “……”好像看见了一只小狐狸。 “算了,你没事就行。” “给你和明美姐的,就当体检的贿赂了……医生,三三,收下吧。”西宫月昳塞给宫野志保一个盒子,里面是因为拍卖取消而定价出售的首饰,“你下次想要什么,我从外面给你买回来。” 宫野志保随即报了几个名字古怪且很长的东西。 “……”听起来是超级昂贵的精密仪器,不像是能买到的小玩意。 “逗你玩的。”她终于笑了,“能见面就很好了,没必要买什么。” ……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东边已然生起一轮浅浅的圆月。在推门之前,西宫月昳捡到了一张小纸片。 “太宰君来过啊。”看着纸片上的娟秀字体,其实挺难联想到太宰治这个人的,“他已经回横滨了,留了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咦,他没给太宰君留过联系方式吗? 【你忘了。】系统总是能够记住所有的事情,【一周前你说要给太宰治留邮箱地址,半小时后你俩一起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就完全忘了这件事。】 “那不是我的错。”西宫月昳振振有词,掩饰自己的心虚,“我那半个晚上都在担心太宰治把我的厨房炸了。” 【你还答应了太宰治要去横滨的夏日祭,要提前订车票吗?】 “订吧。” 西宫月昳把太宰治的联系方式放进手机的通讯录,又顺手发了条信息问好。 他关上门,一个人走上二楼。 夏日祭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呢…… …… 月圆之夜。 “果然,这颗也不是潘多拉。”蓝宝石在月光下光彩耀目,闪烁着美丽的冷光,唯独没有传说中的“第二颗宝石”。 拿着它的男人将蓝宝石攥在手心。 虽然这颗宝石不是他要找的东西,但拿都拿到手了,怎么可能再还回去呢?只需要要过段时间门,风头一过,找个简单的路子把这颗宝石放到黑市出售给富商,到时候又能获得上亿的资金。 “呵。” “谁?!” 黑衣男子猝然回头。 院子里有一棵上了年纪的银杏树,枝桠繁多,树叶茂密,绿色的扇形叶片中,白衣被风扬起,银杏把月剪碎,西宫鹤影站屈着一条腿坐在树梢,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醒醒,月亮都这么圆了,宝石中哪有什么永生的秘密呢?” 他出现的一瞬间门,黑衣男人还以为被他们杀死的怪盗基德又复活了,但是仔细看却又能发现许多不同。他冷静下来,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笑了一声:“你懂什么?只不过是一个二流的情报贩子,怎么,要与我们为敌吗?” 他轻飘飘说着,藏在背后的手抬起就是几枪。 没打中,风把银杏树叶吹得飘摇,白色衣角一下子隐没在里面。 “听说你这个情报贩子什么都做。我给你一个委托怎么样,把这颗宝石卖出去,分你10的报酬也有千万,如何?” “一千万,真是诱人的价格。”西宫鹤影的声音从树梢传来,模模糊糊,没法定位。 黑衣男子握着枪。他口头谈着合作,只等西宫鹤影一出现就…… 后脑被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了。 “什么时候!” 他慌了一瞬,多年刀尖舔血的经历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你要开枪吗?” 他虽然没和这个情报贩子打过交道,可是听圈内人讲这个人贪生怕死,喜好钱财,很少会做一些出格的事,也几乎没有听说过他亲自下手去杀人。 这很难不联想到某个他们害死过的家伙,一个优雅强大却有着过分高的道德底线的怪盗。 “用潘多拉来掩饰掠夺钱财的目的,实在是太低级了。” “你不会以为,我从来不杀人吧。”西宫鹤影的声音很稳,举枪的手也很稳,“请务必不要把我和那位怪盗基德弄混。我只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二流的情报贩子而已。” “抱歉抱歉,让你误会真是太对不起了——晚安。” 干净透彻的宝石砸在草地里。 云遮月消。 “六枪,都没有杀死他。你还真是心软。” “琴酒,跟踪我让你很愉快么?”西宫月昳将枪支抛进院子里的水池,捡起地上的蓝宝石,“杀不杀是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琴酒不太能理解这种大费周章找到敌人,结果只是把人弄成半死的事情。 但是西宫月昳走过来,把那颗沉甸甸的蓝宝石往他怀里一塞。 他听见这只气死人不偿命的大白鸟说:“唉,送给你了。拿去买点好东西吧,琴酒,你那辆老爷车都开了多少年了?而且这么大的人了,连恋爱都没——” 他火速丢了个烟雾弹,在琴酒把他乱枪打死前跑路了。 …… “今年夏日祭,大家放两天假吧。” “是,首领!” 森鸥外看着因为放假而感到愉快的下属们,想起自己举办烟火大会,账单上的那些数字。 问就是心痛。 又叫住了太宰治。 “太宰君,最近你交了新朋友?” “森先生早就知道的事情,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中原中也和他吐槽,太宰治出任务的时候和人发短信,结果摔进了水沟。 “太宰君能交到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森鸥外说的话听起来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但太宰治还是颔首。 太宰治有朋友这件事森鸥外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了,最震惊当属太宰第一次向他介绍织田作之助的时候,森鸥外差点以为这个织田作之助是某种吃了毒蘑菇产生的幻觉。 后来知道太宰和afia底层的几个人走得很近,他也放任。要将太宰治捆在afia的最好手段就是这些羁绊了,在意的人越多,越会对这个地方产生归属感。 但是。 “你有没有想过,西宫月昳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森鸥外目光温和,他抵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沉下脸色。 “太宰君,你或许应该思考一下。” 如果说西宫鹤影是踩在灰色地带的人,那么西宫月昳大概就是站在纯白区域的、被保护得极好的小朋友了。且不论这点纯白是否是他身边那些人为了控制他特意留出来的,但相处的过程中,太宰治已经感受到很多他们直接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西宫月昳站在正常人的世界里,夏天过去就要去念高中,而他仍旧要留在横滨,做他的afia,不出意外,两年之内森鸥外就会把干部的工作交给他。甚至……更久远的将来,整个afia都会被交到他手上。 他又不是看不出来,森鸥外几乎把他当继承人培养。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警惕了一下,后退两步:“森先生!你不会要拆散我们吧。” 森鸥外:“……”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他又不是拆散鸳鸯,只是干涉一下太宰君的友情而已。 唉,小朋友的事情确实难管,可能等太宰治真切认识到差别的时候,就会自动远离了。 “太宰君,我给你和中也买了一套衣服……” 太宰治:“不要!” 飞速拒绝之后,太宰治自己也一愣——他在外面到处说是森先生逼他和中也女装的,说得自己都要信了。 “……既然是首领买的,那我也没有办法拒绝吧。”他想起之前穿过的衣服,迟来的羞耻蔓上心头,顿时无辜地转了一下眼睛,试图让森鸥外忘记刚刚的那声拒绝,“总之谢谢森先生了!” 太宰治匆匆跑了。 爱丽丝:“林太郎,肯定是因为你太变态,吓跑太宰君了。” 森鸥外:“……我什么都没做啊。” “可是外面都在说你逼迫afia十八岁以下的美少年穿女装,夜夜跳舞,笙歌不断。林太郎,你在外面原来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二十八个美少年围着我跳舞?”爱丽丝期待满满,“快去找二十八个美少年回来!” “……” 风评被害了……x …… 夏日祭果然办得盛大,不仅有魔术表演,还排了十几个节目的歌舞唱跳,热热闹闹。大部分的人为了配合传统,都穿上了浴衣,走在挂满彩色灯笼的街上,一瞬间门就像是穿越到了更久远的年代。 太宰治很少来这种热闹的地方,挤在人群中央总让他有一种不适感。 也许他天生适合只有三两人的那种静谧环境,在那种环境里才会恢复能量。 于是太宰治打开手机,再次看了一眼西宫月昳发过来的信息,是地址。 幸好,即使人群熙攘。 他已经知道自己走到哪里能找到人。 穿过卖煎炸食品的摊子、捞金鱼的水池、出售可爱摆件和挂饰的小车,又路过牵手的情侣、抱着小孩的父母、并行的老人,太宰治终于看见—— “月月,化妆很简单的。”西宫鹤影的助理兼化妆老师,雪野小姐,正握着西宫月昳的手指,牵着他给西宫鹤影画眉毛,“你别紧张,手指放轻松一点就不会抖了。鹤影,你也别动,你底子好,随便画画也不会难看的。” 西宫鹤影:…… 西宫月昳:…… “是这样?”西宫月昳还是有一点不太适应近距离看自己的马甲,为了把眉毛画对称,他凑得极近,视线又如此专注,缱绻到近乎深情。 两对蓝眼睛凑一起的模样让雪野助理直呼很赞,掏出手机咔咔拍照。 太宰治:…… 他登时思维一空。森鸥外白天提醒的那些什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做朋友不好,西宫月昳不一定能接受太宰治过去、现在、未来的所作所为,纯白的人是没有办法接受纯黑的,永远都只会恐惧……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从大脑里清了出去。 唯独剩下。 ——为什么西宫月昳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男人啊! 就算这次的人是哥哥,不是什么危险的野生人类……但这个哥哥和他没有血缘关系,还相处多年亲如手足,听起来更危险了啊! “月月——” 太宰治既悲且痛地拉长了音调,特别不怀好意地想要拍一下西宫月昳的胳膊,让眉笔在西宫鹤影脸上画出花。 “太宰君,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幸好西宫月昳反应快,瞬间门收手,“雪野小姐正在教我化妆,雪野小姐,这是我朋友,太宰治。这是雪野小姐。你们先聊,我去洗一下手。” “太宰君,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雪野一头精致干练的短发,妆容明艳,“我是西宫鹤影的助理,雪野彩香。” “雪野小姐,晚上好。”太宰治扮乖巧的时候,几乎不会有女性讨厌他。 雪野看着这个穿着灰色竖条纹浴衣、锁骨纤细、五官精致的少年,感觉心里某一块地方都融化了,尤其是看见太宰治的手腕、脖颈、眼睛等地方缠着绷带。她瞬间门语气轻柔,满是心疼地问:“怎么这么多绷带呀……受伤了还出来玩吗?” “不是很严重的伤。”太宰治仰脸,“谢谢姐姐关心。” 雪野的背后开始撒小花花。 “好可爱的小朋友。我正在教月月化妆,可惜月月没什么天份,也不愿意学。” 太宰治瞬间门自告奋勇:“我想学!我也想给鹤影哥哥化妆。” 他和雪野助理聊了几句,很快雪野就眉开眼笑,翻起化妆包,也打算让太宰治拿西宫鹤影的脸尝试了。 “……”西宫鹤影后仰了一点,“为什么受伤的是我?我不化妆也能上台,别到最后化了妆反而上不去了。” 太宰治举起手中的大刷子,他不知道这个刷子具体是做什么的,想来和糊墙差不多。 ——一些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太宰君,”西宫鹤影把声音压得极低,面无表情地快速说,“你要是乱动,我就把你那天女装的照片发给森鸥外、中原中也、还有afia上下所有人。” 太宰治:“……”哇!!! 他好想拉着西宫月昳,告诉他,其实你的好哥哥在外面蔫坏蔫坏的。然而太宰治环视一圈,发现西宫月昳洗完手之后被一个工作人员拉住,耳朵里塞了耳机听歌,是今天要表演的一个歌手的歌。 ——显然是没有听见西宫鹤影的威胁。 西宫月昳听完歌,回来就看见捏着散粉刷和西宫鹤影僵持的太宰治。太宰既不肯放弃这个恶作剧的机会,又不想捧着西宫鹤影的脸近距离观赏。总而言之就是纠结。 于是。 他凑过去握住太宰治的手腕,轻声说:“太宰君,你和我哥哥的关系真好。” 太宰治:? 雪野也说:“你们的关系真好!” 太宰治委屈,但是他被西宫月昳握住了手腕,开始一些不情愿但是很好玩的“涂墙”工作。 他终于发现,月月小朋友的化妆技术,比他这个一心想要恶作剧的还要过分。而且对自己哥哥那叫一个狠,沾了粉就往上怼。 【嗷!月月,你下手轻点,这是你自己,你也不想看见你自己变成妖魔鬼怪吧?】 “月月,涂完脸应该涂什么?”太宰治充满期待。“腮红?” 【啊——月月你的审美没救了——】系统自闭。 于是太宰治打开应该是腮红的盒子,沾了坨粉色的东西,准备狠狠糊到西宫鹤影脸上。 他动作停了停——因为太宰忽得发现即使他俩这样胡闹,西宫鹤影的眼神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他容忍西宫月昳在他脸上实验各种古怪的东西,那双矢车菊蓝的眼瞳里反射着补光用的小灯,充满温柔与宽纵。 恶作剧的快乐顿时散了一半。 他感觉自己好像只是在参与独属于别人的温情互动,根本没融入进去。 这一通乱化,雪野终于看不下去了,把这两个小朋友拎到一边,用化妆棉沾了写卸妆水之后,开始进行专业的补救。 太宰治想拉着西宫月昳离开这里,然而雪野却按住他俩:“你们两个小朋友,来都来了,化个妆再走吧。” “长得那么好看,不想更好看一点吗?” 西宫月昳:…… 太宰治:…… 他俩终究是没逃过。一个穿着雾霾蓝、白色宽条纹的浴衣,一个穿着灰色细纹的浴衣,两人坐在化妆师临时搬来的长凳上,一人一杯饮料,轮流被当成“墙”糊了一遍,之后又被雪野小姐拉到灯笼边上,说是要合照。 “多少摆点姿势呀!”她拍多了明星、偶像,看见这两个不太会面对镜头的漂亮小朋友有点恨铁不成钢,总感觉这俩不够可爱,“比心,比心会吗?笑得阳光一点!” 被迫阳光的太宰治伸出手比了个爱心,尽力假笑出八颗牙齿。 ……他好累。 夏日祭的人真是太多了。 不知道在这热闹的环境里呆了多久,太宰治和西宫月昳拿到了他们的合照,虽然表情实在不怎么样。但雪野拍照技术真的很好,照片里的他们看着就像两个精致的人偶娃娃,穿着宽松的浴衣站在纸灯笼之下,笑容灿烂。 正好,afia负责的烟花大会也开始了。 在钟声敲响中,巨型烟花在黑夜中炸响,几个瞬间门就扩散到整个天际。 天空被点亮,涂满童话的色彩。 这一刻,所有人抬头看着烟花,把转瞬即逝的风景刻进眼底。 …… 等到这一轮烟花结束,西宫鹤影也要去舞台上表演魔术了。 “月月。”太宰治拿着一把白色的团扇,是雪野小姐送给他的。他本来就和西宫月昳站得很近,两个人特地走到僻静的地方看烟花,“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嗯。” “但其他人似乎都不知道。” “因为我不太喜欢过生日被人围着。”烟花炸响的时候,西宫月昳的侧脸就映成了烟花的颜色,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眼睛一弯就变成了狐狸眼,“所以生日宴会什么的是骗太宰君的哦。” “你只告诉了我?” “嗯……还有哥哥、雪野小姐、工作团队里的人……他们也知道我的生日。” “但是你只特意告诉了我。” “对呀。”西宫月昳撑着栏杆,抬头等待下一朵烟花炸响,“这样的话就能让太宰君陪我逛夏日祭了。” 太宰治心中微动。 正巧,最后一朵大型烟花遥遥升起,在数秒之后飞到最高,昂贵但绚丽的二尺玉填满了夜色,也落进了每一个抬头之人的眼眸。 太宰治捉住西宫月昳的手腕。 他说:“那……” “月月,你会把我挂在墙上吗?” …… 西宫月昳:??? 太宰治都在想什么啊! 30 第三十章 “挂在墙上?”西宫月昳提高音调,“太宰君,你究竟在想什么?” 太宰治捏着新鲜洗出来的相片,面对质问特别委屈:“就是你家的书房呀。墙上有那么多照片,你会把这张也挂上去吗?” ——西宫月昳恍然大悟。 “如果你愿意的话。” 还好,只是挂一张夏日祭合照而已,不是把黑白照片……或者说把太宰治这个人挂在他家墙上。 太宰治当然点头:“我要挂在中间!” “我会买个好看的相框的。”西宫月昳应了,“那么现在可以陪我去逛夏日祭吗?再不去的话,小吃摊都要关门啦。” “好!” 叮叮当当的彩绘风铃、缝着香料的祈福袋,裹满浓郁酱料的照烧丸子以及特别古法的三色团子。两人一路走一路逛,时不时就停下来。 太宰治总说这个、那个的游戏太无聊了,但西宫月昳拉着他去玩扎气球送礼物的时候,这个人偏偏是玩得最认真的,非要把第一名的奖品赢回来。 “月月,他们家的气++枪一定是做手脚了。”太宰治最后只抱走了属于第三名的玩偶,一个怪模怪样的毛绒生物,“如果没问题,我肯定能拿到第一。” “嗯嗯,太宰君超厉害的。” 一个奇幻、热闹、充实的夏天过去了。 …… 两年后。 “早上好,起床了吗?” “……才起。太宰君,最近晚上睡觉的时候好难受呀,昨天睡着睡着就抽筋了。”电话那头是有点哑的声音,夹着困意的鼻音,一听就是还没从床上爬起来,“你长高的时候,有这样的生长痛吗?” “有啊。月月,应该是你最近长高太快了。” “嗯。” 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那种布料与皮肤之间、布料与布料之间轻轻的摩擦声,太宰治听力好,甚至能微妙地听见衣服丢到地上的声音。 对面大概是在换掉睡衣,完全能想象出来他从床上跳下去,蹲在柜子边上翻衣服的模样。 “下次见面的时候说不定就比太宰君高了。” “怎么可能!”太宰治立刻反驳,“我肯定是要比你高一点的。” “哦。”西宫月昳冷淡地回应了一下这个问题。今天是周五早晨七点,工作日的最后一天,苦逼的可怜高中生要爬起来上学了,“我要去洗漱啦。你肯定是熬夜了一晚上才打电话给我,年纪轻轻不睡觉会长不高的。” 前段时间已经身高疯长的太宰治想了一下压根没长高的中原中也。 乐,这个问题他一点也不焦虑。 “对了,恭喜你成为afia干部。”西宫月昳的声音一清,把困倦和疲惫扫掉,“以后太宰君就可以养我啦!” 挂掉电话之后,太宰治打了个呵欠。 他加班……也没有那么轻松。 “太宰先生。”因为感染风寒,声线几乎破碎的童音在边上响起,“在下现在应该做什么?” 看见他太宰治就有点头疼。 这是他晋升干部之后捡来的直系下属,叫做芥川龙之介,战斗天赋极强,异能力罗生门也是一顶一的,就是打起来有点不要命,完全没有章法。 是贫民窟里的野狗。 他才把人捡来,这孩子就病倒了,高烧烧到40度,又身受重伤,险些让太宰治觉得他捡来的苗子要进icu了。 即使是在病床上,他也不安分,挣扎着要起来,嘴里念着什么……“不能辜负太宰先生的期待!” 太宰治都不知道自己期待了什么。 倒是一起捡来的另一个小女孩,芥川龙之介的妹妹芥川银,要安分很多。虽然很闷,不说话,但太宰治一瞧就知道这个小女孩会比很多人都肯吃苦,即使加入afia的武装部队需要接受成年男子那样、甚至更艰苦的训练,也愿意坚持。 训练得当的话,这样的孩子很适合成为暗杀者。 太宰治的发呆让芥川龙之介愈发惶恐。 他的头发基本是自由生长,不知为何两搓发尾变成了白色,这种奇妙渐变让太宰治偶尔想起发色白渐变蓝的西宫月昳,但也就一瞬间。 因为这孩子的眼睛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 空洞的,睁到极致,随时随地把线绷到极致的,失去了感情的眼神。 像一只吓坏了的小兽,因为长期处在无根浮萍的状态,每天都在把自己往死里逼。现在的模样或许已经不能称为人了,他只是一种被执念催着往前进的躯壳,随时准备击碎周边一切的危机,不会收刀入鞘,更没有一个“核心”。 太宰治见过一些进入应激状态的野生动物,大概就是这样的。 而那些野生动物也许会在一段时间后自我调节成功,也有的……因为应激使它们失去了一部分正常的生理状态,最终死亡。 芥川龙之介能长期保持这种状态而不死,也算是他的气运与天赋。 他困了,和西宫月昳通话的好心情差不多已经消散干净。太宰治微微颔首,绷着脸色朝芥川龙之介看了一眼。 他啥也没说。 过了三分钟。 太宰治发现这傻孩子不能理解他的眼神,于是清清嗓子:“去外面站两个小时。” 他看见芥川龙之介不理解的眼神——这孩子好像觉得站两个小时是一种羞辱,欲言又止,最后一脸倔强,特别“听话”地走了出去。 太宰治:…… 就,养个崽子真的好难啊。 就芥川这个身体情况,别说站两小时了,保持一个姿势半小时说不定都要晕倒。他得嘱咐一下别的下属看着点芥川,省得到时候没人把他扛去医务室。太宰又想起芥川这几天得罪的人,愈发头疼。 怎么会有人天天无意识作死呢? 唉。等干部晋升的事情结束一段时间,他就去东京找西宫月昳玩。西宫月昳最近高二期末考试,每周一小测,每次打电话都哀嚎为什么人类要被考试折磨。 明明这家伙卷得要死,成绩稳稳当当的第一,只写错了一道题的事情任谁听了都觉得这是凡尔赛。 但太宰治每次都静下来听,然后细细地安慰几句。 他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撑着下巴,思维发散。 谁让月月每次轻声抱怨的时候都很可爱呢…… …… 两年时间说过就过,西宫月昳已经在江古田高中里读了两年书,每年寒暑假,他都会去横滨的别墅那里住一段时间,和认识的人小聚一下。 然后在开学的时候回到东京,过着比较正常的高中生活。 为什么说是比较正常呢…… 他相信没有什么人会在高中课堂上打架,而且一边打架一边回答老师的问题,老师拿他俩都无可奈何——说的就是青梅竹马的黑羽快斗和中森青子。 他们之间的感情越发微妙,已经完全跨过了友谊的小船,但距离进化到爱情的巨轮之间又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并且双方都拒绝承认。于是他们就成了班里,甚至年级里非常著名的一对纯爱小情侣(吃瓜群众封的)。 西宫月昳觉得黑羽快斗真是越来越活泼了,小时候就闹腾的人,果然长大之后只会更闹腾。 他又一次躲开老师投向黑羽快斗的粉笔,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快斗小朋友捉弄人的时候不要祸害到他。 黑羽快斗的魔术水平日渐上升,速度非常快,也许是继承了黑羽盗一的天赋。如果他专职去做魔术这行业,想必也已经像他父亲一样年少成名了。 但黑羽快斗虽然热爱魔术,却没有想着现在就去发展魔术事业——也可能是被黑羽千影压迫的。 隔着一栋房子,西宫月昳都能听见千影阿姨喊快斗去念书的声音,经常刺破云霄,恐怖如斯。 这两年里,西宫月昳终于长高了很多,已经差不多有一米七五。这20厘米的长高对他来说感天动地,不愧是他喝了整整两年牛奶的结果。 然而最近过快的生长也引发了一些生长痛,又疼又痒,十分令人不适。 他只好问一问太宰治有没有什么解决生长痛的办法,毕竟这只宰猫在过去的一年里也经历了这种情况,经验十足。 他和太宰治一直保持着微妙的联系,时不时的就会发发邮件打打电话。就像是真的养了一只猫猫一样,太宰治尽职尽责地提供着陪伴,并且总是愿意听他讲一些很琐碎的事情。 平静的高中生活哪有这么多的事情可以讲。他知道他的生活永远没有太宰治所经历的精彩,但是依旧觉得每一天都很充实。 他会给太宰治发邮件仔细描述体育课时的痛苦,在下雨天取消体育课时发表一些快乐宣言,偶尔偷偷吐槽一下自己也想像女孩子一样定期逃掉体育课。也会打电话说今天的课程很简单,但老师留了一大堆的作业,他帮一个同学辅导题目,足足花了四个小时。 那时候太宰治就静静地在电话那头听着,时不时“喵”两声以示回应。 并不是真的喵喵喵几声,而是一些很简单的回应,至少让人感受到情感是相互的。 养宠物嘛,目的就是为了缓解孤独。即使云养一只宰猫,也很令人快乐。 连系统都吐槽说有了太宰治之后,月月和自己的聊天频率减少了。 但是西宫月昳觉得这是诬蔑,纯纯的诬蔑,他明明天天都在和系统闲聊,从早聊到晚。而且有很多事情只能和系统说,不能告诉太宰治的。系统听了,果然感到很满足,美滋滋地坐在能量条上拍着肚皮。半响才反应过来,赌着气说月月的海王力又提高了。 ‘系统,你说,太宰治过几天会不会来找我们呢?他晋升了干部,总感觉会跑来炫耀一顿呢。’ 【不想看见他。】系统哼了一声,【月月,他都已经快要一米八了,已经不是你的可爱小猫咪了,你要看清这只坏猫猫的真实面目!】 ‘可是太宰君扮乖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我知道他在演。可是他愿意为了我去演诶。’ 系统沉默了一下。 它怎么觉得说出这种话的西宫月昳似乎性格更恶劣呢…… 不对。 月月哪有什么坏心思。 月月只是喜欢小猫咪而已。 …… 下课时间,学生们吵吵闹闹。 “听说了吗?怪盗基德时隔八年又出现了!” “不觉得他有些帅吗?” “月月,一起来吃便当?” 西宫月昳:“……” 【黑羽先生不是已经去世八年了吗!】系统尖叫,【是、是复活了吗……还是说只是一场假死……】 西宫月昳大脑高速运转:‘我得去看看。不管是真是假,我必须得去看看。’ “今天的便当做了炸鸡块哦……” 西宫月昳的心思完全飞了,他罕见地没有回答同学的问题,而是胡乱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怪盗基德就是黑羽盗一,也知道黑羽盗一是被那个以动物为代号的组织害死的,但是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他没死? 他很早以前就去调查过黑羽盗一的事,也曾经幻想过他没有死,但是八年了。八年中,他没有找到任何的信息,到前两年西宫月昳也有些放弃了,只是觉得能覆灭那个组织报一下仇就不错。 现在怪盗基德复出的新闻犹如一柄重锤,敲碎平静的生活,一时间西宫月昳脑海里又是八年前的那件事——黑羽盗一死于火焰逃生魔术,罪魁祸首是那个想要得到“潘多拉之心”的组织。 他深深吸了口气。 【月月,别急,慢慢调查。】 正好,这件事可以先问问一个人。 他用西宫鹤影的马甲拨了个电话,给此刻正在国外度假的黑羽千影。 “小鹤,这件事你不用担心。”黑羽千影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定,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有人会去处理。” “可是……” “安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真的是他,我还会在这里吗?”视频通话中,黑羽千影正在外面晒着日光浴,岁月静好,“会有人去解决的,你工作也不要安排得太满,会累坏的。” “嗯。”西宫鹤影垂眸,“千影阿姨,我已经长大了,不用把我当小孩子瞒着。” “在我这里你永远是小孩子。”黑羽千影假装生气,“叫我阿姨都叫老了,叫姐姐!” “千影姐姐。” “哎。”黑羽千影笑了一下,“你呀,就是太逼迫自己了,没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又喜欢和快斗一样把事情都闷在心里,一点也不让人省心。看月月多乖啊,这周测试又是第一名。” 西宫鹤影:…… 是是是,他超级乖的。 “有你们在快斗身边,我真是放心不少。不聊啦,朋友喊我去吃下午茶。再见~” 【千影阿姨一点也不着急,那应该就不是复活了……】 ‘嗯。’ 一人一统焦躁的心淡下来了一点,可是却觉得更失落了。如果是真的复活,该有多好啊。在来到这个世界前,西宫月昳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好的长辈,即便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们也愿意分享一部分的亲情给自己。 黑羽快斗猛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西宫月昳一惊,瞬间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月月,你说我和那个怪盗基德,谁的魔术会更优秀?” 好像在他发呆的时候,黑羽快斗与中森青子正在争论一些怪盗基德的问题,两人很快又拉扯到西宫鹤影和怪盗基德的魔术水平,黑羽快斗觉得怪盗基德这个小偷必然是没有他和西宫鹤影强的。 西宫月昳:…… 啊这,快斗,那是咱俩的老师,你的爹啊! 不过现在出现的这个怪盗基德大概率是冒牌货,他顺着幼驯染的话往下说:“快斗的魔术水平进步超大,现在肯定已经比新闻上那个怪盗强了。” 黑羽快斗一挺胸,向中森青子挑眉:看,连月月都支持他! “月月肯定会顺着你说啊!”青子双手举着教室内大扫除用的拖把,宛如拿着一把刺刀,完全不留手地往黑羽快斗腰上戳,“他就是为了照顾你可怜的自尊心!” 中森青子,和怪盗基德之间其实也有一段渊源。她的父亲,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二课智能犯搜查系警部,中森银三,听起来头衔很长很厉害,实际上是专门负责抓捕怪盗基德的警部……当然没有成功过任何一次。 怪盗基德失踪八年,他这八年的工作可想而知,非常不顺利,不仅上司开始觉得他没用,同事也有很多瞧不起他的。 但是中森警部依旧坚持,甚至把怪盗基德作为一种执念。 在父亲常年的熏陶下,中森青子正义感几乎爆棚,对怪盗基德有一些好奇,也抱有非常大的恶意。 西宫月昳有时候看着青子和快斗打闹,就会开始思考如果青子知道快斗的父亲就是怪盗基德,母亲是怪盗淑女……而且隔壁邻居的哥哥在外面日常踩在灰色地带,是贩卖情报的白鸟。 嗯…… 不知道青子会不会把他们一起叉出去。 …… 入夜。 西宫月昳捱着没有亲自去现场,而是让马甲过去蹲点等着。 手机震动了一下,西宫月昳凭直觉就能猜出来这是太宰治的信息。 “月月,我看见新闻了。怪盗基德时隔八年的复出,会魔术的怪盗。” “不会是你哥哥在外面找兼职了吧!” 西宫月昳回了他一条:“怎么可能,哥哥很忙的。” “月月,怪盗基德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吧?”太宰治的直觉很敏锐。 亦或者说,谁见了西宫鹤影、怪盗基德,都会产生一定的联想。毕竟西宫鹤影的很多魔术就是从黑羽盗一那里学的,行事作风也受了些许影响。 “怪盗基德活跃的时候,我才只有几岁大,哪有机会接触。但是这位怪盗先生在报纸头条上的照片看起来很帅,同学和我约着想去看一眼现场。听说这位怪盗先生八年前就有许多粉丝,看来热度不减当年呢。”太宰治隔了几分钟回应:“月月,我穿黑西装和这个小偷穿着白西装,哪个比较帅?” 西宫月昳:“都很好看。” 太宰治:“非要选一个呢?” “我选我哥哥。” “……”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拨来电话:“一个小偷偷东西的现场有什么好看的呀……月月,你可以不去吗?” “可他也是一个魔术师。”逗太宰治逗得很开心,西宫月昳微微翘着唇角,站在书房的窗口看夜色。在遥远的地方,中森警部应该正在抓捕怪盗基德,“八年前的魔术师失踪再现,不觉得很有趣吗?哥哥也一定会想要见到他的。” “而且太宰君,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要求我不能去见怪盗基德呢?” 西宫月昳倚着床边,书房的灯是浅白色,两年前可可爱爱的太宰治还挂在书桌后面的墙壁上,僵硬地比着爱心,比了两年。 只是一张合照而已,又不是什么结婚照,按理来说太宰治没有任何资格来干涉他的决定。 “月月……”太宰治的声音委屈起来,带着一点轻微的指责,“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猫咪了吗?” “太宰君是最可爱的小猫咪。” “骗人。月月心里说不定有十八只小猫咪,‘这只是最可爱的,那只是最漂亮的,另一只是最好玩的’。” “为什么这样想?” “直觉。” 太宰治心想西宫月昳身边的人换得实在太快了,如果不是这两年他只是在学校读书,天知道要遇见多少人、和多少人产生羁绊。现在出现一个看起来有点特别的怪盗基德,太宰治心里的野男人雷达登时开始报警。 “正好过几天织田作的要再版了,我陪他来一趟东京吧。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太宰治算了一下时间,“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认识两周年了,今年夏天也是月月的十八岁生日。要去看夏日祭吗?” “好呀。织田君写了两年才写出第一本书,真是艰难。”西宫月昳回忆了一下织田鸽子精的写书历程,只觉得自家编辑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好在这两年磨一剑确实也获得了很大的成功,认真对待文字的人终于获得了回报。织田作之助一举获得了今年的新人赏,第一本售空之后也决定在夏天再版一次,顺便在东京、横滨等地举办签售会。 织田成为了织田老师,超级大忙人。 正聊着,太宰治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猛烈的“砰”,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而且必然是体积很大的东西。 “月月,发生了什么?” 西宫月昳过了几秒钟才回答,声音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太宰治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讶异:“我家的蠢鸽子飞回家的时候撞到玻璃了……” 西宫月昳和糊在他家书房玻璃窗上的“怪盗基德”大眼瞪小眼,看着这个人有些生疏地收起滑翔翼——刚刚忽然有一阵无法控制的大风,直接让他偏离航线,撞在西宫月昳家的玻璃窗上。 幸好他身手敏锐,抓住了窗沿,才没有掉下去。 “我可能得去把鸽子捡起来,顺便修一下玻璃窗。”西宫月昳快速说完,“再见,太宰君。下次聊。” 电话里最后传来玻璃窗被拉开的声音。 …… 太宰治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他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第n次被养死的一盆绿植。 他怎么感觉那种规模的撞击声,“鸽子”至少得有一个人那么大呢? 他捞过那盆绿萝,掰下还没变黄的绿叶子:“去找月月,不去,去……” …… 黑羽快斗觉得今天真是魔幻极了。 先是在摸到家中父亲的全身照片时触发了机关,直接进入了一个秘密房间。 他忽然就发现白天才嘲讽过的怪盗基德,好像大概可能也许…… 是他亲爹。 快斗看着那些设备、以及来自八年前的录音,忽然就感觉自己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他的父亲表面上是闻名世界的魔术师,背地里当一个偷贵重物品的怪盗——多奇幻啊。 但是意外的还挺酷。 他拿起父亲最后留下的东西,思索了一下。 既然怪盗基德已经重现,那他是必然要去探一探的了。 结果。 在一番惊险和逃脱与较量后,,黑羽快斗发现这次的怪盗基德只是他父亲的助手,也就是他所熟悉的寺井黄之助假扮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杀害黑羽盗一的神秘组织。 知晓了原委和当年的一些秘辛,黑羽快斗当场决定。 他要做新的怪盗基德,要继任父亲的身份,调查当年那件事的真相,找到杀父仇人并报仇。 ——梦想是很好很伟大的。 在夜色下年轻的怪盗发表了一通自己的远大理想,他聪明,灵活,一腔热血,只要多加锻炼,魔术水平不会输给当年的父亲。他让寺井黄之助先走,不用担心自己。 然后。 在使用滑翔翼的时候不幸遇到一阵大风,第一天上任的怪盗先生猛然偏航,biu一下,像只愚蠢的鸽子那样,砸在了自己幼驯染家的玻璃窗上。 正面糊上去的,因为风的缘故,白色的披风直接裹住了半个玻璃窗。 那一瞬间,他和举着电话的西宫月昳对视,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己脸都丢光了。 快斗心想,要不是他现在做了伪装,否则这种丢人程度,他真的很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了。 堂堂魔术天才,没脸见人了! 外面的警笛声以后在响,探照灯扫过夜空,追寻着白色的影子。黑羽快斗暗道糟糕,刚刚那阵风让他没有来得及把这些追捕他的警察甩开,眼看他们就要来搜寻这个区域。 玻璃窗被拉开了。 西宫月昳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还有很飘逸的、卡在窗户缝里的披风。 “你没事吧。”在黑羽快斗复杂的眼神中,他有意无意地把窗帘也拉上了,“刚刚差点就从二楼摔下去了。” 黑羽快斗从未在这一角度下审视他的幼驯染。也许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他总觉得西宫月昳还是以前那个乖巧瘦弱、身体很差的小可怜,是他需要支棱起来保护一下的人。 眼前这个已经比他还高一点点、长发被绸带随意绑住,眉眼在灯光下温情缱绻的人。 忽然有一点点陌生。 但是。黑羽快斗恨铁不成钢地想:月月这个人怎么这么心软呢?看见陌生人糊在自己家玻璃窗上,不应该第一时间报警?居然还选择救他,这样好心,万一哪一天被坏人坑了怎么办? 他内心担忧,表面上仍旧维持着父亲所教的扑克脸:“感谢搭救。”黑羽快斗捏着披风一角抖动了一下,被揉皱的布料立刻变平整,甚至在无风的室内飘扬起来。 特别像是安装了主角牌鼓风机。 西宫月昳:…… 【他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吗】系统向来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但在这一刻,它感到离谱极了,【只是换了身衣服,戴了个单片眼镜,别人就认不出他是黑羽快斗了?】 ‘可能……真的认不出吧。气质差别还挺大的。’ 【快斗怎么变成怪盗基德了?短短一天,子承父业?】 “你就是怪盗基德吗?”西宫月昳装作好奇的模样。 黑羽快斗自信:“当然。” “那你怎么会糊在我家的玻璃窗上呢?” “方才遇见了一些小小的危机。”黑羽快斗努力崩住自己的扑克脸,他忽得靠近了自己的幼驯染,极近距离、极小声,“你愿意再帮我一个忙吗?” 他的单片眼镜下坠了一个小小的四叶草,可爱极了。西宫月昳盯了一会儿那颗四叶草,展颜一笑:“当然。” 他其实是狐狸眼,长开了以后就更明显了,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又很有迷惑性,乖乖巧巧的,有种类似绵羊的温顺感,看着一点坏心思都没有。 正巧此时楼下也传来了门铃声,是警察前来排查了。 黑羽快斗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依旧布满探照灯和警车,没办法翻窗逃出去。 如果他在这里被发现,那一定会连累西宫月昳的…… “快……怪盗先生。”在日语中,快斗和怪盗发音几乎一样,西宫月昳及时扭了过来,认真地看着黑羽快斗。透彻的蓝色眼睛里完整地倒映出黑羽快斗现在的形象,就像他的眼里只装了快斗一个人一样。 黑羽快斗盯着那双如宝石般的眼眸,不由得感叹他的幼驯染越长越好看了。 “嗯?” 西宫月昳指了一下边上,超级真诚。 “我家的柜子还蛮大的。” …… 应付警察询问,西宫月昳还挺有经验的。 前几年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他经常因为有钱又柔弱被绑架,三天两头的就能见到一些新奇的变态和一些熟悉的变态,到最后警察见了他都得说一句:“你又倒霉啦?” 然而他拉开门,见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少年。 “白马君?怎么是你。” “月昳君,我们又见面了。”门外站着的是一位棕发棕眼的少年,他身量很高,眼神敏锐而自信,气质优雅。 白马探,西宫月昳很久以前认识的人了……相处地……不是很好。 他身后站了好些警察。他是警视总监的儿子,又是非常有名的少年侦探,有时候就会跟着警察们参与案件,以指挥者的身份。 “没想到重逢会是这种情形,抱歉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多聊。”白马探看了一眼手表,“八点三十四分零七秒,无人机拍到怪盗基德飞到了这里,可能已经进入民宅。我们需要对你家进行搜查。” “……好。”虽然有些麻烦,但是西宫月昳觉得黑羽快斗能藏好的。 他让开身位,让警察们进门搜寻,又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和青子熟悉,就会有很多机会和警察们碰见。 中森银三也来了:“怪盗基德怎么可能来这里?” 隔壁就是他家、快斗家。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他又看向站在一边略有些“惶恐”的西宫月昳,“月昳,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嗯。” 白马探:“你刚刚在二楼?” “是的。” “带我过去。” 西宫月昳于是领了白马探走上二楼:“白马君不是去英国留学了吗?现在回来了?” “刚回来就听说怪盗基德复出的好消息,顺着调查而来又遇见了你,真是有趣。” “我可什么都没做。” 二楼,搜查的警察跑上去,下一瞬间就惊呼了一下。 “怎么了?!发现怪盗基德的踪迹了吗?” “……不是。”这个警察还是个小年轻,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他看着二楼墙壁里镶嵌的玻璃柜,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金钱洗涤了,“好多宝石啊……” 虽然都不是那种很大很珍惜的,可是如此多精致的东西摆在一起,冲击力依旧巨大。 “啊……我哥哥很喜欢收藏漂亮的东西,这些都是通过合法合规的渠道买来的,每一件都有迹可循。”西宫月昳淡定地解释,“还有一些是参加比赛获得的奖品,放在这里当做装饰应该不违法?” “不、不违法……” 但是眼睛会被狠狠地伤害。 他们继续搜寻,而西宫月昳领着白马探走向书房。 这个观察力敏锐的高中生侦探在窗边看了一圈,望出去估计了一下地形。 他心里已经大概有数。 “月昳君。那边的柜子,我可以打开吗?”虽然的疑问句,但并没有给西宫月昳任何选择。 “请便。” 白马探一步步走进那个柜子,窗户边虽然没有看见脚印的痕迹,但是他发现了一点泥土,一点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泥土。 而书房的木质柜子,刚好可以藏下一个人。 他并不信任看起来无辜的西宫月昳。 “吱呀——” 在西宫月昳的注视下。 柜子终于被打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 “……”白马探看了两眼里面的东西,都是些还没来得及摆上书架的书本,堆了很多看起来根本不可能藏人,“啧。” “白马君,要去别的地方找找吗?”西宫月昳站在书桌边上,睁大了眼睛。 “不了。” 白马探合上柜门。 他转过身,目光在书房内转了一圈,忽然径直向西宫月昳走去。 “?” 西宫月昳被逼得靠在墙上。 “月昳君,希望不要让我抓住你小尾巴。” “诶?”西宫月昳比白马探矮一点点,在这个侦探面前,看起来完全没有气势。可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蓝眼睛里完全没有一点害怕,所有的情绪波动都浮在表面,“白马君,你以前就这样怀疑我,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白马探伸出手,按在墙上,正好在西宫月昳脸侧一点的位置。 他微微垂眸,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 黑羽快斗:…… 救命!他都看见了什么!他不应该在桌下,他应该在车底。 黑羽快斗此时就藏在书桌下面,利用布料和镜子的折射,使他躲藏的地方看起来空无一物。但是也近距离地看清了这个陌生少年逼近西宫月昳的过程。 他的幼驯染真的被人按墙上去了! “西宫月昳,西宫鹤影的事情,你能不知道?” 黑羽快斗:? 原谅他,他第一反应就是西宫鹤影也去当怪盗了。 “哥哥不是正在进行魔术巡演吗?”西宫月昳直视白马探的眼睛,“他前两天还在和我吐槽被粉丝追呢。” 白马探又看见这种无辜的蓝眼睛,倍感不爽:“迟早有一天我会抓到他贩卖情报给罪犯的证据。还有。” “这张照片,上面的少年,若是我没有记错,应该是横滨港口afia今年新晋的干部,太宰治?你和他关系很好吗?合照都挂在墙上了。现在又加上一个怪盗基德,月昳君,身边围绕着如此多危险角色的你,真的完全无辜吗?” “太宰君是前两年在横滨旅游时遇见的朋友,至于怪盗基德,我还没见过他呢。” “真的没有见过?” “真的没有见过。” 西宫月昳不是很喜欢被人这样按着,距离太近了,而且后仰的姿势时间久了很伤腰。他轻轻推了一下白马探,视线专注,仿佛看不见桌子底下因为情绪波动而露出一丝破绽的黑羽快斗。 “白马君,你离得太近了。”他轻声抱怨,“绅士应该保持社交距离,这样近的接触只能留给恋人和亲人——你是哪种呢?” 他的手指覆在白马探的手背上:“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我,白马君又是在英国留学,听说英国那边风气……总不会白马君是……” 白马探猛然退后好几步,神色莫名。 “西宫月昳,你……”几年不见,小狐狸好像变成大狐狸了。 西宫月昳感觉自己能把白马探忽悠过去了,这回主动权握在他手里,趁着白马探浮现出来的微妙厌恶,他往前靠近,把白马探逼得后腰抵在书桌边缘。 这个角度,他肯定看不见桌子底下有个人。 就是苦了黑羽快斗,看见四条腿在面前,靠近,交错,他敏捷而快速的思维也开始在大脑里互相交错,编织出古怪的想法。 ——“叮” 正在此时,置于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西宫月昳心里一跳,直呼要完。 那是一条信息,默认的锁屏上只能显示部分的文字,但也足够。 “绷带猫猫:月月,我还是觉得刚刚那声音不像鸽子,像人。你家不会进小偷了吧,要注意安……” 白马探挑眉:“你刚刚说,没见过?” …… 西宫月昳叹气。 猫猫这种生物果然不能太粘人,一旦醋坛子打翻了,就会开始闹腾,并且喜欢跳上桌子把所有能见到的东西都推走,只留他一个。 31 第三十一章 西宫月昳在心里把宰猫翻来覆去地戳了几遍。 叉出去,装在塑料袋里迎风飘扬。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靠近了几分,仰脸看着白马探,发尾慢悠悠地从肩膀上滑落,有几缕顺着重力落到白马探的脖颈边,痒痒的。 “白马君,偷看别人的手机屏幕,是一件很不绅士的事情诶。” 因为视角缘故,白马探的眼神被动落到西宫月昳纤长的睫毛上,又避开眼睛,滑落到鼻尖、微微开合的唇瓣。 那轻浅的呼吸也要落到白马探的颈侧,他下意识躲了一下,结果骤然失去平衡,只有腰半倚靠在桌边,往后倒去。 西宫月昳撑在桌面的右手垂下,从系统背包里翻出样东西塞给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趁机从桌底下溜走了。 西宫月昳这才拉了白马探一把:“哎!白马君,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白马探抬眼,素来冷静的眸子里情绪起伏,一时间视西宫月昳如洪水猛兽。他面颊微微泛红,呼吸急促,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摔倒而羞耻,还是因为方才西宫月昳的过分靠近。 终于开始运转的大脑反应过来,他转身躲开了西宫月昳:“你刚刚不是说要保持社交距离吗?” 西宫月昳无辜脸:“可是,是白马君先打破的。” 被这么一搅和,白马探质问西宫月昳的语气都没有那么强硬了:“撞击声?看来你真的遇到了怪盗基德。” 其实知晓了风向与风力、以及对怪盗基德大概的身高体重进行估测后,白马探已经有相当的自信,怪盗基德就落在这附近。 “都说了,是我家的蠢鸽子撞到玻璃。我才把咕咕安顿好,你们就来了,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看看它?” 鉴于西宫鹤影的职业问题,他家总是有非常多的小动物,方便在表演时出现小动物受伤、状态不好的情况时,能有另外的顶上。 鸽子们居住的地方在后院。西宫月昳说它们白天出去玩,晚上就会回来,咕咕太贪玩,夜间视力不好,一下子就撞在玻璃上。 白马探又看了一圈书房之后,被西宫月昳拉去了隔壁的一个房间,果然,一个看起来像是猫爬架的东西上面垫了两块毛巾,上面窝了一只肥美圆润的鸽子。 “咕咕、咕咕。”西宫月昳叫了它两声。 白色的鸽子动了,它抬起头,似乎是想要迎接主人,可是翅膀只有半边能动,扑腾起来一瘸一拐,看起来腿脚也坏了。 西宫月昳伸手抚摸鸽头:“唉,你别动了。疼吗?等会儿就带你去看兽医。” “咕咕咕咕……” 见状,虽然白马探还有些怀疑,但也暂且信了这个“蠢鸽子大晚上撞玻璃”的说法。总不可能西宫月昳家里真的有一只鸽子刚好受伤吧? 西宫月昳松了口气。 果然,正常人是没有办法想到其实鸽子也是有演技的。而且这只鸽子…… 其实是他的马甲27号哒。 “怪盗基德!怪盗基德出现了!” 窗外,路上蹲守着的警察高声呼喊支援,白马探立刻从窗边看去,只见一道白影凌空踩在漆黑的夜色中,猖狂至极。 “哈哈哈哈哈哈——” 西宫月昳听见他的幼驯染发出中二的声音,险些捂住自己的额头。 快斗真的完全放飞了。 【哇,他居然能踩在空中,好厉害!】 ‘笨蛋系统,那是充气人偶啦……’ “他跑了!快追!”底下的警察们被怪盗基德的狂笑声激怒,纷纷上车,开始追着那个人偶跑。 白马探甚至来不及阻拦他们。这些警察终究不是他的下属,只是看在他爹的份上才愿意听他几句指令。 “……” “白马君?你不去追吗?” 白马探盯了西宫月昳一眼,脸色不太好看。 他感觉自己每次遇到西宫月昳就没有好事。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西宫月昳的时候,也是觉得这家伙看起来又柔弱又可怜,三番几次地被变态盯上捆走。 那时候白马探正因为父亲的缘故,对各类案件都很感兴趣,每天都在翻看一些卷宗,在脑内模拟破案。人的好奇心总是会越来越大的,而且白马探本身天赋就很强,他非常想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于是通过一些手段,也打算进行自己的破案初尝试。 正巧,自己认识的朋友说西宫月昳不幸又双叒被绑架了。 对于这个案件,白马探跃跃欲试。 ——他见到了此生难忘的变态夫妇。 不仅因为西宫月昳太可爱,想要绑走做成人偶,还顺带把他也一起绑走了。在漆黑的地下室里,他和西宫月昳被困在一起。犯人口头说着非常爱他们,但实际上只给他们端一些水喝,目的是清清肠胃方便做成漂亮标本。 视野一片漆黑,鼻尖萦绕着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天知道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究竟有多少双已经死去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白马探虽然看过很多猎奇的案子,但亲自经历是绝对没有的。而且他从小养尊处优,过的是一顶一的少爷生活,现在却只能被细铁链捆住手腕、蜷缩在冰冷的铁床上。 这谁受得了。 而身边那个据说经常倒霉的人…… 在睡觉。 他在睡觉,睡得那叫一个快乐,睡着睡着就逐渐歪了过来,顺着重力,小脑袋磕在了他的肩膀上。 因为见过西宫月昳的模样,所以能够想象出他现在阖着眼,瓷娃娃一样的脸颊因为抵靠在肩膀上而微微凹陷下去一些的模样。 白马探第一次见到了什么叫做没心没肺。 他能感受到身边这个家伙的身体不是很健康,因为即使睡着了,他的呼吸也不够平稳,有时候会忽然轻咳一下。如果不是传过来的体温还算正常,他都要怀疑这个小朋友已经发烧晕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位没心没肺的月月小朋友终于醒过来。 白马探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可能是等这个看起来不太平凡的小朋友说一些能够打破困境的话吧。 “……啊。” 西宫月昳浅浅地吸气,声音又软又委屈。 “落枕了。” 白马探小朋友眼前一黑,黑得不能再黑。 再后来他们被解救出去,白马探又试探了几次这个经常被绑架的月月小朋友。 就……就当是吊桥效应吧!一起度过了那样危险的情况,他对这个人也产生了一定的好奇,就主动凑过去,想要试试看西宫月昳的智商是不是足够——白马探多少有一点过分的高傲,他只想和配得上他的人做朋友。 然后。 他发现西宫月昳可能…… 更适合当一只无害的金丝雀。 他漂亮、几乎无依无靠,虽然家里有一个哥哥,但那时候西宫鹤影还没有太大的名气,需要每日每夜的工作,才能使两人挣扎在一个比较舒服的环境里。 兄弟俩一对比,他就对西宫月昳产生了一点微妙的…… 鄙视。 嗯,确实是鄙视,他觉得这个弟弟被保护得太好了,什么也不懂,即使陷入无数次的困境,也不会想着要去使自己更强大、去保护自己。 只能依靠他人。 这种人,白马探是不屑的。 初印象就不太好。 之后再次遇见的时候,西宫月昳和他都有些长大了,也听说西宫鹤影已经拿了国际知名的魔术比赛冠军,无数的代言与合作找上门。 ——白马探也正是为了西宫鹤影来的。 他自诩天才,当然特别关注世界上的那些极度危险、极度聪明的罪犯。在这些人中,怪盗基德也曾经进入过他的视线,只是怪盗基德已经隐匿几年,没有作案很久了。 在这种情况中,他听说了一位魔术师。 其实没有那么出名,这个魔术师很低调。但是白马探正好因为怪盗基德的事情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好奇,于是顺着调查下去。 ……他发现这个人就是西宫鹤影。 西宫鹤影似乎根本没想瞒着,他光明正大地行走在灰色的地带,在各大组织边缘游走,贩卖情报给这些人。犹如踏走在高中悬索,一个不慎就灰飞烟灭。 即便西宫鹤影没有遮掩,白马探还是没有办法把这个人捉起来。 那些黑色的组织不会留什么证据,西宫鹤影也行事谨慎,虽然经常出没在危险的地方,但谁能证明他是来干坏事的呢?他只是运气不好,来这里旅游采风的同时恰巧遇到了而已。 白马探也稍微有点好奇,这个人明明已经在魔术界中成名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缺任何的金钱,可还是选择了这种方法继续敛财。明明他第一次见到西宫鹤影的时候,觉得这个舞台上自信至极的魔术师很对他胃口的。 难道人的欲望真的会越滚越大?是一头无尽的凶兽? 他怀着疑惑找上了西宫月昳。 西宫月昳当然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准备去美国留学了,留学的开销很大。才四五年没见,那个过去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朋友就已经不见了,与之相对的是一只看起来有一点奢侈的小少爷,干干净净,眉目清秀,耳垂上一只嵌了深蓝色宝石的坠子很是耀眼。 “白马君,我们又见面了呀。”西宫月昳还记得他,但是好像也就只记得一点。他这个人对所有人都抱有一种同等的温和,不知道的人就很容易陷入温柔乡。 但白马探知道这只是对方的一种习惯,看起来温柔,其实不过是不咸不淡地寒暄。之后,西宫月昳果然就开始泰然自若地干起自己的事情。白马探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西宫鹤影的事。 西宫月昳一一回答了,滴水不漏,都是正面的夸奖和向往。他看起来还是很瘦弱。 白马探长身体的速度快多了,注意饮食也有注意锻炼,看见西宫月昳拎行李箱的细胳膊就很不爽,感觉自己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废物例子。 出于绅士,白马探帮忙搬了一下东西。 而后提问:“你知道你哥哥——” 他看见西宫月昳投过来的眼神,那是毫无保留的、充斥着信任和一点淡淡疑惑的眼神,太过纯粹,以至于像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动物。 他要做的事情一定会伤害到这样的眼神。 白马探内心陡然纠结起来。 明明他要做的事情也没有错,可心里就是有一道声音在犹豫。 月月小朋友看着真的非常金丝雀、菟丝子,他想起这个人很早就失去了父母,从小到大都依赖他哥哥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哥哥就是他的精神支柱,也是一整个家庭的支柱。这时如果告诉他,西宫鹤影在外面的行为称得上罪犯,贩卖情报,做着一些恶劣的事情,他又会怎样想呢?会崩溃吗?还是不肯相信? 白马探心软了。 再后来。 他发现西宫月昳才是家里掌握财政大权的人。 白马探:。 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他一直被某人乖巧的外表骗了。 能够掌握家中财政大权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空有皮囊的蠢货?表面上看是哥哥在给家里挣钱,其实真正使他们富裕起来的,是西宫月昳的投资眼光。 月月小朋友根本就不傻。 但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西宫月昳已经去了美国留学,而他也前往英国留学了。 白马探的复仇计划还没来得及开始。 …… 西宫月昳看着离开的警察,微笑着送走了白马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对他抱有一点微妙的恶意,有时候又有点怜爱。西宫月昳想了一会儿,觉得心累,便放下了这件事。 反正白马探这个人应该不会长久地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认识的人太多,要是每个人都要让他琢磨一遍,那他就不用活啦。 【快斗真的继承他父亲了。】系统沉痛,【千影阿姨说的会有人解决,难道就是快斗?但是为什么是现在……快斗真的能够胜任吗?】 “担心也没有用。”西宫月昳把书桌上被弄乱的书本整理了一下,白马探撑了一下的时候弄乱了他的一些东西,尤其是他粘了三小时才做好的金属小船,西宫月昳有点点心疼。 “快斗已经决定的事情,我们干涉也没有用。” “但,系统,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考验一下快斗的能力呢?”西宫月昳回想起今天黑羽快斗的惊险逃脱,以及最后中二至极的大笑。 嗯…… 羞耻。 …… 又过几日,西宫月昳疲惫至极地拖了书包回家。 班里来了两位新同学,其中一位就是白马探,另一位则复杂多了。 红魔女,小泉红子。 西宫月昳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些不理解,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一些奇怪的魔法传承存在,于是看了看系统背包,凭空拿出一罐牛奶。 压压惊,压压惊…… 这么两年过去,系统又尝试了很多次自我修复与升级,只是屡屡失败,bug只增不减,幸好背包格子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十个。 这十个格子里,西宫月昳放了枪、匕首、纯净水、应急食物、医疗包。 余下的格子里挑出三个来放一些他平常用的小东西。 最后还剩下两个格子随时备用。 他的小魔法是开挂,小泉红子的魔法却是实打实的恐怖,能够占卜、诅咒。 系统在她面前安静如鸡。 好在这两位新同学都特别关注黑羽快斗。西宫月昳也乐得见到自己的幼驯染陷入修罗场,一放学就溜走了。 快斗明显不太适应怪盗生活与高中生活一起,日夜加班让这孩子最近都有了黑眼圈,上课闹腾的次数也少了很多,被两个麻烦人一逼,十分崩溃。 【月月,魔女好可怕哦。】 系统这才慢慢从能量条后面探出半个火柴身子,它抚摸了一下日渐充盈,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危机的能量储备。 【总感觉魔女能看见更多的东西,她看着你的时候好像发现我了。】 “嗯,没事的。”西宫月昳安慰系统,“我们俩是一起的。也许她只是把你当作一种恶灵、妖怪?” 【那样不是更坏了吗!我可不是那种邪恶的生物。】 “是啊,你超可爱的。” 【……】系统独自害羞了一会儿,忽然叫道,【啊!月月,咱家门口来了一个邪恶生物!】 西宫月昳看过去,只看见穿着黑西装的太宰治坐在台阶上,可能是等得累了,所以坐在门侧的阶梯最上面,两条长腿蜷起来。 不邪恶,插两个猫耳就是可可爱爱的宰猫。 “月月!” 超大只的宰猫喊了一声,他长高了很多,蹲着的时候不明显,站起来就一下子舒展开,变成系统口中的一片黑色恶灵。 黑色恶灵倏然扑了过来,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就像是被钉在肩膀上,居然没有飞出去。 西宫月昳接了一把,被这股粘人的热情冲击地往后退了几步。 “太宰君,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的手搭在这只宰猫的后背,忍不住抱怨了一下,“我要抱不动了,忽然扑过来真的好重啊。” 太宰治这才放手。 他站定了,第一时间偷偷摸摸地比较了一下自己和西宫月昳的身高。 他差不多长到了一米七八,而西宫月昳这几个月猛长了一段,堪堪拔升到一米七五。 “我陪织田作来的。” “织田君呢?” “被你的编辑们拉去聚会了。”太宰治回忆了一下那群特别热情的编辑。这两年霞光文学社发展不错,至少没有像以前那样赔本了。而且织田作的处女作发布之后接连斩获了几个重量级的奖项,成为了文学社最顶级的摇钱树——因为一些人际关系,织田作之助只和霞光文学社签了约。 真正培养出一个知名作者的文学社,终于能在竞争压力巨大的东京立住了。 其实西宫月昳本来是想让这批人去横滨发展的,就算做不成文学工作,也可以背地里接点需要武力值的工作……比如说当保安、保镖…… 武装编辑社,一听就很强大。 那次因为冲进来拯救老板而出名,倒是意料之外的。 但人也许就是需要一个契机去改变,在有了正面的名利之后,文学社的好多人开始真正地想要变成好人。名誉都已经扣在头上了,人们的夸奖都已经充满报纸头条了,他们总觉得自己得变得更好,才能对得起这些夸赞。 小小的正向循环。 西宫月昳对于这种事情很支持,唯一反对的…… 大概就是那面非要挂在他工位上面的红底金边华丽锦旗。 《感谢老板!老板万岁!老板天下第一!》 是个人都会因为太过羞耻而不想去上班的吧! “喝酒吗?”西宫月昳思索了一下他家编辑会不会喝多了发酒疯,“织田君应该会没事的吧……”天衣无缝,精准躲避每一个陷入疯狂的编编。 他开了门,太宰治很熟练地钻进去,精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只懒人沙发,又名宰猫的猫窝。 西宫月昳家里养着的那只白色猫猫也已经很熟悉太宰治的存在,听见太宰的脚步声,还特地从楼上跑下来,猪咪飞跃,跳到太宰治膝盖上。 “月月,你家的猫是不是又胖了?” “喵。”小猫咪可听不得这种话。 “小白已经很努力在减肥了。太宰君,你别扒拉它了,掉毛的。” 太宰治倒是完全不介意这只猫猫在他膝盖上滚来滚去,蹭了一身毛。每次到了西宫月昳这边,他总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平静、安稳,日常但有趣的世界。 明明都是很普通的事情,西宫月昳却总能找到一些好玩的东西。 他看着西宫月昳走过来,把白团子一样的软猫猫从他膝盖上拎走。 蹲下。 “小白真的太掉毛了。”这个角度能看见西宫月昳的发顶,绑头发的缎带是靛青色,多出来的一截和发尾一同坠落。西宫月昳的手指在太宰治膝盖上拨拉了两下,捏起一整撮白色的毛,“现在是换毛的季节,抱它的话最好铺一块毯子。” 他碎碎念:“太宰君,你的西装价格也不低,听说外套是森先生给的什么信物,要是小白跳上来的时候抓坏了,森先生怪罪怎么办?而且猫毛沾到衣服上很难洗的,最近一段时间干洗店都快把我拉黑了。” “……嗯。” “太宰君,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太宰治心想有人的手指一直在他大腿上挠痒痒,怎么可能专心听讲。西宫月昳的手指力度很轻,只是想把猫毛从他腿上弄下来,但是毛和布料黏在一起格外难搞,他就只能低头专注地去捏起每一根毛。 太宰治有点坐立不安,但是又不舍得破坏这份专注。 “有呀,月月你说猫毛太难洗了。”他转移话题,“今天我可以蹭晚饭吗?” 虽然知道太宰治可能没听他讲话,但是西宫月昳还是回答:“当然。” “今天也要点外卖吗?” “不点。”西宫月昳抬起头,被戳到痛处,轻轻瞪了太宰治一眼,“我来做。我的厨艺肯定比太宰君好一点。” 两年了,因为偷懒,他下厨依旧不太行。 “好哦。月月做饭肯定比我好吃。”太宰治嗯嗯啊啊的点了头,“我上个月做了一道活力清炖鸡,安吾和织田作吃了都说好,我的厨艺也进步很多的。” “……可是我听织田君说,他吃完活力清炖鸡失忆了三天,本来要写的东西全忘记了。”西宫月昳 “织田作大鸽子的话怎么能信!他就是想找个理由拖更!” 太宰治发出心虚的声音。 “那么,我先去下厨啦。” …… 【月月,我有一种预感。】 ‘嗯?’ 【我这次更新肯定能更新出很棒的内容。】 ‘你会更新出很棒的bug吗?’ 【月月,两年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统了。】系统挺胸叉腰,【现在的我是练习时长两年半的,钮钴禄·统!】 ‘……嗯。’ 西宫月昳把腌好的鸡块放进空气炸锅,又把肉排从烤箱中取出来——差生文具多,虽然厨艺不行,但是西宫月昳家的厨房道具特别丰富。 他准备弄点炸鸡、烤猪排、玉子烧和时蔬小炒,最后煮一碗海带汤。 【真的,月月你攒的能量很充足,我能感受到有一些新内容马上就要被修复了。】系统严肃认真,【到时候我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废物系统了。】 西宫月昳不可置否。 系统现在帮他的还不够多吗? 果然,在晚饭后,西宫月昳和太宰治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 系统发出欢天喜地的声音:【月月!我更新成功了!而且一次性修复了两个功能!】 ‘嗯?’ 电影是刚上映不久的恐怖片。西宫月昳本来不怎么怕,但是关上灯、音响放大以后,气氛确实到位,弄得他不自觉和太宰治靠近了一点。又因为这只限定乖巧的宰猫一直从桌上扒拉零食给他,而且投喂的距离越来越近,西宫月昳啃着啃着,差点就躺进了太宰治怀里。 两只猫猫并排凑在一起着看鬼片。 【更新了状态栏。】 不用系统说,西宫月昳也已经看见了。 原本空荡荡的、只有一根能量条的界面里,突然出现了一片银白色的空间,上面是一些小字。他仔细一看,发现这些小字正是他每一个马甲的状态。 【马甲1号:西宫鹤影】 【性别:男】 【年龄:24周岁】 【状态:无聊饥饿发呆】 【备注:“雪野小姐为什么不让我去吃饭,饿。”“粉丝见面会这种事情果然就应该取消吧!”“挂机……人类的终极是挂机……”】 边上是一张评分表,力量、爆发是b,其他的几项不是a+就是s+,总评s。 ‘哇……’ 西宫月昳的目光落到状态和备注上面,倍感新奇,又往下看了好几个马甲的状态。 【马甲2号:凉羽泽】 【性别:男】 【年龄:27岁】 【状态:快乐扭曲快乐乐乐乐……扭曲曲曲曲……】 【备注:“干杯!”“织田为什么不喝酒!”“不喝酒的织田变成二十八个鸽子飞到空中啦!”“咦,为什么我好像有八个脑袋?”】 【马甲16号:青木伶】 【性别:男】 【年龄:26岁】 【状态:伤心欲绝肝肠寸断欲求不满】 【备注:“为什么波本会拒绝贴贴……”“为什么黑麦威士忌要走……”“为什么琴酒拒绝和波本一起来贴贴……”】 还有一些非人类的马甲。 【马甲27号:咕咕】 【状态:咕咕咕】 【备注:“咕咕咕咕咕……要和鸽鸽睡一起……咕晚安咕咕。”】 【马甲36号:蛇蛇】 【状态:嘶嘶嘶】 【备注:“嘶嘶……费佳已经三个月没有喂我饭了……费佳费佳费佳……”】 这个功能十分有趣,而且一下子把所有马甲的状态都列出来了。西宫月昳以前只能靠自己的记忆力把所有的马甲都记下来,有时候他和系统轮流上号,就很容易忘记自己之前在扮演什么。 他夸了一顿系统。 系统喜洋洋的,没忘记介绍第二个功能。 【当当当当~】它自己给自己配上音效,【是好感度系统!】 虽然一直以来,西宫月昳的能量都依靠获取好感度来填充,但能量毕竟和好感度是不一样的,他登时起来了一点好奇心。 一个粉色的圆圈漂浮在状态栏边上,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十字准星。 【你选定一个人,就可以开始查看了。】系统手把手地教,【但是,查看一次好感度需要付出一点能量……好贵哦。】 ‘还算付得起。’ 西宫月昳心想,他身边正好有个宰猫可以测试好感度系统。 ‘测一下太宰治吧。’ 认识的这段时间里,太宰治至少为他提供了一千多的能量。 听起来也不多,但是西宫月昳在正常情况下,把一个人的好感度刷满了也就只能获得五点。他坚持不懈地用哥哥马甲去刷存在感,就是为了能攒到更多能量。 能提供一千能量的太宰猫猫,想必好感度条已经爆表了吧。 【选取中……选取对象:太宰治】 【是否确认?】 ‘确认’ 【好感度查询中……】 【查询成功!】 【太宰治当前对您的好感度:65】 …… 西宫月昳沉默了。 ‘统,你帮我看一眼,真的是65,不是650吗?’ 【月月,你没看错,真的是65。】 【太宰治肯定是坏猫猫!是恶灵!】 面前投影屏幕上的鬼片还在放,穿着白衣服的女鬼幽幽地从水里爬出,太宰治“呜哇”了一声,凑过来抱住他。 “月月,这个鬼看起来好恐怖哦。”他说,“要是我入水的时候遇到她怎么办?” 西宫月昳心想,水鬼小姐看见afia干部冲过来,指不定谁先逃跑。 “太宰君。” “嗯?” 西宫月昳反过去抱住太宰治,手指滑进西装外套,贴着对方的肋骨。 剥开层层叠叠的衣物后,才能感受到一点微末的温度。 然而这点微末的温度已经足够,西宫月昳低头埋在太宰治身上,在电影发出的鬼哭狼嚎中,毫无距离地:“有点可怕哦。” 【能量:+50】 ‘再次查看好感度。’ 【好感度查询中……】 【查询成功!】 【太宰治当前对您的好感度:66】 “月月……没事的。”太宰治伸手抚摸他的脑袋,语气亲昵,“这种女鬼肯定不会找上你的。” 好感度+1。 能量+50。 西宫月昳抱得更紧了一点。 我们这些人当中……有鬼! 是谁他不说。 32 第三十二章 太宰治感觉到西宫月昳的心情变差了一点点,但是他找不到原因。 明明他们两个窝在这里看电影,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难道…… 太宰治的眼神锐利起来。 心情变差,大部分情况下是自己的期望没有达到,但是西宫月昳在这个时刻能有什么期望? 太宰治呼噜了一下对方的脑袋,揉乱了扎好的头发。 “月月,没事的。” “嗯。” 西宫月昳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太宰治莫名感觉对方更失望了。 心思活泛的宰猫陷入沉思。 不对劲。 月月不会是在期待他做一点别的事情吧? 太宰治一直都明白自己在西宫月昳心里的地位算不上特别高。 没办法,前面摆了一些月月认识很久的人,有哥哥西宫鹤影,幼驯染黑羽快斗,多年朋友凉羽泽,甚至连琴酒、青木伶这种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人,缺心眼的傻月月也把他们当朋友。 但是,太宰治觉得自己的定位还是有点特殊的,至少在西宫月昳这里。他们开玩笑地定下猫猫与饲主的约定之后,西宫月昳真的非常认真地来找他聊天,有一段时间,太宰治每天都会收到西宫月昳的短信,细细碎碎地讲了一些日常的事。 第一天依旧。偶尔会是电话。 渐渐的,这种联系成为日常的一种,就像他成为afia,暴力、血腥也会变成日常。西宫月昳的这些小短信开始构成太宰治生活的一部分——并且开始期待与好奇下一次的信息。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好奇就代表了不满足于现状,想要更多。 因为好奇织田作、安吾的生存方式,太宰治与他们成为朋友。现在他又开始好奇西宫月昳。 可是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他还能往前进多少? 尤其是在知道西宫月昳的这些日常聊天几乎只给了他一个人的时候,太宰治心里那点麻麻痒痒的好奇心又更近一步。 月月每天都发信息过来,那他发过去应该也可以吧? 那……主动打电话过去应该也可以吧? 多来几次……也是被允许的吧…… 就这样,等到太宰治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彻底被某只名叫西宫月昳的小海王困住了,明知道自己在他那边不是唯一,却还是想着凑上去试一试。并且在暗地里和一些人较量交锋。 话虽如此。 太宰治能清楚感受到,西宫月昳这个人。 没有恋爱的心思—— 海王他根本不想找对象—— 他只是平等地和每一个朋友贴贴,贴贴,再贴贴。 太宰治有时候也会想着,也许这就是海王,压根没有恋爱心思却能和所有人混到一起去。而他自己也成为了其中的一条鱼,在池子里面自由地转了一圈,淌来淌去。他的期望也不高,只是觉得能当朋友就还不错。 你不能指望一个对感情没有期望的小海王。 直到现在,方才,太宰治察觉到了西宫月昳微妙的失落。 “月月?” 西宫月昳埋在他怀里。《马甲全员be后我被迫吊唁自己》,牢记网址:1“要不我们换个喜剧片子看?”太宰治微微皱眉,总不会这个人真的很不喜欢恐怖片吧,“女鬼是不存在的,不用担心。” “太宰君。”西宫月昳的声音在变声期之后就低了很多,没有小时候那么轻快,但是更挠人了,“你……” 太宰治屏息凝神地听。 “你可以陪我去上个厕所吗?” “……” 宰宰心累,宰宰说不出话。 西宫月昳弯弯眼睛:“开玩笑的,我自己去就好了。”他越过太宰治的身体,伸长了胳膊正好能按到墙壁上的灯。 啪嗒。 亮了。 “等我回来一起把这部片子看完。”他好认真,“不准提前看了然后剧透。” “……好。” …… 【月月,65的好感,你想想这还是人吗?】系统超级认真地分析,【他能给你提供那么多能量,本身就已经证明了很多问题。现在匹配上如此不合规的好感……反正,太宰治肯定不是人!】 【他是恶灵!】 ‘统,万一只是好感度系统出问题了呢?’西宫月昳反驳,‘太宰治对我的在意肯定是真的,我又不傻。’ ‘说不定这次的更新只是增添了一个名为好感度的bug。’ 【月月,你怎么能不信我的功能……】 【我伤心了!】 ‘诶……统,系统?别难过呀……我信你的。你最好了。’西宫月昳一连哄了好几下,‘肯定是太宰治狼心狗肺,说得比唱得好听,才有了这种错觉。’ ——他也有点小失望。 系统被安慰了一顿,琢磨出一点不对劲。 【月月,你失望,不会是因为对太宰治抱有什么期待吧?】 ‘嗯?’ 【快说!是不是对太宰治抱有不应该的期望!】 ‘……嗯。’ 西宫月昳目不斜视,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洗手。 ‘对呀,我就是抱了一些期望。’他说得太干脆了,仿佛完全没有犹豫,理直气壮到系统都惊了片刻,‘正常人的生活,应该也有谈恋爱的这一步吧……’ 【……】 【啊啊啊啊啊!】 【月月!!!】 一些陷入疯狂的系统。 【正常人不需要谈恋爱的!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 系统又说:【那些富豪、富婆,哪个不是养一片鱼塘,随便找一条来玩,甚至可以把审美永远固定在20岁以下的漂亮年轻人。月月,你也可以这样的。没有必要——至少没有必要在太宰治这棵树上吊着。】 ‘太宰君也是20岁以下的漂亮年轻人呀。’ 西宫月昳笑了一下。 ‘系统,你过激了。我不会把心思都投到恋爱上的。爱情应该是平稳生活里最不平稳的元素吧……能有的话可以体验一下,没有也不要紧。本来我想着太宰对我如此在意,我不能一直吊着,现在……’ 65的好感度。 西宫月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首先。 今天不能把太宰治叉出去。 他坐回沙发上,又像原来那样调整好心态:“太宰君,我们继续看电影吧。” 恐怖片里的女主于是继续在飘摇的小船上挣扎,底下是无数青灰的手,她抓着船沿瞪大双眼,看着那只袖口残破、苍白如纸的手举起,按住了船头。 这一段在剧情上还挺惊悚的,可惜两个小朋友都已经无心电影。 太宰治继续给西宫月昳投喂零食。 “月月。你下个月就十八岁了吗?” “嗯。” “还是像以前那样,自己一个人过吗?” “已经够了。生日这种事情本来也不值得大家聚在一起。” 太宰治心说恐怕有很多人想要和你聚在一起。 西宫月昳俯下身。 在看电影前,他们买了很多零食。太宰治本人对零食的需求不是很大,主要是投喂给西宫月昳,桌子上的蓝莓已经快吃完了,奶茶也轻了很多。 他握着奶茶杯的手放在大腿边,本来想等这个剧情结束之后,递过去投喂的。 然而西宫月昳主动弯下腰,叼住吸管。 “……” 电影中正好电闪雷鸣,屏幕亮了一瞬间,太宰治几乎能看见西宫月昳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细软的发丝被一只手撩起拨到一边,他似乎没有想太多这个动作的含义,专注地吸了一口奶茶,脸颊凹进去一点,又因为含了一些小料鼓起来。 越过发顶,是白皙而脆弱的后颈,因为低头,这部分的皮肤绷起来,看着格外细腻光滑。 就。 容易叫人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旖旎心思。 想戳一下他的脸,或者按住头发,又或者把手掌覆盖在那片雪色肌肤上。 太宰治飞速移开视线。 【能量:+20】 【能量:+30】 【……】系统不理解。 西宫月昳喝着奶茶,也没和系统解释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能量进账。 他差不多就着这个姿势把奶茶喝完了,才抬起头,和几乎已经石化的太宰治说:“太宰君,今天也要像以往那样住在这里吗?” “啊……嗯。” 宰宰小朋友把奶茶杯子丢进垃圾桶。 西宫月昳:“干湿垃圾分离。” 于是太宰治站起来,把杯子从垃圾堆里拿出来,同手同脚地走到边上进行干湿垃圾分离。 他忽然好想找棵盆栽。 ——月月小朋友距离十八岁还不到一点。他能不能当人渣,能,不能,能…… …… 照往常,宰猫每次过来都会住个几天,现在也一样。西宫月昳专门给他留了个客房。 太宰治虽然在晚上心情经历了一些大起大伏,但这些在一个冷水澡之后什么都解决了。 不能解决的也解决了。 他栽倒在床上,嗅着已经有些熟悉的、西宫月昳家惯用的熏香味道,在不可言说的疲惫感中陷入睡眠。 本该是黑黑沉沉的梦乡。 但是太宰治听见嘈乱的声音。那是无数的吵闹声汇聚在一起,疲惫至极的他睁不开眼睛,只能依稀看见些许光影在晃动。身体也没有力气,宛如变成了一根石桩子,口舌僵硬。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崩塌,尖叫、哭泣,他蓦然手心一凉,不知道是谁的泪水。 明明只是混乱的、视线被模糊的一些场景,太宰治却无端心悸,有一种无边的恐慌,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又好像觉得这些情绪不该属于他。 无边熟悉但有些陌生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凑在他的耳边,说: —— 太宰治惊醒。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黑暗中,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是如此明显。 梦里的那些画面和声音正在飞速退去,即使他有心去回忆,也只能捡了些许碎片。 他努力去回忆那些声音。 好像…… 是有人死了。 33 第三十三章 卧室门被敲响了。 西宫月昳也才睡下,枕头都还没捂热。 他略微疑惑,从床上跳下去开门。 “太宰君?” 太宰治的脸色不太好。 他笔直地站在黑暗里,穿着一件蓝色的睡衣,即使是睡觉也没有拆散身上的绷带。此时这只白日里还在活泼乱跳的宰猫微微垂着脑袋,棕色的发丝在黑暗中近乎纯黑,一路走来没开灯,看见门打开,那眼神竟然是游移了一下才落到西宫月昳脸上。 “月月。” “嗯?” 太宰治又不说话了。 他嘴唇颤动了一下,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音节吞了回去,又继续凝视西宫月昳,仿佛……在这一刻,他想要把眼前的人彻底记住,永恒地刻在记忆中。 他不敢说出梦境的内容。 西宫月昳很少收到这样视线,他觉得自己要被这沉重的情绪压扁了。 “太宰君……是发生了什么吗?” 屋内的灯光从身后照在太宰治脸上,有那么一瞬间,西宫月昳觉得这只宰猫要哭了。不是平日里那种装出来卖萌的委屈,他是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我做噩梦了。” 西宫月昳讶然。 太宰治会做噩梦,倒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这个人应该出现在被人的噩梦里才对。 “做噩梦。”西宫月昳上前去,牵住太宰治的手,把冰冷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掌心捂热,“一定是睡前看鬼片看多了。” 明明已经是夏天,太宰的手指却很冰凉。 西宫月昳又摸了摸他的手腕,也很凉。他看了一眼太宰治单薄的睡衣,在心中叹气。 他蓦然抓住那只手腕,往自己方向扯了一把。 “噩梦什么的都是虚假的。”他呼噜呼噜宰猫的头毛,“太宰都已经是afia的干部啦,难道需要和其他人一起才能睡好吗?” 西宫月昳把太宰治拉进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不是那么整齐,甚至有一点乱。墙壁上做了一个架子,各种珍奇古怪的东西堆放在每一个格子里。 床上的东西就更多了,虽然是那种足够并排躺下四个人的双人床,但西宫月昳往上面堆了好几个大玩偶,以及零散的小玩偶。 太宰治看见了一眼,发现了两年前自己玩游戏得来的怪模怪样长毛玩偶,和垂耳兔、鲸鱼、猫猫球堆在一起,和谐,又不和谐。 就像……筑巢。 一个柔软的、还留着些许温度的小巢穴。 西宫月昳推了一把,把太宰治塞进这个小窝。 【月月……】系统把这些看在眼里,【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诡计多端的太宰治想找你睡觉?】 ‘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 柔软的巢穴里正好能再塞下一只宰猫,西宫月昳把被子盖到太宰治身上。他两只手撑在太宰治身边,坐在被子外面,隔着有些薄的空调被,压在太宰小腿上,周边是各种可爱不可爱的毛绒生物:“太宰君,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嗯。”被团起来的太宰治目光复杂,就算是他,也没有被这样当成小孩子过。 但确实好多了。 甚至有点热…… 他的小腿微微屈起,隔着被子,西宫月昳的温度逐渐传递过来。或许是因为小腿骨骼坚硬坐得人不舒服,他往下滑了一点,压到太宰治踝骨和脚面上。 众所周知,踝骨和脚面的触觉敏感度远远比小腿好。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 晚上才压下去的心思又猛然扎出个尖尖。 都要睡觉了,西宫月昳当然只穿了睡衣,是一件白色的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很自然就能看见一部分脖子以下的内容。 西宫月昳胳膊撑在两侧,肩膀略微耸起,领口落下的幅度就更大了些,因为几乎是鸭子坐的模样,所以裤角已经被扯到小腿,纤细的脚踝压在被子上。 “太宰君,这是两年前的夏日祭,你闹着要玩扎气球游戏赢来的奖品。” 偏偏他还无知无觉地靠近过来,一只手按在太宰治肩侧,伸手从后面抓住了玩偶的一条腿。 丑丑的长毛怪物。 这只小怪物足足有八条腿,每一条腿的手感都很好,比起漂亮的毛绒东西,西宫月昳更喜欢手感好的,于是他把这只怪东西放在床上,一放就是两年。 太宰治捏住它的一条腿。 “真的很柔软。”西宫月昳捏了两下它的另一条腿,“就是腿太长了,有时候睡着睡着滚到它身边,会感觉自己被八条腿缠住。” 太宰治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他终于忘记了梦境里的那些碎片,噗嗤一笑。 “月月,听起来好蠢哦。” “因为做噩梦睡不着觉的太宰君也好笨哦。” 西宫月昳抱着毛绒玩偶,往前扑下去,和太宰治靠极近,中间只隔了一个丑丑的长毛八爪鱼。他的头发也散开了,不扎起来的时候就有点炸,左右支棱着几根软毛。 太宰治伸手薅了一把,几根浅色的头发躺在他手心:“月月,你也到换毛的季节了吗?” “没有!”这是个敏感话题,西宫月昳炸毛,把毛绒玩偶糊到了太宰治脸上,“你才掉毛!” 太宰治身为afia干部,虽然是公认的体术很差,但这评价只是相对于afia那种怪物成群的地方。现在对付一只连体育课都不想去上的西宫月昳,绰绰有余。他握住对方没什么力气的手腕,轻轻一拽,就把一只掉毛的月月按倒在床上。 小小的怪物窝被他弄乱,毛绒玩具们横了一地。 西宫月昳躺在床上,轻轻地调整了一下位置,好让自己躺得舒服点:“太宰君,开心了吗?” 太宰治这时候又觉得西宫月昳看起来没有那么乖了。 他即使躺平,放弃了挣扎,漂亮的蓝色眼睛里还是有一股子狐狸样的狡黠,这点狡黠平日里被温和的表情掩饰住,根本看不出来。只有现在,在睡前放下了所有的伪装,才能看见这个躯壳里装着的……超大量的恶劣成分。 即使两只手都被按住,举高按在头顶之上的位置。 扣子又崩开了一颗,掀开的衬衫下摆露着一截细腰。 太宰治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的视线不能乱飞,否则就回不来了。他看着西宫月昳的眼睛,忽然戳了一下对方的脸颊:“月月,你上辈子是小狐狸吗?” 西宫月昳:“?” 太宰治觉得手感还挺好,又戳了两下。 他完成了不知道藏了多久的想法,终于放松下来,松了钳制之后躺在了西宫月昳边上。 “太宰君上辈子肯定是猫猫。”西宫月昳声音幽怨,“猫手欠。” “喵~” 西宫月昳尽可能地把玩偶找了回来,重新堆放好。又伸手,给太宰治掖了一下被角,自己躺在床的外侧。 床头唯一亮着的一盏暖黄的灯也被关了。 一片漆黑里,能感受到西宫月昳慢慢滑进被窝,在窸窸窣窣声里试图把自己埋进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 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太宰治突兀感受到一只爪子按着自己的胳膊,鼻尖的位置被柔软的事物蹭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发现自己亲的地方不对,黑暗中的人僵了僵,上移,重新吻了额头。 有发丝从面上滑过,留下一点微不可查的、西宫月昳家里洗发水的味道。 牛奶海盐味的。 “晚安,会做噩梦的太宰君。” 太宰治:…… 这。 这谁能睡得着啊—— 【啊啊啊啊啊啊——】 …… 西宫月昳盖上被子,不再管两只尖叫鸡的死活。 他困了。 …… 太宰治睡得晚,醒得早。 一些年轻人类的精神旺盛。 他无数次地生出想要去一趟卫生间、或者是浴室的心思。但是西宫月昳熟睡之后就开始胡乱抓东西抱住,原本是随机抓取一只毛绒玩具的,奈何今天床上躺了一只又暖和又体积大的宰猫。 他伸手一捞,把太宰治牢牢困在怀里。 收紧的胳膊压在太宰治胸膛上,手指无意识地勾住了一截绷带。 他俩距离就更近了,近到他能感受到西宫月昳的呼吸一次又一次扑在自己身上,心跳的声音也如此明显。 不管是他的。 还是自己的。 太宰治,开始抓狂。 他无欲无求,冷血冷心,afia历史上最年轻的干部,今年十八岁,断情绝爱,不搞涩涩,从不多想—— 那是不可能的。 太宰治不知道花了多久才睡着,又很快睡醒。 终于,在早晨的某一个时刻,他从某只八爪鱼小海王的手底下逃脱,溜了出去。 他轻手轻脚,因为西宫月昳卧室里铺了地毯而更加安静,几近无声。 外面的走廊里能看见些许天光了。 凌晨四五点,光芒依然暗淡,星子明暗,天边才有一点浅淡的白色,晕着股暗色调的橙。 太阳没出来,自然是有些凉的。 太宰治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单薄睡衣下的热度散了个七七八八,那些在他脑海里绕了一晚上的旖旎…… 倒是没散。 反而在冷静之后更清晰了。 那些只能存在于幻想中的混乱想法,从未在这一刻如此接近现实。他的大脑向来灵活,能把最离奇的方案变为现实,现在脑海中的疯狂念头盘旋着,他开始自动构思实践的方法。太宰治在二楼的走廊边蹲坐下来,边上就是那些展览柜,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他抓住自己的衣角,尽力使自己不要在黑暗中笑出声。 ——有什么比知道一只小海王愿意回应他更开心呢? 虽然他可能又被无情的小海王钓了。 但是。 太宰治支棱! 太宰治决定给他的小海王一个惊喜! 他要亲自下厨做早饭! …… 西宫月昳家厨房设备很多,一只太宰治溜进去之后,危险性也翻倍地上升了很多。 他扒拉了一下各种刀具,觉得每一种工具的作用应该都差不多。 杀死米饭!杀死蔬菜!杀死肉类! 他又找了一下,发现冰箱里没有他最喜欢的蟹肉类食品,只好舀了勺米,按心情挑了几种看起来长得很适合西宫月昳的配菜。 太宰治想做粥。 他把菠菜放在砧板上,提起刀来。 昨夜的那个梦境,在冷静之后,太宰治又想起了更多的细节。梦是没有依据的,那种没有由来的悲伤本来不应该被他在意,可是太宰治觉得这个梦有点特别,它像是一种降临到自己头上的预言,在提示着什么。 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在那个梦里悲伤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感知到的、其他人的情绪,它们混杂在一起,如山如海。 但。 他为什么会去感知别人的情绪? 他擅长操心术,因为看透别人的情感、猜测他人的思维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这种天赋也是一种压力,要是心声可以被具象化,那他一天到晚能被人烦死。 至少在活了那么多年之后,太宰治是拒绝去共情他人的。 少数几个在意的人可以被例外。 要是织田作之助出事。 ——太宰治持刀剁死菠菜叶。 要是西宫月昳…… ——太宰治举刀砍死菠菜梗。 要是他俩一起…… ——太宰治乱刀捅死一条鱼。 等西宫月昳睡醒,周边没有摸到太宰治,只有他一个人和被搅乱的被子。晚上的事情像是一场梦,他恍惚间觉得昨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没有宰猫敲门。 他打着呵欠就起床了。 于是闻到诡异的味道。 西宫月昳:……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从二楼跑下去,看见太宰治正兴高采烈地从厨房里跑出来,手中是一锅不明糊状物体,灰白灰白的,宛如尸体泡发了之后还没埋。里面混着看不懂的东西,也许是一两怨念缠身的菠菜、三两死亡笼罩的鳕鱼、二两绝望之地的大米,和一些富含悲伤的蘑菇。 “月月,我做了粥!” “……” 西宫月?->>i迅速退回了楼梯口。 “谢谢,我不饿。我要去补觉了。” …… 今天是周六,没有课,织田作之助的签售会下午三点才开始,西宫月昳可以自由补觉。 他非常希望在自己睡醒之前,太宰治可以把那些诡异的东西从他家清除出去。 西宫月昳不放心,默默叫了钟点工过来干活,又特地提醒了,小心厨房内含有一些有毒气体。 太宰治做饭,就突出一个人菜瘾大。 …… 下午,离三点还有一段时间,签售会的场地就已经挤了很多人。 西宫月昳和织田作之助也有段时间没见了,他很快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僵硬的织田。 为了使织田作之助在书粉眼中的形象更好,他一大早就被按住,开始进行一些形象修整。发型必然是要好好打理的,面部护理能上就上,就当一个临时抱佛脚。最后把一套西装塞给他,强制换上正装。 “小林先生……真的要这样吗?”织田作之助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只感觉自己每一根毛都在发亮,呆毛都跟被抛光了一样。 “当然,你看这才下午两点,外面排队的人都那么多了。织田,你已经是个大作家了。” “嗯。” “所以什么时候打算写下一本?” “……”织田作之助可疑地停顿,发出了咕咕的声音,“在写了。啊,太宰他们来了。” “织田作!”太宰治看见这样光鲜靓丽的织田作,一时间居然有些不适应,他猫猫手欠,很想伸手抓一下织田作的呆毛,“你今天好酷啊。” 被西宫月昳拦住了。 “织田君,下午好呀。” “下午好。” 织田作之助的视线一顿,落在西宫月昳抓住太宰治手腕的那只手上。 嗯…… 一段时间没见,感觉这两只的关系更好了。 是他的错觉么? 看西宫月昳和太宰治好像都挺自然的样子,周围和西宫月昳熟悉的编辑、同事们也纷纷打了招呼,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两小只的关系产生疑问。 织田作之助于是放弃思考。 太宰治能多交点朋友,是好事。 “夏目老师,您也来了。” 年长者握着他的手杖,从门口进来:“织田君,恭喜。” 织田作之助介绍了一下:“这位是夏目老师,在写作上为我提供了很多的帮助。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不敢当不敢当。”夏目漱石身上有一种很罕见的气质,既沉淀,又锐利,他像个从久远的时光里走来的绅士,周边从事文学工作的人都感受到了某种气场,对这位夏目老师肃然起敬。 他开玩笑调解气氛:“我和织田君是笔友。要不是他邀请,我还进不来呢。排队的人可太多了。” “……哇。”太宰治凑到织田作之助身边,很小声地询问,“织田作,你有笔友居然不告诉我们。” 织田作之助:“有笔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夏目老师帮了我很多。” 很快,周围有的人想起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围上来找夏目漱石:“我表哥在东大念过书,听说过您的名字。” “夏目老师的书我也看过。” “可以签个名吗?” 太宰治和西宫月昳这两个摸鱼人退让到一边。 太宰治:“怎么觉得织田作已经成为名人了,周围认识的人也很厉害。” 西宫月昳:“他确实是名人了呀。” “那我们以后可以抱他大腿吗?” “可是织田君家里有五个孩子吧,我们还有戏吗?” “我可不是去拆散那个家庭的,我只想加入。”太宰治和西宫月昳在角落里叽叽喳喳了一会儿,“月月,我最近捡了一对兄妹,本来是看上了其中一人的异能力想要培养,现在却让我很头疼。” 西宫月昳一惊:“诶?太宰君你居然也像织田作那样捡孩子?” “嗯,叫做芥川龙之介,是贫民窟里的孤儿。” ‘系统……太宰居然捡孩子,而且捡了两个……’ 【他这样的人,真的能养孩子吗?】 西宫月昳也担忧:‘要是和太宰治在一起,那我岂不是喜当爹?我还没准备好体验养崽生活啊……’ 他下意识以为太宰治捡的两个崽,是和织田作捡的那种差不多的小小孩,会哭会闹,甚至要哄着睡觉、喂奶喂粥。 【no!月月你在想什么!让你喜当爹的男人不能要。】 “太宰君,你有给那两个孩子拍照吗?我想看看。” 