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年代文炮灰要逆袭》 第一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徐可可睁开眼，裹着身上红缎面的被子坐起身。

眼前是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雪白的墙上贴着艳红的双喜字，旁边泛着油光的木质相框里，是穿着婚纱的结婚照。让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间新房。

外面的人还在轻叩着门，徐可可快速的将脑中出现的记忆回顾了一遍。终于明白那个所谓的系统说的，要她替年代位面里，含怨而死的女鬼报仇是什么意思了。

看完这个女人的一生。其实就算系统不说，在她完成所有任务后，会恢复她的记忆和生命。她也有想为这个叫杜文婷的女人做点什么的冲动。

门外的敲门声，一声紧似一声。

徐可可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才刚六点。又看眼贴着红喜字的绿漆门，一双秀眉紧蹙。

旁边的男人身子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只是睫毛轻颤，眼睛在眼皮下转动。徐可可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冷哼一声，嘴里缓慢却清晰的吐出两个字，“欠骂！”

果然，和衣而睡的男人瞬间睁开了眼。讪笑的望着她，“婷婷，你醒了?”

没理他，徐可可起身。穿上大红的棉格拖鞋，将自己刚才盖的被子一团，扔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李少杰坐起身，假装打了个哈欠。挠挠他有些炸毛的头发，明知故问道，“婷婷，你怎么了，你是生气了嘛？”

徐可可斜睨他一眼，“你说呢？”

“不是，婷婷，昨天是他们灌我酒，我也是高兴，才喝多的。”

徐可可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假装没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不提新婚之夜为什么没回房睡。在这里和她扯什么喝多了。还真是个渣男。

你不是耳朵不好听不见嘛，徐可可一把把门拉开。门外的李玉梅手悬在半空，见她面色不善，忙把手背到后面。

旋即又觉着自己像是露了怯，微扬着小下巴，“嫂子，俺.....俺是叫你起来做饭的。这是，......”

“你为什么不做？”徐可可面无表情的打断道。

没想到会被直接顶回来，李玉梅杏眼圆睁，“这，......这是规矩，结婚第一天，新媳妇要早起，给一家子人做早饭。这是，这是规矩。”

“规矩，谁家的规矩？是哪来的规矩，让你一大早，天刚亮堵别人屋外，在这敲个没完的。你多大了？饿了自己不会做。”

这人从来和人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突然发火，吓的李玉梅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少杰慌忙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跑到门口，拉着徐可可的胳膊，“婷婷，别生气。我妹她小，不懂事。她也是好意，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懒的和他扯皮，徐可可一把甩开李少杰，没看俩人直接去了卫生间。

李少杰把李玉梅拽进屋，“她这生着气呢，你惹她干嘛。”

李玉梅瞥眼床上的被子，脸色大变，“哥，你昨天不是说，你指定不碰她的嘛。我就求你一晚上不碰她，你都做不到。还说你心里没有她。你们俩都睡一被窝了。”

“俺就知道，她是城里人，还比俺有文化，你巴不得和她结婚吧。”

李玉梅说着说着，委屈的抽噎起来。明明是自己的男人，却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结婚。李玉梅越想越委屈，拿手背不停抹着眼泪。

“说多少遍了，我要不是为了留校，哪能娶她，”李少杰心疼的给她抹着眼泪，怕给杜文婷听到，小声哄道，“再说，我啥时候回屋的，你能不知道。我没碰她，真没碰。我进屋她都睡了，那被子是她自己早起扔过去的。我真没碰过她。”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徐可可双手抱胸靠在门上。

这一声像晴天霹雳一样，把李少杰整个人都给炸傻了。他僵着身子转过来。见杜文婷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只觉一颗心快跳出去了。

徐可可冷笑一声，要不是原身想让这李少杰身败名裂，她也不想太便宜了这个渣男。她现在就能闹到他们一家子滚蛋。

徐可可越过俩人走到柜子前，拉开第二层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香皂。这才又回头看向俩人。

“怎么，还没编好？你们在说什么碰不碰的。”徐可可好意提醒道。

“没....没什么，哪有编什么？”李少杰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是，是玉梅要，她要给咱们收拾屋子。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别人碰你东西嘛。”

李少杰手搓着裤子，汗都要下来了。

看他吓的这怂样，这个男人除了长的浓眉大眼，看着像个正人君子，连点胆子都没有，怎么就敢出来骗婚。再看向他身后的李玉梅，虽然哭哭啼啼的让人看着烦，可好像男人都喜欢这种，我见犹怜的调调。

不是想哭嘛，自己还能让她哭的更凶。

徐可可好心好意的解释道，“上次你哥还和我说，你是长的黑，才显的脏。说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活让我别动手，叫你干就行了。也省的我们还要雇阿姨了。你的一些生活习惯，虽然我和你哥都看不惯。但真不是他说的，觉着你脏。我就是膈应外人碰我的东西。喏，那被子是我盖的，你别碰，地该扫扫，桌子该擦擦。没事！”

这不光是想拿自己当保姆用，俩人还在背后编排自己，李玉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贝齿紧咬着红唇，倔强的看着李少杰。

徐可可笑了，住着原身的房子，还想着占原身他们家的便宜，她就不信，李少杰会为李玉梅和自己翻脸。

李少杰夹在中间，尴尬的笑笑，“玉梅，玉梅她一会就会收拾的。”

“最好是！”徐可可丢下三个字，拿着香皂就走了。

李玉梅真是难过了，眼泪和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一把推开李少杰，跑了出去。

李少杰站在屋里烦躁的挠挠头。想想杜文婷刚才的话，觉着她应当是没听清，不然还不早就闹起来了。

又想到她要是出来发现没收拾屋子，指定又要麻烦。觉也不睡了，穿上拖鞋，自己去厨房拿了抹布和扫把回了屋。

第二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徐可可从卫生间出来，李少杰他爸李国栋，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她，笑着要打招呼。被从主卧走出来的李少杰她妈卢翠花，给打断了。

“婷婷啊，你这穿的是什么啊，怎么穿这么一身，就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语气听着像是为她好，实则就是在挑刺。

徐可可等的也就是这一出。她假模假式的低下头，认真的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大红色的绣花真丝睡衣，是杜文婷的小姨从香港，给她捎回来的结婚礼物。

这衣服虽然市面上少见，但其实很保守。长袖长裤，唯一就是领子是那种小西装领，露出脖子下面一点白皙。主要是想不保守也难，这会子还是春天，露的多了也冷。

徐可可假作不解的回问道，“是睡衣，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嘛。”

卢翠花眼一翻，嗔怪道，“你这孩子，亏你还是个老师呢。人家电视上，睡衣那是在你自己那屋穿的。你看看，你公公也在这里坐着，你穿这样子多不好。让人看了会怎么想。以后可别在屋里这样穿了。”

徐可可听了心里冷笑，还你自己那屋。就一件睡衣，这卢翠花手一划拉，原身她外公留的这套二室一厅的房子，除了次卧就都是他们的了。

她可不是杜文婷，前世杜文婷听了卢翠花这话，只当她是没见人穿过，看不惯。还真就直接回屋换了衣服。

却不知道，这种人一次的宽容就是无数次的妥协。

从这以后，这卢翠花就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了。一次不计较，二次不计较，次数多了，不论吃什么，穿什么，什么事都要插手管上一管。

徐可可不在意的看着卢翠花道，“这有什么，李少杰不是说你们明天就回去了嘛。以后就我自己在家，穿什么不行。 ”

卢翠花，“.........”，她说的是穿的衣服，什么时候说回去的事了。再说，谁说他们明天就回去的。

卢翠花给噎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生气道，“不管咱们哪天走，你也不能就穿这衣服，在屋里待着啊。”

“为什么不能？”徐可可不客气的呛回去。

卢翠花怔住了，这孩子看不出自己生气了嘛。以前性子挺好的，今天怎么说一句顶一句。她原本就担心杜文婷仗着家里条件好，拿他们不当回事。嫁到他们老李家，就是他们家的人了。

卢翠花眼一翻，提高声音，斥责道，“啥！.......啥为什么，你公公还在这里呢，你让他看了，像什么样子。这左邻右舍看了再想些别的。咱们家的脸，往哪儿放啊。”

“左邻右舍？这一屋子哪一个是左邻右舍啊。你以为这是你们乡下，站在这院能看见隔壁院。”徐可可对乡下没什么意见，就是为了给这卢翠花添堵，故意这么说。

看卢翠花眼睛都瞪起来了，徐可可又加了一句，“你这意思不就是李少杰他爸思想作风有问题，看女人穿个睡衣都会多想，是个流氓呗。”

卢翠花彻底火了，手指着她，气急败坏的嚷道，“你.....你说谁是流氓！”

卢翠花着急不是没有原因的，只要有人揭发，公安就会调查，那流氓罪严重了可是会判死刑的。

“妈，你小点声。”李少杰拎着扫把，从屋里跑了出来。

就连一直坐着的李国栋，也站了起来。

“婷婷，我知道你今天早上不高兴，但，你也不能胡说啊。”李少杰不满道。

徐可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胆子不大，这移花接木的功力还挺高。上来就是她不高兴，直接就把错全归到她身上了。

徐可可冷哼一声，“你们一家人要是不惹我，我会不高兴。就这么大的屋子，是你妈说什么你没听到，还是我说什么你没听见。上来就说我胡说。”

被她盯着，明知她是在找事，李少杰还是心虚的移开了眼，“不管我妈说什么，你也不能说我爸是流氓不是。”

说他爸是流氓这一家子就听了不痛快。前世，杜文婷发现李少杰作风有问题，提出来要离婚。卢翠花倒打一耙，满世界和人说，要不是杜文婷是李少杰老师的女儿，李少杰早就和她离婚了。因为杜文婷不是个正经女人，谁都想勾搭，结婚第一天，就穿着个睡衣在她公公面前晃。

就连俩人结婚一个多月没同房，杜文婷她爸私下去和李少杰谈。李少杰借口说是他工作太忙。

就这事，也被卢翠花说成，李少杰因为工作忙，几天没和她同房，杜文婷就让她爸给李少杰施压。

那时候，杜文婷爸妈因为车祸刚刚离世。

杜文婷从小接受的教育，又都是教她怎么待人宽和友善。面对流言蜚语她束手无策，最后杜文婷因为作风问题，还被学校开除了。

不是喜欢无中生有嘛，那她也让这家人，尝尝这滋味。

徐可可不客气道，“你妈说，在家不能穿睡衣，你爸看了会多想。你听见了吧，长袖长裤的睡衣，你爸看了都能多想，不是流氓是什么。想想都让人恶心。李少杰，你们一家人怎么都这么恶心。”

李少杰没想到杜文婷会这么不依不饶，“你这说什么呢，什么叫我们一家人都恶心？”

徐可可，“那我问你，昨天晚上你让我和你爸妈先回家，你在饭店和他们喝到几点。”

李少杰愣了下，没想到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想了想，最后还是老实回道，“一点，怎么了。”

徐可可，“那你怎么五点才回的屋，这中间你在哪儿？”

李少杰没想到杜文婷竟然一直没睡，迟疑道，“我.....，我喝多了，在沙发上睡的呗。”

徐可可，“你在沙发上，那你妹呢？”

其实昨天晚上李少杰没回屋，陪着李玉梅在外面沙发上睡了一晚。

见儿子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卢翠花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不由的咒骂这李玉梅不省心。

“婷婷啊，昨天晚上你妹是跟着咱们睡的。少杰喝多了，他不知道。”

“噢，”徐可可冷笑，“是嘛，那......李玉梅和她爸睡一张床，晚上脱衣服了嘛，她爸没多想吧。”

“杜文婷，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李少杰瞪了眼。李玉梅毕竟不是他亲妹妹，被这么说，李少杰听了心里哪能痛快。

“哪儿难听了，是不是你妈说的，穿着睡衣你爸看了会多想；是不是你妈说的，昨天晚上李玉梅是和他们俩一起睡的。难听，哪句难听的话不是你们家人说的。你觉着难听，那是因为你们这一家子人，本来心就脏。”

听她这么说，李少杰哪还忍的下去，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怒视着杜文婷。

徐可可也一步不让的回瞪着他，李少杰敢动手，她就直接说他家暴，把这一家子赶出去。

“少杰！”一直没说话的李国栋一看不好，赶紧抬手打了儿子胳膊一下。

“这一家人说话，就是话赶话，说的急了，就难听了。有啥可生气的。”

边说着话，边给儿子递了个眼色。见儿子明白自己意思了，这才放了心。转身憨厚的笑道，

“婷婷啊，今天都怪你妈，是你妈不对。她在村里就爱瞎管个闲事。又管不到点上。村里都没人听她的。你是有学问的读书人，别跟她个村里的睁眼瞎一般见识。”

徐可可讥笑道，“您也有意思，刚才李少杰他妈说我的时候，您不说话，这会子倒会出来当好人了。”

这话说的，全不拿他当长辈看了，一点面子也没给留。可李国栋必竟比李少杰老道，听了她这话脸色都没变，还接着陪笑道，“婷婷批评的是，是俺不对，不该总想着当你们小辈的面，给你妈留个脸。想等你们不在的时候，俺再批评教育她。这是俺想差了。”