太宰治早就猜到西宫月昳会好奇,他拿出手机,调出偷偷拍下的照片。其实他虽然吐槽,但还挺喜欢那俩孩子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面对芥川龙之介,脸色不由自主地就绷紧,而且马上就会被芥川的各种操作气到。 屏幕上,一对兄妹站在一起,两人身板薄弱,额头都有汗水,但眼神坚毅。 西宫月昳沉默。 他永远记得追杀蛇蛇一条街的人。 ‘完了……我肯定不能他们相处好。本来以为是四五岁的小朋友,结果是十四五岁。’ 【而且好凶残的。】系统也惶惶然。 “怎么了?你认识芥川他们吗?” 西宫月昳摇摇头:“只是觉得他们能遇到太宰君,挺好的。在贫民窟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太宰治收起手机:“我也很辛苦的。芥川龙之介根本就听不懂我说话,他太急了,虽然异能力强大,但是根本不会用。” “太宰君这样厉害,一定能教好他们的。”西宫月昳想起另一件事情,“织田君现在已经靠写作养活自己了,他会考虑离开afia吗?我记得他在afia底层工作,很累。” “也许,织田作说他在考虑了。但是afia现在的工资还算不错,也许他想要攒下更多的积蓄。” “嗯。” 三点将至,昨夜喝多了酒导致头晕的凉羽泽也出现了,他和在场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开始主持这次的签售会。 人非常多,西宫月昳大概估计了一下,感觉这次的签售会能从下午办到晚上,维持秩序会很累。如果不是因为在场的人体力都很好,肯定已经垮下了。 他和太宰治是在场年纪最小、看起来最柔弱的,就负责一些杂活——最主要其他人也不敢指使他俩干活。 大老板,和afia干部诶,又才十七十八,安安静静做监工是最合适不过了。 过了大概一段时间,西宫月昳忽然瞧见几个熟人。 正是黑羽快斗、中森青子还有白马探小泉红子他们。他们也来排队参加签售会,而且,已经走进场馆了。 太宰治察觉到西宫月昳的僵硬,问:“那不是快斗和青子吗?另外两位也是你的同学?” “嗯。”西宫月昳主要是不想看见小泉红子。 他有些忌惮对方的魔法。 “我去给工作人员买些吃的吧。今天大家都很累,我什么都没做,怪不好意思的。”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他有点诚实,“反正付钱的是我。” 西宫月昳溜走了。 太宰治继续坐在原地,假模假样地维持着秩序。他看向队伍里的那几个少年少女,黑羽快斗和中森青子他挺熟悉的,而且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没有什么竞争压力。另一个……棕发棕眼,一米八,男。 “亲签的书,我可以让管家买下来送给你们,要多少有多少。”他显然被排队折磨得不轻,“何必来这里浪费时间。” 连声音都和他有点像! 是危险人士! 太宰治又看见小泉红子,这位也有些不耐烦。她的脸漂亮到过分,酒红色的长发在人群中无比显眼,那种美丽已经超过了平日里见到的明星偶像,更像是一种直击灵魂的美感,而且隐隐藏着一种危险,宛如漂亮的罂粟花。 不会有人讨厌这份美貌的。 太宰治心中警铃作响。 现在的高中生平均颜值都那么高吗? 他又关注了一下,发现小泉红子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黑羽快斗身上,她故意凑到快斗身边,动作暧昧极了。 太宰治稍微放松了一点,看来黑羽快斗走在人群中也很受欢迎。反正这些个同学们只要不是沉迷他家月月就行。 然后。 他看见小泉红子的唇开合,那两片形状优美、略显魅惑的唇凑在黑羽快斗耳边,细微的动作下,翻译出来的唇语却是…… “你就是怪盗基德吧。” 太宰治:……? 他可没忘记怪盗基德。那天西宫月昳肯定是撞见了,而且说不定进行了一段交流。他也知道那晚西宫月昳被警察们搜了一下家,并没有发现什么。 太宰治怀疑西宫月昳有包庇怪盗基德的行为。他看见过这个怪盗的照片,月光下穿着白衣的人披风飘逸,单片眼镜反射白光,看着华丽极了。 容易叫人想起那只恶劣的大白鸟。 太宰治猜测,可能是西宫月昳想起了自家哥哥,所以才会对这个来历不清的怪盗进行包庇。 危险,太危险了。 这次来东京,太宰治也想要抓到那个怪盗基德的尾巴,看看究竟是哪个家伙引起了西宫月昳的兴趣。 怪盗这种生物,就由他来送进监狱! “红子,你又在开玩笑。”黑羽快斗打着哈哈糊弄,“虽然我们都会魔术,但我的魔术比那个怪盗厉害多了。” 白马探看了他一眼,目光莫名——这几天下来,他已经通过dna检测,发现了怪盗基德的真实身份。 而青子……在吃红子的醋。 “那不是太宰君吗?”黑羽快斗一阵焦头烂额,终于找到了转移话题的办法,“他也在这里啊。” 他向太宰治挥手。 太宰治暗中观察被发现了,于是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和快斗、青子打了招呼。 “这两位也是你们的同学吗?” “是啊,你来这里了,那月月呢?月月应该也来了吧。”黑羽快斗和太宰治互换了一个眼神,表达对救场好兄弟的感激。 “月月去买吃的了。” 白马探和小泉红子听着两人一口一个月月,非常古怪。 小泉红子本来根本没有注意黑羽快斗之外的人,太宰治一过来,她太阳穴莫名跳动。看向这个漂亮年轻人的目光一沉:“你身上的因果线……很奇特。” “嗯?” 这位红魔法的继承人微微皱眉,明明身高没有太宰治高,气势却非常傲慢。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太宰治,魔法赐予她一些独特的能力,她的第六感往往比正常强上无数倍,也能看见很多常人根本看不见的东西。 现在太宰治给她的观感就很不好,她感觉自己面对了一只活生生的魔鬼。 又从这只魔鬼的身后见到了许多绞缠在一起的线,乱成一团。 她忽然问:“你要占卜吗?” “占卜?”太宰治想了想,点头答应,“可以。” 又问:“也可以占卜和其他人的关系吗?” 小泉红子:? “谁?” 太宰治猫猫期待:“你的同学,西宫月昳。” “……可以。” 就在排队的队伍里,她拿起一个水晶球,一边随着队伍一边占卜。偏偏周围的人还全部都觉得很正常,无人好奇这个美女随身携带一颗水晶球做什么。 “我可以问月月和别人的羁绊吗?”太宰治在一旁叽叽喳喳,“就是他最喜欢谁这种事情。” 黑羽快斗也跟着叭叭:“还有他最好的朋友是谁。” 青子……青子本来不想参与的,但是她也好奇:“可以问红线吗?” 小泉红子:…… 你们当魔女是许愿机? 她其实早就占卜过西宫月昳,但是西宫月昳这个人身上的东西太过于复杂,她询问了路西法也没有看懂。而且…… 小泉红子沉下声线,在水晶球折射的淡淡光芒中开口,说出她曾经的占卜内容: “我在他身后看见了死神的影子。” “你亦如此。”她看着太宰治,“你周围有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光明与黑暗即将产生分隔,而你的决定早已注定。” …… 在沉默着,他们被人流推着向前,直到停下。 织田作之助:“那个,签名,我签好了。” 34 第三十四章 沉默。 他们在沉默中走完了签售会,从另一边的出口出去了。 “你的意思是,月月会出事?” 小泉红子摇摇头:“我只负责传达预言。” 对太宰治和西宫月昳的占卜使她有些疲惫,这种复杂的预测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完成的。小泉红子在出了场馆之后,就借口休息,回家去进行更深层次的占卜。 而白马探,他的注意力暂且放在太宰治身上:“你和西宫月昳很熟悉吗?” 太宰治的信息他可太熟悉了,这个人身上的罪名堆积在一起,可以打印出好长一册。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昨天月月和我睡一起。” “……” “……” “……” 三个高中生一脸“卧槽我听了什么”的表情,被太宰治的虎狼之言震撼到。他们在签售会附近找了个咖啡厅坐下,四个人正好占一张小桌子。 “占卜这种事情,不能信的吧。”黑羽快斗知道小泉红子的能力,他也遭遇过对方的预言,“反正她上次预言我会出事,还不是被化解了。” 青子:“快斗,你什么时候?”青子根本不记得有这个事情。 “不是什么的重要的事情啦……” “月月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健康?”太宰治想到这个方面的问题,“他似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体检。” 白马探点头:“并且从不锻炼。” “正好今年的体检也快了……”太宰治忧心忡忡,“希望不会有任何问题。你怎么知道他从不锻炼?你们很熟?” 他枪口一转,指向白马探。 “认识几年而已。” “你不担心一下你身上的预言吗?”黑羽快斗问太宰。 “我?”太宰治微微歪头,他的一只眼睛依旧被绷带缠着,衣服下的躯体不知道受过多少伤,生与死、病与痛已经和他的人生融合成一部分,“如果死神愿意来关注我,我反倒是要感激……” 三个高中生又无言。 “我先回去找月月了。” …… 西宫月昳并不知道小泉红子的预言,他看见太宰治回来,手里还拎着附近一家咖啡店的甜点。 “你怎么也去买吃的了……”他接过太宰治递来的东西,这个口味明显是太宰专门挑了的,“多麻烦。” “但是我想送给你。” 太宰治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依旧是一只快快乐乐的宰猫。他拆了一些东西,帮西宫月昳一起分给在场的工作人员。 “月月,你过几天要去体检么?” “嗯,今年也已经和私人医生约好了。”东西有点多,除了面包之类的食物,还有水和饮料这种重量大的。每次都得弯下腰去搬,几次之后西宫月昳扶住自己的腰,喘了口气,“好久没有运动了。” 场馆内人多,即使开了空调也没有太大的作用。他额头沁出一点汗水,被灯光照得晶莹,发尾散了,于是叼着发圈,重新扎了一遍头发。 “……”太宰治无比真诚,“月月,你的腰是不是不太好?” 一些好看,但是实用性很差的东西——西宫月昳的腰。 “有吗?” 西宫月昳轻咳了一下,反正他自己知道就行,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月月,你的私人医生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 “嗯?太宰君,你也想治腰?” “我不用治。”太宰小朋友挺胸,带着无数绷带和伤口,“我身体……至少我的腰可好了!” “是是是……” “我就是想认识一下。”太宰治继续问,“月月找的医生应该非常优秀吧,肯定是比afia的那些医生要好的。” “太宰君,我记得,森先生有叫你不要滥用药物?你以前是不是……”西宫月昳转身面对着太宰治,微微皱眉,“滥用药物会对身体造成非常大的损伤,小心肾透支,到时候变成一只残废猫猫。” 太宰猫猫被翻了黑历史,他怂了。 加上西宫月昳其实挺敏锐的,他不敢再多问一些什么。 他坐在一边,继续等待织田作之助的签售会结束。 西宫月昳一直很不喜欢太宰治去尝试各种自杀的方法,平常如果被知道了入水上吊,他绝对会连打十八个电话,温温柔柔,客客气气地和太宰治聊上一顿不好听的,然后坐最快的车跑来横滨,意图用眼刀把太宰治戳死。 ——既然约定好要太宰治当小猫咪,那太宰全身上下都是黑心地主的财产了。 被管着的时间一久,人就会产生习惯,有一次太宰治不幸在任务中受伤,小腿骨折。他甚至担忧了一下西宫月昳会不会误以为他是故意的。 好在月月只是非常担心地问了很多事情,单纯关心太宰治的病情。 一些饲主和小猫咪的本分。 现在太宰治想要知道西宫月昳具体的身体情况,想把关系往别的方向推一推,却遇到了难处。 西宫月昳的体检一直是由神秘的“私人医生”负责,就连他也没有查到信息。而且在以往,即便太宰治知道西宫月昳周围有许多人,也没有进行全方位的监控——如果做了,肯定会被西宫鹤影叉出去。 他就敢偷偷摸摸地打听一下西宫月昳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把大概的情况掌握住。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死亡,除了毫无规律的那种意外,肯定是有因素的。西宫月昳的身体情况不好可以是因素之一,他的其他交际圈也可以是因素之一。 第一类危险人物,他自己。 afia的干部,暴力组织的代言人,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非常刑。同理,西宫月昳在afia认识的所有人都能算进去……虽然太宰治很不想承认,但他自己确实是一个超级大的危险来源。 第二类,他管理着的霞光文学社。 看起来很和谐的工作地点,里面却藏着无数危险人物,虽说大家看起来都已经洗白了,可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再次犯错? 何况还有凉羽泽这个人,别的编辑、助理们太宰治接触过,感觉只是浸染过黑色的正常人,但凉羽泽绝对是纯种的黑色。和他一样天生就适合暴力。 第三类,酒厂…… 琴酒和青木伶,在太宰治看来,比自己刑太多了…… 而且如果还要算上一些零散因素的话,西宫月昳的哥哥西宫鹤影依旧走在灰色地带,幼驯染黑羽快斗似乎跑去当了怪盗,班级里有一个常年接触罪犯的侦探,一个看起来不太普通的女人…… 哇。 太宰治开始胡乱抓头发。 他家月月的日常怎么这么危险—— “太宰君?” 西宫月昳就瞧见一只太宰治坐在那里思考,思考着思考着忽然开始双手挠头,猫猫自闭。 “月月。”太宰治从自闭中抬起头,“你过来一点。” 西宫月昳走过去。 太宰治抓住他的手。 他自己的预言是黑暗与光明相隔,正好他和西宫月昳的状态是符合的。 ——就很不爽。 他抓得很紧,把西宫月昳的手指都攥白了,胳膊一用力就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太宰治把人抱住,感觉十七岁的月月抱起来没有十五岁的那么柔软了。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很快了。我猜还有一个小时。”太宰治坐在折叠椅上,而西宫月昳站着,所以伸手就可以摸到一只焦虑的、贴在他肚子的宰猫,他抚摸抚摸,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要是太宰君累了,我们也可以先回去?” “刚刚我的一些同学应该也来了吧。”西宫月昳感觉自己猜到了一点什么,“是遇到了红子同学吗?她神神叨叨的,很喜欢一些魔法传说,她说的那些东西你听一听就好了。” “嗯。”太宰治只觉得月月果然很敏锐。 其实他也不相信,但是昨晚上刚刚做了那种梦,又遇见小泉红子,实在很难不多想。 …… 签售会结束之后,所有人都累得不行。在签售会开始前闪闪发光的织田作,已经变成了被生活蹂躏过的模样,后背几乎被汗水浸透,签名签到自己麻木,只感觉自己胡茬冒出来的速度加快了十倍。 算是圆满完成了。 因为太宰治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焦虑,所以西宫月昳没有参加晚上的聚会,而是拉着太宰回了家。 厨房暂时废掉了,两人简简单单吃了点东西。 久不锻炼的西宫月昳今天运动量严重超标,此刻腿脚格外酸痛,感觉自己站着就是一种折磨。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床上去解放双腿。 然而,还是得关爱一下太宰治的精神健康。 “太宰君,今天晚上要来一起睡吗?”他戳了一下一直发呆看他的太宰治,“你发呆太久了。” 太宰治飞速点头。 他吃饭的时候计划了一下,觉得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他和森鸥外请个假,作为afia劳模,他可以一口气把以前没休的假全休了,然后住在这里。 一天72h,光明正大地监控发生的一切! 西宫月昳戳起一块盘子里的三明治,塞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太宰治嘴里:总感觉太宰治看他的眼神好怪,弄得他心里毛毛的。 “那么我先去洗澡了。”他站起身,两只手扶着椅背,将椅子的位置推好。 走了几步。 西宫月昳依旧能感受到一股黏黏糊糊的视线粘在他后背上。 “……” 【月月,你就不该让太宰治住在这里。】系统发出一些难过的声音,【他现在的眼神好像一个变态啊。就是那种,你小时候遇见过的,想把你永远关起来养成金丝雀的变态。】 ‘我也感受到了。’ 他回过头:“太宰君,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后背有东西?” “没有。”太宰治继续盯,“我就是想看看你。” “真的?” “真的。” “那我洗澡的时候呢?” “……” 西宫月昳面无表情:“太宰君,你在犹豫什么?” 35 第三十五章 “一直看着的话……”太宰治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又忽然快速,“月月你真的愿意?” “……”西宫月昳的表情一言难尽。 【变态!有变态!】 太宰治扒拉着椅背,猫猫探头,看着又乖又纯,什么都没想。 ——完蛋,月月要觉得他变态了。 西宫月昳转过身,一只手伸到背后把自己的发圈捋了下来,头发散落。他迈上楼梯,手指搭在栏杆处。 “我去楼上了。”他停留在那里,若有似无地瞄了一眼太宰治,“你要看不见了。” 他转身上楼。 “!!!” 太宰治猛然反应过来点什么,过于激动之下差点把椅子给蹬翻,一阵兵荒马乱。这只宰猫用最快的速度站起来。 然后又开始犹豫。 冲过去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变态?月月十八都还没到啊。 跑过去也过于激动,显得他不够成熟。 走过去好像……又太平淡了。月月那样说就代表他容忍自己的一些变态,这样的话,不够变态反而使对方的期待落空。 他原地纠结成一根麻花,西宫月昳的脚步声都已经到楼上了,太宰治才魂不守舍地飘上了楼—— “洗澡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可以解决哦。” 白日做梦被打翻了。 西宫月昳抱着要换的衣服,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一只真的有些变态的宰猫,眼神里逐渐带上嫌弃。 “太宰君,你会洗澡吗?”他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我是不会淹死在浴缸里的,乖。” 他总觉得找个漂亮对象可以,但总不能找个蠢的。太宰猫猫现在丢掉了脑子的模样就很蠢,总感觉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刺激而变得极端了。 ‘看,我离小泉红子远一些是正常的。’ ‘就连太宰这样的人也会因为一个无端的预言而患得患失。我们只是普通人,提前知晓未来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坦然面对就好了。’ 【不,月月,你最应该思考的是……这样的太宰治你要放他进你房间?他浑身上下挂的全都是坏心眼啊。】 西宫月昳也不管太宰治有没有离开,他关上浴室的门,脱完衣服之后打开热水测了测水温,淡然极了。 ‘有本事他就进来。’ ——反正进来了也不能播。 ‘太宰现在肯定不敢进来的,小朋友脸皮薄。’ 热水一冲,西宫月昳的心情好多了。 嘛……这种前期脸皮薄的小朋友,之后会怎样就不知道了。 他家里不止一个浴室,等到西宫月昳把头发洗完,裹着热腾腾的水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太宰治早就已经洗完了。 他穿着睡衣,像昨晚那样站在他房间门口,也是垂着手。 “月月,你洗完啦。” 【我看见尾巴了,你看见了吗?】系统指指点点,【好坏啊,月月,你让步太多了。这种时候就应该和他说你太累,想要一个人睡,让他在房间外煎熬一下。熬得差不多了再把人放进来。】 西宫月昳:……这都是和谁学的啊! 他的头发还是潮湿的,坐在房间里,太宰治自告奋勇来帮他吹头发。 长头发干起来总是更艰难一点,而且容易打结。西宫月昳找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半躺在太宰治怀里,任由太宰治折腾。虽然有钱很久了,但是西宫月昳没有请过管家与仆人,他总觉得自己不太适应被别人服侍。 现在使唤起宰猫,好像忽然t到了这种躺平的舒适。 能感受到太宰治的手指在他发丝间穿过,捞起一部分发丝,没有让吹风机太近,也没有太远,指尖的触碰和按压更像是一种按摩,麻麻痒痒的。 而且窝在别人怀里也很暖和。 太宰治讨好人的时候也确实非常讨人欢心,很难去讨厌一只长得好看、聪明伶俐的猫猫。他嗅到太宰治身上新鲜的沐浴露味道,是他家的,习惯之后能闻到一点别的味道。 淡淡的,挺舒心。 本来就累,洗澡洗头之后更是放大了这种疲惫感,再加上西宫月昳窝在自己最熟悉的房间,灯光柔和,宁静温暖。 “月月?” 太宰治吹了一会儿,发现怀里的人彻底没动静了,软得不行,毫无防备地挨在他肩膀上。 他呼吸一顿,把吹风机的风力调小,让环境更安静些。 发尾还有点潮湿,体质不好就更不能湿着头发睡觉,太宰治仔仔细细地吹干了,又把西宫月昳的领口整整好。 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 今天和昨天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太宰治蹑手蹑脚地把东西收好,走出去关了一下灯,期间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收拾桌子——算了,他只穿了睡衣,非常想回到床上去。 等到他回了卧室,就发现西宫月昳已经熟睡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头发丝勾勾绕绕地弯起来,溜进领口。他看起来挺安定,一只手捏着被角,睡着了没有表情,只有乖巧妍丽的一张脸。 太宰治也摸到床上去,在一堆东西里找到了自己能躺的缝隙。 他轻轻躺下。 真到了这种时候,那些绮念反而消失了。空气静静地沉淀着,他不想做任何事。 太宰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丢脸,明明afia最擅长的就是暴力侵略地盘,吞并与占为己有,他却在这里犹犹豫豫,最后停留在某一个边界,不敢上前。 他关了灯,盖上被子。 动作幅度很小,但是西宫月昳还是醒了一下。 他睡眠很浅,太宰治能想象到他皱着眉蜷起来的模样,可能会一整个躲进被窝里,试图逃避外界的声音。 “太宰君。” 被子里钻过来一只小动物,西宫月昳的额头抵在他的胳膊上。 “贴一下。”他困倦得不行,声音拖很长,“有个朋友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多贴贴。” 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个朋友。 “治疗噩梦的最好办法就是……” 太宰治还想说点什么回应他,然而西宫月昳黏黏糊糊地说了两句听不清的话之后,就又睡着了。 太宰治在黑暗中无声笑了一下。 今天晚上,大概是不会做噩梦的了。 …… 过于疲惫的时候,其实是会睡不好的。西宫月昳就如此,他翻开滚去,并不知道自己把什么东西抓住,又把什么东西推了下去。 太宰治一脸迷茫地坐在地板上。 发生了什么? 他委屈起来了,任谁睡着的时候被踹下床大概都是会委屈的。即便西宫月昳现在睡着的模样挺无辜,但方才突兀伸手推人的力度真的很大。 太宰治扑在床边,盯了一会儿这个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仍在安眠。 这事儿只能早上起来再算账。太宰治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也凌晨四点了,还能补个觉。他又钻回被窝。 只是。 太宰治本来是面朝西宫月昳睡的,这样可以从后背抱住对方,有点像抱抱枕。结果今晚格外不安分的西宫月昳翻了个身,他俩面对面了。 很暗,太宰治睁大了眼睛才能看见对方的五官,温热的呼吸倒是很近,缠在一起。西宫月昳有点弓着身子蜷曲,膝盖正好能抵住太宰治大腿,手臂则是放在脸颊边,五根手指松松地压在床上。 太宰治看了一会儿。 又看了一会儿。 他伸手把那只拦在他俩中间的爪子塞回被子里,顺便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手心。 西宫月昳的手上没什么茧,只有右手中指的指节附近有一些,因为高中学习生涯而磨出来的。手心很软,微微散着一点热,可能是因为太宰治把自己的手指塞到他手心,所以这只手不自觉收缩了点,反过来握住,柔软的指腹按在太宰治手背上。 太宰治摸摸蹭蹭,忽然想到第一次和西宫月昳见面的时候,那时候才十五岁的月月手腕细嫩,绳子一磨就红。现在好像也没好到哪去,捏捏就能看见一片又一片的糜丽颜色。 西宫月昳又习惯睡觉抓着点什么,把玩偶的腿塞过去会抓住,揪不到东西的时候就开始捏被角。太宰治把手指塞过去也握住,那…… 该睡觉了。 他闭上眼睛,其实大脑里已经变成色块和线条的天下,思维飞出天际,是一些古怪而不能播的内容。 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立刻睡觉,却还是想。 然后,越想,越睡不着。 宰猫把自己也塞进被子,试图把一些超过的想法找个地方埋起来。他也弓起身,团在被窝里胡思乱想,变成一只体温升高全自动发热的太宰猫猫球。 直到西宫月昳忽然醒了过来,坐起身。 太宰治:!!! 糟糕。 太宰治本能地躲起来,一动不动开始装睡。 他思维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比被敌人抓住了需要立刻逃脱还快,太宰治花了全部的精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然后想: 月月好像是真的醒了,不是梦游诈尸。 ……更糟糕了。 他不敢动,两条腿保持着并不舒服的姿势弯在那里,几乎并拢,腰也僵着,下一秒就能抬出去做石灰雕塑的那种。唯独在被子外的半个脑袋看着特别安详,放松的熟睡。 要是西宫月昳掀开被子,那他就可以迎来一些安详的社死了。 ‘系统,我好困……’ 【我也好困……】 是系统把西宫月昳叫醒的,有一点突发的事情。西宫月昳几乎睁不开眼睛,有那么几秒大脑完全是空白,他坐在床上呆滞了几秒。 醒了。 他看了一眼太宰治,发现他还在熟睡,毛茸茸的脑袋压在枕头里,特别像一只团起来的炸毛小猫。 西宫月昳小心翼翼地把手从被窝里抽出来。 奇怪,睡前有抓着太宰治的手吗?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被子重新掖好。 太宰治看起来差不多整个埋在被子里了,这样对于呼吸不好,于是西宫月昳把被子扒拉下去一点,拉到太宰脖子附近,压压好去除一切空隙。 他不忘和系统聊天:‘太宰君的身体真的好好哦,就像一个小火炉一样。’ ‘听说他每次受伤、生病,没多久就能活蹦乱跳,真羡慕。’ 【但是他不珍爱自己的身体,每次都去冒险。月月,你可不能学他。】 西宫月昳只是稍微感叹一下。 ‘他看起来睡相不太好,闷在被子里都把自己的脸闷红了。’ ‘希望太宰君再睡一会儿。’ 系统进行了它不专业的观察:【我觉得你起床的声音很轻,他应该还在睡。】 不管太宰治醒没醒,西宫月昳已经在解自己的扣子,打算换掉睡衣了。结果扣子崩开的声音在黑暗中太明显,他按了一下自己领口的衣服,瞄了一下太宰治。 应该……没被吵醒。 他干脆不解扣子了,直接捏着衣服下摆把这唯一的衣服脱下来,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常服换上。 太宰治:……嘤。 他好恨,恨自己听力太敏锐,想象力太好,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好像自己什么都看到了,又感觉这种脑补的画面永远没法替代真实看见的风景,只会引起无尽的幻想。 然后演变成更痛苦的装睡。 他听见西宫月昳换完衣服,轻声走出房门,卧室门慢慢合拢。 终于只有他一个在房间里了。 太宰治猛然舒出一口滚烫的呼吸,僵在那里一动不能动,憋死他了——果然忍耐和毅力是美好的品德。 太宰又变成了一只柔软的液体猫,西宫月昳才掖好的被角,他一动就弄乱了,重新滑到被子里去自闭。青春期加上一些思维高速运转,让太宰治在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他现在完全躺在西宫月昳的被子里,身边的西宫月昳堆起来、陪伴了他很久的玩偶们。即使鼻尖嗅到的更多是一种淡淡的洗涤剂香味,以及棉布等东西永久了之后产生的味道,但就是让人有一种微妙的、令人发疯的错觉。 ——这个小窝里到处是西宫月昳本人的气息啊! 一条猫猫虫开始在被窝里咕涌咕涌。 翻滚翻滚。 磨蹭磨蹭。 最后。 凌晨四点,太宰治感觉头顶一盆冷水浇下。 虽然自律,但从来不喜欢早起,每天早上都要痛苦挣扎的西宫月昳。而且明明今天超疲惫的,太宰治本来都做好赖床到十点的准备了。 这个点。 起床做什么? 太宰治恍恍惚惚地坐起身,感觉大脑里的古怪画面已经影响他思考了,否则正常情况下他早就该想到这个问题。 他掀开被子,让空气把闷着的热意散一散。 他想去看一眼西宫月昳现在在做什么。 36 第三十六章 最近也到了夏季,白日闷热,凌晨的时候则有几率来一场清新的暴雨。 今晚大概就下了点小雨,外面的天色很暗,淅淅沥沥的能听见一些水声,雨水最大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西宫月昳从二楼下去,慢悠悠的。 一楼客厅的灯开了两盏暗的,光笼罩了一小片区域,熟人坐在那里,还有个他当前不太熟悉的人。 “早。”西宫月昳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要太困,他穿了件挺薄的长裤,一件衬衫,“伶酱,你回来了。” 说真的,他很少在外面这样打招呼,毕竟是自己喊自己,很羞耻。 他很自然地坐在青木伶边上。 然后一把薅住青木伶,抱在自己怀里 这个角度就不用看见自己了。 “这位是?”他假模假样地询问了一下。 “波本。” “安室透。”对面的青年回答,他有着一头金发,肤色是较深的小麦色,很健康很有活力,一双蓝色的眼睛看人自带一股真诚,下撇的眼角给人的感觉像狗狗,“也可以喊我在组织中的代号,波本。” 他微笑了一下,依旧是那种真诚的、没什么危险的那种。 ——其实在瞳孔地震。 他进入组织的时候,因为能力非常出众,接触到了第一个算是核心成员的人,琴酒。后来又在他身边接触到了另外一个更核心的成员,青木伶。 他默默记住了那个少年的代号:cider。 苹果酒,或者说苹果西打,一些低酒精甚至无酒精的酿造果汁、果酒。喝起来非常口感清新柔和,苹果香气浓郁,味道会因为酿造用的苹果不同而产生较大的区别。 第一次见到青木伶的时候,安室透下意识觉得对方应该是用甜型的苹果酿造的果酒,非常浓郁诱人的甜香,添加了一些蓝莓、樱桃、香草等东西增加风味。酒精味道不够,甚至可以当做是一种甜甜的饮料,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危险的酒厂。 然后他看见这孩子的暴力行为。 安室透:……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现代了,枪支大炮已然成为真理,很少会有人专注于体术发展,并且热爱一些不太方便的武器。 青木伶却很喜欢近战。 而且是大开大合的、纯暴力的近战。 快快乐乐地折磨完任务对象,他小跳了一步,跑过来捉住琴酒的胳膊,黏黏糊糊地贴了一下。然后瞥了他一眼,饶有兴致地:“这就是最近很有潜力的新人?” 安室透被上下打量了几眼,当时他并不明白琴酒古怪的眼神是什么——他还觉得琴酒这种人居然也会有伴侣很奇怪呢。 他其实是有点想和青木伶交好的。毕竟是日本公安被派来卧底,能接触到多少核心就接触多少。听说这个盘踞在日本底下的黑色组织前几年换了boss,新旧boss势力之间门的争斗持续了很久,以至于它的实力也削弱了些。 趁着这个机会,很多一直在追查这个组织的势力蠢蠢欲动,试图一口气覆灭它。 安室透,或者说降谷零,就是其中之一。 他还算擅长收集情报,来了组织之后旁敲侧击地了解了很多东西。他对青木伶的初印象不太好,经过调查之后更是发现了这个人数也数不清的绯闻关系,印象更奇怪了。 但安室透觉得说不定这人只是组织中的、很多有点变态的人的其中之一,也许因为同样不正常所以和琴酒滚到了一起去。 很正常。 多认识一个人就可以多一条情报来源呢。 他开始试图去接近。 但是。 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小朋友这么好拐啊—— 安室透是挠破了头也没想到,他只花了一周就把人从琴酒床上(?)拐到了自己床上。被黏着回到暂住的安全屋时,他一整个人是麻木的。 就好像正常人的好感度是给一点互动,往前增加一小步。而青木伶的好感度是给一颗糖果,立马往前飞奔,直接爆满,比幼儿园小朋友都好骗。 安室透当时就一个瑟瑟发抖:“你不是和琴酒……”那个什么在一起吗? 他想要打入内部关系,没错。但他不是很想要打入内部的情感关系。 要是真的插手进去,他怕不是第二天就会被琴酒打成筛子。 “没有呀。”青木伶已经把他的床占为己有,“我和琴酒只是单纯的朋友。” 他渣得理直气壮,震撼安室透一整年:“我们也是朋友了。” 那双紫灰色的圆眼睛睁大了,带着一点委屈情绪瞅着他,好像安室透现在没有走过去抱着他,是一种特别不道德的行为。看得安室透自己都恍惚了——难道他真的不小心骗了别人的心? 他跪坐在床上,向安室透伸出手。 “朋友之间门,只是抱一下,没什么的吧?” 软萌而奇诡的诱惑,是甜甜的、喝起来如同苹果汁一样的酒精饮料,入口的时候很难察觉到危险,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陷进去了。而且醉意发作地极其迅速,整个大脑都开始发晕。 他肯定是被诱惑了。 安室透当时都做好了各种离奇的准备,甚至已经开始思考琴酒发现之后他应该怎么做。 结果。 青木伶真的只是想要被抱一下而已。 他安详躺下,被人当成抱枕,无欲无求。 同时感叹了一下青木伶小朋友力量之大,他一个在警校训练了那么久、天赋也很高的人,居然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你在想什么呀。”青木伶从后背抱过来,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软得能掐出水来,“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安室透在想。 一个人能不能什么都不想。 “你好像在调查奇怪的东西,关于那位大人的。”那软乎乎的声音又响起了,只是这回,安室透心里一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问点什么?” 如坠寒冰。 “怎么会。”他尽力淡定,离得这样近,一丁点心跳加速都会被发现的,“我只是有些敬仰那位大人。” 青木伶翻身坐起来,按住了同样想坐起来的安室透,居高临下,紫灰色的眼睛里充满疑惑:“敬仰?” 好像不太能相信地再问了一遍:“敬仰什么啊?” 他那语气,就好像组织里的boss是可以被叉出去的一块鱼肉,根本没啥用。安室透再次确认,青木伶很接近核心,而且应该是和boss接触很多的。 “真的敬仰?” 青木伶把两只爪子按在安室透肩膀上,顺着姿势跨坐在他腰上,就着这个姿势陷入沉思。 “你真奇怪。” 安室透:…… 咱俩到底谁奇怪啊—— 这之后他的地位一步步爬升,了解了更多的事情,虽然boss的信息不多,但安室透还是捕风捉影地了解了一些……八卦。 比如说贝尔摩德和两任boss都有点不一样的关系。 比如说琴酒……偶尔也和boss有点不寻常的关系。 比如说……青木伶。这个他倒是不意外,经历过一些贴贴之后,安室透对于这只很好骗上床的小兔子已经有点ptsd了。 这个人曾经一本正经地抱着他,然后说:“其实boss喜欢长得好看的,如果你去美个白,我直接举荐你当boss情人。” ——他把这些统一归类为青木伶的胡言乱语。 其实后来也知晓了他的身体状况,安室透对肌肤饥渴症了解得不多,隐约知道是一种会让人对接触异常渴望的病症,而且病人似乎会抗拒于主动拥抱别人,只期待别人能过来抱抱他。 安室透观察青木伶之后,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简单的肌肤饥渴症。 他得不到,会直接选择强迫,看着软萌,其实是再危险不过的定时炸弹,根本不愿意让自己处在被动的位置。 比起在不确定的状态中等待贴贴,他更喜欢直接命令。 安室透总感觉这是这个人奋斗的动力,混到高层以后就可以随机抓几个漂亮抱枕了。 青木伶的事情最多算是他打入组织内部的一条小支线,他没怎么深入关注。 伪装好自己的身份实在是太难了,何况暗中有无数看不见的敌人,统一战线的人也不一定能合作。两年以来,周围有人见到过那位大人,他却被隔绝在外,从未接触到真正的核心。 “波本。”青木伶又一次在没有要是的情况下混进他家,自如地翻了冰箱,找到了一些饭团,“你真的好努力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在组织里这么努力工作的人了。” “有吗……”安室透感觉自己和这只小兔子也挺熟悉的,放松之下,问,“你见过boss吗?” “嗯。”青木伶盯着微波炉里旋转的饭团,“我觉得,组织里关于我的八卦已经够多了。” 以关系混乱出名的cider。 安室透被逗笑了,看着青木伶把滚烫的饭团拿在手里,咋咋呼呼。 他过去用纸巾包裹住滚烫的饭团:“凉一下再吃。” “好哦。”青木伶笑了一下,眼睛弯弯,“你真是个好人。” 可可爱爱的,盯着饭团的模样像是再看一块珍贵的白色宝石。 安室透听见他说:“其实……我想背叛组织来着。” “……” “开玩笑的。” 再后来。 他继续沉重的卧底生涯,青木伶也日常和几个熟悉的人混在一起,最多的情况下是和琴酒一起出现,安室透知道了他不喜欢组织里的科研人员,因为……曾经当过小白鼠。 他只觉得自己更讨厌这个不把人命当命的组织了,连带着对那个新的boss,也泛起更浓郁的厌恶。 组织里的千面魔女,贝尔摩德曾经提醒他,不要和青木伶走得太近。当时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神色复杂,看着安室透的眼神就如同看见一只已经被蜘蛛网困住的可怜虫豸:“你最好离他远点。” “他……有些……” “不正常?喜欢混乱关系和始乱终弃?”安室透反问,“组织里的人都这样觉得。” “……”贝尔摩德不可置否,目光逐渐怜爱,“以后你会明白的。” 反正他暂时没有和青木伶断绝关系,这次也一起出了任务。组织里对于aptx的研究到了瓶颈期,他们想把一只比较特别的实验体带回去,进行更深入更复杂的研究。 就是个普通的抓人任务,本来是要他一个人来的,但是青木伶半路黏了过来,非要跟着一起来。 “那群老东西最讨厌了,压根不听……”他叽里咕噜地吐槽了几句模糊的话,一些等同背叛的想法,“好想把他们都砍了啊。” 安室透感觉自己隐隐触碰到了关键。他这次被派来抓人,几乎是被允许接触组织中最核心的药物研究了。 但看起来……青木伶并不开心? 比上次自己拒绝和他和琴酒一起还不开心。 他想起来组织里的势力自从换了boss之后,就分裂成了两股。安室透心中有了猜测,大概研究人员那边的人并不是乐意站在新boss这一边的——因为青木伶肯定是支持新boss的,虽然他口头吐槽、意图背叛、八卦缠身。 他一边思考,一边跟着青木伶来到了任务目标的家里。 这时候安室透隐约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等等,他有告诉过对方,任务目标住在这里吗? 然后他看见青木伶摸出钥匙,熟门熟路地开门。 精准找到了灯的开关,一路无障碍。 “你等一下哦,月月大概还在睡觉。”他吐槽,“真是的,非要马上把人带走吗?凌晨四点,加班也不是这种加法吧。” 安室透:…… 月月。 西宫月昳。 不愧是,一些关系混乱的cider。 果然,在他们坐在客厅的几分钟后,他在任务信息里看见的那个少年从楼梯上下来了,满是困倦地打招呼:“早……伶酱,你回来了。” 安室透多看了两眼,当时西宫月昳的照片他就挺好奇,现实中很少有人会有渐变的发色。现在一看,他觉得西宫月昳真人要比照片上更漂亮一点,照片上的感觉总有些僵硬,现实中的少年却是360度无死角的鲜活,即使头发没扎好,翘了两根软毛,也很好看,渐变是浅淡的、不突兀的。 于是他看见西宫月昳一把抱住青木伶,把人薅进自己怀里。 安室透:。 他认识青木伶两年了,就没见过有人主动对青木伶小朋友使出拥抱攻击。 就连他,好像也习惯了被强迫,而不是主动抱一抱。 “月月,最近可能要你住在组织里了。” “今天就要去吗?”西宫月昳抱着青木伶,他现在已经一米七五,已经可以非常自然地圈住别人了,他把下巴在青木伶肩膀上,声音有点轻微的抱怨,“才四点,我好困。” 安室透:“抱歉,是的。”他怎么觉得这个少年有点傻乎乎的,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也许这就是一直在组织监控下的可怜人吧,已经习惯了这种没自由的金丝雀日子。 “这样,”西宫月昳揉了一下自己的脸,“至少让我去洗个脸……” 以及和太宰治说一下。 ——好像不用说了。 “月月……?” 太宰治抿唇,他站在楼道口,藏在袖口里的手指捏紧。 “太宰君,你醒啦。” 太宰治的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他看着沙发上和青木伶抱成一团的西宫月昳,两个人毫无距离,青木伶甚至快要坐到西宫月昳大腿上。对面又坐了一个金发黑皮,身材还可以的陌生人类雄性看着西宫月昳。 太宰不可避免地想起这个人在十分钟前还和他睡在床上,进行一些黏黏糊糊的、岁月静好的贴贴。 他已经尽力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可是十八岁的少年哪里能接受这种大起大落,而且还是发生在自己头上的。 一些难以言喻的灼痛。 西宫月昳可以温温柔柔地把他塞进小窝,其他人呢?他猛然想起来西宫月昳给了很多人家里的钥匙,人际关系那叫一个广泛。如果有其他的人表示想要一个安慰,没准西宫月昳真的会贴过去,捉着别人的手,一边温暖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 如果更过一点……对方像他一样不要脸,请求在一张床上睡一晚……太宰治感觉西宫月昳这只小海王也是会答应的。 然后别人就可以看见西宫月昳穿着睡衣,毫无防备地睡在床上,没准会被睡相不太好的西宫月昳忽然抱住,磨蹭来磨蹭去。说不定西宫月昳还会当着别人的面换睡衣。 而且他沉睡的时候睡得那么死……要是被人胡乱做点什么……也不会被发现的。 月月、月月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一些行为很危险啊! 连他自己都还没做过那些事呢! 太宰治想了几个画面,只觉得自己吃了十斤柠檬,嫉妒到发狂。 安室透看见这个任务目标之外、而且莫名觉得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的人,觉得有些麻烦,他问:“这位是?” 太宰治理都没理他,径直走向西宫月昳。 “月月。” “嗯?”西宫月昳歪头。 他还在思考如何向太宰治解释他要离开几天的事情,就见这只宰猫冷笑了一下,把青木伶从他怀里拔了出去。 “……”“……”“……” 然后自己躺了进来。 “月月,”太宰·一些祸国妖妃·治,躺在西宫月昳怀里,捞起西宫月昳僵在一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猫猫主动被呼噜呼噜,“没有你我睡不着。” 【……】 正在快乐操控青木伶的系统发出一些真诚的声音。 【太宰治,爬!】 37 第三十七章 “怎么突然……”西宫月昳的手掌被动按在太宰治小腹上,睡衣很薄,触感明晰,能感受到一丁点腹肌的轮廓,暖暖的还残留着一点被窝里的温度,不硬不软手感还行。 但是这是正常人能摸的吗? 即便他和太宰治是饲主猫猫的关系,但是也不至于真的像猫猫一样摸肚皮吧。 他疑惑极了,并且不敢动,只能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太宰治的脸色,搂住他的那条胳膊承受了太多重量,有点累。 太宰治发现了,想换个姿势。 限定款的贴心宰猫特别热情地扒拉住西宫月昳的肩膀,坐在腿上压得人难受,他就往西宫月昳两腿中间的一小块沙发上挤,腰一塌,无所不用其极地贴上去。 这黏人过了头,西宫月昳被迫往后移了很多,整个人要被推进沙发缝里。他身板又不大,哪能把这只宰猫全部圈进怀?只能顺着他的动作虚虚地环着对方的腰,拍了拍他的后背:“太宰君,不会又做噩梦了吧?” 太宰治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嗯。” 安室透的脸色绷不住了。 他以为,青木伶那样的甜软就已经够可怕了,没想到今天还能看见一只更加疯狂的、可以原地变做娇软猫猫的少年。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对方只穿了一件睡衣,手腕和脖颈露出来的绷带楚楚可怜,腰细腿长柔软易推倒,但安室透已经想起这个人的身份。 横滨港口afia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他做过的事数也数不清,非常典型的邪恶人物,反派例子。 有传言说,这个人的血液都是黑的。 今日一见确实如此,安室透在这个人的血液里闻到了纯粹的醋意,酸得他都快跑路了。 西宫月昳兜着一只宰猫。 可能是太宰治这一套下来的冲击力太大了,他没发现自己的腰也已经被太宰治抱住,双腿被迫往两边打开,挺像是被彻底圈了地盘的样子。 他只觉得对方的呼吸落在他的颈侧,痒痒的。 “太宰君,你真的好幼稚。” 太宰治埋头。 还没等也被冲击到的安室透开口,被挤到一边的青木伶也冷笑一声——安室透还没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太宰君。”他抓住太宰治的两条胳膊,声音非常的轻软,动作非常的不轻软,暴力往后一拖,“你是做噩梦了吗?” “哎呀,做噩梦真是太难受了,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哦。没有脑袋就永远不会做噩梦了。” 太宰治欲挣扎,然而力气不够大,两条腿勾着西宫月昳的腿,手臂则是被抓住往后拖,整个人用一种古怪的姿势悬在半空中,全靠腰发力才没有丢脸。 西宫月昳终于信了。 太宰治腰还行,挺好的。 他们人的构图非常……奇妙。 安室透已经被震惊到失语了。 “月月——” 西宫月昳放了手,让青木伶把太宰治拎走。 太宰治看起来委屈极了,随时要掉几颗虚假的泪珠,他确实没有办法从青木伶的控制里挣扎出来,只能被拖着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青木伶拦着太宰治的腰,两《马甲全员be后我被迫吊唁自己》,牢记网址:1个明明互相讨厌的人,却滚到一边,毫无缝隙地贴住。青木伶的紫灰色眼睛里有一点扎人的恶意,故意把人抱得很紧,死死地不肯松手。 而太宰治的眼神可就太凄惨了。 有点像一心一意贴主人的猫猫当着主人的面被客人拖走了,又有些像奇妙的人妻ntr剧情…… 弄得西宫月昳看着太宰治,心中都浮现一点微妙的负罪感——虽然看着太宰猫猫被人乱薅确实很开心。而且他知道是马甲、他自己对太宰治使出了夹心饼干,但太宰治不知道,这人一脸天大的委屈,感觉一放手就要嗷呜嗷呜地跑过来指责他的不作为。 【哟,撕心裂肺的,完全看不出来好感度只有六十几呢。】 他站起身。 在太宰治无比期待的眼神中。 坐在了安室透身边。 太宰治:“……” “太宰君,最近我得离开几天。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就是每年例行的体检而已。”西宫月昳撑着下巴看两只猫量子纠缠,“很快就会回来的。” “月月……”太宰治已经开始把学过的格斗技都用上了,一边非常用力,一边又故作轻松地说话,“可以不走吗?或者换一家医院体检。” “很抱歉,不可以。”西宫月昳已经在收拾东西,把头发重新扎好,争取出门的时候体面些,“太宰君,请冷静一点。” 从他起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就算太宰猫猫再温暖,他也得回组织一趟。 太宰治也发现了这点小坚决,失落下去,也不挣扎了,丧着脸被青木伶困在怀里,安安分分地看着西宫月昳。 “我等你回来。” “嗯。”西宫月昳走过去,在太宰治仰脸看他的时候,凑下去贴了一下额头,“不要用这种被抛弃的眼神看我,我可没有弃猫。” 他果断地走了。 …… 但是青木伶留了下来,这个任务本来就是他半路乱入,不和波本一起走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还留着干什么。”太宰治和他也不打架了,火速远离了一段距离,表情又冷又嫌弃,明晃晃的厌恶,“你们对月月做这种事,他还把你当朋友,你配吗?” 青木伶:“?” 他表情看起来可无辜了……也确实很无辜。 “cider。”没有西宫月昳,太宰治和柔软猫猫这一身份就割裂开来了,他语调平稳,明明仍旧是穿着单薄的睡衣,却只会让人想起一些不太妙的东西。 平静地,摧毁一切敌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太宰君,这话说的,你做过的事情难道比我少吗?”青木伶笑意盈盈,只觉得现在太宰治的模样分外好玩,“论危险程度,我可比不过大名鼎鼎的aifa干部。某种意义上我们是一样的人。” 太宰治眼神一暗。 “你在月月面前扮乖又有什么用?”青木伶继续说下去,“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唔,其实比起那些,他可能更介意你去打探他的交际圈、过分紧密的监视与控制。” “那是我的事。” “怎么能这样说,月月也是我的朋友嘛。”太宰治听见“月月”“朋友”之类的词就头疼,偏偏还没法反驳。 “你做那么多,对月月的在意程度究竟有多少呢?”青木伶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趴在沙发上,轻飘飘的语气下是无比专注的打量,“太宰君,你身为afia的干部,这样的金丝雀、小玩具应该要多少就有多少吧。” “再加上,你也知道,月月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要求……你分得清不拒绝和偏爱吗?你确定他会偏爱你吗?” 他浅浅笑了一下。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现在太宰治的眼神就要把他叉出去戳死了个千百遍了。 “我在意多少?”太宰治用一种古怪的、尖锐的语调回答,期间还忍不住夹了两声嘲讽的笑,“总比你这种送他去当试验品的人好。”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 天未亮,雨水潮湿,太宰治从温柔乡里走出来,撑着伞在街道上无目的地走。 西宫月昳铺出来的柔软巢穴确实还残留着一点温度,但是没必要去贪恋那点了,留下只会徒增烦恼。 雨水沾湿了裤脚,湿黏感令人不喜。路灯的阴影处没有反光,很容易就踩进水坑。一来二去,太宰治的心情更不好了。 他有点自嘲地想。 对啊,他就是没把握西宫月昳会偏爱他。 他努力不给人带来负面情绪已经是极限了,认识的时间里多的是西宫月昳来安慰他的时候,太宰治找不到自己可以提供什么。他被森鸥外教导,被这个利益至上的老男人影响了很多,总觉得西宫月昳对一个人的好是想要换取点什么——人与人不都这样么。 然而,他始终没发现西宫月昳想要从他身上获取什么,也许对方已经获取到了,但太宰治觉得对方压根不在意能否获取到。 广撒网多捞鱼,如果这只是一场好感度游戏,那西宫月昳一定是那种最博爱的玩家。 太宰治也享受到了那份博爱。 只是他不能确定这份博爱会持续多久,能否一直保持。他开始试着去讨好一下下,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情绪价值……虽然还是没有太大的用处,他的天性没有那么好。 现在也如此,在月月这边扮演乖巧小猫咪才没两天,就已经想着要把小海王给找个小黑屋关起来,永远地控制一些东西。 理不直气也壮。 只要鱼塘里只剩下他一条鱼,那他就是最靓的崽。 “……”太宰治忽然停下,“你怎么在这里?” 路边,一家关门的店铺下,站着一个人正在躲雨。他看起来有些无聊,更有些疲惫,靠近站在橱窗前,使自己的白色西装不要被雨水沾湿。 “如你所见。”西宫鹤影抬眸看了太宰治一眼,“躲雨。” 太宰治不可置否。 他才不信这只是一场偶遇。 “太宰君,看在熟人的份上,带我走一段?” 太宰治没拒绝。再怎样说,这好歹也是西宫月昳的哥哥。 这只黎明前站在大街上躲雨的大白鸟蹦跶了几步,跨过水坑走到他的伞底下。伞不大,两个人撑着其实有些费劲,何况他俩都挺高的。太宰治微微把伞举高了一点,忽然觉得有些奇妙。小时候他得离远了,再加上仰头才能和这只白鸟保持差不多的气势,现在却几乎可以平视了。也许是因为凌晨加班的缘故,他看起来没有平常那么光鲜亮丽,一副羽毛被水浸湿的蔫巴模样。 倒没有那么讨厌了。 “你要去哪儿?”他问。 “回家呀。”西宫鹤影理直气壮,“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把伞是我家的。” 太宰治抿唇:“行。” 他开始往来的方向折回去。 西宫鹤影仍旧是一脸疲惫倦懒。明明是雨天,他却和怪盗基德折腾了一晚上。说到底还是不放心快斗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总感觉人长大得经历好几个过程,现实中生理、思维上的成长,以及熟悉他的人脑海中观念的变化。 现在他就觉得黑羽快斗确实是长大了,即使能力依旧没有黑羽盗一那样游刃有余,但机敏灵活,永不言弃。 给他足够的时间,他绝对会比前人的成就更高。 “月月离开了。”两个人踩在街道石板砖上的声音交错响起,啪嗒啪嗒的水声里,太宰治忍不住率先开口,“被那个什么组织带走了。” “我知道。” “你知道。”太宰治握着伞,音调一转,倏然拔高,“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他们把西宫月昳带走当实验体,你居然还知道?每年例行体检,说的比唱的好听。” 西宫鹤影:“我当然知道。” “太宰君,那是他自愿的。”西宫鹤影非常平静,“月月自己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很清楚后果。” 太宰治嗤笑了一声。 他忍住自己把西宫鹤影按到电线柱子上的想法。自愿,当然都可以自愿,他逼人招供的时候,每个人都说自己是自愿的。 像西宫月昳这种从小就被控制起来的,自然是非常自愿。 他实在是搞不清那个组织给西宫月昳灌了多少迷魂汤。 西宫鹤影叹气。 他总不能说,组织已经变成他们的快乐老家了,就算暂时被抓过去,也就是和实验器材们呆个几天,没有人敢对他下手的。 “太宰君,你愿意随便听我讲点什么吗?” 他是真的有些疲惫,感觉几个马甲都很忙,本体也因为昨日签售会干了一天、凌晨四点被叫起来而怨念满满。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再再再加个班——出来把猫捡回去。 痛苦啊。 太宰治没出声,西宫鹤影就继续往下说:“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在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组织成员了。” “父母?”太宰治问。 “父母么……”西宫鹤影努力回想了一下,“没有任何印象。” 穿越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父母那种生物可能存在于生理意义上吧,反正很久以后西宫月昳试图去调查过,花费一段时间和精力后觉得没有任何意义,就放弃了。 “月月应该和你说过,我和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嗯。” “我是在他离开组织一段时间后,才认识的。那时候他已经住在这里了。” “也许你能猜到,组织内部的人并非铁板一块,那些搞研究的更是如此。学术上面的人吵起来总是更猛烈,尤其当时有人想方设法地讨好那个——反正已经被剁死的不重要的人。两拨人都用尽全力想要做出点实验成果,他被卷进去的实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们进行了一些药物实验,月月恰好是能够适应那种药物的体质,在周围死了一茬又一茶的……实验品之后,他成了最珍贵的那个。” 西宫鹤影在实验品个字上咬得格外重。 那都是一条又一条、婴幼儿的命。而且,西宫月昳的原身应该也是死于药物实验……他能苟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有一只另外的灵魂带着系统,住了进来。 太宰治认真听着。 “之后没两年,他们那一派输了。人走鸟散,实验品们自然也没了用处,理论上来说是要被销毁的。”西宫鹤影回想了一下,“但很幸运,即使在那种地方,也是有好人存在的。” “宫野志保,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她。她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可惜了。” “是宫野夫妇把他安置在这里,并给予了很多帮助。” 他想起那两道身影,目光黯淡:“后来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总之我在那之后认识了月月,并选择和他住在一起,一同改了身份。” 路不长,即使他们走得很慢,还是很快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房子里的灯已经关了,青木伶大概也已经离开,只有门口亮着一盏暗黄的灯,幽幽地照亮了周围的树叶。 他们停下。 “为什么忽然告诉我这些?” “至于为什么和你讲这些。” 他们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西宫鹤影心想自己编了那么久,都快累死了,太宰治怎么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不会是真的要我把话说完吧? 西宫鹤影带着些许谴责的目光,组织了一下语言。 “因为月月想和某人谈恋爱啊,笨猫。”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谁都可以贴贴吧。” 他一闪身,溜进自己家门,把太宰治关在外面。 半响,一只太宰治忽然开始挠门:“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他一时间都忘了自己的开锁技能,贴在门上哐哐地砸,可能就是想发泄一下情感:“说清楚一点啊!” …… 【呜呜呜呜呜呜……】系统哀嚎,【月月,你居然成了先表白的那个……】 ‘我没有我肯定没有表白……’他也觉得自己好丢脸哦。 可是谈恋爱的话,就肯定要把自己的一些东西剖开来给太宰治看的吧。 “开门啊!”太宰治依旧在哐哐砸门,声音之大,是邻居会举报的那种程度。 砸了几秒后,他冷静下来,刷刷刷地几下就把门锁捅开了。 一只眼睛闪闪发光的太宰治站在门口,仅仅站在门口。 看起来表情管理有些失去控制。 “我……”太宰治绷了绷脸色,“我有个预言想告诉你。” 38 第三十八章 车里,西宫月昳忽然发出了一些“噫呜呜噫”的声音,捂住自己的脸。 “怎么了?”安室透一直在注意着他。 他发现这个少年忽然变得害羞了,发丝没有遮住的耳垂彻底变成了粉色,悬在上面的蓝色耳坠一晃一晃。 “没什么……” 西宫月昳只是想把自己找个地方埋起来而已。 他……他用马甲说的话,肯定和他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 西宫鹤影说的话,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羞耻了一会儿,在后车座上几乎把自己团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的发色,一直是这样的吗?”似乎是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安室透开口了。 “嗯。一直是这样的。”西宫月昳绕了一下头发,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忘记那些令人尴尬的话——一定是他被太宰治这只祸国妖妃迷了眼,才会在半夜说这种东西。 谁叫雨中孤单一人的宰猫实在是太可怜了呢…… …… “预言?”西宫鹤影立刻就想到小泉红子,颇感头疼,“什么预言?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太相信。太宰君,你作为afia干部,难道还会相信那些可笑的命运吗?” “不,我有一种预感,这会变成现实。”太宰治的表情非常认真,在一些不可言说的狂喜之后,他真正有一种石头坠落的安心感,可以好好思考这个事情了。 “是月月的同学……”他说了小泉红子的事,“我已经调查过,小泉红子的家庭确实是有着非常奇怪的魔法传承,并非胡乱编造。” “她认为月月可能会出事。” “这样。”西宫鹤影若有所思。 看来昨天晚上太宰治焦虑成那样,就是因为小泉红子的这个预言了。 说真的,第一次被人这样担心,他还是有点感动的,但是依然觉得过分看重预言的太宰治有些蠢兮兮的。 他自从带着小系统跑到这个世界,早就被世界意识针对了不知道多少遍。论生死危机,他可能经历得不比太宰治少。也就这两年平静了些——现在出点大事也正常。 西宫月昳从来不是那种躺平承受苦难的人。 酒厂给了他太多的痛苦,他就盘算着把原来的boss弄了下来,自己去掌控局面。某个以动物为代号的组织夺走了黑羽盗一,他就想尽办法去调查、折磨那个组织。 方才和太宰治说那些过去,也并非为了能使太宰去同情、怜悯他。 那些来自现在的怜悯对于过去已然没有任何的作用,居高临下的怜悯只会使人厌恶。 他就是简简单单想和太宰治分享一下,使这个宰猫的注意力能跑远一点。 “我认为,这些事情你应该和月月商量一下。”西宫鹤影叹气,“他可能更喜欢你无话不谈,而不是闷在心里自己解决。” 太宰治不说话。 要是他会打直球,还会是现在这个扭扭捏捏,站在西宫月昳家门口挠门的人吗? 他肯定前几天就冲上去推倒了啊! 月月都准许他睡到一张床上去了,他居然只是纯爱贴贴! 太宰治好后悔,好后悔,并且开始略微嫉妒昨天晚上可以和月月无缝贴贴的自己。 这几天他都抱不到人了…… “如果你不愿意去解决的话。”太宰治继续说,“那我一个人去。” 西宫鹤影盯了他几秒。 “太宰君……”他也好无奈,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如果再加班的话精神肯定会崩溃。他又不是太宰治这种年轻气盛的小朋友,一句简简单单的“谈恋爱”就把人勾得像是打了十吨鸡血。 “我得先休息一下。”大白鸟的毛也要掉完了,“行行好吧,让我睡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现在是周日的凌晨五点,你去找小泉红子也找不到啊。” “两个小时。” 太宰治变成了冷酷的加班机器,铁血无情。 “好,就两个小时。” 西宫鹤影要睡觉,很快就上了楼,找到自己的房间,连衣服都没换就躺平在床上——关机。 而太宰治…… 兴奋!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jpg 他原先还坐在沙发上发呆,做了五分钟的白日梦,把这些天的事情从大脑里都过了一遍。然后…… 愈发兴奋起来。 他逐渐有一点点理解为什么中原中也每一次打架打嗨了之后要嗷嗷呜呜地高歌了,发出声音确实很能解压,绕着跑一跑也是。 鉴于楼上有一个人正在补觉,太宰治勉为其难地捡起了一些道德,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在西宫月昳家里四处转悠,像是宿管阿姨查房一样,到处看来看去。 现在已经快早上,西宫月昳养的那只猫也睡醒了,白色的一团从猫窝里迈出来,伸了懒腰之后就下意识往猫砂盆走去。它和太宰治挺熟悉,压根没管这个走来走去的人类。 但是…… 白猫晃悠了一圈回来吃猫粮喝水的时候,仍旧看见太宰治这个人在乱逛。 猫:??? 这个二脚兽在干啥啊? 到处留下气味圈地盘吗? 太宰治也看见了它。 太宰猫猫冲了过来,捉住了这只一脸懵逼的白猫。 他把猫举高,蹭了蹭。 小声:“你真幸福,可以一直和月月贴贴。” “他肯定很喜欢你。” “养两年多了越来越胖。”太宰治碎碎念,“他喜欢你这种毛茸茸的小猫咪吗?你觉得我有必要吃胖一点、让自己手感好一些吗?感觉月月很喜欢揉我的头发,看来我不能加班了,加班太多会掉毛。” “……喵。” “你说,要是你不在这里了,家里是不是只剩下我一只小猫咪?” “喵!” 白猫怒而伸爪,呼了太宰治两巴掌之后,飞速跳到最高的猫爬架上。 而后探出一小颗猫头,眼神恐慌又警惕。 ——家里有变态! 太宰治也不介意被一只猫这样看,他心情太好了,只是随便抓一个能跑的东西倾吐自己的情绪。折腾完猫猫,他又去勾搭了一下家里那只还在睡觉的鸽子。 鸡飞狗跳。 白猫&白鸽:家里有狗,我不说是谁。 一通折腾后,太宰治才静悄悄地上楼,几乎屏住呼吸,庄严而肃穆地,近乎神圣地—— 溜进了西宫月昳的卧室。 他注意到那只被他薅了两根鸽毛的白色鸽子跟着飞了上来,在关门之前也跳进了卧室。 他花了一点功夫,在小小的房间里捉住那只鸽子:“咕咕,你是叫咕咕?” “抱歉哦,我只想一个人呆着。而且你也不想自己掉的羽毛把月月的房间弄脏吧?”他打开窗,把白色的鸽子放在窗棂,然后迅速关上窗拉了帘子。 咕咕:“……”外面在下雨诶。 可恶,它今天一定要看太宰治这个狗东西在它房间做什么。 窗帘是不透光的那种,但太宰治可能是拉窗帘拉得太急了,另一角隐隐没遮好,双层的帘子只有一层白色纱布挡着窗户,在外面仔细看能隐约瞧见一点内部。 白色的鸽子就那样蹲在窗沿,鸽头探来探去。 西宫月昳走得太急,被子都还没叠好,仍旧是个隐秘的小窝,床头柜上有一件胡乱丢在那里的睡衣。 它看见太宰治扑进西宫月昳整理好的玩偶堆,滚进被窝,像只撒欢的蠢猫一样在里面咕涌咕涌,抬起头来的时候头发都凌乱了,缠在眼睛上的绷带落下来一截,压根没有什么健康问题的鸢色眸子水润润的。 鸽子盯了一眼,觉得太宰治有些可疑的脸红。 被表白有那么兴奋么? 只是侧面暗示一下,西宫月昳都还没亲口说点什么呢…… 还是说,闷在被窝里几分钟,把自己闷得喘不过气了? 白色的纱布太隐约,鸽子跳了跳,换了一个角度去看里面。 它看见太宰治…… “咕咕咕!” 鸽子一时间忘了飞,从窗户边上翻了下去。 …… 安室透发现西宫月昳的脸色更古怪了,耳垂红得都能滴血。 “你真的没事吗?”他记得这个少年是被指定要求的珍贵实验体,如果出了些身体问题,是很严重的,“你看起来很热,不会是感冒了吧?” “不……”西宫月昳抓着前车座的靠背,有一点绝望,又有一点微妙的不可言说,“波本,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安室透想起把西宫月昳带走前,黏过来的太宰治,又想起和太宰治打在一起的青木伶。 他没有问究竟哪个是男朋友。 说不定就像青木伶一样,回答一个“我全都要”。 “总感觉生活太忙了,没有空去思考这些。” “是的。”西宫月昳抬头,“而且谈恋爱肯定是会后悔的,我现在就想后悔。” “怎么了?” 西宫月昳……只能微笑。 他总不能说家里的猫猫实在太兴奋了,正在床上闹腾吧…… ‘系统,你还好吗?’ 【呜——】系统发出一些蒸汽火车鸣笛的声音,【月月!月月!我早就和你说过,太宰治是变态,你、你也看见了!他——我——】 系统的火柴人q版脸变成了一团黄色的乱码。 ‘嗯……’ 西宫月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系统,因为他也看见了…… ‘年轻人可能就是火气旺吧。’ 他倏地一下缩回后车座上,不去想刚刚的画面了。 …… 小泉红子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霉极了。 先是遇到了一个不被她的美貌所影响的黑羽快斗,在进行了一阵交锋之后…… 她输了。 这个偷心贼怪盗,不仅玩弄了她一顿,而且还——小泉红子是不会承认她对黑羽快斗已经有些上心的。 然后,在认识了黑羽快斗后,她又见到了完全不会被她美貌影响的西宫月昳。 一个班出两个不正常的人类,小泉红子好奇之下对西宫月昳进行了占卜——结果非常失败,就连路西法也看不清。 西宫月昳这个人身上缠绕着的线实在是太多了,仿佛她不是在占卜一个人,而是在占卜一大群生命个体。她通过魔法看见的画面碎片里,甚至有一些奇葩小动物和混乱代码的画面。 小泉红子差点以为自己修炼的红魔法失效了。 然而占卜其他人又是正常的,即使是占卜太宰治这个命运同样复杂、同样危险的人,她能看到的也比西宫月昳身上的东西多。 小泉红子向来是一个失败之后会更加有挑战欲望的人,她当即回到家,用更多的准备来进行占卜。作为红魔法唯一的传人,她一定能把占卜完成。 就在她准备占卜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小泉红子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只觉得眼前这个看似病弱的男人无比危险。他在夏季穿着厚重的衣服,打了一把黑色的伞,毛茸茸的风雪帽压在头顶,黑色刘海下是有些疲惫迷离的紫色眼睛,宛如一片雪夜走来的幽灵:“小泉小姐,久仰了。” “我可以请你占卜吗?” “放心,你的管家没有任何事,我只是让他睡一觉。” 小泉红子沉默。 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反抗了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你要我做什么?” 小泉红子心想,大不了就在占卜的时候给这个男人下咒,咒死他算了。 就见这个毛茸茸的男人指了一下角落里的草地:“我想占卜它。” 顺着视线看过去,小泉红子眼前一黑。 小水桶那么粗的白蛇! 它盘踞在自己家的草地上,边上是已经人事不知的管家。也对,要是她猝然瞧见那么大的白蛇往自己游过来,肯定也要吓一跳。 白蛇甚至打了个呵欠。露出一腔的细牙。 小泉红子:“占卜什么?” “占卜这条白蛇。” 费奥多尔蹲下去招了招手,非常温柔、非常友善。 “小白,过来一下。” 也非常诡异。 白蛇挪着巨大的身子游了过来。它这两年跟着费奥多尔,被喂得体型又大了一圈,达到了自然界极其难以达到的七米之长。这种体型其实挺难生活在人多的地方,但费奥多尔坚持不懈地带着它。 反正它也不在意,大部分时候都在晒太阳睡觉。 …… 迫于生活压力,小泉红子开始给这条白蛇占卜。 得到了一片鳞片后,她闭上眼睛,面前的水晶球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上轻微浮起,看着神秘又诡异。水晶球之中,开始有零散的画面出现—— 小泉红子猛然睁开眼睛。 “它——”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一个人影。” 虽然是占卜一条蛇,她看见的画面却是人的影子。 这不应该。 “这样。”费奥多尔却是早已了然的表情,“十分感谢您的帮助。” 这两年下来,他早就怀疑蛇蛇里面住了一个人类的灵魂了。这样也就能解释地通,为什么一条蛇具备人类的智慧、可以用尾巴尖写字。甚至拥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异能力。 “等等,让我再看看。”小泉红子仍旧不敢相信。 “太宰君,我真的觉得预言和占卜不能信。”另一道声音远远地飘来。 小泉红子忽然有些丧气:她家明明准备了那么多陷阱,这些人怎么还是想来就来? 来的那两人也非常淡定,各自撑着一把伞,其中一人更是高调,如同她讨厌的那个怪盗基德一般,穿着亮眼的白色衣服。 “要是占卜的话,我也可以表演一个啊。”西宫鹤影一股子没睡醒的怨念,声音里面满满的起床气。 而太宰治哼了一声:“好啊,你来。”就算他早上的时候心情很好,被西宫鹤影这样逼逼叨叨一路也烦了。 于是西宫鹤影随手一指,指着一边的费奥多尔和白蛇说:“你看这个人,看起来和蛇蛇很亲密。” “其实已经三个月没给它喂饭了!” 太宰治:……?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君,真的吗?” 39 第三十九章 关于投喂的问题,费奥多尔保持沉默。 他捡到蛇蛇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这条小饭桶吃一点就能长一点,吃的越多长得越快,最开始他很有兴致地投喂,发现蛇蛇逐渐长到七米的时候…… 实在是喂不动了。 货真价实的七米长的白色饭桶,已经变成他抱起来都有点扛不动的形状了。放在哪里都很不方便,蛇蛇稍微舒展一下身体,就能占据小半个房间。 反正蟒蛇饿三四个月也不会死…… “蛇蛇其实根本不喜欢费奥多尔君的。”西宫鹤影笑眯眯的,带着点奇妙的恶趣味。 他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方,同样是呼喊:“蛇蛇,过来。你看,它只是和谁都亲近。” 一点也不小的蛇蛇游了过来。蛇这种生物很难看出来热情与否,毕竟它们是一种冷血生物,但…… 只要体型够大,看见它的那一方一定会被动热起来。 太宰治原先和西宫鹤影站得近,有些受不了这种画面的冲击,往边上去了点,甚至想和变成孤家寡人的费奥多尔站到一块去。他深切觉得西宫鹤影的称号里面应该多一个叫做“奇葩动物园园长”,好像小动物们都和他很亲切,现在连别人家的蛇都能诱拐过来。 “太宰君,别害怕呀。”西宫鹤影抚摸了一下蛇蛇的后背,感觉费奥多尔养得其实还不错,蛇蛇鳞片光滑干净,眼瞳清澈,口腔也无异味。 毕竟三个月没干饭了。 太宰治在西宫鹤影掰开蛇蛇口腔的时候,已经开始搓自己的鸡皮疙瘩了。 恐怖,要是以后和西宫鹤影有一点不合,不会被拉去当蛇蛇的晚饭吧? “你以后要是想和月月在一起,一定会遇到很多奇怪的小动物。现在害怕怎么能行呢?” “真的?”太宰治心中微动,“……我不信。” 月月那么可爱,肯定不会养七米长的小蛇蛇的。 “费奥多尔君,你的蛇被拐走了。”他试图怂恿费奥多尔去把蛇抢回来。 “太宰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之间有一种古怪的熟稔感,也许是因为他俩曾经交锋过,也许是因为这世界上鲜少有能够互相理解的人。这份熟悉有点像是高中课堂里互相讨厌的两个漂亮女孩子,却非要在人前装出亲密的塑料情,总之虚伪得很。 “红子小姐,有件事想拜托你。” 红子:…… 行吧,反正今天这三个人一条蛇,一点请求的意思都没有。 她想摆烂。 小泉红子酒红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了一点,微微潮湿,如同一捧沉淀过的红酒,顺着白皙的肌肤淌下,她隔着雨帘和院中三人对视,眼神焦点却没有落于任何一处。没有化妆,但轻抿着的唇有一抹诱人水淋的绯色。 朦朦胧胧。 院里三人不为所动。 小泉红子忍住怒骂三人性冷淡的冲动,优雅地比了个邀请的动作:“占卜的话,就请到里面来吧。我需要做更多的准备。” ——她刚刚给白蛇占卜就是敷衍敷衍。 太宰治第一个跟了进去。他对魔女的居住环境格外好奇,尤其是各种魔法的东西。他没几步就跑到了小泉红子身边,压低了声音:“红子小姐,你的红魔法很厉害吗?” “当然。” 太宰治星星眼,声音更加低沉:“有没有那种……强身健体的小秘诀?就是可以让人……” 红子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这才多久没见?昨日下午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他的身边还围绕着许多可怕的死亡气息,现在却已经被粉色的、黏糊糊的气泡占据了三分之一。 总不会才一个晚上就陷入爱河了吧? “确实有这样的魔药哦。” “哇!” “喝了以后能让人坠入爱河,爱上第一眼看见的人,并且活力十足,三小时内得不到释放就会爆体而亡,喷血至死。” “……”太宰治萎了。 后面。 费奥多尔和西宫鹤影并行。 他们两个几乎都一身白,站在幽暗的走廊里也显眼极了,尤其身后还跟着一条巨大的白蛇,也是白得发光。 “费佳,我们也认识两年了,你居然还养着它。” “鹤影君,你果然知道它的来历。” 西宫鹤影没回应这个问题,而是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我没想过你居然会喜欢养一条吃了睡睡了吃的饭桶……说真的,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爬宠的人啊?” 费奥多尔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它看起来……不可爱吗?” 西宫鹤影:“……” “你xp好怪哦。”他瞥了一眼身后努力移动的蛇蛇,感觉正常人见到如此巨大的蛇,第一反应应该都是逃跑吧。它已经成长到把一个成年人完全缠起来都没问题的大小了,努力一下的话,把费奥多尔吞进去消化消化也不是不可以。 费奥多尔这个人又总是对所有的东西抱有同等的怜悯,看蛇蛇的眼神还挺温情,看他的眼神也挺…… 没有办法判断他是否真的喜欢蛇蛇。 “你叫他小白?它看起来可不小。”西宫鹤影想了想,发现他们一直没有给蛇蛇取名,马甲里面只有这一条蛇,不需要通过取名来分别。 “小白的心智等同五六岁的孩子。”费奥多尔回答,“把它看作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也未尝不可。” 【我们被鄙视智商了。】系统陷入沉思,【真的只有五六岁的智商吗?】 “鹤影君,我愈发觉得它和你们有联系了。” 费奥多尔几乎是笃定的语气。 “哦?为什么这样问?虽然我家里确实养了很多小动物,但蛇可是那些鸟儿的天敌,我不会去养一条大蛇的。”虽然被猜中了,但是西宫鹤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性格。” “???”他讶然,“什么性格?我们有什么地方很像吗?” 费奥多尔一本正经,极其严肃地说: “鹤影君、月昳君、小白。” “都是海王性格。” ——见谁都亲。 “这是可以当做证据的吗——”西宫鹤影一脸茫然,淡蓝色的、和蛇瞳颜色有些类似的眼瞳里满是震惊,“费佳,你和蛇蛇呆的时间太久了,不会被它的智商传染了吧。”在当年那次见面之后,他和费奥多尔合作了很多次,互相交换情报。 偶尔闲聊的时候,费奥多尔有向他这个动物之友咨询如何喂养一条蟒蛇。西宫鹤影一方面感叹费佳真的好喜欢蛇蛇,一方面和蛇蛇里应外合,用虚假的养蛇攻略坑了对方好多钱。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这边没有地方放下蛇蛇了,他肯定让蛇蛇逃跑,一起上演一出仙人跳。 “费佳,你的智商肯定下降了。” 这样胡思乱想着,小泉红子日常进行占卜的地方也到了。 那是一个充满古怪物品的房间,可以满足一切对邪恶魔法具有幻想的人,熬制魔药的锅、奇怪的缠着绷带的不明生物、一整面的全身镜子,还有各种看不懂的东西。 “诸位,占卜之事,可以让我单独进行吗?” …… 西宫月昳也在早晨的时候到达了组织基地。 一开始太宰治那件事的兴奋过去之后,那种没睡好的困意又上来了。安室透驾驶技术还不错,行驶非常平稳,只有很轻微的引擎轰轰声,加上车窗上蜿蜒而下的雨水、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 意识差不多都在操控马甲,他不知不觉地歪倒在后车座的一角,睡了过去。 “醒醒。” “嗯……”明明才睡了半个小时,西宫月昳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因为压在车门上睡觉,侧脸压出了一小块粉红色的印子,他打了个呵欠才下车,抬眸时眼睫上仍旧黏连着一丁点充满困意的生理性泪水,眼角也微微发红。 西宫月昳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得猝死,他恍惚着看了一眼车库天花板的灯,觉得有点晃眼,往前迈第一步的时候甚至没站稳。 “好累。”安室透扶了他一把,“波本,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都不会累?” 安室透看着这个满脸写着“想睡觉想睡觉”的少年,情不自禁微笑了一下。 他想说也许熬一下就能补觉了,又想起这个起床气都像撒娇的少年是要被送进实验室的,天知道会遭遇什么。 才泛起来的好心情立刻沉入谷底。 “你要吃点什么吗?也许我们可以先去吃个早饭。” “不了。等会要检查,得保持空腹。”西宫月昳也清醒了一点,从混乱中回过神,笑眼弯弯,“谢谢你,透君,你在组织里也是很难得一见的好人。” 天降好人卡的安室透:…… “波本,你也被他迷惑了?” 安室透和西宫月昳同时往那个方向看。 一个不是那么适合好人卡的琴酒站在那里。 “g……别那么说嘛。”西宫月昳小时候就敢和琴酒贴贴了,何况现在。他径直走过去,打量了一眼应该是刚刚结束任务的琴酒,“我只是在感叹你们这样的人总是精力充沛。” 他离得近了,嗅到一丁点血腥味和硝烟的味道:“受伤了?” 琴酒仍旧是比西宫月昳高一截,而且可能是因为他严格要求自己,在保持灵活性的前提下肌肉得到了充足的锻炼,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是一只仅仅看着就危险性十足的——长毛缅因猫。 当然,除了西宫月昳和青木伶之外,很少会有人当着琴酒的面表现出“你好像一只猫哦”的意思。 “正好。”西宫月昳回头和安室透说,“接下来的事情,我和琴酒一起去就行了。也许你不放心我,但你一定会放心琴酒。” 安室透看了一眼西宫月昳搭在琴酒肩膀上的爪子,手指纤长,骨骼不明显,一看就没什么力气,但是非常努力地在把琴酒往一个方向推。 这样胆大包天。 真的……很难放心啊。 要是换个人这样推,肯定已经变成地上安详躺平的一具尸体了。 “琴酒、琴酒……别讳疾忌医呀……我知道雪莉很讨厌你,但是她肯定是不会给你下毒的。况且你整天这样一张脸摆着,被讨厌真的太正常了……” 安室透:…… 琴酒方才还说他被迷惑了,现在一看,分明是他自己被迷惑得更厉害嘛。 西宫月昳就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动物,和这个沉闷的组织一点也不搭,他一边碎碎念发泄起床气,一边推搡着琴酒往组织基地内部走去。 琴酒终于被推得烦了,抓住西宫月昳的手腕往边上一拨:“我自己会走。” 他僵住。 他推开西宫月昳的力气很小,多少照顾了一下这个过分脆弱的人。 但是西宫月昳好像受了重击那般弯下腰,脸色异常难看。原本就很白皙的肤色瞬间惨白,唇也见不到一丝血色,猝然睁大的眼睛里充斥着震惊和痛苦。他站不稳,重心偏移,眼看要倒下去。 琴酒抓了他一把,勉强让人摔在他身上。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见西宫月昳倒下去的安室透也跑过来。 “发生了什么?!”安室透只看见正闭眼蜷缩着、因为过量的痛苦微微发抖的西宫月昳,“你做了什么,琴酒!” “……我什么都没做。”琴酒沉着脸,“去找医生。” …… 好痛苦。 西宫月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劈开了,灵魂也裂成两半的痛苦。恍惚间他应该是倒下了,但是没砸到地上,有人接住了。 他茫然,方才还在小泉红子那里的马甲们失去了联系。 ‘系统……系统?’ ‘你在吗?’ 40 第四十章 “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 组织里是绝对不缺医疗人员的,甚至比外面的医院还要专业许多,从临床到科研的人才都有——当然了,这些人是不是自愿为组织服务,得另说。 “为什么昏迷?” 病床上,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西宫月昳呼吸浅淡,氧气面罩扣在脸上,一众设备发出刺耳尖锐的“滴——滴——”声音,持续而稳定。 也幸好是稳定的。 医生也难办:“病人没有忽然昏迷的前例。看起来有些像是剧痛之后身体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但我们并不清楚剧痛的原因。剧痛也只是一种猜测。” 他使了个眼色给琴酒。 ——在场的人,除了波本,都知道西宫月昳幼年参与过的实验,天知道那时候疯狂的人们给他注射过什么东西。虽然每年体检的时候西宫月昳的身体都还算正常,但谁能保证那些后遗症不会在某一刻爆发呢? “您的手臂受了伤,需要先去包扎吗?这种天气,放着不管的话,伤口易出现炎症……”医生顶着琴酒难看至极的脸色,硬着头皮往下说。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别拦着我,我有权进来。”宫野志保仍穿着一身白大褂,她身上还有一点酒精的气味,刚在实验室消过毒,就从同事那边听见了西宫月昳昏迷的事情。 组织对研究人员的控制其实非常强,她虽然早早地接触了研究核心,但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内容。宫野志保知道西宫月昳每年都会来实验室这边进行一次体检,记录身体数据,她是能够隐约猜到点什么的。 直到今年,她做的aptx得到了一定的成果,她在组织内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权限提升后,她向组织提出了申请,让她看一看过去其他实验组做的数据。 青木伶来找了一次她。即便恐惧无比,宫野志保还是坚持看一眼那份已经被废弃的数据,称这样有利于她进行后续的研究。 申请被通过了。她没看青木伶有些许复杂的目光。 宫野志保终于知道了西宫月昳参与的实验究竟是什么。 那一次,她差点当场失态,好险才忍住了一拳砸向机器屏幕的愤怒。 宫野志保并非不知道组织进行过很多人体实验,她作为理性至极的实验人员,也见过很多其他人无法接受的场面。反对,却也没有办法拒绝。 但十几年前的实验……全都是对真实的婴幼儿下手啊! 看着冰冷的数据,宫野志保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片又一片的血色与哭喊。她无法想象,西宫月昳也是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并且是活下来的唯一一人。 而且……后来还长成了这样乐观的一个人。 她也在那次实验的收尾里看见了自己父母的影子,于是许多的事情便浮出水面。为什么她在没记事之前就被送往了美国留学,而后来才到美国的西宫月昳会特地挑选和她靠近的学校。 一开始她以为是又一个组织派来的人,给了很多冷脸,可是西宫月昳一直没有放弃。 接触过后,宫野志保才发现西宫月昳也是被监视的人之一。同病相怜下她开始和西宫月昳接近。他们年龄差得不大,宫野志保正好要比西宫月昳大一岁,又总是见他生大病小病、遭遇各式危机,很快就对这个可怜孩子产生了一种怜爱。 过于沉重的压力之下,她很早熟,有一点点把西宫月昳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现在,在认识了这么久之后,她忽然看见了自己父母与西宫月昳的联系。 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什么线被串起来了,一切的命运在过去早就已经产生交集。她心中动容,正打算在这次西宫月昳来组织体检的时候,好好质问一下这个家伙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也好好研究一下之前遭遇的种种事情有没有对他的身体产生很严重的影响。 即使每年简单的体检数据都有保存,宫野志保仍旧不够放心。 她期待,惶恐,不知所措。 等待着两只笼中雀的又一次见面。 却只听见了他忽然昏迷的消息。 宫野志保觉得大脑中有根弦“啪”得一下崩断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冲到了病房。 看见了昏迷不醒的、睡得一点也不安宁的少年。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问。 …… 其实西宫月昳自己也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肯定是死不了的,看着还有很多的能量余额,西宫月昳无比坚定地想: 在存款用完之前就因为别的意外而死,岂不是太丢脸了? 他只能沉下心去思考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魔女,红魔女的占卜。小泉红子在她的房间里进行了一些更复杂的占卜术。他并不清楚魔法的构成,但直觉告诉他,小泉红子可能不会只是单纯地进行占卜。 这个魔女不是好欺负的对象。 果然,说是占卜,淡淡的魔法光芒却围绕着他们亮了起来,那是一种极其不详的红色,宛若地狱的业火在此燃烧,照亮了彼此的脸。 在这样的光芒中,他看见了无数的……线。 弯弯绕绕的线。 “这是什么?”他下意识问,但周边的两人也没有回应他。 太宰治、费奥多尔周边同样环绕这数量极多的线。它们缠绕着、旋转着,千变万化,仿佛每一刻都有不同的形状,有的直接连接在他们身上,有的却是在周边,永不相交。有一些线在他们彼此之间也牵连起来,绕了十几个圈,婉转又复杂的相撞。似传说中的死神的武器。 刀刃从空气中划过,明明没有接触任何的东西,却能让人听见非常恐怖的、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崩裂声。 有几根线崩裂了。 它们扰动在一起,互相纠缠,在这一刻,三人的命运混乱起来。 ——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空中。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们都听说过两股强大的异能力相撞时,有几率会产生“特异点”,但那种特异点很随机,在出现的时候能够带来什么效果也是随机的。此时这个漩涡给他们的感觉就如此。 如果是异能力就好办了。太宰治想。 他的人间失格终究是只能无效化异能力。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西宫鹤影捂着额头,“漩涡快要把我们吞噬了。” “命运的线绷断了,我们会死吗?”太宰治疑问。 费奥多尔:“不一定。” 那漆黑的、不知通往何方命运的漩涡,终究是把三人给吞了进去。 只留下小泉红子和地上一动不动,没有在魔法阵里的蛇蛇。 蛇蛇:“?” 下一秒,它因为灵魂割裂的痛苦剧烈挣扎起来。 西宫月昳的回忆只能到这里。 他不觉得自己的马甲已经死了,但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和他们之间失去了一部分的联系。 灵魂……他有一部分灵魂绑定在马甲身上,顺着那个漩涡被卷走了。 连带着系统也…… 其实他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在剧痛过后,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外界发生的一切,偏又因为某种奇妙的力量,无法睁眼,也无法做出反应。 他听见宫野志保愤怒至极的声音,这位向来惧怕琴酒的少女压着声音质问他。 又听见病房内嘈杂的声音与拉扯,以及机器们规律的运行声。 也许,得等另一部分的灵魂回来,他才能恢复正常了。 …… 【呜哇!为什么我联系不上本体了!】系统慌得要死,它先前为了研究小泉红子的魔法,把大部分的运算能力放在了西宫鹤影身上,谁知道忽然就出事了,【月月,月月那边怎么办……】 【醒醒啊!月月,你有在操控这个马甲吗……】 西宫鹤影慢慢睁开眼睛。 “系统……?” 他看着陌生的环境,只觉得头剧痛无比,轻轻一晃就想要吐出来。 【呼……月月你还在就好。我联系不上本体了。】 西宫鹤影有些诡异地沉默。 半响。 “我也。”他敲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好像意识被彻底分开了。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一半的意识,还能称为是原来的人吗?” 【月月……】 【我们现在在哪儿?】 西宫鹤影坐起身,很是茫然地捏了一下自己的五根手指,莫名觉得平常非常习惯的身体现在有点陌生。他四下望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太宰治和费奥多尔。 街道有些许的陌生,他摔倒在阴暗的小巷中,和一些难闻至极的垃圾靠在一起。 脏兮兮的。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落魄过了。 衣服上沾了一部分的污渍,他随手把外套给脱了,同那些垃圾丢在一起。 现在似乎是白天,巷子外有人的声音。西宫鹤影轻声迈步出去。 ——破风声。 超级巨大的一团不明物体从眼前飞了出去,直直砸中了大楼,震天响。 他惊愕极了,下意识捂住耳朵,同时也看见了那些建筑的形状。 这不是横滨的五栋大楼么。 一些他不认识的人似乎正在和afia交战,异能力、枪火交接在一起,最恐怖的是其中的两道影子,一黑一灰,每次出手都像是要把空气撕裂那般,地面和墙壁被这两人弄得到处都是碎痕,玻璃的碎片弄了一地。 又一梭子弹扫射到他的脚边。 西宫鹤影:…… 他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魔术师啊—— 森鸥外这个狗东西究竟在做什么?怎么会让人直接打到afia门口? 号称战力天花板的中原中也呢? 【月月!你躲远一点!】 西宫鹤影庆幸自己点了闪避,他脱去了显眼至极的白色衣服后,从一个已经倒下的路人身上扒了件普通的衣服套上。 【你要去哪儿?】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西宫鹤影压低身子,极其隐蔽地贴着边溜过去,在所有人混乱交战的时候进入了afia的大楼,‘我得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没准太宰他们掉进里面了。’ 他不擅长战斗,但隐匿和躲藏技术一直都很在线,在这样的情况下竟是一路跑到了afia的电梯。 可以直通顶楼首领办公室的电梯。 【你说,我们这样,会被森鸥外认作是刺客吗?】 西宫鹤影瞥了一眼外面打得热火朝天的人。 ‘也许。’ ‘我总觉得正在战斗的那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人,有些眼熟。’他视力很好,透过电梯望出去,还能看见一道猛烈的灰影,‘这种异能力很常见吗?’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从底层到顶楼不需要多久,但西宫鹤影却莫名焦虑,一分钟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快一点吧。他在电梯里矗立着,微微垂眸。 ——电梯到了。 顶楼的办公室空无一人,窗悉的那个太宰治看起来有些狼狈,一身的黑西装沾了灰尘与血迹,绷带也散开了,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但好在精气神十足。 另一个则站在刺目的夕阳血光中。 西宫鹤影打量他的时候不由得眯起眼睛,同样是黑色的西装,他却更加沉稳,过于宽大的衣服披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躯体上,一条不太适合的红围巾松松挂着,同样被风扬起。 