李少杰在一边领会了他爸的意思，压下心里的不快，缓了脸上的神色，只是心里终归是不舒服，嘴角翘了半天，也没笑出来，但开口语气却好了许多，

“婷婷，我妈这人就这样，她没啥文化，说话又直，你别和她俩一般见识了。我替我妈给你道歉，算了吧。行嘛？”

第三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闹到现在，徐可可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她余光一瞥，正好看到李玉梅从阳台探出头来，心里一动。

假装才看到一样，指着李少杰手里的扫把问。“怎么是你扫地？”

卢翠花这也才注意到，儿子一直手里拿的东西。她儿子可是在大学教书的，那可是文化人。怎么能干这些家务活。

在卢翠花心里，儿子比天大，哪怕她现在还和杜文婷闹的不痛快，还是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扫把。

“这咋回事，昨儿累了一天，不说在屋歇着，扫什么地。”

徐可可在旁阴阳怪气道，“他倒是想歇呢，李玉梅也得干啊，一大早催命一样，在我们屋外面敲。谁能睡的着。”

李少杰瞥眼杜文婷，心里冒出一个，她又要找什么事的念头。嘴里却还不忘替李玉梅开解，“就扫个地没什么的。”

徐可可可不能让他糊弄卢翠花，“快算了吧，明明是你妹非要给咱们收拾屋子，不让干，还站在屋里哭，早说不想干，哭什么呢，不干就是。怎么也不该让你动手。”

她这句话倒是说到卢翠花心里去了，这一早上本就窝着一肚子火没地撒的卢翠花，拿出在村里骂街的劲头，扯着嗓子就喊。

“李玉梅！你给俺过来。”

李玉梅太知道卢翠花的脾气，缩着脖子从阳台挪出来。也不往跟前凑，就站在远处看着。

“你一早把少杰叫起来，干嘛。他昨儿累了一天，今儿早上睡会，你催他干嘛？”卢翠花心里暗恨，个小狐狸精，一天到晚缠着少杰。

李玉梅这几年在卢翠花手底下吃过亏，也不敢和她大声，小声嘟囔，“不是昨儿你说的，按村里规矩，新媳妇第一天得早起给一家子做饭。让俺天一亮叫她起的嘛。”

这话还真是卢翠花说的，她还想着自己去和杜文婷说，再坏了情面。才把这事交待给了李玉梅。能让杜文婷吃亏，李玉梅当然高兴，也就痛快的应了。

徐可可冷笑，“李少杰，原来昨天你是一个人结的婚，就你累，我不累啊。还村里的规矩。你们家这规矩还真不少啊。你知道现在什么年代了嘛，八十年代！都改革开放了，怎么，你们家还都当是解放前呢。”

刚才好不容易才没翻了脸，李少杰怎么还会再让她抓着把柄，只埋怨的瞪了卢翠花一眼，“妈，你让玉梅叫婷婷干嘛。”这不没事找事嘛。

卢翠花紧攥着扫把，全没了刚才起床时的气势，怎么今天所有的错都归她身上了，“俺，俺......俺哪有？”

徐可可拿手点着李玉梅，挑衅道，“那就是她在撒谎了？”

李玉梅一听就急了，“俺没有，俺没撒谎。本来就是.....”

见卢翠花在瞪李玉梅，怕她反口，徐可可立刻替她把话说完，“那就是你妈撒谎了呗。”

李少杰小声央告，“婷婷，算了吧，别闹了。”

徐可可甩开他的拉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闹什么了。你昨晚上没回屋，我都没说什么。我现在就想问个清楚，你妹为什么一早敲我屋门，不让我睡觉，她这是什么心思。怎么，你们家人不让我痛快可以，我现在连问问都不行了。”

这话，让卢翠花一下就想明白了，要不是李玉梅昨晚上霸着儿子，不让他回屋。儿媳妇哪能这么生气，自己也不能这么没脸。卢翠花这辈子就养了个好儿子，在村里掐尖要强惯了。还没受过这气。

李玉梅这个搅家精，越想越气，卢翠花眼露凶光，拎着扫把就朝李玉梅奔去。今天打李玉梅，她也要让这个城里的儿媳妇看看，自己不是好惹的。

李玉梅见她奔自己来了，闪身就躲。边躲嘴里还边喊着救命。卢翠花紧跟在后面追过去，李国栋在一边看着不断念，“呀，快算了，快算了啊。这一早闹啥啊！”

却也只是喊几声，并不真上前去拦。

看李玉梅朝李少杰奔过来，徐可可看准时机，手下用力，一把把李少杰推了出去。李少杰本还想着，要不然就让他妈打李玉梅几下，这样杜文婷也就没了借口再找事。

他正犹豫着就被推了出去。

卢翠花正扑过来，也没收住，手里的扫把结结实实拍在了李少杰脸上。

李少杰不敢相信的扭头，身后站的竟然是李玉梅。一时也懵了，不知道到底是谁推的他。

“哥，你的脸！”李玉梅惊恐的指着李少杰的脸。

李少杰原本白皙的脸上，就这一会的功夫，就肿起一道一道红色的血道子，上面有的地方还往外渗着血丝。

连徐可可都觉着，卢翠花这下手太重了。不过，她喜欢。

卢翠花慌了，也顾不得李玉梅了，扔了扫把就扑过去。“这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徐可可果断的说，“这样不行，会感染的，得上医院。我去换衣服。你们等着。”

李少杰在她身后喊，不用去医院，在家上点药就行了。

徐可可哪会听他的，回屋关上门，就开心的换衣服。

等徐可可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看到李玉梅缩在厨房门口，一幅惊弓之鸟的样子。

那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李少杰坐在最中间，拿着个镜子正仔细端详。李国栋和卢翠花俩人，坐在旁边紧张的看着他。

徐可可望着三人，直接道，“昨天的份子钱，在你们谁那儿，先给我。我手里的钱昨天全结酒席的账了。”

李家人都愣了，他们谁也没想过，杜文婷会主动提起这笔钱。

要知道，杜文婷她爸可是医学院的外科教授，认识的都不是一般人。昨天收的份子钱，那可不是一笔小数。

李少杰先沉了脸，一看就是不高兴了。“婷婷，爸妈不是说，我们老家没来人，请的都是你们家的亲朋旧故，所以酒席钱都由他们出，份子钱给咱们以后过日子用嘛。怎么昨天还是你结的酒席钱，你不会把我给你的生活费全用光了吧。”

也真好意思说，他一个学校助教，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四十块钱。还生活费，不知道的人得以为他给了多少钱呢。

再看李少杰身边他爸妈那一脸紧张的样子，这一家子还真是都掉钱眼里了，这一说到钱就露了本性。

第四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徐可可也没和这三个人客气，眼一翻，讥讽道。

“昨天当着那么多人面，让我妈去结账，你觉得好看是嘛？昨天是没有你们家亲戚，可你别忘了，你还有同事和同学都来了。我妈还想着给你们家留点脸面，是你们家娶媳妇，不是我们家娶姑爷。没想到你们家这么不想要这个脸。亏着我妈还说，等过两天就连着我的嫁妆钱，一起给我。”

听了她这话，李少杰和他爸妈三人眼里都闪过喜意。仿佛已经看到钱进到自己口袋了一样。

“少杰，一家人算那么清干嘛。”李国栋佯装生气的瞪了儿子一眼，又讨好道，“婷婷，你别生气。少杰就是脾气直，有什么说什么。”

徐可可不在意的挥挥手，“行了，快点吧，这扫把这么脏，万一感染了，毁容是小事，再得了破伤风，那是会死人的。快把钱给我，得赶紧上医院啊。”

见这几人还是不动，徐可可气笑了，“李少杰，他们不知道，你也不懂嘛。你自己看看这扫把，再看看你的脸。这伤口你认为可以不用处理，还是破伤风针，你觉得可以不用打。这去医院看病，又不是不报销，你省这钱干嘛。”

这扫把是他爸妈从家带过来的，用干的毛树枝自己编的，上面有不少倒刺。他妈下手又重，他脸上好多地方都划出血了。他的脸现在都是火辣辣的疼，李少杰知道杜文婷说的是对的，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打一针才是最安全的。

“还有，咱们婚假就三天，你不去医院开假条，在家多休几天，准备就这么顶着这一脸伤去上班嘛。”

这句话说到了李少杰心里。

见儿子犹豫，李国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仔细想想，杜文婷也没理由骗他们。儿子受伤，看她急的。虽说是闹了一早上，但也是因为儿子昨天晚上太过分了，儿媳妇借机撒气呢。这婚都结了，她肯定是想儿子更好，俩人一起过一辈子的。

那份子钱儿媳妇肯定也看不到眼里去，听说光国家给她外公补发的工资，就一万多呢。哪能看上这点钱。

想到这儿，李国栋也不用她再多说，冲卢翠花喊，“你快点啊。还不给孩子拿钱去医院。”

平常看着卢翠花咋咋呼呼的，其实真有事，他俩拿主意的是李国栋。

卢翠花听了这话，忙起身进了屋。

徐可可也不客气，就跟在她身后。

卢翠花从床低下拖出一个大的帆布包，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人造革的手提公文包。

公文包打开，里面的钱，什么面值的都有，最少的五毛，最大的十块。一张张捋的整整齐齐。就连装钱用的红色喜包也仔细的排在一起。最边上是朋友给帮忙收份子钱时，用来记账的红本。

卢翠花也不知道这城里看次病要花多少钱，正犹豫要往外拿多少出来合适。被徐可可从后面一把把黑公文包夺了过来。

徐可可出手稳，准，狠，卢翠花都没反应过来呢，包已经进了她怀里。

徐可可抱着公文包，边往外走边说，“别磨蹭了，一会再严重了。到时候，你们哭都来不及。晚了可是会死人的。”

卢翠花原要去抢回来，听她这么说，腿都要吓软了。

她也没想到这么严重。以前在家里也打过李玉梅，打完了也不管，她自己涂点药就好了。这次怎么会这么严重。

说要去医院，卢翠花和李国栋说什么也要跟着去。这俩人还想着，看看能不能把黑公文包拿回来。

徐可可当然不会拦着，不光不会拦着，还开口道，“既然都去，也别让李玉梅一个人在家了，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就一起吧。”

有了她这句话，她抱着黑公文包在前面走，三个人跟在身后。李玉梅和个小媳妇似的，走在最后面。

到了楼下，没想到不少邻居都聚在外面。

这是徐可可外公单位的宿舍楼，左邻右舍都是她外公以前的同事。结婚前，徐可可她妈还特意过来，给老邻居们送的喜糖。也和各家都说了，小俩口年轻，平日麻烦大家给多照看着点。

这老楼本来隔音就不好。他们家在二楼，今天吵架的声音又实在太大。站在楼下隐隐约约能听到个大概。

要是一会再吵，估计就要上来砸门了。

见了几人下楼。就都围上来问怎么回事。

原身是个要脸的，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徐可可可不拿他们当外人，

“没事，全是误会。说是老家有规矩，结婚第一天，天一亮新媳妇就要起来给全家做饭。这不，今儿一大早，我们小姑子知道我不晓的这规矩，就好心叫我起床。还要给我们俩打扫屋子。我这本来不同意，她就站在屋里哭。我看孩子也是好意，就让她干呗。结果我去洗漱出来，竟然是她哥在干了。我婆婆气她不知道心疼她哥，昨儿忙一天，还让她哥打扫卫生。这一生气，就拿扫把想要吓唬吓唬她。这不，一不小心就把她哥脸打成这样了。”

这一圈站的虽然大多都是老人，可比去他们村里检查工作的那些领导，架势还足。李国栋和卢翠花都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也不敢上前催。

不光不催，卢翠花听杜文婷话里话外的，都是在帮着他们说话。这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李国栋觉着这女人，不管城里的还是农村的，只要是嫁了人，心里也就只有自己男人了。等将来再有了孩子，那更是一心都向着自家。

站在杜文婷旁边的李少杰，想的更多。这是经管院的宿舍楼，杜文婷要不解释。以后他们进来出去不好看。

尤其他最近还想着入党，到时候内查外调的，再传出些不好听的，对自己肯定会有影响。

有个老爷子盘着个核桃问，“我怎么依稀听着喊什么流氓呢？”

徐可可在心里给这个老爷子点了个赞，问的太好了。

“嗨，这也是误会，我觉着我的睡衣，长袖长裤，领子也不低，就直接穿着去洗漱。我婆婆也是好意，提醒我，我公公看着女人穿睡衣就会想些别的。我这一时没听明白，才喊的。不过这个解释清楚了，我公公说了，我婆婆这人就是喜欢多管别人闲事，没事的。”

李少杰越听越蹙眉，事是这么个事，话也是这些话，徐可可一点也没乱说。但是怎么听呢，怎么不对。他想找补二句，发现也没法说。

总不能和人家说，我妈看不惯徐可可穿睡衣，才管她的。可人家要问，为什么看不惯，因为我爸坐屋里？

只是听徐可可这么解释，他们一家子还真是没一个好人。

第五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听徐可可这么解释，李少杰觉着他们一家子，怎么好像没一个好人。果然旁边站着的邻居还真都和他想的一样。