他的气势是明显压过西宫鹤影所熟悉的那个太宰的,但西宫鹤影只觉得这个太宰治像一只格外可怜的、被人抛弃的黑猫,千疮百孔地站在天台的大风里,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夕阳与无尽夜色。 “太宰君?” 在他打量太宰治的时候,那位太宰治也在打量他。 显眼的白色发顶,发尾古怪的渐变,瞳色是温柔的矢车菊蓝,这只站在风里无比伶仃的黑色猫猫微微睁大了眼睛,又再看清楚西宫鹤影的五官后颓丧下来。 不是…… 他自嘲般笑了一下:“真是不幸,在计划成功的这一天,命运却被人扰乱了。” 太宰治仍旧在猫猫炸毛:“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不行。”太宰治无比真诚,“你不能比我先成功。” 那个较为年长的太宰治往后退了一步,离天台的边缘更加近了。夕阳又往下坠了一分,橙色的光芒逐渐变成深红色,如火焰燃烧了半边天,也烧到了天台上的这几个灵魂身上。 “鹤影君,这个太宰可不是什么好人哦。他篡位成为了afia的首领,无底线地扩张地盘,已经把afia变成了择人而噬的野兽了呢。”太宰治在一旁说。 “嗯。” 西宫鹤影一错不错地盯着首领太宰。 他的心也跟着夕阳悬起来了。 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正在大脑中报警,一时间连灵魂撕裂的痛感都压下去了,系统似乎在耳边说了点什么,但西宫鹤影过于专注,压根没听。他用了毕生所学的扑克脸压制住一切的躁动:“那位太宰君,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了。”首领太宰迎着风张开双臂,他脸上见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只有纯粹的放松,“意外太多,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功……可惜了,本来应该交代给年轻人……” 最后的声音隐没在风里,重力吞没了他。 ——那怎么行。 西宫鹤影真的觉得自己加班过头,心脏要跳出嗓子眼了。他用尽全力才捉住了首领太宰的手腕,纤细的腕骨上都摸不到什么肉,手指无力地垂着,没有一点自救的欲望。 他力气没那么大,自己在天台也飘飘摇摇。 太宰治在一旁不知道想什么。 西宫鹤影也顾不了两个太宰,他只能专注眼前这一只不太乖、不太听话的可怜受伤猫猫,两只手拉一只手,最后故作轻松地微笑:“太宰君,怎么能这样呢?” “……”首领太宰垂着眼,“放手。” “我不放。”西宫鹤影觉得自己好狼狈哦,风一吹,乱掉的发丝就糊了一半的脸。他又不是那种秃鹫或者老鹰,不会飞,也叼不起一只想死的超大黑猫猫。可是,就算这样僵持下去他俩会一起落下,他也绝对不会松开手。 他不能让这件事变成后半辈子的噩梦。 “我都还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西宫鹤影绷着力气说,“但是我知道,你认识我。你看我的眼神绝对是认识的。” “甚至,你也认识西宫月昳。” 虽然只是一种猜测,但他也不得不在此刻用笃定的语气说出来。 “你肯定认识月月,你看见我的眼神分明是在期待着谁,结果发现不是。” 他捉着首领宰的手,在这样的时刻感受着这个人的心跳。 啊,死气沉沉的猫猫,起码是也是有心跳的嘛。 “别死,好吗?”西宫鹤影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开始自己卖自己,“你一定想要见一次月月。这样吧,活下来,我一定让月月过来见到你,你想看见什么样的月月都行。” 他硬着头皮:“泳装的也行——” “还有太宰君,你如果不过来帮忙,这辈子都别想和我家月月在一起了。”他再次卖了自己,“你别忘了他备胎可以搓两桌麻将!!!” 首领宰&太宰治:…… 41 第四十一章 西宫月昳躺着的第一天。 众所周知,昏迷不醒的病人总是很难照顾的,24h不断的陪护十分消磨人的精力,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再深厚的感情也很难经得住时间的消磨。 好在西宫月昳这才昏睡了一天,而且他还年轻,没有孝子这种东西。 琴酒大概留了个小时就离开了,他总是忙于自己的任务。而宫野志保陪了一整天,她也有些熬不住,不知不觉就趴在床边睡了下去。周围留了一张陪护的床,然而她想离得更近些。她本身也能看得懂医疗器械上的数据,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以立刻解决。 趴着睡不是一个好选择,对于身体负担很大,她半梦半醒间听见病房门打开的声音。 也许是医生来检查,宫野志保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她迷蒙着睁开眼睛,看见熟悉到令人恐惧的身影俯下身。 “你做什么!”宫野志保险些跳起来。 “哦呀,这么紧张做什么。”贝尔摩德坐在床边,她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紧身的裤子勾勒出流畅的腿部曲线,灯光调暗的房间里,她银色的长发与蓝色的虹膜依然美丽。 宫野志保见到她就有一种下意识的恐慌。 她知道这个女人一直想杀了她。 但现在是在组织内部,贝尔摩德应该不至于那么大胆。宫野志保强压下自己的恐惧,没有后退,依然站在床边与贝尔摩德对视:“你来这里是有什么目的。” 贝尔摩德轻声笑了。 她看向西宫月昳的眼神很微妙,就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她仍旧坐在床边,没有对宫野志保的警惕做出任何的表示。 半响。 “我只是来看看他而已。” 面对宫野志保怀疑的目光,她回答:“我和他之间,大概也有一段渊源吧,只不过,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另一个世界。 西宫鹤影说的话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以至于两个太宰都愣了数秒。 嗯……月月的海王力度确实…… “是两副麻将牌的数量哦……” 太宰治当即色变,非常非常不情愿地过来一起拉首领宰。他嫌弃得要死,又觉得头顶青青草原的未来实在是太恐怖:“为什么一条鱼要去救另一条鱼啊……我应该把你们一起推下去……泳装、泳装就别了吧,怎么能给别人看……” 好在他虽然碎碎念,救人的速度很快,两人拉一个,总算把毫无求生意志的首领宰拖上来。 这只太宰治不怎么好抱,手感差极了。西宫鹤影把他拖上来的一瞬间为了防止他再次求死,只能把人拦腰抱住,死死摁在自己怀里。他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一团生锈的空气,凉凉的。 正巧这时,原来首领宰计划中见证他死亡的两位少年上来了。 一身黑衣、异能力月下兽可以虎化的中岛敦:“太宰先生……两个太宰先生?!” 另一个同样激动:“黑衣人!把小银还给我!” 西宫鹤影只把首领宰摁住。 好乱哦。 他现在当一只没有大脑的咕咕鸽鸽,还来得及吗? ……首领宰日常的时候,是个体面人。 当然,他其实没有日常,工作就是全部的日常。 所以面对被人抱住的很不体面的环境,他也依旧能沉下声,向两个年轻人解释一些东西。 可惜两个年轻人根本听不进去。 首先,他们在气氛极其不佳的首领办公室里,呼吸这里的空气对自己都是一种折磨,芥川看起来在努力压抑自己咳嗽的欲望,中岛敦的伤口也在流血。 其次,边上还站了一个太宰治,更年轻的、更无法无天的太宰治,时不时就用诡异的眼神看一眼首领宰,这双倍太宰治的画面不要太恐怖,不管是太宰治的敌人还是他的毒唯,都觉得眼睛被震撼到。 最后,就是首领宰本人…… 坐在西宫鹤影怀里。 就算他能面不改色,其他人也不太能啊! 西宫鹤影也是日常体面的人类之一,但他在必要时刻能放下一点东西,此时就很干脆地从后背抱住首领宰,把他圈在自己怀里。 他声音懒散:“抱歉哦……我就是有些担心你做出点什么不可控的行为……” “哈啊——”他打了个呵欠,“你继续说,我不打扰你。我什么都不听,穿越的时候没带脑子过来十分抱歉——” 他的手臂穿过首领宰肋下,在他小腹前方交集,勒成一个圈,像极了无底线吸猫的人。猫没应激,但西宫鹤影觉得自己短时间内都有些应激,他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首领宰就又像之前那样去自由飞翔。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牺牲自己,把这个人死死困住。 放在其他人眼里,这画面就惊悚极了。 首领宰终于把芥川银选择离开的事情说完。这本该对芥川造成巨大冲击的信息,现在却只是让芥川微微颔首,他十分傲气地梗着脖子:“当初,为什么要把银从我身边带走。” “银分明是被你自己抛弃的,芥川,你明白这一点。” “太宰先生……”中岛敦更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作为太宰治唯粉好多年,压根没见过他家太宰先生被人强迫成这样的画面,“这位是……?这另一位太宰先生又是……?” “敦君,请放心,一切都还在掌握中。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解决的。”首领宰也觉得头疼。人太多了,他没有办法说出书的真相,也没有办法立刻编一个理由解释同位体的出现——总不能说西宫鹤影抱着他的力气很大,有一种要把他按进怀里融为一体的错觉。也许是因为身后的人情绪压根没平复下来吧,西宫鹤影的手指一直很烫,心跳与呼吸的速度也极快,只能趴在他后背懒懒装作很困的样子。 太近了。首领宰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这样近距离接触过了。 上一次有这种接触似乎还是没有获得书的时候,和中原中也一起出任务受了重伤,中原中也勉为其难地把他背回去了。还有更久远的时候,森鸥外把他从诊所的这头抱到那头。这些好像都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现在被西宫鹤影黏着,无法抵挡的温度顺着接触的地方传过来,心跳和呼吸的声音也是,过于靠近的距离让他浑身不适。 “可以松手吗?”他几次挣扎无果,很不耐烦,说出来的话都像是生了毒刺一样,“对afia首领做这样的事,把你关进地牢也不为过。” 西宫鹤影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对不起,我听不见。” 【太宰治真的好难搞哦,口是心非。】系统在他耳边吐槽,【我们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能量:-5】 【能量:+10】 【能量:+100】 刚刚他救下首领宰的时候,先是收到了微妙的扣除能量的信息,又很快加了回来。 一时间,一个奇妙的猜测在他大脑里成形。 “请松手。” “我拒绝。”西宫鹤影比划了一下,感觉自己应该是没有彻底成年的太宰治高,但是这只首领宰实在是太瘦了,他勒住对方的腰,觉得对方身上压根没有什么肉。又顺势抓住试图作怪的那只爪子,扣住之后感叹了一下: 再瘦下去,这爪子就要变成只剩骨头的鸡爪啦! 而且惨白惨白的,就和在地里面埋了几百年的吸血鬼一样,完全不健康。 就算是那只天天熬夜加班的太宰治,也没有这样虚弱吧…… “呵,连这点力度都挣脱不开。”太宰治在一旁嘲笑了一声,“平行世界的我这样虚么。” 首领宰平静道:“比某人好。” “鹤影君。”他没有隐瞒自己认识西宫鹤影这一点,“你知道吗?你家的月月小朋友已经和这位太宰小朋友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西宫鹤影明显一僵,小心翼翼地问,“你……看见了?” 太宰治也睁大眼睛。 “并非直接的画面,我无意去观察这些。只是……”他看着太宰治,微微阖起的眼睛眸色深沉,又带着轻飘的挑衅。 你和月月躺了两天却什么都不敢做——太宰治看懂了这条信息。 又听见首领宰说:“这位太宰小朋友。” 他在小朋友上面的咬字格外重,而且总是自带一股嘲讽。 太宰治预料到了什么,慌忙冲过去想按住首领宰的嘴,但已经晚了,他听见—— “你在他房间里□□□□然后□□□□,还有那些□□□□的想法,”一串的消音字飞了过去,“他和鹤影君,知道吗?” 西宫鹤影:…… 【月月!】某些系统看了一眼就拒绝继续的东西被戳破,它老脸一黄,发出了张飞的声音:【哇呀呀呀呀!太宰治,纳命来!】 42 第四十二章 “啊。” 西宫鹤影很久以后才发出不明意义的声音。 他好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哦,年轻的活力他根本吃不消,佛系海王是没有那么多欲望的……他开始有些后悔挑太宰治作为恋爱体验的对象了,听起来以后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本体的身体素质如此差,怎么经得起猫猫的强烈兴致呢…… 痛苦,真是太痛苦了。 等他从震撼之中回过神,就看见两只太宰治已经呈现猫猫量子纠缠的样子,不仅互相扯头花,打起来还互相扯头发,非常的没有素质。 首领宰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发量受到迫害,而尚且精神十足的太宰治丝毫不怵。虽然是广为诟病的体术烂,但他仍旧处在双黑时期,日常出外勤任务,比这个宅了好久的太宰治强太多了。 他们在首领办公室的地毯上扭曲成奇妙的形状,而西宫鹤影坐在首领的位置上,抱头自闭。 “愚蠢的大人,你一看就是个loser。”太宰治骑在首领宰的肚子上,“只有loser才会偷窥别人的人生。” 首领宰放在一边的手忽然袭击,抓住太宰治的领口往边上一拖。自己当然是知道自己的弱点的,尤其是面对一只年轻气盛的小兔宰治。 位置上下变化,他轻轻挑眉:“你不行。” “你更不行——”太宰治去抓他头发。 他俩是打得密不可分,如胶似漆。 “你们别打了——”西宫鹤影自闭到绝望,“要打,要打的话……” “要打的话去月月面前打吧!” 两个宰压根不理他。 【月月。】系统一团数据,反倒成为了最冷静的那个,【你让我上十分钟的号,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 十分钟后,两只太宰治被捆在一起,塞到了足够坐下两个人的首领座位里。西宫鹤影身上总是带着很多的小道具,当然也包括魔术表演特制的绳子,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一根细绳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打结的地方却是他俩中间。 要是想解开这个结,就得两个人放下嫌隙,进行合作。 但两只太宰面对面,无比“相亲相爱”地贴着,只要放松,连鼻尖都会撞一起去,挣扎又会使两个人产生更多的接触,一起露出嫌弃的表情。短时间是很难合作了。 “冷静。都说了要冷静了。” “……鹤影君,我怎么看你像是最不冷静的那个。” “有吗?”西宫鹤影微笑,和蔼极了,“我可一点也不生气。是吧,太宰君?你在月月房间里做了什么,敢如实交代吗?” “至于这位首领先生,”他语调更温柔了,“您大晚上不睡觉,就看这些吗?” 扑克脸,再好的扑克脸,也没有办法挡住两个太宰治在面前作妖的感觉。他实在是觉得心累。西宫鹤影蹲在两只宰的面前,捂着额头瞟了一眼被漆黑幕布挡住的窗。 什么扑克脸,他今天就要破功,把这俩狗东西一起叉出去挂在窗外,做成双份的青花鱼干。 “可是我在月月面前,还什么都没做。”太宰治极其小声地说,收到西宫鹤影目光的时候蓦然消了音。 他毕竟是在场年纪最小的那个,歪心思显露得明明白白,深呼吸一口之后喊出声:“哥——”这一声叫得特别软乎,好像西宫鹤影已经成为了他的亲哥,而他正丝毫不要脸地向哥哥撒娇。 “那些事情,我会对月月负责的……” 西宫鹤影一抖,恨不得扛着火车连夜离开这个地方。 负责啥啊,啥都还没做呢。 他猛烈地撸了几下太宰治的脑壳:“乖,月月还没答应和你在一起,再这样下去,你就要被踢出家门了。” 他好严肃:“我对月月的择偶对象有一票否决权。” “鹤影哥哥,已经现代啦,要自由恋爱。” “那怎么行,太宰君。”西宫鹤影蹲在太宰治面前,看着少年倔强挣扎的侧脸,极其温柔地…… 把解开了一部分的绳子又给绑好了。 “亲爱的,你觉得我和月月的情谊,与你的相比,谁的感情更深厚?”他眨了一下眼睛,和西宫月昳有七分相像的眼尾弯起,狐狸似的,“你说,我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愿意同他相处到现在,是为了什么呢?” 太宰治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你——” “大家都在一个鱼塘里,太宰君,如果你能犯些错误,我再回去吹吹耳旁风,就更好了。”西宫鹤影笑得像个十足的反派,“当然,月月本人大概只是把我当成真正的哥哥。只是他对我向来没有防备,我要做些什么,又有谁能够拦着呢……” “……” 太宰治的脸色好难看。 最终,他只吐出两个字: “变态。” 就是说,怎么会有人又搞骨科,又搞养成,还搞这种反派强制爱的金丝雀剧本。 “安分一点吧,如果有的选,我也想在月月那里当个好人。再说了,你敢向我保证,那些念头你没有起过么。” 西宫鹤影叹气。 他才不要自己和自己在一起,他xp又不是很奇怪,至少也在正常人的范畴内吧。 但是系统却陷入沉思。 【等等,月月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你看,自己和自己在一起才是真理,你永远不会伤害自己,只要能量足够,我们就可以永远让马甲正常存在,你喜欢什么模样的,都可以捏一个出来呀。】 【就算捏他八十八个后宫,绝世美人、霸气帅哥、正太大叔,都没有问题吧……】 【自己总是最体贴自己的,月月,到时候你想怎么玩都可以。可以完美地照顾你自己的身体状态……】 ‘……系统,你变坏了。’西宫鹤影无言以对,‘回去杀杀毒吧,感觉你中了一些黄色废料。’ 【……呜。】 “当务之急,是如何让我们回到原来的世界。”他叹气,“以及费奥多尔,他不在这里,究竟被抛到哪里去了?太宰君,你在这个世界清醒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太宰治报了一个时间:“我一来,就是在afia的干部办公室里,只不过空空荡荡,我好奇上楼,就看见了这个家伙正打算上天台完成理想。” “比我早十分钟……” 看来他们掉落的时间并不是统一的,地点也不一样。 好在他和太宰治掉落的距离很近,或许费奥多尔也会在这边附近。 …… “……你醒了。” 费奥多尔在还未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只不过有些头疼,便仅仅是闭目养神。 然而在他身边的这个人似乎已经发现了那点细微的呼吸差别,出声问询。 费奥多尔只好睁开眼睛。 面前之人的模样映入眼帘,红铜色的短发,蓝色的眼珠,胡茬没剃干净的下巴以及一条沙色的风衣,模样很熟悉。但…… 应该不是他知晓的那个人。 “你认识我?”织田作之助有些疑惑。 他是完完全全不认识这个晕倒的陌生少年——呃,应该能称为少年吧,年纪看着不大,脸颊的弧度也是很柔和,在不太应季的时候穿着件厚厚的毛绒皮肤,倒在路边。 在带着芥川从afia回来的路上,他遇到了这个人。 虽然周边的人都极力阻拦,织田作却还是把他扛了起来。 “没有办法对这样的人无动于衷。” 由于他经常这样捡一些人类幼崽回家,侦探社的人劝阻了一下之后也习惯了,只有芥川仍旧有些不满意:“在下觉得这个人极其危险。” “芥川,你也是这样被织田君救下来的,你忘了吗?”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确实,他也称不上什么好人,甚至被救下来之后还整天想着要和织田切磋武力。但织田作之助依然非常坚定地拯救了他,并教会了他如此多的东西。 他不能阻拦织田作之助做想做的事情。 ……虽然那个白衣服的人看起来真的太危险了。 织田作之助带着晕倒的人回了家,而他得先去找与谢野医生治疗一下身上的伤势。虽然看着很淡定,但芥川心里有一点隐隐约约的愧疚:只是为了他一个人,整个侦探社都出动来和afia战斗…… 而且,被他一直视为敌人的黑衣人、afia首领太宰治,这人方才所说的话语,确实是正确的。 他与银的分离,根本原因是他自己抛弃了银。他是无心之犬,是不知前路、横冲直撞的人,银曾经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而他,真的有在意过她的想法吗…… 他只是在怨恨,怨恨着自己,怨恨着别人,抛开那些支撑他的负面情绪,他这个人的核心真的还有内容吗? 芥川龙之介有些恍惚,在此之前他在侦探社经历了一段时光,已经隐隐约约摸到了这个问题,首领宰只是更加直接地把所有的事情挑明了。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对方还有些话没说。 但不重要了。 他需要好好思考未来的方向,以及,找到独自一人离开的银。 他并不知道,自己恍惚中让织田作之助带走的那个男人,正在被afia的首领寻找。 费奥多尔:“我这是被您救了吗?” “是的。” “真是太感谢了。”他的眼睛偏狭长,不睁大的时候就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偏偏声音柔和,有一种被棉布灯罩笼住的火苗丝滑燃烧的感觉,隐隐藏着一股奇妙的疯狂。 “我可以问您的名字吗?” “织田作之助。”他从厨房里端过来一碗热汤,原先是为了家里的一些小孩子准备的,现在提前盛了一碗给费奥多尔,反正份量也足够,“你呢?”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不是日本人啊……你的日语很流畅。”这倒是有些看不出来。 费奥多尔的长相比较柔和,年纪看着也不大,在看见他的黑发时,织田作之助只以为这位是像芥川一样的流浪者。 不过,横滨这种租界,什么人都有可能出现。 看着正小口小口喝汤的费奥多尔,织田作之助觉得这孩子应该还不错。他很懂礼貌,行为举止也有一种贵族的优雅,就是不太爱说话,这才聊了几句,那双紫色的眼睛就呆滞了好几次——发呆jpg “您有看见我的帽子吗?” “那顶白色的风雪帽?它掉在泥水里弄脏了,我刚刚洗了一下,挂在阳台上。” “谢谢。织田先生真是一位难得的好人。”得知自己的本体没丢,费奥多尔微笑了一下。他身上弄脏的衣服也被换下来了。 织田作之助照顾人已经相当熟练,他看见费奥多尔喝完了汤,便主动接过了空碗,动作里完全没有向费奥多尔索要报酬的意思。 “织田先生。”费奥多尔的视线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书架上,“您是作者吗?” “嗯。只是偶尔写作而已。” 费奥多尔了然。看来这个织田作之助和他们世界的织田作之助是一样的。 于是他又问:“那,您认识太宰治吗?” “……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僵住了,很缓慢回过身,“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认识afia的首领?” 那天在p酒吧也是,眼睛缠着绷带的青年如此绝望地望着他,就好像他们应该认识、非常熟悉才对。可是织田作之助没有任何印象。 织田作之助讨厌这种微妙的违和感。 费奥多尔也沉默了。 afia首领太宰治,听起来多么像一个笑话,可是再仔细一想……好像也非常合理。以太宰治的才能,当上afia的首领绝对是绰绰有余,只是这个人性格向来摆烂,怎么会在这个世界忽然上进? “织田先生,可以告诉我更多吗?”费奥多尔坐在榻榻米上,非常认真地提出了要求。 …… 首领宰可能有八百年没出门了。 他总是一出门就遭到暗杀。当然了,像今天这种芥川龙之介打上门来的事情,是明着杀。明杀之后,afia的武装戒备更加森严,别说老鼠了,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中原中也就觉得离谱极了,他只是被太宰治支开了一会儿,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事情,更要命的是,太宰治居然阻止他带着人打回武装侦探社。 这怎么能忍? 他怎么不知道太宰治居然会有如此圣父的一天? 中原中也仔细想了想,发现关于这个武装侦探社,太宰治真的是包容了太多。明明afia只需要稍稍动用一点力量就能把这个拥有异能许可证的组织给覆灭,太宰治却迟迟没有下手,放任对方在横滨自由发展,甚至招揽异能力者。 这么一回想,中原中也觉得这个武装侦探社应该是给太宰治灌了一些迷魂汤,否则怎么会被如此宽容。 他怒气冲冲,几乎是借着异能力冲进的afia首领办公室。 太宰治正坐在首领的位置上,灯光很暗,他双手撑着下巴,露出一点弧度明显的下颌曲线,眼睛和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 中原中也早已习惯了他装神弄鬼。 “太宰治!” “呀,中也,我的狗狗你终于来了?” 一瞬间,中原中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怒火支配着他冲过去拎住太宰治的领子:“你今天怎么回事——” 他看见微弱光源下的脸庞,狐疑:“你脸上被刺客抓花了?” 太宰治:…… 呵呵。 “不对啊。”中原中也感受了一下手上的重量,“太宰,你什么时候又吃胖了?莫非是过劳肥?” 他伸手,意图去掐太宰治的脸仔仔细细看个清楚,被太宰治猛烈拍掉了。 “噫!好恶心啊,中也,你居然会做这样恶心的事。” 这倒有些不像那个加班加了四年的混蛋了,有点像他和太宰治还是双黑的时候,一个比较活泼、仍旧会闹的太宰。 不对。 这个真的是年轻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 他是不会认错的,虽然光源很暗以至于现在才看清楚,但眼前的人明显比他熟悉的那个太宰年轻太多,脸颊上甚至有一点柔软的肉,头发看起来也更多一点,伸过来拍他的手也是带着年轻的触感——枪茧更多,而后来太宰治专注于文书工作,右手中指侧面有厚重的茧子。 “你不是太宰,你是谁?” “我怎么不是太宰?”太宰治嫌弃极了,他很想推开中原中也。 正好,边上的门终于推开了。那是一间休息室,本来是给首领工作累的时候休息用的,后来大部分时间是作为首领秘书的芥川银呆在那里,便于她可以照顾太宰治,也方便太宰治随时布下什么任务。有时候中原中也为了贴身保护太宰治,也会在那里休息。 “中也,你连我都会认错。” 一个有着陌生面庞的人走出来,高挑却瘦弱,他穿着简单的西装裤,以及一件干净地不能再干净的白衬衫。袖口被细细地卷好,露在外面的胳膊瘦得看不出什么肌肉,已经远远偏离了正常人的航线,手腕、脖颈都缠着绷带。 虽然声线有所改变,但中原中也直觉这就是他那个混蛋首领太宰治。 中原中也:“???” “你搞什么啊?穿成这样是要去吗?” 首领宰:“没想到中也还会关注这些。” “这又是谁?” 太宰治:“太宰治啊。中也,你不会认错吧。” 中原中也只觉得自己脑壳上面五十厘米处飞着两个太宰治,一个黑时宰,一个首领宰,两个宰一边转圈一边叭叭:“我是太宰呀我才是太宰呀中也中也你不会认错吧不会吧你连我都能认错……” 西宫鹤影:…… 他真是搞不明白,两个太宰治的关系怎得又忽然好起来了。 难道说,一起迫害中原中也能够增进感情? 他也从休息室里出来,同样是换了一身衣服,原本松松垮垮束起的头发被绑成了高马尾,一下子就锐利了不少,衬衫下摆收进裤腰,衬得一截腰愈发劲瘦,也许是因为习惯问题,他戴了一双白色的手套——都是在休息室翻到的、没穿过的新衣服,大概是太宰治备用的服装。 反正他穿着还算合身。 “太宰君,你把那身衣服换下来吧……” “啧,谁想穿啊。”太宰治扯住自己肩膀上的那件红围巾,顺手一抛,直接丢在了中原中也脸上。 “?”中原中也头疼死了,下意识带着点恐惧地反问,“你也是太宰治?” “……”西宫鹤影投去一些怜爱的目光,“不是。” 这个干部中也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啊,而且…… 他一米六,夹在他们三个一米八中间,微妙地呈现一种柔弱的感觉——当然只是错觉,他一个人起码可以把在场三个人扛着走呢。 “那你是谁?” 太宰治震声:“是我哥!是我大舅子!” “……西宫鹤影,你不认识也不要紧。” 西宫鹤影天然就挺喜欢西装的,虽然这衣服不属于他,但穿上去莫名就和首领宰有了差别。他慢条斯理地把手套给整理好。 中原中也瞧着他,总觉得这个人像是下一秒就要去舞台上表演了,他站在这漆黑一片的沉闷办公室里,却宛如光线的宠儿,浑身上下乃至头发丝都亮堂堂的,让人不自觉就把视线挪过去。 “太宰,究竟发生了什么。” “唔。”首领宰的脸做了伪装,和原来的相貌不一样了,但表情做出来的时候还是和过去一样,带着掌控全局的、高高在上的睥睨感,“简单来说,我要出门一趟。” 中原中也:“……哈?” 今天,究竟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 折磨中原中也能使太宰治放松。西宫鹤影心想。 他花费了一点点的能量捏了些雀儿鸽子们出来,让它们去找费奥多尔的方位。现在已经找到了,只是那个地点…… 他走在前面带路,而两只太宰治夹在中间,最后缀了一只恍恍惚惚的中原中也。 奇妙的队伍。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正好能给彼此留下充足的隐私。两个太宰治明显有更多的话要谈,凑在一起。太宰治稍微对首领宰比他高一截这件事有些不满,说话的时候就尽力抬起胸膛,非常倔强。 “你真的把森鸥外这样那样了……?” “当然。” “哇……我也想。但是你看起来足足四年没下班了,真是恐怖,怎么会如此想不开呢?” 首领宰瞥了一眼这个自己无知无觉、却处在幸福之中的宰:“是啊,为什么呢。” “你真的一直在用……偷看我的生活?” “……我确实得到了。”首领宰眼神一黯,“世界过于脆弱,限于规则,我不能直接说。我并非一直关注你的世界,只是……我相信有许多的人正在关注你。” 太宰治忽然感到一阵恶寒。如果他和月月这样那样的时候被…… “放心,最多是文字版。” “……还是不行!”太宰治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恐怖,但他也好奇另外的东西,“既然你可以用别的视角去看待命运,那……” 他猫猫搓手:“我和月月后来在一起了吗?” “……” 首领宰只是非常非常认真地看了一眼太宰治,他用绷带遮住了一只眼睛,但仅剩的那只鸢色眼眸中流露出的情绪是那样沉重,以至于太宰治一时间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首领宰接下来会说的话。 只有脚步声,横滨的风十年如一日刮过街道。 “……你会知道的。” 43 第四十三章 “……不说就不说。” 太宰治往前快跑了几步,和西宫鹤影并行。 “哥,你到底养了多少鸽子?” 他已经非常熟练地称呼起西宫鹤影为哥哥,比西宫月昳还熟练。西宫鹤影时常觉得太宰治才应该被称为“千面魔女”,变脸速度可比翻书快太多了。 “魔术师身边常备几只鸽子,不是很正常的么。” “你穿越了,还带着鸽子穿越?” “太宰君……我忽然又觉得那位当首领的太宰更好了。” “?” “有时候太过活力也不是什么好事……”西宫鹤影捂住半边脸,“虽然如他那般死气沉沉也是令人头疼。太宰君,你们就不会找个折中的方式么。” 折中的、平庸而稳定的…… 显然不能。 太宰治这种生物天生有哪里不对劲,不论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永远都有一个地方再不受控制地生长。所以仅仅是站在那里也很难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 “你看起来有些痛苦。” 西宫鹤影眨了几下眼睛:飞出去的鸽子死亡的那一瞬间当然不好受。 不过他也知道费奥多尔在哪里了。 他报了个地址:“你们知道去那边的捷径吗?”他问的其实是干部中也,但首领宰却猛然愣住了。 “……哪儿?” 他的表情变了,比夏日的天气变得还要快,霎时间阴云密布。本来就已经很像一条从黑暗中飘出来的幽灵,这下就更恐怖,简直像是要把费奥多尔抓出来活活吞了。 这怒火转瞬即逝,他陷入短暂的回忆中。即便脸上做了伪装,很多细微的表情没有办法及时表现,还是能让人看出来他现在的状态堪称惨白……不,应该是灰败。 西宫鹤影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见过一户人家因为养不起,把才出生的幼犬抛进河里溺死,那之后浮上来的尸体便如太宰此刻的模样,透着股绝望的、脆弱的、足够在悲伤中溺亡的灰败。 实在是太令人太难过了。 完全没有办法忽视啊。 就算他不想对这个世界造成太大的干涉,可现在他已经把一只快溺死的大型蠢猫捞到岸上,再呼噜呼噜擦干安慰一下也很正常吧? “太宰君!” 他转身地很轻飘,衣角在空中扬起的弧度像极了某些雀跃时跳舞的长尾鸟儿,西宫鹤影倏地一下扑过去抱住首领宰,手指舞动的时候滚出两颗糖果在手心,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怼进了首领宰嘴里。 中原中也:……他差点就把这个人当刺客处理掉了。 不是很廉价的糖果,带微酸的甜味和沁人的果香。事实上西宫鹤影能带在身上的东西都不便宜,这糖好像是一场高档宴会上顺来的。他习惯性地多拿了几颗,作为日常小魔术的道具——总有人路过他会问一句能不能变个小魔术。 他把糖怼嗓子眼的动作太过猛烈,首领宰呛咳了几声,再抬头时那种灰败感就消失了:“鹤影君……下次喂东西麻烦轻一点,我真的会被呛死。” “只是想着我们那边的糖你说不定没吃过,有些激动。”西宫鹤影发现自己居然比首领宰要矮一丢丢,“抱歉抱歉。” 这可不太妙,他的身体数值基本就是西宫月昳的健康版本,也就是说西宫月昳长大了之后,很可能顶天了就是他现在的身高,如果没有平行世界这个虚弱太宰治高的话……八成是比不过自家那个营养还不错的太宰了。 理由很蹩脚,所幸在场的人都没有追究,他们默契地没有提首领宰刚刚失态的事。中原中也则在沉默中挑了一条路,说是能最快到达。 首领宰紧紧蹙着眉,他在沉思和犹豫,谁都看得出这一点。作为首领,也作为宰科生物,他不应该把思索的状态表现得明显,现在这种魂不守舍的模样只能说,他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维持表面的伪装了。 西宫鹤影剥了一颗糖给自己吃,甜食总是有利于心情变好。他现在被两只太宰环绕,又不能想中原中也那样磨练出绝顶的意志,只能通过补充点额外能量来让自己发光发热。 ——费奥多尔所在的地方到了。 一栋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居民房子,有个小院,左右都有人住,看起来很热闹的一个地方。门口的牌子上明晃晃写着“织田作之助”。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房子的窗户亮着暖暖的光,隐约能听见一点里面的嘈杂声音,也许是晚饭后的一点娱乐活动。 “是织田作的家!”太宰治在看见门牌的那一瞬间就高兴起来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敲门,“虽然费奥多尔那只老鼠应该伤害不了织田作,但确定一下总是好的。哥,你确定费奥多尔就在里面?” “……确定。”反正太宰治这模样,明显就是不论如何都要进去看看。 首领宰宛如脚面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死死地抿着唇。 如果不是身后被西宫鹤影与中原中也堵住了,他简直下一刻就能拔腿逃离此处。 “太宰君。”西宫鹤影又发出了一些可恶的抱抱攻击,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只要胆子大,宰宰随便抱。他从后面拥住首领宰,低声道,“害怕什么?前面又不是地狱,即使是地狱,太宰君也会欣然踏入吧。” “织田作之助,新人作家,也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算是afia的敌人。”中原中也在一旁解释。 “敌人呀。”西宫鹤影的声音更轻了,“敌人有什么好怕的呢?最令人恐惧的就是与太宰君为敌——反正大家都是那么说的,我想你作为首领,一定是比我们这位太宰小朋友更强大一些,不用害怕的。” 太宰治已经上前敲门。 西宫鹤影趁机捉住首领宰的两只手,放在手心怒搓一顿,把僵硬冰冷的手指捂得柔软了,又安慰:“何况你今天晚上不是afia的首领,只是一个普通的、晚饭后出来散步偶遇朋友的年轻人。什么都不用想。” 他都有些搞不明白了,首领宰和织田作之间究竟能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让这个太宰如此崩溃,以至于听见这个名字就会撕开内心血淋淋的一角。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就有人开门了。 现在的时间逼近下午九点,有人敲门其实是一件异常的事,但也许是织田作之助经常处理邻居的小麻烦吧,他没有任何疑惑地开了门。 四个样貌各异风格各异、并且看着很不和谐的人站在他门口。 “你们是……?” “织田先生,我们有个朋友走丢了,听人说您救了他。”西宫鹤影说得很真诚,“他叫费奥多尔。” “噢……”发觉自己没有捡到孤儿的织田作之助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又有一种诡异的欣喜。他这些年在横滨捡了不少没人要的孩子,大家都调侃过他要不要去开一家孤儿院。那些孩子小的只有一两岁,大的就譬如芥川,已经进化到叛逆期了。 他这个名声大了之后,甚至有人故意把弃婴丢过来要他养着。 织田作之助很有礼貌地抱着孩子找上了门——故意抛弃这么行呢? 但是这么久了,很少有他捡了一个人之后对方的家属主动找上门的事情,即使这些人看着不像亲朋好友。 有点……像寻仇的。 看着他们几人身上afia风格、面料上等且昂贵的衣服,织田作之助不由得沉默了。 “我们是费佳的朋友。”西宫鹤影愈发真诚,“不信你等会儿可以问问他。” 最前面的年轻人一直在打量他,好奇极了,有点像见了猫薄荷的猫。边上的那个身高不高气势很足的人也在打量他,织田作之助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与危险,以及一点淡淡的敌意。中间这个和他搭话的人倒是很温和,身上没有任何血腥味,被他抱着的人却深深地垂着脑袋,一动也不动。 看起来又难过又紧张。 ——也许是和费奥多尔有什么紧密关系吧。 织田作之助暂且信了这个事情。他让开一条路让这四个人进来:“请务必小声一点,孩子们已经有部分去睡了。” “孩子们。”太宰治小声惊呼,他没有任何负担,像只小兽一样围绕着平行世界的织田作,很惊奇的那种,“你捡了多少孩子?” “十五个。” “……哇。织田作,你真应该去开个孤儿院。” 他一说完,院里的气氛降至冰点。 “织田作?”织田作之助疑惑,事实上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想起那个酒吧里见到的男人,太宰治,afia的首领,为什么会喊他织田组,又为什么会露出那种绝望的表情,“为什么叫我织田作。” “我以为是那样断句的。”太宰治干脆地回答,“难道不特别吗?” 确实很特别…… 西宫鹤影感觉自己就像是那种玩木偶戏的人,他推一步,怀里这个黑猫猫就往前挪一小步,别的是一动不肯动,比自闭还自闭,ptsd严重患者了。 织田作家里的灯光又不会烧死猫! 他又觉得自己像是童话里的恶毒后妈了,除了恶毒后妈,哪有这样逼迫孩子的? 活泼的的太宰治黏着织田作一路,他就在后面推了首领宰一路,一直到他们彻底走进房子。暖融融的灯光与混合着各种香气的咖喱味道立刻扑出来,香极了。 真是诱人至极的气味,在场四个人都没吃晚饭,唯一碰过的可能就是放在西宫鹤影翻出来的几颗糖,此时猝然被如此富有爱意的食物味道灌了一鼻腔,整个人的意志都要融化了。 “好香啊……”太宰治喃喃道,他看向规规矩矩坐在餐桌旁的费奥多尔。 这人明显是在织田作家蹭了一顿饭,吃饱喝足躺平得很,比起他们这些在afia遭受折磨、还要一路不吃不喝找人的要好太多。顿时太宰治就生起了一股嫉妒:“费奥多尔君!” 织田作也听见熟稔的语气,稍稍放下了心。 “费奥多尔是个好孩子,刚刚还帮我安抚其他孩子们……” 西宫鹤影等人:…… 这下他感受到首领宰的其他反应了,这个人很是微妙地挣动了一下,似乎是在…… 嫉妒? “太……”费奥多尔欲开口说话。 “费佳!”西宫鹤影直接打断了他,“你怎么能忽然抛弃我呢?” 费奥多尔:……? 西宫鹤影把怀里的首领宰猛然塞进了织田作怀里,他低声吩咐:“帮我照顾好他。” “费佳,两年前,你追求我不成功,便抛弃我,还偷偷带着我的孩子远走高飞——”西宫鹤影张口就来,他走向费奥多尔,表情又委屈又难过,非常气愤地指责,“那时候小白才那么点大啊!” 他比了一下蛇蛇的水桶腰。 “你看看他,自从孩子丢了,就只会这样呆呆傻傻的了……”他又指向首领宰,“费佳,至少把孩子还回来吧。” 费奥多尔:……啊? 这剧本是什么情况他接不了啊—— 他被一吨狗血淋了头,面对织田作之助问询的目光,居然只能蹦出一句:“小白……只是一条蛇。” “那是我和他唯一的孩子。” 他说得太真挚了,以至于大家的视线又情不自禁地聚集在首领宰头上。 他本来被猛然推进织田作之助怀里就够痛苦了,又天降一些不可名状的人妻揣崽剧本,他强忍住顺着气氛说出“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非常顽强地挣扎了一下:“鹤影君……别说了。” 但是声音透着股极致的虚弱,仍谁听了都觉得凄惨。他几乎有点瘦到脱相,一米八的人,只有抱在怀里的时候才能发现身上根本没有几两肉。而且织田作之助观察力敏锐,已经发现了首领宰手腕上的伤痕,分明是自杀割腕导致。这种伤痕不止一处,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绝望如此呢…… 首领宰小心翼翼地把手指覆在织田作之助坚实的小臂上,半回过头,特别没气势地解释了一遍:“不是这样的……” 他四望了一圈,发现太宰治正在吃瓜,始作俑者西宫鹤影扒拉着费奥多尔不让他说话,中原中也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似乎已经被狗血三角恋剧本洗脑,而织田作之助…… 他正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他把手覆在首领宰的头顶:“不是你的错。” “费奥多尔君,你怎么能把人家唯一的……呃,孩子,带走呢?” 场上数人眼前一黑。 44 第四十四章 织田作之助花了一段时间理清楚了那些混乱的关系。 他看着着西宫鹤影和首领宰:“你俩一对。” 指着费奥多尔和西宫鹤影:“你俩……有过一段。” 看向太宰治:“你……” “鹤影君是我哥!”他超大声回答了。 长得不太像,发色更是完全不一样,但考虑到侦探社的谷崎和直美,织田作点了点头。于是他最后把视线投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扭过头,“请务必忽略我。” 草,他才不要加入这个混乱大剧本。 “孩子是没有错的。”织田最后说。 在西宫鹤影的放手下,费奥多尔干巴巴地回应了这个问题:“小白长得很好。”已经七米长了,在场诸位没有人的身高能比得上。 虽然他这个后妈三个月没给它喂饭了。 …… 他们成功蹭到了一顿晚餐,是剩饭加上剩下的咖喱捏做的咖喱夹心饭团,仅仅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的饭团,夹着锅巴,成年人两三口就能吞掉。 织田作手艺一般般,他有时候会给孩子们捏饭团当零食吃。一些父母会用这种方式来骗小孩吃掉不爱吃的蔬菜、消耗多余的锅巴,很节俭,至少听起来比穷得只能吃剩饭好。当然饭团也可以是做便当的最佳选择,加些蔬菜、鸡肉、海苔,批量生产,非常容易照顾每一个孩子。 几个人丝毫不嫌弃,太久没吃饭都快饿死了,别说剩饭,就算是织田作焖了锅半身不熟的米饭,他们都能吞下去。 这很奇怪,因为单看气质而言,在场的几位绝对和平凡沾不上关系,但他们现在却毫无面子地坐在餐桌旁,人手一个饭团,如同分到瓜子的仓鼠,乖巧极了。 甚至还为最后一个饭团的归属大打出手。 中原中也是没兴致陪他们玩的,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保护首领,饿一顿对他来说问题也不大,同时非常了解自家这个混蛋首领的习惯——压根不好好吃饭,山珍海味家常小点都不碰。首领宰现在能坐在这里抱着饭团啃,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奇迹了。 首领宰吃得极慢,大概是长期厌食和胃病引发的,进食于他已经不再是一种快乐,而变成了一种不得不做的任务、痛苦的受刑过程。 但是西宫鹤影还是觉得他吃得太少了。 最后一个饭团被他夺走,直接塞给首领宰。 首领宰有些一言难尽,他已经发现了西宫鹤影这个人很难搞,拒绝压根没用,非常我行我素。 “我吃不下了……” “你只吃了一个饭团,怎么够呢……”西宫鹤影忍住薅一把首领宰头毛的冲动,转而虚虚地碰了一下对方的肚子,手掌大概只是压了一下衬衫,“你一定是平常吃太少,胃都变小了。” “哥。”太宰治黏黏糊糊地叫起来,“鹤影哥哥——可是我还饿着诶,我可是正在长身体哦,不吃饱怎么行。” 西宫鹤影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已经吃了两个了。” 敲完,还是从兜里翻到了一小袋子枫糖,塞过去一颗:“本来是要给月月的……”他好心痛,这枫糖是出差的时候特地买的限量纪念品,每一颗糖精美得都像是一种艺术品,价格也贵得要死,本来想留着自己吃掉的。 ‘明明都是太宰君,为什么我们那个就很爱吃呢?’他和系统私聊。 【因为你一天到晚投喂他啊,月月。】系统的眼睛变成“==”这样,非常斤斤计较,【过去两年里,你平均一周就要给太宰治打三个电话,一天至少三条短信,就算人在东京也要给横滨的他点外卖,还习惯性嘱咐他身边的人督促他吃饭。】 【碰见的时候就更严重了,经常拉着太宰治去吃东西,如果心情好还会自己做一顿不太好吃的晚饭——然后再点一次外卖当夜宵。】 【这样投喂,谁都会被你喂圆润起来的吧!】 有句话系统没说,那就是太宰治这个狗东西每次都会装模做样地在月月面前多啃几口,然后啃着啃着…… 发现还蛮好吃的。 真香jpg 西宫鹤影想了想家里那只圆滚滚的白色猪咪,若有所思。 他喂得很多吗?可是他自己和太宰治都长不胖诶。 看见西宫鹤影照顾首领宰,织田作之助也若有所思。他家里人口数量太多经常是没有余粮的状态,否则他早就给这几个饿死鬼投胎弄点饭吃了。现在他翻了翻冰箱,只在架子上看见了一盒早上剩下来的牛奶。 给孩子们订的奶,但今天早上幸介说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不愿意喝。织田作想着他下午可能反悔,于是还给他收着这盒牛奶,没有给别的孩子。 他走过去,把这盒牛奶放在首领宰面前。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这盒牛奶上。 补钙、营养、健康、六岁以下儿童…… 首领宰仍旧双手捧着那个吃不下的饭团,看了一眼牛奶,眉目忧愁:“织田……织田君,你给我啊?” “嗯。” 在他们搭上第一句话的时候,所有人忽然离开了。西宫鹤影拉着默默看戏的费奥多尔走向了院子,而太宰治则是给中原中也使了个眼色,他俩一同往别的方向走去。 “已经很麻烦织田……君了。” “不麻烦的。”织田作之助想起来什么,“鲜牛奶,明天就要过期了。我是不是应该把牛奶热一下?” 首领宰看起来就非常需要照顾,也许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并不适合他。 “……我没有那么柔弱。”首领宰眨了一下眼睛,即便做了伪装,他也依旧是俊美的。从侧面看睫毛非常长,说不定能支撑住四根自动铅笔的笔芯。 他看得出来织田作大脑里给他上了很奇怪的剧本: 人妻,揣崽,忧郁过度,体弱多病,说不定已经直接进化到了照顾一个正在坐月子的女性。 比之当日,实在是…… 织田作之助看得出来他又痛苦起来了,便坐下去,坐在他的身边:“你喜欢吃咖喱吗?”他其实不太会找话题。 首领宰点头。 还是难过。他知道,现在织田作对他的好,只是因为他做了伪装拥有了另一层身份,并不是他用太宰治的身份获取来的。一旦这一层脆弱的伪装消失,他照样会被织田作报以最大的敌意。 他依旧是那个会被织田作用黑洞洞枪口对着的人。 “不要叫我织田作。” “我很喜欢辣咖喱。” 织田作开口了。他注意到首领宰频繁的走神与恍惚,能感受到这个青年的状态极差,不仅仅是身体的,还有精神。他仿佛每一刻都处在要崩溃的边缘,随便一推就能坠入深渊。 偏又因为天生强大,坚韧无比,所以无法走向真正的崩溃。 “有机会我请你吃吧。” “嗯。” 木质地板上传来一串哒哒哒哒的声音。 “织田!今天晚上有睡前故事吗?我们的枕头大战要结束了。”两个小萝卜头从楼梯口探出来,“咦?织田,你今天晚上在和朋友聚会啊?” 织田作之助本来想说这些都是第一次见的人,但话到嘴边还是点了头:“嗯,朋友。” 小孩子总是拥有无穷的精力、最大的胆子和灵活的身体,他们蹦蹦哒哒地跑过来,看着太宰治的脸说:“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你会讲睡前故事吗?” 首领宰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居然是恐慌,他想:这是织田作最喜爱的孩子们,是他的逆鳞。要是被织田作知道他真实的身份,afia的首领,居然靠近他的孩子们,一定会被一枪崩掉的吧。 就算侥幸不死,他也会永远地成为织田作黑名单。 但现实是他被两个孩子拉着,而织田作在回答他们:“别麻烦到他。他已经很累了。” 他催着两个孩子上楼,两个萝卜头显然是精力十足的年纪,上了几步楼梯又回过头,悄声问:“织田,你以后会找对象吗?” “对啊,织田,你会找一个漂亮老婆吗?” “可以找一个像那个哥哥一样漂亮的吗……” “想看织田给我们生一个小织田。” 织田作心说男人与男人之间是无法结婚的,但是他瞥了一样手握饭团牛奶,低着头,耳廓微微发红的青年。 ——就,这里已经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了。 ——甚至还能带崽。 “快上楼睡觉吧。”他回避了这个话题。 小萝卜头们恋恋不舍,又哒哒哒地上楼了。 “别听孩子们乱说。”他对首领宰解释了一句,有点心虚——总感觉自己没必要解释。 “没关系的。”首领宰深深地低下头,耳廓的红色有要蔓延到脸颊、脖颈的趋势,苍白的指尖被饭团的热度烫着,也透着粉色,“但是织田……” “我真的不会、也不能生孩子。” afia首领绝对不是万能的。 …… “费佳,你和织田君聊了什么?” “只是很普通的事情。” 费奥多尔和西宫鹤影坐在另一侧的庭院里,今天没有什么月亮,但是星子很多,云层如棉絮滑过夜空。 “小白果然是鹤影君的。” “不,不能这样说。”西宫鹤影矢口否认,“那是我方才随意瞎编的故事,费佳你也别放在心上。” “只是为了哄他?” “当然。不这样的话,他怎么肯和织田君聊天。他就是负担太大了,注意力挪到狗血上面去会好很多。” “看来这个世界格外有意思。”费奥多尔回想起织田作之助说的一些东西,眸光微动,“可以告诉我小白的故事么,即便是您瞎编的也不要紧。” “这可不行。”西宫鹤影摇了摇头。 一只猫头鹰从草丛里钻出来,扑棱着翅膀飞到了西宫鹤影小臂上。 “费佳,下次对我的小家伙们好一点。没必要对一只小可爱使用‘罪与罚’。至于蛇蛇的故事,你得自己问它。” 费奥多尔心想小白这条饭桶一天也不肯写一个字,你那些鸽子们叽叽咕咕的在周边飞也很烦人。 他礼貌地微笑:“好。” 他们两个在庭院里又静坐了一会儿,听见楼上的小崽子们蹦蹦跳跳的声音。 “之前遇见了一个和鹤影君很像的人。”费奥多尔提起话题,“也许你会对他感兴趣。” “什么样的人?” “一个追求绝对自由的……”费奥多尔神色微妙,“飞鸟。” “果戈里?”西宫鹤影了然,“我知道他,真羡慕他的异能力,作为魔术师简直太作弊了。但不管怎么看,我和他都不太一样吧。” “您不想要自由吗?” “我有过自由吗?”西宫鹤影伸了个懒腰,“当然,我是自由的。” “我可以自由地选择做什么职业,自由地往来在不同的地方,晚饭选择什么食物大部分时间也是自由的——助理要求我减肥的时候除外。总之,我已经得到我的自由了。” “在规则之内?” “费佳,如果你了解他,想必也能了解我。我确实很向往自由,但若是将自由与安稳并排放在一起,我恐怕会先选择安稳。”西宫鹤影把垂下乱晃的小腿收回,盘腿而坐,“很可惜,自由与安稳总是无法一起得到。” “只是因为……” “费佳,你如果说出那种‘把西宫月昳杀了你就会获得自由’的话,我现在就把你叉出去按在织田家的水池里,充分让你感受什么是呼吸的自由与不自由。” “……” “能得到魔人的关心实在是太荣幸了,只是您的关心未免超脱常理,我实在不能接受。” 费奥多尔无言以对。 于是西宫鹤影站起身,打算去看看首领宰和织田作:“由衷建议你不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我们很快就得回去了。” 他走了几步,听见费奥多尔开口: “所以你把自己抵押给政府,愿意为他们工作一辈子来换取一时的平稳?” “噢。”西宫鹤影没回头,他站在屋檐阴影下,已经拉开了部分的门,“我换的不是平稳。我只是用一部分的自由,换取了另一部分的自由。自由向来是有代价的。” “费佳,没必要在我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我原先以为你能理解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物,包括情感,你甚至很擅长操控情感。”他顿了顿,“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你只是知道它们存在、摸清楚它们的范围并利用,你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为什么诞生——当然了,我也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 “反正情感是不讲道理的。” “甚至不需要条件。” “总之,有机会的话,很想近距离看一看果戈里君的魔术。” 他推门进去了。 只留下费奥多尔坐在庭院里,看太宰治逗中原中也,四处乱跑。 他想。 不讲道理的。他留下小白没杀死,大概也是不讲道理的。 但是一个人的付出真的可以无底线吗?西宫鹤影对西宫月昳的付出未免太过无底线了。 …… “织田君!”西宫鹤影溜到餐桌边上,果然看见两个人还在那里聊着,“麻烦你照顾他了。” 织田作之助感受不到有什么地方很麻烦的。 “现在好像也快十点半了,今天真是打扰了。”西宫鹤影拍了一下织田作的肩膀,“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什么?” 他推着织田作之助进了厨房。 “就是,其实他喜欢你。”西宫鹤影的压低了声音,只用眼角瞅着首领宰 织田作之助:、、、 他不懂这个狗血三角恋剧本是如何把他扯进去的,说话的时候声音干涩:“为什么?我们认识吗?”虽然他确实能感受到首领宰对他的某种感情,无比深厚。 “织田君是大好人嘛。也许你以前曾经做过一件很小的事,却帮了他很多。”西宫鹤影又开始瞎编,“我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喜欢你,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他握住织田作之助的手,语气沉重:“因为过去种种,我与他即将分离,织田君,我想拜托你照顾好他。” “你……” “我和费奥多尔要复合了。” “你们……” 织田作之助心如乱麻。 “孩子在他手里。”西宫鹤影做出悲伤的表情,“不重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帮我照顾一下他吗?拜托了……只有你可以救他了,你看他的精神状态,我实在是无法放心。” 但还是好渣男啊,鹤影君。织田作之助没有说出口,他犹豫了。 “我还没有问他的名字。” “这得你自己去问,他想说的时候便会说了。”他抓着织田作之助的手,无比真诚,“拜托你了……” 织田作之助被叽叽喳喳地轰炸了一顿,脑袋一晕答应下来:“好。” “那我称呼他为西宫夫人,可以吗?” 西宫鹤影眼前一黑,声音陡然突破天际,被外面的首领宰听见。 “不可以!我们已经离了!” …… 莫名其妙被托付了老婆的织田作之助站在家门口,看着这几人的离去。 就,就很怪啊。 织田作之助站了一会儿,目送他们从拐角消失。 这几个人,身上都笼罩着层层迷雾,甚至贴了做功精致的人皮面具做伪装,织田作之助记得以前做杀手的时候,只有少数的人会这项技艺。 但他又想起来他们坐在饭桌前捧着饭团的模样。 ……应该不是坏人吧。 也许只是像芥川一样,迷路了又无处可去的人。 …… 回去要简单得多,只需要首领宰用书把命运拨正,那个巨大的漩涡就又出现了。 “希望穿回去的时候,不要掉到奇怪的地方去。”太宰治有些忧愁,“费佳,你最好别捣乱。” “太宰君,我也不想掉到垃圾堆里去。” 另一头。 “中也君,你就让太宰君休息一段时间嘛。”西宫鹤影劝着中原中也,“让首领出门度假一个月,回来再继续工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太危险了。”中原中也皱眉。 “不危险的。”西宫鹤影违心道,“我们那边,比这个世界要和平很多。一个月哦,才一个月,中也……你不会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住吧,难道你完全离不开太宰君吗?” 中原中也暴怒:“怎么可能!” 他终于松了口:“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他必须全须全尾地回来。” “当然。” 西宫鹤影笑了笑,向首领宰招手:“走吧,太宰和费奥多尔都已经进去了。”——这话说得就像他俩已经手拉手坐牢去了。 他也推着首领宰的肩膀,一起迈入漩涡。 ……失败了。 命运的弦在波动,回音直达心底,他们都感知到了那份来自世界的声音: 命运将三人送来,绝不可能让四人离开。 两人停顿住。 他们站在漩涡里,已然和世界隔绝开,时间、空间都混乱着,感知不到事物的流逝、消亡与诞生。 “只能离开三人啊。” “应当如此。”首领宰意外平静,“命运是公平的。得到什么便要付出什么。” 在无数个世界里,他与织田作都无法并存,活一个,便要死去另一个。 “命运哪里公平?”西宫鹤影拉下脸,特别厌烦地说,“我最讨厌的就是它了,整日只知道索取,给的那点东西分明就是我应该得的。” 活着本来天经地义,谁家活着还需要给世界上交能量? 他看着首领宰:“你离开吧。” 首领宰货真价实地不理解:“我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离不开很正常。” “你想见一次月月的话就去见。就像我不知道你和织田之间发生过什么。”西宫鹤影自顾自地翻找了一下身上的东西,“见一面总是好的,比一个人在阴暗的角落长蘑菇要好很多。而且月月又不认识你,他要是知道背后有人整日盯着他,一定会特别生气的。” 他把一些零散的小东西塞给首领宰。 一副镶嵌了蓝宝石的单片眼镜,一袋子漂亮的枫糖,一盒雕花镂空的扑克……东西真的很多,都不知道这个人平常是怎么把它们藏在身上的。 “单片眼镜是给月月的,枫糖的话……允许你半路拿两颗,只能两颗,不能更多了。扑克,到时候让月月转交给黑羽快斗,就是我家邻居……” 首领宰沉默着。 他总不能说这样交付东西的场面很怪。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我很不讲道理的。”西宫鹤影把所有的东西给了首领宰,又强调,“单片眼镜一定得给月月,别的没什么问题。” 系统暂时寄宿在里面。他不回去,系统得回去。 “我留在这里的话,易容术也可以装作你从未离开的样子吧?afia应该会少很多动荡。前提是你不介意我扮做你的模样,中也君也得同意。”他已经开始思考留下来的一个月要做什么。 “……” 首领宰将单片眼镜放在手心: “首领是组织的奴隶,是不自由的。”afia更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牢笼,把人牢牢地困在这里,是权力之巅,也是绝对的不自由。 “当然。”西宫鹤影回答,“我生来不愿做笼中鸟,你一个月后可一定记得回来。我还得回去盯着太宰治,省得他又想弄点什么歪心思。” “若是我回不来怎么办?这个世界极度脆弱,一旦崩塌,你也会跟着死去。” “我是魔术师嘛,魔术师总是会几个大型逃生魔术的。就当是我生涯里最有趣的逃生表演吧,从一个世界的崩溃里逃生。”他整理了一下首领宰的衣服,“快走吧,别耽搁太久,小心像我一样落进垃圾堆。” 首领宰被他推了一把,陷入漩涡深处。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西宫鹤影,忽然道: “其实,我也不一定要去看一眼西宫月昳。” 西宫鹤影一愣。 在首领宰消失前,他笑了:“那就更好啦。有时候我也会苦恼小海王鱼塘里的鱼太多怎么办,家里不大,住不起那么多人。” “再见,太宰君,祝旅途愉快。” 45 第四十五章 “你为什么没走?”中原中也愕然。 “一些命运的代价。”西宫鹤影生无可恋,“我也很想回去。” “你在平行世界,和太宰治关系很好吗?”中原中也有些疑惑,他感觉西宫鹤影对首领宰的付出有些超过正常的范畴,想到太宰治没当首领时诡异的人缘,他顿了顿,问,“你喜欢他?” “……怎么会。你也看见我们那个太宰君了,他恨不得和我划清界限,把我钉死在“西宫月昳哥哥”的身份上。” “那……” “平等的交换而已。” 西宫鹤影含含糊糊地回答。 在看见首领宰的时候,他好像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太宰治一个人能为他加如此多的能量。 有人曾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付出了那么多,那他现在简简单单回报一个月的时间,又如何? 即使那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付出过,即使这些回报是如此没有理由。 他总得问心无愧吧。 ……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他们大概在首领宰的世界度过了六个小时,回到原来的世界却已经过了整整两天。 太宰治几乎一回来就遭遇了afia的信息轰炸,两天之内无数的信息被送到他的手机,又因为他人不在这个世界而无法传达,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了。 手机直接卡爆。 费奥多尔也差不多。 他俩一起掉到了东京的郊外,四下无人。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约定了互不干扰,就各自分离了。 首领宰就麻烦得很多。 他过来的时候,比另外两人要晚一点时间,落点也不一样,直接掉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他看起来总是万能的,但这种时候没有寻路的app真的很难。 他已经四年没有出过门了,身上没有带钱的习惯,除了一身衣服还算值钱,比起那些大街上的流浪汉好不了多少。 世界转换的时候有些晕眩,晚饭吃的两个饭团实在是量太多了,他扶着墙,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你没事吧?” 清脆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 “没事。” 一辆车在他身后停下,摇下的车窗内是一张精致的脸,他并不认识。 “太宰君,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呀。”西宫鹤影的助理,雪野小姐皱着眉,“你脸色很差。” “老毛病了。”首领宰微笑,尽力把这个人和信息中的人名对应起来,很艰难地回想起来,“雪野小姐,不用担心。” 他观察的平行世界数量太多,每一个都如此复杂。因此,他几乎只是围绕着自己的关系来,能注意到西宫月昳已经不错,西宫鹤影这个人都很少关注,更别说西宫鹤影的助理了。 “啊呀,你嗓子都哑成这样了。”雪野还是不放心,“上车来吧,我带你去医院。” 他没有拒绝。 “太宰君,你长高可真快。两年前还只有那么点呢。”她调笑,“长高了,变帅了,头发也少了。” “嗯。雪野小姐,医院就不必去了。” “讳疾忌医是吧?” “我想先去月月家里。” “你们关系可真好。” 首领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有看见鹤影吗?他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真是的,明明这周还有通告。” 首领宰沉默着,听着。 “算了,你肯定也不知道的。”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再见啦,太宰君,要是见到鹤影,记得帮我打爆他的狗头。” “……好。” 临近傍晚,首领宰站在这栋已经有些上了年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房子面前。里面也许有人,但更大的可能性是没有人,首领宰知道一些这个世界的后续发展,却不知道现在具体进展到了哪一步,更别说预测房子里有谁了。 他就要作为不速之客闯入了。 说起来,他这位客人到来的代价也实在是有些大,西宫鹤影就那样留在了他的世界。 他不理解,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对方这样付出。 明明不值得的。 首领宰犹豫了片刻,打开装着枫糖的小袋子,取出一颗含在嘴里。他没注意到,兜里单片眼镜的蓝宝石上划过一层浅淡的光。 他推开门。 黑漆漆的,但不是那种很久没人居住、或者过于压抑的黑暗,有一种奇妙的生活气息。首领宰顺着墙壁摸到了开关,顿时玄关亮堂起来了。 很明显,这几天里面有人往来的痕迹,甚至还有一双鞋。 他也换了双干净的拖鞋,很平静地走进这个房子。 一路走,一路开了几盏灯。 “……喵。”西宫月昳家的小动物们被扰动,纷纷跑出来,发现不是西宫月昳本人回来之后,又很失落地离开。 这两天全靠自动喂粮机支撑着。 白猫智商不高,日常犯蠢,它凑过来嗅了嗅首领宰的裤脚,觉得这个人好眼熟,又闻起来完全不对劲。 他蹲下来,戳了戳这只圆滚的白猫。 好胖啊。 “喵。”白猫拍走了他的爪子,不是舒服的服侍,它不要。猫猫三两步跑走了。 留下首领宰一人蹲在客厅中央。 他深呼吸。 这里,就是外面的世界啊。 稳定的,不会崩溃的,织田作正在写的世界。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揣着西宫鹤影给他的东西,慢慢上了楼梯。 书中给的碎片远远没有亲眼见到来得冲击力大,当眼睛送来的画面一点点和记忆中的东西对上,首领宰深深地舒了口气。 书房里摆了很多的照片,他一晃眼看过去,几乎被各式各样的西宫鹤影填满,中央偏右的地方,有一张太宰治和西宫月昳的夏日祭,两人僵硬地露齿笑,各自比了爱心。 再往里,路过全部的玻璃柜。 那,这间大概就是西宫月昳的房间了。 他应该把单片眼镜和枫糖放下。 擅自进入房间应该不好,但是首领宰想了想,觉得进去也就进去了。西宫月昳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不在家。 他推开门。 所有的东西保持着主人刚刚离开的模样,被子自然是没有叠的,胡乱堆着耸成一团,地毯是棕色的羊绒地毯,踩上去没有任何声音。床上和柜子上放了很多的毛绒玩偶,有太多小物件被堆在这个房间里。 他忽然觉得素未谋面的西宫月昳有点像是那种会囤货的小仓鼠,从小到大的所有东西都要叼过来囤着。 首领宰思维敏捷,下意识就侧写了一下对方的性格与形象。 好像还挺可爱的,但不知为何,他已经不那么好奇西宫月昳的存在了。 虽然这个人,在所有能拉住太宰治的人里,也算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首领宰发誓他就没见过有太宰治沉迷海王的,大部分平行世界里,都是另一方因为太宰治过于沾花惹草而产生不满。 真是的,真的会有人喜欢头顶飘出一片青青草原吗? 虽然这只小海王确实很有很特别的地方。 首领宰蓦然想起西宫鹤影和费奥多尔。 不愧是兄弟。 微妙地令人不爽。 他这样胡乱想着,把口袋里的枫糖放在了床头柜上,和一些绷带猫猫的摆件搁在一起。 等他要把单片眼镜放下的时候,床上的小巢穴动了。 一只丑模丑样的八爪鱼从床上掉了下来,紧接着是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从揉成一团的被窝里探出:“……好痛,我究竟保持这个姿势睡了多久。” 首领宰:“……”没记错的话,这是西宫月昳的房间。 看来太宰治并不是唯一可以进入这里的人呢。 绿油油的。 他刚刚居然完全没发现床上有另外的人,真不知道是对方太强,还是他的观察力下降了。 “咦,太宰君。”床上的人大概是睡迷糊了,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如同慵懒的布偶猫那样把自己拉长,舒展身体,“你又回来了……” 才睡醒的声音软乎乎的,夹着鼻音轻声抱怨:“你下次制造纸巾垃圾的时候,能不能顺带把垃圾桶倒了……省得还要我帮你收尾……” 首领宰:……噫,海王的后宫真恐怖。 …… “醒了!” “你醒了?” 西宫月昳头晕的不行,周围叽叽喳喳的吵闹让他更加晕眩,半睁开的眼睛也感受到了太多亮光,十分不适。 “唔……好吵。”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灵魂都要被切开的梦。 【不是梦!你真的被切成两份了。】系统在脑海中叭叭,【你的另一部分决定留在那边,暂时维持世界的稳定。】 西宫月昳还是头疼。 “别说了……” 宫野志保:“什么?” 她已经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了啊。 “志保……”西宫月昳终于清醒了一点,他抬起一只手意图遮住眼睛,却牵扯了一大堆的管线,宫野志保忙把他的手按住,又让人调暗了灯光。 “我现在在哪儿……” “你晕倒了,现在在组织的医院里。”宫野志保握着他的手,她也面带憔悴,“已经失去意识足足两天了。” 两天。 原来他已经睡了两天了。马甲们好像也失控了两天。 西宫月昳闭上眼睛,再次开始用系统连接马甲。 六个小时的记忆在脑海里重刷,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好不容易连上了几个马甲处理事情。 青木伶似乎在他的卧室里睡了两天……凉羽泽则是在自己的房子里旷工了两日。还好,都没有像蛇蛇一样被埋在郊区泥土里,闷了两天两夜。 他又看了看。 脑袋尖锐地一疼。 为什么……蛇蛇的马甲和青木伶的马甲…… 同时看见了太宰治? 是他还没睡醒么? 46 第四十六章 “你怎么在这儿?” 蛇蛇在泥土里探出一颗半死不活的脑袋,它耷拉着粉色舌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太宰治足足离它有两米远。 还能怎样? 被小泉红子拖出来埋了呗。 它体质好,素质过硬,埋了两天也没死。这会儿意识重连,终于是复活过来了。 好不容易在泥土里咕涌咕涌探出个脑袋,就看见一只太宰治路过。 “……”淡蓝色的蛇瞳望着太宰治,意思很明确。 帮个忙嘛。 蛇蛇变蚯蚓已经很可怜了。 快把它挖出来顺便抱到河里去洗个澡。 太宰治远远地蹲着看了几秒钟。 走了。 特别干脆,一点点留下的纠结都没有,仿佛确认了它被埋在这里的情况之后,它就没有任何的价值了。 蛇蛇:…… 它只好自己继续折腾,从泥土里爬出来。 幸好红子让管家埋尸的时候没有把泥土夯实,加上夜里常常下雨,土质松软,它咕涌了一阵就破土而出,重新变成了地面上的生物。 光洁的鳞片不太干净了,蛇蛇没有办法做到迅速清洁自己,它抬起头,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丁点微弱的、属于费奥多尔的气味因子。 ——那就往这个方向找冤大头碰瓷吧! …… “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西宫月昳被迫躺平在各种医疗设备中间,一动不能动。 “这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宫野志保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你可金贵着呢。张嘴。” “啊——” 【所以月月你真的记不清你做了什么?】 ‘只记得有两个太宰治……好混乱,什么你爱我我爱他的狗血恋剧本。’西宫月昳乖乖地被检查了一遍,‘就和做梦差不多,感觉过去了很久,但是一睁眼全部忘记了。’ 【好可惜……你明明都牺牲自己把一部分的意识留在那个世界了,到头来却不记得自己牺牲了什么。花了那么多精力培养一个马甲,要是回不来怎么办?】 ‘一半的我也是我,既然都是我做的决定,应该是不会后悔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和马甲们之间的联系好脆弱哦。是我的意识太虚弱了吗?’ 西宫月昳打开状态栏,这个功能终于有了实际的用途。 【马甲36号:蛇蛇】 【状态:疲惫】 【备注:一小时内不洗澡就要脏死了!腌入味了!】 【马甲2号:凉羽泽】 【状态:懵】 【马甲16号:青木伶】 【状态:落枕】 【马甲1号:西宫鹤影】 【状态:≈……()……¥】 【备注:≈……¥¥】 系统:【跨世界传输信息是会这样的啦!绝对不是我出了bug!你再刷新几遍就好了。】 西宫月昳刷新了好几遍,刷出来了不一样的乱码。 也许跨世界的信息传输还是太为难系统了,他也不强求,顺手刷新了最后一下就打算放弃。 【状态:¥……不想上班¥()≈首领不是人当的)()】 ‘好像传过来了。’虽然仍旧夹杂着很多乱码,但还是有些惊喜,‘统,你真的可以做到把信息传递过来啊。’ 【当然!我功能完备的时候可强了!诸天万界无所不能的。】系统哼哼唧唧地回忆了一下往事,【大家都叫我金手指,挂逼……】 然后就因为退休被销毁了…… ‘嗯嗯!’ 正巧西宫月昳检查完了脑部的状态,所有的项目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他怀着点期待,等宫野志保过来帮他解开这些器材。 “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小声骂了一句,“在醒来前半小时,你大脑的这块区域有异常的活跃,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非要说的话,是做了噩梦吧。” “嗯?” “就是梦见太宰君跳楼、和我哥哥生了崽、崽被某个好心的俄罗斯人抢走、太宰君转头抛弃我哥、小鸟依人靠在织田君的怀里……” 宫野志保听了两句就直呼头疼,她要是做了这样的噩梦,大脑说不定也会异常:“晕倒暂且归结于劳累过度。所以你就是做噩梦吓醒了?” “说不定真的是。”西宫月昳转移话题,“所以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可以。”宫野志保叹气,“你的身体状况突发问题,不再稳定,那群老家伙就没有理由叫你去做实验了。” “噢……这样,因祸得福?” “什么祸福,”她都要被西宫月昳气到牙痒痒,“解释一下,实验?” 半响。 西宫月昳往后缩了一点,他身上还牵连着许多的管线,宽大的病号服下是一具格外瘦弱的躯体,脸也苍白,只有眼睛楚楚可怜地睁大:“你这不是都知道了嘛……还要我解释什么……” “从小就卷进来又不是我的错,活下来并产生抗体也不是我的错……” 他低声嘟囔了几句。 “别生气呀,志保。” 宫野志保冷笑了一声:“我哪里生气了?” 哪里都像是在生气。 西宫月昳可不敢在这时候说话,他只能继续把自己伪装地可怜一点:“志保……” “过去的事情暂且不提,现在呢?”宫野志保微微前倾身体,茶色的短发垂下,“你明明可以转正成为组织成员,为什么还回来默许实验的重启?” 她实在不明白,她挣扎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可以不成为砧板上的鱼肉,而西宫月昳明明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摆脱最糟糕的境遇,却放任这种情况继续发展…… 西宫月昳闭嘴了。 他只往自己的正前方看,垂着眼睛,怎么也不和宫野志保的眼神对上。 “算了。” 他听见宫野志保失望的声音。 “我从来看不透你的想法,你也不会因为我放弃自己的想法。” “月昳,我只是不希望你……” 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 …… 来的时候,他困得要死,搭了波本的便车。 走的时候,他还是很累,仍旧遇到了波本。 “载你一程?” “好呀。” 这车不坐白不坐,西宫月昳没成年,也不会开车,本来都想着从这里出去之后找个地铁回家了。 “我听说你昏迷了两天?” “是的。”西宫月昳叹气,“你看,这就是熬夜的下场,不好好睡觉的话迟早会像我一样猝死的。” “有这样咒自己的吗?”安室透额头滑下几道黑线,“你只是晕倒了而已。” “晕倒也很严重吧。” 安室透从后视镜里瞥见西宫月昳,这人现在清醒着,就坐得很规矩,没有像上次那样坐着坐着就歪到一边睡着。 “安室君。”西宫月昳忽然开口,“等会路过商城,可以停一下车吗?” “嗯?” “买杯奶茶。” “……你不是才从病房里出来吗?” “所以才更需要快乐一下。”西宫月昳扒拉住后车座,“太麻烦的话就算了……” 最终还是得逞了,他买了足足四杯。 安室透分到一杯,并且很好奇多出来的另外两杯是给谁的。 “出来的时候能碰见安室君真的很意外,我还以为我得一个人回去了。” “确实很巧,我正好回组织取一些东西。”安室透是不会说自己特意蹲点去的车库,他把奶茶放在车座边上,问,“你之前晕倒的时候,琴酒很在意。” “哦?他居然还会在意我啊。”西宫月昳果然应了这个话题,“我还以为他根本不喜欢我的。” “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有朋友的样子,那天在病房里好多人都吓坏了。” “好可惜,没有看见琴酒的表情。但是我和他也称不上朋友吧。”西宫月昳想象了一会儿琴酒在意他的模样。 嗯……臭脸猫猫果然怎样都是臭脸猫猫,他想象不出来诶。 “你们很熟悉吗?” 【这个波本怎么一直偷看你,月月,他不会也想跳鱼塘吧。】 ‘大概只是想知道更多的情报吧。他真的好努力,为什么组织里大部分人都没有这种上进的心?卧底那么上心,不如我们把组织交给卧底吧。’ 【月月,你又在谋反了。】 “还行,我和他还有伶酱遇见的次数比较多。”西宫月昳抱着已经拆开的奶茶啜吸了一口,声音平静,浅浅透露了一点信息,“可能,就是因为我身价比较贵,死了没有办法重新养一个,所以他才比较在意。” 安室透回忆了一下当时琴酒的表情。 那可不太像是对金钱的在意。 他们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西宫月昳家很快就到了。 “非常感谢,下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他拎着三杯奶茶和安室透挥了挥手,而后开了自己家的门。 他真的非常需要马上回家。 因为。 两只猫猫正在疯狂对视……x “我回来了。”他快速跑向亮着灯的客厅,打破了那种诡异的气氛,“伶酱。” 他收获了一个很大的拥抱。 虽然当首领的太宰君在面对特定人群的时候是一只可怜猫猫,虽然青木伶面对很多人的时候都是可可爱爱的。但很不幸他俩都管理着一个巨大的组织,身居高位,对人命漠不关心——说到底手下的那群人都是比野兽还可怕的存在,自身不够强大的话完全没办法压住他们。 可能风水养人的学说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两位在认真起来的时候都异常可怕,偏偏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撞在一起。 嗯……毫无防备的,在西宫月昳的卧室里,完成了初见。 即使是那种懒散的情况下,首领宰还是本能地察觉到了青木伶身上的不对劲,他比太宰治的阅历丰富太多,很快意识到这个青年压根不是普通人。因为书给予他的记忆是碎片,一时间他并没有把那些碎片里甜软乖巧的青木伶和这个危险的陌生人联系到一起。 他一方面开始警惕、思考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西宫月昳的房间里,一边不自觉地捡回了首领的工作…… 下意识就产生了一部分地盘被侵略的反感。 青木伶清醒后更是如此:拜托,这明明是月月的房间,你这个长得很像太宰治的太宰治二号机是怎么混进来的? 首领宰倒也不是随便就圈了地盘,他只是觉得自己前来此地的资格是西宫鹤影换来的,作为代价,他对西宫月昳上点心很正常。那么这样一个危险的人出现在卧室里……还绿了他的同位体…… 令人不爽。 他们很自然地互相呛了几句,陷入对峙,如同两只炸了毛的猫,君子不动口也不动手,就只进行一些不明意义的对视。 西宫月昳真的害怕自己不回来,马甲会和首领宰互相对视到天荒地老。 “伶酱,给你买了奶茶。” “月月,家里进了陌生人。” 西宫月昳呼噜呼噜了一下青木伶的脑袋,抱了几秒钟之后才分开。他看向和太宰治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完全不同的首领宰,本体亲眼看见的效果和混乱记忆里的画面差了很多,与青木伶视角下的模样和有很多区别。 他感觉首领宰看他的目光……还挺温和的。 不是那种终于得偿所愿的温和,是另一种奇怪的……来自长辈的…… “你……是太宰君的亲戚吗?” “算是。”首领宰没否认。 西宫月昳就顺着这个阶梯走下去:“那可真是太意外了,太宰君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存在。” 他走过去,把另一杯奶茶放在桌面:“正好多买了一杯奶茶。本来是要给太宰君的,但太宰君看起来不在这儿。”听起来有点苦恼与猫猫出门散步不告诉他。 首领宰看了眼高糖高热量的奶茶:“……” 怎么走到哪里他都要被投喂? 他不自觉地去观察西宫月昳,青木伶这个危险人士在西宫月昳出现后就乖得不行,也收敛了气场,抱着奶茶一心黏着月月。仅仅就这样看的话,他能将他们和书中的文字描述对应起来了。 西宫月昳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健康,有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手背上还残留着留置针的针孔。他穿了件宽松的长袖,但还是能看出来躯体很瘦。五官算是精致的,只不过首领宰看了太多的人,已经不觉得这样的外貌有多少惊艳。 发尾微微的靛蓝色倒是很有趣。 他不自觉地比较了一下西宫月昳和西宫鹤影的五官相似度,发现这俩兄弟如果不是书中透露并无血缘关系的话,他也很难相信。 明明就超像的,只不过西宫鹤影的五官更锐利一些,开玩笑胡编乱造的时候眉毛扬起的弧度特别高,神采飞扬,而西宫月昳更柔和、无害,配合苍白的面色更令人心软。 “我不太喜欢喝奶茶。”首领宰委婉拒绝了。 他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西宫月昳解释,西宫鹤影接下来一个月都不会出现。而且还得把一些小物件交给西宫月昳。不管是书给予他的信息,还是他亲眼所见,首领宰都能感受到西宫鹤影与西宫月昳之间的感情很深厚。 尤其是想到未来的一些事情…… 这种纯粹而直接的兄弟情看起来太过炙热,他已经构想出西宫月昳质问他为什么哥哥一个月没有办法联系的画面了。 “我……”正当他犹豫时,门开了。 一只年轻的太宰治从东京郊外马不停蹄地飞奔回来,他看见西宫月昳家的灯亮着,就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看见玄关处不止一双的鞋预感就更不好了。 “月月——”太宰猫猫变成了猫猫炮弹。 西宫月昳勉强接住了他,接受了今天的第二个热情拥抱:“太宰君,你回来了。” 太宰治抱得很紧,但也没有忘记观察一圈现在的情况。 抱着奶茶喝的青木伶,呵,这人居然还在。 首领宰果然也在这里,太宰治很直接地与他对视,视线慢慢落到首领宰面前的那杯奶茶上。 月月手里一杯奶茶,青木伶手里一杯奶茶。 西宫月昳不可能知道首领宰会过来,所以首领宰面前的那杯奶茶一定是买给他的。 首领宰果然一来就抢他的东西! 太宰治愈发收紧了胳膊,委委屈屈:“月月,你们都在喝奶茶,我的那份呢?” “太宰君,你抱得太紧了……”西宫月昳感觉自己快要被勒成一根麻花了,他急促地喘了两下,让太宰治把他松开。 “本来是买给你的……” 太宰治的表情果然耷拉了下去。 “但是我路上没忍住,喝了两口。”他把自己手上的奶茶递给太宰治,已经被戳开了,只喝掉了一点点,“你介意吗?” 47 第四十七章 太宰治快乐起来了。也许西宫月昳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在别人面前端个水,但他就是成为了鱼塘里最特别的那条鱼。 卑微jpg 于是就没有继续纠结那杯不可能是买给首领宰的奶茶,究竟是给谁的。 总不可能是给西宫鹤影……对哦,西宫鹤影人呢? “我和他绝对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在聊天的时候,太宰治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和首领宰认亲,他捧着奶茶,靠在西宫月昳身上,绞尽脑汁,“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那种邻居长辈生了个基因突变的孩子,然后正好和我长得差不多。啧,能够长得像我,是他的福气。” “……醒醒,太宰君。”西宫月昳去揉他头发,“你比他小四岁,应该是你像他。” “是他像我!”太宰治叼着吸管,很不讲道理。 他现在就是一只骤然受宠的绷带猫猫,高傲极了,有一种要向全世界炫耀他才是正宫的感觉。 首领宰反正不介意,他甚至有点怜爱自己的同位体——太宰治还不知道青木伶也窝在西宫月昳的房间里睡过。太宰治现在被恋爱冲昏了头脑,已经完全陷入了海王的怀抱。 “月月,你还喝吗?”太宰治又把喝了两口的奶茶递给西宫月昳。 “我也很想喝……但是医生叫我最近健康饮食,来的路上我喝了两口已经是违背医嘱了。”西宫月昳没有抗拒太宰治过分的靠近,奶茶端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低头接受了投喂,又反应过来,“我不能再喝了。” 太宰治已然心满意足。 首领宰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能接受自己的同位体谈恋爱,但不能接受同位体在自己面前笑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月昳君,你哥哥拜托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首领宰将那枚单片眼镜拿出来,镀金的边框和细细的链子在灯光下闪烁着光彩,一颗很小但清澈的蓝宝石镶嵌在上面,价值不菲。 西宫月昳明显很喜欢这种精巧的小东西。 他接过那枚单片眼镜,眼睛亮起来:“应该是哥哥带给我的纪念品。他不回来了吗?” “嗯,也许一个月之内都很难联系上。” “好吧……” 首领宰观察了一下西宫月昳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知道哥哥一直很忙,有很多别的工作,有时候联系不上也正常。” 他试着把那枚单片眼镜佩戴好。其实他的视力还不错,有些不太习惯戴上眼镜,幸好这枚单片眼镜只是那种作为装饰用的平光眼镜,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戴上倒也没有太大的不良反应。 “好奇怪,戴单片眼镜的感觉和普通眼镜完全不一样。” 他一抬头,眼镜上的那条小链子便跟着晃起来,在他面颊上投下一条模糊的细影,好看到几乎有些晃眼了。尤其是那枚深蓝色的宝石,和他的眸色有些接近,却完全没有办法压住他眼睛的玲珑透彻,只能沦为陪衬。 灯光穿过宝石,火彩正好折射在唇角,顺着西宫月昳的动作发生偏移,又落到唇珠。 太宰治屏住呼吸:“月月……” “嗯?” “你还是摘下来吧,”太宰治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点点。 “为什么?我不适合吗?” 也不是不适合—— 就是—— 太宰治没有直接说出来,只能咬住奶茶吸管,含含糊糊地表示自己的看法:“戴上之后看起来有一点难以接近。” 【别摘!明明就很好看。】系统已经通过青木伶的视角看见了西宫月昳现在的模样,它疯狂搓手手,【就很好看,意外的适合诶。】 西宫月昳决定暂时不摘下来了,可以留到洗澡前。 “伶酱今天住在这里,太宰君你肯定也住在这里。”他思考了一下,“那正巧哥哥没回来,太宰先生,你暂时睡在我哥哥房间,可以吗?” 他家有三个卧室。 谁知道他刚说完,首领宰都还没回应,太宰治反应极大地站起来:“等一下!你为什么喊他太宰先生!” “……?”西宫月昳疑惑脸,“我总得区别一下你们两个……没有亲缘关系但是长得一模一样并且名字应该也一样的人。”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很明显已经察觉到太宰治和首领宰之间的关系。 “不行。”太宰治也不知道这个称呼哪里不对劲,总之就是非常不对劲,“怎么可以喊陌生人……” 他流泪猫猫头:“我比你大,你都还没有这样喊过我。” “可是我只比你小两三个月。” 太宰治有苦在心口难开,恨不得现在立刻把首领宰叉走,他都没有听过月月喊太宰先生,这第一次就被人抢走了。 “太宰,太宰君?太宰哥哥?”西宫月昳一连换了几个称呼,揽了一下太宰治的腰,让人重新坐回来,“太宰——治——不要闹了嘛,太宰先生远道而来,一看就很疲惫,我应该尽一份地主之谊。就是家里实在没有客房了,不知道太宰先生嫌不嫌弃睡在哥哥房间……他房间好乱的。” 太宰治顺势躺倒在西宫月昳怀里,被一些称呼砸了一脑袋,瞬间忘记了某些东西:“哦……我听你的。” 首领宰更是没有任何的意见。 只有青木伶幽幽地开口:“月月……” 他好想加入黏黏糊糊的大家庭。 ……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西宫月昳挺虚弱的,所以当他提出想要早点休息的时候,大家也就散开,按着健康的作息去休息——当然能不能睡着是另一件事。 西宫月昳原本在自己的衣柜里找东西,太宰治忽然凑过来:“月月,给你买了新的睡衣。” “……”西宫月昳顿时表情一僵,想要一头栽进柜子里去逃避生活。 太宰治不说还好,一说,他就完全想起来了啊! “为什么忽然买睡衣给我?” 他往前倾了一点,整个脑袋埋进柜子的阴影处,掩饰脸颊和耳廓的绯色。 “因为原来的睡衣被人弄坏了。”太宰治理直气壮地说了出来,“青木伶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进来,然后不小心踩到了衣服。月月,你下次别把睡衣到处乱扔了。” “嗯……” 他好像见证了一次非常低劣的嫁祸。 在太宰治期望的目光里,他从衣柜中翻出了一条干净的睡衣:“我正好奇为什么睡衣不见了,谢谢太宰君买的衣服。等明天洗一次晾干了就能穿了。” 宰宰失望jpg 他目送西宫月昳进了浴室。 看着手中的睡衣,他忽然想到西宫鹤影那天在天台上许诺给首领宰的一些东西,也不知道那是情急之下胡乱说的,还是真的做了承诺。如果西宫鹤影要求西宫月昳穿泳衣给首领宰看…… 太宰治总觉得月月真的会答应一次。 要是真的出现那种情况,他恨不得直接回到那一天,把两人一起推下去谎称殉情算了——可惜月月肯定不同意他这样做。 太宰治独自构想了一会儿未来的可怕场景,将睡衣放在床边,推门去了西宫鹤影的房间。 其实没有西宫月昳说得那么乱,就是不够整洁而已。西宫鹤影不怎么住在家里,很少回来。上一次回家还是前两天的那次,他催着对方出门,于是西宫鹤影只能上楼扑进自己的房间,连衣服都没换就压在床上睡了一两个小时。 叠好的被子上有压痕,大概就是上次睡觉的痕迹了。 房间的整体色调很浅,是一种柔和的奶白色和淡蓝色,被子也是素色的。和西宫鹤影往房间里堆东西的习惯不同,这个房间的摆饰并不多,甚至有些古旧。 有上了年头的放映机、留声机,有使用胶卷的相机,有十来年前黑羽盗一的海报,还有一些奇妙的、看不懂的东西——大概是魔术道具。最新的东西大概是房间一角的电脑桌上那台电脑,一看就是很适合打游戏的配置。 首领宰没有坐在床上,他脱了外套,抱着膝盖坐在床边,正观看第一卷录像带。似乎是一些记录生活的东西。 太宰治眼睛一亮,也凑过去。 他就要放肆很多了,直接坐在床上看投影仪投在墙上的画面。 画质不佳,看的出来这段录像已经过了很久,声音夹着一点电流声。 “魔术表演必须遵守的三原则……”一位优雅的绅士臂膀上停留着三只鸽子,他抬起手,动作好似一片被风扬起的丝绸,许许多多的彩色小纸片、糖果从他手心洒出来,“第一,魔术表演之前绝对不透露接下来的表演内容。” 他面前坐着三个小萝卜头,其中一个大一些的伸出手接住了第一只鸽子。 “第二,不在同一时间、地点对相同的观众变同样的魔术2次。” 黑发的少年双手捧住了第二只鸽子。 “第三,魔术表演过后,绝不向观众透露魔术的秘密。” 最小的那个看起来恹恹的,不是很想加入到魔术表演的大课堂里去,他没伸手去捧住鸽子,但是鸽子飞到了他肩膀上扑棱翅膀。 “诶——” 他们顿时闹在一起。 太宰治看得津津有味。顺便决定在看完之后向西宫月昳告发首领宰偷偷翻录像带看。 “鹤影君怎么没回来?”他忽然问首领宰,“不会是因为只能回来三个人,他为了你,直接选择留下了吧?” 首领宰没回答。 太宰治都猜到了,还要他说什么。 难道要他痛哭淋涕地表示自己的愧疚? “我怎么以前不知道,鹤影君原来还可以是圣父。”太宰治低声吐槽了一下,“你应该知道月月对鹤影君很在意,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绝对不会原谅你。” 首领宰后仰,靠在床上:“我以为你会感到高兴,少了一个情敌。” “但凡月月不敏锐一点,我早就用阴谋诡计了。我还没有到需要伤害一个人才能获得他的地步,我又不是费奥多尔。” “你大可不必跑到我这里来炫耀主权。”首领宰往门口淡淡地看了一眼,“小心被偷家。” 太宰治支棱起来。 等等,青木伶是不是跑去找正在洗澡的月月了—— …… 等到终于把一切问题都扫除,太宰治在房间里抱着西宫月昳,帮他吹干头发。 两天昏迷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点滴打进来的营养终究只能维持一个人活着,西宫月昳的体重又往下掉了一截。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些许呼吸和心跳,太宰治都觉得自己抱住了一具人偶。 幸好洗澡泡热水带来了一点温度,西宫月昳面颊上终于不是惨白一片,唇色也有所回温。 “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声音就在太宰治耳边响起,倦懒的,“就是不小心生了病,打了点滴。” 看着他手臂上的针孔,太宰治完全不信。 “月月,你别睡着。” “嗯?” 太宰治想起那天凌晨,西宫鹤影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月月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但为什么他看不出来…… 太宰治总觉得西宫月昳在端水每一个人。难道西宫鹤影是在帮自己弟弟往鱼塘里丢鱼? 头发已经快要被吹干,西宫月昳从他怀里撑坐起来一点,仰着脸看他。 太宰治,问不出口。 “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就要睡觉了。” 西宫月昳打了个呵欠,重新栽回太宰治怀里,而且大有要往下滑的趋势。 “那睡吧。” 还能怎样? 人都已经躺在怀里了,他总不能再把人叉起来摇醒,拎着耳朵大声质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太宰治没有办法如此直接地把话说出口。 【这个人,他是不是在怀疑你。】 ‘统,你变聪明了……’ 【他都已经睡在你床上了,这都不相信你吗?】 西宫月昳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他的人设太海王吧……他感觉太宰治像一个心思千变万化的jk少女,整天都需要他做出一些小小的回应来安抚心中的动荡。 【月月,我想起来了,你在平行世界的时候对那个太宰治亲口说,你的备胎能搓两桌麻将,还答应对方可以泳装。然后才把他救了下来。】 西宫月昳:……? “太宰君。”灯已经关了,他忽然从被子里挪到太宰治身边,把人抱住,“你和那位太宰先生熟悉吗?” “别这样称呼他!”太宰治又炸毛了。 “噢……我想听这两天里面你去做了什么。”他抱着太宰治,胳膊从肋下伸过去圈住,“说嘛,就当睡前故事了。” 太宰治想了想,决定狠狠扭曲同位体的形象:“那得从四角恋说起……” 讲着讲着,他又往里面添加了更多的狗血情节。 “我哥有这么渣?” “有的吧。”太宰治自己也不确定了,“反正就是这样那样,然后费奥多尔就揣着小白跑了。” “……真可怕。”西宫月昳听了一吨的狗血爱情故事,觉得今天晚上的噩梦有素材了。他往下滑了一点睡进被子里,觉得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能抱住一只太宰猫猫,应该会很暖和。 安静了很久,太宰治几乎都觉得他已经睡着了。 “太宰君。” “嗯。” “我戴着单片眼镜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在想,戴着眼镜,链子晃来晃去,很不适合接吻。但是这哪能说啊。 “宝石太晃眼了。” “原来如此。”西宫月昳按着太宰治的腰,凑上前去给了个晚安吻。 没管自己到底啃在那里,他又躺回去。 睡觉。 48 第四十八章 “晚安。” 可能是因为马甲经常一键死机,西宫月昳睡着的速度十分迅速,堪称昏迷式入睡。 没多久,太宰治就听见对方稳定的呼吸声。也许是故意的,西宫月昳和他凑得很近,呼吸完全洒在太宰治脖颈上,泛起一片略带潮湿的痒意。 这样近还能如此快速地睡着,想必是很信任他了。 太宰治完全没办法高兴起来,他嘴角要飞上天了,但是非常不高兴。 谁家晚安吻如此直接地啃在唇角? 他一低头就能蹭到西宫月昳的眉骨,也能做为晚安吻,可惜蹭蹭贴贴的无情小海王已经睡着,太宰治给多少个晚安吻他都不会有反应了。 只有他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思绪如麻。 方才的柔软触感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黑暗中,太宰治自动想象了画面,却总感觉有哪里还不够——撩了就跑,他还没做任何反应呢。 太宰治低头贴了一下。 似乎也不算撩了就跑。 总感觉月月是故意的……把自己毫无防备地放在这里,给人一种做什么都行的错觉。 太挑战他的道德底线了。 太宰治学着西宫月昳扒拉他的样子,隔着睡衣,轻轻地把右手也搁在对方腰上,控制住自己乱摸的心思,就这样搭着。 没有反应,西宫月昳果然睡熟了。 如果能穿他买的睡衣就好了,太宰治胡思乱想,又偷偷地更近了一步。 ——他按着西宫月昳的腰把人往自己方向送了一点。 还是没有反应。 常说一鼓作着气再而衰三而竭,但今天的太宰治被纵容得愈发大胆,从猫猫暗中观察演变成了大胆试探,一次两次之后心中的念想更是如春季野草般刷得一下膨胀起来了。 他们平常就经常黏在一起互相抱来抱去,连太宰治这个不习惯近距离接触的人都已经接受了这种相处模式——你不去抱,就会有别的人过来把月月抱走。 然而那些平常的贴贴蹭蹭,哪里比得上现在静谧中毫无防备地靠在一起,何况他才收获了一枚默许靠近的晚安吻。太宰治舔了舔唇,在黑暗中挑捡哪些坏心思是可以被实践的。 他才不会觉得晚安吻的真正意图是让他早点睡觉。 西宫月昳平日里很喜欢戴耳坠、耳夹等小饰品,本来一个高二学生不应该这样花里胡哨,但是他那个班级里的学生大多行为离谱,老师也管不着。而且西宫月昳其实早就有资本去脱离那种日常的生活,他只是自愿地安分而已,学校里不少人都知道他的家境。 小饰品都是亮晶晶的,和小狐狸的眼睛一样闪啊闪。 这两天他戴着的耳坠也有链子,晃来晃去,衬得西宫月昳的一截耳垂莹白如玉,太宰治回想起睡前的那枚单片眼镜,顿时恶向胆边生。 他撑起身体,估摸着方向,在对方耳垂上落下一吻。 其实触感也不会说多好,凉凉的,西宫月昳睡太沉又不会有特别的反应,但那种得逞了的快乐是无限大的,他又不是首领宰,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太宰治屏息等待了几秒。 还是没有反应。 太宰治觉得这样下去他就要收不住了。 他轻轻地、轻轻地咬住了那一截耳垂,学着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小伎俩,轻佻至极地吹了口气。 这回他如愿以偿地收获了反应。西宫月昳哼了一声,是那种小动物被踩了尾巴的声音,又被困意中和,含含糊糊地就过去了。他下意识蜷缩起来,因为太宰治把人压得很近,所以抬起的膝盖正好撞上了他的小腹,重重的。 算是因果轮回。 太宰治疼得龇牙咧嘴,好险没“嗷”地一声叫出来。 也能感受到西宫月昳本来松松垮垮搭在他腰侧的手指剧烈收缩了一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他看起来下意识想找个地方埋起来,但是没处可躲,所以最后还是撞在了太宰治怀里,鼻尖磕在锁骨上。 反应超大的。 这场实验以某人被踹了一脚告终,太宰治心满意足,不再作妖,安分守己地当一个乖巧的抱枕。 ——虽然更睡不着了。 …… 第二天一早,西宫月昳睁眼的时候看见太宰治已经醒着了。 他们俩已经没有黏得那么紧,他抓着一只鲨鱼玩偶,整个人抢走了一大半的被子,把太宰治丢在床的另一边。 “早。”太宰治的表情已经把“我没睡好”四个字写在脸上,他翻了个身面朝西宫月昳,“月月,今天为什么起那么早?” “早上好,太宰君。”西宫月昳清醒了一会儿,“今天是周三,我还要上学的。” “请个假不就好了,你看起来需要休息。” “马上就要期末了。”他坐起身,看向太宰治,“太宰君,你没睡好吗?” “嗯。” “因为我把被子抢走了?”西宫月昳有点心虚,太宰治的脸色就像是被折磨了好几遍一样,“还是说我睡相不太好什么的……” “没事哦。”太宰治又躺回去,仰面看着天花板。睡一觉之后衣服当然不会那么齐整,裤脚被拉扯到小腿,掀起的睡衣下是一大片雪白的…… 绷带。 “不盖被子正好降降火。” 西宫月昳碰了一下他的手腕,感觉很凉,并没有什么要降火的地方。 “月月,你昨天晚上踹了我一下。”太宰治终于提起这件事,并且掐头去尾只说自己可怜的地方,“超痛的。膝盖直接就撞上来了。”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皱眉,可怜兮兮地望着西宫月昳,那架势大有一种孩子被踹没了的严重感。 “啊。”西宫月昳贴上去,将手掌覆在太宰治的手背上,隔着力度揉了揉他的小腹,“实在是太抱歉了,我睡着的时候可能不太安分。” 那抱歉不似作假:“很痛吗……” 太宰治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腕,让那只爪子远离他的小腹,又停了几秒才说话。 “本来已经好了,你揉了几下。”他视线乱飘,胡言乱语,“就不好了。” 【啧。】系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西宫月昳也想笑。 他又不是听不懂太宰治的言下之意,这个人分明就是想搞一些晋江不能搞的事,才早上七点,思维就已经被不可描述的东西填满了,一点也不健康。 “太宰君。”他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懊恼,特别委屈地抱着玩偶坐在一边,“也许我不应该拉着你一起睡。” “早知道让你和太宰先生睡一起了,我哥哥房间的床比较大,睡两个人怎么闹都不会有问题。” 太宰治垂死病中惊坐起,也不卖惨了:“不要——”这一句话里就带出来两条鱼,实在是太恐怖了,就算让他爬出去睡沙发,也不要和那个太宰贴在一起睡在西宫鹤影的床上。他不想变成一只抑郁而死的猫猫。 西宫月昳虚着眼。 这腹肌力量明明超好的,再踹两脚都不会出事的样子。 “可是我总是害太宰君睡不好觉。” “没关系。”太宰治发出了熬夜宣言,“我身体超好的,实践证明,我可以连续熬四年。” “……什么实践?”西宫月昳抱起被子糊在太宰治身上,“小心肾亏啊太宰君!” 太宰治扯了一把,让西宫月昳隔着被子摔在他身上,迅速用被子裹住一只挣扎的西宫月昳。 隔壁那个首领宰不就是熬夜熬了足足四年,熬成了那个鬼样子吗? “嗯……确实会肾亏。”他也不知道在骂谁,“他肯定肾亏!” …… 太宰治本来是周五晚上来找西宫月昳玩的,这样可以待满一个周末再走。谁知道出了这样那样的事,竟然是拖到了周三。 森鸥外已经在催他回去工作了,但现在太宰治坐在餐桌旁,看西宫月昳把三明治胡乱塞进嘴,收拾东西去学校,罕见的有一种手忙脚乱的感觉。 他又不想走了。 住在这里多好啊,完全不用思考那些艰难的琐事。 除了…… 餐桌对面有一只翻阅今日晨报的首领宰,正不咸不淡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空腹喝咖啡不太好。”西宫月昳百忙之中不忘把烤好的吐司放在首领宰面前,“今天早上起太晚,没有时间煎荷包蛋了。太宰先生,您凑合一下。” 说到“起太晚”的时候,他还故意看了一眼太宰治。 如果不是一大早在床上闹了一阵,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忙。 太宰治脸黑极了。 青木伶很早就离开了,唯独这个首领宰是要住在这里的,即使他被森鸥外喊回去afia,恐怕这人还是要住在这里。 太危险了。 要是月月一时间想不开,把这个同位体当做他代餐怎么办?西宫月昳确实会偏爱他一下,那他不在的时候,这份偏爱会不会就直接落到首领宰头上? 他阴沉沉地想着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西宫月昳出门的时候也就浅浅点了下脑袋:“一路顺风。” 要不然,他趁现在把首领宰丢出家门吧? …… 西宫月昳急匆匆地去赶公交车。 路上还遇到了个熟人。 “织田君!早!”他打了个招呼。 “早。”织田作之助拎着一个袋子,“前辈叫我把这些书送到你家。” “噢……”西宫月昳没有空停下来寒暄了,“家里应该是有人的,如果没人开门,你就在门口左边第二个花瓶底下找备用钥匙。” 他冲刺去车站了。这算是可怜的高中生每天不得不运动的一个时刻。 织田作之助目送他离开。 他忽然想到。 太宰治好像住在西宫月昳家里…… 49 第四十九章 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提起西宫月昳,他就会下意识想到太宰治。 没办法,在和太宰治认识的这两年里,他亲眼看见太宰治对西宫月昳态度的转变,到最后变成了连晚上出来喝杯酒也要发条短信过去。强行按着他和安吾的肩膀,说一些特别琐碎的事情。有时候还衔着一杯酒,远程帮西宫月昳做一下数学作业。 安吾曾经拍着他的肩膀说太宰治这个样子真的太炫耀了。 织田作感受不到哪里有炫耀,真要说的话,太宰治和西宫月昳又不是情侣关系。他只觉得太宰治这样沉迷短信交流的样子似乎还不错。至少比起过去的某些时刻,他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每次刷新短信的时候都有一种微妙的期待。 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份小小的期待,就像是被一根很细很细的线钓住了,虽然脆弱,却提供了一种往前的动力。 这种动力放在太宰治身上太过罕见,织田作之助却觉得有些触动。 他所写的第一本,也是这样琐碎而平淡的小事,主人公从充满危机的工作里退役,开始在每一天的生活里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见证相遇与离别,最终不知不觉地就过了一生。他的责编小林说他的文字很有生命力,是在微末中诞生的、最真实的奇迹,织田作之助自己不怎么能感受到。 他总觉得,太宰治这样的人能从那种境地里挣脱出来,才称得上奇迹。 “没关系,平淡有平淡的奇迹。”小林那天特别高兴地灌他喝酒,“织田老师你生活在afia,生活肯定见过更多的波澜壮阔。” 所有人都喝了酒,醉醺醺的。 “织田老师,你考虑过从afia退休吗?” 织田作当时回答:“在考虑了。” 其实还没考虑好。他已经靠写作有了一份不菲的收入,但他还是觉得这份收入不太稳定。 作者们也许有很多种,有的可以保持稳定的表达欲,有的也可以通过商业化的技巧来确保自己稳定产出,而织田作对于写一本的执念太过强烈,在完成了第一本之后,他有些不太确定是否要继续下去。 继续写下去,他好像没有那么强的动力了。 不继续写,心底又似乎有一份微妙的不甘。 人就是这样嘛,犹豫着纠结着,时间就过去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立刻需要做出决定。 他来到西宫月昳家门口,提着一袋凉羽泽挑来的书,按响了门铃。 …… “你去开门。” 太宰治颐气指使的,把自己当做了这个家的主人,并且非常顺手地指挥客人去干活:“你住在这里总要做点事情吧。”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除了陪睡当猫猫以外,做了什么很重要的贡献一样。 首领宰不甚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报纸。 正好,他补充这个世界的信息,也补充得有些累了。他看着太宰治一大早心情好得不行,浑身上下都冒出粉红色气泡的黏糊样子,心情愈发微妙。 也是时候告诉他未来…… 他开了门。 …… 织田作之助等了一会儿,在他准备翻钥匙开门前,门终于开了。 果然是太宰治开的门。 可能是因为才起床,没有穿平日里的西装,而是很随意地套了一件崭新的家居服。他身上还萦绕着一点微不可查的生活气息,是黑咖啡、烤全麦吐司的味道。 这个太宰治看着高了一截,苍白虚弱了一点,头发薄了,绷带缠着的位置反了,看着更成熟了。 一瞬间,织田作之助大脑里闪过“太宰治这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的想法,并且略微震撼了一下。 这。 不会是爱情的力量吧。 都说爱情可以使人成长,但太宰治怎么看起来成长过头、直接进化到肾虚的模样了?也没看见早上出门西宫月昳如何呀? 织田作之助陷入混乱。 他面前的首领宰更加陷入混乱。 “我来送书。”他僵硬地提起胳膊,展示了一下袋子里的内容,“已经和月昳打过招呼了。” “嗯。” 成年版本的太宰治低着头,在织田作拎起袋子的时候,视线也没有跟着挪动。 这对织田作之助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已经习惯了太宰治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样子了,尤其是涉及西宫月昳的事。他本以为自己早上出现在这里,太宰治会跑过来和他叽叽喳喳一小时如何与西宫月昳相处。 太宰治真的很喜欢把他和安吾当做情感咨询的地方。 再次感叹了一句太宰治成熟之后安静过了头,他走进房子,闻到更浓郁的早饭香气。 以及熟悉的声音。 “怎么开个门还要怎么久呀。”太宰治的语气不佳,如果没有猜错,来拜访西宫月昳的人一定是男性——没准又是鱼塘里另外的一条鱼,现在西宫月昳正好不在家,他非常想把一切的竞争对手都丢出去。 他叼着一片面包,转头。 “织田作——”脸色顿时由阴转晴。 织田作之助:。 一瞬间,他头上的呆毛都绷直了,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却很罕见地产生了一种拔腿就跑的想法。 两个太宰治! 前一个后一个,他不会是陷入了某种幻觉里吧! 更年轻的那个太宰治果然仍旧像原来那样活泼,一片吐司还没吃完,就已经推开椅子跑过来:“织田作,你怎么这么早过来呀。” 他看了一眼,差不多猜到了。 “这些书是凉羽送过来的?”他指了个方向,俨然一副自己可以做主的样子,“放在书房里就好了。” “他怎么能使唤织田作来送东西呢?但是织田作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 他好活泼,和嗅到早饭香气在人腿边喵呜喵呜的大白猫一个模样,织田作之助犹豫几秒,还是问:“你是太宰,那这位是?” “也是太宰。”太宰治不耐烦地解释,“反正就是不重要的人。” 首领宰眸光复杂,点了点头。 “这样。”织田作之助终于接受了这个魔幻的世界。 ——怎么可能。 他恍恍惚惚地把书放在了书房,回来时看见两只太宰治坐在餐桌上吃早饭,一只还在向他招呼:“织田作吃过早饭了吗?可以一起来吃啊。” 就很怪。 是安吾看见了会惊恐、中原中也看见会发疯、太宰治的敌人看见了原地想自杀的画面。 “没有办法马上解释清楚啦……”太宰治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解释首领宰的存在,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让这个危险人士远离横滨,安安分分住在这里一个月,是最优的选择。 唯一不好的就是会对西宫月昳产生影响。 他忽然想……连织田作都没有第一时间接受两个太宰,西宫月昳却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也没有多问,压根不在意除自己以外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是比afia还冷漠的人诶…… 不对,月月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冷漠。 “太宰,这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吧?”传说中,二重身是一种特别不好的预兆,看见自己的二重身,往往代表要死了。 “怎么可能,”太宰治不太在意地回答了,“虽然影响肯定是有的——但是和二重身那种没有关系啦。” “那就好。” 织田作之助没忍住,多观察了一下那位成年版本的太宰治,而他也察觉到了这份视线,苍白地微笑了一下。 这微笑乍一看和太宰治很像,却完全不同。 织田作之助感受到了这其中蕴含着的、无法描述的悲伤。事实上他和安吾以前经常看见太宰治流露出这种情绪,因整个腐朽世界而产生的巨量绝望,所幸这种情绪中在后来少了很多——西宫月昳隔一段时间就给太宰治补充点快乐情绪。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如此难过的太宰治了,而且,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份悲伤是冲着他的。 他做了什么吗? “我们这里的织田也出版了哦,”太宰治忽然开口,“而且已经获得了新人赏,年纪还很轻。” 织田作之助:…… 他怎么觉得太宰治有点炫耀的意思在? “恭喜。”他看见首领宰向他投来了目光,沉重的、不答应他就要死掉了的目光,“我可以看一看你出版的吗?” “嗯。” 没有什么不可答应的。 “书房里应该有。”太宰治开口,“月月买了好几本的。” 织田作立刻起身去拿。 他在西宫月昳家度过了一个非常沉重的早晨,被两个太宰治夹在中间,年轻的那只果然跑过来抓住他,开始絮叨一些他感觉自己不能继续听的相处细节,另一个则是不远不近地黏在他身边,翻着书,逐字逐句,看得认真极了。 被熟人当众看自己的作品总是会有一种微妙的羞耻感,尤其是特别认真地看。织田作之助无数次想要逃离,偏偏被另一个太宰捉住,耳朵里被灌了无数的狗粮。 他听了好多好多的单单属于dk的心思,摇摆不定的,被太宰治的敌人听见了一定会笑掉大牙,嘲笑他箭在弦上发不出来。 他大脑处理着两个太宰的事,终于彻底混乱了。 织田作之助抓住神色郁郁的宰猫肩膀:“月昳是喜欢你的,只是他还没有成年,太宰,你也要注意一下分寸。” “噢……”太宰治被肯定句的“喜欢”砸中,再次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暴击,晕乎乎地倒下了。 “太宰。”他喊另一个太宰治,“我也该回去了。我那里还有几本出版社寄来的样品,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送给你。” 捧着书的首领宰下意识抬头:“……我可以吗?” “当然。” 一左一右两个太宰治弄得织田作心力交瘁:“如果……你可以出门的话,现在就可以去拿。” 首领宰终于翘起一点唇角,很浅很浅地笑了。 织田作之助如释重负。 “下次吧。”首领宰合上书,将它放在膝盖,惊喜时候和小表情和太宰治如出一辙,“下次给我吧,织田作。” …… 织田作之助终于从宰宰夹心里挣脱出来。 只留下太宰治和首领宰面对面。 “织田作对你可真好。”太宰治幽怨,“连我都没有被他主动赠予印出来的样品书。” 首领宰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他觉得这只太宰治未免太过幸福,已经有一点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完全不知道珍惜了。 “有些事,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他将书放在一边,架起一条腿,懒懒的,从精神状态不佳的首领变成了一只度假的首领,“限于规则,我不能直说。” “好好珍惜你身边的人吧。”他垂眸,“要适当地相信预言。” 太宰治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月月?” 首领宰看着他。 太宰治于是松了口气。 “那……” 首领宰依旧看着他。 太宰治的心揪起来。 又听见首领宰说:“不止。” “是可以被阻止的,对吗?”他看着首领宰,“你得到了那件东西,你知道未来,于是你做了首领,在可操作的范围内改变了未来——看你现在这样子,应该是成功了。也许至少成功了一半。” 首领宰笑了笑:“你该回横滨了。” 他只能提醒到这里。iic的事情并非发生在一个月内,事实上森鸥外很早就开始布局了。这个世界既然发展到现在这样,那么森鸥外的计划八成也已经完成得差不多。 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爆发。 这里的太宰治今年才当上干部,已经开始培养芥川龙之介,除了本应该在afia底层打工的织田作开始写书以外,和众多的平行世界并无差别。 那么,iic大概就要在这个夏天到来了。 来自异国的战争幽灵们。 就算这里这个太宰治无法做到……他也要倾尽全力去阻止某些悲剧的发生。无非是把奇迹再重复几次而已。 太宰治还在沉思横滨会发生什么,就听见首领宰说:“我们再谈些别的。” “什么?” “来谈谈,你这个白痴恋爱脑到底在想什么。” 太宰治一秒钟暴怒:“你才白痴!” 他真是厌极了这个首领宰用一种什么都看透了的眼神去看他,被更加成熟的自己压制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比遇到了一个加强版森鸥外还更让人讨厌。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反驳恋爱脑。”首领宰将双手的手指搭在一起,莫名更像森鸥外了,他微微前倾身体,“我还以为你沉迷在恋爱之后,已经把脑子完全抛弃了。” “是呀。”太宰治平心静气,大声宣言,“我有对象,你没有。” “真的?”首领宰微妙地反问,“根据我所见过的种种未来,你是唯一一个主动凑上前去被骗身骗心的。” “……虽然月月确实海了一点,但不至于骗吧。” 首领宰不可置否:“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 宰科生物总是能拿捏住别人的心思,人世间几乎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看透的。虽然太宰治有点被诱惑过了头,色令智昏黄色废料冲塌了脑子,但这时候面对质问,他还是说了实话:“可爱,冷漠,挺乖的,就是不会听话。过分成熟,过分平淡,对所有的人抱有一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好感,并且总是觉得自己天生欠了对方什么。” “睡觉的时候喜欢乱动,喜欢抱着点什么。”他最后添了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就为了戳首领宰一下。 “看来你知道。”首领宰反正不在意,一门心思凑到西宫月昳身边的又不是他,“那么你应该很清楚……” 太宰治别的时候犹犹豫豫,百般纠结,这个时候用最快的速度抢答:“他肯定是喜欢我的!” “噢。”首领宰慢吞吞地回复,“希望你永远拎得清楚,那只是一份喜欢而已。” 远远称不上爱。 过了一会儿。 太宰治才回答。 “……我也一样。” 称不上爱,但是凑在一起已经足够了。本来也就不需要天雷勾地火,西宫月昳身上很难出现激烈的爱恨情仇,毕竟他的生活主旨就是安稳地过日子。 太宰治最后进行了一次打肿脸充胖子:“没准到时候是我先玩腻了。” “他能够接受你在afia的生活吗?” “……至少现在看起来还可以。” “那只是因为他没有亲眼看见你的行为。” 太宰治心虚:“这一年我已经很温和了,作为一个afia干部来说。” 西宫月昳喜欢平稳的生活,能够接受一定的不稳定因素,但很显然afia干部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工作,危险性极大,而且……太暴力了。太宰治很少和西宫月昳聊工作。他可以和织田作这个不杀人的退役杀手聊那些事情,因为织田作即使不赞同,却能够接受,安吾也是。 他从来只和西宫月昳聊一点不相关的工作趣事,比如说中原中也因为污浊帽子飞了,找了好久才捡回来,森鸥外因为爱丽丝跑丢了而嘤嘤哭泣。 他自己手上沾着的鲜血太多,已经洗不掉了。 也无法确定西宫月昳未来会不会在意他继续做那些暴力的事。 看他现在依旧认真完成学业、累得要死还要爬起来上学的模样,应该是不能接受的。 “森先生不会放任我离开的。”太宰治叹气,“我和月月的关系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叛逃,森先生怕不是直接过来蹲点抓人——虽然afia的规定是祸不及家属,但谁知道这老狐狸会不会遵守。大不了就说非工作时间过来看看月月,正巧抓住了叛逃人员什么的。” 首领宰:“那么,试试看别的办法?” …… 在学校的生活没什么好玩的。 最近黑羽快斗正在经营怪盗基德的工作,夜晚非常忙碌,被他牵连着,白马探也疯狂加班。一个人苦心积虑计划偷宝石创造谜题,一个人则是用同样多的时间去解开那些谜,试图抓住怪盗基德。 破有一种要发展成死对头的趋势。 他逃他追,他们都…… 在高中课堂上补觉。 今天补觉的还多了一个西宫月昳。 他其实挺听话的,虽然上课的时候会偷偷玩手机,但至少不会像某些同学一样上着上着就打起架,在这个妖魔鬼怪众多的班级里已经很安分了。 原先周一周二没来,他是请了个病假的,现在周三来了学校,脸色苍白也确实符合病假的说法。老师都有些心疼,专门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休息一下。 西宫月昳:…… 他肯定不能说,就是因为数学课令人困倦,他才趴下的。 为了不再睡着,他摸出手机,在课上光明正大地摸鱼。 ——处理西宫鹤影的工作。 西宫鹤影得离开一个月,他背负的那些任务又不能不做,只能由他加班去完成。而且不能被人发现,只能在自己的ip地址上套一层又一层,给自己套上千百层马甲再去和原本的合作对象们交涉。 【俄罗斯冤大头:鹤影君,小白被埋了两天,会有影响吗?】 他回复过去。 【咕咕咕咕:也许会对智商产生影响。】 【咕咕咕咕:问题不大,它本来就没有脑子。】 【咕咕咕咕:费佳,宠物咨询按分钟付款,谢谢。】 【俄罗斯冤大头:……】 工作已经那么难了,坑费奥多尔一点小钱钱都变成了最快乐的小事。 等到一天的摸鱼上班生涯结束,他疲倦至极,拖着书包恍恍惚惚地回家。 想要去撸一顿宰猫放松。 …… “我回来了。” “月月!” 宰猫果然是一种很适合放松的生物,他抱住太宰治,呼噜了一下对方的脑袋。 “太宰君,今天在家呆了一天吗?” “对呀,等你回来。”太宰治得到了一个拥抱,餍足地眯了一下眼睛,“月月,我思考了一下未来的工作。” “嗯?”西宫月昳累到不想思考,专心抚摸太宰治的脑袋。 “你觉得,我当首领的话……嗷!” 西宫月昳揪掉了太宰治三根头发。 50 第五十章 “为什么?” 看着手心几根细软棕发,西宫月昳怀疑人生。 明明太宰治头发超软超蓬松的,摸起来也很顺手,怎么这个人的性格…… “哪有为什么。”太宰治摸了摸后脑,感觉掉三根毛不影响自己的发量,还但是很委屈的扒在西宫月昳身上,“当首领不好么,这样我就可以养着月月了。” “我养你就好了呀……”西宫月昳倍感头痛,“我又不是养不起。” “那你养我呀……你不觉得养一个afia首领听着很厉害吗?” 西宫月昳一想还真是。 很高大很酷炫的样子。 但他周围的人里面又不缺一个首领,只能捏着太宰治的肩膀把人推开:“不觉得,太宰君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当了首领的话,就要给别人发工资,钱要从你的卡上划走,你不会觉得心痛吗?还是当干部吧,当干部的话就可以摸鱼的时候挣同样的钱了,带薪摸鱼哦。”西宫月昳劝了一会,低着声音,“当首领很忙的……那样你就不能来找我玩了。” 他怒揉太宰治脸颊。 “我想休息一下,晚饭吃什么?”他拎着书包往房间里挪去,“午饭有好好吃吗?” “晚饭……螃蟹怎么样?我想吃六月的螃蟹。午饭是点的外卖……” “太宰先生有好好吃饭吗?” “他已经在书房一整天了。”太宰治很不喜欢西宫月昳喊首领宰的称呼,他帮忙拎了一下书包,“我可不管他。” “今天早上织田作拿来了一些书,放在书房了。” 西宫月昳点了点头,径直上了二楼。 太宰治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收获了一只生闷气的月月。 这体感有些新奇,因为西宫月昳时常无条件地应允他很多东西,一般情况下他都是被安抚的那一方——好像是很少看见西宫月昳心情不好的时候。 太宰治暗自回忆了一下,发现月月的性子还挺适合当一个充电宝,每天给周围所有遇到的人充充电,谁心情不好就加大力度专门充一下。 “只是篡位当个首领而已……”他站在楼下,小声吐槽,“用得着生闷气吗……” 他其实完全能接受这个提议,在利大于弊的情况下。 太宰治十四岁被森鸥外捡到,十五岁入的afia,到现在成为afia历史上最年少的干部……怎么说呢……他的培养方向几乎就是首领。 中原中也虽然和他一同被森鸥外打磨,两个人升职速度也差不多,但是中原中也的培养方向更像一名良将。过去森鸥外给他画大饼说要教他明白什么是首领,但看一眼现在中也的模样,信任,服从,忠诚,良好的名声……很明显就是只能做管理一方的干部嘛。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那么在森鸥外之后继任的,八成就是太宰了。 问题是森鸥外如今正值壮年,而太宰治身上意外太多。首先他成长速度或许已经超过了森鸥外的预期,在这个森鸥外远远不用退休的时刻,他的能力就已经足够支撑起afia的运作,而且即便两人都不愿意思考这点,他们还是得承认,太宰治篡位并篡位成功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其次,和其他人不同,太宰治并没有要在afia长期发展下去的归属感和忠诚。他只是想在生与死的界限中找点刺激的事情做,抱着不太可能找到的希望去找存在的意义。 如此不稳定,森鸥外自己也明白太宰治当首领恐怕是不合适的。 但是他又忍不住培养。 培养成功了还要忍不住去猜忌。 ——别扭死了。 太宰治在心底骂完屑首领,又很快上了楼,悄声推开了西宫月昳的房间。 生闷气的西宫月昳正抱着那只丑陋八爪鱼,捏着它的八条腿打结。 太宰治浅浅双标了一下。 ——别扭的月月还是很可爱的。 “月月……” 西宫月昳不答话。 “你生气啦?” “没有。”他往后一躺,倒在床上,“我只是有点累。” “我也不是一定要当首领。”太宰治一点点挪到床边,“只是一个想法而已。说不定你劝一劝,我就不去了。” “真的吗。”西宫月昳的语气很平淡,“我劝一劝的话,太宰君会放下原本做好的决定吗?” 太宰治不打算在这种时候说谎,所以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在心底轻声抱怨:明明西宫月昳自己也是不会听劝的类型。 “你劝一劝不就知道了。”他也跟着躺下去。 “太宰君。” 西宫月昳坐起身,将那只玩偶摆放在太宰治头顶,又将八条腿摆好,看着就像是克苏鲁大神降临他的脑壳,他戳了一下太宰的脸,按出一个小坑。 “如果你不是为了自己去做,那还是算了吧。” “会很累,会掉头发,会失去自由,会遭遇更多的危险。”他俯身在手指戳过的地方啄了一下,一触即分,“会肾亏的。” …… “我劝完了哦。”他刚下床,才踩着地面,就被太宰治抓住胳膊往后扯了一把。 西宫月昳顺势重新躺了回去。 “怎么了嘛。”他后背压在太宰治腿上,并不舒服,但是他很有闲心地伸手拨了一下太宰治的头发,手指轻轻从侧脸划过,“我已经劝完了,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了。” 太宰治憋了一会儿。 “你作弊。”宰猫一脸要闹的表情,“哪有这样劝人的!” “这样。” 太宰治看着西宫月昳装出思考的样子,停了几秒,他莫名嗅到了很多很多的坏心思,每次西宫月昳做出这种表情,就是要冒坏水了。 “你可以劝我不要这样劝呀。”他笑得可欢了,像只小狐狸疯狂摇尾巴,“我也想看看太宰君劝人是怎样劝的。” 如果太宰治也用他的方式劝,那他就赢了,如果太宰治不用他的方式——那太宰治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输了。 “月月,你真的太坏了……” 宰猫忧郁脸,只能狂揉一顿西宫月昳的头发。 “你还说我会秃、会肾亏。”他看着手心的浅色发丝,“明明就是你先——” 他又被西宫月昳劝了一下。 太宰治顿时不说话了,安静如鸡,并且期待自己再被劝一劝。如果每一次都能收获这样的劝告,那他可以一天往悬崖狂奔一百次,并悬崖勒马九十九次。 ‘系统,查一下太宰治好感度。’ 【80了。】 ‘80啊……80劝不动一只宰猫……’ 西宫月昳坐起身。 “不闹了,再闹就吃不上晚饭了。”他手速很快地把八爪鱼的腿绑在一起,正好套在太宰治头上,“总感觉我不去做饭的话,家里很快就要变成外卖的天下。” 太宰治挣扎了一下,最后问了个问题: “月月。”他睁大眼睛,一副对这个问题非常看重的样子。 “什么?” “你这种劝解,是单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其他人都有的呀……” 西宫月昳一巴掌把宰猫拍进了床铺里。 …… 于是晚饭时分,首领宰被西宫月昳从书房里叫出来,看见太宰治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色令智昏,不愧是色令智昏。 怎么会有人被哄一下就要飘上天的。 他白天给这个太宰灌了那么多的东西,现在怕不是都倒进爱情海里去了。 首领宰坐在餐桌边感叹自己的同位体真的被养歪了,一边又在西宫月昳督促的目光下多吃了几口。 逐渐习惯一些被投喂的生活。 晚饭后,西宫月昳本来是想拉着首领宰出去逛街的,可惜他真的迎来了期末周,作业多得想要撞墙而亡,也不知道黑羽快斗和白马探究竟是怎么在这种时候出去折腾的。 他反正不行。 “还有一周,还有一周就结束了。”太宰治在他身边加油鼓劲,“区区数学,月月,你连我都能搞定,数学作业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 “不,太宰君,你再吵下去的话,我就要把你关到门外去了。” 西宫月昳耐着烦躁,柔声柔气地威胁。 太宰治果然安分了一点。 他只能坐在一边,看高二学生可怜兮兮地面对作业,不难,但足够烦人。鉴于西宫月昳对于扮演一个好学生异常执着,他也就没有劝他把作业撕了冲马桶。 而且,写作业的话,就可以避免月月带着首领宰出去逛街了…… “太宰君,你很有空吗?”他忽然听见西宫月昳说, “嗯?” “你凑过来一点。” 看着西宫月昳一副要低声说点秘密的样子,太宰治凑过去,很专注地期待他会说什么。他俩顿时离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西宫月昳的呼吸洒在耳边。 这个姿势,说不定又是想要劝他不要吵了……太宰治胡思乱想。 他收获了两大本作业。 “拜托了……” “……” 堂堂afia干部,今日被高中作业缠身,动弹不得。 但是被人这样期待着,他也不好意思摆烂,认认真真地帮着糊弄了一会儿。太宰治其实没有正统学过,他的知识大部分来源于自学以及森鸥外的教导,加上亿点点实践。面对这种高中生特有的作业,一时间觉得陌生且棘手。 等到两个人被折磨到精疲力尽,西宫月昳主动提出抗议帮太宰按一下太阳穴。 技术也就凑合。 “月月……我明天就回横滨了。”太宰治闭眼躺在温柔乡里,很不情不愿地说,“作为干部,请五天假就被催,实在是太难了。” “嗯。” “你放假了,会来找我的,对吧。” “当然。” 于是太宰治支棱起来,按着西宫月昳的肩膀。 “月月。” 他看着明显有些倦懒的少年,靠近过去贴了一下对方的侧脸,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分开。 非常认真地:“我要劝你少和别人贴贴。” 西宫月昳眨了下眼睛:“否则?” “否则……”太宰治晃了晃他,“否则发生的事情就不能播啦!” 51 第五十一章 如果好感度系统可以查他自己的好感就好了,可惜系统不支持该功能,所以西宫月昳也没有办法得知自己对太宰治的好感有多少。 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良心,感觉摸到了很多尖尖的刺与碎片。 他哪有花心,只是心裂开了很多份,还生出了很多尖尖,每一份每个尖尖上都住了不同的人,满满当当。 “并不是要限制你的交际圈,我没有想过控制你的生活。”太宰治忍不住,又狠狠地劝了一下,“但是,月月,你招惹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宰猫变成了醋溜宰猫。 往常都是他去哄一哄太宰治,没想到现在变成了太宰治跑来哄他。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他们依然睡在一起,太宰治就故意抱过来贴贴蹭蹭好一顿。他也不是什么圣人,经不住漂亮猫猫一顿喵呜攻击,很容易就心软下来“嗯嗯”地答应了太宰的要求。 他肯定不会主动找人去贴贴的…… 应该,不会。 第二天一早,他继续自己的高中生活,只是特意穿了条领子高一点的衣服,又将校服往上扯了扯。 太宰治把他的领口扒了下去。 西宫月昳又提起来。 “太能闹了……”他小声抱怨了一下,不太愿意回想昨天晚上睡前在床上滚来滚去,“太宰君,你是狗吗?” 太宰治思索几秒,果断地:“……汪呜。” “你别遮了,遮遮掩掩的更容易被人发现。”太宰治看着西宫月昳脖颈上的痕迹,非常满足自己昨晚上的恶行,“大大方方展示就好了。” “然后向同学们解释说这是蚊子包?”他怒揉太宰治狗头,“坏死了。” 话虽如此,他也没有很在意太宰治的这种幼稚行为,随便遮了一下就上学去了。 同学会怎样思考,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下午回家时,太宰治果然已经离开了。 其实他也很适应这种忽然空荡下去的感觉,毕竟太宰治以往也就像这样,过来蹭个几天,然后打一声招呼就回去继续工作。 这种空荡荡的想法持续了几秒,停止在他看见厨房里的人。 “……太宰先生。”他小声道,“你没走呀?” “嗯。” 首领宰总是有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感觉。比起活泼的太宰治,他更像一潭看不透的死水,充满危机,令人忌惮。西宫月昳已经很尽力忽略他的存在了,但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俩,只能面对。 他看了看自家厨房,犹豫要不要把首领宰拖出来。 太宰治这种生物进厨房,感觉会很噩梦。 但是首领宰的动作好像……还挺专业? 他探头看了几秒,发现整个厨房已然变成了化学实验室,各种古怪的东西,刀不再是刀,锅不再是锅,它们已经被宰科生物的奇妙领域感染,变成了实验道具。 “我在做硬豆腐。”也许是感受到西宫月昳一言难尽的目光,首领宰主动回答了,“是那种可以敲出叮当响的硬豆腐。” “……” 好可怕。 “能、能吃吗……” 他怎么觉得首领宰的厨艺比之太宰治,已经得到了质的提升。若太宰治的厨艺是暗杀,那首领宰的厨艺就是明晃晃地杀人了。 “给我的下属试过了,能吃。”他端着一盘白色的东西出来了,“在牙齿健在的情况下。” 西宫月昳下意识舔了一下自己的臼齿。 噫,危险。 但是那盘豆腐看着真的很无害,白白净净的,就和商场里买的豆腐差不多,除了并不会晃。 他看着首领宰往上面倒了点酱油,小刀切了上去,就像在切一块还没有彻底凝固的水泥砖。他看见首领宰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两次,才把豆腐切到底,片出了第一块薄片。 闻起来倒是很浓郁的豆腐味,似乎,也许,可食用的样子。 西宫月昳罕见地有些犹豫了。 【月月,你不会是想要吃一口吧……】 “你要尝尝吗?”首领宰果然问了。 “……嗯。” 首领宰将切下来的第一块豆腐夹起来,沾了透明酱油,看着水淋淋的,放在居酒屋之类的地方说不定真的能卖出去。但西宫月昳往前凑的动作显得特别犹豫。 他第一次接受宰科生物的投喂来着。 ‘系统,要是等会我不行了,你帮我叫一下救护车。’他视死如归地含住了那片豆腐,舌尖抵着尝了尝味道。 酱油味,透明酱油的味道没那么冲,但空口吃果然还是有点咸。紧接着席卷而来的就是过于浓郁的豆腐味,简直如同一斤的豆腐忽然在嘴里爆炸了。 “咳咳……”他闷咳了几声。 “怎么样?”【怎么样啊,月月,你还好吗?】 “还、还可以……”比预想之中的好很多,至少他抿了几秒,没有出现任何的不良反应,没有昏迷也没有突发癫狂,“是豆腐的味道。” 就是不太像豆腐的口感,可以当做没味道的硬糖吃。 首领宰的表情看不出满意与否,他又很用力地切了第二片,默默送进唇。 他和系统都听见了牙齿和豆腐碰撞出的可怕声音,令人牙疼。 ‘统,我想我又找到了一个阻止太宰治当首领的理由。’西宫月昳看着和豆腐较劲的首领宰,痛心疾首,‘看啊,当首领的太宰治真的会觉醒奇怪的爱好,太可怕了,压力过大果然会变态。’ 系统疯狂点头:【可怕可怕,月月,你别吃了,小心你们两个一起去洗胃。】 西宫月昳怜爱了。 “要不还是我来做晚饭吧。”他忍住去摸首领宰脑袋的欲望,含着豆腐硬块说,“您想吃什么?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才说完,他就想起太宰治临走前交代的不要和别人贴贴。 和首领宰出门吃饭……应该不算贴贴吧? 首领宰摇头:“我不想……” 他收获了一份强烈的不赞同目光。 “那我们今晚就吃螃蟹吧。”西宫月昳对投喂的执念很强大,他完全拒绝宰科生物不吃饭。 首领宰看着他忙里忙外,嘴里仍旧在慢悠悠地磨那块豆腐,脸颊如仓鼠一样鼓起来一块,忽然觉得有些好玩。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懒懒地坐在餐桌上,正对着厨房,可以看见西宫月昳正穿着围裙,把他使用过的东西洗干净。 “什么?” “我也是太宰治。” “噢。”西宫月昳觉得自己已经把硬豆腐块磨掉了三分之一,成功就在眼前,他想了想,“世界上有很多难以解释的事,就如我有个同学会魔法。两个太宰这种事情,习惯了就好。” “我从未来而来。” “是呀,太宰先生比太宰君成熟好多,长高了那么多。”西宫月昳单手拿着筷子正在打鸡蛋,他举起手比划了一下,筷子末端粘连的金黄蛋液就拉出细丝沾到碗沿,弄得他手忙脚乱,“有时候我也想知道自己未来还会不会长高。” 谈起未来,人总是会想问一些更关键的问题,连太宰治也如此。 “你就只想知道身高吗?” “身高对我来说可重要了。”西宫月昳抿抿唇,“两年前,我才只有一米五多一点,上课都得坐在第一排。太宰先生你肯定没被人嘲笑过小矮子。” 首领宰心想自己日常嘲笑别人是小矮子。 “他思考去当首领,是我提出的。” “嗯。”在首领宰面前,西宫月昳并没有表现自己的不满,而是很淡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其实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只是我有私心,不想太宰君太累。” “那你呢?”首领宰下意识前倾身体,摆出思考的姿势,“我看过书房的电脑,上面的使用痕迹并没有清除干净。他知道你在背地里沾手了那么多的事情吗?” 西宫月昳想了想:“不知道。也许知道。我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 正值夕阳西下,窗外的光变成了灿金色,透过窗户照进厨房,落在西宫月昳浅色的发丝上,也落在他的侧脸上,给他镀了一层暖融融的滤镜。煎鸡蛋的烟雾袅袅,柔和了轮廓,他捏着筷子翻动锅边的鸡蛋,领口下的一截白皙脖颈上,有几点可疑的绯色,存在感极强。 实在是无法把这样的人和乐于操控一切的小坏蛋联系起来。 首领宰心想太宰治被迷惑不无道理。 “我并没有掩藏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西宫月昳认真回答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太宰君想不想发现是他的事,我哪里敢骗一个afia的干部。” 首领宰望向他的视线太过直接,西宫月昳被盯得发毛,他把厚蛋烧切好,放在一边,又开始弄别的东西。 把螃蟹处理了,他很疑惑地补充了一句:“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个好人吧……”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总觉得他很好欺负。 西宫月昳一回头,看见首领宰在笑。 这个人很少笑,大部分时候都沉着脸色,一副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模样。现在撑在餐桌上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忽然就有了几分属于太宰治的轻佻——就是那种宰科生物恶作剧的前兆。 西宫月昳不太理解为什么首领宰忽然笑成这样,总不会是他切螃蟹切得太生疏了吧。 首领宰没头没尾地说:“爱情真是令人盲目。” 他会看错是因为他和西宫月昳不是很熟悉,才相处了几天,但太宰治会看错就…… …… 一周后,解决了期末考试的西宫月昳如释重负,几乎是瞬间就把烦人的高中学业丢在脑后。 他拒绝了同学发来的邀请,而是给太宰治发了条信息,表示自己很快就能到横滨去住着。 太宰治这次没有秒回信息,大概是正在工作。 他这一周里面,和首领宰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首领宰的作息比他规律多了,基本就是不睡觉就不用起床,不管西宫月昳起得有多早,都能看见这个家伙正在家里某个角落泡黑咖啡。 浓郁的咖啡香气,可惜他并不喜欢这种苦涩的味道。 他对那六个小时的记忆很模糊,但很快就察觉到首领宰对西宫鹤影的上心。他似乎格外沉迷收集一些过去的新闻小报,不管是大肆赞扬的,还是在背后指指点点谈论八卦的。 这种行为分明就是只有他哥的死忠粉才会做的事情——虽然首领宰嘴上还是什么都不说,一副“啊我怎么可能关注西宫鹤影”的样子。 “这种十年前刚出道的报纸就不用看了吧……” “打发时间。”首领宰淡淡地回应。 他们在房间里把过去的录像都看了,有很多过去发生的琐碎小事,连西宫月昳自己都忘记了,这些被收藏在柜子里的影像却原原本本地保留着。西宫月昳陪着首领宰看完了全部的影像,期间加班处理西宫鹤影的工作,并没有避着首领宰。 甚至还请教了一下。 首领宰也有求必应,帮忙解决了部分麻烦事:“你们这边的组织,都喜欢取这种奇怪的代号吗?又是酒厂又是动物园的,我看大家也别混黑了,改行去做娱乐行业吧。” “太宰先生,你就别嘲笑了……琴酒至今不知道他周围全是假酒……” 西宫月昳总觉得,首领宰下一秒就能说出“天凉了,让这个动物园破产吧”。 他没有故意去问他的过去,首领宰也没有特意去把他调查清楚。 他们维持着还算舒适的界限,混过了这一周时间。 “太宰先生,你要和我一起回横滨吗?”在准备假期的时候,西宫月昳问。“我看到你做了一份硬豆腐打包起来,没有吃。” 首领宰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于是西宫月昳立刻说:“好的,我帮你订一份车票。” 首领宰:…… 这什么,西宫家祖传的我行我素? 他被西宫月昳推着去收拾东西,期间身边被放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怀里被塞了那盒打包起来的硬豆腐,然后豆腐盒子上又加塞了一只肥猫。 白猫与他对视。 首领宰悟了。 他好像,被西宫月昳归于行李的范畴了。 一周,从人退化成行李。 …… 横滨。 西宫月昳忙着把几个月没住人的房间打扫干净,而首领宰作为行李,自然就旅行了一件行李应该有的责任——站在一边什么也不做。 他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论在哪个地方,那五栋大楼都是如此显眼。 首领宰微微叹气。 不知为何,明明才几天的时间,他再次看到这五栋大楼,竟像是已经离开了一辈子一样。 温柔乡果然是温柔乡,容易让人忘了太多事。 “太宰先生,你要去afia看看吗?” “我出现的话,会带来很多麻烦吧。” “麻烦什么的,只要出现,就能解决。”西宫月昳终于忍不住去揉行李的脑袋,踮起脚尖狂揉一顿,“森先生看见你一定吓得魂都飞出去。” “……”首领宰目光复杂,“你完全不在我面前掩饰了。” “我没有坏心思的。” 西宫月昳继续去收拾防尘布了,一边把脏了的东西团起来丢掉,一边连着蓝牙耳机和太宰治聊天。首领宰在一旁听了一耳朵,都是小情侣之间黏腻的不行的东西,夹了一点芥川这孩子的内容,是太宰治不甘心的吐槽。 这个时候,确实是同位体因为芥川过于狂热而头疼的时期。 太宰治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上赶着来当他的狗。他最多和中原中也、西宫月昳几个人开开一些和狗有关的玩笑,真要到被缠上的时候,他反而觉得惊恐。这人其实不太能接受这种狂热的情感,现在和西宫月昳黏黏糊糊的,也是铺垫了两年的成果,若是一开始就这样猛烈,他早就一溜烟跑到远处去了。 很像西宫月昳家养的那只白色猫猫,来拒去留,非常想要撸它的时候它要躲,不撸的时候反而能收获一丁点的贴贴。 总而言之,芥川的撸猫方式大大地错误。 “月月,要是芥川找到你那里去,你就狠狠地把人踹出家门。”太宰治在电话那头苦笑,“我真的不想带学生了……” “不行啊太宰老师,这样容易就放弃,未免太不符合你的作风了。太宰君一定可以当一个好老师的。” 太宰治终于在一声声“三三”里面迷失了自我。 “我尽力。等任务结束就来找你。” 那就是今天没有办法立刻过来的意思了。 也不知道太宰治在做什么任务,西宫月昳只希望他不要在外面主动求死。有一次打电话的过程中,太宰治上一秒还在叽叽喳喳地聊天,下一秒冲出悬崖,给他留下了非常巨大的心理阴影。 如果不是他成功把这片心理阴影用巴掌糊在了太宰治脑门上,他肯定会做噩梦好几天的。 “太宰先生,你的硬豆腐要送给谁呢?” 西宫月昳又问他的摆烂行李。 行李不肯说话,行李在装死。 “我明白了,但是我不知道织田君会出现在哪里。晚上我们一起出门吧。” 【月月,你是一款太宰治翻译机吗?】 ‘可能吧,不知道为什么大概能猜到一点。’毕竟和一只宰相处了两年。 他觉得自己的翻译机功力还不到位呢,看看织田作之助,他翻译起太宰治不要太顺手,每次都能精准戳中。 …… 夜晚,在合理预测之后,西宫月昳成功推着首领宰进了p。 他自己还没来过酒吧,对这种静谧的气氛很好奇,也就没有管首领宰的僵硬,很自然地强迫他做到吧台,按住禁止逃跑。 “有无酒精饮料吗?”他问。 “如果您想。”中年的调酒师微笑了一下,推荐了好几款无酒精的调制饮品,西宫月昳就随便选了一款。 至于首领宰,在还未开口前,调酒师就已经把一杯威士忌端到他面前。 ——太宰治嘛,常客。 虽然今天的太宰治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啊,你不能喝。”他阻止了首领宰端起酒杯的动作,“你别想着在我面前喝烈酒。” 他把自己的那杯无酒精饮料推了过去。 首领宰:…… “你连这都要管吗?”他罕见的有点委屈,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环境之后,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很多,变成了一款抛去首领身份的普通太宰治,“只是一杯威士忌。” “胃病,医院。半死不活地躺着。”西宫月昳威胁了几句,果断抽走了那杯威士忌。 他们没坐多久,在首领宰的不安中,熟悉的人来了。 织田作推开门,愣了一下。 “太宰,月昳,你们今天在这里啊。”他下意识打了个招呼,然后察觉到这个太宰似乎不是那个太宰。 “织田君。”西宫月昳戳了一下边上装死的首领宰,“是他要来找你,而且还要给你送一份东西。” 织田作之助:“什么?” “……” “硬豆腐。”首领宰的声音小得都要听不见了,他此刻的胆量差不多和无酒精饮料中的酒精一样多,“我自己做的硬豆腐。” 他抬起头,很艰难地直视了织田作:“你要尝尝吗?” 领略过太宰治厨艺的织田作:…… “好。” 他走过去,坐在首领宰边上。 视死如归。 “如果是请我吃的话,现在就要吃吗?” 他没有收到首领宰立刻的答复,转过头去看时才发现首领宰仍旧在盯着他。 很久。 “嗯。” …… 太宰治今日有一种预感,他去p的话可以见到自己的朋友在那里喝酒。 但是也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已经是后半夜,他累得要死,几乎是像幽灵一样晃进p。也不打算喝酒,就过来坐一下,等到天亮就可以去找西宫月昳。 他果然听见织田作与安吾的声音。 精神一振,太宰治推门进去。 “织田作——咦,月月,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太宰治僵在那里,“你在,干什么?” 西宫月昳把手从首领宰脑袋上拿下来。 沉思三秒。 “唔……什么都没做?” 52 第五十二章 两个太宰治这件事,织田作可以较为安然的接受,并且艰难地开始尝试啃一块硬豆腐。 但是坂口安吾…… 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加班加出了幻觉。 听完了一通几乎没有用的解释,安吾的三观终于碎了。他没选择喝酒,双手握着果汁:“两个太宰君,这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都是太宰君,不可怕的。” 西宫月昳伸手再要了一杯无酒精的调制饮品,他对调酒的过程很好奇。但看见调酒师把鸡蛋液给倒进去的时候,他终于开始怀疑人生。 鸡蛋液…… 太宰治前两年的时候就喜欢在酒吧里喝个烂醉了,afia很多年少的员工也都会喝酒放松。然而西宫月昳本体还没来过酒吧,他身在酒厂,一滴酒都不沾,是三好小朋友。 无酒精的鸡尾酒看着和别的酒并无区别,他心里反复播放着“鸡蛋清鸡蛋清”,壮着胆子抿了一口。 ——不难喝。就是有点奇怪的正常饮料而已,口感倒是丰富。 坐在他身边的首领宰安静极了,没有找话题聊天,仅仅端着一杯饮料坐着,弄得熟悉太宰的织田作、安吾都有些微妙的不适应。 “月昳君,你又打算在横滨度过一个夏天吗?” “嗯哼。” “你和鹤影君长得真像,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来了。”安吾仍旧处在震惊中,“还有……太宰君。” 他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把这次的事情报告给上级,无论如何,两个太宰治、以及一些可能存在的平行世界理论,都太危险了。 首领宰越过西宫月昳,蓦然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安吾,你不欢迎我吗?” 坂口安吾登时一个炸毛。 “怎么会。”他直觉上感受到这个太宰治比他们那个当干部的太宰治还要可怕,首领宰做什么他都一惊一乍的,“我只是在好奇太宰君的职业。” “职业?”首领宰微微疑惑,目光真诚,“只是一个afia而已。” “是吗?倒是很符合太宰君……”单看首领宰这憔悴的模样,还有手指上的茧子,安吾泛起一丁点的同病相怜,又很好奇在afia工作了更久的太宰治会是什么地位,“太宰君,你看起来很累。” “四年没有下班了。”首领宰喝了点饮料,这句话是货真价实地委屈,“不眠不休地工作。” 安吾惊了:“首领这么压榨你?” 谈起工作,两个人的距离就近了很多,随着聊天,两人中间生出很多可怕的、属于社畜的怨念,逐渐演变成深渊,几乎要把一旁的西宫月昳与织田作之助吞没。 “织田君,你又写书又上班,还要养五个孩子,不累吗?”西宫月昳小声问织田作。 “还好。”织田作之助是最淡然的社畜,“已经习惯了。” 西宫月昳打了个呵欠。 好像已经过凌晨很久了,本来这个点他应该已经睡着,今日拉着首领宰来放松一下才熬到现在。他看了眼身边这三人。 精神十足。 afia真是盛产妖魔鬼怪。 “月昳君,你要是困了,我们就回去吧。”首领宰忽然道。 “不要。” 西宫月昳趴在吧台上,困,但是顽强撑住:“假期了我也想放纵一下,何况我这是第一次来酒吧,我想多坐一会儿。太宰先生,你不累吗?我似乎都没见过你睡觉,不会真的四年不眠不休吧?” 首领宰失笑:“当然会睡,我又不是什么妖怪。” 西宫月昳觉得能当上首领并熬四年的首领宰就是无情的大妖怪,他伸手,想撸一下首领宰的头毛。 ——也就是这个时候,太宰治进来了。 他满脸震惊地看着西宫月昳放在首领宰脑袋上的手,那架势,就仿佛西宫月昳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行,他是那个被无辜牵连的可怜人,要向全世界告发。 “月月,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他好委屈。 “太宰君……”西宫月昳被这样的太宰治吓到,他往后挪了一点,很小心翼翼地问,“可是摸一下脑袋也算贴贴吗?” “怎么不算!” 太宰治难过极了。首领宰的存在果然会代替他,他已经不是家里唯一的那个小猫咪了。不管是摸头还是别的什么贴贴,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做唯一的那个存在。 首领宰无辜脸:被摸头这种待遇,他并不想要……但是说出来的话八成会被醋溜太宰治叉出去。 太宰治当然也看到了首领宰不情愿的脸色,他三两步从门口跑到吧台,把外套放在自己臂弯:“月月,强扭的瓜不甜。” 【但是解渴。】 西宫月昳只好去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尽力不敷衍地安抚了一下太宰治:“好了……太宰君,你才结束任务?一定很累吧。” “又累又饿。”太宰治盯了他一眼,“还很难过。” 西宫月昳叹气。 他嗅到了太宰治身上沾染的气味,感觉像是刚从血腥味很重的地方走出来,有一点点腐烂的气息,混着脏水、污泥和一点点蛋白质灼烧的焦味,非常刺鼻。 好难闻。 但是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嫌弃太宰治了,他凑上前贴了一下,坐回去的时候把太宰治按在了自己大腿上,抱住。 坂口安吾:…… 啊,他看见了什么? 是黏黏糊糊的小情侣吗? 织田作之助:“你们关系真好。” 西宫月昳:“对呀对呀。” 坂口安吾又很震惊地看向织田作:等等,织田君是不是还认为这种是朋友关系?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吐槽谁比较好。 “你怎么能带月月来这里。”太宰治指责了一下首领宰。他嗅着空气中淡淡的酒味,往常他会觉得这种气味醇厚诱人,并大喊着要来一杯威士忌,今日却怎么闻都不对劲,“月月,你喝酒了吗?” 当然是没有的,但是看着太宰治这种应激过度的反应,西宫月昳忽然就起了一点逗猫的心思:“一点点。” 他背后有一杯酒,是刚来这里是调酒师给首领宰的,他俩都没喝。边上还有几个空杯子,其实都是无酒精的调制饮料,但是外形上与那些鸡尾酒非常相似,很容易让人想歪。而且他在这样充满酒精的房间里坐了几个小时,身上已经沾染了很明显的气味。 “这是一点?!”太宰治看着那些空杯子,仔细估量了一下,发现西宫月昳还挺能喝。 他转身低下头,嗅闻了一下,酒精味不浓,但绝对有。 又看到暖色的昏暗灯光下,西宫月昳的脸颊泛着一点红色,他脸皮薄,轻轻一掐都能泛起颜色,触感温软,太宰治心存怀疑,于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你肯定喝了不少。” 西宫月昳也不反驳,任凭太宰治把手指按在他脸上乱戳。 “就当我喝了很多吧。” 脸颊被捏住,他张口的幅度就很小,低微的声音听着和撒娇差不得,又故意仰着脸,眼眸水润润的。 卖个萌,说不定太宰治就忘了他摸别人头的事。 西宫月昳看着思索中的太宰治,期待他说点什么。 “月月,你喝那么多,是要准备酒后乱性吗?” …… 西宫月昳很愤怒地把太宰治推了下去。 他干脆把座位让给太宰治,自己跑到安吾侧边,他们这一排最边上的座位:“我喝醉了,我要补觉。” 安吾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他一直坐在这里,还真的猜不出来西宫月昳其实一滴酒都没碰。但是这种时候总感觉自己做什么都不对,他越过太宰治和首领宰视线相撞,又和织田作进行了眼神交流。 他在首领宰的视线中读出了一篇长文章,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内容是对太宰治恋爱脑的鄙视。又在织田作的目光中看见了一片空白,显然这位挚友觉得这样的打闹很正常,他已经习惯了。 坂口安吾:……救救,有没有正常人陪他一起吐槽? “我错了。”afia最少干部开始无耻地求饶,他摇晃了一下西宫月昳的肩膀,“你别不理我啊。安吾,什么解酒比较快来着?” “……”坂口安吾一脸麻木,不是很想被cue,“蜂蜜水。” “老板,有蜂蜜水吗?” 西宫月昳把脸埋在臂弯,声音闷闷的:“我喝不下了。” “喝一点嘛。”太宰治是真的有些担心。 他以前没见过西宫月昳喝酒,这回可能是第一次喝,第一次就尝试了这样多的量,还是特别容易喝醉的、口感和饮料很接近的鸡尾酒。 他不免去想要是真的喝醉了怎么办。 今天还好有织田作他们在场,不至于出事,若是一个人呢……这可是在横滨,把毫无防备的自己暴露在afia的地盘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 而且。 他看了眼首领宰。 就算织田作在,也很危险。 他可没忘记这个家伙是会在背地里偷窥他们生活的。 “以后别喝这么多……” “可是太宰君也经常来喝酒。”西宫月昳终于抬起头,抱着太宰治的腰,“如果太宰君不喝了,那我就保证不喝。” 太宰治:…… 他转移话题:“月月,你肯定是醉了。” “而且太宰君酒后乱性怎么办。”西宫月昳慢悠悠地数起太宰治的黑历史,“谁不知道afia最少干部长得很好看呀,听说就算是凶名在外,每天也能收到很多情书呢。” 太宰治:…… “万一你喝醉了,和坂口君、织田君——”西宫月昳略过了一些描述,“当然,我相信坂口君和织田君的自制力比你强多了。” “两位。”坂口安吾终于听不下去了,他端起杯子就往另一边逃,“你们小情侣打架,能不能不要扯上我。”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我们还算不上……” “太宰君。” 不知何时,首领宰把那杯没有人动过的威士忌推到了西宫月昳可以拿到的地方,里面的冰球已经融化得差不多,稀释了酒液,口感略微柔和。虽然作为烈酒仍然很刺激,但保证了西宫月昳抿一口下去的时候不会立刻被呛到。 他含着一点酒液,拉着太宰君的领带往下拖了一点。 …… 半响。 终于把那点酒喝下去的西宫月昳还是觉得有些辣嗓子,他捂唇,把唇角的一点酒液擦掉,没忍住打了个很小的嗝。 弯起来的眼眸里盛着酒一样的笑意,缓缓荡开。 “你要的酒后乱性。”他戳了一下发愣的太宰治,半是开玩笑半是威胁,“快回答坂口君,我们是什么关系来着。” 53 第五十三章 虽然大概能明白西宫月昳的心思,也被很多人肯定过,但是这种正面的、直接的确认,还是让太宰治一瞬间愣住了。即便是喝醉时说的话……也…… 他眼睫微颤,半蹲下去,好像要从西宫月昳脸上看出点什么来:“真的没醉吧?” 西宫月昳睨了他一眼。 ——不想说话。 他也羞死了,冲动完的结果就是不敢往自己的右侧看,完全不敢面对那边三个人的目光。他恨不得自己是真的喝了很多酒,冲昏了神智,这样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忘记现在的画面。 但是他没有。 他好清醒。 所以只能闷不做声地往太宰治身上靠了一下,安然装死。 系统都吓傻了。 【月月……你、你喝醉了吗?你真的喝酒了吗?你不是一丁点都没碰吗——】它发出了要撕裂代码的声音,【啊!!!!你脏啦!!!】 ‘呜,别说了,我不想回忆。’ 【啊啊啊啊——】系统在螺旋升天,cpu超负荷运转,它和西宫月昳不一样,西宫月昳还能催眠自己忘记,但是它一条响当当的数据生命,除非清空内存、死机重启,否则这段画面要永远地刻在它的dna里,洗也洗不掉,【我要砍死太宰治!!!】 系统哀嚎完,又充满悲痛地说:【根据运算,太宰治情感长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月月,要是他哪天抛弃你怎么办?】 西宫月昳一顿。 他仍旧维持着抱住太宰治的动作,眼睛眯起来。 ‘细细地剁成臊子,请你吃赛博朋克电子饺子。’ 系统很满意这个回答。 太宰治也终于回过神来,他有点惶恐地把看起来醉得很严重的西宫月昳抱住,按在自己怀里,视线挪来挪去,带着点求助,落在坂口安吾头上。 坂口安吾安静极了,为了不被狗粮淹没,他支吾一声,往吧台上倒了下去,口中高呼:“我喝醉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太宰治的视线落在织田作之助头上。 织田作之助:“我看见了,月昳君喝酒了。” 他还看见太宰治的唇因为不太熟练的接吻,被啃了好几口,现在有点发红。 “也许你们应该回去休息。”他最终说,“他看起来很累。” 这些反应似乎都在太宰治预料之外,他把视线挪到调酒师上,然而这位中年大叔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酒后乱性,就算是在这个地方开展枪战,他也会很淡定地接受。 只剩下首领宰。 他们视线碰了碰,太宰治立刻就挪开了。他又把西宫月昳抱紧了一点,手指偶然间触碰到对方的耳垂,烫得要命。 “我的。”他对着首领宰说,“你不准看。” 首领宰:…… 他就不该把那杯酒递过去。 被连续四个人打击,太宰治终于定下神,先是抚摸了一下西宫月昳的脑袋:“还是喝一点蜂蜜水吧,第二天好受些,宿醉会很头疼的。我们等会就回家。” 怀里的人挣动了一下,有点疑惑地反问:“为什么是等会儿?” 太宰治把他抱起来,自己坐在位置上,让西宫月昳坐在他怀里。 “有些事情想处理一下。”他严肃道。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森先生,你睡了吗?” “太好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说。” “我有对象啦!” “嘟嘟嘟……” 在众人负责的目光中,他淡然拨了第二个电话,这一回,可能是对面已经睡着了,他打了两遍才有人接。 “中也,太好了,你也没睡。” “我有对象啦!” “嘟嘟嘟……” 如此反复。他拨了好几个电话。 最后,他看向身边的两位挚友,神采奕奕,眼眸亮到可以射出精光:“织田作,安吾,我有对象啦!” 坂口安吾:“你神经病啊!” 西宫月昳听完了全程,他已经从害羞到无地自容变成了麻木,最终开始泛起杀意。他笑了一下,温温柔柔。 “太宰君。” “嗯哼。” “我们还是分手吧。”西宫月昳瞬间冷漠脸,“看起来单身更有利于思考。” 太宰治心满意足:“嗯,你承认我们在一起了。” …… 闹腾了半宿,西宫月昳被作息支配,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困到说不出话。如果不是太宰治时不时地凑过来叫他一下,他肯定已经当街找个角落躺下去了。 心情也算是大起大伏,回家后他没抗拒太宰治更加过分的亲近,略微回应了两下之后就推开:“太宰先生还在这里,你不羞吗?” “就是做给他看的。”太宰治的猫猫尾巴已经翘上天了,一派非常得意的神色。 西宫月昳揉了揉额角:“第二天,第二天再闹好不好,我要睡了。” 太宰治自然答应,就他现在这个状态,西宫月昳吹什么耳旁风都可以成功。 他开了窗,让夜风冷静冷静脑子,但幻想一朝落到现实,哪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冷静的?于是太宰治又去把睡着的大白猫抓了起来,放在自己怀里,可劲地揉了一顿。 “你终于疯了。”首领宰这样评价。 太宰治垂着眼眸。他现在已经可以忽略西宫月昳抚摸首领宰脑袋这件事了,反正吃到手的是他,又不是首领宰。那含着酒液、生涩又滚烫的接触好似还在上一秒,他没忍住笑了一下,欢快地接受了白猫蹬在他肚子上的后腿:“对啊,我疯了。” “但是我有对象,你没有。” “不可理喻。”首领宰扶住额头,第不知道多少次后悔自己把那杯酒推过去。他是想到了西宫月昳想要逗太宰玩,但是没想到两个人逗起来直接黏糊在一起了。 太宰治又自娱自乐了一会儿,终于说服了自己。 是真的。他被接受了。 他手指依旧在逗猫,心情却无端平稳了很多,深呼吸一口气之后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篡位的?” “十四。” “这可真是……太坑人了。”他和首领宰对视,“你花了四年去准备才成功,我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觉得自己做不到?” 太宰治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好像也不能说完全做不到,但时间确实太紧了。迫在眉睫的事情是他必须打破森鸥外的计划,篡位什么的都在其次,而且…… “你不想篡位。”首领宰精准戳中了他的内心,“你被他说服了。” “是诱惑。”太宰治小声道,“就算是你,被这样诱惑,也会无动于衷吗?” 篡位的话,确实会对他的生活产生剧烈的影响。不用想也知道他必须付出至少一两年的时间去平复afia的动荡,以及因此衍生出来的种种事务。别说抽空谈恋爱了,他怕不是得抽空应付暗杀。 若是要快速解决,那必然要用最暴力的方法去镇压,西宫月昳必然会看见这一切。 太宰治仍旧不能确定西宫月昳能接受他的那些暴行。 “你想离开afia?” 没有办法接话,因为太宰治也思考不出来合适的结果。 首领宰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多好啊,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去思考自己的立场,虽然答案是不明晰的,但总比仍旧沉溺在无可救药的泥沼里好些。他不觉得找个漂亮小朋友谈恋爱就是一种救赎了,但也无法指责太宰治选择这种道路。 他觉得自己今天也喝醉了,明明他也没有碰一滴酒精来着。 “你知道吗?”他忽然对太宰治说,“他没有喝醉。” “在你来之前,他一滴酒都没碰,那些空杯子只是一些不含酒精的调制饮料。”首领宰轻声感叹,“真是在某些方面意外乖巧的小朋友。” 他把抓着白猫、愣在原地的太宰治丢下,独自上楼了。 果然还是需要睡一觉来醒酒。 …… 西宫月昳不太知道太宰治是什么时候溜进他卧室的,因为前段时间经常贴贴,他已经习惯了太宰的存在。 甚至往边上缩了点,给太宰治留出一点的空位。 在这种时候,他总是显得很乖,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醺醺然的痕迹,泛着淡淡的粉色。即使太宰治现在已经知道了他压根没碰酒精,可还是会因为这样的表情,而感到心脏被酒精攥住。 而且尝起来的滋味确实比酒还要醉人一点。 “小骗子。”他忍不住去碰了一下已经睡着的人,“每次下完钩子就睡,就留我一个人睡不着。” 他不免想到这只小海王万一哪天玩腻了,转手就选了一个更可爱的。太宰治稍微往那个方向思考了一下就停止了——到时候18g和18r总得选一个。 ——也可以全都要。 “晚安。”这回,他主动给了个晚安吻。 …… 第二天日上三竿,西宫月昳醒得居然比太宰治更早一些。 他迷蒙了一会儿,猜测昨天晚上太宰猫猫可能和家里猫猫一起滚去跑酷了,肯定没有第一时间睡觉。 太宰治睡着的时候比醒着更讨喜些,如果能把脸上那些绷带全部摘下来,想必是一张好看到可以在五分钟之内蛊惑一个女孩子的脸。西宫月昳承认自己喜欢一切好看的事物,经常欣赏漂亮的东西说不定可以放松心情,延年益寿。 “早安。”他知道太宰治睡得浅,发出声音说不定就会吵醒对方,因此只是在心底小声打了个招呼。 ‘系统,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告诉他坂口安吾是卧底的事?还是说再等等,等到我把事情调查清楚?’ 【森鸥外似乎在谋划什么大事。】 ‘我再想想,若是会对我们产生影响,还是得处理一下。’ 他断了思考,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太宰治的早安吻。 “你盯着我,我睡不着了。” “因为太宰君很好看啊。”他游刃有余,又往太宰治侧脸亲了几下。 太宰治懵了。 他就想着一大早调戏一下,结果反过来被啃了一顿。 “月月,我才十八岁。”他语气莫名沉痛,声音也低,主动把西宫月昳推远了一点点,“血气方刚的年纪。” “是啊,我已经感受到了,一大早精神十足。早饭,或者说午饭,想吃什么?” “不,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精神十足吗……”太宰治想了想,决定把话题往不纯洁的方向推一小步。 然而西宫月昳仍旧躺在床上,他甚至懒得动,就瞄了一眼太宰治,冷冷淡淡的。那是一种对纯情小朋友微妙的鄙视。都躺那么近了,那点充满废料的小心思和……他能感受不到?他已经在车道上快快乐乐驾驶大半程了,太宰治才默默踏上路。 他抬了下膝盖。 太宰治猛然坐起身,变成熟透的西红柿,熟到爆炸。 “啊啊啊——” “月月,你迟早会翻车的。”他笃定的语气,猫猫张牙舞爪,“过段时间你就完蛋了!” 54 第五十四章 “干部的办公室原来是这样的吗?” 西宫月昳挺久没来afia。太宰治升了干部之后就换了个办公室,大概就是往上挪了两层,离首领办公室更近了。 本来就处在很高的楼层,再往上一点,外面的风景也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的视线落在墙壁正中央的一副画上:“太宰君,你的品味很特别。” “是我自己画的自画像哦。”太宰治甚至有点得意洋洋,他指着那副线条混乱、用色奇诡、根本看不出是个人的画,说,“上次把爱丽丝吓哭了。” “这是很自豪的事情吗?” 西宫月昳不太能理解。他坐下来,向太宰治要了纸笔,开始摸鱼。 假期嘛,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只需要放松。 “你在画我吗?” 西宫月昳点点头。 “那我摆个好看的姿势!” “不要,你正常工作就好了。”他专心在纸上涂画,“能看见太宰君认真工作的样子就已经是超难的了。感觉就像是抽卡抽出了限定级别的ssr。” “我每天都在超认真工作的。” “是是……太宰君,你已经成为afia第一卷王了。”西宫月昳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中也君已经被你卷成麻花了,刚刚上来的时候碰见他,感觉他都累坏了。” 就太宰治这个三年成为afia干部、给afia创造70的纯利的卷王程度,哪个公司的老板不心动?他都想把太宰治挖走——不对啊,这不是已经挖走一大半了么。 “小矮子累坏了是小矮子不行。”太宰治哼了一声,又继续处理起昨日工作的后续了。他负责的事情还挺多。 afia的干部里面,尾崎红叶主要负责拷问、暗杀,a负责经营赌场,提供经济来源,他则是什么都做,被森鸥外当做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而且由于双黑的名气很大,很多外勤任务也会直接把他派出去——只派他一个,不带中也的那种。 双黑嘛,既然是双人组合,一加一大于二,那处理个双倍乃至三倍的任务也轻轻松松咯。 西宫月昳有时候想不通太宰治为什么要那么卷,而且卷的时候还有空去逗一逗中原中也,抽空去东京找他玩。 他终于把画画完了,将纸张拍在太宰治桌面上。 “这是我?”太宰治看着a4纸上的张牙舞爪炸毛小黑猫,它缠了很多绷带,尾巴尖都绕了三圈,因为睁大了眼睛,眼珠子特别圆,所以显得很萌。它完全不觉得这只炸毛生物和自己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不像吗?这是太宰君早上炸毛的样子,超可爱的。” 太宰治:“。” “月月——” …… 太宰治的工作其实没个固定时间,卷的时候24h都有事情要处理。西宫月昳瞧他在办公室处理了两小时的文书工作,又站起身,面露难色。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 “那……” 西宫月昳只好亲了他一口。 太宰治心花怒放地去地牢拷问人了,保证让对方也感受到自己的快乐。 太宰治离开没多久,西宫月昳就迎来了第一个小客人。 “爱丽丝酱,好久不见。” 爱丽丝穿着件红色有荷叶边的小裙子,圆头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卷发一如既往的色彩亮丽。她似乎不想进来,只是站在门口,一个正巧看不见自画像的位置。 “月月,你又来找太宰玩了。”她叫得很亲昵,西宫月昳和太宰治关系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林太郎买了很多甜点,你要上来一起吃吗?” “好呀。” 爱丽丝瞬间绽放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我早就知道你来了。但是林太郎一直强迫我换他新买的小裙子,根本不让我下来,他太坏了。” 西宫月昳可不敢顺着异能力的话去抨击森鸥外,他只能糊弄一下:“森先生只是太喜欢你了。” “太宰君也很喜欢你,你们会玩换装游戏吗?” 西宫月昳噎住。他想起太宰治眼巴巴地把睡衣递过来的画面。 就算眼前这个幼女只是异能力,皮子下是森鸥外那个老男人,但用这种天真无辜的躯壳说出一些不可描述的话,冲击力未免太强大了。 “换装游戏只能给漂亮得像娃娃一样的人玩,我和太宰君没有爱丽丝那么可爱,玩不了。” “怎么会?”爱丽丝冷不丁说,“林太郎说过太宰君女装很好看呢。” “咳咳——” 【哇,两年前双黑出任务的时候女装过。月月,你说森鸥外私底下会让自己的干部穿奇怪的衣服吗?】 西宫月昳诡异地沉默了。 从干部办公室到首领办公室要不了多久,在无比严肃的守卫注视下,西宫月昳推开了门。 “爱丽丝酱——” 好在现在的森鸥外是林太郎状态,没有身为首领的那种可怖气势,反而让人很……很无语。他软得想坨煮过头的面条,飞扑过来想要抱住爱丽丝,正面接受了这种画面的西宫月昳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头一次和异能力共情了。 噫,他也想原地逃跑了。 “林太郎!丢死人了!”爱丽丝被抱起来,气得拿小拳拳锤森鸥外的肩膀,“月月看着呢。” 西宫月昳转过头。 “哪里丢人了,爱丽丝酱~”森鸥外的表情变成了q版的“qaq”,中长发翘着一根呆毛,没剃干净的胡茬充分彰显了大叔身份,“太宰君都找到对象了呜呜呜我没有呜呜呜……昨天他打电话过来炫耀,弄得我失眠了一晚上呜呜呜……” 西宫月昳心想,这个模样能找到对象才怪啊。 但他也知道这种模样的森鸥外只是一个伪装。 “月昳君,给爱丽丝买的蛋糕太多,吃不完了。”桌上摆着的蛋糕何止是爱丽丝吃不完,就算是再来五个壮汉,也很难把那么多甜食一次性消灭掉。森鸥外可怜兮兮,“就靠你了。” “白蹭一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西宫月昳腼腆一笑,端起一盘戚风蛋糕,“我晚上和太宰君约了饭,不能吃太多。这点已经足够了。” 森鸥外哭哭脸:“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也会吃到狗粮。” 西宫月昳只是拿着小叉子吃蛋糕。 “真不知道太宰君是怎么把月月骗到手的。”爱丽丝老气横秋地叹气,“明明月月这样可爱。” “是啊,月昳君,你看上了太宰君的哪里呢?” 西宫月昳莫名有一种被太宰治娘家拷问的感觉,他轻咳一声,非常小声地问:“接下来的话,可以不要告诉太宰君吗?” “当然。” 面前两人都是一脸听八卦的表情。 “因为,他长得好看呀。”西宫月昳理直气壮。 “没有其他原因吗?” “有的,他在afia工作嘛。”西宫月昳把奶油咽下去,一小块戚风蛋糕已经被他吃掉了。在森鸥外探究的目光中,他把盘子放在桌面,堂而皇之地表示,“和afia谈恋爱,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不酷吗?” 森鸥外:“……” 这理由太正常了以至于没有地方吐槽。 “月月,你一定是被太宰君骗了!”爱丽丝仰着脸,非常肯定地说,“不能被他的外表欺骗!” “嗯。不会的。”西宫月昳摸了摸爱丽丝的脑袋,手感很真实,完全无法察觉出这是一个异能力,“我怎么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超级无敌理直气壮:“这个不合适,下一个更乖呗。玩玩而已,又不是谈永远。至少我们都得到了快乐。” 爱丽丝目瞪口呆。 怎么感觉现在这个画面和预料中的差太多了。她还以为西宫月昳会是那种有点纯爱的人,乖乖巧巧的。 仔细一想,西宫月昳长得好看,从小到大大概根本不缺人追,演变成海王似乎无比正常,海了太宰治也…… 她攥住西宫月昳的衣角:“月月你以后走夜路,一定要小心。” “嗯嗯!” …… 西宫月昳离开后。 爱丽丝继续吃那些甜品,她一个异能力没有饱和饿,也不会吃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林太郎,你说,他们这算是两个海王互相海吗?” “爱丽丝酱,月昳君我不了解,但太宰君……”森鸥外叹气,“他看起来可不像是只想玩玩。” “那就只能祝福月月不被小黑屋了。” …… 陪森鸥外聊天使人心累。 【月月,你怎么把自己说得那么坏。】系统不理解,【你要真的是海王,我反倒放心了。】 ‘不坏一点,怎么让森鸥外放心。我始终是意外因素,森鸥外无法确认我的存在会使太宰君更安稳,还是更危险。’ 他顺手刷新了一下马甲状态栏。 【马甲一号:西宫鹤影】 【状态:¥¥¥……疲惫()】 【备注:≈三天没上床了呜呜呜呜呜…“】 噫,好可怜啊,首领宰的世界,莫不是只剩下加班了。 他在太宰治的办公室里摸了会儿鱼,一个人静等了一小时左右。 【绷带猫猫:你先回去吧,有任务。】 太宰治给他放了个鸽子。 有点难过,但勉强算是意料之中的事。西宫月昳看着窗外逐渐西斜的太阳,给太宰治回了信息:【你回家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给你留一点晚饭。】 【绷带猫猫:好耶!】 西宫月昳转头给首领宰发了信息:【今天晚饭不回来了,你点份双人餐吧,留一些。】 正巧,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西宫月昳看了眼时间。 【月月,你自己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可是除了我,其他的马甲伪装西宫鹤影都要花更大的力气。’他微微叹气,‘不知为何,我已经猜到了今天会是谁来接头。’ 55 第五十五章 入夜的时候下了小雨。 西宫月昳打着伞回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我真觉得你们应该坦诚些说话。”首领宰果然还没睡,他这个最不坦诚的人说着劝告的话语,“你怎么能保证我会帮你一起骗?” 西宫月昳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盯—— “好吧。”首领宰败下阵来。 “我只是在晚饭后很无聊,撑着伞去散步了。”西宫月昳把伞放在一边,“我可什么都没做。” “是是。” “反正太宰先生你什么都知道。你比我们年长,你经历地更多,你知道一部分的未来——也知道坂口安吾是政府安插在afia的卧底。”他在毁灭证据这方面格外熟练,仅仅找一个理由是完全不够的,用过的伞、沾了泥的鞋,都需要好好处理。 既然已经和首领宰说开了,他就懒得回避。 “但你没有告诉太宰君。”西宫月昳叹气,“虽然,我相信他很快就要发现了。” “你也没有选择告诉他。” “那怎么能一样。我和他的关系,与你和他的关系是不一样的。” “这可不一定。”首领宰示意了一下晚饭还留在桌上,是一盒寿司,足够三人吃的份量,他只动了四分之一,“现在你说话的份量没准比我更重一些。” “不一样的。你们三人是很好的朋友。” 看见寿司的那一刻,西宫月昳果然欣喜了不少,他去拿了双筷子,挑了贯自己喜欢的口味,咀嚼了很久才继续说。 “情感建立在共同回忆上,我同太宰君建立的共同回忆,与他、织田君、坂口君建立的共同回忆完全不同。在他们的关系里,我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情感建立在共同回忆上吗……” 首领宰不由得想起自己。他是不曾拥有那些共同回忆的,同挚友的共同回忆属于其他的太宰们,他只有一个人在漆黑的办公室里煎熬四年的回忆。 他当然是拥有情感的,只是那份情感……似乎只是他单向。 首领宰眼神一暗,不知怎的想起西宫鹤影。 他和西宫鹤影的共同回忆,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就六个小时,这点回忆又如何建立起结实可靠的羁绊?但是对方对自己有着很明确的单向情感,首领宰这段时间已经思考了很久,仍旧是没有猜到结果。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忽得有些理解那日酒吧里的织田作了。 他如此慌张地把堆积已久的情绪砸过去,不把人砸懵才怪。想必在遇到自己之后的织田作,就和现在遇到西宫鹤影的自己一样,抓耳挠腮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有个人对自己抱有深重的情感。 烦躁。 他恨不得去把江户川乱步抓过来帮忙解一下谜题——虽然乱步先生对情感的感知同样不太行。 “月昳君,那么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值得建立情感的共同回忆呢?”他问,“我能感受到,你对我抱有一份高于其他人的初始好感。” “嗯?”西宫月昳忙着把四分之一的寿司吃完,他一口气塞了两贯进去,左边是酸甜海草味的,右边是唇齿留香的金枪鱼大腹,脸颊鼓成秋天囤粮的小松鼠。 好不容易咽下去。 西宫月昳:“没有啊。我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反正任谁都想不到他需要获得很多很多的能量来换取生存的机会。而太宰治自己也不会明白,正是因为他存在着的大量同位体给西宫月昳加的好感,才反复刷出了巨量的能量值。 “虽然我每个都很喜欢,但太宰君是我目前最喜欢的那个!”发表完海王宣言,西宫月昳吃掉了最后一条炙烤芝士大虾,快快乐乐上去洗澡了。 很晚很晚,太宰治才回来。 本来是想着可以去p喝酒的,但已经答应了家里人要回来恰晚饭,他就规规矩矩地在任务完成后给西宫月昳发了信息,火速归家。 家里很安静,太宰治看见桌上果然有特意给他留的晚饭,心里微微一暖,被芥川龙之介气到的心情有所平复。虽然寿司盒里的蟹肉手握都已经消失了,但这不妨碍他吃得很开心。 之后他很自觉地去洗了澡,把在拷问室沾染的血腥味清洗干净,保证自己看起来是一只干净猫猫,才溜进卧室。 西宫月昳还没睡。 “太宰君,你终于回来了。”他穿着睡衣,太宰治买的那件,盘腿坐在地毯上,目光黏在游戏上,并没有回头看太宰治,“来一起玩双人小游戏?” 屏幕上是一个很经典的双人游戏。 太宰治默然。 “你之前在和谁玩? ” “太宰先生陪我玩了半小时,然后就觉得厌了,现在大概回了自己房间。”并且主动提出西宫鹤影的工作可以交给他一部分,非常的工作狂魔。 太宰治没忍住,嗷嗷呜呜地冲进来,把西宫月昳抱在怀里狂揉了一顿:“月月!你怎么又和别人贴贴——” “……就打了半个小时游戏,太宰君,你好酸啊。” 太宰治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圈地盘行为,他已经放弃和这只小海王辩论。他把门一关,陪着一起做到地毯上,决定陪西宫月昳打双人小游戏——能打多久打多久。 “刚刚是在玩这个吗?从这里开始打的关卡?” “嗯哼,这些关已经通过了呀……” “我们再打一次。” 西宫月昳:? 他躺在太宰治怀里,抬眼看了一下这只活力满满的绷带猫猫,从那双颜色温和的鸢色眸子里看见了浓浓的胜负欲:“你不会……是想把记录都覆盖一次吧。” “来!”太宰治专注地看着游戏,短暂地忘记了其实不打游戏的话,他可以专心和怀里的人贴贴,“他已经老了,打游戏什么的肯定我更好!” “……” ‘太宰君真是一吃醋就容易把脑子醋没了。’ 系统安静如鸡,系统主动地上了蛇蛇的号,溜去找费奥多尔玩了。就算是程序生命,吃多了狗粮也会变得不健康。 “太宰君,你不累吗?” “我还可以再打几局!” 西宫月昳瘫倒,完全不想动,他干脆摆烂,很敷衍地玩起了接下来的关卡。然而即便如此,胜负欲熊熊燃烧的太宰治也把他带飞了。白天他还在吐槽太宰治在afia工作太卷,谁知道晚上这股卷王之力居然会烧到他头上。 “太宰君……”西宫月昳把游戏机一放,彻底摆烂了,“你就想着打游戏吗?” 太宰治不明所以。 西宫月昳抓住他的手指,把那双手从游戏机上拨开,又抓着右手按在了自己身上。平静道:“我累了。” 太宰治想了想。 太宰治恍然大悟。 “月月,你穿着睡衣坐在地毯上那么久,不会着凉了吧?”他关切地触碰了一下西宫月昳的额头,暂时没感受到什么异常的温度。 就是脸色不太好看。 在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中,他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手臂从西宫月昳膝弯下穿过,把人抱上床。并裹了一大层被子,加一个充当暖炉的自己。 “打游戏打得手腕都酸了。”西宫月昳幽怨。 “噢……”太宰治立刻捉住他的手腕揉揉,“一定是那个太宰的错,你下次不要找他打游戏了。” 西宫月昳挺糟心地伸手关掉了床头的灯,在一片黑暗中钻进被子,闷闷地发出声音:“休息一下。” “嗯。” “你压到我的头发了。”西宫月昳往下躺了一点,可以确保自己能把太宰治当抱枕用,“太宰君,你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过去,他们几乎没有谈起过太宰治的工作。太宰治猝不及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地牢里折磨俘虏折磨了两个小时,又出外勤,几条人名折在他手里。回来的路上听见疑似出现了训练有素的组织袭击afia,他只好带着人去调查。 “月月,你想听睡前故事的话,我可以想一个出来。” “那就讲讲你今天的工作。” 太宰治只好委婉着讲了。 毕竟他不能确定西宫月昳是否会接受。 他有点不安,搂着人的手指微微蜷起,一点点地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掰开来说了,最后提到芥川龙之介无法控制自己的异能力,他忍不住揍了对方两拳。 西宫月昳听后果然沉默。 在黑暗中,他从原来靠得特别近的位置挣出来一点,离远了。 “月月……都说了,你肯定不愿意听这些。”太宰治的手臂虚虚地揽着,没有用力把人按回来。 “不是。”西宫月昳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声音,凑到太宰治颈下嗅闻,“太宰君,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居然能那么快速地洗掉拷问室的味道吗?” 太宰治顿时被这关注点整得说不出话,低头吻在西宫月昳额头。 太怪了。 他有点莫名的气愤,又有点莫名的欣喜。 然后。 “你知道拷问室什么味道?”他皱眉,“我不记得你有去过那种地方。” 56 第五十六章 “以前被不怀好意的人绑架过。他在郊外有一间藏起来的拷问室,也有其他用途,气味很不好闻。我在里面睡了一整晚,出来之后洗了三遍澡都没有洗干净味道。” 太宰治思索几秒: “他还活着吗?” “早就死了。”西宫月昳打了个呵欠,安然抱住太宰治,“警察来的时候,房子正好因为年久失修而倒塌,他不敢逃出来,于是只能被压在里面,掉落的金属梁柱直接压断了他的颈椎,脑袋都滚出去一半。” “那就好。” 太宰治心想西宫月昳这童年未免太凄惨了,看见这样的画面,对小朋友的心灵是一种多么大的损伤呀。他怜爱地摸了摸西宫月昳的头,手掌穿过发丝,扣住对方的后脑,把人往自己身上压了一点。 西宫月昳:…… 不是,都已经表现到这个程度了,太宰治就不会怀疑一下吗? 他闭上眼睛,决定静静地休息一会儿。 …… 第二天,森鸥外破天荒地把在家写的织田作之助叫到了首领办公室,并颁下了一个任务。 “织田君的我也看了。”森鸥外笑着说,“完成这个任务后,不如就考虑当全职家?” 织田作之助沉默。 完成这个任务就退休的fg未免也太强烈了,而且安吾也被牵扯在里面。 他失踪了。 有人说过,安吾大脑内的信息比黄金还要贵。他的异能力堕落论可以直接获取物品的记忆,并且本人也胆大心细,看着是比谁都安静的社畜,其实是能在生死之间不断周旋的珍贵情报人员。 织田作之助心里发闷,森鸥外把可以命令一切afia成员的“银之手谕”交给了他,再次加重了那种不详的预感。 他接下了任务。 昨日他还与安吾在酒吧喝酒,太宰没来,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织田作之助难免心里产生诸多疑问。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调查了自己的友人,找到了他暂时的居住地,一个酒店。这工作原本该交给那些专职调查蛛丝马迹的人来做,好在织田作之助这个人就是什么都会一点,很快就找在天花板下的通风口到了线索——一个保险箱。 于是,他就被狙击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像在做梦一样,织田作之助头一回在工作时间联系太宰,甚至向他求助。 