一个大妈在一边也没客气，也不管卢翠花躲在哪儿。把李少杰往边上一扒拉，直接就批评上了，“你是她婆婆吧，你这可不行啊，可不能光知道心疼儿子，这媳妇也得疼，这一家子人才能和睦啊。”

另一个大妈往前一步，接着道，“你这媳妇多好啊，那天她妈过来，我听说，你们从老家来，人家孩子带着你们一家子去商场，现买的衣服。还把南边那大屋子让给你们住，这媳妇就不错。工作不错，长的也齐整。这人品又好。你说你上哪找这么好的媳妇去。”

第一个大妈又接了过来，“说的就是，这当婆婆的要想开了，儿子媳妇过好了，咱们做老辈的才能安心。可不能有些旧思想，拿别人家孩子不当人。那是你亲闺女不是，这孩子小要好好教。别学些坏毛病，找嫂子事。再说，这有事说事，就算是你亲身的，哪能说动手就动手呢。咱们是法制社会，可不兴打人。看把孩子打的。”

这些个邻居，七嘴八舌的把卢翠花这通教育。

卢翠花在村里骂街是把子好手，和这些城里老太太讲理，她还真不会。一句话也回不上来。只能耷拉着眼皮，手攥着衣角，听人数落。那脸上一时红，一时白，笑的那叫一个难看。

只这些人说着卢翠花的间隙，都会别有意味的看眼李国栋，再默契的互望一眼。

李国栋身子往后缩了缩，不自在的把头上的薄呢帽子压了又压。他哪能不知道这些人想啥

村里大柱因为偷看女人洗澡，让公安以流氓罪抓进去，年前放出来时，村里人也是这么看他的。

瞧着都说的差不多了，刚才那老爷子问徐可可，“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徐可可，“去医院，我怕他再感染了，毕竟脸面嘛。真感染化脓，这脸也就不用要了。”

老爷子点点头，回身就冲楼上喊，“三儿，拿着车钥匙下来趟。”

老爷子七十多了，声音洪亮，连喊了两声，就见个体型魁梧的汉子从楼道里跑出来。

老爷子指着徐可可，“这是你林爷爷家的妹妹，你开车送他们去趟医院。”

三儿也没看别人，应了他爷一声，就大步朝大院停车的地方走过去。

徐可可也不好驳了别人的好意，心里盘算着。要是轿车就让这老两口带着李玉梅坐公交。

没想到三儿开过来的是辆簇新的黄色面包车。这下倒是都能去了。

徐可可知道这车虽然没有出租车的牌子，在八十年代却是平常外面拉活的车。想着正好，等完事把车钱给了，也是一样的。也就没再客气，拉开车门，抱着黑公文包直接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看她这样，等李家人都上了车，老爷子站在车外冲三儿道，“今儿，你也别出去拉活了。一会陪着你婷婷妹妹，把人看好了。别急着回来。人，你怎么给我送过去的，再给我怎么踏踏实实接回来。别让人把她欺负了。”

一边和三儿嘱咐着，老爷子一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李家人。把李家几人看的心里直发毛。

这三儿是个黑脸包公，人又长的人高马大的，一路上沉着个脸。他嘴里叼着烟，一手把着方向盘，也不说话。那架势不比刚才那老爷子看着好多少。

李少杰心里挺瞧不上三儿这没文化的样子。可想着毕竟一个楼住着。虽然他现在和单位借车不难。但是混熟了，万一有事用车会更方便。

就主动开口和这三儿客气了几句。没想到人家连理都没理他。就装没听见。

徐可可坐三儿旁边，只看着车窗外的光景，也不搭茬。就把李少杰晾在了那儿。

半天，还是李玉梅在旁边轻声说了句，“哥，人家大哥开车呢，得专心。”

这才多少解了李少杰的尴尬。

徐可可和三儿说，去医学院的附属医院。

这李少杰哪能同意，他现在在医学院当助教。不说认识的大夫，就是他同系的同学，都有好几个分在附属医院呢。他娶了教授的女儿，留了校。周围羡慕他的人多了去了。这要是传出点不好的消息，那些人心里不定怎么想呢，还不都得来看自己热闹。

最主要是刚才在楼下，他也看明白了。让徐可可一解释，这件事没一件能拿出来掰扯明白的。

李少杰坚持说，找个小诊所或就近找家医院看下就行了。

可听徐可可说，附属医院看完了能报销，医生也比小诊所的专业。李家老两口就没听儿子的，也随着徐可可的话，说去附属医院。

其实李少杰再坚持也没用，因为三儿根本不听他的。直接就把车开到了附属医院的门诊口。

李家四人下了车，回头一看徐可可还坐在车上纹丝不动。

卢翠花诧异的盯着她，“咦？你咋不下车呢。”

徐可可看眼医院门诊处敞开的大门，“这还不到八点，这么早不好挂号，我去买早点。你们先进去吧。”

卢翠花一听急了，“那你先把包给.....”

三儿都没等她把话说完，一脚油门下去，他们就看着个黄色车影。

附属医院在国内都是很有名的，全国各地来看病的人特别多。这大早上，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就不断。李少杰脸上挂着彩，四人在门口一站，进出的人绕过他们，都要看上几眼。

李少杰烦躁的挠挠头，“先进去吧。”

卢翠花，“婷婷走，也不说把钱给咱，拿着那么多钱，多让人不放心。”

李少杰不耐烦道，“昨天晚上光喝酒去了，闹这一早上，我都快饿死了。”

“那她也不用带那么多钱去。俺看她就是成心，这钱得问她要回来。”卢翠花嘟嘟囔囔的跟着李少杰往里走。

“要回来，要回来，你刚才先拿家里的钱垫上就是了，干嘛要把份子钱给她。你不就是想着你们带来的钱不能动。可你怎么不想想，你把份子钱给了他，让我再怎么和她要。”李少杰心烦意乱的皱着眉头呛了回去。

他把工资全给了杜文婷，就是为了想把份子钱都拿过来。不然他干嘛把份子钱放他们那儿。现在好了，他手里一分钱也没有了。

李家两口子这次来城里，就没打算再回乡下去。他们是把家里的房子和地，该卖的卖，该租的租，全处理完了才来的。手里的钱是他们俩口子的全部积蓄，来前他们都商量好了，少杰新找的这个媳妇有钱，要花也是花她的。他们手里的钱绝对不能动的。

被儿子揭穿，卢翠花心虚的念叨，“是她说要份子钱，俺也没多想，那钱是她从俺手里抢的.....”

卢翠花还要再辩几句，看儿子脸色，李国栋拽下老婆子的衣服，低声喝道， “行了，在外面吵啥吵，还要脸不。等会找时间，再把包拿回来就行了，急什么。先进去！”

等到了挂号的地方，李家四人才发现，杜文婷说的没错。这大早上的，挂号的人太多了。就一个收费口，他们站在队尾，连挂号的窗口都看不到。

李国栋小声问儿子，“要不你找找人。”

李少杰拿手遮着脸，没好气道，“等会她来了，让她找，比我去找人好看。”

毕竟是伤在脸上，这伤一看就是打的，不管怎么说，人家也会往歪里想。李国栋也明白这理，忙赞同的点点头。

四个人老实的跟着挂号的队伍排着。

第六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徐可可走进医院的挂号处，透过人群，一眼就看到李家的四人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队伍里。

从一早闹到现在，这一家人别说吃饭了，连口水都没喝。脸上都没什么精气神。就连李少杰这种放进人堆，一眼就能看到的英俊小生，都丧眉搭眼的。整个人还没他脸上那几个红道子惹人注意。

虽说最困难的时候，村子里也少吃少穿的，但好在李国栋是村里的大队会计。这睁眼饿到现在的日子，李家还真没有过。

李玉梅眼巴巴的看着前面个七、八岁的男孩，手捧个油纸包，里面像是面包，他大口啃下去，裹得嘴角都是草莓色的果酱。李玉梅一时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她移开眼，抬头正好看到徐可可。眼里顿时有了光彩，手指着徐可可，“她....她回来了。”

等徐可可和三儿俩人走到近前，李玉梅眼睛瞪的溜圆，“早饭呢？你不是去买早饭了嘛？”

李家那三人也在打量她。除了单手抱在胸前的黑公文包，徐可可什么也没拿。跟在她身后，两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戴着个蛤蟆墨镜的三儿，更是两手空空。

卢翠花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婷婷，那啥，你买的早饭呢。”

正往队伍前面看的徐可可，像是才听到，回头反问道，“你们没吃嘛？”

看她这不在意的样子，李少杰快要气死了，“你刚才去干嘛了？”

他这质问的态度，让徐可可很不满意。白他一眼，也没好气的回道，“我不是说了嘛，我让三哥拉我去吃早饭了啊？”

“那你也没给我们带回来点？”李少杰不敢置信的追问道。

“带回来？”徐可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说，李少杰你是个傻子嘛，“我们吃的是包子，那东西味那么大，怎么能在医院吃。就算我买别的吃的回来，你们在哪儿吃啊！外面有风，总不能就在这儿吃吧？就这个环境，你们能吃的下嘛。”

李家四人，“.......”，怎么吃不下，谁说他们吃不下。

李玉梅看向刚才吃面包的那孩子，可惜那孩子已经吃完了。

“算了，算了，”看这俩人又要对上了，李国栋把儿子拉到一边，冲徐可可道，“先别说吃饭的事了。婷婷啊，你看看要不找找谁，咱不能一直在这儿排着吧。你看，前面还有不少人呢。”

“为什么要找人？”徐可可疑惑的回望着他，“这里都是来看病的，多少人病的比李少杰严重多了。人家都能排队等着。他就受这么点小伤，也不是什么急症，为什么要搞特殊呢。这要是让我爸知道了，肯定要骂死他的。”

这里排着队的不是来看病的，就是病人家属，徐可可这话，引来了周围几人赞许的目光。

李国栋张着嘴半天，“......”，行吧，全当自己没说吧。

徐可可也没打算真和他们在这儿排队，正左右张望，想找个什么借口走开。一眼看到个熟悉的人影，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啊。

“玉洁姐！”见人听到了正回头找，徐可可赶紧挥手。

李少杰也看到了那人，心里一惊，急着去拉她，“别叫了，人没看见就算了。”

“不是你爸说，让找找人嘛，这不正好嘛。”徐可可甩开他的手，继续冲穿着白大褂，慢下脚步往后看的萧玉洁喊，“玉洁姐，这边！”

看到是他们，萧玉洁急步走了过来。明明是徐可可叫的她，她却没看站在几人前面的徐可可，先奔着李少杰就去了，

“少杰，你脸怎么了？”

李少杰不自在的把脸扭开，心里暗怪徐可可多事。抬手挡开萧玉洁伸过来的手，“没事，......”

余光看到徐可可又要张嘴，李少杰不敢再含糊，赶紧道，“我妈扫地，没注意一下打我脸上了。”

仔细查看了李少杰的伤处，觉着没什么大碍。萧玉洁才空出时间和李家几人打了招呼。

“你们直接进去就是了，怎么还在这儿排队呢？”萧玉洁柔声问道。

李少杰笑的有些不太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伤，还是该按规定来。再说前面也没多少人了。”

说完这话，李少杰心虚的快速看眼徐可可，见她不光没往前凑，反而后退了半步。无所谓的抱胸站在一边，丝毫没有要参与他们谈话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少杰，你这人就是太正直了。”萧玉洁嗔怪的看他一眼，冲李国栋和卢翠花抱怨道，“叔叔阿姨，你们是不知道。少杰在学校那会，就是这样。人太老实，什么都要按规定来，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徐可可还在旁边站着呢，李国栋和卢翠花哪敢接她这话，只能跟着笑笑。

“少杰，这是你妹妹吧，长的可真漂亮。”看着紧挨着李少杰站的李玉梅，萧玉洁亲昵的拉起她的手，“我昨天就见过你，不过人太多，也没来的及和你说话。我和你哥是同学，你叫我玉洁姐就行。”

看眼李少杰，李玉梅羞答答的喊了句，“玉洁姐。”

萧玉洁笑着应了，又接着说，“你今天穿的这灯芯绒的褂子真好看。我也有一件，不过是浅咖色的。没你这件酒红色的显皮肤白。我也不像你这么苗条，穿的不是很好看，就没上过身。等找时间把我那件改改，也送给你吧。”

她身上这件灯芯绒的褂子，还是为了参加婚礼，杜文婷带她去商场买的。可贵了！能再有一件，李玉梅当然高兴。再说哪有女孩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的，李玉梅微垂了头，唇角翘起，嘴里说着哪有，人却往萧玉洁跟前又凑了凑。

果然还是身体比较诚实，一直被萧玉洁故意无视的徐可可，看着俩人握在一起的手灿然一笑。

“怪不得你们俩能一见如故，原来你们俩喜欢的东西都一样。行了，你们慢慢聊，师兄在门诊吧，我去看看他。”

还有几个人就要排到了，徐可可也不看戏了。扔下这么一句，也没等他们反应，叫着三儿一起，转身就走了。

“我....，我没和文婷打招呼，她是不是不高兴了？我这见了你妹，光顾着喜欢去了。这可怎么好。”萧玉洁有些担心的望向李少杰。

也不等李少杰说话，李玉梅在一旁边开口道，“玉洁姐，不怪你的。她那人就是这样，天天阴阳怪气的。今天早上在家闹了半天了。脾气可差了.....”

“玉梅，......”徐可可还没走远，再万一听到了。李少杰瞪李玉梅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徐可可听了身后的对话，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更开心了，但愿这俩人的友谊天长地久。

第七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到了外科门诊，徐可可探头往里面看，方明辉正在给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按着胳膊，不时和旁边的家长说着什么。

见他忙着，徐可可就拉着三儿先坐到了走廊的长凳上。

“他是你师兄？”里面一共坐着五名医生，就一个男医生。三儿拿下巴冲里面点了下，问徐可可。

这人少言寡语的，好奇心还挺重。徐可可笑了。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依着杜文婷的记忆据实道，“他是我爸的学生。他爸妈和我爸以前在一个干校待过，后来他们调到附属医院。医院给他们家分的房子，就在我们家对面。他爱开玩笑，就闹着让我管他叫师兄。”

三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听我爷说，你是高中老师。还以为他搞错了呢。”

说完这句话，俩人又都没了话。徐可可这一早上也适应了，安静的坐在一边也不多话。

没多久萧玉洁就带着李家四人走了过来。

徐可可不在，刚才挂号的钱是卢翠花掏的。虽然才七毛，可李家几人都对徐可可意见大着呢。都装没看见她一样，也不理她。

就是萧玉洁不知收获了什么信息，有些倨傲的瞥她一眼，推开诊室门就走了进去。

里面的瘦长脸戴眼镜的女医生，面对着门坐着。拿着钢笔在开处方，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眉头微蹙严肃道，“病人在就行了，病人家属先在外面等下，不要都进来。”

萧玉洁尴尬的笑笑，回身让李家三人先在外面等下。

见李家三人给轰出来了。徐可可和三儿交待了句，一个人抱着黑公文包进了诊室。

有两个年纪大点的大夫，认出她是学院那边杜教授的女儿，都冲她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方明辉抬头看到几人，眼里闪过诧异。却没多说什么，接着低头把男孩的病历本写完。没想到跟前板凳上坐着的小男孩，不老实，趁他再低下头时，伸手摘下他的医生帽，就给扔了出去。

方明辉哭笑不得，抬手点着小男孩的头，“刚给你接好胳膊，就淘气。怪不得你胳膊会脱臼呢。”

男孩他爸嘴里忙着道歉，一边拎起小男孩，照着他屁股上就来了几下。

“没事的，别打了。再给打坏了，我还要给他看。行了，快带他回去吧。”方明辉不在意的笑道。

他本来头上的头发就不多，用来遮挡的几缕头发，从头顶滑了下来。他甩了下头，没甩上去，最后干脆抬手给抿了上去。

刚走到跟前的徐可可，正好看到萧玉洁眼里，一闪而过的眼神。嫌弃，厌恶，还有些鄙夷。

徐可可走到旁边桌子，蹲下身把帽子捡起来。打了打上面的灰，才递给方明辉。“就这么几缕了，剪了就是。你这头型看着比我爸都显老。”

“最后一点革命的火种，怎么能轻易扑灭。”方明辉接过帽子，给了她一眼。

方明辉简单了解下情况，看了下李少杰的伤口。带着他们，撩开里间屋门上挂的白帘，进了治疗室。

治疗室不大，靠墙是一张军绿色的窄床，靠窗户处摆着张掉漆带三抽屉的桌子，上面用托盘装着药棉，药酒什么的。

治疗室除了他们四人，还有个小护士在。看没有外人，徐可可看眼萧玉洁，冲方明辉玩笑道，“师兄你和玉洁姐，你们俩搞对象可太幸福了。每天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见上一面。这上班都有动力。等将来结婚了，白天晚上都在一起。好甜蜜啊！”

“羡慕吧，”方明辉也不避讳。他和萧玉洁俩人虽然没谈多久，但已经确定了关系，年底差不多也就好办事了。听徐可可提起，他心里也甜滋滋的。嘴上假装谦虚道，“你啊也不用太羡慕，我们晚上还要值班，也不是天天都能在一起。”

见萧玉洁脸上没有丝毫喜意，反而沉了脸。徐可可便知道自己的好心提醒，对方并没有领会到。

方明辉让李少杰坐到桌子前的椅子上，给他处理伤口。旁边站着护士，萧玉洁也不好靠前。就和徐可可一起站在桌子边上。

“文婷，我知道你是独生女，可能习惯了大家围着你一个人转。虽然你可能不是故意的，但既然你叫我姐，有些事，我就得提醒你一下。我刚才听玉梅说，你出去吃早饭，去了好长时间。 这也就算了，关键你回来，也没给他们带点吃的。不说少杰现在受了伤，就是叔叔和阿姨，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哪能受的了。”

这脸是挺大的。徐可可眨着眼看着她，这萧玉洁长的虽算不上难看，却也比不上杜文婷，和正年轻的李玉梅比，更是差的远了。

被徐可可盯着，萧玉洁不自在的抬手把头发挽到耳后。把她圆润的大脸盘子，彻底露了出来。更丑了，怪不得李少杰当初能那么轻易就放弃了她。

“你是说李少杰他爸妈？”徐可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你这话说的也太夸张了吧。他们还不到五十，比我爸妈都年轻好嘛。上哪来的这么大年纪？再说他们又不是孩子，真要饿了，去外面买点吃的就是了。就算他们自己不想动，李少杰脸上有伤，他们跟前不是还有李玉梅嘛。还有李少杰脸上这伤，你们是行医的，你觉着有严重到不能出去吃饭嘛。他们没吃，肯定就是还不饿。”

萧玉洁微怔，她怎么也没想到，徐可可会这么不客气。直接就给她脸色看。她却不知道，徐可可这是看在方明辉面子上，已经收着了。

萧玉洁其实没怎么和杜文婷打过交道。也就是跟着方明辉去他家的时候，遇上过几次。除了见她和方明辉说话随意，杜文婷在长辈面前，总是听话乖巧的样子。

果然是装的，怪不得李玉梅说她结了婚就变了。听她说的这些话，萧玉洁觉着她太虚伪了，忍不住就想拆穿她，“可我怎么听说，阿姨他们身上的钱都让你.......”

“婷婷，下回带你们家家属来看病，别穿这么郑重。这是昨天那身新郎装吧。我这手都抖了，就怕给他再把衣服弄脏。”

方明辉摘了手套，把用完的棉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像是没听到她们俩在说话，不经意的把萧玉洁的话打断了。

徐可可拍着李少杰身上看不见的浮灰，玩笑道，“没事，这衣服从昨天穿上身，到现在还没脱下来过呢。这人昨儿晚上喝多了，自己躲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知道的他是结婚高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悼念他终将逝去的过往呢。”

徐可可明显感觉到，李少杰的身子僵了下。

徐可可心里冷笑，却也没忘留意萧玉洁的情绪。果然见她变了脸色，也不管旁边还站着自己的未婚夫，和李少杰的新婚妻子。只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少杰发呆。

方明辉就站在桌边，拿桌上的沾笔写了处方。撕下来放到桌上，用手指敲着，冲徐可可道，“带你们家家属去注射室打针吧。别说我没提醒你，今天有实习护士，再拖一会，护士长她们可就去吃饭了。”

“我今天在住院部，那边有个空床，去那儿打吧。”萧玉洁先徐可可一步把单子攥在了手里。

徐可可没动看着她笑了。

徐可可笑容里的意思，让萧玉洁不敢去探寻，心虚的移开眼。

第八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方明辉收起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不解的看向萧玉洁。

平常萧玉洁挺有眼力的人，刚才和婷婷说话就有些过份。大家都不是傻子，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别说不了解情况，别人的家事不能掺和。真有事，文婷是自己老师的独生女。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来教训的。

见萧玉洁又这么没有分寸，方明辉再开口，语气就有些不太好，“就打一针，怎么还用去住院部。”

李少杰也看向萧玉洁，“就是，明辉说的没错。真的不用。”

“怎么不用，你这一早上都没吃早饭，还在外面排了那么长时间的队。刚才从那边过来时，你又不是没看到，注射室的人那么多。去后面打吧。”

这心疼人的劲，不知道的得以为，她才是李少杰的新婚妻子吧。徐可可也不多话，就看着这俩人。

李少杰倒不光是想着那边人多，主要还是考虑，他刚才已经遇到好几个熟人。人家看他那眼神都有些好奇。只是他装着要着急处理伤口，就光打了个招呼，才没有多聊。要是再在那边排队，万一谁过来再说上几句。想到这儿，李少杰心里就已经有了些松动。脸上也带了出来。

萧玉洁又劝了几句，李少杰也就默许了。

“少杰脸上这伤，真要去住院部，别人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妥吧。”徐可可不紧不慢的提醒道。

“他哪怕是看起来伤的有些严重，也好处理啊！”

徐可可心里想的却是，可别光去住院部打针，最好是能住在医院。她可不想回家还再看到这几个人。她让这几个人一起出来，就没想着让他们再回去。

有了徐可可的明示，暗示。萧玉洁也马上就想明白了。她看眼边上的小护士，年纪不大，平常都是萧医生，萧医生的跟在后面讨好的叫着。肯定也不会多嘴。

萧玉洁这时候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问李少杰。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从那个简陋的操作台上，自己取了纱布，亲自上手开始给李少杰包扎，嘴上还在说着，“外面风有些大，还是包扎一下出去比较好。”

屋里的几人，包括李少杰在内，都被她这掩耳盗铃的画风，给惊到了。

方明辉还要开口阻拦，被徐可可一把抓住他的手，给拦住了。

也容不得方明辉多思多想，萧玉洁已经拿纱布，把李少杰的脸包了起来。这样看上去，还真是有些吓人。

将人送走后，方明辉越想越不对，他老师杜军生常说的话就是，我们的工作是救死扶伤，要把我们所有的人力，物力全部用在治病救人上。任何私情，任何事情，任何人在救治病人面前，都要往后让。

要是让他老师知道，他们为了自己方便，滥用手里的权利，占用医院资源，他有些不敢细想。再加上李少杰受伤，还有今天文婷的态度，他觉着怎么也得和老师还有师母说一声才合适。

电话就放在主任的桌子上，虽然今天主任不在门诊部。当着所有大夫的面，方明辉也不能多说，只说李少杰受伤了，现在去了住院部。

杜军生和爱人林沐南，因为昨天女儿结婚，今天都在家休息。

接了方明辉的电话，俩口子沉了脸，互望一眼。

“我以前觉着明辉是个挺机灵的孩子，你说他怎么也不问问，是为什么伤的。也不说伤的怎么样。”林沐南忧心忡忡的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女儿结婚第一天，女婿就去了医院。她这心里慌的很。

“他肯定是在科室打的电话，那么多人呢。再说他怎么能好意思张口问，这总归是别人家的私事。”杜军生对自己这个学生还是很维护的。

“都是邻居，天天师妹、师妹的叫着，少杰和他又是同班同学，有什么不好问的。你现在给医院打个电话，找住院部的谁问下。明辉还是年轻了，有些事恐怕也看不出来。”

知道女儿在医院，现在也联系不上，林沐南直接给杜军生安排道。

当俩人听说，确实看到杜文婷陪着的病人去了住院部。只是病人看情况，伤的很重。杜军生和林沐南给搞懵了。俩人本来就动了心思想去看看，这下也不耽误时间了，赶紧换了衣服往医院赶。

从杜家到附属医院并不远，杜军生和林沐南骑着自行车，一会也就赶到了。

俩人把车子支在医院的自行车棚，就直接奔了住院部。

没想到会在住院部的楼下看到女儿。她旁边还有个高大威猛，身形健硕的大黑个子，叼着个烟靠墙站着。

林沐南一看到女儿，心里就咯噔一下。女儿今天穿了条黑薄呢的裤子，上面是黑白格的衬衣，外面就穿了件驼色的开司米的羊毛开衫。这也太素了，哪是结婚第一天该有的样子。

那天妹妹从香港回来，特意给她带了件正红色的呢子夹克。女儿看了喜欢的不得了，一直说要等结婚第一天穿。那件衣服她亲眼看见，女儿特意给挂到衣橱最边上的。

林沐南赶紧安慰自己别瞎想，肯定女儿觉着来医院穿的太红不合适。

“你怎么没陪着少杰，在这儿干嘛。这位是......”走近了，林沐南看着眼前的大黑高个有些面熟，便看向女儿，等着她介绍。

“这是外公楼上，房爷爷家的三哥。今天多亏了三哥，开车带我们来的医院。都按排好了，才陪我在这儿等你们的。”徐可可急忙上前，试图遮挡一下，杜军生那带着审视意味的打量。主要是这眼神也太明显了，这位三哥可帮了自己一早上呢。