其实他知道太宰治一定会答应,只是将另一位友人卷入这样的事情中,他难免有些抱歉。太宰治听到他被狙击的事情似乎有些生气,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叫人来堵路帮助抓捕。 这让织田作之助更加觉得愧疚了…… 尤其是当他同敌人战斗,因为不想杀人而落进有些难办的境地里时,太宰出现解围。 老实说,他当时真的很担心太宰治。这个人似乎很习惯走在枪林弹雨中,他能够掌握战局的天平,但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性命也一同放在天平上赌博,输了便要一无所有。 即便太宰从来没有失手过,但第一次目睹他以这样的姿态去和敌人说话的织田作,仍旧不免为此揪心。 正当他以为太宰治真的要引诱对方往他额头开枪时…… 织田作看见太宰治超快速地往对方膝弯踹了一脚,反手夺下枪,用枪托狠狠地集中了对方的后颈——这对于本就中枪濒死的人来说简直是重击。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谁见了都要称赞这个体术不太行的人是如此灵活。 但。 好像有哪里不太符合他的画风。 “织田作!”织田作之助为了躲避流弹趴在地上,他看见太宰治朝他走来,那动作竟含有一丝丝的僵硬,又强行装作正常的样子,宛如一只今早才长出尾羽的大型孔雀,虽然连路都走不顺畅,但动作一定要争取变得完美帅气。 太宰治朝他伸出了手,把他拉了起来。 直到这时候,他才看见夹在在黑蜥蜴成员中间的那抹亮色…… “月月……”太宰治转身露出苦笑,“真的,算我求你了,你可以回家找他打两个小时的游戏,或者看书,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呢……” 西宫月昳:“太宰君,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你方才靠近的一瞬间,有想过用言语去动摇他,诱使他向你开枪吧?” “绝无这种可能!” 整整一早上被笼罩着无数谜团的任务所折磨的织田作之助,忽然觉得这沉闷的空气轻了一分:“月昳怎么会来这里。” “织田作,他非要跟来。”太宰治帮着拍了拍织田作身上的灰尘,向友人疯狂抱怨,“我都说过很脏、很危险了……” 其实是一大早赖床的时候,太宰治忽然接到一条通知,说是afia重要的军火仓库被人盗窃,看守死了几位——说成抢劫也行。在afia如日中天的现在,胆敢对他们仓库下手的组织未免胆子太大。 这事情需要立刻处理,太宰治不得不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钻出来,爬去加班。 谁知道,一同被吵醒的西宫月昳揉了揉乱发,忽然说: “我也想去。” “月月,你还没睡醒吗?”太宰治没当回事,他跪坐在床上,把西宫月昳的头发顺了顺,确保等一会儿回笼觉的时候不至于让它们打结,又很自然地吻了一下额头,“可以再睡两个小时,午饭的时候我一定回来。” 太宰治想着。训练有素的盗贼而已,在横滨,这种他熟悉得不得了的地方,抓住对方的蛛丝马迹应该要不了多久。 西宫月昳静了静。 他忽得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这双手骨骼清隽指骨分明,手指纤长,白皙的手背上有明显的静脉纹路。也许是刚睡醒,掌心的温度很高。 他确实还没完全睡醒,所以吻得没有章法,胡乱在指尖、指节、手背、掌心啃了一顿,牙齿轻咬食 指的第二指节,舌尖又犹如蜻蜓点水般在指腹划过。 黏黏糊糊地折腾了一顿。 醒了。 西宫月昳在床上坐起来,闭着仍旧酸胀的眼睛扑到他身上抱住:“我想跟着一起去——” 太宰治只能怨自己鬼迷心窍,色令智昏,鬼使神差之下就答应了。 啊,工作嘛…… 工作的时候谈恋爱也很正常的…… 他并不知道早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被水泡肿的尸体,否则绝不会在早上还冒着黏糊粉色泡泡的时候同意这件事。场面实在不好看,而且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那不仅仅是一个盗贼组织,他们有备而来,下手干净利落。 不知何时,iic,一个从国外入境的武装组织,已然来到了横滨。其成员是都是被抛弃的战争幽灵,他们在战争中磨炼过意志、技巧,又对自己的组织有种绝对的忠诚,afia大部分武装成员完全不是对手。 太宰治一边思索现在的情况,一边又特别像使眼色给广津柳浪和一众黑蜥蜴成员:就是说,在西宫月昳面前,能不能装一下…… 他止不住地偷瞄西宫月昳的脸色。 他没有离那三具尸体很近,也没有刻意避开,在太宰治蹲下去检查的时候也就是探究地望了一眼,似乎只是在安分守己地当一个挂件。 就是那种好看的、绝无一点用处的挂件,可能比吉祥物的功能还要差一点。吉祥物说不定还能带来好运,而这款月月挂件看着就很适合拖后腿——当然了这个想法不是太宰治自己产生的,是围观看戏的黑蜥蜴成员们。 “月月,你要是觉得难受,可以先回去……” “我觉得还好呀。”西宫月昳站在上风口,有效避免一些气味灌进鼻腔。他的视线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分给了太宰治,剩下的注意力才被分给黑蜥蜴成员们,“不看不知道,原来太宰君已经统领这么多人了。” “至于那些可怜的遗体。”他垂下眼帘,“以前我就见过这种画面的,在小时候……” 太宰治接过广津柳浪递过来的干净帕子,仔细地擦了一下手。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干净,只用手背拍了一下西宫月昳:“月月,你小时候未免太艰难了。” 有西宫月昳在,他不得不收敛许多。 直到他收到织田作之助的求救电话。 织田作在任务过程中被狙击了,他需要追捕的人正在逃跑。 太宰治攥紧了电话,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他对友人安全的担忧仅仅占一小部分,织田作的异能力毕竟无比强大。当前最重要的是织田作为什么会有这样危险的任务,单听描述,他已经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确定织田作也参与到iic的调查里了。而且他甚至提到银之手谕。 森鸥外什么时候把这种任务交给织田作、一个普通的底层成员了? 自从首领宰给他提过醒,太宰治就一直在注意最近的异常事件。 现在,真相似乎已经要浮出水面了。 iic。未来的某件很重要的事一定与他们有关。 太宰治指挥起黑蜥蜴的成员去封锁道路,他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一时间忘记了今天早上出门前的决定:在西宫月昳面前伪装成正常一点的干部。 他于是下定决心要把西宫月昳赶走。 然后。 他和西宫月昳一起去了织田作与敌人交战的地方……x 可恶,太宰治看着瞄了一眼黑蜥蜴里面今天下手最稳准狠也最残暴的人,下手如此狠绝实在是破坏他平日里的乖巧猫猫形象,但不下手狠绝一点的话,织田作又会有危险,所以他只是在心里轻轻抱怨一声。 狭小的巷子里本就光线不足,十分昏暗,又因为过于密集的枪击,已经漫起一层微妙的血雾,墙壁上沾满了不可描述的人体组织。这一条小路,此刻就是活生生的地狱景观,而太宰与织田作站在地狱中央。 “织田君,你的工作看起来好辛苦。”西宫月昳仿佛能够无视那些东西,他从巷子另一边走来,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甚至小心翼翼地偏过去躲了一下地上的血迹。 脚边的尸体抽动了一下,手指蜷缩着去摸枪,身后的人立刻补了枪,血液哗得一下在地面喷出扇形的图案。 他依然很平静,冷淡到冷漠的地步,并不因为脚边试图挣扎着杀他的人惊恐,也不为打在他脚边的子弹而惊讶,就连身后开枪的黑蜥蜴也不免感叹这个漂亮挂件心理素质的强大。 织田作:…… 他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这是普通高中生? 他不由得看一眼太宰治的脸色,果然,太宰的表情已经变了。 “月月,你怎么能直接走进交战的地方?”太宰治吱儿哇乱叫,恨不得扑上去摇晃西宫月昳的肩膀,顺便把那个开枪的黑蜥蜴捉出来按住脖颈往墙上来两下,“太危险了啊!” “万一摔一跤怎么办?” 西宫月昳一脸复杂,瞬间淡定不起来了。 “太宰君,我应该不是会平地摔的笨蛋美人……” “我觉得……”介于西宫月昳的脸色,太宰治没把“是”说出来,他靠近,用还算干净的那只手去戳了一下对方的脸,回答,“我还以为你被吓傻了。” “是的,我被吓傻了。”西宫月昳僵着脸,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比较好,他在口袋里找到条干净的手帕递给织田作,又转身对太宰治说,“太宰干部,你会安慰吓傻的可怜人吗?” 太宰治欣然接受,把一只吓傻的月月抱住。 虽然天气阴沉、巷道肮脏,战斗的余韵犹在,血雾仍没有散去,浓郁的铁锈味和硝烟味几乎让鼻子失灵。这样的气氛实在是不适合拥抱。但是太宰治仍旧是把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安然放松了几秒。 “月月。”他声音低得近乎呢喃,“你不用强迫自己适应我的生活。” 57 第五十七章 西宫月昳一愣。 太宰治这是想到哪去了啊……总不会是以为自己在装淡定吧…… 他对这种处在生死之间的事情早就习惯了,说不定看得比太宰治还要多些一些,甚至连太宰治讳莫如深的拷问,他也用马甲号实践过很多花样。且不提西宫鹤影的身份会看见多少的事情,凉羽泽和青木伶这两个马甲下手处理的人加起来怕是比太宰治处理过的人多太多了。 而且算上这些年已经废弃的一部分马甲,他做过的事情只会更多,不会少。 想从良归从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去做。 这么一想,他确实很擅长骗取感情,完全算不上真诚善良可爱的人,比太宰治这种明面上叫人恐惧的家伙还要令人讨厌。 “你这样,就算是我也会愧疚的。” “太宰君……”西宫月昳反抱住这只太宰猫猫,在他后背轻拍两下,“你也一样。没有必要为了我强迫自己融入另一种生活。” 他们没有在这样的气氛里传播太多狗粮,很快就处理了剩下的事情,将尸体一一检验了身份。 果然是iic的人。 织田作在安吾居住的酒店发现的那个保险箱,打开之后是一种名为“灰色幽灵”的老式枪支,这种早就该被淘汰的枪支如今很难见到。但iic的人似乎为了彰显自己战争幽灵的身份,一直将这种枪支作为身份的象征。 那么问题来了。 坂口安吾,为什么会藏有他们的身份象征?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只是没人敢挑明。在略微沉闷的气氛里,暂且结束了这一阶段调查的织田作决定回家休息片刻。 他的家,或者说现在的居住地——一个咖喱店老板友情出租给他的房子,可以随时随地吃到辣咖喱。 “织田,你回来了。” 织田作之助只是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肩膀,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把他押进了咖喱店坐下。 “前辈。”织田作之助的坐姿都拘谨了。前几分钟他还在被这次事件里的重重迷雾所困扰,内心隐隐焦虑,现在一瞬间把那些事全抛到脑后。 热气腾腾的咖喱盖饭被端上来,是特辣的,他喜欢的口味。 但是织田作之助完全不感到开心。 他深深地低头,有一种考试没考好的中小学生在饭桌上被家长训话的感觉,在一旁的太宰治都看傻了。 “哇……织田作,你现在的模样好惨哦。”他和西宫月昳跟着一起来,在织田作被人捞走的时候顺便恰了口瓜,“这就是被编辑催更的鸽子吗?” 凉羽泽单手撑着下巴,碧色的眼珠斜斜地睨了一眼太宰治,又落回织田作之助身上:“织田,说好月底要交的稿子,今天已经27号了哦。” 织田作之助吃了口辣咖喱。 热汗和冷汗一起飚了出来。 “27号哦,”凉羽泽眯起眼睛,非常危险地问,“你写了多少?” 织田大鸽子吞咽了一下口水,嗓子里发出“咕”的一声。迎着凉羽泽杀人的目光,他低声回答:“在写了……” 在写了。 这三个字就好比女孩子明明仍旧在家化着妆却非要说自己已经在下楼了,男人明明仍旧躺在床上丝毫不动却要发信息说已经在开车在路上了,学生们明明压根没有打开作业本却要一脸真诚地和家长说我已经写了一大半了。 这三个字,在编辑们从业以来,实在是听见过无数次。 织田作之助只敢低下头,默默干饭。 森鸥外是自己的上司,恐怖。凉羽泽也是自己的上司,恐怖。为什么作为一个人类要打双倍的工,面对双倍的威胁? 他觉得生活好难哦。 感觉下一秒就要被端上烤盘,变成新鲜的烤乳鸽,被细细地切分掉。 他本来有无数的理由可以说,但在凉羽泽的视线下,那些话语都太苍白了。是的,工作很忙,但是这个月的前27天他确实什么都没写,不仅没有动笔,还逃避似地钻进了p喝酒。 太宰治:“咦?织田作决定写第二本了?” “只是一个短篇的月刊而已,出版的时候答应下来的。”西宫月昳替他回答了,他们也点了咖喱饭,“月底交稿,只需要三万字。三万字嘛……相信织田君一天写一万、两万,一定能做到的。” 织田作之助:、、、 “可是这两天被森先生抓去做劳动力,没办法写作了吧。” 太宰治总是听织田作提到特辣的咖喱,他心痒痒,自己也点了一份超辣的,结果在送进嘴的一瞬间就忍不住了。辣意如火山喷发直冲天灵盖,最终汇聚在舌尖,他疯狂喝冰水。一口饭下去,半杯水都消失了,西宫月昳严重怀疑他会因为喝水喝饱。 “别吃这份了,”他把自己那份正常口味的咖喱给太宰治,自己拿了辣咖喱,“太宰君,你也不想接下来半天嗓子都哑掉吧?” “唔、呜呜我可以的!” 倔强猫猫绝不能说自己不行。 “如果是工作,还算情有可原。”凉羽泽没有说更多,只是用一种让人压力很大的目光盯着织田作,试图用视线操控对方立刻拿起笔来写文。 咖喱店店长:“织田和凉羽关系真好呢。” “嗯?”太宰治还在给自己的舌尖散热,说话吞音,“老板你也认识凉羽泽?” “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周了。” 这回轮到太宰治猫猫惊恐脸:“什么——织田作你不会是和他同居了吧——” “只是为了更方便照顾织田,让他更专心地写作。” 织田作之助持续性地汗如雨下。 太宰治马上就明白了什么:“所以连续一周晚上都在p……” 织田作之助的灵魂变成鸽子飞出去了。 …… 虽然很想催稿,但afia首领的命令显然排在更前面,凉羽泽没有把织田作关在小黑屋,而是安然地计划了一下行程,决定再住三天。 太宰治设下了陷阱等iic的人上钩,果然很快钓上了几条活鱼,送去拷问。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带上西宫月昳。 他有点暴躁。 这种暴躁在得知芥川龙之介把俘虏杀死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看着芥川龙之介倔强、压根不知错的脸,太宰治都要气笑了。他终于没忍住挥拳揍了过去,又拿过下属的枪,流畅地打开了保险栓,对准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地开了枪。 异能力罗生门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切断空间成为了保护屏。 在极致高压下得到了锻炼。 太宰治总是觉得芥川龙之介出于朽木不可雕也和勉强能用用的区间里,时不时就把他气到高血压发作。他交代下属去调查尸体,结果被蠢货们的“请问我们应该调查尸体的什么”“属下认为织田作之助配不上您的朋友身份”“属下认为西宫月昳也配不上”给气到陷入沉思。 到底是为什么要和这一群蠢货一起上班啊。 别说拥有异能力的织田作之助他们对付不了了,就算是和体质差体能差的月月玩一玩,估计也会被骗到连渣都不剩。 他内心在爆炸边缘,面上只能冷漠地吩咐周全,防止真的有蠢货去做点什么不该做的。 也许是因为熟悉的朋友都不在吧,太宰治任由戾气发作了一会儿,很艰难才冷静下来。时至今日,他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个十五岁对着尸体开数枪发泄的人了,但不代表这些情绪现在就消失了。它们只是被掩埋在更深的地方,在afia的工作并不能缓解它们,反而越来越严重。 太宰治沉着脸,看下属们把俘虏的全身上下都搜寻一遍,连鞋子上的泥土和碎屑都不放过。 有时候不想知道一件事,只是因为他不想知道。明明已经被卷着不得不往下了,内心却觉得慢一点吧,慢一点往下探究,或者不要去探究,让那些真相沉寂吧。 偶尔自欺欺人又不丢脸。 可是他已经被提前剧透了结果,他已经知道了代价是—— 这叫他如何去逃避安吾的行为。 那仓库的密码、iic的象征,以及……某份被匿名人士发来邮箱的文件。 太宰治头一次厌恶起自己过于敏锐的观察力。 若不曾拥有猛烈的欢喜,也就不会有相应的失落,不曾盛放,也就不会哀叹腐烂凋零。他拈起一片从俘虏身上搜寻出来的树叶,叶片已经开始腐烂,一半的叶脉裸露在外。世上自然是没有永恒的,一切都会归于腐朽。 得到的总会失去。 但是。 太宰治眉眼漠然,让下属们去调查横滨何处有这样的树叶。 又有略微的惘意。 他怎么觉得自己还没得到就…… 【一款超大杯的海王:我回家啦!】 【一款超大杯的海王:今天跟着去看看你的工作是因为我好奇太宰君的日常,若是添了麻烦就太抱歉了。】 【一款超大杯的海王:不用担心我接受不了,如果接受不了我肯定会直接说的。我只想更多地了解太宰君而已。】 【一款超大杯的海王:感觉这是必要过程哦。】 必要过程吗…… 太宰治翻着信息。 可是,不太能接受现实的…… 是他啊…… 58 第五十八章 这之后,织田作落入陷阱,彻底确定了坂口安吾的叛徒身份。 他中毒昏迷,太宰治陪着他,也同样情绪低迷。 “太宰君。”西宫月昳削了个苹果。因为太宰治一直沉浸在低气压里,他已经坐在那里削了十分钟苹果了,病房安静,连刀片划过果肉分离果皮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又要下雨了。沉闷的雷声在远方翻滚,不知何时会劈到自己头上。 “你已经快要24h没有睡觉了,也没有吃东西。”他把苹果递到太宰治唇边。 投喂。 果汁丰盈的果肉触碰到唇瓣,太宰治往后退了一点,下意识抿唇舔了一下——很甜的苹果。 但是他不想吃。 “我还不累。” 西宫月昳还没见过太宰治遭遇重大打击的模样。他失去了一个朋友,而另一个朋友正躺在病床上,不知何时能脱离危险。 太宰站起来,搬着凳子坐在窗边,凝视落在玻璃上的灰尘和远处的风景,一瞬间有些像雨季蹲在窗台上远视的猫,人类弄不清它在想什么,猫也不在意人类会想什么,永远隔着一段距离。 好在太宰治和人类之间并没有什么物种隔离,西宫月昳可以走过去,主动把这只猫抱在怀里。 人很容易对温暖产生依恋,太宰治也不例外:“月月。” “嗯。” “我可以依赖你吗?” “说不准。”西宫月昳站着,太宰治坐着,他贴着太宰治的后背,从这个角度双方都无法看见对方的表情,只有玻璃上一点模糊的倒影,掺杂在扭曲的灰尘中,”我不是什么值得依赖的人。“ “人的悲欢无法想通,说到底我无法真切地感受你的情绪,怜悯的话,又太过高高在上了。所以只能停留在这里,做一个沉默的切水果机器。”他说了一堆,“而且,切了你还不吃。” 太宰治听着他话语中的怨怼,雨水字啊往下,心情却莫名上升。 “我不吃,你可以喂我啊。” “喂你,你不是也不吃吗?” “强迫呀……”太宰治拉住西宫月昳的袖口,轻轻扯了一下,“你稍微强迫一下,我就肯定顺着你的意来了。” 西宫月昳静了片刻。 他恶声恶气:“吃饭!吃完了睡!”又因为在病房,声音被压低了,听着一点也不像强迫,反而像软软的恳求。而且只有话语是恶劣的,他依然很轻地抱着太宰治。 太宰治心满意足,接受了这等无耻的强迫。 他又不是真的铁人,连轴转的工作和心力交瘁,早就把身体耗空了。现在一放开,三两下就把那个放在一边、略微有些氧化的苹果啃了,又挑了几样小点心填了肚子——虽然有些缺德,但吃掉一点病人吃不了的食物,也可称为节约、不浪费吧。 边上有一张小床,是给陪护的人休息的。 “我来照顾织田君就好了。”西宫月昳帮太宰治盖好被子,又拉了窗帘、关了灯,“有事我一定会喊你。” 病房很安静,如果没有入睡困难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睡着。 “以后我可以听你讲睡前故事吗?”太宰治忽然说。 “当然。” “什么都可以讲。” “如果你想听。” “我想听。” “好的。”西宫月昳将手指覆在太宰治眼睛上,强迫这只入睡困难的宰猫闭眼,“以后就讲,现在还是睡一觉吧。” …… 病房终于彻底安静了。 ‘统,确定他们不会醒过来?’ 【你自己找组织研发的药物,问我有什么用?】 【你犹豫了。月月,你为小兔宰治付出的太多了。】系统叹气,【怎么能这样?谈恋爱还要投入这样多的沉没成本吗?】 ‘当然也不止为了他。’ 西宫月昳趴在床边,他也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我总得想个办法叫他们脱离afia。’ 于此同时,afia旗下的店铺正在遭受袭击,两方的武装部队不断交火,奈何对方如同幽灵一样,只是忽然出现并给予重击,并不恋战。 损失巨大。 芥川龙之介就是跟着武装部队去战斗的人员之一。他的地位有些尴尬,他属于武装部队的普通成员,但又独立出去,是太宰治的直系下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磨炼过后是要直接成为统领黑蜥蜴成员的上级的——除了他自己。 芥川几乎只擅长横冲直撞,并不考虑其他。 “罗生门!” 切碎,杀死,战斗。 大概只要这样,他就能证明自己的强大,至少比织田作之助那个不杀人的底层人员强大,也比某个金丝雀而不自知的小白脸强大。 他过分追求太宰治的肯定。 被隔断的肢体顺着惯性滚落到墙边,美术馆里,血流了一地。 芥川的异能力无比强大,但他本身的体质却十分虚弱,战斗了大半天之后明显有些不支,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和异能力支撑战斗。 饶是如此,他依然选择最暴烈的那种方式。 直到那人的出现。 i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 罗生门能切开风,却无法攻击到他,简直像是自己的一切行动都被预测了一样。这种打法对于芥川来说无比憋屈,他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在战斗中消灭了其他的afia成员。 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输得彻底。 他闭上眼睛等待结束。 然而。 “原来你就是iic的首领。”淡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很陌生。芥川龙之介猝然睁开双眼,他回过头去—— 被敲晕之前只看见一抹被夕阳染红的金发。 凉羽泽接住了他,使他不要就这样砸在地上。毕竟这人也算是太宰治的学生,他再怎样不喜欢,也要给人留点体面。 他凝视了几秒。 他把芥川龙之介随手丢在了一边。 可恶。 要什么体面?他找这个混蛋找了那么久,担心他被iic弄死,谁知道居然直接冲过来和对方的首领开战,找死也得有个限度吧? “阁下是?” 凉羽泽心情不佳,没收住那份戾气,他吸了口气,深呼吸:“随便怎么称呼。” 就冲他救下芥川的这几秒,安德烈·纪德能断定这个人十分强大,他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我——” 他的异能力窄门忽然发动。和织田作的天衣无缝效果一样,都可以预测未来几秒的画面,在临近危险的时候会直接预警。 在景象中,他被一颗子弹贯穿了眉心。 纪德瞬间紧绷,他以多年的经验往一侧翻滚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攻击,也没有子弹。 “你可真怪。”破碎的美术馆前,凉羽泽站立在夕阳里,一头金色短发蓬松扬起,他呼吸,整个人都好似一只随时可以发起攻击的豹子,“难道是要擦一擦地板上的灰尘吗?” “你究竟是何人?” “编辑。”在又一次发动的异能力中,纪德听见凉羽泽不咸不淡的声音,“想要让自家作者专心回去写文的编辑。” 太怪了。 窄门只有在未来的自己受到致命危机时才会发动,但他明明没有受到任何攻击——或者说对方根本没有发动攻击。 每分每秒,混乱的死亡预警在大脑里播放。 这似乎只能证明。 面前的男人随时可以发动攻击、随时可以用不同的手段杀人。随时想杀了他并且已经在实践、调整。 “很高兴,你似乎触碰到了一些我看不见的东西。”凉羽泽歪了歪脑袋,感受到纪德的混乱,“是不是觉得理不清头绪?” 说话间,纪德又看见凉羽泽用一柄小刀贯穿他的心脏。 “没关系的,我也经常弄不明白我自己。”他在风中张开五指,感受着,“也许破坏是我的天性,但如今的我已经可以尽力把它们控制住,不会让正常人感到不适。现在你能看见那些混乱,真是太好了。” “我好久,没有这样放纵了。” 他眼里闪烁着兴奋。 “你看得见,也许你会理解我。” 纪德:…… 咦?他怎么好像被传教了?这话不应该由他来说吗? “那么,你也应该理解我。”他同样摆出战斗的姿态,手指放在枪托上,这条流荡多年的灰色幽灵在这一瞬间又活了,“我渴望一个可以赐予我们死亡的人。” …… 抛开那些醒来就压在心中的阴云,太宰治这一觉睡得还挺好的。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暗了。 西宫月昳似乎一直在这里。他现在背对着他,站在开了条小缝的窗边,很小声地说着:“对,外卖放在那里就好……” 太宰治:…… “月月。”他从床上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六个小时。有一些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什么?” “我不选,你随便讲嘛。” 西宫月昳于是组织了语言:“首先,芥川龙之介被i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打到重伤,已经进icu了。” “……嗯。” “其次,根据现在的情报,已经可以推测出对方的异能力,是和织田君一样的、可以预知未来的能力。并且他十分期待有人能将他杀死。”西宫月昳啧了一声,一心求死的人他都很不喜欢。 太宰治心里咯噔一下,看向还在昏迷的织田作。 森鸥外打的算盘已经清晰可见了。 “不是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把我叫醒吗……”太宰治一脸复杂,“还有呢?” “还有……凉羽他……”西宫月昳蹲下来,不愿回想。 “他被人狠狠地追求了。” 太宰治:“嗯?” “也许是为了让织田君专心写作按时交稿,他去找iic的人谈了一顿,态度十分友好,进行了一些亲密接触,继而收到了相当热烈的邀请。” “然后?” “然后,凉羽觉得他们很无聊。他说他只想让织田君一天写三万……” 在织田作之助听见关键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画面中,西宫月昳深吸一口气。 “最近织田君可能会被iic针对,请务必小心。” 59 第五十九章 一天写三万。 那还不如去死。 织田作之助看着手上缠着的绷带,他触碰了涂抹毒药的球,剧毒通过皮肤接触渗透到他的身体里。太宰治当时才找到他们所在的地点,一旦来晚几分钟,他就再也看不见阳光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问太宰。 太宰治一一解答了。 “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织田作,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织田作之助暂时没有办法冷静。 给他下毒的计策明显就是十分了解他的异能力才能想出来的,加上他昏迷前看见的人,幕后主使的身份已然水落石出。 安吾。 他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 “织田作,不如我们去问问他本人好了。”坂口安吾在现场留下了一点小线索,太宰治没告诉任何人,“但是你脸色看起来很差哦。” 织田作之助沉默。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听见一天写三万,一瞬间心悸得很。 “那我祝两位平安?”西宫月昳听了一会儿,不觉得自己适合出现在那里,“太宰君,织田君,记得按时休息。” afia都是一群作息不稳定的可怕人类,说加班就能通宵好几天,而且精神十足,连织田作这种刚从病床上下来的人都能无缝投入工作。 实在是太适合007了。 哪个老板不喜欢这种? “织田。” “前辈?” 在走之前,凉羽泽也刚好从医院里出来,他看起来恹恹的,接受了过多的追求之后对人生失去了一部分的兴趣,一侧的袖子挽起,露出流畅的小臂肌肉,靠近手肘的部分被子弹贯穿了,所幸没有伤到骨头。 他缠着很多绷带,还挺狼狈的。 “唉。”凉羽泽仰天长叹,明明自己一身伤了,却和织田作之助说,“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你在afia工作呢?万一在战斗中伤了胳膊,没有办法完成稿,你岂不是要成为我工作里第一个拖稿的男人?” “前辈,你的手臂……” “无碍,我可没有三万字的e要赶。” 织田作之助:…… 就是说,怎样都好,ddl可以不要提了。 太宰治欲言又止,没有在织田作之助的伤疤上再砌一栋墙——他也好想催稿哦。 织田作加入afia,其实算是他推荐来的。只不过原本太宰治抱着一点恶趣味,想人间观察,看这样不杀人的退役杀手在最黑暗的地方如何存活,看他是否会被生活折磨到弯腰。 织田作之助的能力如此强大,放在哪里都是会被关注到的,何况在他刚认识织田作的时候,和森鸥外东拉西扯讲了很多有关他们的事…… 太宰治有八成把握,森鸥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注意织田作了。一个强大的、行为怪异的异能力者,谈不上服从也谈不上背叛的一枚散棋,作为将利益最大化的首领,森鸥外或许构思过无数次该如何使用织田作。 如果能穿越回过去,太宰治一定揪着自己的领子piapia扇几巴掌——过去的混邪会在未来的自己身上翻车的! 他过去也曾经欢快地八卦西宫月昳,思考西宫月昳身边究竟有多少人,现在想来,这些东西统统变成了回旋镖:52ggd万一他当时的胡言乱语,真的撮合了月月和某些人怎么办? 一个织田作之助,一个西宫月昳。 现在一个人成为了他可以放松交谈、真心认同的朋友,一个人已经贴贴到一张床上去。 往事真是不堪回想。 时间能改变的太多了。 就像他们现在走在弥漫这雾气的小路上,在沉默中去见另一位已然改变的朋友。 …… 西宫月昳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已经把很多的线索给了太宰治,至于太宰能发现多少,就不是他能估计的了。毕竟这种事情由他自己来说,肯定没有让对方一点点剥开来的快乐。 ——这快乐是属于他的,他很确信太宰治最近非常不快乐,能量条的补充都变少了。 “太宰先生,你穿成这样似乎还挺合适的。” “你的伪装技术也是和他学的?” “学过一点。”西宫月昳调整了一下首领宰的体态,如果是教一个普通人,这一部分就至少得花费一个月,但首领宰的悟性显然不能和正常人比,他根据自己的回忆,加上西宫月昳的一部分调整,很快就将自己的行为举止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加上衣服、面具、假发与妆容。 一点点的身高改变。 “太宰先生,你会伪声吗?” 首领宰同样颔首:“一点点。” 他们又调整了一部分的声线问题,以及咬字和口癖。 “我还以为至少得学三天。”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眼前的人是首领宰了,就连西宫月昳也有片刻的晃神,“太宰先生,你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 首领宰沉默。 “我想,在这种事情上你会比我处理得更好,也许你已经处理过了。我要说的注意点你听起来肯定特别幼稚。”他最后替首领宰整理了一下领带,“但还是希望你能注意安全。” …… 第二日。 邮轮。 一场紧张,却也称不上紧张的谈判。 两岸都布置了双方最精密的武装人员,一旦谈判过程中任何一方违约,伤到了另一方,恐怕战争就要直接从这里开始了。但在这岌岌可危的平衡中,前来谈判的人却如同仅仅是来海上看风景的游客,闲庭信步般坐在了中央。 森鸥外,afia的首领。他此刻将头发梳在后面,过长的头发扎起,穿着正装,满面笑容。 种田山头火看着面前坐下的男人,内心打起十二万分警惕的同时,也轻轻叹气。 他们这回是被afia算计了。 两年前,他们异能特务科就往afia内部插入卧底,也就是坂口安吾。他们当时计划地很周密,安吾也是真实地经历了一场大逃亡,在死亡边缘展现出了可以被招安的能力。 森鸥外自然不会这样快地相信一个情报人员,他派了很多任务去考验安吾,其中就包括了去欧洲的一个名为“iic”的组织里卧底。 就这样,安吾打了三份工,卧底又卧底。 他们一度以为这是森鸥外信任安吾的表现。 现在想来,从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计谋就已经被预料到了吧。森鸥外顺水推舟,借着他们送过去的黄金情报人员,布下了这样的一场局。 以换取最重要的一张证明,异能开业许可证为成果。 森鸥外不愧是可以在两年内将afia发展到现在模样的男人,其心思深沉,常人难以应对,何况还有太宰治、中原中也这样的大将。也听说织田作之助这样强大的异能力者在afia底层工作,一挖挖出一堆能人。 政府自然是不同意将异能开业许可证交给他们的,现在的afia就已经如此猖狂,成为合法的组织后天知道要成为什么模样。 但是没有办法了。 “多亏了安吾君。” 坂口安吾的脸色不太好,他快要把自己绷到极致。由他来主持这场谈判,合适,却也如此地令人不适。 他彻底脱离了ic事件也将由森鸥外解决。而森鸥外……他终于得到了那张许可证。他再也不掩饰,笑得无比肆意。 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森鸥外笑够了,停下,手指慵懒地放在大腿的位置,视线不经意抬起。 “真是没想到,鹤影君也加入你们了。” 如往常一身白衣,浅色发丝被海风扬起的西宫鹤影被点了名,他站在异能特务科的人员里,冲森鸥外抛出一个微笑:“森先生,好久不见。”看着实在大胆,一派无拘无束的模样,和异能特务科成员格格不入。 “在异能特务科的工作还算习惯吗?”森鸥外眯着眼睛微笑,“想必每日都被条条框框束缚着吧。” “不劳您费心。” 谈判就这样结束了。 逆着离去的人流,西宫鹤影直接加入了afia的队伍。他这一举动被不少人看在眼里,afia的黑衣成员更是好险就举起枪来攻击了。 “森先生,我们顺路哦。” 异能特务科的人自然也被这一举动惊到了,立刻有不少人小声议论,碍于方才结束的紧张事项,没有直接说出难听的语言。本来西宫鹤影这样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情报人员加入特务科就令人不爽,根不正苗不红,小事还特别不爱听命令。很多人都觉得应该把这个人直接以贩卖情报的名义送去监狱,而不是收编进来。 如果不是工作能力出色,早就…… 种田山头火抬手阻止了下属们:“他不会背叛的。” “不用紧张。”森鸥外也阻止了自己下属的应激,他表情和蔼,一副很欢迎的样子,“鹤影君,我们聊聊?” 西宫鹤影慢悠悠地重复了他的话:“好啊。我们聊聊。” 60 第六十章 “最近太宰君和月昳君关系很不错。”森鸥外也许就是那种又小气又要装得气度很大的人,“鹤影君想聊什么,随意。” 周围不知道有多少暗中保护他的人,如果西宫鹤影说错了什么,怕不是马上就能成为挂在枪尖上的一片白影。 伪装成西宫鹤影的首领宰表面微笑,心里…… 还是微笑。 好久没看见这样的森先生了。自从他把人踹下位,打发人去做了孤儿院院长——啊,这么一看,当初的他还是很有良心的。 “有什么好聊的。”他陡然冷笑了一下,“太宰君都已经住进我家了。” 森鸥外大笑。 “这不正是说明他们关系好吗?孩子大了,自己有想法是好事。” “这样吗?”首领宰想了想和西宫月昳的谈话,很愉快地把约定好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说起了预料之外的内容,“那么太宰君愿意入赘到我家吗?” “当然同意。”森鸥外凝滞了几秒,重新绽开笑容,“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是吗?” “擅自替太宰君做了决定呢。”他听见一声枪响,有什么东西坠落到地面砸出声音,一小片白色的鸽羽顺着风飘过来。 森鸥外和他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那只白鸽只是自己不小心撞了玻璃。 “明明您已经预测到了太宰君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而感到愤怒,甚至脱离afia,但因为知道太宰君未来的去处,觉得随时可以再次利用,所以无所畏惧吗?”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首领宰心情还挺平淡,“不愧是将利益最大化的首领。” 森鸥外向远方招了招手,金发的幼女顿时从巷子角落转出来,蹦蹦跳跳地过来牵手。他目光平静:“作为首领,自然要考虑整个组织的利益。” “这样一想,月月的存在反而让您得逞了啊。” 首领宰不知道西宫月昳得知森鸥外算盘时会怎样想。 嘛,不过也无须为一只小狐狸操心。 他的手指无比稳定,在这一点上他不需要刻意去模仿身为魔术师的西宫鹤影,手指翻动间一把小型手枪稳稳当当落在手心。 握住,平举,正对眉心。 比起别的武器,果然还是这种最方便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武器带在身上的,游轮之上的谈判禁止带武器,从游轮上下来的过程又全程在afia的监视中,一切都像一场魔术。 森鸥外表情不变。 “即使现在命令您的下属攻击,您也会因为这一颗子弹穿过大脑而死亡哦。”首领宰刻意学着森鸥外的模样笑了一下,“当然,如果我歪一点,让子弹只穿过前额叶不伤及其他部分,说不定您能有那么一丁点的几率活下来。” “哎呀,亏我还这样信任鹤影君。”森鸥外举起双手,假惺惺道,“你不会开枪的,对吗?” “是啊,毕竟我一旦开枪,袭击首领的我必然不可能在这种境遇里活下来。如果我死了,月月该怎么办呢?失去首领的afia的愤怒,谁都承受不起。” 首领宰把声音放得很轻,但每个字都能让人听清楚。 ——虽然他完全不介意在此刻开枪。 他想了想,以他的性命为代价,逼迫西宫月昳和afia为敌、不得不把藏起来的东西一一暴露,那种画面似乎也很有趣。 很可惜。 他提前和人约定了时间,怎么说也要活到那个时候完成承诺。 “来真正地聊聊吧。”首领宰依旧举着枪,“抱歉,但是这样会让我更有安全感。” …… 凉羽泽的身体恢复地很快,毕竟是将天赋全点在了身体数值上,短短半天,除了小臂上的贯穿伤还有些难搞,其他小伤已经不碍事了。 他身上挂了彩,但也给纪德留下了伤。 总得来说,仅仅靠他一人去打败拥有预知异能的人,还是有些勉强了。 织田作之助感到歉疚。 如果不是因为他,凉羽泽也不会被牵扯进这次的事情。同样还有为了这件事情奔波的太宰治…… “你在抱歉什么?”凉羽泽心安理得地接受织田作之助的换药、包扎,“这件事明明应该怪你的首领,是他非要给你这样的底层成员安排这种工作。” “织田,如果我不在这里,同iic首领对上的人就是你,而你恰巧也有预知未来的异能力,身体素质又同对方不相上下。在这种情况下,你被对方选中成为对手的可能性极大,说不定还会因为相似的异能力,碰撞出奇妙的‘特异点’。” “特异点?”织田作之助问,“这是什么?” “一种奇妙的现象,触发完全随机,强力且符合一定条件的异能力碰撞更有可能触发,在那个时刻,时间、空间、能量都会被扭曲。” “前辈,你了解的真多。” “噢,因为我也有异能力。”凉羽泽面上浮现淡淡的疑惑,“我和你说过吗?” “……没有。”织田作之助很真诚地回答了,“从来没有见过您使用异能力。” “因为没有用嘛,而且我不需要它。” 把天赋全加在身体素质的时候,自然也顺手点了异能力。只是这种偏向玄学的东西,就连系统捏人也不能做到完全精准。也许当初思考的是可以精准看破别人弱点的能力,但被造出来之后,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一团乱麻。 早知道就应该把分配给异能力的能量花费在修补脑子上,当一个没有异能力的正常人比当一个疯子强多了。 “织田,这场局就是为你设置的。” 织田作之助默然。 就连他也难免生出“为什么”的疑惑。 他值得这样被算计吗? “笨蛋,你的力量摆在这里,除非天衣无缝消失,否则这种麻烦永远会找上你。”凉羽泽叹气,“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你一定会成为第一个被拉出去当枪使的一次性工具。” “天啊,你能活到现在,绝对是因为你自己太强了。” 织田作之助一时间分不清凉羽泽到底要表达什么了。 强也不行,不强也不行。 “离开afia吧。”伤患向他提出了请求,“你需要一个可以正确利用力量的地方,又或者,一个完全脱离力量的环境,这辈子都不要触碰它们。” “随你选择。你看我熬倒闭了这么多黑色组织,还不是选择了躺平。” 织田作之助:“正确利用力量?” “唔,就像我把力量放在催更上。”凉羽泽和谐友爱且快乐地按住了织田作的脑袋,“不交稿就等着死吧,织田君。” 织田作:。 ——说出来了吧绝对是说出真心话了吧。 ——这到底是真的想要他写稿子,但是单纯享受折磨人的乐趣啊! “力量从来不是原罪,异能力这种东西又没有规律,想不想要都无法选择。”他的脑袋被人轻抚了两下,这对不习惯被摸头的织田作来说是一种诡异的感受,“我知道你向来是一个‘正确’的人,不过,偶尔也考虑一下什么是适合自己的‘正确’吧。” …… 太宰治本来想处理iic的事情。 然而不知怎得,afia的武装力量居然都被用到了别的地方,他想要去调动,得到的结果是首领命令如此。 谁也不知道那一刻,他的心情如何。 森鸥外却在此时命令他坚守自己的岗位,去处理那些被袭击的店铺们。听说又有新的店铺被袭击了,是另外的组织,和iic一同袭来,弄得afia心力交瘁。 太宰治心累。 他再次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是森鸥外命人将情报传递给iic的记录。 他第一次心累到连话都不想说。 他终于选择了拒绝森鸥外的命令。拒绝afia首领的命令,某种意义上等同于叛逃,是会被拉进地牢惩罚致死的程度。 当然了,由于他此刻仍旧是干部,并没有人敢拦着他离去。 太宰治给织田作之助他们发了信息,孤身一人去往了织田作的亲友们藏身的地方。 如果因为他,他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iic的袭击,太宰治不敢相信那种事情的发生。 但是。 太宰治又不免想到那封邮件。既然这位不知名的人已经知晓了森鸥外的所作所为,立场看起来又是自己这一方的,他会选择直接帮助织田作他们吗? 如果真的是……应该会的吧。 太宰治也不敢确定了。 …… 他终于到达了他安排的藏身之所。 那里已经一片混乱,血迹从院子一直蔓延到门口,隐隐约约能看见门内被打翻的家具。 i ic的人已经来过了。太宰治的心沉下去。 他做好了一万倍的最坏打算。 迈入那扇门。 属于iic的成员倒在地上,到处是混乱的血迹,桌椅混乱,硝烟味和带着铁锈感的血味充斥着整个空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狱场景。 “……” “太宰君。”西宫月昳施施然放下举起的手臂,手指勾着一支手枪,干干净净的白色衣角沾着一点刺眼的红,他恍若未觉,冲太宰治微笑,笑意浅淡不达眼底,“织田君已经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你还是来晚了。”首领宰站在西宫月昳身后,他手指在一分钟前还搭在西宫月昳手腕上,教他如何减小枪支的后坐力,两人靠得极近,话语也暧昧极了,“月月学什么都很快呢。” 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晚了。 61 第六十一章 在那之后,iic的事件被圆满解决了,代价是一只重伤的凉羽泽。织田作之助同样参与了战斗,并在那之后作为一个底层人员提出了退休,离开了afia。 而身为干部的太宰治,失踪了。 总是来往于灰色地带的西宫鹤影,也消失了。 一时间搞事情的人离开了大半,被iic和另一个组织搅得混乱无比的横滨迎来了一小段安宁的时间,恢复元气。森鸥外清点了afia的损失,心痛的同时,也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异能许可证。 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 “太宰先生,你算计我。”西宫月昳已经两个礼拜没看见太宰治了,没有宰猫给他撸脑袋,总觉得有点不习惯,“明明又很多更温和的办法来让太宰君接受,你偏要让他直接撞见。” “是他承受能力不行。”首领宰看起来心情好极了,这几天的他完全不用工作,整日就是研读织田作之助写的那本,顺便把那篇最新刊登的三万字短篇也给看了好几遍。 在西宫月昳的投喂下,这人终于有了一点活着的模样,没有一开始消瘦,眼神清明了不少,甚至还很有好奇心地早起去喂养鸽子们、弄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我们来打赌吧。”他手心里捧着一点小米,“赌他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回来。” “我可看不透太宰君的想法。”西宫月昳扑在沙发上安然躺平,“我使他伤心了。” 那天太宰治的表情实在是太奇妙了,混着无人受伤的放松、被背叛的莫名惊怒、头顶生草的气愤、恰了十斤柠檬的酸,还有一份委屈到无法说话的指责。 想起那种比宇宙猫猫头还复杂的表情,西宫月昳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缺德了。 他是不是应该铺垫得更多一点? 可是他以前明明暗示了很多,太宰治就是不信呀…… “伤心?”首领宰嗤笑了一声,“如果真的伤心到两周都不出现,那可真是软弱。” “是呀,软弱。”西宫月昳从沙发上爬起来,猫猫探头,阴恻恻地看着喂鸽子的首领宰,“太宰先生,既然您认为自己不软弱,不如就去面对一下砸门的芥川?我看,在太宰君回来之前,芥川就要来砸第二次门了。” 在太宰治失踪后,森鸥外并未发布追捕的命令。 仿佛他从未拥有过这样一个干部。 ——这一点在预料之中,首领宰那日去做了交易,内容就是让森鸥外不要追捕太宰治。 森鸥外把iic引来了横滨,逼迫特务科答应他们的要求,首领宰就把那个一直追求潘多拉宝石的组织引来了横滨,用他们的存在逼迫森鸥外答应。 坏极了,但是西宫月昳表示很快乐。 不仅让森鸥外头疼,还把这个和动物园差不多的组织给重伤了。 不过,森鸥外答应了不追捕太宰治,那些和太宰治熟悉的人却会因为各种私人原因,找上门来。 中原中也来过一次,他性格好,西宫月昳很容易就打发走了——毕竟太宰治真的不在这里。 芥川龙之介就没有那么容易。他在与iic的战斗里受了一次重伤,才从医院里爬出来, 就听到太宰治叛逃的消息,险些没当场把自己送回医院。病体初愈,马上就像疯狗一样到处找寻太宰治的消息。 他死也不肯相信太宰治会叛逃。 于是他很快找到了西宫月昳头上,这个据说勾引了太宰治的小白脸。 也许这就是恋情公开的坏处了,当西宫月昳还在床上窝着赖床时,忽然被人打上门来。 他家的门整个就消失了。 芥川龙之介才不会敲门,他喊了几声之后就用罗生门划过墙壁,把整扇门给切了下来,丢在一边,狠狠地砸坏了那个已经长得十分漂亮的小花园,秋千都被砸进泥土里了。 也砸醒了屋里的人。 西宫月昳当时的心情“好”极了,他顶着一头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乱发,拜托暂时留在他家的凉羽泽和织田作之助把芥川龙之介重新揍回了医院。 算算日子,可能按照芥川龙之介那股顽强的意志,可能这两天又要从医院打过来了。 西宫月昳真的觉得自己和芥川八字不合。 首领宰同样能屈能伸:“那是他自己养的狗狗,为什么要我来处理?” 他心情依旧很好,胡乱哼了一点没调子的歌,忽然说:“我猜他也快忍不住了。” “嗯?” 首领宰恶劣地微笑。事实上太宰治居然能忍两周不来,已经是超乎预料了。 在织田作、凉羽泽等人去往东京后,他已经和西宫月昳独处一周了。 他不信太宰治还能忍。 “若是他还不来,明晚我们就回东京去吧。”首领宰把鸽子放飞,撑在沙发靠背上,“不知道织田作最近在做什么。” “而且,你已经找到他在哪里了,不是吗?” 西宫月昳移开视线。 “才没有。”他躺回去,从边上扯了一袋子零食拆开,“我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里都快把新买的游戏打通关了。” 【月月,你加班加得我快猝死了……】系统嘤嘤哀嚎,终于找到太宰治让它松了一口气。一次性操控太多的马甲去找人,就算是数据也会觉得心累的。 西宫月昳再次移开了视线。 …… 太宰治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段时间。 他好像也没受伤,哪里都很完备,朋友们也没有一个出事的。织田作去了东京彻底离开了afia、安吾回了异能特务科替政府工作,西宫月昳依然会在家里等他。 看起来没有什么失去的。 但是他就是。 很别扭。 月月怎么能……就算是首领宰带坏的,但怎么能…… 太宰治头一回如此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明明他干过的比谁都多,却在那一刻破防地比谁都很。 而且,在那一瞬间,太宰治忽然就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约定,西宫月昳曾经牵着他的手问能不能教他握抢,也许那时候只是玩笑话。但太宰治一直记者这个画面。 他没有提起过,只是因为他不想西宫月昳去触碰这种事情。 偏偏现在,不仅碰了,还是首领宰教的…… 他对西宫月昳说:“我需要冷静。” 他确实需要冷静, 需要好好地思考一下头上到底长了多少草,月月到底瞒了他多少事。 太宰治彻底变成了一颗阴暗的蘑菇——绿色的那种。 他阴暗了没几天,很快就想到现在西宫月昳八成是和首领宰住在一起,织田作已经离开,那么很快就要变成二人的独处了。 他顿时变成了很绿很绿的阴暗蘑菇。 可是,如果马上就原谅月月的话,岂不是显得他很丢脸…… 不去的话,他岂不是真的要变成青青大草原? 太宰治要把自己憋成爆炸菇了。 终于,在他阴暗的监视下,发现西宫月昳买了两张回东京的车票。 太宰治:。 …… 夜晚。 西宫月昳照常打了一会儿无聊的小游戏,一个人窝在被子里。 没有宰猫,就没有什么可以逗的生物了。为了使太宰治脑袋上的草少一点,他没有去逗首领宰玩,开马甲去和费奥多尔、琴酒玩又觉得不够刺激。 果然还是太宰治比较可爱。 他把游戏机放在一边,赤着脚去拉了窗帘,一个人回到了床上。 ‘系统,太宰君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呢?’他打了个呵欠。 【他最好永远不要来。】系统哼了一声,【喜欢偷偷监视你的男人不能要!】这几天它和首领宰都发现多少窃听器了,如果不是西宫月昳决定要装一装,他们早就把所有的东西都丢出家门了。 西宫月昳望着天花板。 ‘总感觉今天太宰君会来,但是不确定他会走正门还是……’ 窗户轻轻地响了一下。 西宫月昳飞速控制自己的情绪变得平稳,使心跳尽可能地平缓一点,同时闭眼,呼吸悠长,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系统:【……他翻窗!报警啊!月月你该爬起来报警啊!】 西宫月昳继续装睡。 他锁了窗户,但这显然难不倒太宰治。他对这栋房子的结构也很了解了,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从二楼窗户翻进来,轻巧落到地面。 没发出一点响声,只有一丁点凉凉的夜风灌了进来。 西宫月昳听着声响,感觉太宰治在窗户边上站立的时间有些久,也许是在观察他。这个点他确实应该在睡觉,而且在太宰治印象里,他睡眠很沉,很难被熟人吵醒。 视线落在身上有一点微妙的感受,即使视线这种东西不应该存在重量,但人的直觉总是能违背科学。 没有听到脚步声,但他能确定太宰治已经站在附近。 要是对方手里拿着刀、枪,他下一秒就能看见地狱。 然而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 太宰治犹豫了。 他看着熟睡的人,这样充满安宁的睡颜他看见过很多次了,躺到一起的时候,不管他内心在想什么,西宫月昳 都能沉沉睡着,很安稳。如果不小心吵醒他的话,还会收获一只有一点点起床气的月月。 他忽然就没有办法把人揪起来质问了。 离开了afia,心也加倍地软化了。 太宰治在心底叹气。 他站了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的目光能把人压醒,这才很慢很慢地把自己已经温暖起来的手放过去,轻轻掀开,手指钻进被子。 西宫月昳睡得沉,按理来说是不会吵醒他的。 但是熟睡的人忽然翻了个身,好巧不巧地压在他手指上。太宰治感受到对方颈侧细腻肌肤的触感,藏在皮肤下的血管跳动也如此明显,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小臂,被冰凉夜风寒冷的胳膊立刻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即使是这样,西宫月昳也没有醒过来。 就好像……他做什么都不会醒的样子。 62 第六十二章 “你醒着?”太宰治先是狐疑地、很轻地问了一句,又很快过渡到肯定句,“你醒着,月月。” 他掰过西宫月昳的脸,有点生气地戳了一下。 “被子都还没捂热,装睡装得很开心吗?” “……哪有。”既然被发现了,西宫月昳也不好再装下去,他睁开眼睛同太宰治对视,数秒后又伸手揪住被子的边缘,慢慢把自己埋了进去,只有上半张脸露在外面,“太宰君,你生气啦?” 听起来倒不像是疑问,而是某种类似于“你怎么能生气呢”的指责。 太宰治听着就泄气。他都还没准备好质问点什么,整个人就被戳得漏气了,只能颓然地坐在床上,盘起腿压住被子。 “好坏啊。”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恹恹地感叹一下,“真是太坏了。” 连生气都没办法。 “嗯。” 西宫月昳应了。 他窥着太宰治的脸色,把声音放缓:“或许可以再坏一点?” 太宰治没做声。 于是西宫月昳坐起身,带着才捂好的一点热意,把太宰治拥进自己怀里,很混乱地吻了一下,比蝴蝶振翅还轻,扫过他的耳垂。 第二下位置准确多了,落在侧脸。 第三下的时候太宰治才一本正经地推开,昏暗中看不清泛红的耳尖,但他确实感到自己脸颊都热起来了。 可恶,真是坏死了,说不过去的时候就开始无耻地诱惑。 “不喜欢吗?”西宫月昳的声音非常无辜,因为靠得极近,所以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也一并传递过来,温度在心口一点点蔓开,宛如墙角蜘蛛织结好的一张网,细密的,黏腻的,静静地闪烁着危险而美丽的银光。 “你就是在明晃晃地诱惑。”太宰治犹豫几秒,最终还是把手掌覆在了怀中人的后背,慢慢滑落到凹下去的腰肢,停留在弧度变缓的地方,“我还没有决定好要原谅你。” “太宰君失踪两周,翻窗进来。我也还没有决定好要原谅你。” 太宰治“唔”了一声,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你装睡,想等我做什么?” “什么都没有想——”西宫月昳胡乱摸了摸,把爪子放到太宰治腰侧,果然衣服内的温度比手臂要高上许多,他只穿了睡衣,和太宰治这种大夏天还把自己里里外外裹好几层的人完全不一样。 但是话说回来,太宰这回没有穿那件黑色的大衣了,那据说是森鸥外赠送给他的、加入afia的信物,已经被彻底抛弃了。 “绝对是太宰君想歪了。”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灵巧的手指很轻易地把对方的外套剥了下来。 丢在一边。 也许太宰治在这两周里过的日子不是太好,摸起来又瘦了一截,即便绷带缠得很紧密,西宫月昳也触碰到了清晰的肋骨形状,小腹更是平荡,总感觉他好不容易喂出来的一份圆润又消失了。他哪哪都撩了一下,继续检验这只猫猫两周内的生活是否平稳。 “别碰了。”太宰治的手指骤然扣在他的手腕上,死死地按住,声音低沉喑哑,有着说不出的意味,“你这分明就是故意要我想歪。” “嗯哼。” 西宫月昳有时候都惊叹太宰治的耐性,明明都做到这个程度了,还能忍。 “你去洗澡,脏兮兮的,我才不要让你睡到床上。”他推了一下,无情地把人赶走,“快去。” 太宰猫猫就这样被踹下了床。 …… 第二天一早,当太宰治从卧室里走出来,对上首领宰的视线时。 他收获了一份微妙的鄙视。 但也仅限于此。 可能这个家里所有的,但凡是活着的生物都笃定他会回来,所以蠢笨的肥猫也如往常一样瞄了他一眼,迈着猫步蹭过他的裤腿,继而去房间里找西宫月昳。 太宰治越发觉得挫败。 连猫都在鄙视他! 他回身把那只要溜进房间的白猫抓住,抱在自己怀里,像一条放进洗衣机洗涤了两小时的魂魄,幽幽荡荡地从楼梯上飘下去,无知无觉地坐进书房的椅子,比首领宰早三分钟占领了那个位置。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前。”首领宰止步于书房之外,两个太宰治总是不能很好地处在同一个空间,也许是因为他们每次对视的时候都会生出非常多的厌恶之情,“你是白痴吗?” 那么明显都不曾怀疑过。 太宰治无言以对。 “我只是帮你加快了自我逃避的过程。”首领宰微笑了一下,“你迟早要面对的。” “那是我自己的事。” “当然。”首领宰的目光里有一丁点微妙的怜悯,“但是请不要忘记,我就住在你们隔壁。” 太宰治怒了:“我什么都没做!” 首领宰的视线更怜悯了。 太宰治终于勃然大怒,试图捡起手边的书往他脸上拍。 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只是和西宫月昳盖着棉被纯聊天,什么都没做,仅仅是躺在那里,听某个困得不得了的人讲睡前故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很晚。 西宫月昳答应过他,会讲一切。 可惜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十几年的岁月哪里是怎么容易能看清的。即使是很简略地跳着讲,他也没有说完,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只留下一个睁着眼睛听故事的太宰治躺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 这只小海王惯会骗人,讲述的时候把琐碎、快乐的小日常掺在那沉重痛苦的部分里,轻描淡写地把最不好的部分翻篇,还不忘凑过来抱住他,倒像是真的哄睡了。 太宰治没有被哄睡着。 因为他没有办法直接相信,西宫月昳陈述的那一部分经历就是事实。就算他此刻正在把那些漂亮的伪装撕扯下来一部分,但谁能确定这之后没有更多的伪装呢?天性里的那一部分猜疑在跳跃,试图把一切都拖向地狱。 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都不需要被劝了,已经无药可救,进化到自己pua自己的地步了——月月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想着瞒他。 他只是把高中生的日子过得太认真了些,以至于看起来就那么乖。 况且那些坏事他又不是没做过,在afia的日子里,那些都只是他的日常,西宫月昳沾染过就沾染过,难道自己还要嫌弃他手脏吗? 他又很快联想到指腹划过肌肤微妙的触感、手心蕴着的温热,以及蜻蜓点水般的几个吻。凑近的时候西宫月昳总会闭着眼,或是垂下眼帘,让纤长的睫羽遮住清透似水的眼眸——看不见其实更好一些,否则太宰治会怀疑那点漂亮的矢车菊蓝色能把人溺死。 专心于诱惑的时候总是最动人的,那是一种明知道对方抱着歪心思,却还是忍不住为皮囊的美感心动的窒息,令心底的一角崩塌陷落。 首领宰看出来他在走神,轻微地叹气。 有的太宰治已经要被玩坏了。 他侧身躲过炸毛的太宰治,兀自从书架上抽取了一本书,离了书房,去二楼躺着了。 算算日子,他也快离开了。 大部分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他出手干涉的命运,若是有所回报,也许也会落到他头上。首领宰已经不在意那些了。 至于这个冲昏头脑的太宰治……算了,反正他自己能解决。 …… 西宫月昳起得晚,他穿了件宽松的短袖,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仍旧困倦极了。他急着去厨房喝点水。 被太宰治拖着讲了足足两个小时,他好险没把自己说哑。 不能完全说假话,也不能完全说真话,还要把那些事情尽可能地润色一番,让它们听起来更像是睡前故事。 这太耗费心力了。 到最后他实在是讲不动了,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入睡,并决定太宰治怎么晃他都不醒。 “早,太宰君。”西宫月昳翻了翻冰箱,右手还拿着一个饭团,左手去抱那只晃进来的宰猫,“你昨天说的什么来着?得去地下工作洗白两年?” “嗯,也不是完全不会出现……只是工作会很多。”太宰治丧着脸,“早知道以前就不为森先生做那么多了。” “辛苦了。”西宫月昳吻在他的唇角,“要加油啊,太宰君。” “月月……你以后……” “我这不是已经洗白很久了吗?”西宫月昳知道太宰治想说什么,他又安抚式地亲吻了一下,“不会去做那些事情的,我又不是天生变态,并不喜欢那些。” 才说了没几句话,太宰治就要被这样啃来啃去的亲密给冲昏了,他晕乎乎地伸手抱住西宫月昳,往前进的时候正好把人压在柜边。燕麦的袋子摩擦过大理石的台面,发出噪音。 他伸手把那个有点碍事的饭团给拿走了,手指从掌心划过,又很快被反过来抓住,十指相扣,就像它们本来就这样密不可分。 良久。 西宫月昳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他咬了一下太宰治的唇瓣,靠在对方肩上缓着呼吸。 “我还没吃早饭。”他轻声抱怨,扣在一起的手指却没有松开,“快饿死了。” 太宰治精神抖擞,发出无耻的宣言:“你可以先吃——” 他的声音被堵回去。 63 第六十三章 早上就太黏糊的结果就是西宫月昳不得不揉着腰,感觉后面被柜台的边缘印了一道痕迹。 再用力一点,说不定都要磕出青紫的颜色了。 “下次就不能换个地方吗?”他去踹太宰治小腿,“很痛的诶。” 此刻的太宰治,就算是挨揍也压不住那份快乐,他变成听不懂人话的憨憨猫猫,舀了一勺燕麦递过来, “替你买了一份车票。”西宫月昳勉强接受了投喂,再度舔了舔唇。 火辣辣的。 合理怀疑被咬破了。 太宰治看着挺轻松的模样,结果方才还是让那些隐藏的情绪流露出来了,有那么一点点的时间,西宫月昳觉得自己要被从外到内一一拆分。 也许尘埃落定的感觉分外好吧,在这两周的时间里,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付出的,沉淀的,自己也没有弄明白的,都被交付在唇齿的碰撞里。以至于差点就在早上过了火。 “月月现在看起来好乖哦。”太宰治笑得有一点点欠揍,感觉自己发现了小海王的弱点。 明明就,超级不经逗的。 西宫月昳脸上爬上一抹绯色,又抬腿狠狠踹了一脚太宰治。 咬在饭团上。 生气jpg “下午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他瞥了眼太宰治闪亮起来的目光,淡淡地说,“陪我去逛街吧,还没有给快斗们买一些伴手礼。” 太宰治“哦”了一声,明显失落了一点,而且不情不愿的。 “你确定要我以这副模样上街吗?” “或者我同太宰先生去好了。”西宫月昳吃完了燕麦和饭团,伸手抽了纸巾,“太宰先生比太宰君好多了。” 太宰治还能怎样,只能同意。 …… 西宫月昳说是要买一点伴手礼,其实差不多等于进货。反正很富裕,可以进行偶尔的放纵。他并非是第一次来横滨了,但街道这种东西,上面的店铺总是会随着时间变化,人也会变,因此总是有不同的东西可以看。 苦的只有太宰治,他被迫拎了一大堆的东西,都没有办法腾出手来牵着对方了。 “真的还要买吗?”他开始劝,“行李箱装不下的吧?” “可是我想买。” 太宰治最终还是败在了西宫月昳的视线中。 “行吧……但是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 在甜品店里,他们碰见了第一个熟人。 “乱步君!”太宰治并不想和他们碰见,但西宫月昳是一款超大杯的海王,他会和见到的一切熟人打招呼。 有着纯黑色发丝的青年被叫了一声,抬起头。他面前放着三碗小豆年糕汤,都已经只剩下年糕,甜滋滋的红豆完全被吃掉了。这很浪费,然而江户川乱步身边的人总是会宠着他,就算再点三碗年糕汤,也只会低声训斥几句。 “好久不见啊。”西宫月昳把所有的东西都丢给了太宰治,他一身轻,很快就抛弃被礼品袋淹没的太宰,跑到乱步的这一桌来,“听说乱步君已经成为侦探了。” “是名侦探。”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比起两年前,他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充满稚气的面孔,丝毫看不出他已经二十二岁了,“月月,你交男朋友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太宰治,那清澈如猫瞳的绿色眼珠里第一次露出一种不赞同的情绪。 那种男人有什么好的jpg “不愧是乱步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西宫月昳看向这一桌上另一个男人,“先生,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有着“银狼”之称的男人点了点头。他很高兴乱步能交一点朋友,虽然根据最近横滨发生的事情而已,西宫月昳身后拖着一大堆袋子的人,八成就是afia叛逃的最少干部,一个被黑暗浸透了血液的人。 “月月……”太宰治苦着脸,“我也可以坐这里吗?” 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太宰治。 这副模样,实在是无法将他与afia的那个干部联系在一起,倒有一点像无拘无束、浸泡在青春烦恼里的少年了。 西宫月昳还惦记着早上的事,没有给太宰治好脸色,但也没拒绝:“这得问乱步君。” “不要。”乱步直接就拒绝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太宰治的身份,一开始他对善恶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要他好,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被福泽谕吉教导了两年,见证了更多的事,江户川乱步也多少有点概念了。最重要的是他勉强把西宫月昳当一个朋友…… 白菜被拱了,这谁开心地起来? 但银狼阁下说:“请便。” 太宰治眼神一亮,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坐下来。 江户川乱步又睁开了眼睛,狭长的绿瞳不敢相信地望了一眼自家社长,却只在他的脸上看见了认真的神色:“社长,你……” 乱步又明白了。自家的社长说不定已经瞒着他,和别人约定了什么。 他变成了颓丧的黑猫猫,伸手向西宫月昳要:“月月,我想吃草莓大福。” “好呀。” “我也想要。” “太宰君,你已经吃得够多了。”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胡说,我早上就吃了两口。月月,你这是要饿死你的男朋友——” 西宫月昳冷漠脸:“不要在外面丢人了,太宰君。” 话虽如此,他还是点了一份吃的给太宰治,以犒劳他帮忙拿了半天的东西。 “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西宫鹤影了。”江户川乱步戳起草莓大福,咬了一大口,声音含糊。他向来喜欢直呼其名,“他人呢?” “出差去了。” “是吗?” 江户川乱步不可置否。 “过几天有一次魔术表演,在东京。”西宫月昳想起这件事也有些头疼。西宫鹤影要离开整整一个月,以前即使是忙着情报工作,也从未消失过那么久。最近几天雪野小姐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问询。 如果不是他非常肯定地说西宫鹤影只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估计雪野小姐已经报警了。 他们取消了很多本来排在日程上的工作,唯独几天后的夏日祭魔术表演没有取消。 到时候,也应该回来了。 他需要让西宫鹤影真正出现一次来打消别人的疑虑。 太宰治也听着他们聊天,他心想:首领宰终于可以走了。但是西宫鹤影要回来了。为什么情敌真正生物总是来一个走一个?他到底还有多少的人需要面对? 一小块松饼被塞到太宰治嘴里。西宫月昳问:“在想什么?” “在想,真的很好吃。”太宰治短暂地忽略了头顶的青青草原。 嘛,反正吃到手的人是他就行了。 …… 这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又不幸遇到了更多的熟人。 爱丽丝看着被袋子淹没的太宰治,几乎把嘴巴张成了“o”形。就算森鸥外已经下了命令不追究,但太宰治仍旧是名义上的叛逃者。 这可怎么办?她该大喊着抓住这个叛徒吗? “月月……你出来逛街吗?”她只好看向西宫月昳。 “对呀。”西宫月昳表情自如。 “那这位是?” “是新换的男朋友。”西宫月昳想揽一下太宰治的,但是对方抱着的东西实在太多,他只好改成拍一下,“是太宰君的替身哦。长得很像对吧?” 他看着太宰治说:“能有几分像他,也是你的福气。” 爱丽丝:…… 太宰治:…… “月月,你玩得可真花。”爱丽丝神色复杂,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半响。 太宰治找回声带,很委屈地问:“月月,你玩得真花。那么作为替身,我能获得什么?” “好问题,作为替身你还想要获得什么?当然只有钱。”西宫月昳揉了揉他的脸,在人群往来中,凑过来小声说,“接吻的时候不准咬人,否则就扣钱。” 他恶狠狠地咬了一下太宰治的唇:“扣完!” …… 当晚,他们就离开了横滨,重新住回了在东京的房子。 再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扰了。 没有工作,没有afia,洗白的事情也可以再放一放。只需要每天黏糊在一起,听西宫月昳瞎扯一些久远的事,时不时反过来问太宰治一些事,互相交换各自的过去。 这种时间是过得最快的,仔细一想,他们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却每天都不觉得无趣,一眨眼就让时间消失了。 直到那日首领宰提出,他该回去了。 “一个月了。”他低低地喟叹。 这里的生活,说不上多好,却也说不上坏,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习惯这种平和的日子,说无趣也好、枯燥也好,确实是安稳。 他已经见完了想见的,也是时候完成约定了。 “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的时候,太宰先生。”西宫月昳微笑了一下,发自内心地祝愿,“一路顺风。” 他和太宰治远离了一点,防止书打开时空通道的时候把他们卷进去。 看着熟悉的命运之线,空间和时间混乱的刹那,首领宰迈入其中。 他终于又看见了那人,看起来被一个月的首领生活折磨得不轻,没有当初那么轻盈,但他在看见首领宰的瞬间还是笑了。 “一个月啦,真快。”他也走进这片混乱,在一片无处可去的混乱碎片中,他们交错而过,“希望以后还有再见的时候。” 首领宰:“……嗯。” 他没有回头,在乱流结束的时候踏入了熟悉的afia首领办公室,感受着熟悉的死亡枯寂,和一点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空空荡荡。 他这时候才转过身去,看着一切都已经平息下来的空间,他再也摸不到那个世界的去处。 首领宰唇角微微陷进去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已经把那个以动物为代号的组织给折腾得差不多了……西宫鹤影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64 第六十四章 系统重连马甲,这回无比顺畅,剩下的那部分意识终于回归了。 连带着那些的记忆。骤然多出一份记忆的感受并不美妙,西宫月昳有过一点类似的经验,强压着大脑被搅动的恶心感,把自己伪装地正常些。 由于一个月的分割,西宫月昳感觉自己的意识没有融合得很好,总感觉有一部分被彻彻底底地隔开来了。 他不由自主地向西宫鹤影靠近了一点,看着那张同自己相似度极高的脸,一个月不见清瘦了很多,这段时间的不见光已经足够他的肤色变得苍白,眼底淤留着一点疲惫的青黑,冰蓝冰蓝的眼瞳也没有过去那么清澈了。 时间流速并不相同的两个世界,他其实才顶替首领没几天。 “一定很累吧。” 首领的工作确实非常人能做,他不可能上任就接班,大部分时候都是干部中也在负责决策。饶是如此,他也处理了大量的繁杂事务,一天到晚泡在工作里,完全失去了自由与爱好。 “扮演他真是太难了。”西宫月昳感受到自己的另一部分意识在委屈,西宫鹤影也在看着他,“我讨厌工作。” 他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半身。 “月月,”太宰治站在他背后说,“既然鹤影君这样累,就让他早些去休息吧。” “好。” 他有些脚步不稳,晃了一下的时候很快落进太宰治怀里,稳稳当当地被接住了。 “你看起来也需要休息。”太宰治有点担忧,他伸手碰了碰西宫月昳的额头,温度比平常冰冷了一点,有一层细密的汗水正在散热。而且他自己可能没有发现,西宫鹤影回来的一瞬间,他脸色刷一下苍白了几分,模样分明就是痛苦。 “你陪我?” 西宫月昳确实很想要休息一下,整理记忆。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不属于自己经历的记忆很快就会像梦境一样褪去颜色,又或者融入他日常记忆的边角去。人的记忆是很奇妙的,甚至是很好操控的,就算角落里被改变了几个节点,也不一定能够发觉。 所以趁现在梳理全部的事情是最合适的。 他躺下来,如同过去几天的午睡,安然地阖上双眼,身边是一只温度很高、可以充当暖炉的宰猫。 “睡吧,我陪你。”太宰治低声道。他开始习惯主动把西宫月昳抱在怀里,反过来把他作为抱枕。手掌覆在对方单薄的后背上,感受肋骨、脊椎、蝴蝶骨的弧度,有时候离后心很近,他几乎能感受到一颗心脏就在自己的手底下跳动,说不上有力,但活着。 偶尔会落到腰上,剥开睡衣,在那一处凹陷短暂地流连——那是他们并不想休息时才会开的玩笑。 “午安。”太宰治获得了一个午安吻。这在他意料之中,每一次他心情稍微落下的时候,西宫月昳就有各种各样的小技巧来使他高兴。 他确实不高兴了,而且这份不高兴来得相当猛烈。 ——来自西宫鹤影和西宫月昳。 太宰治努力回想两年前他见到他们相处时的表情。暖色的灯光下,缠绵情意蕴在蓝色的眼底,流转来去,又带着一点小鹿似的探究与羞怯,直视,不敢直视。 这副画面他本来要忘记了,现在却兀然从记忆的深处跳出来,两年了,上面也没有沾染什么灰尘,崭新如昨日。 其实那种眼神他早就获得过了,也许比西宫鹤影更多。白日、夜晚,他们交换吻和拥抱的时候,就能收获一份比当时更柔软更绵绵的眼神。蓝色的眼眸是清冷雪山间的一汪泉水,倒映着高原上无人触碰的青空,如此澄澈,但如此动人,被情意搅得泛起蒙蒙水雾,清泉变温池,从各种方位将温度传递过来。又像粘稠的池沼,看着清透,其实能把所有触碰到的人都网进去,越陷越深。 如果这是一场致人死亡的陷阱,那过程未免也太甜蜜了。 但是。 他就是无法接受今天西宫月昳看西宫鹤影的眼神。 那似乎已经脱离了暧昧,到达了更高一层的,他也没有触碰过的境界,非要说的话,那是完全的信任、宛如看见自己的半身。 一切都可以被交付的感觉。 太宰治扪心自问,他确实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这似乎也是应该的,他才和人相处多久,怎能比得上对方十几年的手足兄弟之情?可那种程度的信任,真的是正常的兄弟情吗……多年以前是西宫月昳单方面的凝视,现在他见到了二人互相注视、心意相通的画面。 太宰治不能完全相信。 他抱着呼吸已经开始平稳下去的人,内心泛起的确实一层又一层不可见的黑色潮水——总感觉属于afia的一部分就要破土而出了,他本来就和afia很契合,利用暴力攫取利益,去侵占、征服更多的地盘。 他沉默,也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 只是不甘而已。 凭什么西宫鹤影这个狗东西(bhi)可以获得那种注视,他也想要,他不止想要被同等的情感注视,他还想要更多、更特别的一部分。 他当然可以原谅西宫月昳在情感之中存在着的欺骗问题,毕竟他也如此,他实在是把自己伪装地太温和了,以至于在这种环境里都要忘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西宫月昳并不知道抱着自己的太宰牌小火炉正在咕嘟咕嘟地煮着黑泥,他正在梳理记忆,有点痛苦地埋在太宰治身上,抵着额头,试图能减轻一点记忆混杂的晕眩感。 那些四散的记忆并不是按照原来的时间线在进行,而是插在他本身的记忆里,以各种奇妙的方式呈现,就像清晨的第一场绮梦,无厘头地将画面扑进脑海。 西宫月昳看见中原中也和西宫鹤影的争吵,对方一开始的不同意到妥协,到最后一起搬进首领办公室,在深夜互相吐槽首领宰以增加战友情。 他看见他们二人为了处理太宰治留下来的烂摊子,不得不伏案数小时去研究下一步的决策该做什么——以及下下步、下下下步、全部。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什么破绽,他们也得像首领宰那样运筹帷幄,胜敌于千里之外。 记忆里统统是不见天日的办公室,日夜午休的工作,无趣至极。 这些记忆很零散,西宫月昳没翻到什么重要的内容。他又看了一眼系统记录的数据。 【马甲1号:西宫鹤影】 【状态:≈)¥】 ‘统?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系统正连着西宫鹤影,此时才查看到这个bug:【啊!等我刷新一下。】 【马甲1号:西宫鹤影】 【状态:疲惫】 【备注:“还是家里的床舒服。”】 系统嘀嘀咕咕的鼓捣了一会儿,忽然说:【月月,这次意识彻底断开,也许产生了一点bug,我需要时间去修复。】 ‘嗯。’ 系统又说:【你得好好休息,你看,西宫鹤影工作了几天就掉了那么多的头发,你和他的基础数值那么像,劳累过度导致脱发的概率有90以上……】 ‘……’西宫月昳怒了。他抱住怀里的太宰猫猫,把自己埋起来,不听这种让人掉毛的事。 …… 这是一次不太妙的午觉,因为算上系统和马甲,四个生命都没有睡好,各自有各自的忧愁,等到从混乱而痛苦的梦境里出来时,已经日薄西山了。 “太宰君……”西宫月昳伸手要求了一个黏糊糊的拥吻。 他没注意到太宰治的目光有些晦暗,也没感受到这个一如往常的拥抱有哪里不对劲,分开的时候他枕在对方肩头,拖着嗓音慢悠悠地说:“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噩梦?”太宰治应了,轻轻抚过那些柔顺的发丝,“我也做了个噩梦。” “我梦见你当上了afia首领,夜以继日的工作,把自己累垮下了,早晨梳头发的时候一大把的棕色发丝掉在枕头上,可怕极了。”西宫月昳的声音里还有点残留下来的惊恐,“然后你还非要抱我,抱到一半腰忽然闪了,只能让中原中也开车送你去医院,丢死人了,我恨不得直接用绷带把你的整张脸包裹住,不要让别人看见太宰君居然是这种人。” 太宰治:…… 可怕,确实可怕。 “太宰君,你做了什么噩梦?” “我啊。”太宰治想了想,声音重新恢复轻快,“是一些充满毛茸茸小动物的梦境。” “那不是很可爱吗?” “对啊,看见了很可爱的小狐狸。”关于他叼着着狐狸,把它从一大堆数也数不清的毛绒地狱里拖出来这件事。 太可怕了,里面有白色的长毛猫、长尾的雀鸟、打滚的兔子、休息的猎豹。他一只被绷带缠住的黑猫,只能看着冒坏水的狐狸在毛绒堆里打滚。 看得他恨不得喵嗷喵嗷地扑上去干架。 “是怎样的小狐狸?太宰君有摸到它吗?” “白色的,坏不溜秋的,两片尖耳朵很大。”太宰治想了想,俯身,轻轻咬住西宫月昳的耳垂,含糊着把最后的句子说完,“就这样被我叼走了。” 65 第六十五章 微妙的、酥酥麻麻的触感一瞬间爆炸开,转瞬就填满了整个后脑,连脊椎都有一种电流乱窜的感觉。心脏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开始加速,血液狂涌,让脸颊添了两抹绯色。 太奇怪了。 “不是说好不能咬人的吗!” 虽然语气很惊怒,但太宰治并没有感受到十分严肃的拒绝。他短暂地满足了,于是可以乖乖地变回一只无害的猫猫。并且非常不要脸地回答:“可是,是月月你自己要问梦里发生了什么,在梦里我就是这样把小狐狸叼走了哦。” “好坏啊。”西宫月昳瞪了他一眼,掀开被子下床去了,“你一定会被小狐狸咬的。” 太宰治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脸也慢慢红了:“也、也不是不可以……” 西宫月昳:“……” …… 夏日祭的时间马上要来了。按理来说,表演的训练和彩排都要提前很久进行,但是西宫鹤影之前莫名失踪,他的团队只能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安排了舞台的彩排——缺了核心,怎么样都觉得不对劲。 所以西宫鹤影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安抚自己的团队,用最快的速度融入排练,并且很卑微地奉上了伴手礼:“抱歉,实在是太抱歉了,忽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 他向来人缘非常好,没有人不喜欢这样一只活跃的大白鸟,何况是相处已久的工作人员,所以除了雪野小姐以外,大部分人都很快原谅了西宫鹤影的消失。 “鹤影君来了就好,没有你的话,这场表演都没有灵魂了呢。” 雪野小姐冷笑,冷笑,再冷笑。 她其实才是整个团队的主管,大小杂事都要依靠她来决策,西宫鹤影消失的前半个月还好,后半个月实在是难忍。无法出席活动、行程突兀取消,媒体蜂拥而至,狗仔四处跟踪,工作室的成员也人心惶惶——有传言说西宫鹤影其实和很多暗地里的势力有打交道,说不定找不到人的这一个月里,他已经被铸成水泥方块沉入东京湾了。 这些事情全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雪野桑。”西宫鹤影把昂贵的饰品、化妆品当作伴手礼送给雪野小姐,依旧收获了两枚眼刀。 “哟,你还知道回来啊。”雪野拿着手机,眼下的两抹化妆都掩盖不了的乌青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就像是要用手机把西宫鹤影戳死一样,往他胸口怼了好几下,“快给我去工作!!!” 嘤。 明明才脱离首领替身的工作……转头又迎来了那么麻烦的夏日祭。 西宫鹤影觉得自己可能成为第一个过劳死的马甲。 所幸他的团队和他配合已久,在他不在的情况下依旧进行了完整的节目排练——这相当于是孤注一掷,万一他没有来,那么不仅整个以他为中心的节目要取消,员工们这样多的心血也都要被报废。 他人的情感永远是最沉重的期望,西宫鹤影也不顾自己疲惫了,全心全意投入到夏日祭的准备中。 …… 夏日祭每年的时间会有微调。西宫月昳今年的生日在夏日祭之前就已经过去了,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如果不是太宰治记着,或许这就要像无数个岁月里不起眼的一角,飞快地掀了过去。 平平淡淡的十八岁。 他的灵魂早就已经体验过成长,因此不觉得这成年有什么意义,周围的人倒是十分看重,在他生日的那天偷偷把各种礼物塞过来。 黑羽快斗送了一件样式精巧的摆件,由数百个齿轮部件构成,只要拨动开关,就能看见齿轮外的舞台上浮荡起扁平的卡通人物。他还附了一张贺卡:“是和青子一起做的,她笨手笨脚,完全就是来拖慢进度的。” 下面写着一行娟秀字迹,明显是青子的,而且是暴怒的青子:“分明是快斗一直捣乱!!!” 除却这两句俏皮的话,其他的地方就中规中矩地写了祝福的话语,以及放在最中央,最巨大的“生日快乐”。 大部分人的礼物中规中矩,送了些有趣的小玩意,或是一些零食甜点。宫野志保倒是很独特地送了一盒钙片与维生素过来,她身在组织,被严格管控着,要送东西出去非常难,需要经过重重的检查。 大概她也觉得厌烦,所以只是托人根据单子去药店买了些东西,丢掉西宫月昳家门口。 根据监控,是某个脸色看起来要杀人的琴酒在半夜三点丢下的。 完全不像来送东西,倒像是在琢磨着闯进来,入室抢劫。 除此之外,没有在预料之中的礼物就是一份来自高档餐厅的甜食外送了,据说是远在法国度假的白马探送来的——西宫月昳就很好奇这个人这么讨厌自己,怎么还刻意记着生日? 他收礼物,拆礼物,把所有人的贺卡一一看过去,又把可以直接吃掉的东西放在桌上,中央那份厨师炫技之作的餐点华丽且耀眼,和白马探本人的存在感一样强。 太宰治就一直盯。 盯—— “怎么了?你想吃的话可以吃呀。”西宫月昳还以为是太宰治想尝一口那些餐点,“白马君说最佳赏味期只有一个小时,等我看完这份贺卡,我们就把它吃掉吧。” 太宰治点头。 甜食入口。 是酸的。 “真是的,有这么多的人知道我的生日了吗?”西宫月昳看着有一点苦恼,他不明白今天为什么会收到这么多东西。 而太宰治想起那个毛绒地狱的噩梦,十分代入地说:“因为你太受欢迎了。” “我也准备了礼物哦。” “嗯?”西宫月昳倒是没有想到太宰治还会准备礼物,他起了点好奇心,“是什么?” 太宰治把一些东西一一排出来,那架势看起来不是送礼物,是在细数他的身价:“以前没有什么攒钱的概念,这些是我还记得的资产,一些资金留在了afia的卡里,就当不存在吧,这些是我转移出来的,这个、这个是名下的房产……不想要的话可以卖出去。” 西宫月昳默然片刻:“太宰君,你离开afia的时候卷款跑路了?” “怎么可能!”太宰治此刻就像是在山洞里盘踞着宝石的小小恶龙,用尾巴把所有珍贵的东西卷过来交给西宫月昳,“都是我加班工作换来的,有好多东西都已经被我弄丢了。” “那可真是……”太卷了。 “败家?”太宰治小心翼翼地望过来,“我以后绝对不会这么败家了,我可以花一点时间学会理财。” 西宫月昳:…… “说到底,把这些都交给我是做什么嘛。”他握着太宰治的手,把那些东西推回去,“我也不缺这些呀……” “可是我就只有这些了。”太宰治不知道做什么好,西宫月昳怀疑在这个时刻,他说什么,太宰治都会尽力去帮他完成。 “我把这些东西都给你,我就什么都不剩了。”他反握住西宫月昳的手指,“你得负责养我,绝对不能抛弃。” 西宫月昳想了想。 “我不是很需要它们,太宰君。你可以给自己留更多的空间。”他们的十指扣在一起,压着那些从森鸥外身上剥下来的诱人资产,西宫月昳微微弯腰,在太宰治唇上品尝到了甜点的味道,是香气馥郁的西柚酸甜,“你作为礼物,已经足够了。” 他觉得那道甜点还不错,白马探在这种事情上的眼光果然很可以,于是再次叉起一块送入唇,品尝更直接的奶油甜香与西柚果香。 “太宰君。”因为才吃完奶油,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是甜腻腻的,“我只想要你。” 太宰治的表情好似第一次吃奶油的人被噎住了,完全僵在那里。 “我很贪心的,这些钱财收买不了我。”尾巴翘起的小狐狸哼了一声,试图把自己的手从太宰治手里抽出来,他还有别的礼物没有拆封。 没有成功。 太宰治抓得相当紧。 他被用力一扯,重心不稳往前扑去,又因为被拦了一下所以没有正面朝下摔在餐桌上,而是近乎翻滚的仰倒。 金属的刀叉从甜点盘中滑落,碰撞着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最终落到大理石砖的地板上,价值极高的储蓄卡、各种资产证明从桌子上被推下去,纷纷扬扬散了一地,和方才堆在地上的礼物贺卡们混合。 西宫月昳饱含心痛地看了它们一眼,他是可以不要,但是不能看见它们被糟蹋。太宰治方才还说过不会败家,现在这模样分明就是完全忘记了承诺。 下意识的挣扎中,他挥动的手臂按到了那盘西柚味的餐点,手指陷入冰凉柔滑的奶油之中,啫喱、果酱、糖粉粘了一手。 昂贵甜点也被糟蹋了。他更心痛。 “你……” 太宰治没有回答,他垂着眸子,手指仍然按着西宫月昳的手腕扣在桌面,力道很大,肯定是要按出指印。他将那只不幸沾染了甜奶油的手捉到面前。 指尖忽得触碰到什么温热的事物,西宫月昳呼吸一窒,视线完全落在被触碰的地方。 细密的痒。指腹触碰到柔软濡湿的舌面,指节被牙齿轻轻触碰,咬噬。有一点分不清太宰治是在舔舐奶油还是把想要把他当场拆开来吃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地亲吻。 常说十指连心,指尖那点微末的温度竟是要直接窜进心脏那般,在体内激起汹涌的波浪,令人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太宰君……?” 66 第六十六章 夏日祭。 东京的夏天是很炎热的,数分钟不开空调的话,皮肤上就会积起一层薄薄的汗水,和衣服黏连在一块儿,顺着肌理滑到地势低的地方去,逐渐汇聚成一小汪涔涔的水液。这时候再开空调,又会猛然一激灵,被凉风吹得想要躲进毛毯。 西宫月昳想起这次感冒的理由,就忍不住冷笑,然后把今日份的感冒药、维生素、钙片之类的东西吞下去。 舌尖漫着一点挥不去的苦涩。 果然还是志保最好了,女孩子最会关心人。 太宰治这种狗东西就只会在折腾他的时候讶异一句“哇,出了好多汗”。 西宫月昳猜想他当时绝对是想说点别的和水有关的事,但碍于他想杀宰猫泄愤的心思,没有说出来。 “阿嚏!” 太宰治担忧地把粥放在一边,手背贴过来试探一下温度:“月月,实在难受的话,夏日祭就别去了吧。” “都是你的错,太宰君。”西宫月昳想揪住宰猫的脸狠狠揉一顿,但最后只是非常虚弱地拍上了他的发顶,“我头疼。” “哎。”太宰治也真情实感地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在桌子上,大理石面的桌子还是太凉了,打碎了东西也很难收拾。”更不用提被汗水浸湿的文件纸张了,被律师看见肯定得原地气飞。 很显然他还是没有什么悔过之心,满脑子都在想着一些古怪的事。 “下次我一定记得关门,把猫丢出去。”他有点懊恼的,想起那天混乱之中还是把盛着蛋糕的杯盏推到了地上,瓷盘摔碎的同时,甜到旖旎的蛋糕香气也因为温度愈发浓郁,整个空间里充满了西柚汁微涩的果香。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这种高糖高热量的西式餐点,但如今回想起来,那份被体温破坏了口感、微微有些融化的蛋糕还是让人止不住生出津液。 也难怪猫、鸽子们蹦蹦跳跳地冲了进来。 哥哥因为疯狂加班,不用回家了,但这些动物们仍旧在这个房子里,会出来搅扰他的二人生活。 真应该把它们都叉出去。 躺在桌面上的人原本都已经开始犯迷糊了,软到做什么都行。听见猫叫声的那一刻顿时清醒,打了个寒颤,焦急且慌乱地把身上的衣服拢好,试图溜走。太宰治把人按回怀里的时候听见了过于急促的呼吸。西宫月昳狼狈极了,看起来像一尾搁浅无力的江豚,又像是被春日雨水淋透了的白色荼蘼花,颤颤巍巍地蜷起来。 又摸到了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的衬衫,因为和桌面接触,所以冰凉凉一片,他没在意,甚至还笑着感叹了一下,说月月是那种加热之后马上融化的海王,说不定本体其实是海葵什么的。 谁知道晚上这就感冒了啊—— “太宰君。”头疼,鼻塞,不想说话的西宫月昳把自己闷进被子里,相当友好地说,“建议您现在滚出去。” “好的,我现在就滚。”太宰治飞速和病人认错,“你记得喝粥,是点的外卖,没有毒,绝对不是我自己做的。” 西宫月昳在被子里团成一颗馒头。 ‘系统,统。’他委屈了,‘我难受。’ 【呵——】系统的机械音发出了长长的嘲讽。那天由于画面急转直下,不太适合被它看见,它就跑到了别的马甲身上,谁知道回来的时候西宫月昳尚且没被吃掉,人着凉了。 太丢脸了。 他从被子里探出来一只手,差不多半个人埋在原来的地方,只有脑袋在外面,因为感冒和闷热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粥很香,他嗅到了干贝的气味,但他现在恰巧是最没有食欲的时候,耐着性子喝了几口就觉得撑了。 【你撩完了,不能不承受后果。】 系统在他耳边逼逼叨叨。 【你看他那样子,是绝不肯轻易放过你的。】 西宫月昳把粥放在一边,嗖地一下滑进被子,开始自闭。 【唉。】 ‘我只是……’他有些说不出口,‘我只是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对我有那么……’ 可怕?庞大? 反正说不上来。 那是比纤细的蜘蛛丝猛烈太多的情感,不会细密地缠上来,却也密不透风,汹涌如潮。 他当然相信太宰是喜欢他的。任谁在感受了那样长达两年的、细碎的情感反馈后,都会相信他是真心的。如果这样还不信,那他未免也太“作”了些。 可是两年以来那种情感都是细碎的、如雨滴一般零零散散地铺在身边,温和到可以把人融化。这大概是太宰治克制之后的结果,他当然知道,他只是有点犹疑太宰那种人也会有藏有如此澎湃的情感吗—— 哦,好像真的会有。 他想起记忆里的首领宰。 但是即便怀揣着那样深沉的情感,首领宰也依然可以被称为胆小,默默地缩在最高也最孤冷的地方,数年不肯往外迈一步。 唯一一次迈出去就是…… 西宫月昳脸一黑。 他悟了。 太宰治这种生物可能就是属于变态发育类型的,很容易在沉默中爆发,谋划多年然后一朝开始猪突猛进,找个悬崖一跃而下。 有些老旧的门在推开时发出一些轻微的嘎吱声,太宰治又溜了进来,天太热,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白色的下摆塞进裤腰,看着利落且干净,是拖出去丢到广场上立刻会收获一堆姐姐粉阿姨粉的美少年。 就很乖。 如果不是昨天还如此强硬地圈地盘的话,他也要被这样的外表骗过去了。 “月月。”太宰治想照顾人的时候自然是能完美照顾人的,他说话声音很轻,趴在床边,仿佛随时可以把下巴放在人的掌心,“你怎么才喝了这么点,不可以厌食。” “这话由太宰君来说,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太宰治端起碗,自己尝了一口,感觉温度还没有特别凉,就继续督促:“再喝一点。” 【……】系统察觉到不对,【我去别的地方了。】 没来得及挽留系统,西宫月昳只能团在被子里面对一只过分危险的宰猫。他拒绝了投喂:“我不想喝……太宰君,别直接用我的勺子喝粥,我是病人。” “一起生病有什么不好?我们可以……”话到嘴边,他又把“殉情”之类的词吞回去,改成了温和的,“比一比谁的免疫力更好。” “喝一点,不然晚上的时候就不能去夏日祭了。” 西宫月昳听见威胁,睁大了眼睛。他只是在太宰治面前把三分病演成七分,一点点着凉,完全不用卧床不起的。 “总觉得太宰君不可爱了。”他叹气,失落的模样,“太宰君,中和一些不好吗?” “中和?” “不要过分热烈,也不要疏离到冷淡,”西宫月昳看着递到唇边的粥,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投喂,“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贴贴,就单纯的贴贴,十分纯爱的。没有太多激烈的情感,只是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互相凑到一起,靠近了取暖。 “是的,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太宰治神色平淡,看起来并没有听进去他说的内容,勺子刮过碗沿盛起混合了很多食材的粥,柔白的粘稠米粒几乎已经融化成一团,他自己尝了一口,舌尖卷去站在勺柄上的粘稠粥水,“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尝试。” 西宫月昳:…… 理性告诉他,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不一定好。 …… 西宫鹤影的节目有两场,一场是下午七点的个人秀,一场在晚上十一点,非常忙碌。 在西宫月昳的据理力争下,太宰治答应了去看夏日祭,但晚上十点前就要回来。吹多了夜风怕是要加重感冒,他们二人并未穿上传统的浴衣,只是穿了正常的夏季服装,甚至还多穿了一件外套。 看完魔术表演之后,他们又滞留了一会儿,看了几场歌舞表演。 真正开始逛街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到处是小摊和拥挤的人群,喧闹至极。 但是西宫月昳乐此不疲地拉着太宰治去玩那些幼稚的小游戏。 捞金鱼的时候,水池里的鱼疯狂甩尾巴,把池水泼到了他们身上,太宰治分了心,忍不住侧目去看西宫月昳的表情,发现他真的很专注于把那只漂亮的金色小鱼捞上来,连侧脸、眼尾沾了略带鱼腥味的水珠都没有管——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这人都很喜欢热闹。 而且是不因他而起的热闹。 就好像站在喧闹中央,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样。 他伸手用拇指揩去了那点水珠,甚至发现了一小片鱼鳞。捞金鱼的小摊用了暖色的灯光,照得那片鱼鳞闪烁着纯金色的光泽,格外耀眼。 “怎么了呀?”感冒还没好,声音闷闷的,但西宫月昳又很雀跃,“我马上就要把渐变色的小鱼捞到了!” 纸做的捕鱼网很快碎裂,但那尾活泼的小鱼还是落进了他们的袋子里。 太宰治收获了一只眉开眼笑的月月。 “别动,脸上沾到东西了。” “噢……” 太宰治把那片小小的鱼鳞擦掉了。 周围吵闹的人群好似都不重要了,时间变得缓慢,金鱼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挣动也变得轻微,他低下头,看见西宫月昳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倒映着自己,晕着暖金色灯光的眼眸格外亮,像是把他的影子圈住了一样。他在对方眼下烙下一吻。 纠结与摇摆不定的喜悲也短暂地消失了。 是的,他们应当还有很多时间。 【月月,我不打扰你啦!】系统吱了一声,【希望你不要玩过火。】 ‘嗯,系统,你也要玩得开心。’ 67 第六十七章 虽然夏日祭到了接近深夜的时候依然很热闹,但是太宰西宫月昳早早地就回了家,把小金鱼丢进许久没有生物造访的鱼缸,又揪着猫猫的后颈耳提面命,禁止吃掉观赏鱼。 这之后,区区着凉,当然不足以让处在热恋期的人降下温。 西宫月昳好歹挣扎了一下,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就地被按倒,一路挣扎着滚进了熟悉的床铺。 他把长腿的八爪鱼丢到太宰治脸上:“不要贴贴!贴贴会传染感冒的!” 也不知道太宰治是怎么做到的,他揪着那只玩偶的长腿,三两下就捆住了西宫月昳的手臂,举高按到头顶以上的位置,阻止对方把身体蜷起来。就像是平日里强迫猫猫仰躺在床上,展开身体变成猫毯,把最柔软的肚皮袒在上方,被人类任意妄为、强取豪夺。 西宫月昳蹬了一下,妄图从吸猫地狱里逃脱,结果不仅是手臂被限制住,小腿也被钳住。 踝骨被手指捏了捏,紧接着是曲线平滑的小腿。他拂过那截腻白,手指收紧时在上方扣出一圈红印。 太宰治半跪在床上,膝盖压在他两条腿之间的位置,低头,若有所思。 ——大概是打量今天要从哪里下手。 “只要不接吻的话,就不会被传染感冒了吧。”他的手指落在西宫月昳小腹上方,身体的中线,在疯狂之中又十分冷静地说,“有很多种办法可以避免传染。” “月月,听说出一场汗,感冒就会好。” 过量的汗水不要钱一般涌出,很快湿了额发,西宫月昳胡乱抓住了几只玩偶和被单,很快就被太宰治握住手腕,指尖滑进掌心,占领了不自觉痉挛的手掌。 …… 【我还是第一次骗他。】 “你没有骗他。”有着浅色发丝的人坐在后台,在灯光的阴影处休憩,“决定骗他的人是我,你只是我的帮凶。” 【但我还是撒谎了,有些愧疚。】 “即便如此,你不还是来陪我了吗?” 【因为约定好要一直陪着。】明明是机械的声音,却带着人类的情感,【很久以前就约好了。虽然在你和他之间我也无法选择。】 但是果然,没有办法放心这边的情况。 【如果一定要走向毁灭,我会陪着你的。】 【我想陪着你。】 他弯了弯眼睛,又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笑意骤然变成了对疼痛的忍耐。 “鹤影君。”耳麦里传来现场导演的声音,“你该上台了。完成这场就能下班了吧,今天真是辛苦了。” “好。” 灯光与喧闹,舞台与掌声,魔术与表演,这些早该习惯的事情,现在看来还是如此动人,抛开所谓的能量值,他确实是喜欢被大家环绕的。他依然没有让自己出错,在落幕的最后一刻都维持着完美。 因为不是很擅长告别,所以决定在完成一切后找一个自在的小角落,静静的休息。 尤其是隐约链接着的意识把一些模糊的情绪传递过来的时候。 嗯…… 他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去告别了吧。 今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已经很晚,大概在凌晨一二点,外面早就已经没有小摊和游客。作为不夜城的东京,在狂欢之后也难免露出一角寂静冷清的情况,烟花残留的淡淡气味仿佛在留在空气中,地上难免留下一些痕迹。 第二天就会被扫除了。 后台一阵哀嚎,都在说终于可以下班了。有的人已经困到想要当场找个地方睡一觉,有的人却精神奕奕,仍旧在回味今天的掌声。 他认识的这些人,确实有许多是真心喜欢舞台的。 “下班了哦。鹤影君也早点回去。”毕竟是难得的节日,他给工作人员准备了礼品,见者有份。 “剩下的道具我一个人来收拾就可以了。”西宫鹤影如是说,“我最熟悉那些设备了。” “那就麻烦你了。” 没有人对他的加班产生疑惑,毕竟鹤影君一直是这种嘴上叫唤着下班下班,实际上比谁都要努力的人。 就这样,逐渐冷清下去了。 直到连最后一个人都走了。 西宫鹤影将最后一件东西打包收拾进纸箱,也准备离去。 “你怎么还在这儿?”听到了熟悉的、但不在预料之中的声音。雪野打着呵欠,手里拎着一个化妆包,“一起回去?” 西宫鹤影一愣:“不了,我想一个人逛逛。” “凌晨三点的东京有什么好逛的。”雪野嫌弃似的啧了一声,“你可得好好保养你的脸,少熬夜,多少广告合约和你的脸挂钩。” “是是。你也要少熬夜啊,雪野,黑眼圈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们一路走,一路关灯,黑暗一点点吞噬了背后的空间。 “对了,我遇到一个奇葩甲方,想出价邀请你去s怪盗基德推销产品。”雪野细数了一顿工作上的烦心事。 西宫鹤影:“……” “要是被怪盗基德维权怎么办?”雪野嘀嘀咕咕地吐槽,“现在怪盗基德的周边卖得可好了,幸好他是个不能见光的小偷,没有办法出面把他们都告了,否则我看这些侵权的赔偿费就能让一个人富裕终生。” 西宫鹤影忍不住被逗笑了。 他捂着小腹,想象快斗因为这些事情苦恼的画面,闷着声音笑了一会儿。 在静谧的黑暗中,好像有什么细微的声音响了一下。 他反应很快,马上意识到这声音来自高处。上面吊着许多设备、灯光、金属架,哪一样出问题了都很严重。 “小心!” 也许是绳索摩擦导致的断裂,也许是别的,巨大的金属支架砸下来,西宫鹤影想都没想就把身边的雪野推开了,自己也往边上一扑。 “鹤影?!” 金属支架应该是没砸到任何人,但雪野受了惊,心脏砰砰直跳。她被西宫鹤影推到了另一边。 “我没事。”话虽如此,雪野听见了对方声音里明显的忍耐,“没有被砸到。” 她赶忙跑到另一头,蹲下去看摔倒的人。 “哪里疼?你先别动,万一骨折了,乱动只会造成二次伤害。”她焦急地去找手机,联系医院。 “真的没被砸到……”西宫鹤影不顾雪野的阻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逃得可快了。” 他发现雪野的视线落在他的腹部。 于是自己也低头。 深色的、温热的血液已经浸透了内里的衬衫,在白色的外套上晕出一片刺眼的红。这几天疼的时间太多,他都没意识到现在伤口已经重新出现了。 啊。所以说时间还是到了。 还不等他们做出点别的事情,周围的黑暗里窜出一条明亮的火蛇,以最快的速度环绕场地一周,燃烧起来。 西宫鹤影也顾不得和雪野解释,猛然拉住对方的手,往火势最小的地方跑去。 “到底发生什么?”雪野的大脑停机了一会儿,将将被火舌舔舐到的时候,热意又把理智叫了回来,“这绝对不是意外,燃烧得这样猛烈,是有人洒了引燃物?” “嗯。”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几天他们一直在一起加班,她竟然完全没有感受到西宫鹤影身上有这样的伤。也对,这个人惯常会演,又总是里外三层把自己包裹起来。 雪野在惊恐和气疯的边缘反复横跳。 “……” “回答我,是仇家报复?”雪野一边质问,一边弯下腰躲避过于猛烈的浓烟,“别想着能逃避过去。” “这个问题。”西宫鹤影似乎浅浅笑了一下,但因为在奔跑,又牵扯到伤口,最终变成了急促的喘息,“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出去再说吧。” 抓着她的手是如此有力,在混乱无比的情况下找到了最佳的逃生道路,某一个瞬间,他们忽然就从火焰中逃出来了。 她的心肺与大脑都负荷到极致,一时间听着警报声、尖叫声,整个人沾满火场里扬起的碳灰,愣在原地。 因为西宫鹤影倒下去了,他像是骤然失去一切力量般倒在场馆的门口,背后就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大量的血从他的腹部涌出来,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伤口。 凌晨三点的东京,人最少的时刻。 她跪下去,不顾膝盖被粗糙的地面摩擦发疼。 “喂。” 嗓子好疼,脸也被灼烧得好疼,雪野颤抖着摸到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泪水这个时候才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别、别睡过去啊……” 此刻没有人看到的系统界面,马甲的状态栏。 【马甲一号:西宫鹤影】 【状态:疲惫】 【状态:(9)¥】 乱码无数次闪过,终于定格。 【状态:重伤】 68 第六十八章 首领办公室。 一如既往的寂静。 首领宰正在处理自己消失了几天的事。他早已习惯各种枯燥的工作,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或者说,他就是需要自己忙碌起来以忘记时间。 然而今天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如同一颗小石子被丢进古井无波的深潭,首领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一道白色的影子扑棱着翅膀冲进来。 “吃饭!吃饭!吃饭!”它去叼首领宰的头发。 首领宰:????? 他好懵,压根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来就因为工作变薄的发丝哪里经得起一只鸟叨来叨去,他躲了一下,在混乱中伸手捉住它的脚,继而卡住整个胸腹。 “吃饭!吃饭!吃饭!” 这什么玩意啊—— 首领宰睁圆了眼睛,少见的思绪空白的时候。手指陷进鸟类翅膀下用来保温的绒羽,还挺温暖,但是这太古怪了。 除了那个人,谁还会在afia养一只鸟? “哟,太宰,它很喜欢你嘛。” 听见中原中也的声音,首领宰手上的白色鹦鹉顿时挣扎起来。它好像挺聪明的,又好像完全没有脑子,只会震声高呼:“吃饭!” “中也,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这还需要解释吗?”中原中也乐得看好戏,十分快乐地欣赏首领宰头顶插着一根鸟羽的狼狈画面,“西宫鹤影觉得当首领实在是太无聊了,养了只宠物陪着。” “青花鱼,过来吃饭了!”他喊了一声。 也不知道一只葵花凤头鹦鹉为什么要叫青花鱼,反正它确实认这个名字,非常执着地从首领宰的魔爪中挣脱出来,逃到中原中也手臂上。 “全afia都已经知道首领最近养了只鹦鹉了。”他熟练地给鹦鹉喂了点食物,“这可不关我事,我只是代为投喂。它的名字、行为都是西宫鹤影训练的。” 首领宰面色阴沉如水。 有的人……就算从这个世界离开了也要保留如此强的存在感。 “怎么样?你要拿它怎么办?”中原中也问得轻描淡写,仿佛不会在意要是首领宰发怒,把这只鸟杀死了怎么办。 事实上,他和西宫鹤影约好了,如果首领宰要弄死这只作妖的鹦鹉,他就搬出织田作之助,说西宫鹤影已经带着鹦鹉去找过织田作之助了,织田很喜欢这只鹦鹉。 他同样喜欢这只缺德鸟。 也不知道西宫鹤影是怎么训练的,它平常的时候乖乖巧巧,唯独到了饭点的时间性子会骤然变化,直接变成一只小型炮弹,冲上去叨人头发催人开饭。 首领宰伸手把自己身上的几根鸟羽摘下来,明晃晃的白色落到地板上是如此亮眼,让人无法忽视。他臭着脸:“那就以首领的名义送给你了。” 中原中也微微一惊。 太宰治被鹦鹉抓咬了好几下,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吗? 他去另一个世界度假了一段时间,看起来确实心情更好了,脾气都温和了不少。 “你做什么?” “饿了,吃饭!”首领宰站起身,恶声恶气地对着那只鹦鹉说,“这只鸟不准吃。” 鹦鹉:…… 鹦鹉震怒,飞扑过来咬首领宰头发:“吃饭!吃饭!” …… “首领!”因为计划完全被打乱了,所以现在的中岛敦仍旧没有离开afia。 他脖子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虽然虎的异能力可以让他快速痊愈,但可能是因为常年带着枷锁,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恢复了,就算是恢复,也会留下厚重的疤痕。 他看见首领宰的一瞬间眼眸一亮,语气热情,但是下一秒他看见了首领宰的眼睛。 “太宰先生?”中岛敦的眼睛依然闪烁着紫金色的光芒,说不上是惊喜还是失落,“您终于回来了。” 首领宰偏头,没头没尾地问:“你和他关系很好?” “鹤影先生帮了我很多。”中岛敦摸摸自己的脖子,有点惶恐,又有点歉意,“他说我这样很像马戏团的白虎,他以前在马戏团打过工,见不得这个,所以叫我摘下去了……抱歉,太宰先生,我这就重新戴上。” “……算了。”首领宰愈发心累,“戴上也没有什么作用了,敦。” 敦愈发惶恐,险些直接跪下去。 首领宰叹气。 他真的不想知道西宫鹤影这段时间内究竟做了多少事。 …… 等到首领宰回到办公室,只觉得一顿折腾之下,整个空间萦绕着的淡淡血腥气和沉闷死气也消失了。 他慢悠悠坐回自己的位置,安抚自己这一身被折腾的老骨头,颇有一种绝望的气息。不是先前那种深沉到往无尽深渊堕落的绝望,这只是一份回家之后看见家被人折腾得四不像的……心累。 好好的afia,怎么几天之内就被人带出了一股歪风邪气…… 他去抽桌上的书,准备继续工作,却没想到几只折成小动物的白纸从夹缝中飘下来,落在地板上。 这一下子让首领宰想起了那只鹦鹉,顿时心情不太妙。 他捡起其中一张纸,展开。 “致太宰: 按时吃饭!吃饭!吃饭! 按时睡觉!睡觉!睡觉! ——西宫鹤影留” 首领宰:……确实能看得出来那只鹦鹉是谁教的。 他又拆开第二张纸,上面的字迹不复清秀,有些狂乱: “首领的日子真不是人能过的。放过我吧,我想下班。太宰君,你一直就过这种日子吗?” 倒也不是。在得到书、知晓了其他世界太宰的命运之前,他其实更喜欢在搅浑水的同时把自己也放入棋盘,随波飘摇,并不像现在这样将自己抽离与世界,成为真正无情的棋手。 现在赌不起了而已。 发现自己下意识回答了纸条上的问题,首领宰面色一沉,三两下将这张原本折成小鲤鱼的纸条重新折好,稳稳地丢进笔筒。 眼不见心为净jpg 他拆了一只被折成白鸟的,这张纸看起来比其他的碎纸片大许多,上面写着的文字也多了不少。 “看起来,我终于有时间思考什么是自由了。虽然经常忽悠别人规则内的自由也是自由、恼羞成怒,但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被一些东西框定住了。我仍旧是想要一些自由的。毕竟我由衷不喜欢那条规则,怎么能认同它之内的自由?” 他说得含糊,首领宰一时间无法联想到是哪一条规则引起了他的厌恶。 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已经了解了西宫鹤影的人生,清晰可见的成长轨迹中,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和这份厌恶对应。 “也许对于太宰君你来说,我那个世界是少见的自由,但对于我来说,在首领办公室的这几天,也是一份我的自由。很有趣,虽然我只能住在这样无趣的地方,连自由出门的权利也被剥夺,但,我仍旧体会到了一部分我想要的东西。” “太宰君,这不是为了使你心安理得而编出来的谎言,我的所作所为从始至终都不是为了你。我这样自私的人,早就在和你交换之前就收取过一定的利息了,不要太纠结于我做了什么,与我而言,这是值得的。” 没头没尾的。 首领宰翻过去,没有别的文字了。 他又拆了几张,是诸如“记得荤素搭配”“记得运动”之类的废话,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内容。 他坐在首领的位置上,双手十指交叠,沉思数秒。 他翻开了“书”。利用人间失格创造出一个最为独特的特异点,从而让自己这一本书连接到万千世界。 除了主世界,其他的世界,都只是一片易碎的倒影,他这里是,西宫月昳那里同样是。只不过比较起来,西宫月昳的那个世界要更为稳固坚定一些、更庞大一些。 这少许的庞大,落在书的八千亿兆个世界里,是如此地不显眼。 他未曾刻意去找某个世界的信息,书没有那么智能,只会将大量和太宰治这个个体相关的信息灌进他的脑海,承受不住就会成为大脑损伤的傻子。往常,他在那些繁杂碎片里扒拉过织田作活着的世界,扒拉到他死去的世界,也看见了他在时间线里早夭、远游、身为女性、身为幼崽的各类事情。 当然也有身为恋爱脑的。 现在首领宰开始寻找起来,试图找到那个他才经历过的世界究竟去往了何处。 找寻的过程很艰难,甚至有些痛苦,他在短时间内翻看了大量的记忆,就算是他的大脑也有些无法处理过量的内容,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神经质的尖锐疼痛。 但是首领宰没有停下。 以前他找不到,只是因为他不想去找而已。 定了目标,他就算是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做到。 终于。 他触碰到了一个有些特别的世界,看着比别的倒影更凝实。 他翻看了这个世界的太宰治的记忆。 首领宰骤然合上书。 怎么还是—— 他站起身,原本就放在桌边的水杯被这动作带的翻滚到地面,因为砸在地毯上而没有碎裂,洇湿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和他上次所见到的记忆碎片相比,确实有了不同,但那惨烈的结果,并没有因为他的作为而改变。 但是。 但是为什么是不明原因的重伤…… 首领宰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回来时办公室里萦绕着的淡淡血气,因为他自己时常被暗杀、受伤,所以压根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 “把中原中也叫来。”他这样说着,心里却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一片惶然。 他明明是想救他的。 怎么就,成为了把事情推向悲剧的罪魁祸首…… 69 第六十九章 西宫月昳睡得非常不安稳,偏偏又因为过度疲惫,醒不过来。 仿佛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样,他下意识在无序的梦境里挣扎,只觉得身体好似被劈开了两半,又有什么尖锐的利器捅穿肚腹、内脏碎裂。 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是……要杀我,躲也没用。” “起死回生的医疗系异能力?也许有用吧……” “好像还能多活几天,足够了。” 痛苦的梦境最终还是以平和的结尾结束了,他蜷缩起来,躲进温暖的环抱里,试图忘记那些不太妙的感受。 太宰治也累。 是一种手忙脚乱的累。 就算看起来再淡定、再熟练,他也得承认,自己在事前做了相当多的调查和准备,并且还是觉得不够。真正做到的时候感觉像是梦想一朝落入现实,太过荒唐,灵魂和理智分作了两半,一半在飘上天,顺着情感横冲直撞,一半在地上,踏踏实实地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 毕竟那些信息里没有告诉过他,如果爱人身体素质非常不好,轻轻一折腾就陷入意识模糊的境地里,连洗澡也不肯去怎么办。 他还没有玩够的…… 但是人应该懂得知足,以及细水长流。太宰治最终还是忍住了继续往下折腾的心思,安安分分地以一个温和的结尾结束了闹腾。 等他收拾完一切,西宫月昳已经彻底睡过去了。 他出了一身汗,手指和掌心都比以往热了不少,暖融融的,并且很柔软,比想象的还要柔软一点。太宰治同样躺下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一下对方的后脑、后颈和肩膀。 实在是忍不住。 他想起刚刚被折磨到忘记理智的人胡言乱语中说出的昵称、那些夹在话语里令人战栗的温度与呼吸。 如果他只是一株植物的话,那么现在一定已经把花开到爆盆了。 好在西宫月昳已经在方才的胡闹中习惯了这样的接触,没有被他吵醒,而是昏昏沉沉地往他的方向靠了一点,乖得不行。 他们一起睡了一会儿。 太宰治一直有点入睡困难,越是晚上就越难受,头疼、心悸之类的都是小毛病了。这回的睡眠质量倒是格外好,可能自己也累了,所以一闭上眼睛就沉了下去。 没有做梦。 但是他睡得很浅,很快就察觉到了西宫月昳在做噩梦。太宰治现在是超级无敌加倍的贴心猫猫,他一骨碌爬起来开了夜灯,在淡淡的暖色灯光下看见西宫月昳因为噩梦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起来不太妙的样子,深深地陷入进梦魇,蹙起来的眉痛苦极了,令人心软。太宰治抱住他,尽可能用温和的方式去安慰。 他想。 不会是因为入睡前他折腾得太厉害了吧……早知道就不那么过分了…… 他似乎才想起来西宫月昳其实有点着凉,一脸忧愁地想着万一明天早上病情加重了怎么办。到时候他一定会被愤怒的西宫月昳踹下床,说不定几天之内都没有办法过来一起贴贴了。 好在,西宫月昳的噩梦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安稳下来,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太宰治牺牲了一条胳膊给他压着。 有点麻了,但是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太宰治又躺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可以暗戳戳地和很多人炫耀,心情就不自觉地上扬了一点。他终于可以把头顶上长出的绿色苗苗一根一根拔掉了。 也不知道西宫鹤影明天看见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太宰治想象到对方表情裂开的反应,于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属于坏猫猫的表情。 多年的相处,亲如手足,还不是被他抢走了。但是也要考虑之后,西宫月昳会不会……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被ntr的可能性一直存在啊。 太宰治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但他已经睡不着了,徒劳地睁着眼睛,脑海里被上半夜的荒唐和不存在的ntr事件所填满,越想越清醒,越想越来气。他恨不得把西宫月昳推醒,再次暴力地圈一圈地盘,把这杯海王彻底染上自己的气息。 反正西宫月昳挣扎也没有用……只要亲吻、拥抱、触摸,海王就会变成液体的海王,软软的随便做什么都行。 太宰治不存在的良心阻止了这一件凌晨三点的缺德事,他最终只是低头吻了吻对方的额发,把被子往上提了一点,即使自己感觉要被热坏了,也要保证西宫月昳别感冒。 感觉按照平常的作息,西宫月昳可能得十点才能睡醒……他苦恼着,52ggd怀疑自己的胳膊要被压坏。 “滋滋……”床头,被调了静音的手机忽然亮了屏幕。 太宰治现在没有什么工作了,因此不用担心半夜被boss连环call,他随手按掉了电话,继续注视睡着的西宫月昳。 “滋滋……”但是手机顽强地又亮了起来。 他只好懒懒地伸长胳膊,去把它勾过来,替西宫月昳接了电话。 是雪野小姐的。 …… 太宰治垂死病中惊坐起。 “什么?!”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有发出尖叫的一天,嗓子都拉扯到破音了,又堪堪在最高的那个音刹住了车,“是。他在我这里。” “他……还在睡觉。” “……好。” 太宰治挂了电话。 他愣在原地,仿佛一只无法思考的摆件,从心脏到身体到思维,都是僵硬的。 怎么会……别说西宫月昳了,就算是他也不能接受这个消息啊……怎么办?他要怎么向他传达这个事情,把人推醒直接说吗?他夺走过太多人的生命,他知道这并非正确,但以往也未曾体会过什么叫做生命的重量。 他好像在思考,但是这一次的思考没有给出任何的结果。 而西宫月昳已经被他的动作吵醒了。被子被掀开,热气散了大半,他揪着被角往自己的方向拖了一点,哑掉的声音迷迷糊糊地说:“太宰君……你做噩梦了吗?” 他这时候了还没有忘记安慰一下太宰治,伸手抓住太宰的袖口往自己的方向拖。 “睡一觉吧……我抱着你。” “月月。” 太宰治声音艰涩,声带已经不是他的声带,他没有办法传达出电话里那份信息所带来的恐怖情感,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成为传说中冷心冷情的干部、一个魔鬼,这样他就能说出那句话,他就不会在此时陷入刀绞。 不是自己的痛苦,而是预感到了西宫月昳的痛苦而痛苦。 “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把意识仍旧不清醒的西宫月昳抱起来,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怀抱禁锢住他。 “西宫鹤影……” …… “啊?” 很久,西宫月昳才发出声音。 “什么?”他仿佛是这一刻才清醒,果然剧烈挣扎起来,推着太宰治,“太宰君,你放开我,你刚刚说了什么?” “是……是开玩笑的吗?” 但是太宰治没有放开。他好沉默地抱着,无法说出更多的话。 “……”西宫月昳只觉得血液在大脑里轰轰地奔驰,冲塌了思绪。 【系统?系统你在吗?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应。 “太宰君!”他可能是太急促地发出声音,嗓子一痒,剧烈地咳嗽起来,扒着太宰治的肩膀把自己咳到几乎断了呼吸。 太宰治更慌了,松开了一点怀抱,拍着对方的后背顺一顺呼吸,又赶忙去床头柜拿水杯,喂了一点给西宫月昳。 “太宰君。”他的手腕被死死地掐住,“发生了什么,雪野小姐打电话来的吗?” 太宰治不敢抬头,不敢看西宫月昳的眼睛,只能讷讷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再度抱上去:“月月……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 “还能见最后一面。” 西宫月昳:…… 啊啊啊啊啊—— 他也茫然得不行,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到最后是太宰治把他扒拉起来,随便穿了件衣服,在深夜打了车去了医院。 太宰治瞅着他这副失了魂的模样,更加没有办法面对了。 只能把自己的手覆在对方冰凉的手背上,试图没有存在感地给一点点小小的安慰。 到了医院,西宫月昳才发现他和太宰治的衣服穿反了。 无人在意这个小问题。 他们见到了雪野,已经哭得不成模样的雪野,她披着一条毛毯,一侧的头发被火苗烧得卷曲了起来,脸颊上还有一点没擦干净的碳灰,眼眶瞳孔,在不断擦拭眼泪的过程中妆容全都花掉了。 “月月。”她的声音已经哭哑了,“你来了。” 说完,就不能发出任何一个音节。雪野把自己埋进毛毯,颤抖着恸哭。 医生在一边叹气,对于自己没有挽回生命而感到由衷地悲伤。 西宫月昳站在病房外沉默,太宰治握着他的手,无声地给予一点支持。 “进去吧。”太宰小声说,忧愁到脆弱的声音,“我陪你。” …… 西宫月昳木着脸。 有谁能来救救他—— 有谁能理解,他不想进去只是因为不想直视自己的遗容—— 他的马甲究竟是怎么挂掉的啊! 70 第七十章 也许是医院的灯光太苍白了吧,一切都笼着一股惨淡的颜色,西宫月昳手足无措,紧紧抿着唇。 他有想过自己需要给马甲的忽然离去解决后事,但这也太突然了。 ‘系统?’ 系统仍旧没有回应。 西宫月昳只能期望系统只是去进行一个有些漫长的升级,说不定等修复几个bug,它就重新上线了。 “太宰。”他看起来是货真价实的茫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仰着头,睁大的眼睛看着太宰,也只看着太宰治,“我该怎么办?” 被依赖了,太宰治却完全不能因此而感到高兴。他宁可不要这种全心全意的依赖。从刚才起,西宫月昳就好似丢了一部分的魂,他牵着,推一步,动一步,把他按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他就乖乖坐下直到现在,一点也不挣扎。 没有哭,没有崩溃。 他心里那根弦反而彻底绷紧了,只能一直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西宫月昳身上,生怕出现一些不可控的事。 “太宰?”西宫月昳又问了一次。 他头顶翘着几根杂毛,有一缕头发丝没有被扎好,歪歪斜斜地落在后背。因为医院冷气太凉,太宰治把自己的外套也给了西宫月昳,铺在膝盖上。 伶仃的、连影子都只有那么一小片的人。 “月月。”太宰治什么都说不出口,有太多的话,由他来说却统统是苍白的。他过去抱住西宫月昳,沉默了很久,说了一句也许万能、也许没有任何作用的话,“节哀。” 他们已经看过西宫鹤影,知晓了死亡的原因。 太宰治不知道西宫月昳作何想法。但他自己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份不对劲。 那种程度的贯穿伤,让内脏和血肉都消失的伤痕,绝对是异能力造成的。 他太冷静了,冷静到可以站在一边分析死亡的成因,火灾和所谓的重物砸落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月月。”雪野一身狼狈,发红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点蒙蒙的水雾,却莫名有股无端的坚定。她走过来,看着西宫月昳,“鹤影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有火在她茶褐色的眼睛里燃烧起来了,刹那间席卷了一切。 “他是被人害死的。”她重复道。 也许能短暂打败悲伤的只有愤怒与仇恨,雪野无比坚定,蹲在一旁和西宫月昳说了一切自己记得的事。 她已经去警方那里录过笔录。这场夏日祭的大火很明显是人为,而根据雪野描述,忽然坠落的金属支架,说不定也是有人在背后作怪,但现在火势甚至没能完全停下,所有的线索大概都消失了。 “但那都……”西宫月昳冷静了片刻后,开口,“不足以解释我哥哥腹部的那道贯穿伤。” “这几天我们一直都在工作,从未离开过工作室。”想起这几天的加班竟然成为了最后的相处时间,雪野小姐的眼眶又发红了,她哽咽了一下,“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受了这样重的伤,又是怎么在这种重伤的情况下保持正常的生活。” “……嗯。”西宫月昳听完,继续神游天外。 如果那个伤口不是现在发生的,而是过去几天内……似乎就说得通了。 但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受了伤。 系统也没有告诉他。 雪野凝视着他:“月昳,我知道他的工作有一部分十分危险,并且从来不愿意让我知道。但是不管他先前做了什么。” “我想为他复仇。”她低低地说,无比坚毅,“我想为他,复仇。” 如此可怕的情感,西宫月昳一时间无法作答,因为他也是被牵扯进去的“当事人”。他有点无助地转头看了一眼太宰。 太宰治意会得很快,马上就说:“雪野小姐,我们去另一边谈谈。” 片刻。 太宰治回来了。 他看起来是三人里面最淡定的,没有因任何的事情而动摇,冷静分析着现在事情的成因——如果没猜错的话,是首领宰的世界里发生了点什么,让西宫月昳受伤了,至于这次的火灾,凶手也许又是另一批人。 和雪野的一顿谈话让他更加紧绷。 雪野小姐一直是冷静而成熟的,擅长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是已经能够支撑起一整个团队的职业女性。但面对亲近之人的离开,尚且被悲伤与愤怒冲昏了头脑——那西宫月昳呢? 太宰治就怕西宫月昳现在表面沉默着,内里疯狂的一面已经在燃烧了。 他没忘记这只看起来天真无辜的小海王可以面无表情地举枪结束别人的生命。 他想了想。即便为西宫鹤影复仇会打破他们平日里的安稳生活,西宫月昳大概还是会去做的,不择手段地去完成复仇。换做是他,也会选择这样。而且没人能质疑他们这对兄弟之间的情感。 他走近了。 “太宰,雪野小姐还好吗?”西宫月昳站起来,把膝盖上的外套还给太宰治,“我很担心她。” 太宰治听见内心巨石落地的声音。 还好。 西宫月昳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忘记关心其他的人,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但是,又很苦涩。 他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忘记关心别人是否会冲动。 “她已经先去休息了。”太宰治接过外套,忍不住又抱了一下,“她膝盖上的伤口也需要去处理。” “嗯。”太宰治的话疗,应该是能够让人放心的吧。西宫月昳心想。 “月月。”太宰治把下巴放在西宫月昳肩膀上,如果单看这副黏在一起的模样,说不定会觉得他才是那个需要被安慰的,“冲动报复是不好的。” 他说着正常的劝告话语,看起来已经和那个afia干部的身份彻底隔开了。 西宫月昳应了一声。 然后。 他听见太宰治说:“我们应该有组织有预谋地去报复,要缜密地规划,月月,你想用什么办法去复仇?我能做到的都可以做。” “在这种时候就不用压抑了,想做什么都好,再残忍也不要紧。” 西宫月昳:…… “太宰。”他分开拥抱,伸手抓住太宰治的肩膀,晃了晃,“清醒一点,就算做再多的事情……也回不来了。” 太宰治一愣。 他自己也愣住。 ‘系统。’ 没有人回答。 “……不用担心我。”西宫月昳坐回去,神色宁静,“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会儿,接受现实。” …… 西宫月昳并不知道自己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情感。 要难过吗?要愤怒吗? 也许是没有一起吐槽的系统了,他稍微觉得有些累,并不想费心思扮演自己应该有的状态。 本来也就没有办法因为自己马甲死去而感到太大的悲伤,暂时还没有办法对着自己哭出来。 不如思考一下为什么马甲会受重伤,而他居然不知道。马甲的状态栏他无聊的时候就会看一眼,并未发现过任何的问题,而且他也和西宫鹤影近距离接触过了,意识链接过了,仍旧没有发现问题。 总不可能……他存留在那边的意识和系统一起骗他吧。 他窝在一边思考了一会儿现在的问题,最终还是把视线放在了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几乎是立刻出声:“怎么了?”他除了被人叫走,一直都在偷偷观察西宫月昳。 “陪我一会儿。”西宫月昳伸手。 “好。” 医院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那些都可以放一放。太宰治坐下来,坐在西宫月昳身边的位置,感受到对方慢慢靠近,压在他肩膀上。 “我有点担心。” “别担心。”太宰治既想要一直注视着西宫月昳,又时常不敢看他现在的表情,“我会处理好那些事情的。” 西宫月昳总不能说他其实在担心别的事情。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和太宰治更加紧密地靠在一起。 系统没有了……他失去了和其他马甲的联系,天知道现在其他马甲的状态是什么。 也没有人告诉他,他还有多少能量余额。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把能量耗尽、被世界意识排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否可以和世界交换居住权。 他只能希望仅仅是面板数据没有了,他依然可以通过富裕的能量存款来换取一段时间的平静,并且继续获取看不见的能量、换取居住权。 想了想,这种事也许只有听天由命。 难道他要祈求身边的人一直爱他吗…… “太宰,你……” “嗯?” “算了,你让我靠一会儿。” 西宫月昳忧愁极了。 就现在这个形势,他该怎么面对自己马甲的葬礼呢? …… “没有人知道那名异能力者是从何而来,在他成功暗杀之后,便吞了毒药,引燃了自己身上所携带的白磷,十分利落地自尽了。”中原中也有点不敢看首领宰的眼神,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奇怪的是,我们居然没有调查到有关他的任何信息。” “是他决定用那个异能力暂且维持住生命。”——afia曾经找到过的一个异能力者,可以将破损的事物恢复到没有受到伤害前,比起纯粹的治愈,他所能做到的只不过是一片纸糊的幻影,能力消退后,致命伤依然存在。 “为什么不想办法去彻底治愈。”首领宰的表情看起来像是随时能把干部丢出窗外,他沉在黑暗里,冷冷地盯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太宰治愤怒至此的模样了。 “他说,被暗杀是情理之中,被‘那种存在’杀死或许是他的命运,没有办法自由地活,但想要选择一次自由的死亡。”中原中也硬着头皮往下说,“原话差不多如此。” “中也,知道欺骗首领是什么罪吗?”首领宰气极。 面对惩罚,中原中也倒是很平静,他看向首领宰的目光甚至有些怜悯:“甘愿受罚。” “还有一句话,他一定要我转告你。” “他说,这劫难本来就是冲着他来的,并非是你。” 71 第七十一章 一个人的死去会对周围的人产生难以想象的影响,也许这种影响是可以被时间冲洗掉的,也许会永远刻在身体的某一个角落,等着什么时候,因为什么碎片,重新将尘封已久的记忆与情感掀起来。 西宫月昳大概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平静很多,但几乎没有人相信他能平静。 有许多事情需要操办,下葬的事情总得有人去沟通。总得有人顶着悲伤,站起来,把这些复杂的仪式办办完。 葬礼,毕竟是给活人看的,是给所有留念他的人一个结束。 西宫月昳倒不是没有体验过。 他只是没有体验过……自己的葬礼。 传统的日本葬礼似乎都有一点佛教的意味,礼仪虽然繁杂,但也能接受。 但问题是。 西宫鹤影,人气太高了…… 这才过去了一天,那场大火就已经上了各大头条,如果不是有人帮忙拦着,他家的大门说不定已经被狗仔踏破了。而且虽然西宫月昳内心想着一切从简,那些知晓了消息的狂热粉丝们却绝对不会同意。 所以大概。 他要面对自己的超大型追悼会了。 西宫月昳麻了。他现在甚至没有办法出门。 他得在家里自己给自己守灵。 介于他自己身为家属的强烈要求,这场尽力从简的葬礼没有僧人在一旁念经超度——西宫月昳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听别人超度自己。 所前来悼念的人也都是真正的熟人,这倒是给他留了足够的缓冲时间来接受。 “月月。” “月月?” “嗯?”西宫月昳回过神。 他其实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别人在旁边悼念自己,但是他必须在场。所以在很多人说悼词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的黑白遗照发呆。 呆滞jpg 就算只是马甲的遗照,但是西宫鹤影长得和他那么像,看着就像是他自己……这本来就是他自己……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居然会看着自己的遗照发呆。 上辈子都没有这种经历,他死去之后灵魂很快就剥离出来去异世界流浪了,并不知道自己曾经的结果。 “节哀。” 西宫月昳不知道多少次听见这句话,他木然地点了一下脑袋,继续看自己的遗照发呆。yhubo 阿门。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他给自己洗脑了几遍,接受了现在这个悲惨的事实——按葬礼流程来说,他至少还要熬好长一段时间才行,甚至火化之后还要面对用筷子夹起自己骨灰的环节,才能下葬。 也许是极致的忙碌可以冲淡时间的感官,他一直面对不同的人,等到真的触摸到冰冷的棺材,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啊,他正在自己把自己送走。 两天里面,没有好好休息,也忘记自己有没有好好吃饭。大概是吃了一点的,他几乎全靠太宰治处理那些杂事,并且在空闲的时候就被催着去吃一点东西。 在大部分人眼里,他大概算是很可怜的吧。本来就父母双亡,和兄长相依为命,如今最后的依靠也没有了,家里只剩下两个堪堪十八的少年,高中的年纪,要怎么应对那么多的事务? 因此这两天里面,雪野、织田作,几乎就是住在他家了。 有很多太宰不方便处理的事情,也是两位大人去交涉的。 “发布会和追悼会,如果你不想去,就别去了吧。”雪野看着很疲惫,但是状态比在医院的时候好了很多。她确实是那种能独挑大梁的女性,所有的事情都在崩坏时,她反而比在场的人都要坚定。 虽说,西宫月昳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放弃那个复仇的想法…… 他们之间,没有人想要举办过于大型的追悼会,但没有办法,留念西宫鹤影的人实在太多了,得尽可能地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可以簇拥在鲜花和泪水中离去,大概也算是很浪漫的。 如果不是死者某种意义上还活着,并且在现场的话。 “太宰,你参加过追悼会吗?”他这两天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于是脸一直僵着,时间久了也疲惫,在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就去找宰猫舒缓心情。 “……没有。”太宰治把这几天西宫月昳的疲惫看在眼里,他抚摸了一下西宫月昳的发丝,轻吻额头,说的也是和雪野一样的话,“太累的话,就别去了。” 熟悉的人都已经悼念结束了,剩下的部分其实是留给媒体和粉丝的。 “但我是唯一的家属。”西宫月昳叹气,吸了吸鼻子,这几天忙碌到没有时间思考,感冒好像有所加重,“好像没有办法逃跑。” 太宰治愈发心疼。 大部分媒体还算会看脸色,没有在这个紧要关头冲上来围着西宫月昳采访。但有几个缺德的就一直盯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像是挥不去的苍蝇,恶言相对后还要回去发表一些难以言喻的夸张新闻。太宰治最近也忙到起飞,暂时没有处理这几个跳上来的小丑。 如果真的让西宫月昳感到厌烦了…… 他开始思考要不要花点心思把他们连带着摄像机和纸笔一起丢进东京湾。 “太宰,月昳。”织田作之助过来敲门,叫他们去吃饭。 他把一侧的袖子捋起来了,身上有一股暖融融香喷喷的饭菜香气,仅仅是靠近就让人安心。 “织田君,真是麻烦你了。” “称不上麻烦。”织田作之助回答,“你也帮过我很多。” “凉羽最近有和你联系吗?” 出不去,丧失了可以操控的马甲们,也就丧失了大部分的情报来源。西宫月昳很担心他的马甲们就随地找个地方躺下变成待机状态。 本来他有睡前看一眼马甲状态的习惯,但谁让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和太宰治正在胡闹……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忘了,更别提观察马甲们究竟去了那里。 “没有,我也联系不上前辈。” 西宫月昳“唔”了一声。可能,他的马甲们真的在某个区域陷入植物人状态了。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他必须马上去找一找才行。 他思索着,下了楼。 织田作之助被太宰治拉住。 “织田作。”太宰治压低了声音,瞥了一眼织田作之助捋起的袖子,“你刚才做了什么?” “做饭。”织田作之助淡定极了,“看见窗外有几个可疑的人在走动,我去把他们请走了。中途似乎有人不太愿意,我和他们商量了一会儿,才离开。”用拳头商量了一小会儿,效果斐然。 “哇!”太宰治用一种称得上崇拜的目光,“织田作……” “怎么了?” “你,是我的神!” 织田作之助:囧。 他有做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吗? …… 西宫鹤影也算是出过道的明星,粉丝数量着实不少,尤其因为这次夏日祭,有许多粉丝聚集到了东京。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坐上回程的车票,就收到了自家偶像意外去世的消息。 没有塌房,但是房没了。 讲真,西宫月昳家现在还没有被失去理智的粉丝们冲进来,已经是太宰治在努力的结果了。 在极度愤怒悲伤的情况下,人类是不可控的,不管是粉丝,还是亲人。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思考西宫鹤影这一次遇害,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众所周知,他师承著名魔术大师,黑羽盗一。而黑羽盗一正是在八年前的火焰逃生魔术中,因表演失败而死亡。现在这场夏日祭场馆的大火,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八年前的事件。 八年前,就有许多人不相信黑羽盗一是意外死亡。 在这样的风口浪尖,警方也开始着手调查已经灭了火的场馆,并且在多方势力胁迫下,给出了一个答案。 ——确实是有人纵火。 一石激起千层浪。 粉丝悼念会还没开始,情绪就已经发酵到一个可怕的地步了。西宫鹤影具体的死亡原因没有放出,但仅仅是这一场故意的纵火,就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无处宣发的情绪集中起来,只等待一个时机喷涌而出。 西宫月昳严重怀疑现在只要有人进去振臂一呼,说我知道了真相,我可以带领大家复仇,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收获一支凝聚力很强的队伍。 放在其他时候,他是不介意去观察事件发展、看看戏的。 但。 现在舆论中,他是那个要被推出来带领大家找到真相、成功复仇的人。 西宫月昳麻了。 他好想找个人吐槽吐槽。 “快斗……”在追悼会开始前,西宫月昳看见熟悉的人出现,他叹气,先给对方说,“不用安慰我,安慰的话语我已经听得足够多了。” 黑羽快斗面色憔悴,宛如加了几天几夜的班,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倒是亮着一点刺人的光彩,他仿佛下定了决心,拉着西宫月昳,用一种无比沉痛的语气说: “月月。这件事疑点重重,我怀疑和导致我父亲死亡的幕后黑手有关。” 西宫月昳:…… “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快斗怎么也—— 72 第七十二章 “吃饭!吃饭!”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色的鹦鹉再度扑上来,直往首领宰的位置冲。这一次,首领宰伸手就将它捉住,精准掐住嘴,把接下来的噪音堵了回去。 被打断了思考,他真想把这玩意给拿去烤了。 愚蠢的白鸟在他手中挣扎。 如果不是因为交换,西宫鹤影大概率就不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遭遇暗杀。 首领宰过去在零碎的记忆碎片里看见过相关的信息,他曾经以为,西宫鹤影是因为卷入一个以动物为代号的组织的活动,被当做障碍铲除掉了。但他早该想到的,在那个世界的时候,那个组织分明没有那么强大,理论上危害到西宫鹤影他们的几率很小。 手中的白色鹦鹉似乎非常容易掉毛,又有几根雪白的绒羽飘落下来,首领宰被那几片白色吸引了注意力,一不留神就被它啄了手指。 鸟类的喙有力而尖锐,家养的宠物也仍旧有着攻击力,霎那间他指腹就出了血。手指血管丰富,暗红色的血珠一颗接着一颗往外溢,顺着手指的弧度滑落。 “!!”鹦鹉终于跑了,扑棱着凌乱的翅膀,还不忘回过头骂了两句,“坏!坏!” 整个空间终于安静下去,或者说只是恢复了以往的氛围。 所有的窗都被厚实的黑色幕布遮住,首领宰几乎没开灯,仅仅有昏暗的两三盏壁灯提供仅有的光芒。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深色的血逐渐淌到掌心,在掌心积起一小洼湿润的红,沾染到缠了半个手掌的绷带上去。指腹的伤口不大,没多久血就不流了,只有残留在手掌上的血迹在慢慢干涸,变成结晶一点点剥落。 首领宰有些愣神,罕见的有些茫然。 使织田作能够活下去并写,算是他这一生前半程仅有的一个目标,若非为此,他也不至于逆着自己的本性成为首领,一熬就是四年。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完成了,甚至连他偶尔兴起的想要见一见西宫月昳的念头,也已经完成了。 未实现的只有他自己的死亡。 现在,大概也没有人能拦着他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逃避一切痛苦——可是为什么如此憋闷呢? “太宰先生,”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中岛敦被鹦鹉咬着头发,拖了进来,他苦笑,“打扰了……” 那鹦鹉看着无害,是只雪白、头上冠羽淡黄的葵花鹦鹉,站着不动能当摆饰,但日常啄起人来完全能当战斗机。并且由于这是某个人冒充首领时所饲养的宠物,大部分的人被鹦鹉欺负时压根不敢反抗。 “坏!坏!”鹦鹉吱哇乱叫,一路拖着中岛敦走到首领宰面前。 “太宰先生,你怎么受伤了?!”中岛敦终于看见昏暗灯光下首领宰手上的刺目红色,他忙蹲下去,神色焦急,“我去叫医生来。” “已经愈合了。”首领宰漫不经心地一挥手,“罪魁祸首就在你的头上。” 鹦鹉:“噶!坏!” 中岛敦:…… 他不知道说什么,有点慌,很勉强地抬头窥了一眼首领宰的脸色,试图为愚蠢鹦鹉开脱:“是属下管教不力,让小白乱飞……” 首领宰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中岛敦感觉,太宰先生并不因为无理取闹的鹦鹉感到生气。 就好像他已经不会再厌恶其他任何事了,所能厌恶的只剩下自己。 他知道一点首领宰和西宫鹤影交换了几天,去了异世界的事。但并不知道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只觉得首领宰才离开了几日,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很多,仿佛泡在舒适的午间阳光里晒了一阵,自身终于沾染上被阳光烘烤出来的干香。 于是一开始对西宫鹤影的质疑也消失了——他之前发现了首领的不对劲,明白首领被人冒充之后差点被愤怒冲昏头脑,甚至想要冲进办公室把西宫鹤影叉出去,丢进拷问室把首领宰的信息问出来。怎么能把首领宰一个人丢到异世界去?他觉得西宫鹤影这个人出现地如此奇怪,行事又像在钢丝上跳舞,冒险至极,实在没有办法提起好感。 好在首领宰如约回来了,他看见了一个比以往更好的太宰先生。 然而,那似乎只是一种美好的幻影,才过了一日,首领宰又变成了如跳楼那天死气沉沉的模样,鸢色的眼瞳里装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潭,震慑着其他人,也溺死他自己。 中岛敦有些害怕太宰先生再次选择结束自己。 “敦君。”首领宰疲惫地开口。 “属下在。” “去找个人。”首领宰神色平静,仿佛已经度过了最可怕的情绪波动时期,“红魔法的传人,小泉红子。” “是!” 虽然不知道首领宰命令找人的缘故,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红魔法,但afia的生存手册里一定是没有质疑首领这句话的。中岛敦接了命令,不再犹豫,抓着白色鹦鹉一起退下了。 办公室的大门再度缓缓合上,是严丝合缝的保护,也是最最窒息的鸟笼。 敦忽然觉得,将首领宰一个人留在其中,是一种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犹豫间,他松了手,白色的鸟儿再次获得了一定的自由,飞到一边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要不……还是让它留下来陪着太宰先生吧。中岛敦望了一眼小白。 催首领宰拥有健康作息的重任就交给这一条鸟命了。 …… “快斗……你在说什么?” 西宫月昳有些吃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愈发让他看起来苍白无力,脆弱到随时可以倒下。 黑羽快斗同样穿着丧服,他站在西宫月昳面前,竟然有一股罕见的沉稳:“我的父亲,黑羽盗一,并非是因为魔术表演失败而死亡。他的死亡另有原因,在这段时间的秘密调查里,我知晓了一直有一个组织……” “我极度怀疑,这次的纵火也是那个组织。” 西宫月昳想了想,非常合理。快斗甚至还没调查到真正的证据,就已经凭着直觉找到了正确的加害者。 失火和金属支架的意外,大抵就是那个组织的行为了。 但西宫鹤影的死亡……也许…… “快斗,我有些累。”他垂下睫羽,不去直视黑羽快斗充满复仇决心的眼睛,“我需要缓几天来接受这个事情。” 黑羽快斗看着自己的幼驯染流露出这样虚弱的表情,心里蓦然一阵刺痛。他近了几步,安慰式地拍了拍西宫月昳的肩膀:“其实我一直在秘密调查这些事……其实我是……” 西宫月昳看着他。 黑羽快斗反而说不下去了。 他忽然有了一个可以共享一切秘密的人,但他宁可永远不要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他一直知道西宫月昳最大的乐趣就是过一点安静的生活,在他和西宫鹤影学习魔术的时候,这人就窝在一边看他们玩,又或者干脆就在房间里看书,加上从小病弱,看着比漫画书里走出来的纸片人还要单薄。 他母亲偶尔会偏爱一下西宫月昳,给柔弱的小朋友加点餐,他也如此,总是试图催着幼驯染去锻炼。 那样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 自从父亲死去,西宫鹤影独立出去进入了魔术行业,他就很少和西宫鹤影有交流,只和年岁差不多的西宫月昳保持着一点联系。他们之间,除了怪盗基德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的秘密。 那时候,他好像是在憎恨。憎恨自己弱小,憎恨自己没有力量像西宫鹤影一样去面对。 如此痛苦的一段时间里,西宫月昳其实帮了他很多,虽然他们从未聊过内心那些隐秘的痛苦是什么原因,但只要能和月月相处一会儿,快斗都能放松一阵。 那么现在的西宫月昳,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他又能给幼驯染什么帮助呢…… 黑羽快斗忽然间有些无法抉择了。他本来想告诉西宫月昳他其实就是怪盗基德,借着偷盗宝石的行为寻找那个组织的蛛丝马迹。于理,他应该告诉西宫月昳一部分的真相,然而于情,他根本没有办法说出口,让幼驯染感到更多的痛苦。 他好像忽然成为了他最讨厌的大人,觉得如果能瞒着西宫月昳一辈子,让他永远不要碰那些危险的事情,似乎也未尝不可。 要是他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其实都负担着沉重的压力,自己却无能为力,也许会更崩溃…… “快斗,你想说什么?”西宫月昳问。 “我……”黑羽快斗张了张唇,又闭上。他抱住西宫月昳,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传达决心,“我感到抱歉。”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现在反倒是黑羽快斗成了被安慰的那一方了,“快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绝大多数人还要好。我很感激你能陪我聊一会儿,告诉我那么多。” 西宫月昳轻拍他的后背,分开了这个安慰式的拥抱。 “追悼会……要开始了……” 73 第七十三章 看着自己被泪水与鲜花送走是什么体验,西宫月昳今天终于可以作答了。 就是……很微妙。 他只能强迫自己去关心一些别的事情,比如说如此大量的白菊,最近这片区域卖花的人一定是挣了很多钱吧。 又比如他听着许多人声泪俱下的悼念,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他记性还不错,也十分了解自己在马甲上的扮演,但是听着那些人情真意切说出来的悼词,越发有一种感觉——他似乎还不如他们了解他自己。 西宫鹤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来回答,大概就是一个喜欢热闹,行事跳脱,追求自由,擅长和人打交道但其实非常不喜欢听人话的人。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甚至有点点社畜,他操控他的时间远远比其他马甲多,似乎已经十四年了。 而其他人眼里的西宫鹤影…… “我曾经不抱希望地给他发私信,诉说了那段时间的倒霉事。也没有收到回答,鹤影君每天要面对的私信大概太多了。”他听见有粉丝说着他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但那之后的某一次,我恰巧在演出的场馆内碰见了乔装出来逛街的他,‘呀,我记得你,你最近还好吗?’,鹤影君对我说了这样的一句。” “他一直都记得我发的私信内容,甚至在人群里记得我的样貌……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招呼,我却……”她说着说着开始哽咽。 西宫月昳在思考,西宫鹤影出名之后需要回复的私信和面对的粉丝实在太多了,他可能记得住几个比较特别的人,但眼前哭到断气的小姑娘他是真的没印象。 如果有系统在,应该能直接报出小姑娘的事情吧……系统答应过他,会帮他记住一切赠送给他能量的人。 他心中微动,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同样有些沉浸在悲伤之中。 ——就好像被送走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于是就听见小姑娘说: “那一刻,我觉得他就是我的神,我唯一的神。” 西宫月昳:…… 呼吸机!呼吸机在哪里! s,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火葬场里,再这样听下去,他真的会把自己送走的。 小姑娘断断续续地说完,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被西宫月昳和西宫鹤影极为相似的容貌所触动,她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在崩溃之中被人搀扶下去的时候,不忘给西宫月昳送来一些富含怜悯、爱屋及乌、快看这真是一个好代餐、我要守护西宫鹤影留下来的一切的情感。 女粉被抬下去了,下一个又紧接着来,大部分人仍旧说着西宫月昳不记得的小事。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 这里的一切都只是生者的自我满足罢了,他可以作证,安然去世的死者不在意这个,甚至都不记得这些。 在不知道听了多少悼念之后,一位罕见的男性走了上来——在数量庞大的女粉中算是罕见的。 并且语出惊人:“一开始关注鹤影君,只是想要学习一些花哨的魔术技巧去撩妹……” 他说了一些中途被西宫鹤影不知道从哪来的人格魅力所征服,并加入粉丝后援会,最终成为了分会会长的事情。这一段相当正常,在西宫月昳听了许多粉丝的奋斗史之后,已经差不多麻木了。 最后,他一个一米八的男性,肩膀忽然塌下去,一耸一耸地哭起来:“男友粉再也没有希望了啊呜呜呜呜呜呜——” 西宫月昳用尽全力,让自己站在原地,没有拔腿就跑。 大哥——你是我唯一的大哥——如果西宫鹤影还活着,听见这种暴言,肯定会垂死病中惊坐起原地掀开棺材板跑路的啊! 半天下来,西宫月昳肉眼可见的萎靡了。 他受到了好多精神攻击…… 甚至见到了一个把自己哭晕过去,率先把自己送进医院的可怜人。 本着大家不能自己先把自己送走的心思,追悼会的中间强制安排了休息时间,让所有人的悲伤能缓一缓,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他也能喘口气,躲到没有人发现的角落,试图抖落掉身上沾染的黑泥。 今天接触的负面情绪和怜爱目光是他有生以来最多的一次,如果他现在出现在被情绪支配的粉丝面前,说不准直接就被人抓住手,嗷嗷呜呜地大哭一场——方才的追悼会,他已经用拥抱安慰了不少人。 仿佛已经变成了那种谁都可以用一下的拥抱熊,站在那里,无情地提供一些安抚情绪的作用。就算他平常就很喜欢当别人的充电宝,总是提供安慰的作用,但今天一下子被使用过度,直接亏空了。 而且粉丝看他的眼神,如胶似漆,黏黏腻腻,深情款款,泪水涟涟,偏偏这样深情的目光都不是给他的,他们只是在透过他的眉眼,看向某个已经躺平的人。 总有一种自己成为了自己代餐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里。”太宰治无声地溜进来,找到了他休息的小房间。 才进门,就看见了杂物堆里小凳子上,一脸憔悴的某人。 即使是生病的时候,太宰治都没有见过西宫月昳憔悴的模样,他仿佛已经被不知名的东西一点点挖空了,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躯壳,蜷缩在杂物间最角落的小凳子上抱着膝盖,和蹲着差不多。像一只收到了打击,独自跑到无人之处自闭的小动物。 这个房间本来就是用来堆放一些工具的,天花板很低,大概只有一米七,太宰治完全站到里面的时候得弯腰,感受到了一种不适的压抑感。一盏苍白的圆形日光灯悬在中央,投射下来的灯光落到杂物上,一片影影绰绰。 西宫月昳就坐在有影子的地方,只有小半张脸落在光线里。本就容易染上颜色的肌肤,没好好休息,眼下已经积了一抹乌青色,清透的眼睛也没有那么明亮了,透着一股虚弱的疲惫感。 看一眼,太宰治的心就揪起来一点。 他弯着腰摸索过去,蹲在西宫月昳面前,两人的视线保持一样的高度。 “月月,别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这里。”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西宫月昳小声回答。 太宰治看起来都要跪坐下去了,在这狭窄逼仄的空间里,他有点生疏地开始自己没尝试过的……可能算是救赎的工作。 “织田作带了盒饭来。”他去握住西宫月昳的手,把不怎么温热的手指放在自己手心揉搓。太宰治已经不用绷带缠着脸了,两只鸢色的眼眸在注视着人的时候格外柔软,流淌着令人融化的、浓稠的祈求,“你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吃一点吧。” “我可以说不想吃吗?”西宫月昳回答,“抱歉,浪费了织田君的心意……今天没有什么胃口。” 他这几天断断续续的被感冒折磨,一点食欲都没有。 “月月……” 太宰治发现自己这个时候真是太心软了,连强行把人从自闭的角落里拖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他只能往前靠了一点,把自己塞进西宫月昳怀里。 “抱一下。”西宫月昳当然不会拒绝他的亲密接触,很熟练地把他抱住。太宰治嗅到西宫月昳身上有一点熏香、白菊花的气味,心情仍旧沉沉的,“你今天抱了很多人。” “吃醋了吗?太宰君。” “不……”虽然肯定是吃醋的,但是太宰治看清了那些粉丝的眼神之后,心情好了很多。 他们就是把月月当代餐而已,根本就是喜欢某个已经死去的人。只要不是冲着月月来的,他勉强还能忍一下。最好永远都只是喜欢西宫鹤影,永远不要移情别恋到他家月月身上。 “月月,你总是一直安慰别人。”太宰治也抱着西宫月昳,慢慢滑落下去,枕在对方大腿上,“明明今天,你才是最应该被安慰的人。” “不用担心我。他们看起来更需要我的安慰。” …… 织田作之助看见孤单一人、满脸失落的太宰治,问:“月昳呢?你没找到他吗?” “找到了,但是他不愿意出来。”太宰治丧气脸,如果有猫耳,一定已经彻底耷拉下来,“织田作,我劝不动。” 连太宰治这样最亲密的人,也劝不动吗…… 织田作沉默了片刻,手中拿着刚加热好的饭盒,一不留神掌心就被烫红了一小片。 他把饭盒放在桌上。 “他在哪?” 太宰治报了一个位置。 织田作于是去了,太宰治缀在后面当了一条小尾巴。 他看见织田作打开杂物间的门,弯腰钻进去。 三分钟后。 他把一只蜷缩着自闭的西宫月昳抓了出来。 “!”太宰治看向西宫月昳和织田作,“月月,你肯出来了。” “嗯。” “哇……”太宰治小声感叹,他等着西宫月昳走远了一点,偷偷拉住织田作,“织田作、织田作,你说了什么?” “午饭热好了,可以吃了。” “就这样吗?”太宰治不敢相信。 “就这样。” 不带一点回绝余地,说完了,就等着西宫月昳回答——事实上西宫月昳也从不拒绝别人特别直接的要求。 太宰治还是不懂自己和织田作之间有什么区别,但这不妨碍他小小地崇拜一下织田这个神奇的人类。 他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三步并作两步,往西宫月昳的方向跑去,想要给他一个巨大的、来自背后的拥抱。 “!!!” 走廊的转角处,他被人揪住后领口,整个人拖住。 太宰治感到迷惑:“?” 身后抓着他的人是一位男性,似乎刚刚在追悼会上见过,没有太大的印象。 “你想对鹤影大人的弟弟做什么失礼的事?”他好凶恶地质问太宰治,“作为粉丝,不能去打扰他们的私生活,这是男友粉后援会的铁律,你难道忘了吗?!” 太宰治:“……” 74 第七十四章 “可我是月月男友啊……” 男友粉后援会会长一愣,看了太宰治一眼,神情古怪。有一种“我们之间出了个叛徒”“你xp真怪”的感觉。 “鹤影君的男友我可当不了,”太宰治挣脱了他,试图逃跑。 “回来。”他再次被抓住,“禁止打扰私生活。” 太宰治:…… :) “喜欢鹤影大人弟弟的粉丝也不少。”他叹了口气,“喜欢哥哥可以搞年上,喜欢弟弟可以搞年下,骨科cpyyds,唉。” 说是男友粉后援会,其实也有不少cp粉,还有混邪单推一体机,攻受都可。有关西宫鹤影究竟是攻是受的争吵每年都要在内部引发大战。 “过去,鹤影大人还看过我们会产出的cp粮……”他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有一种要当场泪崩的趋势。 太宰治听到了几个关键词,浑身寒毛一炸,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漫上心头。cp粮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有人在外面觊觎西宫月昳也同样恐怖。 “可我真是西宫月昳男朋友。” “后援会哪个人不是鹤影大人的男朋友?” “我真的是……” 西宫月昳一回头,就看见太宰治正在被人量子纠缠,并且罕见地被扯进了对方的逻辑圈。 有点好笑。 他站在那里,含着笑看了一会儿,等到太宰治已经无力反驳的时候才走近。 “太宰君,吉田君。你们在做什么?” 太宰治撇嘴:“月月,你看戏看得好快乐。” “诶……难道你真的认识……” 还未等吉田说完,西宫月昳就已经站到太宰治面前,前倾身体,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是男朋友。”没有太大的情感,就只是为了在他人面前做一个小标记,因此一触即分。 可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单看二人视线碰撞时的黏糊和柔软,就绝对不能相信他们之间没有什么。 吉田一副天打雷劈的表情。 喜欢的偶像没了。喜欢的cp,迎来一死一活的be之后,也彻底塌了。 太宰治才不在意西宫鹤影粉丝的表情,他故意伸手去牵,用的是最黏腻的十指相扣的方式。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吉田一眼,脸上的炫耀都要冲出天际了。 “走吧,我们去吃午饭。” 西宫月昳当然随他。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西宫月昳触碰到冰冷的墓碑时,才终于有一种结束了的实感。 他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火葬场,又捡了自己的骨灰,现在看着自己的墓碑,陷入沉思。 他终于把最艰难的一部分给熬过去了。 没有人会打扰他独自站在这里,他是最有理由沉浸在悲伤中的那个。这是一片靠海的山坡,有着自由无垠的海洋、一望无际的天空以及偶尔落下的白色海鸥。 墓碑留着给活人纪念,骨灰则是在思量过后决定随轮船送入大海,海葬,以最没有束缚的方式消失在了天地间。 西宫月昳不免想到他自己,如果他自己出了意外,又会以什么样的情况离开呢…… “回家吧。”他语气平淡,“我有些头疼。” 接触太多的负面情感本就是一件压力大的事,何况他还有些感冒。这一天下来,竟感觉自己比跑了个马拉松还要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很劳累,精神上也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倦怠感。 他这时候只想回床上去躺着,抛开一切想法好好睡一觉。 他还得感谢太宰治帮忙拦着媒体,要不然在他出现在大众视野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记者们围攻了。这些人有点像是挥不散的苍蝇,闪光灯和提问声不间断地响起,在耳边嗡啊嗡,完全就是精神攻击。 天知道明天又会有怎样的新闻报导。 太宰治替他披上外套。 回到车里,隔绝了风,西宫月昳才觉得好受一点。他接过织田作递来的热水,在后车座窝起来休息了一会儿。 “我是不是应该锻炼一下?”他躺在太宰治怀里,迷迷糊糊的,“好累啊,太宰君。” 温凉的手指穿过发丝,轻轻按揉着。太宰治学会了一点简单的按摩技术,又很会哄人,西宫月昳躺了没多久就困极了,他枕在柔软的大腿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着了。”太宰治冲着后视镜比口型,和织田作交流,“有一点发烧。” 没有好好休息加上过度劳累,让原本的感冒愈发严重了。 太宰治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些照顾人的办法。虽然西宫月昳从未表现出要依赖他的想法,但太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个可以被依赖的位置——他自己把看不见的职责放在了肩膀上,自己先把自己束缚在这个感情的牢笼里。 也许这就是负起责任吧,他以前没注意过这些事情。 说白了,他自己也才十几岁,即便才能超绝,年少就可以身居高位,但上面总有更高的人在兜着事。他可以放心地惹祸、谈点恋爱、发一点脾气。 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他大概也会像以前那样继续维持小猫咪的身份,只需要满脑子装好甜腻腻的爱情,没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考虑。 回家的时候,西宫月昳还是没有醒过来,而且烧得越来越厉害了,额头的温度像是附着了一层火焰,烫人。太宰治都分不清他是在睡眠,还是已经烧到昏迷。 织田作之助已经把车速尽可能地提快了,用最快的办法回了家。 太宰治想把西宫月昳抱下去。 “……统。” “什么?”他听见了几个模模糊糊的音节,没能辨认出是什么。 西宫月昳揪着他的衣角,眉紧紧皱着,脸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色。没有清醒,方才的音节大抵只是混乱之中的梦呓,也许没有任何的意义。 太宰治叹了口气,把人抱回卧室,半强迫式地喂了一点药。 西宫月昳彻底病倒了。 他坐在床沿,凝视了一会儿。西宫月昳似乎一直在做噩梦,眉头就没有放松过,睡了没多久就下意识蜷缩起来,把自己埋进被窝。倒是没有再出现梦呓的情况。 退烧药应该很快就能发作。 太宰治把人从被子里推出来一点,他怕西宫月昳这样会导致窒息。自己也脱了外套,打算陪着睡一觉。 织田作之助轻轻敲了门。 “什么?” “有人来拜访。” “赶走就好了。”太宰治有点不耐烦地挥手,“又是那些恶心人的记者吗?” “是异能特务科。” …… 西宫鹤影的事情在警方那儿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落进了异能特务科,由专业的研究人员分析究竟是什么异能力导致的死亡——但因为西宫月昳不太同意,尸体没有得到解剖和化验。 飞速地下葬了。 “鹤影君生前也是我们异能特务科的编外成员。”前来拜访的人,太宰治并不认识,他坐下,因为面对的是传说中最残暴的afia干部而有些不安,“我们有权利也有责任去调查他的死亡原因。” “噢。”太宰治漠然,连茶都没有给这几个人准备,“直接切入正题吧。” 有一个异能特务科的成员大概是身居高位的时间久了,没有受到过这样冷漠的待遇,当场就想要指责几句太宰治:“真是嚣张……”都已经脱离afia了,洗白还得依靠他们异能特务科,也不知道在嚣张什么。 周围立刻有一位女性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太宰君,我知道你和我们的同事,坂口安吾,私交甚笃。” 太宰治面无表情。 “但今天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们只想和西宫月昳谈谈。” “我来转告给他,不行么?” 男人面露难色。如果把太宰治牵扯进来,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就要以几何倍数上涨了。他今天看见太宰治,仍旧觉得这少年戾气太重,一点也不像是脱离了afia、决定做个好人的模样。 也不知道种田长官是怎么答应的。 就像他从来不理解为什么种田长官会答应西宫鹤影成为编外人员,明明那人的性格根本就当不了政府人员,所拥有的前科也足够坐牢一辈子……他眼里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阴郁。 有才能的人,总是可以更特殊一点的。 “不想谈的话,现在就请离开吧。”太宰治等了几秒没等到反应,就开始下逐客令,“我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他看见异能特务科的好几个人都表现出了一点愤怒,冷笑的表情更甚。 “唉。”为首的那人叹气,“那我就直说了。鹤影君的伤口确实是异能力者所为,而且或许有两种的异能力交织。一种是破坏,一种是治愈。在我们的记录之中,并未找到有符合条件的异能力者,这也许证明了横滨有一位强大的、未曾记录过的陌生异能力者存在。” “这很危险。” “说点我不知道的。”太宰治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经调查发现,在西宫鹤影死亡前,曾经有过向外界泄露重要情报的行为。”他拖了那么久,才终于把重点说出来,“事关重大,希望西宫月昳可以配合我们。” 泄露情报当然是重罪,但人已经死了,所能调查的线索就少了很多。 太宰治静了一会儿。 “所以,你们是想要在这个时候把西宫月昳带走?” 75 第七十五章 心事繁杂的时候总是容易睡不稳,西宫月昳只觉得自己在片刻之间做了七八个噩梦,最后也许是去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胸前遭到不可名状的重击,他醒了过来。 好大一只白猫蹲在他的胸口。 他和猫对视,很久都没有把脑子找回来。 感觉要被烧糊涂了。 “呃——”西宫月昳从嗓子里溢出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撑起身,把肥了不少的猫塞到另一边,“祖宗……你是要把我送走吗?” “喵。”猫伸爪子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喵,喵。” 它咬住西宫月昳的袖口,很是顽强地把人的胳膊往外拖。 当然是拖不动的,西宫月昳收回手臂,闭着眼睛:“你找太宰君玩去……” “喵——”白猫更加用力地叫起来,破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西宫月昳被吵了一会儿,他头疼得不行,整个大脑都被困意填满:“别叫了……是喂粮机坏了还是要铲屎了……祖宗诶……” 然而这次,猫猫似乎坚定地要把他叫醒,再一次拖着他的胳膊往外扯。 甚至把外套都给叼到床上来了。 西宫月昳垂着眼睛看了一眼被丢过来的东西,心里疲惫的同时感叹了一下家里这只蠢猫的智商——间歇性的高智商,知道人类出门的时候总要穿点衣服。 都被催成这样了,西宫月昳也没办法拒绝,他撑起身,又愣愣地坐了几秒钟,捡起衣服下了床。 怎么回来的他有点记不清了,更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上的床、换的睡衣,好像是太宰治把他抱上来的。舌根处残留着一点吞咽药物的苦涩感,八成是退烧药或者感冒药。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仍旧是烫的。 他总觉得自己这身病骨头,在意识强行分割过一次后,又脆了不少。 “希望回来之后床还是暖和的。”他看了一眼猫,“要带我去哪?” …… “真应该庆幸,我已经退出了afia。”太宰治语气冰冷。 他的眼神甚至没有落在面前的几个人身上,仿佛他们比物件还要低级,是空气里飘过的、一颗不需要在意的灰尘。如果不是已经决定做个好人了,这几个愚蠢的人类第二天就能成为东京湾里沉底的垃圾之一。 当然,现在的话,也不是不能做到。 “只是希望他配合调查,”那人继续说,“并非是囚禁之类。我们并不会将西宫鹤影的事情迁怒到他弟弟身上,甚至还会提供一定的保护。毕竟现在谁也弄不明白那个异能力者究竟是谁,从何而来。” 太宰治的视线从他身上滑过,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又马上壮起胆子——他相信太宰治这种聪明人一定会权衡利弊,不会做出危害他的行为。而且太宰治只是一个异能力为无效化的人,是人,不是什么传说中的恶魔,现在身上甚至没有枪。 “保护?真是有趣的说法。” 太宰治倦了。 面前几个人的心思对于他来说,就是明晃晃的写在脸上。西宫鹤影泄露情报一事他不能确定真伪,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泄露的重要情报大概就是他当初收到的匿名邮件,有关异能开业许可证的谈判——但西宫鹤影那时候并不在这个世界,所以泄露情报的事情八成是西宫月昳和首领宰一起做的。 在iic事件里,这情报给他,除了叫他早日看清楚森鸥外在整个局里做的手笔,就是为了叫他彻底死了留在afia的心。 太宰治明白,西宫月昳那时候冒险做的一些事情,完完全全是为了织田作之助、还有他。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们,西宫月昳是绝不会做出如此危险的事。 如今却被人捉住尾巴,把歪 心思都怼到脸上。 与其说要把人带走保护起来,不如说是找个诱饵,看看能不能把那个陌生的异能力者钓出来,顺便发泄一下自以为肮脏隐秘的小心思。可怜,又胆小,在人死后才敢跳出来进行一些可笑的报复。 太宰治想了想,以那只大白鸟的作风,大概从来没有把这种人放在眼里过,也不屑于刻意去讨好。而这种人最恨的就是被别人看不起,又或者,只是单纯看着意气风发、光鲜亮丽的人感到不爽。 心里装着不纯粹的东西,在光芒之下,才会愈发显得阴影浓重。有的人试图抓住光,让它驱一驱黑暗,有的人却只想把灯给掐灭,让一切都暗下去,觉得这样能将自己的肮脏全部藏起。 他懒得同这群蠢货掰扯了。 “让种田长官来和我谈。”他轻抬下颌,用一种再高傲不过的语气。 说罢,他站起身,一点也不在意那几个人的看法,就往一边走去。 “站住!”太宰治听见掏枪的声音,大概是几个蠢货之一终于被他气疯了,“小子,是谁给你的胆量……” 太宰治弯弯眼睛,直视他:“开枪呀。”他的语气很轻,和情人耳语的程度差不多,又有些像猫挠过耳畔的发丝,轻轻痒痒,却藏着无比尖锐的利爪。 “怎么不直接开枪?异能特务科的人应当是受过优质训练的吧,这样近的距离,一定能瞄准我的眉心。”他甚至凑近了一步,“开枪杀了我,说不定是一件很大的功劳哦,足够你晋升、下半辈子平步青云——” 他看着对方颤抖的手臂,以及其他几个既没有阻拦也没有帮忙的异能特务科成员,觉得这毫无同事感情的场面很有趣,于是还想再说点什么刺激一下。 “太宰。”身后出现了第一道不赞同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刚从厨房里转出来,就看见了客厅里的诡异气氛,尤其是太宰治,自己把自己往对方枪口上送。 实在是让人想起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他想。太宰治的自毁欲可能永远存在着,只是之前被压制地很好。 “织田作,我们只是在友好谈话哦。”太宰治头也不回,“我很想知道他们的胆量呢。” 织田作非常不赞同这种试胆方法。真要试胆量的话,难道不是应该把人绑在木桩子上,站在二十米之外用枪射击耳畔,看谁能够坚持住吗? 他看着现在的场景,有点犹豫要不要把在场所有人都给敲晕了,把他们强行隔开——袭击异能特务科算袭警吗? “太宰君。”好在第二道非常不赞同的声音出现了,西宫月昳站在楼梯拐角处,怀里抱着一只心宽体胖的白猫,“你在做什么?” 太宰治:…… 他肉眼可见地生出了一股心虚。 “月月,你不是在发烧吗?怎么下来了……” “被吵醒了。这些……也许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你们又在我家里做什么?”他语气疲惫,“别告诉我,举着的枪里面装着的是鲜花和彩旗,我不接受如此恶意的玩笑。” 搅和气氛的人太多,举枪的人也冷静下来,慢慢把枪收了回去。可能是看自己的几个同事都不出声,他清了清嗓子,在愤怒和后怕的两股情绪下开口:“西宫月昳,我们怀疑你的哥哥西宫鹤影泄露了重要情报,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噢。”可能是因为发烧把什么神经也给烧掉了,西宫月昳面无表情的,甚至懒得多分一点眼神给这位路人。他把太宰治上下扫视了一遍,确认这个作死猫猫刚才没有受伤。 他无视得太明显,也许只有这种被病痛折磨到懒得伪装的适合,才会流露出和太宰治如出一辙的高傲。 等到把这几个人晾了二三十秒,他才想起周边似 乎还存放着那么一批没处理的垃圾,轻飘飘地给了一个视线。 “泄露情报。”他抱着猫,挺缓慢地走过来,“有证据么?” “请我配合调查,原来这样的态度就是请吗?唉,毕竟我只是一个可怜的、还在高二的学生,又才失去了家里唯一的主心骨,拿捏起来一定很容易吧。那么我能看看‘请’我去调查的相关手续文件吗?我胆小,看不到相关的程序,总是有些不够安心。” “抱歉,相关文件涉及机密。” “噢,那就是拿不出来。”西宫月昳漠然,问太宰治,“太宰君,这几位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吗?” 那站着的几人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多此一问。 太宰治明白了意思,歪了歪脑袋,用困惑的语气说:“我也不知道哦?” “织田君,”西宫月昳又看向织田作之助,“今天家里被几个没有良心的狗仔闯了进来,能拜托你把他们赶出去吗?我已经报警了。” 他特意强调:“出门右转五十米有一条河。” …… 终于安静了。 “真是太感谢你了,织田君。等会警察来了,你就咬定那几人是狗仔。” 织田作之助沉思,一副我不太会撒谎的表情。 “反正我们确实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嘎达里跑出来的垃圾。 西宫月昳松了口气,把猫丢在地上,大脑仍旧在钝痛。 “月月,”太宰治贴上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还在发烧,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宰治,直到太宰治自己心虚地扭过头去,开始解释:“他肯定不敢开枪的嘛!” 西宫月昳仍旧面无表情。 ——累了,做不出表情。 “你要气死我。”他往前,趴在太宰治身上,“下次再看见就分手,我的心脏经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一定不会的。”太宰治立刻允诺,“那我抱你上二楼?” 也不知道这个一定不会,是不会做那样的事情,还是不会让西宫月昳发现。 “嗯。” 西宫月昳应了,闭上眼睛。 “我想你陪着我。”:,, 76 第七十六章 “幸好被子还是热的。” 西宫月昳很自觉地把自己塞回了床上,被子一盖,做一个安分的可怜病人:“太宰君,不要用这种担忧的眼神看着我,比起你,我想我还能照顾好我自己。” 只是照常的感冒发烧而已。 比太宰治那种程度的作死要好太多。 他一想起来刚才看见的画面就有点心梗,明明都已经躺在床上被困意支配了,还是在疲惫之中睁开了眼睛,盯着太宰治不放。 一些货真价实的指责jpg “睡吧。”太宰治趴在床边,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他伸手去挡他眼睛,“你需要好好休息。” 西宫月昳眨了一下眼睛,睫毛挠过太宰治手心,痒痒的。他和西宫鹤影有着相似的五官比例,自然是如出一辙的脸小,太宰治一只手就遮去了大半。因为体温上升,触感很温暖,也很软和,连压着的眉骨也是柔和的。 “太宰君,你留在这里。”他伸手握住太宰治的手腕,柔软的指腹隔着一层绷带,在突出的腕骨上蹭了蹭。第无数次想要把绷带拆掉。 “你在担心我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吗?” “不……”西宫月昳翻身面朝太宰治,吐出来的每个音节都很轻缓,随时要隐没在困意里,“只是觉得你在这里会稍微安心一点。” 太宰治得承认自己被拿捏住了,他相当喜欢这份刻意留给他的依赖。即使最近发生了这样那样的倒霉事,他仍旧抱着一份微妙的贪婪与渴望——有时候他也想过如果西宫月昳身边空无一人,只能依赖他的情况。 更过分一点的话,小黑屋套餐。 他看着西宫月昳的眉眼,任由手臂被抱住。 “好,我一直在这里。” …… 这一觉睡醒的时候,窗外已经被暗色填满。整个房间静谧极了,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膜分割了空间,薄薄的一层窗帘内,即便外界风雨滔天也无法影响到这里。 西宫月昳凝视了一会儿天花板,退烧药起作用之后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至少大脑没有那么昏昏沉沉了。他很快想起烧糊涂的时候因为过于暴躁做了什么,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可惜,发烧加上被猫踹醒的起床气,他有点冲动,否则他应该把那几个人的姓名一一记下来,暗戳戳地放进报复名单。 但不记得也不要紧,他懒得理会过路的杂鱼。 哥哥的马甲行事向来无拘无束,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是常事,他总不能奢求所有人都喜欢他。虽说他真的想要时有把握攻略所有人,可总有人让他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只想抬起来丢进绞肉机咔嚓咔嚓。 西宫月昳往一侧挪了一点。 太宰治大概是陪他陪得累了,也窝到了床上,此时正睡在床铺的另一边,稳定地散发着热源。他睡着的时候存在感不强,和床上其他的玩偶们混在一起,若非具有人类的温度和呼吸,看起来和一个更精美柔软的抱枕没什么两样。 睡前西宫月昳记得自己抓住了对方的手,但睡着后果然什么都忘了,他一个人卷着被子滚到了另一边——就算是神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睡眠嘛。 他躺了一会儿,享受这几天下来难得的安静时刻,暂且没有任何的事情来打扰。 若是此后每一个午睡醒来都能这样该多好。 也许是因为他投射到太宰治身上的视线过于滚烫直接,太宰治又对视线很敏感,那安静躺在床铺一角的少年很快睁开眼睛,对上西宫月昳的注视。 “早啊,太宰君。” 太宰治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床头的钟表:八点五十。 如果不是他们一口气睡了十几个小时的话,现在应该是晚上。 他有点犹疑地开口:“晚上好?” “晚上好。” “你看起来好多了,月月。”太宰治支起身,第一件事就是用手背碰一下西宫月昳的额头,温度如常,脸色也没有下午那么难看了,现在透着一股睡久了的红润,脸颊一侧还保留着轻微的压痕,“饿吗?” “不太饿。”西宫月昳等太宰治这里捏捏那里摸摸地检查,一直到侧脸被揉啊揉,并且没有要停下的趋势,才开口,“我已经好多了。” 他把太宰治的爪子拍开,从一边捞了一件外套披上。 “不继续休息吗?只是退烧而已,感冒还没好。” “躺久了更难受。”西宫月昳看了一眼时间,“我想出趟门。” 太宰治:。 他投来相当不赞同的眼神。 太宰治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把压得十分凌乱的棕发弄得更加蓬松,左一片右一片地支棱出来:“也许感冒需要适当的运动,但现在是晚上,没有温和的晨光和微风。你要是想买点什么,可以直接叫外卖。” 太宰治伸手:“我想你好好休息。” 西宫月昳把自己的手搭过去,手指覆在太宰治手心,说得却是拒绝的话:“我也想好好休息呀。可是有一些急事要找凉羽,睡了几个小时已经是耽搁了。” 如果太宰治把最讨厌的事情排排名,那么前三名之中必然有一件事叫做西宫月昳醒过来就开始提别的男人。 “顺便去买点夜宵?你想吃什么?” 太宰治从这句话里听出来西宫月昳想一个人出门,他的心情呈几何倍数往下跌,很快就触到谷底,攥着西宫月昳的手指不想动。 “太宰……” “月月,六个小时前你还说你能照顾好自己。好任性啊。”太宰治试图各退一步,“我陪你去,一个小时就回来。” 西宫月昳想了想:“好。” 凉羽泽在哪儿挂机还不知道呢。 …… 织田作之助下午之后就已经离开了,他也有一大窝的小孩得养,在西宫月昳家帮忙的时候,几乎是日夜不停两边跑,谁见了都得说一句家庭妇男恐怖如斯。 他留了很多东西在这里,冰箱里有没用完的食材,被整理地干干净净的客厅厨房,都让人感觉织田作仍旧留在这个房子里。 所以两个小朋友出门的时候格外心虚,生怕自己背后忽然出现一个不赞同的织田作。 西宫月昳套了一件长款的米色风衣,拎了一把足够盖住双人的雨伞。其实没必要穿那么多,东京的夏天夜晚一点也不冷,甚至有点闷热,低气压之下感觉随时能下一场暴雨。 东京是不夜城,霓虹灯会亮一晚上,把漆黑的夜空也染成不同的颜色。但西宫月昳家更偏向安静的郊区,没有那么热闹,只有路旁的一排橙色路灯散发着稳定的光源,蛾子与蝙蝠在夜色里飞舞,有嘈杂的虫鸣,也有悦耳的叫声。 他与太宰两个人步行在河边的路上,安静极了。 “所以太宰君打算什么时候去工作?”因为没有人,所以可以自由地聊天。 “不想去。”提到这个,太宰治神情更加恹恹,“都是做脏活,给政府卖命就是好的,在afia就是天大的罪。异能特务科只是答应可以抹去档案上的污点,唔,仔细想想,若是以后有人想要针对我,完全可以翻旧账的嘛。” “毕竟做过的事情永远都会存在” “是呀。”太宰治叹气,“也不是一定要洗白……” 只是不想彻底和afia割开了。 “月月,我在afia的时候,你就没想过劝我一下吗?” 可能是因为天黑无人,所以两人越走越近,几乎挨在一块儿。在路灯的阴影下,太宰治伸手捉住西宫月昳藏在风衣下的手腕,很隐蔽的接触,从别的视角几乎看不出来他有在牵手。 “你得说实话。” 西宫月昳感受到手腕的那份力度,轻轻笑了一下:“当然想过,但我是一个犹豫不决还很自私的人,我不喜欢有人操控我的人生,于是总觉得刻意去干涉他人的人生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太宰治觉得也是。 他也不喜欢其他人投来高高在上的情绪,无论是厌恶、怜悯还是别的。 但因为现在手牵着手,有些事情就变成了马后炮,他理直气壮地说:“你就应该十四岁的时候来找我,我肯定不去afia了。” “好哦,有机会的话一定转告十四岁的太宰君,他未来会梦想着吃白饭。” 