林沐南恍然道，“我就说看着像是在哪儿见过。我上次去经管大院，你不在家。你爷爷那屋墙上挂着你的照片。光看照片，没想到你这么高，这么壮。一时也没认出来。”

没想起他叫什么，林沐南只记的这孩子小时候，房大爷家都小三，小三的叫他。还真不知道大名。林沐南只能含糊道，“房三啊，多谢你了。你妹妹年轻，这遇着事情容易慌，多亏了有你们这些老邻居。”

她遇事容易慌！这还真是没看出来。把那一家子扔在医院，抱着一兜子钱跟自己在路边，一口气连吃了三屉包子。

房三瞥了眼一脸人畜无害的徐可可。冲林沐南客气的笑笑，没接话。

第九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林沐南看房三的样子，知道这孩子不是个喜欢多话的性子，也就没为难他。主要是她也有一兜子话想问女儿。

“你怎么知道我们来的。”他们夫妻俩决定过来，可和谁都没说。

林沐南看着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着，女儿今天有些不对劲。这直觉让她心里有些不踏实。明明人就好好的在她眼前，可她心里就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徐可可，“刚才师兄找过我，他不赞成到住院部这边来，他说病床紧张，不应当过来占床位。不过他说晚了，萧玉洁连单间都安排好了。师兄就把我叫一边，和我说他已经给我爸打电话了，让我做好被骂的准备。我猜你们得了信肯定会不放心赶过来。正好三哥要抽烟，我就陪着他下来了。”

林沐南有些担忧的说道，“那到底少杰伤的严不严重啊，要是真的很严重，转住院部是应当的，医生家属生病，也是要治的啊。不过需要住单间嘛，萧玉洁，是明辉那个对象？她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听女儿说，李少杰真的没事，林沐南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和房三打了招呼，站在一边的杜军生，开口道，“在家我就和你说了，肯定没事。你这是当局者迷，关己则乱。你想想，要是伤的很严重，明辉能不处理嘛。还不用说，少杰和咱们的关系，就是个普通病患，他也不会不负责任的。”

“那你还跟着我着急过来干嘛。”林沐南瞪他一眼，杜军生识趣的闭了嘴。

外面有风，林沐南拉着女儿的手，找了个人少点的过道。“好了，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昨天刚结婚怎么今天一大早，少杰就受伤了？”

徐可可也没隐瞒，更没有夸大，据实把从早上她醒了以后发生的事，都说给林沐南和杜军生听了。

房三见人家一家子说事，主动站到一边，给站岗去了。

林沐南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你是觉着少杰晚上没回屋睡，是有别的原因？”

见女儿点头，林沐南不赞同的摇摇头，“妈妈觉着你是想多了。少杰那孩子不至于。他应当真的就是喝多了。”

自己的女儿不说是貌若天仙，可也是气质恬静，楚楚动人。李少杰应当不至于这么敬而远之，要是这样结婚干什么呢。她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也不是他们家逼着他娶的。

徐可可，“我没觉着是我想多了。您想他要是真的喝多了，可以回屋睡。为什么非要睡在沙发呢？这可是新婚夜。他们家人，宁肯让他妹进去和他爸妈挤着睡，也不提醒他回屋。您真觉着是正常的嘛？”

有些事这一世没发生，徐可可没法直接说出来。原主和李少杰是过了二，三个月才同的房。那次同房，还是杜军生找了李少杰，又恰好李家夫妻带着李玉梅回乡处理户籍的事，就他们俩在家。

林沐南推了下眼镜，表情凝重，“婷婷，虽然这事确实在情理上不太通。可是，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我相信你说的，是事情的真相。但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少杰父母的问题比他的要大一些。这的确挺出乎我意料的。我原先一直看少杰的父母，觉着都挺朴实忠厚的。还想着少杰品性不错，肯定离不开父母的教育。现在看来......”

林沐南迟疑道，“可能真是我们对他们了解的还不够。”

林沐南旋即又道，“不过你也别太在意，他们过几天不就走了嘛。日子还是你们俩过的。”

徐可可，“ 要是他爸妈不肯走，要留下呢？”

林沐南愣住了，下意识看眼杜军生，“会嘛？”

“婷婷，要是少杰爸妈要求留在城里。你绝对不能反对，都是父母，少杰尽孝是做人子女的本份。”杜军生严肃的对徐可可道。

她就知道是这样。徐可可在心里叹口气，杜文婷前世被害那么惨，一个是她受的家庭教育，一直是在要求她规范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却从来没人提醒过她，对待小人不能用君子之法。

再有一个，就是所有人都以为李玉梅是李少杰的亲妹妹，俩人就算是行为亲密一点，大家也只以为是兄妹关系太好了。没人会往别的方向去想。

好在徐可可现在已经有了别的打算。和杜家夫妇说这些，也是为了给他们提前打个预防针。并没想过让她们马上就对李少杰改观。

“嫂，......嫂子！”听这怯懦的叫声，徐可可从容的回过头。

“叔叔好，阿姨好。”李玉梅乖巧的和杜军生还有林沐南打着招呼。

这还真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刚才在病房她可是一直跟在萧玉洁身后，根本不搭理自己。徐可可淡淡一笑。

看清徐可可身边的人，跟在后面的李国栋和卢翠花也快步走了过来，和杜家夫妻打招呼。

虽然对这家人已经没了好印象，杜家夫妻的教养还在。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只是全没了以前的亲近。

“你们这是去哪儿，听说少杰受伤了，我们正准备去看下他。”林沐南客气的问他们。

“俺嫂子不在，玉洁姐知道俺们到现在还没吃饭，就给了俺点钱，让俺带爸妈去食堂吃点。再给俺哥带回来点。”

虽说李玉梅说话的声音是越说越小，好像还有些怕徐可可不高兴似的，看了她一眼。可她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小得意，还有话里对女儿的指责，甚至最后多此一举的那一眼。杜家夫妻这个岁数了哪能听不出来，看不出来。

对自己女儿的品性，他们还是知道的。绝对不是那种欺负人的个性。两人互望一眼，杜军生沉了脸。

李玉梅还在得意，心想等杜文婷她爸妈问，为什么现在才吃饭？她就和他们说，杜文婷借口出去买饭，把他们扔在医院半天没回来不说，还没给她们带饭回来。让她爸妈好好说说她。

却没想到杜军生只淡淡的说了句，“那你们快去吧。一会打饭的人多，再不好排队。”

这是李玉梅怎么也没想到的，失望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站在一旁的房三，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下意识的留意着徐可可的动静，就见徐可可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问李玉梅，“那现在谁陪着你哥呢？”

听到李玉梅说是萧玉洁后。他见徐可可唇角微翘，就像只小狐狸一样，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房三虽然和她接触时间不长，却也已经能确定，这丫头怕是又动了什么心思。

第十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以着李国栋的意思，是先陪杜家夫妇去病房。然后再去吃饭。

徐可可，“可千万别，你们这么大年纪了，饿着可怎么行。这要让别人知道了，又要说我不顾及你们身体了。”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有人因为这事指责过女儿了。杜军生眼神犀利的扫过几人。别看杜军生现在是儒雅的医学院教授。其实他是烈士遗孤，从一出生就在部队。他是亲眼目睹过血淋淋的战场，受过战争洗礼的人。

因为从小就没有了至亲，杜军生对身边的亲人格外的珍视，容不得她们受一点委屈。

李家三人哪受的住他这一眼。听到他说，不用。就这简单的二个字，就吓的他们，再也不敢磨叽，赶紧乖乖的走了。

徐可可和房三带着杜家夫妇往病房去。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徐可可突然说 ，“咦，那好像是住在咱们楼上的刘阿姨吧。”

杜军生，“什么刘阿姨，在医院要叫刘护士长。”

“对，刘护士长经验丰富，李少杰针也打完了，能请她给看下嘛。没问题，我们也就回去了。占着个床位，还是单间，我总觉着不合适。”

徐可可这话正中杜军生下怀。其实看伤情，他自己就可以。但这是附属医院，杜军生觉着，还是医院的同志来处理他们的病患比较好。

见杜军生真的去请那位刘护士长的时候，房三挑了下眉。他可不信这丫头有这么高的觉悟。

当他们四个人和刘护士长，还有一个端着器械托盘的实习小护士，快走到病房的时候，又遇到了方明辉。原来方明辉借着中午休息，也不放心的赶了过来。

见到方明辉，杜军生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胡闹！”

徐可可听不懂什么意思，见方明辉心虚的低了头。小声问他，“怎么了？”

“这边是特殊病房区，是给特殊病患预留的。除非有一定级别需要保密，或是病情特殊需要照顾，一般症状的病人是不会按排到这边的。我也没想到玉洁会这么安排。今天也不知道她怎么了，这么固执，怎么说也不听。我要不赶紧过来了。”

听到方明辉给女儿的解释的话，杜军生冷哼一声。

到了病房门口，徐可可先一步挡在几人前面。压着声音道，“你们等下，我先看下少杰睡了没，万一睡了咱们轻一点。”

就算是睡了，进去也会被吵醒。再说李家人不是说那个萧玉洁在嘛。杜军生看了女儿一眼，没戳穿她。

徐可可悄悄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头往里面看了看，看到里面的情景，这才放了心。

刚才在病房，她就看萧玉洁一直欲言又止看着李少杰。那眼睛都快黏在李少杰身上了。

随着门缝越开越大，萧玉洁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幽怨又痴情，

“........当初我们真的应当再坚持一下的。她爸妈能同意，我爸妈说不定最后也会同意的。”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懦弱没有给你足够的信心。我忘不了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现在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我就更放不下你了。杜文婷她根本不爱你，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她蛮横霸道，只知道一味索取。她一点也配不上你。"

“你说的对，我应当勇敢的面对我们的感情。现在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挡我对你的爱.....”

徐可可原本只以为能看到俩人相拥的画面，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劲暴的实锤。

门外的几人都变了脸色。徐可可还想再听听李少杰怎么说，旁边的方明辉却一把将门推开，怒气冲冲的闯了进去。

李少杰坐在床上，萧玉洁正扑在他怀里，俩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听到声音，看到闯进来的人，俩人都傻了。都忘了应当先分开。就那么呆愣愣的看着众人。

还是李少杰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萧玉洁。

“萧玉洁，这是怎么回事。”方明辉怒瞪着俩人质问道。

萧玉洁正沉浸在自己爱而不得的感情中难以自拔，看着眼前的众人，尤其是徐可可脸上讥讽的笑容。这笑容刺激了她，她一把握住李少杰的手。哪怕李少杰想挣脱，她也紧握着不肯撒手，癫狂的看向方明辉，大声道，

“你不是看到了嘛，我爱李少杰，他也爱我。要不是因为我家里人反对，他不想我难做，我们早就结婚了。现在被你们发现我也不怕。我还爱他，他也爱我。”

“玉洁，你冷静，......不是的....，”李少杰百口莫辩，慌乱的看向几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少杰，到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了。你结婚前一天和我说，让我们把对彼此的爱都放在心里。你知道嘛，我回去哭了一夜。其实那时候我就该想明白的，你和我说的放在心里，就是一直不会忘记，而不是放下。对嘛？”

“少杰，我们应该勇敢的面对我们的感情，不应当轻易放弃。我已经放手过一次了，这次我再也不会了。毕竟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说到最后，萧玉洁声音里还有些哽咽。

徐可可简直要听吐了。这小词整的还一套套的。只是可惜，这萧玉洁太想当然了。丝毫没注意到，李少杰身子向后倾，尽力想要和她拉开距离。

萧玉洁情绪激动，并没有控制自己的声音。正是快吃饭的点，门口有路过的护士和病人，还有病人家属，听着声音都围了过来，探头往里面看。后来人多了，有人干脆还站了进来。

方明辉指着俩人，气极道，“你们，......你们俩才是不道德。”

萧玉洁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望向徐可可，恨恨的道，“杜文婷，你根本不爱少杰，对吧？既然不爱，就请你放过他吧。你要真的爱他，就不应该再为难他。你应当也希望他幸福的，不是嘛？”

这俩还真是一对，为难他，放过他。这李少杰不主动追求杜文婷，人家能搭理他。还没等徐可可开口。就听身后的杜军生道，

“没有任何人会为难李少杰。既然这样，那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了。李少杰，你也带着你们一家人，从我们家搬出去。不过，今天这话要说明白，”

看到女儿扭头看向自己，杜军生伸出手臂，轻轻揽住她，拍了拍她肩膀。“李少杰，你明明有恋人，还和我女儿谈对象，这事今天你要给我解释清楚。”

原本还毫不在意的徐可可，突然心底一酸，眼泪瞬间涌入了眼眶。要是杜军生和林沐南没有死，他们肯定会出来维护杜文婷，杜文婷最后也不会落个那么凄惨的下场。

徐可可马上扬起头看向天花板，真要命，原身什么时候动情不好，偏在这时候。这时候是要输人不输阵的好嘛。

她却不知道，她的这个动作，屋内几人都看到了眼里。

第十一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刘护士长避开萧玉洁，从容的走到病床的另一侧。回头看了眼还傻站着的实习小护士。