手腕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太宰治恶喵炸毛,把西宫月昳轻轻按在一盏路灯的阴影下,顾忌着感冒,没有狠狠折腾,只是惩罚了一个印在侧脸的亲吻和黑夜里的十指相扣。 惩罚完,太宰治终于心情好一点了。 “但你之前是想要干涉我的决定了。” “嗯哼,”西宫月昳点头,“确实如此。” “改变想法了?” “没有,仍旧是因为我足够自私。”他顿了顿。 因为自私到想要把喜欢的东西都留在身边。 因为……足够喜欢…… “我听出来你还有话没说完。”太宰治不太满意足够回答。 “出租车到了。”西宫月昳打断了他,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好想买一份大阪烧回来啊。” 太宰治只好放过他。 …… 东京的热闹程度两人都很熟悉,但今夜似乎格外吵闹,明明都晚上九点多了,出租车却还是堵在了半路。 “抱歉抱歉,我换一条路……”对于堵车,司机好像在预料之内,“今天是那个什么怪盗基德预告偷宝石的日子,慕名前来的人太多了。真不知道一个小偷有什么好看的。” 太宰治看着窗外的风景,甚至看见了夜色中滑过的几架直升飞机,重复道:“真不知道一个小偷有什么好看的……” “诶!” 前方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阵惊呼。 “怪盗基德!”“是基德!”“他往这个方向来了!” 方才还是厌弃脸的司机立刻摇下了窗,探出头满脸看好戏的表情,也不忘拿出手机对准夜空,一副吃瓜吃得比谁都快的样子。 怪盗基德仍旧穿着那身高调醒目的白色服装,如夏日的一颗纯白流星,飘摇着划过夜色,霓虹灯与探照灯的光芒反而成了他的陪衬,变成了流星后面长长的尾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一抹白色吸引了。 但西宫月昳却注意到了另一个地方。 在漆黑的高处,有那么一个影子,披风扬起的剪影竟是和怪盗基德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是纯黑。 原本太宰治坐在窗边,观察着窗外的情况,但他看着看着,忽然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往下压了几分。他正想说点什么,拧头却只看见西宫月昳无比认真的神色,盯着高处那抹极其不容易被发现的黑色剪影。 为了看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快把他压到地上去了。 “月月?”太宰治问,“你在看什么?” “……” 西宫月昳过了几秒才回答。 “唔……”他没办法把视线从那个剪影上挪开,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看男人?” 77 第七十七章 “很好看吗?”太宰治问。 “很好看。”西宫月昳的脑子下意识回答。 他反应过来。 “我只是在看戏,离那么远,都看不清怪盗基德的脸。不觉得这个构图很有艺术感吗,黑白交错,光影变幻却落不到他们二人身上。”西宫月昳胡诌了几秒钟,“是宿命的相遇诶。” “我不好看吗?” “你……”西宫月昳刚想说太宰治在他心里还算不上“男人”的范畴,想起什么,猛然改口,“特别好看,我每天都想看。” “意思就是看腻了,家花没有野花香。” 西宫月昳“哎”了一声,塌下去趴在太宰治身上:“我头疼。” 明晃晃的装病。 但是真病。 太宰治立刻就不拌嘴了,把人抱怀里摸了摸体温,没发烧。他忍不住继续:“头疼就别看了,一定是他们伤害到了你的眼睛。” 他摇上车窗。 西宫月昳低着声音嘟囔了几下,没叫太宰治听见。他这几天完全没看新闻,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又是猛烈的发烧,现在才有空关心一下快斗的生活。 堵车换路也要一段时间,他躺在太宰治大腿上,看了一会儿手机。 怪盗基德的新闻铺天盖地,他的幼驯染最近似乎忙极了,暑假到来的结果就是加倍地感受怪盗生活,不是在偷盗的路上就是在发出预告函、准备偷盗。 不能做无准备的魔术表演。想必快斗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思考新奇有趣的魔术,每日都像是期末考试。 他又查了一会儿别的。 怪盗乌鸦。 他忽然查到了这样一个人物。 一个最近开始在拉斯维加斯出没的怪盗,会在现场留下黑色的羽毛,而且自称是黑羽盗一的师弟,要为师兄报仇雪恨。 但是黑羽盗一有这样的师弟吗? 世界上真的有怪盗乌鸦这样一号人吗? 虽然这些新闻充斥着神秘的气息,添油加醋过,但意外的很全面。怪盗乌鸦的每一次作案记录、一些照片、路人的证词和警方的通告,还有新闻媒体,无一不在证明这个人的真实性。 可西宫月昳完全不记得之前有那么一个人。 人的记忆太不可信了,他最近尤其不相信自己的记忆——连马甲什么时候重伤的都不知道。 他能大概猜出来是在首领宰世界受的伤。但伤口存在就是存在,他重新链接意识,以及之后的几天毫无察觉。不是系统欺瞒了他,就是马甲里分割出来的一部分意识欺骗了自己。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很大可能是被自己给骗了,毕竟系统那个憨憨骗人肯定会被他发现。 想明白这点之后,西宫月昳反而淡定了许多。毕竟是自己,自己就算骗了自己,也一定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这也许有些绕。 总而言之。 他完全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不会真的背叛自己。 话说回来,如果系统在就好了,系统的记忆和人类的记忆是两种模式,它不会在大脑里给回忆上滤镜,不偏不倚,只会将自己亲眼所见的记录下来,随时都可以将回忆翻出,一些任何时候都崭新的回忆。 “到了。”司机将车停下,“今天晚上可真是热闹啊……两位慢走,注意安全。” “谢谢。” 这里已经是东京市区,高耸的楼房把夜空切割成几何形状的图片,车水马龙,霓虹灯光,吵嚷又普通。 “凉羽泽住在这里吗?”太宰治看着面前的小区楼房。能感受到这栋楼和周围那些光线亮丽的商业楼不太一样,有一点年头了,漆成墨绿色的大门在暖色的壁灯下如同粘稠的深色海藻,铁皮已经有些崩开,锈色点点。 “也许住这里。”西宫月昳熟门熟路地开了门。小区的密码锁是最旧的那种,甚至有点接触不良,“他的住处不止一个地方。” 安全屋。他保留了过去混黑的经验,在不同的地方准备了足够生活一段时间的物资。 “你都知道吗?” “知道大部分吧。”楼梯间里,二人的脚步声交错向上,很快就到了三楼。 西宫月昳又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你们关系可真好……” “认识很久了嘛。” 他们走进房间,西宫月昳蹲下去拿出两双拖鞋,换上。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单身公寓,朝向南方,入眼是巨大的落地窗,主人离去前没有拉上窗帘,于是玻璃外的灯光便映在地板上,又顺着瓷砖折射到天花板。 有一点诡异的瑰丽感。 在开灯之后,一切就平淡许多了,房间很整洁,同时也没有太多的生活气息,窗边的一盆吊兰半死不活,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浇水了。桌上堆放着一些书本和纸张,叠得整整齐齐,按照不同的大小堆放着,简直像是在玩俄罗斯方块。 “没有人在这里。”西宫月昳确认了一遍。 太宰治则是十分好奇地晃悠了一圈,把整个小空间内的所有事物都打量了。他路过书桌,忍耐着想要把所有的书打乱的心思,从最上面拈起一张表格。上面画了很多看不懂的字符,但大概率是时间、作息一类的表格。 “他这两天没有去工作吗?” “没有。”西宫月昳站在窗前往外看,正好能看见不远处广场的一角。 “这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住所。”太宰治的手指划过窗沿,如此评价,“像是专门整理出来用于工作的。” “差不多是这样。” 这个屋子离文学社很近,上下班非常方便,因此最近两年西宫月昳一直把凉羽泽安排在这里。 太宰治稍微有点小失落。他想要侧写更多的、有关凉羽泽的信息,尤其是私下里的生活。这个人给他的印象不好不坏,介于中间,看见对方能克制住咕咕精织田作自然是开心的,但偶尔发觉西宫月昳和凉羽泽的相处,心情则是会在冰岛喷发的火山。 他家这条小海王和谁都是一副很有羁绊的样子,面对特定几个人的时候更是如此,单单站在那里视线交错,也能叫人觉得他们关系不菲,外人难以介入。 太宰治发誓他绝对没有要吃醋的意思,但是西宫月昳的人际关系看起来实在是不清不白,即便小海王本人没有那个心思,也不能保证周围那群人就不会有。 他只是想要调查一下而已。 “他就没有自己的私生活吗?” “有呀。”西宫月昳想了想,“在空闲的时候,凉羽会送几本书给我,然后一起逛街,吃个饭什么的。”非常好用的拎包工具人马甲,是他所有的马甲里唯一一个常驻东京的。 “我是说他自己的,不是你和他的。”太宰治看了西宫月昳一眼,表情略微古怪——他想起两年前的拍卖会上看见的场景。 “……好像没有。” 于是太宰治的表情愈发古怪。 一个人,只有和西宫月昳相处的时候看起来稍微像是“活着”,那这个人的状态究竟是怎样的?这些人都没有自己的人生吗? “最近两年倒是被拉去喝了很多次酒,编辑部那群人兴奋起来就拉着作者开酒局、吃烤肉,说这是什么文学社的传统。”西宫月昳忍不住吐槽一句,“我作为老板,怎么不知道这是传统?” 是工作上的事。但这份工作和西宫月昳也有关系。 听起来这两人的关系更加奇怪了。 “我还没问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走到窗边,看着西宫月昳,“没记错的话,凉羽泽以前干过雇佣兵这一行?”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窗外的广场热闹着,可惜这热闹被一层玻璃阻隔,无法传递过来。西宫月昳转过身,捏了捏太宰治的侧脸:“太宰君,你不会吃醋了吧?” 太宰治拒不承认。 屋内的时钟慢悠悠走向十点,远处广场上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敲到第十下的时候西宫月昳按住凑过来亲吻他的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拒绝:“可以回去再玩,在别人屋子里这样做,不觉得很奇怪吗?” 太宰治舔了舔唇,拉长了音调,十分不要脸地回答:“不觉得——” 西宫月昳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走吧,看来今天找不到他了。我们去广场吧,那边有夜市。” 他回忆着马甲失去联系前的事情,在心里默默排除了几个地点,再次希望自己不要在大街上某一个角落里捡到自己躺尸的马甲。 …… 夜市。 作为病人,西宫月昳的食欲下降了很多,面对高油盐、高糖分的食物,只能远远看着。但他向来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地,说好只在外面留一个小时,硬生生拖着太宰治在夜市里逛了半个小时。 到太宰治提出要走的时候,西宫月昳才慢悠悠地开口:“想喝粥。” 粥是慢慢熬的那种,于是又在店里坐了半个小时。 “十一点了。”太宰治撑着下巴,“就算是怪盗基德,也该收工了,夜市已经逛完,现在回去不会堵车,夜宵也已经吃过了。月月,你别告诉我你想要散步消食。” 西宫月昳把准备好的理由吞回肚子。 “好吧,下次再来。” “你以前可没那么任性。” “太宰君,这才多久,你就开始回忆往昔了?”他今天确实拖了好几次的时间,“我只是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总觉得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事。” 西宫月昳自己也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也许是感冒导致的混乱吧。 他们穿过步行街,走到广场右边的第一个街道口,在那里等待出租车。十一点的钟声响起,钟楼之下,青铜的雕塑抬头仰望夜空。这是新开业的广场,最近为了吸引顾客,在正中央临时搭建了一个舞台,每周末都请当下有点小名气的乐团、舞团来表演。 十点的时候,今天的乐团就已经收工了,现在的广场早已没有刚才那么热闹。 西宫月昳仍旧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他站在街道口,难得地有些坐立不安。这明显不在状态的表情被太宰治发现了:“月月,你还好吗?” “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西宫月昳看着彩色的霓虹灯、来往的车灯、跳跃的信号灯,太多的光线挤进视野,有一种晕乎乎的恶心,“没什么事,休息就好了。” 太宰治关切的声音也忽远忽近,耳朵里时不时就嗡鸣一阵。 西宫月昳有点痛苦地抱住太宰治,埋在他肩膀上。 太宰治被这忽然的拥抱弄得一愣:“月月?”他开始觉得出门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轻轻抚过对方的后脑,思考着最近的医院在哪儿,却无端听见了一击枪声。 应该在广场的左侧。 太宰治下意识观察周围,把西宫月昳挡住。人群被枪声震惊到了,宛如被按了暂停键,刹那间所有人都抬头望向枪声来源处,几秒钟后才爆发出尖叫,开始四散着奔逃。 太宰治也想拉着西宫月昳往更安全的地方走,他们本来就离得远些,想要躲非常容易。 但西宫月昳捂着额头,伸手扯住了太宰治的胳膊。 又是几声枪响,似乎开始无差别瞄准路人了。 “这种时候就别任性了。” “不……”混乱中,西宫月昳的理智清明了一会儿,他冷静,每个字却都像被火灼烧了一遍,又烫又急,“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想,非常想。” 太宰治看着这副模样的西宫月昳,停滞了片刻。 妥协。 “你留在这里,我去那边。” …… 当太宰治逆着人流,出现在事件的中央,所见到的第一样事物就是在广场上蔓延的鲜血,深红色的血液宛如刻印在大理石砖上的奇诡纹路,蔓开深色的花纹。 凶手仍旧举着枪,太宰治扫了一眼这个正在不断颤抖的人,从枪型和此前的枪声判断出来他的子弹应该已经用完了,并且这人应该是第一次用枪,姿势很不熟练。 可能是距离太近,又没人想过会有人在广场上开枪,所以仍旧造成了严重的伤亡,地面上有不止一朵血花。 太宰治站在可以遮蔽身形的雕塑背后,顺着血迹的方向看向死者。他突兀停住,不敢相信地探出半个身子,险些被陷入惊恐中的暴徒发现。 除了地上那具还未凉透的可怜陌生人以外,他看见了相当熟悉的、一个小时前他和西宫月昳还在寻找的人。 现在找到了。 血液正在染红那头耀眼的金发。 他情愿没找到。 今天出门,大概真的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 78 第七十八章 “凶手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人,但开枪之后情绪崩溃,这才开始无差别杀人。” 凌晨两点,太宰治和西宫月昳坐在警局里,以及其他几位受害者的朋友同事,也都留着没走。 今天晚上大概是不能休息了。太宰治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倍感疲惫。 闹腾了好一阵,耗空子弹的凶手又随机劫了一个路人,用于威胁前来的警方。但这是困兽犹斗,东京的警察没有那么废物,很快就把色厉内茬的人擒拿住。 凶手被抓住之后就已经放下抵抗,将事情全盘托出。说是只想报复三年前害死他母亲的前同事,枪是从黑市上淘来的,没什么预谋,全凭一股血气上头,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复仇。 很可笑的理由,偏偏这种万念俱灰,拿着武器去人群里乱杀的人,是最危险的。 “凉羽泽也许是救人,才……” 唯一让太宰治不理解的,就是凉羽泽会中枪。 凭对方的身手,真的会躲不开吗? 而且凉羽泽作为“路人”,是第一个中枪的。这似乎也在凶手的预料之外,他看见自己亲手杀害了陌生人,血色一刺激,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彻底崩坏,直接冲过去对着前同事连开五枪,有三枪打中了他,剩下一枪击中地面,最后一枪则是擦伤了路人的手臂。 目前只能认定是凶手自己没有用枪的经验,加上手抖,让瞄准好的子弹偏移了轨道。 但这个说法实在太牵强了,手抖,却能精准打中别人的要害。 这一回,太宰治也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他坐在西宫月昳的身边。西宫月昳从刚才起就没有说过话了,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凝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宰治不敢想象西宫月昳的精神状态是怎样的。 年轻的警察推门进来:“要喝点热茶吗?”由于是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发生的案件,而且是当众枪杀,相当恶劣,整个警视厅因为这次的事情紧急加班,开始调查。 “谢谢。”太宰治接过热水壶,“高木警官,我可以问问那把枪的来源找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高木叹气,“这不是你们小孩子该操心的事,我们会解决的。你们的家长在吗?” 他看见西宫月昳的脸,忽然觉得挺眼熟的,好像前几天刚上过什么新闻,铺天盖地的——他很快回想起来了。 他瞬间沉默了。 这不是那个意外去世的魔术师的弟弟吗—— 他才录过口供,印象深刻,记得这两位少年和死者之一的关系是朋友,晚上特地来这里拜访死者凉羽泽的。 前几天才失去了唯一的家人,今天又目睹了朋友的无妄之灾。身边的人短时间内接连遭遇意外,这未免也太…… 而且高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提了很了不得的词汇,冷汗唰一下溢出:“啊,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凌晨等我下班,接你们回去?” “不用了。”西宫月昳抱头,埋脸,自闭起来,“我想看看广场上的监控,可以吗?” “这……”有点违反规定,“真的要看吗?” 登记过后是可以查阅监控的,但手续很复杂,这次的事件严重程度也不能和小偷小摸相比,他应下来就得承担责任。而且他有些担忧他们的承受能力,虽然监控无声,可是看见自己朋友被枪杀的过程,那种血腥场面,是个人都无法接受的吧…… “拜托了。”西宫月昳抬起头,眼角带着些许绯色,鼻尖也红红的,“我想看一眼。” 高木完全太擅长应付这种,一时间心软下来。 …… 看监控时,西宫月昳的脸色果然更差了。 也许是为了防止他崩溃,太宰治一直握着他的手腕,但他其实没有那么难过,也不会因为过分血腥的画面而感到惊恐。 他只是太震惊了。 马甲在脱离他控制的情况下……真的还能自由行动。 西宫月昳看着画面里从角落里穿出来的凉羽泽,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在已经熄灯的舞台下驻足片刻,又转身看了一会儿雕像,和每一个第一次前来游玩的人并无区别。 太正常了,和他平常操控时的模样别无二致。 直到行迹诡异的人忽然出现在监控另一角,将手伸进口袋…… 之后的画面就不忍直视了。 他有好几种猜想,也许自己分出去的一部分意识还存活着?也许系统没有丢,只是寄宿在马甲号里没有回来?如果真是系统……在凉羽泽的身体死亡之后他它又该去哪儿呢……青木伶那边吗? “能倒退回去两分钟吗?”太宰治忽然说。 “好。” 负责监控的是另外一位警官,他不明白面前的棕发少年提出这个要求是做什么,但对方的语气实在是太像上司了,他不自觉就应下。 等他把进度条倒回去,他才反应过来:等等,为什么下意识就听话了……难道现在的高中生气势都那么强吗? 太宰治相当专注地看着那个人拿出枪的画面。监控画面是侧上方的视角,能清晰看见他从大衣内部摸出枪的画面,动作不算利落,但足够果决,和闭上眼睛杀猪砍鱼差不多,一副自己要上处刑台的模样。 至此都是正常的。太宰治能确认这个人确实没受过专业训练,是个再废物不过的莽夫。 但他开枪的瞬间,手臂却无端往右侧偏移了十五度,立刻就偏离了原本瞄准的目标,击中了站在喷泉边上的凉羽泽。 这一瞬间的行为太过古怪,简直像是被看不见的细线操控了一般。太宰治不相信正常的手抖会产生如此大的偏移。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西宫月昳。 西宫月昳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看见那一瞬间的角度偏移,他的心跳几乎漏跳了两拍。 果然…… 他反过来,紧紧攥着太宰治的手。 没有系统调度之后,世界意识开始进行排斥了吗…… 他想起自己初来这个世界,因为能量经常积攒不够而遭遇连环危机,各式各样的倒霉事件,连路过大楼都会有人把杂物丢下来。但那时候只有他自己倒霉,马甲们在系统支撑下,没有被针对过。 现在,似乎马甲们成了最先被铲除的——作为系统捏出的人偶,本不存在之人,对于世界来说是完完全全的异物。 他尚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率先被针对。 但,等马甲全部被铲除……是不是,就会轮到他? 79 第七十九章 前几日才操持过一次葬礼,西宫月昳熟门熟路地联系了相关的工作人员,熟门熟路地走进了追悼会。 在他所有的马甲中,西宫鹤影和凉羽泽的人际关系是最广的,但又有微妙的不同。 西宫鹤影的交际圈大多是萍水相逢,利益为上,除了那群真情实感热血上头的粉丝群体、少部分工作团队的成员和几个熟悉的人,竟是很少有人能称作是他的朋友。除了工作的时候,这个人几乎与社会完全脱节,该失踪的时候谁也找不到他。 凉羽泽就不一样了。虽然热爱摆烂,但他确实身处在极其复杂的人际关系里,死去的仇人与活着的朋友数量差不多,休假之外的时间都在和人打交道。 因此,凉羽泽的离去反而在小圈子内造成了更大的影响。 霞光文学出版社停工了。 人总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在知晓他人的苦难时,也许会抱有同情,但永远无法真正的感受,只有大家同时体验到失去一个重要之人时,才会深深地理解那种悲伤。 这回来安慰西宫月昳的人少了许多。他们自顾不暇。 小林编辑几乎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西宫月昳和他再见面时,发现已经奔向四十岁的小林编辑鬓角生了白发。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纹路,眼窝深陷,所有的痛苦和不解在这一天里无限膨胀,塞满心房,又顺着血管流向全身,最后艰难地从眼眶里挤出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失态了,自从他跟着凉羽泽从无尽的黑色漩涡里挣脱出来,走向更好、更光明的道路,就再也没有如此迷茫过。 竹原编辑更年轻些,情绪也更收不住,他差一点就扑上去,掐着早已经不能回复的人大喊:“怎么忽然就抛下我们了!” 往常怕催更怕得不行的作者们,也都忘了自己那些惨痛的经历,一个个比死去的乌龟还要沉默,站在那里说不出话。 好像生活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切割出去,徒留下一块可怕的凹陷。 即使未来会自我修复,也终究要留下一块丑陋的伤疤了。 …… 大喜大悲很伤身体,这几天忧郁沉闷的气氛就没消减过,一次又一次。连织田作也沉闷下去,他没有表情,但太宰治看得出来他难过极了。 没有人能接受那种可笑的意外。 活跃气氛的重任落在太宰治头上,他看得透人心,但对如何做一个正常的人类仍旧是有些弄不明白。尤其是在这种他人悲伤至极的时刻,他总不能说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感到难过,最多有点对真相的好奇。 他一开始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扮演一下同情、悲伤的状态,但很快就放弃了那种想法——如果他也把自己送进悲伤的漩涡,那么这个家就没救了。 “你们还要休息到什么时候?”他对文学社的人说,“凉羽泽经营文学社那么久,就是拿来给你们堕落的?” 他说着极度刺激的话。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太宰治在残忍方面确实有些天赋,他冷静,冷淡,压根不介意别人心里的扭曲。 “月刊特辑还没定稿,周刊也已经延期一天,合作方虽然发来了体谅的邮件,但你们确定要一直拖着吗?难过,难过没有任何的用处。”他在文学社里转了一圈,顺便处理了些许事务,“好好对待他留下来的东西吧。” 太宰治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帮凉羽泽处理事务。其他人的状态都不好,他虽然嘴上说得狠了一点,但心里很明白这群人暂时没法恢复到以前的工作状态,只能自己顶上,快速将工作过了一遍。 他没打算太负责,简单处理了最紧急的事情,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回家。 在门口,他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使那份工作上带来的暴躁不要被带回来。然后才开门进入。 “月月。”看见熟悉的人还在,太宰治略带惊喜地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才过去一个白天而已。” “总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黏过去,和在外面截然不同的态度,“月月,你别太紧绷了。没人会责怪你感到难过。” 他劝其他人不要沉溺于悲伤,也劝西宫月昳能把悲伤释放出来一点,有点双标,但他真是怕极了西宫月昳因为将感情闷在心底,从而忽然倒下的画面。 西宫月昳眨了一下眼睛,感到抱歉。 “太宰君,你辛苦了。” 大概是怕他承受不住,这一次西宫月昳被安排好好地在一边养病,两天下来感冒差不多也要结束了,早就没有原来那么严重。太宰治却仍旧一副应激过度的样子,把他当做脆弱的人偶,什么事情都不让他做。 他是有点悲伤,毕竟终于确认了是世界意识在进行排斥,而且不知道这种排斥什么时候会落在自己头上。 西宫月昳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 更多的难过,则是源于他看见了其他人的悲伤——比起他假模假样的参加一下自己的葬礼,总有更多的人在真切地难过着,西宫月昳头一回意识到所有人的情绪付出是如此庞大,而他不能一一回报回去是如此愧疚。 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在一开始的适合就创造那么多的羁绊,这样就算是发生了意外,也不会令那么多人那么难过。 有一种欺骗了他人感情的错觉。 西宫月昳眼眸微动。 是他一开始太贪心了。 “我饿了,今天晚饭吃什么?”太宰治强行打破了那种下沉的气氛,他把西宫月昳从门口推进去,用欢快的语气提问,“夏天了,我能吃螃蟹吗?我想试着煮螃蟹火锅很久了。” “别!”西宫月昳的思绪回到现实,“太宰君,你要是下厨,第二天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他清了清嗓子,恶狠狠地威胁:“我要搬到织田君家里去。” “就一次嘛。一次,我的厨艺肯定有所进步了,这回绝对没事。” “你上次说没事,结果做的猫饭让小白陷入狂乱,在家挠花了三块沙发布,上上次是把自己做的馒头喂给鸽子,结果让鸽子们失去了方向感……”西宫月昳细数太宰治的恶行,以及那十分恐怖的做饭技巧。 太宰治听了一会儿,也想起了那些被他祸害过的小动物。 他突兀发现家里最近冷清了很多,除了那只猫还在蹦跶,鸽子们的数量大不如前了。 “最近鸽子的数量是不是少了?” 西宫月昳沉默了一下。 “是的。” “最近飞出去散养了吗?” “不……”太宰治听见西宫月昳放低的声音,“有几只绝食而死了。” 80 第八十章 太宰治曾经无数次嫌弃家里养着的那些鸽子太过吵闹。因为魔术表演的需求,西宫鹤影养了一群鸽子,然而他没办法把它们都带在身边,在没有特殊的表演需求时,所有的鸟儿就养在东京这里。他和西宫月昳对那些鸟儿极度放松,没有安排笼子,但专门整理了一个房间用于它们的歇息。 而西宫月昳喜欢各种各样的毛绒小动物,有猫、兔子、仓鼠……介于大部分生物的智商不怎么样,被允许在家中乱晃的只有猫。 他们仿佛完全不担心猫会把鸽子们捉住,让这些小动物们相处在一起。 这些个小家伙也没让人失望,它们极其通人性,该听话的时候非常听话,几乎不给人惹麻烦——太宰治故意去逗它们的时候除外。在所有和小动物相处过的人里面,唯一不太喜欢它们的可能就是太宰治了。这个人仿佛和家里的宠物们有着天然的立场敌对一样,虽然也会去喂食,但总是喂着喂着打起来,鸡飞狗跳。 他特别不喜欢和西宫月昳一人相处的适合蹦出来一只猫,或是几只过来讨饭吃的鸽子。 试想一下,当他悄悄地关了房门,歪心思萌动,准备黏糊在一起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时,门却忽然被挠了。嘎吱嘎吱的尖锐声音会响上一阵,继而是更加猛烈的扒拉声。猫在不必要的时候过于聪明了,没人开门会直接跳起来把门把手打开。 它像颗白色炮弹一样冲进西宫月昳怀里,并且完全忽视太宰治,美滋滋地在西宫月昳怀里瘫成一张猫饼。如果太宰治发表不情愿的看法,西宫月昳八成会说:“太宰君,你和一只猫计较什么?” 他也试过反锁门窗,但看似愚蠢的肥猫会伙同鸽子一起来闹他,要么扑到窗外啄玻璃,要么在门口乱挠。 最离谱的一次是鸽子们从家中角落翻出了卧室的备用钥匙,直接冲了进来。 太宰治总觉得这些动物们是在刻意打断他和西宫月昳的相处,但他没有证据。在别的场合,它们确实如正常的小动物一样憨憨傻傻,每天除了乱逛就是吃吃睡睡,一个个被西宫月昳养成了胖球,毛茸茸的,前来做客的人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过去撸两把。 唯独在他面前,这些小东西已经不太像家里的宠物了,倒像是一群大爷,无所事事,看他不顺眼就冲上来打架。 他和它们的战争旷日持久,太宰治都习惯了。 这几天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有人有空去管这群小动物,每天记得喂点吃的已经是照顾了。没人知道不活跃的鸽子们去哪儿了,在巨量的悲痛之下,根本没有人发现这点小小的异常。 现在太宰治知道了。 在西宫鹤影出事后,有那么几只鸽子就再也没有从窝里出来,不吃不喝,几天没有人管理,就这样在缓慢地把自己饿死了。 饿死。就算是太宰治这个自杀狂魔也没有想过的死法。 这种死法太过缓慢,太过痛苦,一瞬间的绝望被无限拉长,在意识还清醒的时间里,大脑就要无限承受来自身体的痛楚,并非猛烈到难以忍受的剧痛,但绝对比剧痛还要折磨。 求死的意愿往往只会持续一段时间,而接下来,痛苦会催生出无数的后悔情绪,不断蚕食那份坚定。 在本能的求生意志下,几 乎没有人能做到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饿死。 也许这是动物特有的纯粹。 他不敢想象平日里又蠢又坏的白鸽们会绝食,仅仅凭这份意识,它们的坚定程度应该就已经打败绝大多数的人类了。他听说过有的忠犬会在主人离去后,会原地苦苦守候直到饿死,也有新闻播报过十几岁的鹦鹉因为失去主人而开始自残。但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边。 太宰治没有预料到它们和西宫鹤影的关系是如此深厚。 他站在冷清了很多的房间里,清点了一下剩下的小家伙,很快就知道了死去的那几只是谁。 如果是普通的鸽子,或许他无法分辨出来,但绝食而死的几只鸽子恰巧是整个鸟群的领头,其中一只的羽毛纯白,没有一丁点杂色,西宫月昳给它取名叫“咕咕”,另一只的翅膀则有一根很特殊的灰色羽毛,取名叫“鸽鸽”。 他经常被这两只鸟针对,所以太宰治在背地里喊这两只叫做“蠢货”“白痴”。 现在,以后,大概永远不会有那种针对了。 太宰治却高兴不起来。 他照常给小动物们喂了食物,多停留了一会儿,观察整个房间,觉得应该没有绝食的小家伙了,这才离开——他原本想着,如果有宠物拒绝进食,他就算掰开它的嘴强塞,也要喂进去。 他觉得西宫月昳不能再经历死亡了。 即便西宫月昳现在看起来仍旧很正常,作为最应该悲伤的人,他甚至还有余力去安慰别人,让其他人不要被悲伤占据了全部。任谁来看都觉得他过于坚强了。明明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却被迫承受了那么多。 太宰治知道西宫月昳非常会伪装,他不确定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西宫月昳扮演出来的。又或许只是悲伤的反射弧太长了,有些时候,在现实冲击过于强大的情况下,确实会让人开始逃避,在短时间内拒绝感受任何痛苦。 ——直到自我接受事实。 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于精神状态都很不佳。太宰治生怕现在任何一件打破平衡的事件都会影响西宫月昳,若是承受不住,终于承认只有接受死亡才能结束痛苦…… ——绝对不能有那种可能。 …… 西宫月昳没有办法和太宰治解释,他确实难过,但真的没有那么难过。至少绝对没有脆弱到会寻死的范畴。 眼看着太宰治对他的误会越来越深,对待他的态度像是对待一支马上就要折断的玻璃花,西宫月昳就十分头疼。 一周过去,他的感冒终于好得差不多了。西宫月昳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到太宰治摸进来,就能大概猜到他肯定是去看鸽子们了。他感觉太宰治多少也有些傲娇,此前和鸽子们互相看不起,现在出了事,他第一个上前关切。 这事儿全然是他的锅,前一周里也许是病糊涂了,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些鸽子马甲要处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咕咕和鸽鸽它们就已经救不活了。 如果他想起来的时间更早一点,说不定能保住几只植物鸽的性命。 现在这样, 太宰治八成会透过鸽子的命运来看他。 卧室门终于被推开了,太宰治无声地滑进来。这几天他都只是在床上当一个尽职尽责的抱枕,有好几次西宫月昳半夜惊醒,都能看见太宰治醒着、或是同步被他惊醒,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凑过来,大概只是想要抱一下西宫月昳,然后把自己塞进被窝,但西宫月昳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支起身把太宰治拖进一个长吻。 两个人各自的情绪大不相同,但都很澎湃,磕绊了几下就投入进去。 差不多断气的时候,西宫月昳才松开,没什么力气地躺回去——他的脸完全红了,过于苍白的肌肤藏不住那些泛上来的绯色。 “太宰君,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西宫月昳的视线没有直接落在太宰治脸上,他偏移了一下,试图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藏起来,“偶尔也放下思考吧。” 81 第八十一章 “要吃点什么吗?” 太宰治端着温水走进卧室,发现西宫月仍旧毫无动静。他早上起床的时候想起他们的第一次,心有余悸的试探了一下对方的体温,没有异样才放心。之后就再也没有来打扰。 西宫月昳缓慢抬起一只手,把被子扯过来遮住眼睛:“……不想吃。”还没清醒的样子。 介于这疲惫是他造成的,太宰治多少有点心虚。他安慰自己——多躺一会儿是好事,最近西宫月昳没好好休息过,现在只是补觉。 “喝一点温水吧。”太宰治坐到床沿,一只手端着水,一只手把西宫月昳扶起来,“织田作说他中午会来,做咖喱乌冬面吃。” “嗯。”西宫月昳胡乱应了一声,耳朵把太宰治的话听进去了,但大脑并没有处理。他闭着眼睛,感受到太宰治把什么东西抵在唇上,下意识舔了一下玻璃水杯的杯沿。就一下,舌尖抵着透明的杯壁转小半圈,都没碰到水,不管是想喝水还是别的都敷衍极了。 太宰治把这画面收进眼里,端着水杯的手一抖,好险没把水直接洒在床上。 “算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那般,从卧室里逃走了。 深呼吸—— 他一路溜到站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恨不得原地找个可以给人降温的冰库,把自己塞进去,好让大脑里沸腾的画面和声音冷却几秒。 西宫月昳说的倒是没错,做一些很有兴致的事,确实能让人大脑放空。 就是有点太放空了,一不小心就空到失去底线。 西宫月昳惯常兴致很高,累得很快,点起燎原大火就没有了后续。原本太宰治考虑到他体弱,会耐着点性子等下次……谁知道昨日撩过头,直接放飞了。最要命的是西宫月昳也纵容他继续做超过的事——在他还有精力的时候。 其实最近他挺担心西宫月昳的精神状况,如果他能更难过一点,反而会更让人放心,偏偏西宫月昳是个喜欢收敛负面情绪、输出正面情绪的人。不高兴的次数都很少,何况是大哭。 流眼泪是正常人发泄情感的一种方式,太宰治自己不算正常人,没有很狼狈地哭过,但他思考过正常一点的西宫月昳窝在他怀里哭的样子。 嗯……晚上那种不算。 他发誓他不是变态,对把人弄哭没有兴趣,他只是想看月月发泄一点情绪。 总憋着不太好嘛。 …… 午饭果然是咖喱乌冬面,织田作之助煮咖喱的手艺可谓是炉火纯青,面却一般般,是超市卖的速冻乌冬面。 他已经习惯了照顾这两个人小朋友,以及家里的七个小朋友,颇有一种全职家庭妇男的感觉,一来就帮着太宰治把洗衣机的东西拿出来晒了。 “这样才不会皱。”他熟练地展开被单。 “这样,我一个人也能解决的……”太宰治生活技能有些缺失,而且心思不在这里。这会儿面对织田作也躲躲闪闪,明明只是捏着被单的一角用衣夹夹住,却表现得随时都要逃跑的羞耻模样。 织田作:? 太宰治看起来比春天里的猫猫还要不安。 “织田君,你来了呀。”西宫月昳正好洗完澡。他套了件大款的灰色短袖,衣摆盖到大腿,因为在家,所以下半身只穿了条很短的裤子,蓝黑色的布料被上衣遮了一半,看着几乎光裸着两条腿。 头发往上别了起来,但发尾仍然挂了水珠,颈肩带着十分明显的潮气。他低下头瞟了一眼太宰治,表情说不上难看,也和好看没关系:“太宰君,主动做家务了吗?” 就很怪。 织田作都能听出来的怪。他注意到西宫月昳没遮住的大腿上有点可疑的红痕,正想开口,西宫月昳就解释了:“被坏猫抓了。” “小白?”织田作之助马上想到家里那只白色的胖猫,略微担忧地询问,“打疫苗了吗?” 太宰治讪笑了两下。 “也许。”西宫月昳用了模糊不清的词汇。 ——织田作很快就理解了,因为他看见西宫月昳脖颈、锁骨、手腕内侧都有痕迹,一只猫断然是做不到如此程度的。 ——宰猫除外。 他也不是什么没经验的未成年,对这种事情适应良好,只是对太宰治投去了一道不赞成的目光:玩闹归玩闹,弄出伤就不好了。 “我有分寸的!”太宰立刻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在友人面前被戳破这种隐私的事情总觉得很羞耻,颇感心虚,“我去厨房看看咖喱好了没有。” 落荒而逃。 西宫月昳叹气。 太宰治这种生物,逗一会儿很好玩,逗的次数多了,翻车的就会变成他。他走上前去,弯下腰把洗衣机里剩下的东西抱出来,和织田作一起把东西晾晒了。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阳台,夏季的烈日明晃晃的晒,弄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西宫月昳有些倦怠地眯起眼,打了个呵欠。 “织田君每次过来照顾我们,。”他忽然说,“现在天气这样热,来来去去的太麻烦了。” 织田作之助误以为西宫月昳不想让他来了,张口反驳:“不……” “要不,麻烦织田君搬过来吧。”西宫月昳冷不丁地打断了他,“这里安静,离学校也不会太远,一栋别墅要不了多少钱,还可以买辆新车。” 织田作之助心动,但他现在可付不起啊。 “过几日我们去看房怎么样?其实我早就想过把附近空置的房子买下来了,放一点东西应该会很方便。”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西宫月昳是想直接给他买套房。 织田作:囧jpg “不……” 他说了第二次的拒绝,第二次被打断。 “织田君,你要拒绝我吗?”西宫月昳站在阳光里,被窗框切割的金色方块落在他的侧脸上,在光线里轮廓变得模糊,有种毛茸茸的透明质感,矢车菊蓝的眼睛透着可怜兮兮的颜色,仿佛织田作之助不答应,他下一秒就能委屈地哭出来。 他本来就很有钱,最近继承了自己的遗产,资产合并,看起来更有钱了。 织田作有点应付不了了:“我……我还需要考虑。” “那我们吃完饭再谈。”西宫月昳迅速地弯起眼睛笑了,推着织田作去了餐桌,太宰治早就等在那里了。 碍于某些条例,他被禁止碰厨房的一切东西,所以只能坐 在餐桌旁,乖巧等待织田作把乌冬面烫好,浇上咖喱。他完全不吃辣,而西宫月昳可以接受中等的辣度,织田作则是往自己那份里加了好些辣椒酱。 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平常地吃个午餐。 但织田作却蓦然想起两年前的热闹聚餐,即使现在成了小有名气的作者,他也很少参加如此热闹的活动,有也是因为凉羽泽拉他去作者聚餐,热热闹闹地喝一顿酒……现在,大概是永远没有办法像以前那么热闹了。 织田作之助年纪并不大,却总是看起来格外成熟,永远能接受一切情绪,是个很好的陪聊对象。凉羽泽的意外,他知晓后仍然表现出了冷静,帮着解决了很多事。然而心底总还是缺了一角,沉甸甸的塌陷下去,每回有血液通过,就要震颤一分,提醒他,他仍旧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同样喜欢热闹的西宫鹤影,织田作之助和他不是很熟悉,但总是看过几场他的魔术表演的。家里的几个孩子也都很喜欢魔术师这种有些万千灯光下的职业,在电视机上反复地看着录像,一点也不腻。 他又一次意识到了生命的沉重,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是压在身上的一片海,他也许得用一辈子来把它填满。 饭后,织田作之助习惯性地端了宠物的粮食去喂。 他很快发现鸽子们数量不对,没有了西宫鹤影,这些鸽子再也不用充当魔术助理了——也许少了的那几只是去追求自由了吧。 他这样期望着。 下午,太宰治同织田作一起出了门,两人都要去文学社处理些事情,只有西宫月昳留在家——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太宰治勉强相信他的精神状态还可以。 西宫月昳第一次觉得无所事事,往常他虽然经常躺着摆烂,但意识总是分出去同时操控好几个马甲,并没有歇息过。这样真正的休息时间门反而几乎没有。 有点太无聊了。但要他主动找点事情做,却是万万不肯的。 西宫月昳躺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抱着凉羽泽最后收集来的书,随意翻到某一页,盯着上面的泛黄的纸张发呆。 白猫跳上沙发,压在他的大腿上舔毛,他习惯了,时不时就伸手撸一把。 整个房间门安静到只有挂钟在滴答滴答响。 直到下午二三点,太阳最猛烈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西宫月昳从沙发上爬起来,拎走了猫,把有些发麻的大腿拍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谁回来。”虽说如此,他心里是有些预测的。 …… 一个看起来很适合夏天的人站在门口。 西宫月昳琢磨着,如果他自己去晒十几次日光浴,说不定也能变成这种肤色,嘴上说着另外的话:“安室君,这样热的天气,你不打一把伞吗?” 安室透的额头上有点细密的汗水,这种天气,汗水一出来就被蒸发了。他看起来有些踌躇,犹豫了几秒才说:“你得跟我走。” “为什么?” 安室透凝视他:“原本我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但琴酒可能要过来了。” “我正想着他什么时候过来呢。”西宫月昳叹气。 预感到了。 “你知道他要来?”安室透先是讶异,又下定决心,有些冒犯地抓住西宫月昳的手腕,“我知道你是青木的朋友……琴酒、琴酒可能对青木 伶下手了。” 安室透不免想起他和青木伶很久之前的聊天,想到这个人给他的一些东西、说过的话,当他看见青木伶倒在琴酒边上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的叛徒身份终于被发现了。 又很快发现琴酒在莫名盛怒的情况下要来找西宫月昳。 “琴酒要来找你麻烦了。”他不再犹豫,拉着人迈入夏日的阳光下,“我带你先躲一躲。” 西宫月昳:…… “诶……” 他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一时间门不能适应这样金白色的光,看不清路,完全被安室透拉着走。 “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他跑得喘起气来,“琴酒……人还挺好的。” 安室透:…… 果然来把人救走是正确的选项。 怎么会有人觉得琴酒人挺好的啊—— 82 第八十二章 西宫月昳坐在车里大喘气的时候,很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他绝对没有那么娇弱,只是下午三点的太阳太过火辣,是大范围aoe伤害,躲也躲不掉。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从大喘气过度到小口呼吸,过了一会儿才有精力把车内空调的风关小,继续瘫着休息。 安室透见他这样,稍微在车内搜罗了一下,递给他一瓶水。 “谢谢……”西宫月昳接过来,看到安室透并不特别健壮的小臂上有着相当流畅的线条,隐没在普通衣衫下的肌肉似乎也很好的样子,至少完全不见他有疲惫的反应,“波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吗?琴酒对青木做了什么?” 他累坏了,语气稍微有些冲:“总不会是琴酒终于厌烦了,准备上位了吧。” “……什么啊。”安室透一时无语,话题爬去了远方,“琴酒会是下面的吗?因为某些事情不合所以把人捅了,怎么想都不太对劲的样子。” 他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没可能,整个人一激灵,连带着握方向盘的手一抖:“别瞎想了。我听到他们谈什么实验品……还说一定要把你带回去……我怀疑他们是想用你和青木伶做一些不太好的实验。” “这样,我明白了。但我又能逃到哪去呢?”西宫月昳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将喝了小半瓶的矿泉水放在一边,“我的家在这里,我重要的人在这里,琴酒又不傻,只要他在这里等着,就一定能找到我。安室君,我知道你大概是想为了我好,可这样逃跑是没有用的——而且总感觉你另有想法哦。” 他将遮光板放下来挡着阳光,光斑落在裤子的深色布料上,把大腿晒得滚烫。西宫月昳认真极了:“安室君,如果不能解释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走,我可以认为你在绑架我吗?” 安室透专注看着前方的路,恰巧一个红灯来临,他停了车,视线落到西宫月昳身上。 因为热意,所以脸颊上仍旧透着大片的红,衣领没遮住的地方有几片暧昧的痕迹,很扎眼。安室透略微一顿,视线飞速挪开。 西宫月昳坐得并不正,往车门那里歪斜了一些,一种下意识的远离。他半阖着眼,恹恹的:“在下个路口前,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安室透停顿了几秒。 “我知道的消息并不全面。”他斟酌着说,“你和青木伶认识的时间更久,也和琴酒熟悉,应该了解琴酒极度厌恶叛徒。” “当然。” “也许琴酒知道青木伶是叛徒了。” “……” “他应该是想要直接解决叛徒,但青木的实力你也知道。琴酒没能直接解决他,又被我打断。现在青木伶被控制在组织旗下的医院里,恐怕凶多吉少,就算能撑下来,也相当于是软禁了。” “……谁是叛徒?”西宫月昳想挠头,“伶酱背叛组织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安室透的语气也讶异:“你不知道吗?他不是早就很讨厌组织这个地方么……” 西宫月昳:“……啊。所以你觉得他现在是重新沦为实验品的身份了,并且同为实验体的我也不知为何受到牵连。” 安室透没有办法把自己所得的全部信息都告诉西宫月昳,也不能说自 己是日本公安派来的卧底。他打量着街道,转了方向盘拐去人更多的地方:“琴酒现在不知道在想什么。他……” 安室透本来想说他现在有点疯,但琴酒好像本来就挺疯的。仔细想想,整个组织里哪有什么正常人,就连身边这个无害的少年,也能熟练对各种残忍的事情视若无睹。 如果青木伶、西宫月昳之类的人从来都没有被牵扯进这样的组织,过上正常的生活,也不至于会有这样扭曲的一面,说不定会成为相当好的一个正常人。 他真是厌极了这种害人的组织。 前方公交车站边不知为何有些拥堵,人群不正常地往一个地方挤去,似乎围绕着什么。安室透只好把车速降下来。 他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一只手拨开人群,冲那些人抱歉地笑,既有一种无可挑剔的美,又看着十分客套,虚假极了。 她伸手拦车。 安室透的心猛然沉下来。 “接我的人已经来了哦。”莎朗·温亚德,或者说披着这一身份的贝尔摩德弯下腰,强行拦下车后,十分熟练地拉开后车门,仿佛早就知道西宫月昳会在车上那般,对他视而不见,“很高兴会在这里见到那么多粉丝呢。” 她长发挽起,红唇艳丽,是实打实的一朵美丽罂粟。 “波本。”贝尔摩德冲着后视镜,“没想到这任务被你抢先完成了,又立功了。” 这几乎是一个台阶了,安室透只能顺着往下说,尽力平淡:“这时候遇见可真是巧合。” 贝尔摩德莞尔,又对着西宫月昳说:“月月,你看见我都不打招呼吗?” “这种时候还有打招呼的必要吗?”西宫月昳揉自己额角,“贝姐,你看起来像是专门来找我的。” “这样说,真是令我伤心啊。”她垂眸,刻意做出一副伤心模样,“我们可是很久没见面了。” 贝尔摩德即使在组织里也极其神秘,没人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也几乎没人能使唤她——当然boss除外。安室透每回和这几个人接触都觉得头皮发麻,尤其是贝尔摩德的几个身份,更让他感觉这个组织深不见底,在各个地方都占据了一角。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贝尔摩德会先找上来,又为什么要找上来。 “月月,”她显然是没打算和安室透继续聊天了, 反而更凑近西宫月昳,“最近的生活过得还好么。” 西宫月昳心想,如果贝尔摩德看过新闻,不对,是一定看过新闻,所以故意说出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在任何人眼里,他最近的日子都算是倒霉极了。 “如你所见。”西宫月昳侧过脸和贝尔摩德对视,“我的生活怎样,并不受我的控制。” “这一点,你我都一样。”贝尔摩德用一种低低的、喟叹的声音说,“你努力了这样久,一切不都还是要回到原点么。” 西宫月昳“唔”了一声,问:“青木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青木伶,贝尔摩德的表情有些些许的僵硬,似乎是恐惧,又像是忌惮。 “这你可问错人了。他的事情我怎么敢问。” 介于这个空间里还有一个并不知道青木伶身份的安室透,他们并没有聊太多,只是很简单的瞎扯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而安室透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也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在贝尔摩德的注视下,他被迫改了路线,终究是往组织的方向去了。 期间,贝尔摩德特意拨了个电话,似乎是和什么人闲聊,说的话题却极度危险,“提前收工”“狙击”“工作”。 ——安室透于是明白自己从始至终都在被监视。他的心情更坏,没有办法保住近在眼前的人,这种感觉让身为公安的他糟心极了。他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的每一秒都像是被架在地狱的火焰上炙烤,明明是想要来救人的,却变成了亲自把人送往地狱的使者。 西宫月昳不知道安室透的想法,要不然一定会安慰一下他,别想太多。他只觉得贝尔摩德是早有预谋,应该是为了监视他。 贝尔摩德这个人,连他也不能了解她全部的想法。 早在十几年前,宫野夫妇还活着的时候,西宫月昳就已经见过贝尔摩德了,那时候的她与现在并没有什么区别,她身体的时间似乎被取走了,思维在向前走,容貌却永恒地停留下来。 老实说,西宫月昳那时候还有些害怕自己也变成这种鬼样子。他还小,并不想永恒定格在婴幼儿时期。 好在终究是没有发生贝尔摩德这种“意外”。 至于后来,他不能理解贝尔摩德,贝尔摩德当然也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反正相安无事,最多也就是有空的适合过来迫害一下。 贝尔摩德,也许从始至终都是孤单的。 …… “到了啊。”可能在其他人眼里,西宫月昳看起来有些心大,因为他居然在车里小憩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 出门太急,他又没办法在注视下光明正大地摸出手机打发时间,也很自觉地没有去试图联系其他人——说实话他不敢想象太宰发现他失踪会有什么反应。 只能摆烂。 “接下来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贝尔摩德慵懒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希望伶酱还好。” 贝尔摩德:“是啊,希望一切都好着。” 要是组织的boss出了什么问题,那可真是太麻烦了。 安室透看了他俩一眼,在心情压抑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叹一句: 不论如何。 有些人,即便背叛组织,人缘还是很好的嘛。 83 第八十三章 自从系统下线,西宫月昳还没能和自己的马甲接触过。 他很想近距离看一眼青木伶,但奈何其他人不让他靠近,只能远远地、隔着门瞅一眼,听着医疗机器苟延残喘的响声。青木伶的心脏仍然在跳动,血液还能艰难地流转,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就像他只是安然睡一觉。 看样子,肉体被组织的医疗技术救下来了。 西宫月昳有些感慨:和其他的马甲相比,还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但这种情况,真的称得上是活着吗? 医院内,他得以和医生两人单独相处。 “最好的预估是治疗完成后能醒过来。”组织专攻医药已经很久了,在这方面的技术极佳,然而这时候医生也不敢说大话,只能委婉着提醒,“不能排除醒不过来的情况……” 还有一种情况是连植物人也做不成——当然他不敢说。 “他的体内有一种很特殊的因子,以往一直是沉眠状态,现在似乎是因为重伤缺血使这种因子活跃起来,引起了身体免疫系统自发的排异反应,又……”医生尽职尽责地说了许多,对着几个医学知识不佳,大概率是听不懂的人耐心解释,“我们正在尽力阻止他的细胞大面积崩坏,已经在着手实验抑制特殊因子的办法。” “因为血液特殊,所以……” “所以只有同血型的我可以输血,对吗?”西宫月昳接过了话。 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在他控制住大半的组织之后,曾经有意识地把还活着的实验体都想办法“清理”了,并制止了剩下的实验,如果现在要找一个接受过实验并存活下来的人,只有他和青木伶。 严格意义上,真正接受了完整实验的个体只有他。 表面上来说,正是因为他是唯一适应了药物的人,所以组织一直留着他的命。不管是过去乌丸莲耶控制着的时候,还是现在,他一直都是那个最珍贵的小白鼠。 “顺利的话,我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研究出抗体。”医生低低地说了一句。他很年轻,并不像某些人一样对组织极度忠诚,看着年纪更小的人被当做实验体总是于心不忍,“请……还请你配合。” “我会配合的。” 西宫月昳伸出手臂,将衣物卷起来,露出一截细瘦的小臂,血管很明显,是看着就很好扎针的胳膊。 他倒是习惯。 “唔,抽血的时候慢一点。”他补充了一句,“我会晕的。” …… 抽完血,果然是有些头晕。 医生嘴上说得很软,下手毫不留情。在组织这边,青木伶存活的优先度比西宫月昳更高,他不仅得贡献输血的量,还得多预留100l用于实验。 西宫月昳盯着自己手臂上细小的针孔,知道这个地方明天必定会变成乌青色——被太宰治看见一定会引发一场小小的灾难。 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医生误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为鱼肉的命运,从边上递过来一杯温水,笨拙地安慰:“等会你就可以离开了,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的。” “好。” 他休息了几分钟,确认自己不会站起来就倒下去,这才出了房门。 波本和贝尔摩德似乎已经被“请”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倚靠在白色瓷砖上的琴酒,他依然穿着厚重的黑色风衣,视线压迫式地往下斜,双手插兜,如果不是医院不能抽烟,他一定是要叼着一根雪茄的。 西宫月昳推门的瞬间就受到了琴酒的注视。 “琴酒。”他对这种要杀人的眼神习以为常,正面对视回去,“边走边说?” 琴酒没有说话。 “听波本说,你对伶酱下手了?”西宫月昳只好说这个。 于是很快收到了一声冷笑,琴酒终于放弃了继续在墙边凹姿势,走过来:“这种时候还会用这种称呼的,也就只有你了。我凭什么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你在命令我么。” “没办法,大部分人不知道cider的真实身份嘛。”西宫月昳很好脾气地面对这只坏心情的长毛猫猫,“你也可以不说,那样的话我默认你是想谋反——其实没这种必要吧,以你对组织的忠心,吱一声,boss的位置必然是给你的。”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正在琴酒的底线上来回蹦迪,继续往下说。 “我现在可不清楚你究竟是要杀人,还是要救人。” 如果视线能杀人,那么西宫月昳已经死了十几遍了。 琴酒的表情比夏日阵雨来临前低沉的乌云还可怕,仿佛随时能劈出一道雷,把西宫月昳当场毙了,血溅医院:“你在质疑我吗?”他声音压得极低,饱含怒气,倒真有些像是要电闪雷鸣了。 “你又不肯说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敢逼你。”西宫月昳按了电梯下楼,轻飘飘地回了他一句,“论现在的心情,我可不比你好。” 这么想都是他比较惨吧。 琴酒不可能不知道西宫鹤影前几天出事了,也肯定已经知道了凉羽泽的事,加上青木伶重伤、他重新成为小白鼠。真要发怒的话,西宫月昳大概是所有人里面最有理由的。 电梯到了。 其实本来应该是琴酒监视着西宫月昳,但西宫月昳太主动了,他走在前面,倒像是正在带着琴酒。 楼很高,下去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密闭的电梯里,琴酒看着跳跃的数字,终于开口:“我没有对他做任何事。” “那么波本所见的事?以及伶酱身上的伤口?总不会,是他自己弄的吧。” 琴酒阴沉着脸,没立刻回答。 “不会真的是……”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你么。” “问我?我哪知道。”西宫月昳疑惑,“你应该了解我最近在做什么。” 琴酒启唇,想说点什么,电梯却忽然猛得一震。 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和哐当声在空间外响起,没几秒,电梯停住了。 二人无言以对,半响,西宫月昳盯着停止跳跃的数字,看着上面的“4楼”发呆:“电梯不会是坏了吧?” 这无异于是压倒人的最后一根稻草,琴酒刹那间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能生吃一个电梯,他几乎就要摸出匕首之类的东西把整个门板撬开了。 西宫月昳拉住他,较为冷静地按了警报,让人过来修电梯。 “还好,电梯没有直接掉下去。”他说,“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琴酒看了他一眼。 西宫月昳一如既往的淡定,仿佛电梯在中途卡在这种倒霉事不值一提。琴酒忽然想起来这个人曾经一直挺倒霉的,也许早就习惯这种事情——即使这种倒霉已经有点异常。 他依旧很不爽。 西宫月昳总能在各种微妙的地方气到他。 他骤然逼近了西宫月昳,身高差之下,少年有点茫然地抬起头,问:“做什么?你不会要在电梯里拷问我吧?” 琴酒一顿,手指又捏紧了几分。 “你究竟惹了什么东西?” 84 第八十四章 西宫月昳往监控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够不到它。 好在这个问题下一秒就解决了。 一声枪响。 淡淡的硝烟味弥漫开。 “……”西宫月昳瞧着琴酒手中的枪,有点无语,“电梯已经坏了,你完全不怕死的吗?” “任何时候都别失去理智,失去冷静是失败的第一步。”西宫月昳直面黑洞洞的枪口,说这话格外有信服力,“你怎么笃定是我招惹了什么?” 琴酒握抢的姿势很稳定,枪口离西宫月昳的额头只有几厘米,就算是闭着眼睛扣下扳机,也不会失误。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扣下扳机。 西宫月昳也知道。 “你一直如此。”他像一只伺机而动的毒蛇,阴冷地注视着,“从很久以前开始。真佩服你能够在他们面前伪装那么久。乖孩子?无害?接受这样的评价让你感到喜悦么。” “当然。”西宫月昳回答了,“谁不喜欢被夸呢?琴酒,我们可是认识了十几年了,论熟悉程度,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你怎么能认定什么样的我才是真正的我?说不定我打心底就是个好孩子呢。” “他们知道你手上沾过的人命有多少吗?” “没有人问过我。”西宫月昳想了想,“如果有人问,我再思考要不要回答。” 琴酒又嘲了一声。 是了,仔细想一想,西宫月昳找到的玩伴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最新的玩具更是如此。他听过太宰治在横滨□□那边的评价,什么血液是纯黑色的,横滨港口afia最年轻的干部,百分之七十纯利润的创造者。 还有诸如织田作之助、凉羽泽之类,都是沾过无数性命的人。 西宫鹤影,更是不会介意西宫月昳做了什么。 而且西宫月昳向来擅长隐瞒和刷好感度,一副乖巧柔弱的样子,从来不做超过自己身份的事。就算被知道牵扯进什么事件里,大概也会被误认为受害者。 琴酒见过太多这种被耍得团团转的人了,比如说刚才还为此愤愤不平的波本——这人甚至并不知道自己以为的可怜成员正是boss本身,也不知道自己以为的可怜实验体是很多事情的操控者。 十几年过去,时间已经足够清洗一切,记得西宫月昳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被除得差不多,加上这个人愈发会伪装,可能已经没有什么人会记得西宫月昳究竟做过什么了。 琴酒倒是记得,他记得的东西太多了。他本以为自己也会在卸磨杀驴的那一批人里面,但西宫月昳倒是没有要打破合作关系的意思,一直保持着这样模糊的关系,而他也可以安分地继续做组织的刀。 他知道青木伶和西宫月昳从始至终都是一起的。 “琴酒——”西宫月昳叫他,“你在发呆吗?在这种时候走神对我来说也太不尊重了吧,万一走火怎么办?” 琴酒回过神。 “也许他们不会介意你杀过多少人,”他依然扣着扳机,“但总会给你造成一些麻烦,不是么。” “是这样,我讨厌麻烦。” 有什么东西在滴滴地响。西宫月昳后退一步,在琴酒的注视下用电梯的紧急通讯,和负责维修的人交流了两句。 “想问什么就问吧。”他甚至没正眼瞧琴酒,忧心忡忡地看着电梯,看样子是觉得随时要出大问题的电梯比一只琴酒更危险,“我尽量说实话。” “最近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除了办了葬礼,谈了恋爱。” 琴酒被长发遮掩住的眉头皱起来。 “别质疑我,这才第一个问题,我绝对没有撒谎。”西宫月昳幽幽地说,“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做,却会遭遇这样的境地呢。” 这相当于是委婉承认了。 “这些事情确实因你而起。” “应该是。” “你知道原因?” “不太确定。” “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绝对没有。”西宫月昳叹气,“我怎么会计划让身边的人死去?我讨厌麻烦,更讨厌离别。” 也很讨厌其他人陷入悲伤的模样。 有些事情,问了也无法得到回答。琴酒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他最想知道的:“你生而知之?” “……” 这让西宫月昳有些意外,又好像可以理解他问出这种问题。他没有立刻回答琴酒,而是站在那儿凝视他,柔和的蓝色被电梯里暖色的灯光一搅,碎了一片光华,但依旧无法掩盖这其中冷到极致的打量。 “这个问题,我想,你心底已经有结果了。” “喂!里面的人听得见吗?” 没等琴酒回答,上方忽然传来声响。 “听得见!”西宫月昳高声回答了,“是维修的师傅吗?” “对,请不要乱动,看见边上的红色按钮了吗……” 维修有序地进行起来。 琴酒没有再问什么,西宫月昳自然也就不用回答他。不管大脑里装了什么,不管在黑暗里是多厉害的杀手,都要在这个时候乖乖配合。 他听着电梯外传来的哐当声音。不得不说,在密闭的小空间内,随时可能会出大问题的设备中,确实会让人更加有危机感。但西宫月昳和琴酒都不算什么正常人,淡定极了。 “好了。”电梯上方的通风口被打开,维修师傅向他们伸出手,“需要帮……”他看见琴酒,话语直接卡在喉咙里,整张脸在极短的速度内憋成了紫色。 草。 为什么会有一只琴酒需要被救援——他表情上写着这个。 作为组织内的专用维修工,真正的底层人员,他当然认识琴酒这尊杀神,不要靠近这个人是大家的共识。 他伸在半空中的手不上不下,尴尬极了。 “谢谢。”西宫月昳仰脸,打破了尴尬,“我很需要帮助。” 他自己是肯定没办法爬上去的。 “噢、你等一下……”西宫月昳的存在让维修工冷静了一点,他向上面打招呼,让自己的同伴把折叠的梯子拿下来:“请小心,我扶着你吧……” “唉,这电梯怎么就坏了,上周的检修人员是谁?这得被处罚了吧。松本你去看一眼,监控也坏了吗?”上面的维修工还在絮絮叨叨,伸手将梯子送下来,然后成功和电梯内的琴酒对上了视线,“呃——” 他差点手一滑把折叠梯子砸在琴酒脸上。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琴酒的存在,顿时所有人安静如鸡,没有人在意那个被子弹穿透的监控,他们一个个不再闲聊,低下了头,颤颤巍巍地继续工作,救援的速度竟是快了好几倍。 琴酒当然是不用扶的,他轻轻松松就能翻出来,看样子就算是在电梯内进行战斗也很灵活,完全不像某个被人从电梯里拉扯出来的狼狈弱鸡。 “真是太倒霉了。”看着电梯维修工明显的害怕,西宫月昳只好火速把琴酒拉走,两个人一起走了楼梯,“要是再遇到什么断电……” “闭嘴。” “噢,我又不是乌鸦嘴。”西宫月昳笑了一下,“你今天已经问了我很多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青木伶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琴酒本来还在思考西宫月昳的“生而知之”,被这句话唤回神智,心情倏然下降一大截。 “在任务期间,被‘蜘蛛’找上麻烦了。” “‘蜘蛛’?那个国际罪犯?”西宫月昳模糊地想起来一点,这个人以催眠和幻术出名,谁也弄不清原理,国际上的警官普遍认为他是异能力者,而负责异能力的组织也无法确认,“他最近来日本了啊。琴酒,你不会是被那种幻术控制、打算下克上了吧。” 琴酒一顿。 “被控制的不是我。” 楼梯内的灯光随着脚步声挨个亮起,背后的灯光又逐渐熄灭。前路是暗,后方也是暗色,无人光临的消防通道,一切都归于寂静。琴酒停了步子,站在楼梯的更高处,看见西宫月昳回过头,表情有些讶异。 “……这样啊。” 青木伶怎么会被催眠控制?这一整天,琴酒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所谓幻术和催眠,一定是要找到人心底最薄弱的地方,才能去操控一个人,意志足够坚定便不会被外物迷惑。 没有会质疑青木伶的强大。要说心灵的弱点,也许会有人提到曾经的实验,但琴酒知道青木伶根本不在意那个。他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打败青木伶的。 除了……面前这个人。 西宫月昳当然也猜到了琴酒的想法。 其实,琴酒这想法的过程很歪,结论倒是不一定错误,若不是因为他,那些马甲们不会出现,不会有如今的羁绊,自然也不会有死亡。如今的一切错误命运,起始点都在他自己身上。 西宫月昳有些难过,但这个时候没有空自怨自艾。 “‘蜘蛛’和我有什么关系?方才在电梯里,你炸我?” “你一定与这些事情有关,我的直觉。” “你怎么也开始相信直觉了?”被诈了,西宫月昳有点不爽。世界意识果然喜欢用委婉的方式为难他,他还以为世界意识直接出手干涉、被琴酒发现了,这才想着说一点实话。 “兵不厌诈。” 西宫月昳略微恼怒,踩楼梯的力度都更大了些,让更多的声控灯亮起来。 “琴酒,我问个问题。” 两个人快要走到一楼,在离开消防通道以前,西宫月昳忽然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青木伶永远没能醒过来,”他都不用回头看,就能感受到琴酒要杀人的视线,“你打算做什么?别一副要把我掐死的模样,这只是在谈论合理的可能性,总要面对现实的。” “唔,我换个说法。你对当boss有想法吗?” 沉默。 难言的沉默弥漫开,声控灯很快熄灭,只有门缝露出来一条白色的细线。西宫月昳听不见回答,他几乎要放弃了,只要推开门,就是亮堂的大厅——反正也不是很需要这个回答。 然而,他没等到琴酒回答他,却获得了另一个问题。 琴酒声音低沉:“你不想留在组织?” “咦,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西宫月昳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你难道觉得我会对这种地方产生留念吗?” 当着琴酒的面,他光明正大地说出了类似背叛的话:“我以为——噢,这话我今天说得够多了,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除去几个认识的人,我一点留下的理由都没有,别指望我会收拾烂摊子。” “谁会对一个伤害自己的地方产生忠诚啊。” 85 第八十五章 谁会对伤害自己的地方产生忠诚。 琴酒不知道。 但西宫月昳明明在逃离组织之后又回来了,他把复仇的心思掩藏地很好,谁也不觉得这样一个柔弱的实验体小孩能做点什么,直到他展露自己的能力,从一个没有人权的实验体变成了看起来有点用的小家伙。 西宫月昳体弱、体质极差,但他足够聪明,甚至比大部分成年人还要冷静谨慎,又很会讨人喜欢,而且…… 足够狠心。 琴酒依然记得,那时候的boss对西宫月昳起了兴趣,让他成为了组织的正式成员。 然后派了几个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西宫月昳。 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算看笑话,毕竟西宫月昳那会儿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天生长得比别人慢,站直了也许才到大人的大腿,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倒的样子。 但他偏偏把那些任务完成了。不论是去暗杀,还是去偷取情报,这个孩子都能以他自己的方式完成。久而久之,组织内对他的声音小了很多,甚至出现了几个投机取巧前来巴结的——很明显西宫月昳展现出的才能足够他被重点培养,未来的地位说不定会更高。 琴酒那时候的地位当然没有现在高,他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吃了比别人更多的苦,才成为一个能拿到代号的成员。 在听到别人嘲笑西宫月昳的存在时,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如同自己无数次路过一样忽略那些杂鱼。 但心底却是在冷笑着的。 他比所有人都要早的见过西宫月昳的才能。 在冷白的实验室外,有着一片没有人愿意前去的禁区。那里安置了无数的“实验体”,有动物,有人。组织只会保证他们的基础生存,却不会给予任何过多的物资。而在那里的另一侧,却是还未拿到组织代号的底层成员的宿舍。 一线之隔,已经天差地别。 没有人好奇另一侧是怎样的地狱。 更没有人想要前去体验,热闹魔鬼训练的教官恐吓过无数次,一旦任务失败,很有可能就会直接被送进实验室——如果更菜一点,体质不达标,甚至连实验体都做不成。 琴酒那时候对这些威胁不屑一顾,因为他足够天才,训练的时候学习什么都很快。 然而也听见过几个同为底层人员的少年嘀咕过,若是任务失败真的要进实验室,不如就当场吞枪自杀,总比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好。 他其实也同意。 这种对实验的猜测持续到他有一回被指派去实验室附近拿一份文件。 拷贝的速度很慢,进度条比蜗牛爬的速度还要慢,若是别的人,恐怕早就忍不住分神去观察别的了。但琴酒只是很专注地看着进度条,对这个笼罩神秘面纱的实验室并不感兴趣。 直到他看见侧门被推开。 一开始他没有看见人,还以为是有人推了门没进来,然后一低头。 一个小得可怜的孩子站在那里,太矮了,被桌子挡住,所以他压根没见到对方进门。 瘦小苍白,眼睛看起来格外大,白色的头发软软地垂在脸颊边上,发尾带着点靛青色。琴酒到现在也没法忘记那双蓝色的眼睛。让人想起还未褪去蓝膜的幼猫眼睛,无辜,柔弱,不带一丝情绪。 ——是偷跑出来的实验体。 他很快反应过来,皱眉,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向来是只完成自己的那份任务就收工,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但实验体的事情似乎很重要,不去管这个孩子,也许自己会被问责,捉住说不定还能那一份奖赏。 他犹豫了几秒,那个孩子就先开口了。 “你不是实验体?” 琴酒是有些震惊的,他没有和太小的孩子接触过,不知道什么样阶段的小孩会说话会走路,又能说什么样的话。但即便完全不了解,也能感觉到这个小孩有点成熟过头。 “真难得啊,见到另外的人。”那孩子继续说,“你好像是组织培养的底层人员,看你的眼神,是要把我捉起来吗?” 琴酒:…… 他一时间沉浸在沉浸之中,如果这副表情被熟悉他的人看见,说不定会大为震惊——琴酒这个死人脸居然有表情了! 震惊之外,他也产生了一定的好奇。 难道组织研究的药物里面有催促智商发展的?批量生产高智商儿童占领世界什么的,好像不是不可能…… 可能终究是少年人的叛逆期发作了,琴酒蹲下去,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其他人。 “你是谁?” “我没有名字——阿嚏!”小孩说了几句话就很吃力,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对于孩子而言,保暖有些不太够,“实验体不需要名字。你呢?” 琴酒,或者说还没获得代号的黑泽阵,想了想回答:“底层人员也不需要名字。” “真不把人当人啊。”小朋友嘀咕了一句,“可我感觉你很快就会有名字。” “哦?” 他指了指黑泽阵的手:“茧,比很多大人的都要厚,你或许很擅长,比更多的人都要擅长用枪——而且你给人的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说了几句黑泽阵暂时不能理解的话:“简直就像是漫画里主角和龙套、boss和路人之间的区别。” 听见“boss”,黑泽阵的表情变了一下。若是在组织里他有什么恐惧的事物,就是这个不能提的boss了。 “别提那位先生,你不要命了吗?” “说得好像我的命是我的命一样。”小朋友看起来很想翻白眼,但是翻白眼很累,所以就瞟了黑泽阵一眼,“你的文件拷贝完成了。” 黑泽阵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去拿u盘,他现在确实对这个小孩感兴趣了。 “看我做什么。”可能是因为他的存在打乱了小孩的计划,这个孩子一脸不耐烦,“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被一个小不点下了逐客令。 黑泽阵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站起身取了u盘,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那个指派他来取文件的组织成员却进来了。 当然也看见了穿着白衣服的小朋友。 在黑泽阵的注视中,这个方才还一脸厌烦的小朋友用最快的速度摆出了阿巴阿巴的表情,眉头一皱,眼睛一瞪。 开始哭。 “哇——” 黑泽阵:…… 可能是因为他常年面瘫,所以格外注意这种变脸变得快的人。 他听见那个组织成员的惊讶声音:“呀!怎么会跑出来……你在看什么?还不快把文件送过去?” 没人权的底层成员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悦,听话地离开了。 但黑泽阵记住了有那么一个小孩。 在不久之后,他的地位有所提升,至少不用想其他的少年一样被统一归类成没什么用的废物了。即便是正是的组织成员,见了他,也会有所忌惮——又年轻又残暴的人总是能最快提升自己的存在感。 要不了多久,他大概就会成为正式成员,拿到代号估计也不是什么事。 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小朋友。 倒是很乖巧地被组织里的科研人员牵着手,似乎是叫做宫野艾琳娜的女性表情和蔼,很细心地为小孩剥开了棒棒糖的糖纸,拿在手里逗孩子。 不知为何,他在那个小孩脸上看见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对糖不感兴趣吗?”宫野艾莲娜翻翻自己的包,“饼干想要吗?” 小孩软糯糯地回答:“想……” 黑泽阵站在另一头,货真价实地震惊了几秒。 可能是因为生活在地狱般的环境里,不管是少年还是少女都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忙活,所以从来没有听见过如此——呃,如此——娇弱的声音。 俗称“夹子音”。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那天见过的小孩和这个是不是同一个了,但观察之后,黑泽阵很快发现,所有小孩里面只有他是白发蓝瞳,特别明显,绝对不会认错人。而且只有他被宫野艾琳娜给予了更多的关注。 这一次,因为宫野艾琳娜一直在场,黑泽阵没能和那个小孩靠近。 第三次,当他终于又有一次机会和小孩相处的时候,是在组织的医院里。他出任务受了伤,不怎么严重,但为了不留下后遗症,他只能在病床上多躺几天,使自己的骨骼能够愈合。 这可太无聊了,在苍白的病房里,每天都只能吃寡淡的食物,作息得跟着医院的健□□活来,不能抽烟也不能喝酒,早睡早起,每天看着不同的人在走廊上散步。 就像看见了一群废物。 青春期精力旺盛的黑泽阵恨不得出去随便找个病房寻衅滋事,他不能接受自己也是废物的一员——一整条右腿都绑着石膏绷带。 在这种丢人的情况下,他再次看见了那个蓝色眼睛的孩子。他看起来没有最开始那么瘦弱了,也许是因为宫野夫妇的偏爱,又或许是别的,总之健康了许多,而且精神状态也更好了,看见琴酒的那一刻甚至有点愣,没来得及马上表演那套阿巴阿巴。 黑泽阵果断制止了他:“打住,我知道你没那么傻。” “噢……” 浅色发丝的小孩看起来有些后悔到走廊上散步了,他跟着黑泽阵来到了对方的病房,虽然是四人间,但其他病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搬出去了。 最大的原因,正瘸着腿坐到床上的某人一脸黑线,险些被病房里的各种机器绊了一跤。 可能是因为被戳破了伪装,小孩没有继续阿巴阿巴,而是很嫌弃地:“你怎么能自己跑出来?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艾琳娜阿姨看见地上弄那么乱,会生气的。” 黑泽阵不屑一顾。 “你想永远变成跛子吗?”小孩看见床头为了方便护士照顾病人设下的名片,照着念了,“黑泽阵,黑泽……黑泽哥哥,你想要永远一瘸一拐吗?” 这大概是唯一能威胁到黑泽阵的事情了,他算是安分了一点,坐在床上。 “你看起来倒是不错。” “当然。”小朋友够不到椅子,就把黑泽阵的枕头扯下来,垫在地上当榻榻米用,“实验要停止了,下个月我就能离开这个破地方。” “离开?”这听起来是个相当遥远的词汇。对于黑泽阵来说没有离开,只有死亡。 他不可置否,觉得这个小孩八成也是要被处死了。 当乱葬岗的一具白骨,应该是比当实验品好。 “我听到其他病人对你的评价了。做任务像个疯子。”小朋友老神在在地看着他的右腿,“为什么要给这个组织如此卖命?” “不疯一点,怎么活下去?” “好吧,这很有道理。”小朋友拿了他床头没吃完的早餐,一根香蕉,“也许你很有天赋,又很有活力,但总要学着冷静些。太过疯狂的火焰只会把自己也燃烧殆尽。” “总比任人鱼肉更好。” 小朋友听出来他这是在讽刺自己,他坐在枕头上,有点肉乎乎的手指捧着香蕉:“我没想着劝你安分点,只是,你可以学更多的事情。就算只是成为一把杀人的刀,也得想着怎么把自己磨锋利呀……” “难道你会?” “……如果你想听的话。” 于是他们聊了很多,有一些内容,即使是那时候的黑泽阵也觉得冷血。小朋友很快就累了,把啃了一半的香蕉丢进垃圾桶:“什么时候才能长出完整的牙齿啊……”他抱怨。 黑泽阵看着那根香蕉,没有在意这种程度的浪费食物,他看向这小孩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惊奇:“你很适合这里。” “但我要离开了。”小朋友炫耀起来了,他站起身,把脏了的枕头拖到另一张床上去,又另一张床上的枕头给黑泽阵,“我该对你说什么,祝你前途似锦?” 黑泽阵真有些相信他会脱离组织了,因此只是矜贵地点了点头,没说更多。 能离开,就是最好的事。 …… 果不其然,在两周以后,他接到了销毁实验基地的任务,能杀的都杀了,能烧的也都烧掉。他没有找到那个显眼的白发蓝瞳。 大概是真的能够离开?黑泽阵偶然间回想起来这个有点令人震惊的孩子时,只能这样想。 又过了一段时日,也许得有个两三年,他已经差不多忘记这个人。 却听说组织里来了一位新人,连那位先生也在意了,被特意留在身边。 黑泽阵才拿了代号,琴酒这个名字已经彻底盖过了黑泽阵,没有人会记得他吃过多少苦,只知道琴酒不能惹。 他风头很盛,终于见了一次那位先生。 以及,那个自己以为早就已经隐没人海的家伙。 白发的小朋友长高了,不再需要人抱就能坐到椅子上,蓝色的眼瞳依然很清澈,只是比起印象里,似乎失去了几分活跃。 沾染了一些不该有的死气沉沉。 “嗨。”他一如既往地擅长伪装,只是这一回不是把自己伪装成阿巴阿巴的模样了,“你是琴酒吗?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接下来的任务由我们两人来完成。” 琴酒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很久。 等只剩他们两个,等这个小朋友已经用稚嫩的手把任务的重点情报分析完成。 琴酒才问:“你又回来了。” “啊,是的。” “是宫野艾琳娜带你走的?” “嗯。” “他们……” “去世了。” 小朋友淡淡地回答。他把东西递给琴酒。 “对了,我现在的名字是西宫月昳。”他说,“恭喜你已经有了代号,琴酒。” “起码现在我们是有名字的人了。” 86 第八十六章 琴酒仍旧觉得西宫月昳无比适合这个地方,比任何人都适合。与其说是青木伶篡了位,不如说是西宫月昳选了青木伶,然后一起谋划做了那些事。 他没参与,当然也没破坏。 西宫月昳不介意他知情,甚至有故意让他知道的倾向。毕竟知道的越多,越会绑定在同一阵线,在琴酒选择不作为的时候,某种意义上已经做出了阵营的抉择。 他一度思考过西宫月昳要做什么,后来发现自己也没办法理解。这人既展现了自己的才能,又很快退下去,只在组织里呆了两三年,便主动离开,去了美国。 似乎是因为宫野夫妇的幼女在美国。 时间太短了,他又很少露面,以至于大部分人根本无法将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与西宫月昳这个小朋友联系在一起。 他就这样轻飘飘地把自己摘了出去,已然不同往昔那般艰难。 关于体术,琴酒教过一点青木伶,但很快他就发现不需要再教了,他的成长速度过□□速,恍然间他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弱者会因为多了一个潜力股而恐惧,但琴酒反而更兴奋了,他满心期待着能和成长起来的青木伶打一场。 然而。 他完全没想到青木伶是那种黏糊糊的性子…… 一开始还能推得动,到后来逐渐吃力,往往要花很久才能分胜负,就算打赢了,也会在精疲力尽的情况下被狠狠抱住揉捏一顿。没有人敢把琴酒当做猫揉,除了青木伶。 他甚至一度期望青木伶能和西宫月昳一样,冷淡一点,冷静一点,别什么事都想着打架和贴贴。 事实上青木伶在大部分人面前仍旧能维持正常的模样,至少琴酒很确定他从来不会在乌丸莲耶面前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拥抱,他有苦难言,像是被抓住的特定避风港,不用来吐黑泥,只用来放松。 再后来,青木伶篡了位,他就更不能反抗了。 到现在,竟也有些习惯了。 习惯了有那么一个不太正经的、吵闹的人。 …… “你既然从来不想留在这里,回来做什么?”琴酒难得有些没脾气,“直接离开,不更合你的意?” “哎。”西宫月昳叹气,“我有什么办法,事情太多了,没有办法抽身离开。” 如果宫野志保、宫野明美,以及他身上的问题能够被解决,他早就离开这个破组织了。 当然他也思考过琴酒,但是琴酒和太宰治织田作不同,他身上向善的部分少得可怜,永远在黑暗里直到死亡,才是最合适他的生存办法。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说服琴酒脱离组织。 “我们在这楼里都站了多久了。”西宫月昳推开门,被抽了血,愈发虚弱,“我饿了,吃不到晚饭的我是不完整的。回不到床上的我也是不完整的。” “终于没有外人了。”他塌下肩膀,懒散地往前拖着步子,“我想回家,琴酒,你会帮忙吗?” 疑问句,但是已经开始摸出手机,给太宰治发信息。 【今天下午去商场啦,等我去挑几只螃蟹回来。】 完全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 琴酒不答话,西宫月昳就捏了嗓子,软着声音: “黑泽君——只是回家一晚上,明天肯定回来,我又不会逃跑——” 过于恶心的音调,琴酒忍不住用枪托砸了一下西宫月昳的脑袋,使劲推了一把,末了又不得不把人拉住,防止直接把人推倒在地板上。 这场面落在所有护士和医生的眼里,就是琴酒挟持着一个可怜的少年。 “你就这么看重那个太宰治?” “嗯哼。”西宫月昳点头,理直气壮的,“谈恋爱怎么了?谈恋爱妨碍您老人家了?” 琴酒额头爆了两个青筋。 “他难道还会在意你留在组织么。”太宰这个人本身就是从afia出来的,理论上来说比谁都更习惯这种生活。 “这可说不定。太宰君已经完全和afia割裂了,没有舍得割断全部联系的人,反而是我啊。” 这种会妨碍人的恋人不要也罢——琴酒脸上这样写着。 西宫月昳不和这种没对象的单身狗聊天了。反正琴酒气归气,终究是会答应他的。 “伏特加,好久不见呀。”西宫月昳和琴酒老爷车里的人打招呼,“可以去xx商场吗?” “大哥……”伏特加作为琴酒的助手,认识过西宫月昳,但是完全不熟,自然也不知道西宫月昳的真实身份,他有点犹豫,面对过于自来熟的人,居然有点不习惯。 组织里哪有这种自来熟的人啊,除了贝尔摩德这种勾搭过来就不安好心的女人,大部分人都是顾好自己就完事。 “去。” 有了琴酒的话,伏特加才选了路线去商场。 但他仍旧是有点犹疑,多问了一句:“大哥,现在这个点,恐怕有很多家庭主妇,买东西要排队很久的……” “噗。”西宫月昳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琴酒的表情已经裂开了。不得不说,伏特加这个憨憨有时候还挺搭配琴酒这种冷漠人的,直球永远能克死所有人。 “放心,琴酒怎么会去抢打折鸡蛋。琴酒大哥肯定是直接包场打劫的呀,零元购。” 伏特加的冷汗滋了出来:“什、什么,我们要去打劫吗……”他们什么准备都没做啊! 如果不是在车里,琴酒肯定已经让西宫月昳物理性闭嘴了。他干脆开了窗,点了支烟夹在手指里,一脸不耐烦。 他甚至没能抽一口,一只手就从后座伸过来,精准抽走了他的烟,摁灭之后丢进了车内的烟灰缸。 西宫月昳又开了后车座的窗,通风。 “烟味太重了。” 伏特加看西宫月昳的眼神,就好像看见了天神下凡:世界上竟真有如此不怕死的人。 “你莫非是害怕被他发现?” 被谁发现?伏特加不了解西宫月昳,只知道这个人应该是很早就在组织的成员,论地位理应是比他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代号。 “对呀,你既然知道,就再忍一会儿,就一会儿,算我求你了。” 琴酒冷笑。 “被他发现还是很麻烦的,那可是一个装满火药的醋坛子啊。” 短短几句话,伏特加就已经脑补出西宫月昳在家还有个恋人,而他的琴酒大哥,这是在…… 偷 、偷情?! 一时间他肃然起敬,不论是琴酒大哥,还是西宫月昳,还是那个可能有点绿的人,都很让人敬佩。 他思绪乱如麻,好在自己的专业素质过硬,魂不守舍也能遵守交通规则,没多久就到了商场。 西宫月昳道了谢。 时间已经逼近六点,在夏季,这个点的太阳才堪堪下山,整个天空依然很明亮,流云的边角染着耀眼的金色,光与影在天际拉出笔直的线。 他目送琴酒离开,走向人声鼎沸的商场。 …… “我回来了。” 西宫月昳提着几个塑料袋,语气有些疲惫。 太宰治早早地等在门口了,他接过袋子,在夕阳的金色光芒中给了爱人一个拥抱:“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了呀……” “我也想出门逛一下嘛。”能有个地方躺一下总是会高兴的,西宫月昳把下巴搁在太宰治肩膀上,很安心地拥抱了几秒,“我买了螃蟹。” “嗯哼。” 太宰治嗅着西宫月昳身上一点浅淡的味道,有一股来自商场的海鲜的气味,以及闻惯了的洗发露的味道。他摸了摸对方的发丝,让那些痴缠柔软的长发在指尖流淌而过,有点不舍地放开了怀抱。 反正晚上会有很多时间。 织田作之助没有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约等于放飞,西宫月昳一个人琢磨了一会儿晚饭的做法,最终还是把一切都交给了电饭煲与蒸笼。 直接清蒸了事。 他的胳膊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使不上劲,又不想被太宰治发现。好在太宰没有在意到这个小细节,只以为西宫月昳是胃口不佳。 “月月,你好像瘦了。” “怎么会?”西宫月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明明就是在变胖的。” “你吃太少了。”太宰治伸手,“你坐过来,我喂你。” “太宰君,我看你是歪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他踢了一脚太宰治的小腿,“好好吃饭。” 想了想,他又把腿往上抬了抬,软绵绵地踹了一脚。 “今天工作怎么样?” “别乱踢呀……报告老板,没有太大的问题。”太宰治脸色有些古怪,“没想到现在我真的给你打工了。” “那,要工资吗?” “不用!” “真好 。”西宫月昳撑着下巴,右手软绵绵地盛了勺米饭,就着蟹肉吃,“最喜欢太宰君这种996不下班的打工人了。” “如果你想,也可以007。”太宰治比他吃饭的速度快太多,尤其是剥螃蟹这件事上,又快又稳,能把所有的蟹肉都挑出来。他差不多把自己的那份解决了,抽了张纸巾擦手。 “文学社的人已经冷静很多了,过几天应该就能恢复正常的运转。狗仔之类的有些麻烦,改天想办法一次性解决了。” “嗯。辛苦了。” “月月,你今天很累?” “有一点。” “那还是早些休息吧。”太宰治有些惋惜,但看见西宫月昳身上残留着的痕迹,心知自己昨夜太过分,今天是应该好好休息。 这种事情总要从长计较。 他让西宫月昳早早地上了楼,自己简单处理了剩下的事情。 门铃响了。 “是快斗君呀,你来找月月?”太宰治瞧见来的人是熟人,就开了门,“他今天已经去休息了。” 太宰治记得自己有段时间没见到黑羽快斗了,现在,这个高二学生的气质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更成熟了——也许是被这段时间以来连绵的事情给强性催熟的。 “这样,我改天再来吧。”黑羽快斗听见西宫月昳去休息了,就没继续进来,他看见太宰治,颇有些犹豫。 有些事情只想和西宫月昳一个人说。 太宰治倒也不在意。 “麻烦快斗君了。” 黑羽快斗依然站在门口,有点犹疑地提出了问题:“你……你现在就住在这里吗?” “是的。” “你们……”黑羽快斗咽了一下唾沫,垂在身侧的手恨不得蜷缩起来找个东西抓住,“你们同居了?现在就已经同居了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到末尾几乎有些破音。 黑羽快斗看见太宰治没被绷带遮住的地方有暧昧的痕迹,西宫月昳迷迷糊糊的时候胡乱啃咬的。他是未成年没错,但这种东西还是足够了解的。 所以更让人震撼。 从小相熟的幼驯染这就已经被……了吗? 这可是他家的大白菜啊!怎么就毫无防备的被人乘虚而入了! “是同居了,怎么?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太宰倚在门口,他身上围着条围巾,身上带有海鲜的气味,以及厨房里洗洁精的味道,这形象和那个被人熟知并恐惧的afia干部差远了,可是在黑羽快斗眼里,无异于看见了恶魔。 他好痛心啊。 但西宫月昳对太宰治的喜欢,其实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的。 “你……”黑羽快斗最终只能这样,“你别被我抓到对不起月月。他现在的状态那么差,怎么能受得了别的打击?” 西宫月昳这才接受了两个最亲近之人的离去,这个时候格外脆弱,要么极度自闭,要么在自闭过后开始放纵。转而在别的地方寻求安慰似乎也很正常。但太宰治看起来可不太像是一个适合的对象。 “不用你说。”太宰治自然了解这一点,“我会照顾好他的。” 黑羽快斗又站了一会儿,饱含不敢相信的情绪,最终尽量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太宰治——对于一个前afia干部来说,这真是再软绵绵不过的威胁。 一点用都没有。 …… 宣示了一顿主权之后,太宰治的心情反倒更好了一点。他很快收拾完,满心都想着快点上楼。 “月月?” 卧室的灯关着,窗帘也紧紧地拉着,一片漆黑里,太宰治放轻了声音,摸不清西宫月昳是否已经睡着。 “太宰君。” “嗯?你还醒着呀。” “睡不着。” 太宰治下意识想开灯,手指却被按住了。 “不开灯吗?” “看不见也挺好的。”西宫月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太宰治记得西宫月昳以前入睡分明没有那么困难,他一 直是沾了枕头就能睡着的。 而现在…… “你想抱多久都行。”太宰治被推着躺下去,伸手,在黑暗中精准摸到西宫月昳的侧脸,“刚刚快斗君来了,说是有事情要告诉你。我让他改天再来。” “这样啊……” 太宰治感觉自己脸颊边上痒痒的,似乎是西宫月昳垂落的头发勾到了,他下意识想拂去,又感觉西宫月昳支起身,那个预料之中的吻落在更往下的地方。 “诶……”太宰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不是说很累了吗?” “这是给007员工的犒劳。”西宫月昳含糊着说。 …… 在黑暗里把主动权交出去,还是很有趣的。太宰治躺了一会儿,感受到结束一切的西宫月昳已经睡着了,他自己却仍旧在胡思乱想。 黑羽快斗想得挺对的,他这样子确实在趁虚而入,总感觉月月过分主动不太正常,像是压力过大的时候过分寻求安慰。太宰能享受这种依赖,但享受完冷静下来,还是觉得自己这样有些缺德。 这种淡淡的愧疚感很快被更多得到的满足感冲垮了。 他本来就是那种可以忽略过程,只在意结果的人——现在的结果无疑是令他满意的。 非常满意。 不能再满意了。 如果能开个灯,让他把更多的细节看在眼里,那么这满意程度还能往上加个10。比起身体上的感受,他更想看见西宫月昳失控的表情。也许是恶趣味作祟吧,这种微妙的心理满足感总是在快乐中占据更多的区域。 但太宰治又不能在那种时候违背西宫月昳的要求。 要不然真的把人惹生气了,以后都没有这种机会。 他想了想,转身抱住西宫月昳,把人裹进被子里。 这样下去,西宫月昳有了睡眠障碍,他的睡眠障碍却要被治好了。太宰治听着对方的呼吸、心跳,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了一会儿西宫月昳的头发,让困意滋生。 手机的屏幕突兀亮了一下。 太宰治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搭理,但前段时间的事情让他对手机上传来的信息有了某种ptsd,他生怕又出了什么坏事,就伸手去拿了。 是工作上的邮件,发件人很陌生,他不记得有认识这样的人。 打开邮件信息,里面几乎空空如也,只有一 个地点。 又打开附件。 在仅仅只有手机亮光的环境下,太宰治瞳孔一缩。 那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物他再熟悉不过,就是身边躺着的人。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他不那么想看见的家伙——琴酒。 背景是商场,很巧妙地将大屏上的时间拍了下去,正是西宫月昳说自己在商城买东西的时间。照片的角度很巧妙,正好让两人有所重叠,才下车的西宫月昳回头望向副驾驶的琴酒,微微弯腰,动作亲密。 就。 一张让他绿得发光的照片。 太宰治下意识收紧了怀抱,把怀里睡着的某人搂得更紧一点。 他好像又被欺瞒了什么。 87 第八十七章 太宰治嗅到了一些阴谋的气息。 但是……他又看了一会儿照片,成功把自己气到了。 没办法,有的手段就算再低级,也是精准踩到了人性上。太宰治就是很不喜欢西宫月昳和其他人贴贴,就算没有贴贴,只是靠近了也很不爽。 他凝视的时间门太久了,手机屏幕的光芒一直亮着。西宫月昳才睡着没多久,感受到光线后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往太宰治怀里缩了一点,几乎要把自己埋起来。 太宰治下意识合上手机。 半响,他又有点赌气地打开了手机。 “月月……” 他叫了一声。 怀里的人没动。 “西宫月昳?”太宰治提高声音。 西宫月昳挣动了一下,仅限于侧过身,没睁开眼,也没感受到太宰治声音里潜藏着的危机。他凑过去吻在太宰治的下颌,胡言乱语:“晚安晚安……喜欢你的。快睡吧。” “……” 太宰治没脾气了。 小海王可恶的小把戏,连睡着了也没有忘记。 …… 早晨。 西宫月昳这回倒是醒得很早,但太宰治似乎醒得更早。 他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发呆了数秒,这才望向倚靠在床头不知多久的太宰治:“早呀,太宰君,你几点醒的?” 太宰治幽幽然,眼下一点青黑,清澈柔和的鸢色眼眸里似乎有血丝,有种没休息好的感觉。 西宫月昳心想不至于啊,他不至于这么快就把人榨干吧。 太宰治没回答他,而是说:“你今天醒得很早。” “昨天睡太早了。” “噢——是这样吗?” “?”西宫月昳觉得太宰治现在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像是偷偷爬起来吃了一顿呛人的夜宵,火药大餐。 他坐起身,下床。 “我去洗漱。” 就当太宰治是一只阴晴不定的蠢猫猫吧,有什么事情等他生完闷气再聊。 西宫月昳直接去了隔壁的盥洗室,叼着牙刷发了会儿呆。他右臂提起来的时候,袖子滑落,乌青色顺着血管的方向蔓延了一小片,十分明显。只好在刷牙之后慢悠悠地把衣袖折叠好,挡住痕迹。 盥洗室的门忽然被拉开。 他拧头看向太宰治,甚至还没洗完脸,懵懵的。 “你今天要出门吗?” “嗯。” “去找谁?” “诶……”西宫月昳含糊着回答,“你怎么笃定我是要去找人?” 太宰治不说话,走进来的同时将手放身后,推拉门就这样关上了。二楼的盥洗室并不宽敞,天花板也低,两个人同时站在里面就有点逼仄,空气里仍旧残留着昨日洗澡带来的潮湿水汽。 “小海王。”他从背后把人抱住,圈在镜子面前,“老实交代,昨天去做了什么?” 镜子倒映出太宰治的脸色,那是相当的不好看。 西宫月昳想回头,但是被太宰治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大腿的软肉抵着台面,压得有些疼痛。当然这点小小的难受算不了什么,他更惊讶于太宰 治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昨天不是出门了么。你吃的几只螃蟹又不是我凭空变出来的。” ——一张照片被怼到脸面前。 拍照技术很好,很暧昧,很模糊不清,连他也觉得很过分。 “啊。”他看起来是还想在挣扎一下的,“偶然间门遇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太宰治捏了一下他的胳膊,正中乌青的地方。 这一下太过突然,西宫月昳忍住了大部分的反应,但片刻的僵硬已经足够。太宰治握住他撑在台面上的手腕,不费什么力气地把人控制住,剥开了袖子。 “你总不能说这是被毒蚊子咬了吧。” 挣扎不了了。 西宫月昳叹气,很迅速地开始摆烂,非常乖巧地顺着太宰治的动作来,抬起胳膊:“没睡觉的时候就在想着这种事吗?太宰君,即使是我,也会觉得睡觉的时候被人扒了一遍衣服是很奇怪的事诶。” “更多的都已经见过了。” “是这样。”他低头移开了视线,没看镜子里的景象,“一大早的,你要拷问我吗?” “这可称不上拷问。要是把月月关起来,放在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每天只提供一定的水和压缩饼干,才是——” “能换成速冻面条和速冻饺子吗?”西宫月昳这会儿堪称温顺,完全没反抗,“或者花生味的压缩饼干和苏打水。嘶……我已经投降了,折磨降将是不道德的。太宰君,你有在听吗?诶!” 他一个不慎,被压得往前磕在镜面上,咚的一声格外清脆,整片玻璃晃了晃。 好在只是声音很响,不是很疼。 就是有点丢脸。 太宰治僵了片刻,伸手把他往后带了一点。西宫月昳瞅了眼镜子,似乎在他脸上看见了一丝懊恼,后悔,又觉得不能停下的模样。 在这要命的时刻,西宫月昳又起了一点逗猫的心思,他转身,调了个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的姿势,还算能用力的左臂搭在太宰治肩膀上。故意用柔软无辜的声音问:“太宰君,你会想要观察我身上的痕迹,莫非是在怀疑我和别人……唔,其实不用这样想。” “除非你自卑到对自己的技术完全没有信心,一般而言我对其他人的兴趣还是不大的——” 他的声音断了线,急促地喘了几下,努力把其他的杂音吞咽回去。 太宰治是真的要被气笑了: “你完了,西宫月昳。” 被他下了宣判的人哼哼唧唧地缠上来:“要我说,这种拷问就不应该存在,你真的有心力问我问题?” “我问你,你会有精力回答吗?”太宰治反问。 西宫月昳张了张唇,胳膊勾着太宰治。毕竟是在狭小的盥洗室里,所有的声音都会被放大,他有点分神地听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解释:“我……也不是故意想瞒着你嘛……我和琴酒肯定是没关系……” “我没想问这个。”太宰治捉住他的右手,手指在那片乌青上滑过,精准找到了针孔,“这是什么?” “骗人。”西宫月昳揉了一下太宰治的头发,“你肯定最先在意自己头上是不是青青大草原。” 太宰治:“……” 他花了几秒钟让西宫月昳闭嘴。 半响。 “我们这样交流实在是太慢了……”西宫月昳才嘟囔着反抗,“快点啦,我想吃早饭。我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也没有被逼着,更不是去参加没人性的实验。只是献血救人而已。” “谁?” “伶酱。”他用毫不在意的声音说,“他遇到些麻烦。我们的血液又比较特别,能救他的只有我……总之……最近是有些倒霉。” 太宰治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气馁。他发现他完全不能阻止这件事,不管是用什么理由。 本来还有些愤怒于受骗,现在却不知怎的,火气忽然发不出来了。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点缺德,他好像是把人的伤口强行揭开了。也许是因为长时间门处在一个所有人会自觉保持距离的地方,他既下意识地想要退到更远的地方,又情不自禁地想往前,多占领一份的区域。 西宫月昳咬了他一口。 “太宰君,别一脸被pua的表情啊。停在半路太久,这样下去真的会不行的。” “至少下次别骗我。” “嗯……对不起。”西宫月昳贴了贴太宰治的侧脸,能很明显感觉到这只宰猫的心情低落下去了,而且不知道在想什么,“瞒着你本来就是我的错。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决定不瞒你了,我今天就是要回组织,而且大概是要在那边呆一整个白天,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在那儿住一周,可以吗?” 太宰治:…… “不能马上和组织划清界限,我的错。但过一段时间门说不定就……” 太宰治好像明白了过一段时间门会发生的事指什么。 “别说了。”他打断,“会好起来的。” “我心里有数的。”西宫月昳说,“有的事情就是那样,现在只不过是挣扎挣扎而已。提前考虑总比骤然降临的意外好。” 太宰忽得发现安慰的语句是如此苍白,什么都不能掩盖西宫月昳胳膊上的那段乌青,就像他永远无法忽略西宫月昳和其他人的深厚羁绊一样。也曾经幻想过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羁绊牵扯,但这些真正实现时,却只叫人恐慌。 就算只以情敌的角度,死了的人,就永远无法堂堂正正地打败了。 他还没用狗粮把人淹死,怎么就…… 越想,越做不下去。 西宫月昳安静了一会儿。 他再次嗷呜一口咬在太宰治肩膀上,不上不下,气的。 “早知道这样,你让我洗漱完吃早饭再说不好吗——” 88 第八十八章 夏日的日出总是很早,悬挂在东方的太阳已然变成了白金色,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驱散了地面的寒气,开始又一天的蒸笼。 伏特加没等太久,就见到西宫月昳从屋里出来,浅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朦朦胧胧,晕着柔和的色泽。他一只手拎着什么东西,拖着步子拉开车门。 “早呀。” 西宫月昳呼吸了一下晨间的空气,最后眯着眼睛瞅了眼日光,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伏特加。 “早饭,蟹肉海苔馅的饭团,我自己做的。” 说完,他就钻进车厢,懒懒地躺回后座。觉得腰不太舒服,就熟练地把边上的靠枕拉过来垫着,完全忽视坐在前方的琴酒。 ——补觉。 于是伏特加拿着热乎乎的糯米饭团,不知所措。 半响。 他双手捧着那个饭团,低头,高举,递给侧边的琴酒大哥。 琴酒:…… 他冷着脸,比草地上未散去的白色薄雾还要冷,弄得伏特加的脸上溢出点冷汗。可那点糯米的香气在车内慢慢散开来,饱含碳水的味道,还混着鲜香诱人的海苔蟹肉,丝丝缕缕钻进鼻腔,真有些勾起人的食欲。 “咕噜噜……”伏特加恨不得把自己的胃给割了,不争气的家伙,如果不是长了个胃,他的体重绝对不会日渐超标。 西宫月昳撑起身,伸手把饭团推回伏特加那边:“本来就是给你的,琴酒早上一定吃过了,是吧?” 琴酒不明意义地哼了一声,没反对,也没同意。他掩盖在刘海下的眸子瞟了眼西宫月昳,在新鲜扎眼的痕迹上停留:“你还挺有活力。” “我又不是你,和恋人正常的相处总是会有的。”他躺着,“说真的,你这车也十几年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对它有什么特殊情节,这么喜欢这辆车?” 伏特加恨不得把自己的手从方向盘上拿开,捂住耳朵,一点也不要听这种尴尬的事。他既不想知道西宫月昳和他对象和琴酒的三人关系,也不想知道琴大哥的过去任何一点边角——不是不好奇,单纯是旺盛的求生欲在燃烧。 人的八卦是天性,伏特加早年间也好奇过各种花边消息,什么琴酒青木伶混在一起,什么贝尔摩德和琴酒,乃至琴酒和雪莉……这份八卦在他成为琴酒的助手之后,彻底消失了。 总有人惧怕琴酒,也有人成为琴酒的狂热追求者。琴酒不是可以轻易谈论的人,看着平平无奇的伏特加却不一样。那些人不明白为什么伏特加会被琴酒挑中成为助理。可怜他的有,甚至还有羡慕嫉妒恨的。 时间久了,伏特加就学会了闭嘴。就像现在,乖乖当一个开车的工具人。 说不定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在琴酒身边混那么久的原因。 “好久以前我还会思考你会不会找一个对象打发时间,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忧虑的必要嘛。”西宫月昳的话在伏特加听起来就是往雷点上蹦迪,“我记得,有段时间贝尔摩德对你很有意思。” “那个女人,各取所需而已。”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 琴酒抬眸看向后视镜,角度不佳,看不见西宫月昳的脸,只能看见他的手指搭在小腹上方, 依次抬起,又落下,不安分地敲来敲去。 太直接了,这个问题还从来没人问过他。 “没有可真是太好了。”西宫月昳等不到回答,又自己接上话,“昨儿听了一嘴的八卦,说你看上了志保——” 有什么东西嘎嘣响了一下。 西宫月昳估摸着琴酒是真的要被他惹生气了,这才乖乖闭了嘴,躺着好好休息。他不喜欢晨间运动,比躺着累太多了,如果不是太宰治看起来挺委屈的模样,他到一半就想摆烂。 真是的,他还没来得及问太宰治那张照片是从谁那里获得的。 但似乎也不用问了,这种行事作风,只有…… …… “费奥多尔君。”太宰治从很远就看见那个戴白色风雪帽的人。在夏日的炎热中,他的装扮格格不入,以至于路人见着了,也频频扭过头瞧一眼这个古怪的人,“你不热吗?” 费奥多尔微笑,他在阳光下几乎白到刺眼,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诡异的气质——既有些像油画里走出来的带有神性的非人,又像是阴恻恻的、不该出现在日光下的魔鬼。 “太宰君,好久不见。您看起来还不错。” “不,我一点也不好。”太宰治手边放着一杯冰镇的果汁,和费奥多尔仿佛是两个季节的人,他坐在阳光晒不到的地方,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他微微抬头,和费奥多尔如出一辙的虚假微笑,“费佳,偷拍别人的恋人很有趣吗?” 他指指点点:“你就没有自己的对象吗?” “我以为那张照片会帮到您。”费奥多尔往前迈了几步,一同站到阴影里去,“看起来也确实如此。” 太宰治今天刻意没有用很多绷带,所以脖颈上新鲜的牙印暴露在空气里,配合上一张无辜的脸,很有杀伤力——路过的小姐姐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已经名草有主了,只能黯然离去。 “过多关注别人的生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太宰治大大方方地让人注视了几秒,而后提了一下衣领,正色道,“说吧,你找我出来做什么?” “一件你会感兴趣的事。” 一个苹果被丢过来。那是一个相当鲜艳的果子,在阳光下更加美丽,让人想起白雪公主咬下的那颗毒苹果,香甜,带着股惑人的魅力。 太宰治接过那颗苹果,放在手里掂了掂。 挑眉。 “涩泽龙彦?” 太宰治十六岁的时候遇到过这个人,那会儿他还在和中原中也搭档,被森鸥外推着成为横滨最有名的搭档。对于涩泽龙彦这个疯子,他印象不是太好。但回忆起来的话,他对于十六岁的自己……印象也不是很好。 印象归印象,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是屈指可数的强大,即便是当年,也是中原中也开了污浊,才勉强逼退。 太宰治盯着那颗苹果瞧了一会儿,抬头重新打量了一下费奥多尔:“你可真是闲不下来。” “我只是和涩泽先生分享了一些信息而已。太宰君,难道你对于‘书’一点兴趣都没有吗?”费奥多尔低声说,“我们都已经体验过那种力量,而涩泽先生对此很是好奇呢。” “老实说,我不是很感兴趣了。”那颗完好的苹果被太宰治丢向一边的垃圾桶,“这里是东京,不是横滨。” “那又如何。异能力永远无法消失,只要您手中握着人间失格,他们就会源源不断地找上你。” 永远没有办法摆脱。 除非死亡。 太宰治暂且不想接受这两种结果 “况且,您不想知道西宫月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89 第八十九章 医院内。 青木伶的各项指标肉眼可见地稳定下去,没有想一开始那样动不动就病危警告。 仅用于安心的话,已经足够了。 “没什么事就好。”西宫月昳的视线落在空气里,又睁着眼睛,从虚无一点点聚焦到手臂。左手手指按在止血用的酒精棉上,挽起的长袖下是一片碍眼的青色,像是一块上好的白玉碎裂出瑕疵,细碎的青苔顺着血管的裂隙密密麻麻的填满。 他不喜欢这种颜色,也不喜欢自己在医院环境下白到过分的肌肤,于是挪开视线,站起身。 他的眉在极短时间内皱起,垂下的眼帘告示主人正在经历相当不愉快的痛苦——血液缺失带来的眩晕感。 那一瞬间,站在一旁久不出声的琴酒微抬胳膊,似乎想要扶一下。 但还没有动手。 “别扶呀,我还没有软弱到马上要摔倒的地步。”西宫月昳抬起眼眸,往琴酒身上瞥了一眼,“而且我一直这样,你该习惯了。” 琴酒无言。 他好像是早就习惯西宫月昳的各方面问题了,不管是充斥迷雾的想法还是过分低质量的身躯,以及对一切生物的普遍意义上的好感。在猜测西宫月昳生而知之之前,琴酒年少时的脑子里当然也闪过一些更加奇妙的想法。 他是不会承认他思考过西宫月昳是否和外星生物有联系的问题。 而且最近事情那么多,他难得好奇,想知道如此近距离的死亡与失去会不会改变这个人的生活状态。结果说不上意外,也算不了失望,漫长的时间里,琴酒几乎觉得西宫月昳是某种比铁锚还固定的存在了,如果不是这个人会生老病死,他也会觉得自己见证了“妖怪”之类的存在。 他把那些不堪的回忆丢出大脑,又轻轻地嗤了一声。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嘲笑什么: “有人对你很好奇。” “谁?” “波本。” 琴酒的表情有些认真。在所有近几年进入组织的人里面,波本的能力强大也算是数一数二了,而且表现得很忠诚。听话,什么任务都能优秀完成,履历洗得干净,这种人当然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以及青木伶的注意。 青木伶故意去接近的时候没避着他,甚至还故意让琴酒别告诉安室透他的真实身份,就这样一直逗着玩。 琴酒不知道为什么青木伶会专门挑安室透逗着玩,明明以前也有和安室透差不多的新人……也没见他这样专门去逗啊。 “波本……我等会就去找他。”西宫月昳揉了揉眼睛,百无聊赖的,“我不会离开组织的,你也不用一直看着我。” 这就是要赶琴酒走的意思了。 “上一个这样有趣的人还是莱伊呢。”他把用来止血的酒精棉丢进垃圾桶,“上上个是……可惜……” “莱伊?”提到这个名字,琴酒若有所思,“你惦念着那个叛徒做什么?难道说波本……” “我可没说。”西宫月昳轻飘飘地回答,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愤怒,“还不是因为他居然敢泡明美姐。真是气死我了……哪里来的混蛋居然敢拱我家的白菜……” 他一想起来就来气。宫野明美坠入爱河的时候,志保还在国外被组织成员监视着,而他也忙于别的事情,否则绝对要冲出去把赤井秀一叉出去挂在大街上风干。 和卧底谈恋爱是绝对没有好结果的。 可就是因为迟了一步,等他把赤井秀一的背景调查清楚,已经什么都晚了。爱情是不可逆的,猛烈的爱情更是如此。也许明美从小在组织控制下生活,没有接受过这样的爱,轻轻松松地就沉浸了进去。 他和志保劝过几句,并没有任何作用。 以旁观者视角来看,那人的目的实在是太明确了,就是为了通过明美这条线逐渐打入组织。可惜爱情使人盲目,他们也没法24h呆在明美身边,等到能够处理的时候,悲剧几乎已经注定了。 无论赤井秀一到底是想做什么,最终都一定会伤害到宫野明美。 果不其然,两年前的时候,赤井秀一身份暴露,果断叛逃了。 他能举双手支持这些人过来破坏组织,对卧底偷偷纵容一点也没什么,可他唯独不理解像赤井秀一这样的人,明明实力强大,偏要用下作的方式来利用感情。他和明美透露过赤井秀一的身份,但明美并没有断了关系,之后的悲剧来临,她甚至没有怪罪过他。 当然西宫月昳打心底了解这一切的罪恶应该被归到这个组织身上,如果不是组织控制着,明美也许能拥有一段自由而健全的爱情,出什么问题他就找人过去打爆对方狗头。 理智的话说完了。 不理智的话…… 他就是看赤井秀一很不顺眼—— 拱白菜就好好负责啊——不能负责拱什么白菜啊—— 这样气鼓鼓地想着,出门拐弯,真的见到安室透的时候都有股莫名的火气,他舒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好巧。安室君,你也是来看望伶酱的吗?” “嗯。” “伶酱应该会很开心的。他喜欢热闹一点的生活。” 安室透看了一圈,只觉得格外冷清,压根没有人过来看望病人,医院里多的是孤单一人来,孤单一人走的家伙,连青木伶这边也一样。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还以为青木伶这样的人,在组织里的人际关系会挺好的。 “没有其他人吗?” “这你可想多了。”西宫月昳回答他,“大家都顾着自己,怎么会有人来管一个不相干的人?安室君这样的人是少数。” “他也是照顾过我的前辈嘛……”安室透今天戴了顶鸭舌帽,把金色发丝都压在脑后,倒衬得他更像活泼的年轻人,“按理来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叫你一声前辈?” “噫。”西宫月昳搓搓手臂,“你这样喊过琴酒吗?这种腔调,对琴酒使用一定有奇效。” “会被他一枪崩了吧。” “所以还是不要喊前辈,太奇怪了。” “往这边走?” 走到苍白的过道尽头,是一处可以直面太阳的平台,高楼的窗不能开全,只能打开一条小缝,但因为医院本身的冷气和室外的高温,这里的气流格外大,吹得人衣角乱飞。 他们在僻静的阳光下站了一会儿。 “好高啊。以前在横滨上过afia的大楼,顶楼的风景也差不多是这样。”西宫月昳望出去,“东京果然不一样,遍地都是高楼,看不见完整的晴空。” “可横滨虽然自由,却没有如此完备的医院、学校……甚至有数量难以想象的黑手党与贫民。” “安室君觉得横滨怎么样?” “横滨?”一说到横滨,就让人联想起那五栋高楼,以及作为租界极其混乱的治安,虽说这两年有所改善,但在安室透眼里,那地方还是太过混乱了,“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如果是东京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城市,那么横滨可谓是明晃晃的乱象,从混乱中组成新的秩序。 “我还挺喜欢横滨的。于我而言,横滨是一个可以逃避过去、彻底放松的地方。”西宫月昳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阳光,轻快地继续往下说,“但很可惜,横滨对于现在的太宰君来说,是想要逃避的过去。东京反而是他可以放松的地方。” 安室透被突如其来的狗粮打中,目瞪狗呆——这对看起来不太像小情侣的情侣关系还挺好的。 “东京是带给你痛苦的地方吗?”也许终究是好奇了,安室透问了一个算是有些冒犯的问题。 “算不上痛苦。”他静静注视穿过玻璃窗的阳光,看着那些空气里最微小不过的浮尘,时间也仿佛慢下来,“对于东京这座城市而言,个人的存在还是太小了——哎呀,说太多了,安室君有什么午餐推荐吗?我可不想吃医院分配的食物。” “午餐?”安室透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十点。 西宫月昳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早餐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与其怀念纠结早餐吃了多少不如思考一下午餐有什么。” “……这样吗?” “也不知道太宰君会不会好好吃午饭……” 眼见话题再次奔向恋爱方向,安室透顿了一顿:“楼下有一家牛排店,味道还算不错。” “好耶。”西宫月昳发出愉悦的声音,“正好约了个朋友见面。” 他轻快地在玻璃上敲击了几下,完全不像是在医院这种沉闷的地方该有的状态。 …… 当穿着白大褂的宫野志保走进餐厅,捕捉到那一抹白色,怒火和更复杂的情感几乎在瞬间突破阀门,冲垮她理智的大脑。 预料到这种情况,西宫月昳特意选了大厅较为显眼的位置。 ——志保总不会大庭广众下发火吧。 他用特色的无辜的眼神去瞅宫野志保,又往后挪了一点,倒有些委屈巴巴的了。 宫野志保凝视着。 死亡凝视。 她坐在西宫月昳对面的位置。 面前贴心地摆上了她喜欢吃的前菜零食,服务员掐准了点将主食端上,一时间面前滋啦作响的油花声,鼻腔里充满黑胡椒与牛肉脂肪香气。 “西宫月昳。”字字冷厉。 被点名的人怂唧唧地低下头,异常乖巧。 “好久不见呀……” 宫野志保抿唇,瞧见这样的人,抬高手臂伸过去,那架势像极了要敲西宫月昳脑壳。 西宫月昳依旧低着头。 但这严厉的行为最终在一声叹息中融化,宫野志保的手指堪堪触碰到那些发丝,她揉了揉。这是罕见的,因为她并不是喜欢和他人亲密接触的人。西宫月昳愣了半秒。 “你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怒揉几下,“心虚什么?愧疚什么?我难道会吃了你吗?” “因为我让你感到生气了。”他很快回答。 “你应该知道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唉。”愤怒渐渐平息,她的心被一种长久的悲伤填满。宫野志保的理性早已经为她找到愤怒的答案,她只是非常不喜欢西宫月昳什么都独自一个人忍受,“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至少别总是用补偿的方式来对待我。该抱歉的是我,之前需要出现的时候不能陪你。” 西宫月昳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之前指的是参加自己马甲葬礼的时候,宫野志保因为组织的问题并没能前来。 ‘系统。’想起来了,就顺便再次尝试着呼叫了一次。 依然没有回应。 “这种事情没必要抱歉。”他切了一小块土豆,把它和牛肉混合在一起,“我总是忘记,原来这段时间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宫野志保心想她能够理解。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每天闭眼睁眼,失去的无力和荒诞感都会涌上心头,反反复复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而放眼望去,周边尽是无法相信的陌生人。她太弱小了,只能早早地竖起尖刺,把悲伤与苦痛当做无用垃圾扫进身体一角。 正是因为如此经历,所以她才在意仅有的陪伴之人。 从这一点上来说,西宫月昳无疑是比她幸运的,他看起来至少不孤单——但谁又想要这一份幸运呢? 宫野志保抿唇。 “不用安慰我。”她听见对方的声音,西宫月昳仿佛早有预料般开口,“虽然我很想体验一下被姐姐安慰的感觉,但志保愁眉苦脸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啦——” “……”见西宫月昳不愿意想起,宫野志保当然不会挑着那个话题继续。她挑眉,努力作轻松的表情,“你倒是愿意喊我姐姐?” “哎,姐。”西宫月昳很顺畅地喊了,“志保姐姐,我们朋友那么多年,你居然想占我便宜。” 宫野志保顿时理解了自己姐姐为什么每次看她西宫月昳的时候都能母性大发,她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偏过头,掩饰性地喝了口柠檬水。 这样,即使只有一个名头,即使她没有自由、做不到陪伴,应该……也算得上是不称职的家人吧…… 90 第九十章 “莫西莫西?” 西宫月昳还没和志保聊几句,电话突然响了。 “啊,坂口君,真没想到你会打电话过来,刚刚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呢。”他货真价实的惊讶了几秒,“有什么事吗?” “太宰君?他不在我这里。” “他的电话打不通吗……果然是被拉黑了吧,坂口君。太宰这个人一旦真的生气,哄起来超麻烦的,你可以考虑寄一箱蟹肉罐头给他?”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苦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们必须要找到太宰君。” “哦?” 西宫月昳瞅了一眼时间,现在离他和太宰治分开也就过去了半天,之前的日子平平淡淡,他并不能想起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找到太宰治。 “你可以试着打电话给霞光文学社,最近太宰君一直在那里。电话号码是……” “我们已经打过了。”坂口安吾叹气,“太宰君并不在那里。” “所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把机密告诉西宫月昳。 最终。安吾深呼吸一口: “国际通缉犯魔人费奥多尔、以及相当危险的异能力者涩泽龙彦来日本了。并且,我们有理由怀疑,太宰君与这两人达成了合作。” 这下子轮到西宫月昳安静了。 他喝了口桌上的柠檬水,和对面的宫野志保对视一眼。 “嗯……证据?” “我相信太宰君不是那样的人。” “再说了,他如果真的决定……我又怎么能拦住?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 电话挂了。 宫野志保:“是很麻烦的事?” “还好,这麻烦是太宰君的,不是我的。”西宫月昳恹恹地撑着下巴,“虽然相当于是我的。” “我记得你非常不喜欢麻烦。” “是的。” “所以你居然愿意和一个麻烦在一起?” 西宫月昳眨了一下眼睛,室内的灯光下,蓝色变得更加柔和。他有点抱怨地轻声说:“是呀,谁叫感情是不可控的。”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我说不定就信了。”宫野志保将茶色的短发撩到耳后,一双冰蓝色的眸子竟有一种看破的尖锐理性,“操控感情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无论是其他人的还是自己的。” “哎……怎么能这样说呢?”西宫月昳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惶恐,他继续抱着柠檬水啜饮,“我的感情难道是假的吗?” 宫野志保轻轻哼了一声。 正因为很多时候是真的,所以才迷惑人。 她看透,但也不妨碍她认为西宫月昳是可以靠近的人。 “我总感觉,你选择太宰治是因为某种尚且不知道的理由,这个理由一定足够特别,或者足够强大,使你能愿意放弃和他人保持安全距离。”宫野志保下意识推理了一下,越想越不对劲,“所以究竟是……” “打住,打住。我只是因为很无聊所以想找个人陪着。” “这么简单的理由吗?”宫野志保仍然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这种理由,哪怕你和我姐在一起了也比和一个afia在一起可靠吧……说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对黑色组织抱有一些斯德哥尔摩。” “噗——志保,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了什么——”西宫月昳好险没把柠檬水喷在对面身上,“你敢让明美姐听见吗?” 他的表情分外惊恐,一副达咩达咩的表情。 宫野志保却忽然笑了:“看来恶作剧还算成功?” 西宫月昳:“……” “太成功了,我都要被你吓死了。”他把手放在胸口,用力深呼吸了一下,这才从一些可怕信息中缓过来了,“完全看不出来你是敢于拿姐姐开玩笑的人。说起来,明美姐最近如何了?还在惦念着那个诸星大吗?” “姐姐又换了新工作。和我见面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我想她还是惦念着的。” “这样吗……”西宫月昳压低声音,“有件事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她。” “嗯?” “诸星大的身份我已经调查到一些了。我现在怀疑,他并没有死。你觉得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明美姐吗?” 他沉思。 宫野志保也陷入沉思。 于情于理,都…… “别告诉她了。” 二人达成了共识。 “你不去处理一下电话里的事情吗?”宫野志保又问,“听起来是很艰难的事吧。” “是很艰难,异能力者有关的事情,还涉及一些国际问题。有些来意不善的人来日本了。但这似乎轮不到我头疼,怎么想都是异能特务科那边监管不力的问题,危险分子出入境未免太容易了……至于太宰君……这确实是我需要担心的问题。” “呐,志保,万一他是真心实意想当反派,我应该做什么?” …… 宫野志保:“不要在垃圾桶里捡男友。” …… “阿嚏!” 太宰治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猛烈的风从关不上的窗户扑进来,撞得玻璃砰砰作响。他非常不满意这个地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涩泽龙彦偏爱这种地方。 骸塞。 一个离横滨擂钵街很近的地方,是一栋异常显眼的废弃建筑。 它很高,视觉上而言很尖锐,也许盘旋于天空的巨龙会喜欢这种地方——因为可以满足俯视大地的欲望。 他想着涩泽龙彦也许把自己比作坐拥无数宝藏的巨龙,便由衷地觉得无趣。 “太宰君。” 身后悄然无声地多出一个白色的人影,几乎白到非人的涩泽龙彦站在那里,血色瞳孔里满是玩味。他胳膊上搭着什么东西。 “哦呀。涩泽君,现在还不是计划约定的时间吧。” “我认为这是计划之前的必要交流。” 太宰治却后退两步,捂住胸口很是警惕:“等等等等!我有对象的,你想做什么?” 试图给太宰治换上白色西装的涩泽龙彦:…… 谁会看上你啊—— 91 第九十一章 “只是合作而已,为什么还专门做一件衣服啊……” 太宰治的人生有一半被涂成了黑色,在afia的时间几乎是黑西装不离身。偏偏自己的两位临时同伴都喜欢白色,一个从头到脚标榜自己虚无的雪白,另一个则是喜欢用白色伪装自己的黑心。 “一点小兴趣而已。” 涩泽龙彦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手指捏着一把银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颗红色苹果。那是让人很有食欲的红色,看着就能让人想象到咬下去的清脆,透明果汁顺着刀尖流淌滴落,卷曲的果皮一点点落在桌面。 涩泽龙彦仿佛完全没看见那些落在桌面的果汁,表情也看不见任何对苹果的食欲,只是慢悠悠地把它削成完美的形状。 “太宰君是对它不满意吗?” 太宰治有一种感觉,如果他回答非常不满意,那么涩泽龙彦就会把刀丢进他的身体。 “不……”他走过去,拿起那件放在椅子上的白衣,拎起来好好看了一眼,“我只是觉得你很变态哟。” 涩泽龙彦:? “竟然对我的三围了如指掌,涩泽君,你不会真的在偷偷关注我吧。” 螺旋转圈长长一条的苹果皮断掉了,手中的苹果不再完美,涩泽龙彦随手丢掉它,红眸里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怒意。 “费奥多尔君也穿了你做的衣服?” “他会穿上的。” “什么嘛,原来他也还没答应。” 太宰治把手伸向桌上的果盘,却因为那个非常显眼的头骨摆饰而停顿:怎么写都觉得那几个苹果被弄脏了,完全没有办法下手拿一个啃啊。 他觉得涩泽龙彦挑这个地方会面就是吃饱了撑的。 也许是因为在东京的日子久了,他居然有些不习惯感受横滨这里的风土人情——特指骸塞附近完全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午餐。 “无聊啊……”太宰治随手抓了一把银色餐刀,放在手中把玩,“涩泽君,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涩泽龙彦相当轻蔑地抬眼:“你指你愿意和愚蠢的世人生活在一起?我没想到你还有做慈善的爱好。” “哦?费奥多尔君告诉你什么了?” “是有关西宫月昳身上的‘异常’哦。”提到费奥多尔,这人便真的出现在这里,他推开骸塞的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直到同样站在桌前,拿起同款的银色餐刀,“太宰君想知道的,涩泽君想知道的,一切都会在这次的计划里实现。” “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太宰治几乎把餐刀放在随时能割断费奥多尔大动脉的地方,他语气亲密,仿佛自己和对方是哥俩好的真朋友,“我可是很讨厌被威胁着合作。” “当然是为了……” “滴滴——滴滴——” …… “啊,不好意思,回一下对象信息。” 费奥多尔:…… 涩泽龙彦:…… …… 威胁的事情可以慢点来,对象的信息必须秒速回。太宰治心不在蔫地偏头躲过了费奥多尔反手刺来的匕首,单手在手机键盘上飞快敲字。然而没等他把信息发出去,电话直接打了过来。“莫西莫西~中午好。”太宰治听见对面的吵闹声,“你在人很多的地方吗?” 西宫月昳:“在餐厅吃午饭。太宰君有好好吃午饭吗?” 太宰治瞅了一眼桌上的苹果,随着他和费奥多尔的动作,那些果子翻出果盘,咕噜噜滚落在地上,发出砸烂的苹果香气。 哐当,椅子也被推动,撞在桌沿。 “午饭完全不好吃,苹果根本填不饱肚子。” “只吃了苹果吗……” “嗯嗯,谁让这里的主人太吝啬了——”太宰治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握着餐刀,花里胡哨的银色刀具并没有太大的威力,但两两碰撞时还是发出尖锐的金属音。 他抬眸,冲着把自己当主人的涩泽龙彦微笑。 游戏还没开始,规则就被破坏,涩泽龙彦的怒火显然已经到达了某种极限,他皱眉,才开口:“你……” 整个桌险些被撞翻了,费奥多尔的刀抵在太宰治喉前,他自己则躺在桌面,被太宰治用银刀压住颈侧。 “太宰君……?你在干什么?我怎么听见砰砰的声音?” 没开免提,但也许是因为三人此时都安静了,他们清楚的听见电话里的声音。 太宰治缓了一下,他和费奥多尔的这点争斗算是打闹,也算是刀刀致命,任何一个失误都有可能送走自己。虽然同样体术不佳,但应付这种随时能预测自己下一步的敌人,体力反而加速消耗了。 他被刀压住喉咙无法喘息,也无法说话,只能尽可能压低声音,试图用正常的语气:“哎呀,苹果摊被心怀不满的俄罗斯毛子掀飞了。” “是吗?”西宫月昳狐疑的声音,“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克制,我好像听见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因为快饿死所以我想要运动缓解饥饿。”太宰治飞速回答,“刚刚应该是水果摊老板的声音吧。” “克制的喘息,运动,似乎是其他人的声音,但异常安静的环境音,”西宫月昳有条不紊地陈述,太宰治能想象他坐在餐厅里百无聊赖的模样,“谎言。太宰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太宰治装傻,仿佛这样就能制止一些较为死亡的答案。 “意味着……” …… “出轨。” 颈侧压出血线的费奥多尔眼里闪烁着狡黠,挑了这个时间点开口。 “太宰君,这种时候别分神哦。” 慵懒的尾音中,太宰治的手机被挑飞,远远地砸了出去,随着零件崩飞的声音,电话看来是再也打不成了。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脸颊侧面,湿漉漉的,应该是划伤了一层皮。伤口慢慢发烫,像是附着了一层火焰,烧得人心焦。 “还想继续进行无意义的斗争吗?不如担心一下你的小情侣会不会来找你。”费奥多尔恶劣至极地说。 “费佳,”太宰治舒了口气,平淡地,“我现在倒是真的有些想把你切了。” 92 第九十二章 一阵刺耳的忙音。听起来,作为工具,手机已经结束了它悲惨的一生。 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一抬头,对视宫野志保极其复杂的眼神,瞬间冷静。西宫月昳轻咳两声,带着谈论18r被熟人注视的羞耻:“太宰君好像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哦?可以把你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吗?” “在、在逗他玩。”西宫月昳放下手机,捂住脸,绯色一点点爬上脸颊,“啊啊啊我什么都没说!” 宫野志保的眸子瞬间变成了死鱼眼,有一种,被震撼到无可名状的感觉。 ——谈恋爱的人真是太可怕了,她看不懂什么是情趣,果然只有永恒的冰冷实验能够陪伴她。 “你今天下午还是在实验室吗?”西宫月昳站起身,宛如一只疯狂甩尾巴的小动物,强行换了话题。 “嗯。” 这家医院离组织的秘密实验基地很近,路人也见惯了医生,因此宫野志保才能穿着白大褂前来——她的虚假档案在这家医院挂名,非常合适的伪装。 若是到了需要转移的那天,这里就会发生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留下几具身份可以对上的焦尸,绝不留下一点痕迹。 “我下午大概还是在医院,晚上也在医院,明天也在医院……如果你不在这里,我可真是要无聊死了。” 听着他的抱怨,宫野志保犹豫几秒,还是问:“他还好吗?” “不太乐观。” 对于那位,宫野志保实在是生不出更多的关心与同情,或者说,她有时候也期待……意外发生。 西宫月昳应该是想要救他的吧。 最近的事情确实有些太多了,她摸不透西宫月昳的精神状态,但总觉得这平静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刚刚那些电话,虽然西宫月昳说得很轻快,语气也和开玩笑差不多,可听内容好像是恋人那边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那么短的时间里,亲人,朋友,恋人,都…… 西宫月昳结了账,又顺手买了一瓶饮料:“你什么时候结束工作,晚上……” “凌晨一点。如果是想邀请我吃夜宵的话,我拒绝。” “好吧。我可熬不到那么晚。”西宫月昳俯下身,很仔细地看了一下自己朋友的发际线,“怎么做到的,熬夜完全没有黑眼圈,发际线也没后退,发量也很多。” 宫野志保:“……” 字字扎心,科研狗被冒犯了。 她也不想熬夜啊……aptx的实验做起来就没个尽头,一次次的失败反而挑起了她本性里的那点胜负欲,加上一些利弊存亡,她就经常一次又一次地泡在实验室,和冰冷的器材呆在一起。 “是卷发看起来蓬松所以发量多吗……可是琴酒的头发也很多。总不会是因为我家养的小动物们都掉毛,所以我也加入掉毛大队了?” 宫野志保下意识侧过去瞧了一眼。阳光下,西宫月昳的睫羽几近雪白,遮在清澈的蓝眸上,好似覆了一层厚重的雪。发丝胡乱勾搭在耳垂上,也有种晶莹到透明的效果。发量是不少的,只是看起来没有那么蓬松。 担心发际线纯属多虑。 …… 过于热烈的光线压得人不想说话。他拎着还算有些凉意的饮料,把宫野志保送到她工作的地方,需要身份卡才能进入的门前。 “我回医院了。” 在分别前,他们错身而过,西宫月昳感受到宫野志保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手心。 他若无其事地合拢手指,和饮料压在一起。 “明天见。” 轻薄的塑料密封袋只需要两根手指就能完全捏住,西宫月昳感受着压在掌心的形状,倍感轻快地往回走——走了半圈。 他又绕回来。 饮料早已拆封,他喝了一点,那小小的密封袋却不知道被放在哪里。 西宫月昳在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一张和宫野志保的身份卡类似的卡片,在门侧刷过。 滴。 门应声而开。 中央空调的风里很足,凉飕飕的冷气瞬间爬过脚踝,里面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阴森。地板干干净净,圆形的白色小灯镶嵌在天花板上,银色与白色的搭配有一种冷冷的科技感,几个摄像头亮着红点。 西宫月昳并不担心这些摄像头,他就这样走进去,回家那般熟悉路线。 他拐了几个弯,再出现时,身上已然多了一件陌生的白大褂,一副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长发被盘起团成丸子头,只留下两缕浅色发丝在颊边弯弯绕绕,修饰脸型。下颌骨不知何时柔和了些,唇色也变得更加鲜艳,乍一看倒像是女孩子。 西宫月昳板着脸,用胳膊夹着一本实验记录,和人擦边而过。 此时仅仅看背影的姿态,也完全认不出来是他了。 他直奔目的地。 这是一个看起来僻静却“热闹”十足的地方,监控无死角地记录着一切,门口的密码锁被设置了最高级别,只有权限最高的人确认身份后才能进入,并且还要输入每日的轮换密码。一旦其中一轮出现错误,警报便会即刻响起。 好在这些都和西宫月昳无关。 防天防地,防不了家贼嘛。 何况这都算他老家了,给自己开一道后门只是为了方便回家,完全称不上贼。他的权限卡看起来是最低级的,但实际上的作用等同于万能卡,查看任何机密都没问题。 他推开门。 比起走廊上的灯光,房间内称得上是昏暗,大大小小的数据线勾缠在一起,小灯闪烁着看不懂的光 芒。大型的计算机几乎镶嵌在墙壁里,散发着一点轻微的、机械运行的噪音。 这里是最重要的存储数据的地方,每一次使用都要记录在案,程序繁琐复杂,只有几个研究员得到了权限。 寂静的黑暗中,有另外的人站在那里。他站在屏幕的面前,背对着门口,在开门的刹那便浑身紧绷,右手搭在腰侧。又很快放松,转过身率先发问。 “你是……?” “您好。”他改变了自己的声线,变成了有点清透的女声,一字一句间有些生涩,夹杂着明显的外国口音,“我是新来的研究员,目前是雪莉小姐的助手,也许您还没有见过我。” “这样。”男人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眼。 他不认识全部的研究员。而且组织在海外发展多年,有陌生的异国研究员被调过来也很正常,但对于这种人,通常不会马上给予很高的权限。 如果说是雪莉的助手,那么确实有可能借着雪莉的权限进入此处。 男人做出一副审视的模样。 昏暗灯光下,只能看清对方白色的头发,眼镜片反射的光芒正好挡住了眼睛。白大褂遮掩了身形,但依旧能看出对方的身高远超日本的正常女性,口音也非常欧美。 “雪莉小姐方才发现上周的实验记录有一处重要节点出现了笔误,为了不妨碍之后的研究,她吩咐我过来修改。” 西宫月昳抱着那本实验记录。 “是么。”男人半信半疑,“这种事情,雪莉不亲自来?” 西宫月昳走上前去,很自然地看了一眼屏幕:“她有些急事。” 离得近了,他做的简单伪装便有很多破绽,比如终究是无法在短时间内修饰的身材比例,又比如胸前平平无奇。 然而在男人反应过来的瞬间,西宫月昳已经将手上的实验记录糊过去。 平心而论,他的体质很差,近几年更是习惯当一个容易病倒的乖乖学生。他也很少让自己付出体力劳动,毕竟有马甲对比,自己来效率太差了,但这不代表他完全不会那些危险的技巧。 易容、暗杀、必要的骇客技术。 很不幸,当他试图抛弃它们的时候,大部分孩子才开始学习。 而他本来觉得自己可以永远抛弃掉这些了。 “我真应该感谢你,算是帮我复习了一些功课。” 实验记录本掉落在地上,哗啦啦的纸张声音平息。藏在男人腰间的枪支不知何时已经落在西宫月昳手里,他掂了掂重量,随手挽了个枪花。 “我劝你别动。”他完全忽视了男人扭曲的惊恐面容,用一种异常悲伤的语气,将锋利的手术刀抵在对方颈侧的大动脉上,“对不起噢,有点害怕你在这种地方拔枪,所以做了点坏事。” 鲜血直涌,填满男人手腕上深深的刀痕。 “但是没关系,医院离这里特别近。” “就算我现在割开你的喉管,只要救助及时,也不会迎来死亡的。不过那样你可能会大出血、呼吸困难,继而精神涣散,大概会唇色惨白脸色铁青,一股股的血沫喷在衣服上、机器上、地板上,弄得到处都是。即使是这样,也不会立刻死亡,能在黑暗的房间里等待别人救援呢。” 男性研究员一点点睁大双眼:……谁会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啊! 一时间有种更加深沉的恐怖从背后蔓延上来。手腕毫无力量,疼痛使他发抖,对方表现出来的专业性令他恐惧,但这些都比不上那些比冷漠更为可怕的、对生命的纯粹蔑视。 仿佛生与死之间还可以分不同的阶段、二分之一死亡、四分之三死亡,彻彻底底的量化生命。 他本就没有接受过成为死士的训练,原本还算坚定的意志不知不觉融合了些许,声音也颤抖:“你、你到底是谁?要要要做什么?!在这里动手,你也逃不出去的!” “没关系呀,我把你丢在这里苟延残喘,我也许被带走拷问,我们可以比赛一下谁活得更久,一定很有意思。”语气逐渐从欣喜转变成苦恼,“不过,在那之前,可以解释一下你在上传什么东西吗?” 他熟练地按了几下,一个界面跳出。 “从这里偷取数据,咱俩究竟谁是叛徒?” 如果不是动了核心数据他会收到提醒,也用不着在今天处理这些小虫子。 …… 门又被推开了。 “嗨——麻烦你了。” 琴酒的视线下移,落在那些血迹上,没在那团垃圾上过多停留,只是觉得处理痕迹有点不干脆。又很快注意到西宫月昳背对着他站在计算机的面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琴酒神情平静,但绿眸里还是流露出一点讶异。他明明记得西宫月昳现在对这些事情挺抗拒的,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西宫月昳这副模样了。 一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西宫月昳伪装成乖孩子,甚至有点恶心,结果这伪装持续了那么多年,弄得他都有些分不清对方的本性。。 现在看来,那些东西还是存在的。 屏幕上的复杂数据一闪而过,不一会儿,西宫月昳将一张差点被弄脏的硬盘取出来。 “你愿意帮忙就太好啦,我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试图调取核心数据。” “啧,是叛徒?” “是一心为组织好的忠诚研究员。” 琴酒:? “当然了,做出这样的行为,他当然称得上是叛徒。”西宫月昳叹气,“怎么总会有人觉得杀死伶酱有利于组织啊……乌丸莲耶这么值得令人怀念么。” “……”琴酒跳过了这个话题,往地上瞥了一眼,“没杀?” “留给专业人士拷问去吧,我毕竟不是很擅长。” “这不是很会吗?” 西宫月昳摇晃脑袋,一连好几声“打咩”:“刚刚都吓死我了,他要是真的拼尽全力挣扎,现在躺地上的就是我。幸好他胆子太小了,我拉着他谈论生命的可贵、解剖的重要性与豆腐脑应该是什么口味,就吓晕了。” 琴酒知道他大概是很详细地描述了一些令正常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他也懒得拆穿。作为跑腿处理后事的工具人,琴酒自觉还是很尽职的。 “我以为你不会亲自做这些。” “我也不想的,今天心情实在是太坏了,容易放纵和堕落。”西宫月昳揉揉自己眉心,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弯起的眼眸中盛着满满的异常,“好久没有用不开心去填补不开心了,还挺开心的。” 他慢条斯理地 卷起袖子,把沾到血迹的地方掩盖住,使自己保持干净的模样。 “我去找人聊聊天,这里就交给你了。” …… “系统?” “违背自己的愿望重新做了那么恶劣的事情,你也没反应。” “究竟去哪儿了……系统。” 93 第九十三章 “老板,”竹原编辑正在一楼接热水,听见门口风铃响动的声音,他下意识抬头,却看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您今天怎么来了?” 他还以为今天依然是那个太宰治前来。 “竹原君,不欢迎我吗?”西宫月昳飘进门,“也对,我天天摸鱼,肯定是比不上太宰君的工作能力。” “不敢不敢。” 他顺手倒了一杯热茶,端着茶水过去。 “实不相瞒,虽然太宰先生的能力相当突出,但……”他想说太宰治在这里的时候,众人总是会被一些不大不小的恶作剧吓一跳,然而话说到一半,竹原猛然想起太宰治和西宫月昳在谈恋爱,是恋人,他再说下去就变成挑拨情侣关系的大恶人了,“但……我们也挺想念老板的。” 早晨八点,清爽的空气里,竹原把热茶递给西宫月昳,抹去了额头的细汗。 他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西宫月昳能开口捉弄他,说明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坏。这几天他们一直挺担心西宫月昳的,甚至都想要组团去探望一下。 “嗯哼。我也很想你们。” 他转身上了一楼,如同以往无数次那样。 文学社早已有了不小的名气,但室内依然杂乱,各种各样的物件被堆放在有限的空间内,纸张错位相叠,随着走动掀起一角,缓缓落下。现在还不是太忙,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以及哒哒的键盘声。 比起昨天那些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惨叫,这里是相当的宁静舒适。 “老板?” “早。” 空气安静了,视线落到他的身上。 羽毛压多了也会有重量,何况是蕴含着情感的视线。西宫月昳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穿过房间走向自己的位置。 办公室被重新装修过,从一群人挤在一起,变成了独立的隔间。他非常熟悉这里,记得谁谁谁喜欢在桌上放纸片人,也记得谁谁谁又养死了什么话,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到他自己的位置。 他们给他腾了个小隔间作为老板专属座位,甚至换了人体工学椅和新出的主机电脑,拉开抽屉还有一条叠好的毛毯——专门适合摸鱼。 这个位置倒也不是专门给他准备的,大部分时候是凉羽泽坐在这儿,这几天是太宰治。 西宫月昳坐下去,伸手拨拉了一下桌面的多肉,发现叶片的底部已经变成了枯黄。 “……”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前段时间还是活着的。 想不通。 没人照顾也不至于死那么快吧。 …… 外面。 “怎么办啊,里面还有一些凉羽先生的东西没整理掉。” “老板他触景生情怎么办……” “凉羽先生的多肉被太宰先生养死了……”他叹气,“我们连一盆多肉都救不了。” “别太自责,在太宰先生手底下拯救一盆多肉还是太难了。你还记得他三天前把午餐混合在一起的模样吗?我差点以为那是杀人便当。” “可是你看老板,他盯着多肉的模样好难过啊。” “唉。” …… 西宫月昳在痛苦面具,因为看多肉发呆的时候他抿了一口新鲜泡好的热茶,舌尖被烫到麻木。 他皱眉,本着面子问题没有吐舌头换气,而是开了电脑,熟练地登上工作用的账号,慢悠悠地浏览起最近的记录。 观察一下太宰治最近都做了什么。 和下属交接、与作者交流、处理季度财报……他大概扫了一遍,深深共感了森鸥外——太宰君这样的人真的太适合被压榨了,认真工作的时候简直什么都会,而且语气态度也好得不得了,完全没有放飞。 他有点莫名欣慰,太宰君比以前成熟多了。 …… “这是——我们老板?” 新来的实习生绘里小小地惊呼了一下。 因为最近才入职,所以她还没见过真正的老板。太宰治来的时候她一头雾水,想喊“社长”又怀疑社长不可能那么年轻,差点就被嘲笑了。 “太宰先生不是老板……”前辈如是说,“不过,他可能会成为我们的一老板。” 实习生:“?” 人的八卦是天性,但打探上司的八卦对于一个实习生还是有些危险。她是这一批实习生里最优秀的一个,很有可能会留下来长期工作。虽然最近因为主编的离世而整体氛围沉闷……可是前辈们依然没有忘记照顾她。 她还蛮喜欢这个地方的。 在没有看见老板之前,她构想过老板可能是很有魄气的人——或者是很有魅力的人,能狠狠钓住太宰治这种一老板—— 现在看见了。 大老板……比一老板看起来还年轻。 就离谱。 而且像高中生。 而且是dk。 一瞬间绘里有些理解了,前辈说起一老板这个词时那种微妙的表情,那种……对大老板一老板的不理解。 而她毕竟是年轻的学生,对各种性取向的接受程度还算好,冲击了几秒就自我安慰地接受了。 “绘里,把这些交给老板。” “啊?”绘里猝不及防,接过前辈递来的一刀文件,“我、我还没和老板说过话……” “老板他又不吃人。”前辈挥挥手,“你和老板年纪差不多,怕什么。” 绘里心想打工人和老板之间已经隔着可怕的鸿沟了,即使老板是美少年也不能使这沟渠减弱半分。 她才不会说,她怕一老板怕得不行。 明明太宰治是那种长相很柔和的,年纪也比她小,说起话来也没有任何让人感到不适的地方,可她就是怕得要死。 “老板,打扰了……这是上周销量的统计……” “放这里就行。”西宫月昳抬头,“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吗?” “是的。我的名字是左江绘里……”实习生有点紧张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哇……好难得。”绘里使用了相当多的敬语,几乎都卑微到地底去了,“我们这里的女性员工相当少,我还以为没有小姐姐愿意来我们这儿实习呢。而且也不用对我这么尊敬,我只是文学社的吉祥物。” 他托腮,衬衫的布料绷紧,衬得腰间线条更加利落。呆在熟悉的、稳定的环境里,他的心情也不免上扬了许多。而且昨天在非正常环境里发泄了太多情绪,就像把一整盆水全倒出去了,一时间躯壳里有种空旷的宁静。 绘里局促不安地站着:“我一直很向往在文学社工作。” “现在是跟着松下编辑学习吗?” “嗯嗯,松下前辈对我很好,我学到了很多新东西。” 西宫月昳回忆了一下。松下是他们这边专门负责女性向市场的编辑,会收一个女孩子当实习生也正常。想到这儿,他又问了一句:“女性向市场我们文学社研究得太少了,绘里小姐有什么看法吗?” 绘里:……来了来了,恐怖的老板考核环节终于还是来了!把自己叫做吉祥物果然还是开玩笑的吧! “根据最近的销量统计……” 西宫月昳听着,翻了翻文件。 绘里的声音卡壳了。 “耽、女性向耽美的潜力很大……”她下意识窥了一眼西宫月昳的脸色,“但不是很符合我们文学社的调性……” 西宫月昳放下文件,陷入沉思。 “这个问题……” 外面忽得一阵吵闹,爆发出的争吵声让一人不约而同往外看去。 “发生了什么?”绘里有些惊讶地小步跑到门口,她听见了熟悉的前辈的声音,印象中那位前辈脾气非常好。 然而等她望出去,却发现不仅仅是那位前辈,早晨还在摸鱼的大家几乎都站了起来,气氛凝固到可怕。 她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见小林前辈和竹原前辈与两个陌生人对峙着,他们几乎把人堵在门口。 小林前辈现在是文学社资历最老的员工,接任凉羽泽成为了新的主编。绘里从未见过小林前辈发怒的样子,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向来温和的眼睛充斥着怒火,额角青筋暴起。 “扫帚拿来!” 出乎预料的是,没有人去劝阻他。所有人整整齐齐地维持着同一种情绪,愤怒、敌视、厌恶。 只有一些新员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和绘里一样充满疑问,不敢发声。 “别太为难他们了。”年轻的老板在她身后开口,“这样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好久不见呀,安吾君。” 西宫月昳弯弯眼,笑意浅淡,温和,也有说不上来的疏离。他示意其他人都回到自己位置上去,顶着一些非常不赞同的目光,将坂口安吾请进了会客室。 “不会说,她怕一老板怕得不行。 明明太宰治是那种长相很柔和的,年纪也比她小,说起话来也没有任何让人感到不适的地方,可她就是怕得要死。 “老板,打扰了……这是上周销量的统计……” “放这里就行。”西宫月昳抬头,“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吗?” “是的。我的名字是左江绘里……”实习生有点紧张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哇……好难得。”绘里使用了相当多的敬语,几乎都卑微到地底去了,“我们这里的女性员工相当少,我还以为没有小姐姐愿意来我们这儿实习呢。而且也不用对我这么尊敬,我只是文学社的吉祥物。” 他托腮,衬衫的布料绷紧,衬得腰间线条更加利落。呆在熟悉的、稳定的环境里,他的心情也不免上扬了许多。而且昨天在非正常环境里发泄了太 94 第九十四章 “抱歉,最近文学社一直不接待外人。”西宫月昳又说了一遍抱歉,他相当真诚地注视着坂口安吾,微微前倾身体,手肘压在大腿上,看着一点气势都没有,比起谈话更像是要做聆听的那一方。他轻声,“我的员工们只是有些讨厌狗仔,绝对不是针对你们。” 坂口安吾身侧的、西宫月昳还没见过的一位女性微微皱眉。她有着一头浅蓝色的头发,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挺,脸庞倒是比绝大部分的特务科成员年轻。 ——反正在场谁也没有西宫月昳年纪小就是了。 她所疑惑的正是这一点。 这孩子,她应该是可以称呼他为孩子吧,上面对这个孩子太看重了,相关的身份资料都是很高的保密等级,甚至超过了部分异能力者。而她看不懂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辻村深月深深地疑惑着,但她不敢说。能跟着安吾前辈出来历练是相当宝贵的经验,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学习。 “该抱歉的应该是我们。前几日我们特务科有些成员过于激动了,做出了出格的行为,现在已经受到了处分。” 坂口安吾冷静地陈述。他的脸上常年有一种过度疲惫导致的缺失情绪,以至于看起来有些内敛,第一印象会给人一种偏向机械式的冷漠。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他本人拥有相当丰沛的情感,甚至过了头。 几乎正常人都有共情能力,但在特定的、出于自保的情况下,人会选择逃避共情引发的大量罪恶感——干脆不共情了,窝在自己的天地里就完事。 在西宫月昳接触过的人里面,坂口安吾是少见的、把共情能力坚定保持下来的人类。他听太宰治说过他们的友谊起源,西宫月昳自觉若是自己遇见这样的人,大概也对坂口安吾会起兴趣。 西宫月昳还挺敬佩这种共情能力的,甚至多过于他那可以读取物品记忆的异能力。 “这样,我都快记不清那件事了。”西宫月昳往后坐了一点,几乎窝在沙发里。 这个房间是专门用来会客的,但不太正经,员工们把自己的东西都储存在这儿,角落的冰箱里塞了茶叶、咖啡、冰淇淋和布丁甜点。桌上的果盘里则放着几只充数的苹果,表皮已经微微发皱了,还有不知道谁落下的袋装小零食。 门并没有关严,西宫月昳瞧了一眼,立刻有人推开门,假模假样地捏了待客的声调:“请慢用,待客不周请多多原谅~” 西宫月昳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竹原三下这两年为了让自己的形象稳重些,留了点胡须,说话也试图沉稳,此时骤然变成阴阳怪气的夹子音,音调实在是太可怕了。 两杯劣质速溶咖啡端上来,似乎是某个员工在超市购物获得的临期赠品,大概是短时间内能找到最难喝的东西了。 明晃晃的不欢迎。 辻村深月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方才差点被扫帚打,现在又假惺惺地端劣质饮品待客,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刁难,多少有点令人愤怒。 西宫月昳也觉得这刁难太过分了,一点也不干脆利落,看见的第一眼就应该两眼一闭直接把人“请”出去。 下次绝对得培训一下这方面的事。 “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提前告诉他们异能特务科会来拜访。”他的眼神极为真诚,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下属正在刁难,“昨日在医院探望朋友,精神状态十分不佳,又觉得重要的事情不适合在电话中谈,所以才挂了电话。没想到异能特务科这样急,今早就来了。” 昨天下午一次性发泄情绪太多,还没到晚上西宫月昳就已经累到蜷缩在医院床上。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结果异能特务科又给他打电话。 他可能,说了两句,也可能什么都没说,只“嗯嗯”的敷衍,然后把手机丢进了棉被。 异能特务科哪有休息重要。 坂口安吾一愣:“医院?” “朋友在重症监护室。” “……” 有的事,仅仅是描述现实,就让人体会到了迎面而来的压力。 “辛苦了,月昳君。”坂口安吾唇瓣微动,“上次的事情也许让你对异能特务科有些误解。如今情况危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次的事件会波及到你。” 辻村深月也开口:“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保护你。” “保护?” “是的。魔人费奥多尔盯上了你,前afia干部太宰治现在……” 西宫月昳心想幸好自己昨天已经把情绪清空了,现在可以平等地面对一切笑话,要不然他真的会两眼一闭开始试探人类在重力做功下的抛物线。 “保护。”他咬着这个词念了一遍,奇妙的韵律里带着嘲讽,“是异能特务科保护我吗?” “当然。”辻村深月分外坚定,“我会24h贴身保护你的安全,直到魔人被逮捕。” 西宫月昳有点无力地微笑了一下,冲着这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他伸手,捞了一颗苹果,指腹贴着发皱的表皮移动:“我只是一个没有异能力的普通高中生,异能特务科未免太看重我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辻村深月。” “辻村小姐,麻烦你了。” “诶……”辻村深月愣了三秒,不由自主地提高嗓音,“诶——你答应了啊。” “我也没说过拒绝。” 辻村深月:…… 这个人明明满脸写着拒绝和嫌弃啊! “太宰君现在的情况,我放心不下。”西宫月昳叹气。 “我不认为他正在和魔人合作。相反,我认为太宰君现在被魔人费奥多尔以及涩泽龙彦挟持了。” “挟持?” “是的。”他垂眸,湛蓝的眸子里泛着浓重的担忧,“太宰君那么弱小可怜又无助,怎么可能打得过俄罗斯毛子和拥有龙之异能力的涩泽龙彦。我也尝试过联系过他,但太宰君的状态明显很差,严重怀疑是另两人正在严刑拷打。” 坂口安吾的表情逐渐崩坏,一时间整个大脑好像被清空了:“呃……” 西宫月昳已经点开手机录音。 零星的片段里。 似乎,确实,像是被折磨的隐忍。 但是。 但是。 那是太宰治啊。 “他不是前afia干部吗?怎么会被挟持。”辻村深月保持疑问。 “这个问题很简单。” 西宫月昳咬了口手上的苹果,虽然有点缺失水分,卖相不佳,但吃起来更甜了。 “正如可以用太宰君挟持我一样,有人用我挟持太宰君,不是很正常吗?” 95 第九十五章 “阿嚏!” “怎么感觉有人在说我坏话。” “无聊,无聊死了——” 太宰治嗷嗷呜呜地嚎了一会儿。 其余两人安静地看着他。 “太宰君。”费奥多尔手里拿着几张牌,半挡住脸,“你已经拉着我们玩了三小时纸牌游戏了。” 提出玩游戏的是他,说无聊的也是他。 他们的纸牌游戏当然不是纯娱乐的,为了增加趣味性,谁输了就要说出自己已知的情报。 三个小时,足够正常人掏空脑力,累得瘫下去。但这三人倒像是单纯在玩普通的游戏,你一局我一局的,打发着时间。 涩泽龙彦:“轮到你出牌了。”他手里还剩三张牌。 太宰治哀嚎归哀嚎,他瞅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丢了一张出去。 “afia的情报我都快说完了。”他打了个呵欠,“苹果也快吃完了,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还在等什么。” 涩泽龙彦的白雾具有将人拉入异空间并剥离异能力的作用,极其强大,若是可以无限使用这种剥离能力,他早就已经天下无敌了。 涩泽龙彦的异能力的具体信息很少,不过,太宰治可以认定,那种白雾的释放是有限的,龙彦之间在选定作用对象的时候,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条件存在。 否则涩泽龙彦不可能拖那么久去收集情报,一次只对一两个异能力者下手。 太宰治怀疑,白雾的释放只是一种遮掩,雾是能力的媒介,真正剥离异能力的操作需要涩泽龙彦自己进行——所以他需要他们提供异能力者的详细情报。 只有知道情报,才能进行剥离异能力的操作。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太宰治将手中的牌丢出去。 又是一次无聊的平局。 …… “异能特务科没考虑过将涩泽龙彦关起来吗?”西宫月昳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辻村深月显然也思考过,她年轻的大脑里充满正义,对这种危险人士在外流窜十分不满,但很可惜…… “他所做的大部分事情都在国外,没有明确证据表明那是他做的。” “诶……”西宫月昳的视线从手中的平板移开,落在辻村深月的脸上,又落回去,“我还以为是政府想留着他,毕竟那么强大的异能力者,又起码是个本国人,装进监狱太浪费了,不如放在那里威慑其他国家。” “其实我有时候还挺喜欢你们这种奇妙的准则,毕竟要是真的严格按照律法,太宰君大概得在牢里蹲几百年。” “总感觉,不管是太宰君,还是涩泽龙彦之类的个体,只要愿意为你们工作,所做的那些‘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西宫月昳深呼吸一口气,“当然,费奥多尔估计不行,他所经营的组织已经很完善,异能特务科,又或者别国的官方组织是容不下的。” 辻村深月:…… “正义终将会执行。”她回答。 其实她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上面会决定给太宰治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对于那种人,她看不见任何的希望。要从过去的太宰治身上找一丁点好的东西,得拿放大镜,哦不,电子显微镜,细细地切片了,一个细胞一个细胞地观察过去,说不定能从细胞质里扒拉一点“善”出来。 车里静了一会儿。 辻村深月在驾驶,西宫月昳在玩电子小游戏,而坂口安吾难得地正在睡眠。他戴了隔音耳机,在车内用一种相当板正的姿势睡着了,比雕塑还可怕,西宫月昳严重怀疑他是那种可以在想睡觉的时候一秒入睡的人。 “辻村小姐。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可以剥离其他人的异能力,并使异能力杀死主人,这使得所有拥有异能力的人都陷入了极端危险的境地。”西宫月昳放轻声音,“那么,我能问一下,你拥有异能力吗?” “……有的。”谈起这个,辻村深月的表情微微黯淡,“我有异能力,但我并不能操控它。” “被动的?就如同太宰君人间失格一样?” 犹豫了一下,辻村深月说了自己的信息:“不……不是那样。我的异能力是几年前才觉醒的,可以操控影子化做实体来攻击。但……虽然它存在着,我却完全不明白如何使用它。也许我这样的异能力者不配成为异能力者。” 西宫月昳有点好奇了。 他对异能力的研究其实不多,大部分的尝试都失败了。唯一成功的案例又不是人——小白蛇那点被动型异能力压根算不上什么。 他接触过的异能力者并不少,甚至相当多。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存在,有纯粹的强大,也有太宰治这样功能性极强的选手,更有的……不明所以,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是异能力者。 里面最神奇的就是可以召唤异能生物的能力了,简直是凭空造物。他在美国遇到过能够召唤巨大玩偶的组合成员,在横滨又看见了召唤萝莉的恶趣味森鸥外、召唤强大夜叉的尾崎红叶,每次都十分好奇那种异能造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除了被动型的异能力之外,所有人似乎都天生会使用他们的能力——少部分因为过于强大而失控。 没见过不能操控自己异能的。 “我听说,在异能力觉醒的时候,脑中会自动出现它的使用方法。使用异能力对于异能力者来说,便如呼吸那般,是本能。” “也许吧。”辻村深月显然也头疼这一点,“说不定我是那个意外。” 反正,她这么多年付出的努力以及拿到的成就,和异能力关系不大。 “辻村小姐。” “嗯?” 辻村深月疑问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她发现西宫月昳正在看着窗外。灰尘与泥土被甩在车尾后。 事后她回忆起那个瞬间,只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了。在那无法计量的短暂的一眼里,驾驶中的车辆猛然撞击到了什么东西,她紧紧握住方向盘,却仍旧走向了无法挽回的失控。 耳朵里其实装着无数的噪音,心脏也在急剧跳动,她却觉得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在那种时刻。她的异能力【昨日之影】飞速从影子中显现,长着羊角的怪物用尽全力缠绕着失控的汽车,试图阻拦悲剧。 再用力一点,再一点。 一定不能—— 汽车的轮胎在道路上摩擦出深深的痕迹,精神和身体一起绷紧到极致,她祈求着,祈求自己的影仔能在这时候拯救他们—— —— 成功了。 直到车停下,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但,下一秒。 那个制造车祸的源头,地面上突兀隆起的土块,却犹如被赋予了生命那般站起,踩踏着地面,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嗨——”额头包裹着绷带的人站在土块构建的巨人肩膀上,他看着从车内走出来的、狼狈的人,崩坏的露出微笑,“我的主人要请一位小朋友去做客。” 96 第九十六章 “前辈、安吾先生!你还好吗?” 辻村深月跪坐在地上,膝盖磕破,脸上的汗水混着土尘一起滚落。 某种意义上,坂口安吾是最倒霉的。因为他既不是对方的目标,也完全没有能力在那种程度的异能下保护自己。 “咳、咳咳咳……”他伸手挥去烟尘,巨大的土块自地面中间隆起,平坦的路面变得坑坑洼洼。坂口安吾看了一眼,他们驾驶的车已经被土块砸瘪,彻底报废了。 不明液体顺着车厢一点点滴落,西宫月昳几分钟前拿在手里的平板碎成了蜘蛛网,被一颗电火花点燃,窜起高高的火苗。 那个瞬间,他大脑里响起的声音中,有一道说: 起码这个车的费用可以报销…… 他站起身:“先离开这里。” “月昳他……” “辻村。” 辻村深月抿唇,担忧满满。 “我们选的这条路线不应该有任何人知道。”坂口安吾低着声音,“但我们却被人埋伏了。” “一定是那个魔人……”辻村深月反应过来什么,声音越来越小,“怎么会……他……” 坂口安吾叹气。 “我也不愿意确认这一点。但,西宫鹤影生前经营的那些情报网,到现在还隐藏着的那些东西,你觉得,它们落到了哪里?” 辻村深月闭嘴了。 …… “我还以为你会用石头人把我送到横滨。” “那样太张扬了,不符合主人的期望。” “主人……这个称呼可真是……”西宫月昳顿了顿,“很有情趣。” “……”伊万·冈察洛夫脸上的疯癫笑容消失了。他额头缠了大量的绷带,皮肤苍白,有点病态的瘦弱。与身体状况相反的是他那种时刻打了鸡血般的精神状态,他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负面情绪,世界里只剩下幸福和快乐。 但有关主人的事情还是足够激怒他。 “下次说这种话,我会将你的脑袋捏碎。” 西宫月昳:“好的,好的。” 可他还是觉得费奥多尔这人很有情趣,正常人哪有把自己下属培养成只会狂热喊主人的乖狗狗的?而且他身边的其他下属也都对他抱有奇妙的憧憬,就连疯疯癫癫追求自由的果戈里,内心其实也拉扯得不得了。 明明就是很会玩弄情感的那种人嘛。 西宫月昳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却发现为了毁掉一些小手脚,平板已经被他自己砸碎了。 唯一可说话的冈察洛夫又是费奥多尔的狂热粉丝,完全没法交流。 他只好看向窗外,观察一些无聊的东西。 “这是前往擂钵街的方向?” 冈察洛夫不说话。 “那里的环境那么差,想必也没有足够丰富的资源,白天没有冷气,晚上没有地方安眠,食物质量也……” 他说着,看见冈察洛夫的表情略略懊恼了一点,他懊恼起来也是开心地懊恼,十分奇妙:“主人这些天辛苦了。” 西宫月昳附和道:“是呀,真是太辛苦了。你看,我都能第一时候想到这些,你却完全没有在意费奥多尔君,这是否有些……” …… 等到了骸塞,冈察洛夫已经失落地像条马上就要被丢弃的小狗,明明大脑里代表痛苦的那些部分已经被永久切除了,他的心脏里却依然源源不断地涌出不一样的情感。 担忧,自责,深深的愧疚。 他实在是太不尽责了。 至少笑容没有消失。 只是转移到了西宫月昳身上。 他快快乐乐地伸手遮住阳光,若是有尾巴,那必然翘得比谁都高。西宫月昳转头问:“我是要往里面走吗?” 冈察洛夫点头。 骸塞很高。 而且废弃已久,冈察洛夫引着他走上一边的通道,一步一步地踏上布满灰尘与杂物的旋转楼梯,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西宫月昳一想到某些无聊的人为了逼格,得花十几分钟甚至更多的时间一步步走上去,就觉得好笑。 真的不会累吗? 他是快累死了诶。 “到底,呼……什么时候,才能,爬到顶啊……” 冈察洛夫有点嫌弃地往后看了一眼。原本西宫月昳走在他前面,但渐渐的,这人就开始爬不动楼梯,慢吞吞地抬腿,三两步就喘一大口气,仿佛这点运动量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着实是耽搁了他去侍奉主人的时间。 “真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邀请你。” “我也不明白……”西宫月昳爬楼梯爬得都快不知道自己的腿在那里了,“如果不是费奥多尔君从来不爱具体的人,只爱抽象的人,我都要以为他看上太宰君了。” 冈察洛夫:? “幸好,我知道太宰君不是那么适合当配偶。” 知道西宫月昳和太宰治关系的冈察洛夫:??? 不是,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终于,不知道绕了多少圈,他们终于到了骸塞的顶层。 也就在到达顶层的那一瞬间,西宫月昳看见了楼梯口边上的……电梯。 “…………” 被报复了。 他糟心得很,连推开门的动作都显得那么无力,半死不活地迈入骸塞最上层的那个房间。 阳光,透明的玻璃,光洁的地板,和中央的一张桌子。 一切都很安静。 那三人整齐地转过头,他们穿着体面而优雅的白色西装,西宫月昳只远远一看便能察觉到那些衣服的精致,有种浓浓的定制感,必然不是商店里随便能买到的便宜货。 整个空间有种和其他地方格格不入的洁净。西宫月昳怀疑这里的地板可能都被重新换过了——为了干净。 像筑巢。他的大脑如是说。恶龙找到了一个不错的高台,在这里做了一个简单的巢,有着诡谲、优雅、童话般的华丽感。 但是为什么…… 那三个穿着高级西装的人……脸上……贴满了小纸片?而且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计划,没有残忍的画面,只有一桌的纸牌,和被啃得七七八八的苹果核。 “太宰君……”他首先看向太宰治,而且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放在他的衣服上,而不是那张被纸片糊住眼皮的脸。天空的自然光穿透玻璃,落到绮丽的地板上,又折射出去,暖融融的光甚至有着毛绒的质感,它们落在太宰治身上,让人想到一些童话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 又或者是白雪公主。 太宰治还特意把一侧的头发撩起来别在耳后了。当他不说话也不微笑的时候,有点从骨子里溢出来的忧郁气质,干净到不像他了。 比起日常,这会儿的太宰治从外貌上来看,起码高贵了十倍。就是有点虚无,他不喜欢太过虚无的形象,就像一团甜腻腻的奶油和干实的面包,奶油只能作为偶尔的消遣,并不能作为日常的一种。 嘛……不管怎样,在这一瞬间,他这几天以来积压的坏心情被美色占领,减去了一半。 ——浅浅感谢一下费奥多尔和涩泽龙彦。 半响,西宫月昳欢快地发出声音:“我又被绑架啦。” 这话说的,太宰治想起一些过去的经历,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他伸手扒拉掉自己脸上全部的纸片,这个时候挽回形象为时已晚,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在看见西宫月昳和冈察洛夫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是俄罗斯老鼠的阴谋,但事已至此……什么事已至此啊!他现在非常想站起来把费奥多尔一脚踹飞—— “月月……” 西宫月昳走过去,因为爬楼梯而格外疲惫。 正好,桌子对面还有一张空着的椅子。 他偏不坐。 他按着太宰治的肩膀,把他按回座位,然后无比自然地坐了下去,把自己塞进怀抱。双腿终于得以解放,他舒了口气,懒洋洋地自闭起来:“你们不继续玩纸牌吗?不用顾忌我这个人质的。” “太宰君,你好像有点瘦了。”他依偎在某人怀里,顺手rua了一下太宰治侧脸,摸到那条新鲜的划伤,有点心痛地从上面拂过,“我这样影响你看牌吗?” 太宰治:“嗯……”怎么说呢,影响肯定是影响了,他脸上的伤口正在愈合,痒痒的,别的地方好像也痒痒的,哪有精力专注牌局,但拒绝又是不可能拒绝的。 涩泽龙彦:“……” 他把没打完的牌一丢,显然是没这个兴趣了。费奥多尔并未告诉他,会把西宫月昳绑架过来,而且西宫月昳这个普通人在他面前闲散的模样也令他不喜。 涩泽龙彦非常讨厌别人无视他。 他转头看向费奥多尔,厌烦中带着点惊诧地质问:“这就是你所说的惊喜?” “太宰君,你穿白色意外地合适。”西宫月昳的话音以及话语内容放在此时此地如此突兀,“设计师是?” “涩泽君。”太宰治顿时一改之前对这衣服的厌恶,被西宫月昳的话题带偏,声音里有点轻飘飘的喜悦,“涩泽君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 “哇……好厉害。”西宫月昳是真的没想到,涩泽龙彦居然还能兼职当裁缝,“我看见的时候还以为这是高级设计师做出来的高定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设计并制作服装,涩泽君太了不起了。” 一顿猛夸。 涩泽龙彦逐渐感觉到不对劲,作为绅士,被夸了应该表示一些感谢,但这个情形下怎么这么怪……这真的是绑架? 而且,即使西宫月昳念叨了一长串关于他的夸奖,他仍能感觉到这个人并没有在意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俩小情侣来这儿度假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涩泽龙彦的不喜,西宫月昳抬眸和他对视了一眼,笑意柔和,毫无攻击性。 就好像,他真的是个对危险没有感知的花瓶一样。 97 第九十七章 在涩泽龙彦关注西宫月昳的时候,费奥多尔正在面对一只充满怜爱与自责的伊万。 自责是对自己,怜爱是对他的。 那种满满的、马上就要溢出来的丰盈感情,就像是在他头顶生造了个泉眼,源源不断地往下倾注,斩不断理还乱的黏黏糊糊液体。虽然伊万以前就这样,但远远没有现在疯狂。 也不知道西宫月昳和他说了什么。 “伊万,去做你该做的事。” “好的,主人。” 伊万·冈察洛夫十分不舍地离开了。 挥之不去的黏糊感终于消散了些许。 ——如果能忽略那两个坐在身边黏糊在一起的人就更好了。 他才驱走伊万,伸手十指交叉撑着下巴,想说点什么,就被太宰治和涩泽龙彦齐齐盯住。两位虚假的盟友投来相当不赞成的目光。 “费奥多尔君,你违反了约定。” “违反了什么?”狭长的紫色眼眸被碎发遮得朦朦胧胧,他反问,“太宰君,我应允的内容里可不包含这些。” 涩泽龙彦则指责另一方面:“我邀请你前来,只是为了见证。”他觉得费奥多尔取代他的主人地位。 “多一个无伤大雅的看客也无所谓,不是吗?” 他们吵起来,吵的时候也优雅极了,就只是用言语互相戳来戳去。 西宫月昳听了两句,觉得自己应该远离这份争吵。他想要让自己的存在感更低一些,奈何即便他努力窝起来,也是一米七以上的人,特别显眼。 就算想当摆件,也是很大一只的摆件。 况且太宰治嘴上和费奥多尔对峙着,放在桌底下的手却牢牢地箍着他,一心二用,戳来戳去,把多出来的精力全放在挠他手心上。 太宰治在他手心写字:你应该留在东京的。 西宫月昳也戳来戳去,回复他:在哪儿都一样。 太宰治:太危险了。 西宫月昳:原来你知道危险。 太宰治:不一样,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西宫月昳:是呀,连我都知道涩泽龙彦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异能力结晶,太宰君,人间失格? 他反抓住太宰治的手指,掐对方的手背,专挑皮薄的地方捏,揪着一点软肉无限拔高。 努力营造出一副沉稳模样的太宰治有点绷不住,表情上愈发神秘莫测——痛痛痛——再掐要掐出指印来了—— 正巧,话题转着转着,从费奥多尔头上挪到了西宫月昳头上。 费奥多尔:“如果不是月昳君自己同意,我可没办法把人请过来。” “诶?”西宫月昳抬起头。 手上的力气松了,太宰治就立刻挣脱出来,环着他的腰。 “坂口先生和辻村小姐还好吗?伊万喜欢一些暴力的做法,我想他也许对客人做了失礼的事,看见月昳君平安抵达真是令人放心。”费奥多尔虚伪地微笑着,“但,异能特务科的几位知道你故意把地点告诉我,又会怎么想呢?” 提到人名的时候,太宰治的胳膊收紧了一分,说到下半段的时候,他更是把两条胳膊都圈在了西宫月昳身上,往前紧紧地贴着,仿佛这样就能听见对方的心音。 西宫月昳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以示安抚。 “多谢关心,托您的福,异能特务科损失了一辆性能良好的汽车,也许他们得步行到车站去了。说实在的,这种邀请方法我从来没见过。我一点也不喜欢车祸这种死法。” 他长长地叹息:“而且我以为……没想到涩泽先生才是聚会的主办人,我的到来一定打扰到涩泽先生了,真是抱歉。”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注视着费奥多尔,末尾的时候才歉疚地看了一眼涩泽龙彦,温顺地低下头去。声音也轻轻软软的,又被圈在怀里,如果再小一点完全可以被当作是玩偶。 而且是格外贴心的,就算被绑架抓也会在一边柔声提意见、关心绑匪心理状态的贴心程度。 怎么想都觉得这种无限的关心有点异常了。 但涩泽龙彦不觉得。 涩泽龙彦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在他眼里,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就好似路边的一只小蚂蚁,确实是生命没错,但和虚无的尘土有什么区别呢? 就连异能力者,也不过是一颗勉强能入手的宝石罢了。 不管是小蚂蚁,还是大一点的会飞的蚂蚁,所有不值一提的家伙只会恐惧他,亦或者艳羡地恭维他。 而他所看的上的、在心底能把对方当成可交流的同类的,仅仅就面前的那么两个人。 现在,同类想要在他做点愉快的事情时带个挂件围观,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 何况,刚刚没发现,现在一看这个挂件还蛮顺眼的。 比起那些毫无意义的普通人,他至少在外貌上更趋近于涩泽龙彦想要的完美。即便思考外形这件事毫无意义,也没有人会拒绝让自己的视觉更加舒适一点。 西宫月昳就差没在额头写上“我真的很乖”几个大字了。 他看涩泽龙彦差不多接受这件事了,也有点厌烦坐在大腿上的感觉——还是椅面更舒服,太宰治身上没什么肉,贴贴太硌人了。 “太宰君。”西宫月昳在有限的角度内往回拧,“你觉得我重吗?” 太宰治:“?” “完全不。”他真情实感地,“你太轻了。” “要是这样坐着太累,我可以……” “怎么会累——我可以这样抱一整个下午——” 西宫月昳估摸着这句话是嘴硬,这样抱下去,半个小时就足够让人腿麻到站不起来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 他不想和冈察洛夫一样站着当一位侍者,也不想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去。 对面的那张椅子背对着落地窗,在盛大的夏日里镀了层光,宛如挂了层无形的冠冕。可惜他要是真的坐过去了,就意味着他和其他三人到了同一位置。西宫月昳不觉得那是好事,把自己架太高只会迎来死亡。而且他从不认为自己能够和这三人博弈。 太耗费心力了。 又不能躺在桌面上,或者爬到桌底下…… 西宫月昳纠结着,发现涩泽龙彦和费奥多尔不约而同站起来。 离开了。 “怎么走了?”他看了一眼自己,又看太宰治,“果然是我们这样太丢脸了吧。” “丢脸?”没人了,也就不需要维持脸面,太宰治震声道,“他们不高兴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狗粮耐受度太差了。 他骤然颓废下去,每一根毛都往下耷拉,失了支撑一般趴下去抱住西宫月昳,真的把人当抱枕。 “没有月月抱,难过得要死掉了。” “这可真是……”西宫月昳心软下去,捧住太宰治的脸贴了贴他的唇角,“只是一两天而已。” “每一次,”太宰治极为认真地注视他,“每一次见面都当作是最后一次。” “……太悲观了。” 接吻换气的时候,西宫月昳压着声音回答了这份悲观:“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太宰君。” “嗯。” “所以在遗嘱没写完之前,我对探究死亡没什么兴趣。” “遗嘱?写这个做什么?” 太宰治登时警惕:遗嘱这个事听起来太悲观了。 西宫月昳平移了一下视线,有点无奈地伸手遮住自己上方来的光,绮丽的天花板颜色炫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比起遗嘱这个问题。”他摸到身边散落的纸牌,原本用来打发时间的纸牌垫在身下,落在地上,他一整个变成死鱼眼,“我更好奇,你非要把我推桌面上做什么?” 太宰治心虚,也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腿麻,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 “清理桌面。” 98 第九十八章 《马甲全员be后我被迫吊唁自己》98 第九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9 第九十九章 《马甲全员be后我被迫吊唁自己》99 第九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0 第一百章 《马甲全员be后我被迫吊唁自己》100 第一百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1 第一百零一章 《马甲全员be后我被迫吊唁自己》101 第一百零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2 第一百零二章 《马甲全员be后我被迫吊唁自己》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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