好在小护士只是看傻了眼，不是真傻，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忙端着治疗盘走到跟前。

“往前坐一下，我看下你的伤口。要是问题严重，需要重新处理，这样包扎不行。”刘护士长沉稳的对李少杰道。

李少杰尴尬的将手从萧玉洁的手里抽出，身子往前坐了坐。

刘护士长的手法很熟练，将李少杰脸上的纱布去除，仔细端详了下他脸上的伤口，再看向萧玉洁，“萧医生，我个人认为，患者脸上的伤，这样处理很不合适。这样包扎，对伤口没有任何益处，反而不好。”

萧玉洁张了张嘴，想说这不是自己的病人。可这又的确是自己包扎的，病例也是自己送到护士站安排的病房，只能又闭了嘴。

“还有，以他伤的情况来看，完全不需要住院。住到特殊病房更是没有必要。”

刘护士长几句话，把萧玉洁从她的自我感动中，彻底拉了出来。刘护士长是个对工作一丝不苟的人。她这么说了，就代表不会轻易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的。

萧玉洁慌忙看向方明辉。方明辉的父母都是医院的大夫，他父亲还是内科主任。李少杰的门诊也是他处理的。她希望方明辉能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

但是让她失望了，方明辉虽然赤红着双眼看着她，却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毕竟方明辉不傻，这时候如果站出来，过后别人不会责怪他。只会认为是和他关系亲近的老师，杜军生假公济私。

他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个女人，让自己老师为难。

萧玉洁一边在心里鄙视方明辉人品的低劣，一边隐隐为自己担心。她不知道刘护士长会做到哪一步。但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好过。

萧玉洁心思乱了。没有她的干扰，李少杰从病床上下来。

他试图想让自己显的诚恳一些，却不知道，他原本英俊的一张脸上，带着划痕，加上上的药，看着有些滑稽。

“我和玉洁，不是，我和萧玉洁，上大学的时候谈过朋友。他们家嫌弃我是农村的，就不让我们俩来往。分手后，我们俩真的没有再来往过。您相信我。”

杜军生心里对自己的这个学生，已经彻底失望了，怒道，“你这些话为什么要对着我解释。现在受到伤害，你最应当去求得原谅的是文婷。在你心里，娶文婷不是因为你喜欢她，爱她，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对嘛？李少杰，你到底为什么娶文婷？”

为什么娶杜文婷？因为他不想去医院当医生，当医生太累。就连方明辉这样的家庭背景，进医院一年多了，还是急诊和门诊两边跑。可就算是这样，只要有机会方明辉就能熬出来。

而自己呢，按分配规定，哪来的回哪，毕业后进县医院，那是他最后的去处。他吃那么多苦，努力学习上大学，不是为了再回去。

所以他才找了萧玉洁，他想通过结婚留在城里。后来认识了杜文婷，能不用值夜班，还没有没完没了的加班，也不会中午忙的连饭也吃不上。更不用去面对那些胡搅蛮缠的病人。他为什么不干。

只要娶了杜文婷，只要留校，这些他都不用干了。

知道他在和杜军生女儿谈对象，还快要结婚了。都不用他做什么，也不用他开口，实习一结束，他就接到了留校的通知。

他太清楚杜军生在学校的地位，所以他才想着，要怎么和杜军生解释，让他别生气。在他心里，只要能和杜军生说明白。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李少杰望向徐可可，在今天之前，糊弄她还是很容易的事。但是经过了今天一早上，他知道他对她说什么，现在都没有用了。

“你说你和萧玉洁分手后，再没有来往，那你的意思，刚才萧玉洁说的那些话，全是她一厢情愿。”徐可可也不需要他解释什么。

李少杰，“......”。这套路有些熟悉，他要想想。

“少杰，到这时候你还在犹豫什么。咱们俩都应当勇敢的面对自己的感情。你的忍让，只会让她更加肆无忌惮的羞辱你。你看不明白嘛。”

萧玉洁走到李少杰身侧，大胆的挽住他的胳膊。她已经想明白了，她的工作不用想了，已经毁了。

不用说方明辉的爸妈，再加上个杜军生，她在这个医院肯定待不下去了。现在除了李少杰，她什么都没有了。

萧玉洁的话，把徐可可气笑了，“我羞辱你们什么了，我就问你们俩，刚才你们抱在一起互诉衷肠，是不是因为你们两情相悦。”

萧玉洁，“当然....”

林沐南蹙眉，这时候纠结这些有什么用，这不是往自己伤口上撒盐嘛。她刚要开口，被杜军生拍了下胳膊，给拦了下来。

徐可可，“我没问你，我在问李少杰。李少杰，到现在这个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并不爱我。咱们俩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你到现在都不肯承认你爱萧玉洁，那或许你爱的另有其人。所以，昨天晚上.....”

“是的，我承认，我爱萧玉洁。”李少杰不用她说完，大声喊了出来。

徐可可的话提醒了他。就杜军生看他的眼神，他和杜文婷也不可能再有以后了。

萧玉洁他们家有钱，如果自己不能和杜军生的女儿在一起，那萧玉洁是他最好的选择。最关健他不能让徐可可再把昨天晚上的事拿出来说，他有预感，那样会更糟。他怕节外生枝。

徐可可，“我不信！”

李少杰懵了，什么叫她不信，这不是她想让自己承认的嘛。

萧玉洁急了，“什么叫你不信！”

徐可可，“李少杰，我不信你说的，你不爱萧玉洁。你别装了，我不信。”

要不是杜军生还有这么多人站在这里，李少杰真想说，你爱信不信。

既然他已经决定了是萧玉洁，反正也到这个地步了。他也豁上了。

李少杰朗声道，“我爱萧玉洁，她是我的初恋。虽然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一直没忘了她。”

行了嘛，你满意了嘛，李少杰拿眼瞪着徐可可。

徐可可，“李少杰，萧玉洁爱你我是相信的。谁都能看的出来，她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她确实很勇敢，是个为了爱可以放弃一切的人。但是你，可未必。你这人太自私。除了你自己，我觉着你谁都不爱。”

见李少杰还要辩解，徐可可伸手止住他，“等等.....”

徐可可从黑公文包里，拿出昨天记份子钱的账本，从里面撕下一张纸。又从包里面拿出一只笔，然后把黑公文包放到床上。

“你就在这上面写上，你爱萧玉洁，然后要和我离婚，就两句话，签上你的名字。我就相信你的话。我还会配合你尽快离婚，这样你们俩就能早点结婚。不然，就是你不爱她，并不想和她结婚。反正我是不着急，拖下去，看谁日子不好过。”

李少杰看看徐可可手里的笔和纸，又望向一脸狐疑，紧盯着自己的萧玉洁。他要是写了就是把柄，要是不写，萧玉洁就有可能不信他。

李少杰咽了口唾沫，迟疑了半天没动。

徐可可，“我就想看看你能为萧玉洁做到哪一步，今天这事你写不写，别人都会知道。”

李少杰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纸和笔，俯身在病房的小桌上写下，【本人李少杰因为爱萧玉洁，现与杜文婷提出离婚。李少杰】

李少杰瞪着她，“好了嘛？”

徐可可笑了，在李少杰三个字后面点了点，“写上日期。”

等李少杰写完，徐可可拿过来折好放进口袋。

冲萧玉洁笑道，“我相信他肯定不爱我，至于他爱不爱你，这事还要打个问号。不然为什么他会娶我，起码证明他不够爱你。”

李少杰，“......”骗子。

第十二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折腾完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正午了。炽热的阳光温暖的拥抱着大地。

站在房三的黄色面包车前，方明辉手把着车门，问自己老师，“要不我下午请个假，跟您一起过去。”

杜军生双眼一瞪，“你去干嘛，好好上你的班。那么多病人等着呢。我就让他们一家子把东西搬出去。又不是做别的。”

徐可可从车上探出头来，“师兄，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假休息半天。”

方明辉苦笑的摆摆手，“没事的，缓缓就好了。这种事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不是嘛。”真要和杜文婷这样结了婚，才更麻烦。

徐可可赞同的点头，他说的没错。

前世方明辉和萧玉洁结婚三年，孩子都快二岁了，俩人离的婚。

为了孩子，方明辉一家一直没有对外说出原因。因为和他们家关系近，事情又牵扯到她，方明辉才告诉杜文婷。

离婚是萧玉洁主动提的，她也没隐瞒。直说她忘不了李少杰。她甚至认为李少杰会离婚，是因为心里一直放不下她。

萧玉洁不知道的是，杜文婷和李少杰会离婚，是因为杜文婷发现，李少杰和李玉梅有不正当关系。而且离婚是杜文婷提出来的。

今天徐可可赌的就是，前世萧玉洁宁肯抛夫弃子，也要跟李少杰在一起的那股疯劲。

刚才在病房，杜军生给许少杰下的最后通牒，今天天黑前把他们家人的东西全搬走。不然他就给全扔出去。

女儿一个人回去他们不放心，杜军生和林沐南听了房三的建议，把自行车放在医院，跟着房三的车先回经管大院。

“你早就知道他和萧玉洁的事了？”车子刚启动，坐在后座的杜军生，突然冲徐可可开口问道。

徐可可，“不早，就是今天早上。”她接收记忆的时候知道的。

“就问些没用的，女儿也不傻，要是早知道，还能和这个混蛋结婚。”林沐南回身，不满意的瞥了丈夫一眼。

杜军生忙解释，“我就是想和女儿说，下回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要告诉咱们。这样她想做什么，咱们也好配合她。”

“呸呸呸，什么下回。”林沐南拉着徐可可，扭头不再搭理杜军生。

没想到在外面总是板着张脸的杜教授，在家这么怂。开着车的房三没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

杜家三人回了经管大院，吃了饭，在家边休息，边等着李家人上门拉东西。

医院这边，等所有人都走了，李少杰和萧玉洁俩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刚才这通闹，萧玉洁心里变的空荡荡的。她对李少杰这份爱而不得的执拗，像是被熄灭了的火焰，虽然还有余温，却不再热情澎湃。

“你信她说的嘛。”看出萧玉洁的情绪不太对，李少杰温情的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怎么会，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咱们俩互相猜忌。我就和你说过，她这人坏的很。”萧玉洁双手揽住李少杰的腰，人紧靠在他身上。像是在汲取爱的能量。

“对不起，打扰了，”两名护士从外面走进来，其中一个圆脸个子不高的护士，满脸讥讽的看着俩人，

“刘护士长说让你们走前，先去把费用结一下。”说完将手里的单子塞到李少杰手里。

然后两名护士就开始整理病床。看着都是常规动作，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但她们俩明显是故意的，将床单高高扬起，再使劲甩到病床上。震起的风直接就扇到了两人脸上。

这是在赶他们走人，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真不要脸，勾搭别人的新婚丈夫。呸！”三十来岁，一双丹凤眼显得有些伶俐的护士，铺好床单，鄙夷的嘟囔道。

“行了，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破鞋配破车正好是一对。”

萧玉洁气急，“你们说谁呢？”

“说谁，谁心里明白。破鞋，亏着方医生那么好的人。遇到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真倒霉！”

萧玉洁紧咬着下唇，下巴抖动着。以前她们对自己不是这样的。她们这样做，肯定是因为方明辉他爸妈是这个医院的。这些人就是些看人下菜碟的小人。

怕她再和这些人闹起来，李少杰从床上拿起刚才徐可可落下的黑公文包。拉着萧玉洁的手就出了病房。

走廊上的人还没散开，见俩人出来，都别有意味的看着他俩，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李少杰松开萧玉洁的手，头垂的极低。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反而萧玉洁，却像是要证明什么，倔强的昂着头，微扬起下巴。故意挽着李少杰的手臂，从众人面前走过。

俩人没想到，刚走到护士站，就被拦了下来。

“特殊病房的费用在那边缴，”刚才跟着刘护士长的小实习护士跑出来，指着他们来的路。

怕李少杰不明白，又追了一句，“你缴完费用才能走。”

李少杰和萧玉洁俩人只得掉头往回走。这一次萧玉洁垂下了头。手死死拽着李少杰的衣袖。看热闹的这帮人也是闲的没事干，就跟在俩人身后。

特殊病房的缴费处是在走廊尽头。在半人高的地方开了扇窗户。里面的护士看了眼他们递进去的单子，在算盘上劈里啪啦的加了一遍，冲俩人喊道，

“四十六！”

知道不会便宜，却没想到这么贵。

刚才缴挂号费，卢翠花往外拿钱的时候，萧玉洁就留意到，他们一家子好像都没带什么钱。不然她也不会主动拿钱让他们去吃饭。

只是这病房是自己安排的，萧玉洁担心的看向李少杰。

“同志，怎么这么贵。我就在里面待了一会。”李少杰歪着头，透过栏杆望向里面。

“你待多久，也是按一天算。病好了不出来，你还要住里面啊。那其他病人怎么办。你有证明嘛，单位证明，证明你荣获过什么荣誉，或是劳动模范。医院对为国家做出过贡献的同志，可以给与减免。”

被呛了一顿，李少杰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勉强扯了下唇角，冲萧玉洁安抚的笑笑。不怕，他还有钱。

他打开手里的黑公文包。

直到李少杰把里面的红包全倒出来，又把包从里到外翻了一遍后，才确认，这包里一分钱也没有。

李少杰黑了脸，气急败坏的把公文包，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萧玉洁被李少杰眼里的戾气惊到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她不希望李少杰把不高兴表现的这么明显，这样别人更要看他们笑话了。

萧玉洁拽了拽李少杰的衣袖，示意边上还有人，轻声问，“少杰，怎么了？”

“杜文婷把看病的钱全拿走了。你带钱了嘛？”李少杰现在哪还顾的上别人怎么看他，喘着粗气，语气有些冲。

四十六块钱，她一个月的工资才二十七块八毛。哪有这么多钱。萧玉洁把兜里的钱全掏了出来，也就十块多一点。

这可怎么办，萧玉洁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她和李少杰俩人着急的互相看着，一时也想不出办法。

第十三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正在李少杰和萧玉洁为了交住院费，焦头烂额的时候，李家三人回来了。

老远他们就看到一堆人围在这里。抱着看热闹的心，三人也没先去病房。就往人多的这里走过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李少杰。

听说就待了一会的病房要这么多钱，李家俩口子都急了。

也忘了问杜家人去哪了，卢翠花指着萧玉洁就喊，“问她要，是她让俺儿子住的。这么贵，俺儿子本来还说不住的呢。”

李少杰他妈突然这样翻脸不认人，再看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萧玉洁委屈的不行。她想推开众人跑开，被卢翠花一把抓住，“你不能走，你走了，这钱谁给。”

“妈，你别这样对玉洁姐。玉洁姐肯定是不知道。”李玉梅在边上劝着卢翠花。她左右打量，“对了，杜文婷呢，让她先把钱给了，她不是拿着看病的钱嘛。”

“这里面的钱呢，那是两千多块钱呢，钱呢？”

李国栋一眼看到墙边上的黑公文包，这公文包是他用了好几年的，他认的。捡起来抓在手上翻了半天。李国栋拿到儿子眼前急切的问道。那包都快怼到李少杰脸上了。

“杜文婷呢，她把钱拿哪去了？”卢翠花也不管萧玉洁了，也急着问李少杰。

李少杰把包打开，气急败坏的怒吼道，“好了，别吵了！”

他这一嗓子，让李家三人闭了嘴。

“唉，唉，”里面收费的胖大姐拿尺子敲敲窗户，“小点声，喊什么。这是医院，要喊回家喊去。”

“一会出去再说，你和我妈身上带了多少钱。先凑凑。”李少杰黑着脸和他爸说。

“俺没带钱！”李国栋白他一眼，往墙根一蹲也不再理他。

李少杰又看向卢翠花，卢翠花从口袋里拿出两块钱，还有点毛票递给她。

李玉梅不用他问，主动摇了摇头。

李少杰走到萧玉洁跟前，“玉洁，你看能不能先和你同事谁借一下。过后咱们再还她们。”

萧玉洁嘴上没说，心里想，怎么可能再有人借她钱。再看看李家三人。

想了片刻，萧玉洁走到窗口，“同志，我是医院的大夫，能借我电话用下嘛。”

收费的大姐看她一眼，犹豫了下，还是把电话顺着空隙，递了出去。“说号。”

电话拨通，萧玉洁拿着话筒，在这边问，“同志，您好，我是萧经理的妹妹，请问他在嘛？”

就见萧玉洁变了脸色，“行，谢谢您了同志。”

把电话还给收费的大姐，萧玉洁为难的看着李少杰，“我哥，他不在。”

李少杰失望的沉了脸。他妈说的没错，都怪萧玉洁，要不是她非让自己住这个病房，不光不用交这么多钱，他也不会和杜家闹成这样。

李少杰焦急的左右看看，半天才迟疑道，

“要不....要不，你问问方明辉？”

萧玉洁怎么也没想到，李少杰会说出这话，头一甩，赌气道，“我不！”

儿子和萧玉洁的对话，让李国栋已经看出了不对。又听萧玉洁她哥是经理。心里一动。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右腿裤脚边上的线拽开，再翻开边，从里面掏出五十块钱。

围着看热闹的人里，有人嘁了一声。这可真是亲爹，宁肯看着儿子为难，也不赶紧把钱拿出来，不知道怎么想的。众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李少杰脸色更难看了，他现在就想赶紧把钱交了走人。拽过他爸递过来的钱，把钱杵进窗口。

趁着李少杰等着找钱的功夫，卢翠花指着他另一只手里攥着的钱，“儿子，你把俺的钱先给俺。”

李少杰快被他爸妈气死了，把手里的钱往卢翠花手里一塞，“给，给，给你。”

拿到钱就行，卢翠花也不生气。把钱拿在手里，仔细摊平了，才都装到了裤子口袋里。

那里面有十多块钱是自己的。萧玉洁在一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出声。

等交完钱，这一家人和萧玉洁走出医院。在街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李少杰把杜文婷要和自己离婚的事和他们说了。

只是他没说，是杜家人看到，他和萧玉洁抱在一起，提的离婚。

就说是杜军生觉着，他们让他女儿受了委屈，话没说到一起，杜军生才逼着自己同意的离婚。

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事，萧玉洁觉得李少杰这么说，也是怕他们家人怪她。也没去纠正这话。

今天早上杜文婷的态度，卢翠花是信儿子说的。

只有李国栋根本不信。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拿火柴点着。蹲在墙跟狠抽了几口。这是昨天的吸烟是比自己卷的好抽。

闷了半天，李国栋才开口问道，“那咱们以后住哪儿？”

听李少杰说，他可以住宿舍，让他们先找个招待所住两天，就回去。

李国栋不乐意了，“是你说，你娶了教授的女儿，咱以为进城跟着你享福。咱是把房子卖给村头你南叔，把地托付给了你老姨，才来的城里。你就说，让咱回去后住哪儿。”

李国栋又狠嘬了两口，“要俺说，你去杜家，跟文婷赔礼道歉。让你老丈人打你两下出出气。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文婷那孩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你好好去跟人家说说。”

见儿子也不看自己，就是翻来覆去的说去了也没用。李国栋就知道杜家那边这是没戏了。

李国栋抬眼，扫了眼站在李少杰身边的萧玉洁，“文婷那孩子，人好，知道俺腿不好，还把朝阳的大屋子给俺和你娘住。就连份子钱，人家一开始都是放在咱手里，让俺和你娘拿着。人家知道咱手里没现钱，还张罗着说，要给咱过日子的钱。这样的好媳妇，你上哪找去。”

李国栋的话，让萧玉洁听不下去了。她最恨的就是杜文婷。要不是她，李少杰娶的就是自己。杜文婷除了有个好爹，有哪儿比自己强。就连方明辉也成天和个小丑一样，就知道逗她高兴。她杜文婷除了会装模做样，还会什么，最少自己待人真诚，她呢？

萧玉洁，“那个，我们家有个小院，现在倒是闲着。要不，你们家先搬过去住。”

听了这话，李国栋笑了，露出他泛黄的牙齿，两颊的皱纹像三道鸿沟，将他的眼睛和下巴连到了一条线上。

几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才说好了，萧玉洁先去医院请假，反正今天这个班她也没法上了。然后带他们先去她家的小院。等安置好了他们，她再和李少杰一起去杜家取他们的东西。

萧玉洁光在想着怎么安排李少杰和他的家人，根本没注意到李玉梅看她的眼神，像淬了毒一般。

第十四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早上从楼上下来，徐可可就见房三穿了件黑色的皮夹克，两腿劈开骑在一辆二八自行车的座上。他个子高腿长，两条腿毫不费力的支着车子站着。

“三哥，早啊，”徐可可拢了下微卷的头发，笑着和房三打着招呼。这几天她也习惯了，好像每天早上出门都能看到他。

“三哥，你怎么昨天晚上又没睡好？”

房三腿一抬，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吃惊的看着她，“今天还是很明显嘛？”

当然，这么黢黑的皮肤都遮不住的黑眼圈，能不明显嘛。徐可可冲他无比真诚的点点头。

她也是这两天和房三混熟了，才发现这个魁梧，老是沉着个脸的汉子，其实不光话多，而且还挺有趣的。

“人不大事挺多！晚上睡不着，没事出去跑两圈，竟在家瞎折腾。”房爷爷从边上溜达出来，冲孙子哼了一声。揉着他那两个核桃笑着和徐可可打了招呼，就上了楼。

看着徐可可还在一边偷笑，觉着没了面子的房三，心里这个郁闷。

那天下午，李少杰和萧玉洁不知道从哪儿借了辆车，把东西拉走后。本来杜教授夫妇想让女儿跟他们回家。徐可可没同意，理由是搬来搬去太麻烦，而且这边离她学校近，她上下班方便。

房三正帮着她换锁呢，也就跟她一起，和杜教授夫妇保证，他们家离的近，听到声他就会冲下来。让他们放心，肯定没事。

所以这几天晚上，他不是没睡好，是压根就没睡。外面有点动静，他就要出来看一眼。总怕李少杰他们知道了徐可可一个人在家，再来找她麻烦。

见徐可可要走，房三忙追在后面问道，“你今天不去学校嘛，怎么这个点才出来。”

徐可可愣了下，这话说的，好像他一直在等自己一样。

“我今天去医学院一趟。”扭头看房三一脸的不解，徐可可又跟了句，“学校说，必须让李少杰他们单位先开离婚证明。让我拿过去，才能给我开。”

“我跟学校请了假，去找李少杰，让他快点开证明，好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听了这话，房三眼一亮，“我送你过去吧，我正好要去那边办事。”

看徐可可不信，“真的，真是有事，我一哥们他爸是无线电厂的。能拿到录音机的条子。他找我想一起开个店。那边有个门脸房往外出租。我正要去看看。"

徐可可倒不是不信他说的，主要是他帮了自己太多忙。那天她听林沐南说过，房三是复员军人，在部队学的开车。他爷爷说他退伍回来，去厂子上了二天班，就不去了。

不知从哪儿找关系，买了辆面包车回来。就在街边给人拉活挣钱。徐可可考虑自己用了他的车，还占了他时间。就想把车钱给他，他却说什么都不肯要。

非说他要是收了钱，他爷能打死他。虽然就房家老爷子那耿直的脾气，这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总麻烦他，徐可可就觉着不太合适。

看她还犹豫，房三急走二步，挡在她面前。徐可可身材娇小，房三微垂了头和她商量，“你要有时间，正好帮我也去长长眼，我怕一个人去和人家谈，有时候话跟不上。”

说话这事，她倒是能帮上忙。尤其她还有杜文婷关于几年后的记忆，说不定多少还真能帮上房三。反正除了找李少杰开证明，她也没别的事，徐可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到了医学院，徐可可仰头看着眼前青砖白柱的校门，心里不由感叹不愧是名校，果然气派不凡。

这么好的学校，像李少杰这种人渣，真的不配在这里工作。

想到这儿，徐可可大步走进了校门，直接就奔了学校南边三楼的会议室。

这还多亏了前天晚上林沐南让她回家吃饭，方明辉和杜军生聊天，说是系里边今天一早有个工作思想统战会。因为杜军生要参加国外考察团的交流会，参加不了。

徐可可假装不知道的推开会议室的门。说是会议室，也就是教室外面挂了个会议室的牌子，里面坐了三，四十人。

徐可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对不起，我没想到在开会。”话是这么说，人却没退出去。

“那位女同志，有什么事情嘛？”坐在最中间的陈书记见突然闯进来个年轻的女同事，和蔼的笑着问道。

“不好意思，我是杜文婷，我来找李少杰，让他和我一起去办下离婚手续。”

李少杰的妻子，那不就是杜教授的女儿嘛，会议里叽叽喳喳的小声嘀咕起来。

李少杰没想到徐可可会来找自己。慌乱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这几天的心情可以说是跌宕起伏。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他很忐忑。以为会和那天在医院一样，让他下不来台。甚至以杜军生在学院的威望，他觉着都能有人跳出来当面指责他。

可没想到，周围同事都忙着自己的工作，除了偶而有同事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其余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杜军生这两天有外事活动，不在学院。他连面对杜军生的难堪都没有。

只是他刚要放下心来，就被系里通知，原本定好的与国外考察团的交流名额，给他取消了。

在他以为自己的工作要受影响的时候，系里的周主任找他谈话。

说是组织上已经听说，他和医院的那边一个女医生有不正当关系。让他要做深刻的自我反省，注意自己的生活作风。还一再规劝他，让他要把精力多放在工作上。

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劝着他不要提离婚。还反复提醒他，如果提离婚对他以后的工作发展很不利。

这把他当时就给说懵了。他回去仔细琢磨了半宿，他怀疑，是杜军生这几天工作忙不在学院，学院这边还不了解杜军生的态度。

可系主任的谈话，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只要他不提离婚，在外人眼里他就还是杜军生的女婿。别人就会认为俩人还有和好的可能。甚至如果杜文婷主动和自己提离婚，那就更好办了。

因为当周主任第二次找他谈话时，他就咬死了自己不想离婚。还隐隐透漏是杜军生借职务之便，强迫他提的离婚。

周主任听了这话勃然大怒，直拍着桌子说杜军生胡闹。还说让他放心，有事系里面不会放任不管的。

没想到他心刚放了一天，徐可可就来了。李少杰烦躁的挠挠头

第十五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陈书记听说她就是杜军生的女儿，和系主任俩人相视而笑，

“噢，你就是杜文婷，正好！你和李少杰同志的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组织上也安排周主任和李少杰同志谈过了。我们现在在开会，你在外等我一下，我一会和你谈一谈。毕竟婚姻是大事，可不是儿戏。”

谈一谈，听这语气，学院这边是想给他们俩调解吧。只是她今天来，可不光是为了开离婚证明来的。

她怎么可能轻易就让李少杰把这个婚离了，她还要完成杜文婷的心愿，让李少杰感受一下前世杜文婷遭受的痛苦。

徐可可冲陈书记笑的很温婉，乖巧的点头表示同意，“好的，不过，我是名高中老师，我请假就会耽误给孩子们上课。今天我也是抽时间过来的。希望能尽快把事情解决了。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对她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这种工作态度，陈书记很满意，他赞许的点点头。

他旁边坐着的周主任，有些不耐的扬声道，“好了，我们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们在开会，一会会议结束，我们陈书记会和你谈话。”

徐可可没有退出去，反而往前走了两步，周主任对她的行为很不满，本来离的就挺近的两条眉毛，这会快拧到一起了。

就见徐可可从身上背的黑色小牛皮包里，掏出一张纸，拿在手里扬了扬，“ 这是我们结婚第一天，李少杰承认他爱慕附属医院的萧玉洁医生，向我提出离婚申请时写的。这上面有他本人的签字，当时医院的几位护士还有病人都能做证。”

“还有，我希望组织上能彻查一下，除了在与我谈恋爱，还有婚姻期间，李少杰乱搞男女关系外。他还利用和萧玉洁的不正当关系，因一点小伤，占用附属医院特殊病房。做为一名预备党员，我个人认为，我有必要向组织如实汇报情况。”

听着徐可可的话，李少杰死命的握着手里的笔。他知道现在书记和主任都在看着自己，自己必须让别人认为，自己被欺负的连话也不敢说。

看着李少杰隐忍的表情，徐可可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但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而且，以李少杰目前的思想觉悟以及道德品质，恐怕不应当继续在学院任教。如果学院这边还继续任用他，我会向上级反映的。”

徐可可的话一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哗然。本来大家是听到了些风声，但都是私下里风传，都没想到会是真的。毕竟李少杰能娶到杜教授的女儿，在他们看来，是李少杰他们家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他怎么可能还出去乱搞呢。

周主任急了，指着徐可可，“我们的工作不用你来指导，请你出去，不要影响我们开会。”

陈书记冲周主任摆摆书，示意他别慌，“小杜同志，你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后续我们肯定会调查的。但是还是麻烦你先在外面等下，好吧。”

等徐可可转身走出会议室，陈书记抬手让李少杰先坐。又扭头冲旁边的周主任笑着摇摇头，低声道，“这老杜的姑娘不一般啊。”

周主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他是李少杰的入党介绍人。就在昨天的党委会上，他还刚打过包票，说李少杰是年轻教职工中，自我要求比较严格，追求上进的同志。

说他只是和新婚爱人有些矛盾。他本人已经认识到自己存在的错误。并表示他只是一时思想上开了点小差，并没有犯实质性错误。让组织上一定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不要将他全盘否定。

陈书记在会上，还对他能全面的去看待一个同志的优缺点，感到很欣慰。没想到今天就给打了脸。

因为徐可可在外面等着，又提前说了那么一番话。原本就开的差不多的会议，提前结束了。

陈书记对做这种的思想工作，还是很有经验的。他故意没叫李少杰，而是单独把徐可可请到了他的办公室。

李少杰则跟在周主任后面，去了系主任办公室。

周主任对李少杰很生气，进了办公室，就把手里的笔记本摔倒了桌子上。指着李少杰，让他老实把情况说清楚。

看他这么生气，李少杰哪还敢说出实情。想着主任和自己谈话的内容，心里思量再三，这才说。

那离婚申请是杜文婷逼着他写的，自己要是不写，杜教授一家就在医院闹着不走。他也是考虑为了维护医院的正常秩序才写的。

至于住特殊病房的事，李少杰看着周主任的脸色，“给我看诊的是方明辉，您也知道他和杜教授他们家，私下关系就不一般。那会儿杜文婷和我的事，医院那边还不知道。是方明辉因为杜教授强行给我安排的。我这过后，觉着不合适，还特意去把住院的费用交了呢。”

周主任听了李少杰的话，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最近上面传出有个副校长的任命。再加上这次的交流会，上面点名让杜军生主导。这个副校长是谁，几乎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周主任解开中山装领口的扣子，“你和杜教授的女儿，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我和杜文婷结婚前谈的挺好的。没想到我爸妈来参加婚礼，住在我们婚房。杜文婷就不太高兴。结婚第一天，一大早，她就嫌弃我妈没做饭，在家闹脾气。还把我妹当保姆支使。让她打扫卫生，干这干那的。我也是年轻气盛，这实在看不下去，就和她吵了起来。这不脸还让她给打了。我也是没沉住气，没和她好好沟通.....”

周主任啧了一声，“你这说什么呢，她嫌弃你们家人，就是歧视劳动人民，这是思想有问题，哪是好好沟通就行的。那你和萧玉洁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萧玉洁和我以前谈过对象。但是分手后，我们俩就再没来往过。她是抱不平，觉着杜文婷做的太过份，就帮我说了几句话，结果就让这个杜文婷抓了把柄，就非说我们俩有不正当关系。”

见周主任一直在点头，李少杰越说越顺。

最后，周主任狐疑的看着他，“那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李少杰挠挠头，心里想，前几次找自己谈话，就没问过自己具体情况，好嘛。哪次不都是您说，我听着。当然这话李少杰是不敢说出来的。

他故作委屈道，“这，杜教授毕竟是我的老师，我也知道以我们家的条件，我是配不上他女儿。我这不想着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我只是没想到她会仗着杜教授的关系，和我不依不饶的闹。”

周主任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少杰。“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高中老师，也学那些没文化的家庭妇女的样子，去男人单位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杜教授在教育孩子上，还真是......”

周主任觉着，他有必要让组织了解这件事的真实情况。并且让组织深入调查一下才好。

第十六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徐可可这边，跟着陈书记去了他的办公室。

陈书记先把徐可可让到沙发上。然后拿起地上的暖瓶，打开白瓷茶杯的杯盖，因为经常会有教职员工来找陈书记汇报思想。秘书每天都会提前在茶杯里备好茶叶。

陈书记看着热水冲进茶杯，茶叶在水杯里打着转。他也不着急，等水静了下来，才盖上杯盖，笑着端到徐可可面前。

“好了，说说吧。我们做领导的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徐可可没说太多，就把那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捡着能讲的讲了一遍。

陈书记靠坐在单人沙发上，脸上一直挂着长者般的笑容。神情专注，右手的食指不时轻微的抖动一下。

确认徐可可都说完，他才笑道，“这样看来，我们了解的情况，还有李少杰同志和组织交代的，和你说的也差不多。”

陈书记探身从桌子上，端起自己的陶瓷茶缸，喝了一口。等他把茶缸放到桌上时，赤红色的【保家卫国】四个字，不偏不倚的正好对着坐在他旁边的徐可可。

“小杜同志啊，当高中老师也很辛苦吧。”

突然来这么一句，徐可可有些没听明白，这句话明显不是在和自己寒暄。

陈书记也不用她回应，用手摸着下巴，似是在和她探讨什么学校业务，“这高中的学生你说他思想不成熟吧，他还看着比小学生懂事。每个人呢，淘气的点也不同，这隔三岔五的犯个小错，给老师们找点麻烦，那是在所难免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学生犯错啊，咱们这当老师的除了生气，还能怎么办。只能给他讲道理，让他认识到自己错在哪儿，给他机会，让他改正。你说对吧？其实啊，咱们成年人的思想，那开起小差的时候，和那个高中生差不多。这人啊，总有想不明白的时候，”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你说对不对啊，小杜同志。”

徐可可和人说话的时候，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这一次，她的视线却落到了陈书记的头发上。

陈书记和杜军生应当是差不多的年纪，但已经是满头白发。可在他浓密的白发中，偏偏还夹杂着几根黑发，显的有些突兀。

让人有种错觉，他本该是壮年却已经老了。只是这种老，是老练的老。

陈书记总挂在脸上的笑意，有着很强的欺骗性，让人很容易忽视他眼神里的固执和坚持。

徐可可没有去迎合陈书记的笑意，神情有些严肃，

“婚内出轨，不是学生犯错。在恋爱期间还和别人保持着暧昧关系，这不是道德上出了个小问题，或是思想开了个小差的事。当初我同意和李少杰结婚，是基于我们之间的感情，现在我们感情不在了，就不具备继续维持婚姻的必要。所以离婚是必须的。更何况，我不是他的老师，我没有包容他的义务，您说呢？”

“我希望学院这边能给我们开具离婚证明，让我们尽早结束这断婚姻关系。并对李少杰做出相应的处罚。”

徐可可直视着这位老书记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让步。

对她的不上道，陈书记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起伏。笑容反而更加和煦。好像他真的就是，在和自己喜欢的一个晚辈在闲谈。

他没接徐可可的话，把徐可可面前的杯子，又往她跟前推了下，“哈哈，先喝点水，你是从家过来的嘛？等了这么半天。是我们当领导的工作没做到位。我们应当主动先找你的。来先喝口水，别着急。什么事也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

见徐可可没有动杯子，他也没生气，依旧笑着道，“我们学校培养一名教职工并不容易，上上下下都做了许多工作。对我们来说，他们就像是我们的学生和孩子一样。做为我们领导来说呢，还是希望你们能慎重对待自己的感情。我们的周主任和少杰同志也聊过，李少杰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也和组织保证过，他今后一定会，踏踏实实做事，实实在在做人。”

陈书记起身从办公桌上的一个深蓝色笔记本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徐可可，

“我这里也有张纸，你也看看，这是李少杰同志和组织做的思想汇报。里面的自我批评绝对不是样子货。是他对自己问题的深刻反思。我觉的他对自己问题认识的还真的是很透彻的。这有问题不怕，改了就好同志嘛。”

徐可可接过来，假意扫了一眼。

徐可可并不怀疑陈书记的出发点，他应当真的是把学院里的每一名教职工，都当成了自己带的兵。他会维护他们，替他们着想，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和陈书记这种总想着要说服你，改变你想法的人沟通，绝大部分都是无效沟通。

因为他们不会听你说什么，他们只会引经据典，想着要怎么样改变你的想法。

徐可可知道自己今天怕是要白跑了。

“年轻人，我们要用辩证唯物主义来看待问题，咱们不能一成不变的去看人，要带着发展眼光来看，这人和事都是会变化的。”

还给她上开政治课了，徐可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和这位陈书记沟通，是不能讲道理的。只要胡搅蛮缠，她其实可以闹到让这位陈书记给她开出证明，甚至让学院处理李少杰。

但是杜军生还在这个学院当教授，她闹到最后，有可能会让杜军生被人诟病。

前世杜文婷离婚的时候，杜军生已经死了，她对李少杰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 。所以李少杰很快就从学院开了证明，与她离了婚。顺便还抹黑的杜军生的生平，以前女婿的身份揭发了许多不存在的恶行。

所以杜文婷的要求里，有一条就是维护他们家，尤其是她父亲的名誉。

徐可可沉思着，看来她要另寻一条路来走了。

见徐可可从医学院出来就有些闷闷不乐的，房三在一边开着车问，“怎么不太顺利嘛？”

徐可可回神，对上房三担忧的眼神，笑了笑，“和我们学校的领导一样，学院这边也想着通过调解，达到让我们不离婚的目的。”

现在离婚人很少，房三又是部队下来的，对这些倒是也能理解，“杜教授呢？让他找下学院领导呢。”

徐可可摇摇头，“最后再说吧，他现在出面，别人会说他仗势欺人。”

徐可可轻叹口气，“当好人就是这样，总是会受各种限制。”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是个好人一样。房三心里暗笑，只当是徐可可口误。不过他觉着，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她不是那种能轻易放弃的人。

第十七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好了，到了！”房三把车停在马路边，招呼徐可可下车。

眼前是个门市部，牌子虽然还在，但是里面已经搬空了。看到门口停了辆车，从里面走出一位不到四十岁，烫着头的男子。

“吆，房三！你来了。”

房三给俩人介绍，“这是杜文婷，二中的老师，我们家的老邻居。她爱人在医学院，她过来办点事，我顺道带她一程。”

怕这人误会再乱说话，房三就多说了几句。又冲徐可可道，

“范涛，范哥。这门脸房是他们家以前没收的，刚还回来。”

边往里面走，房三边四处打量，“范哥，他们这是才给你腾出来啊。那多占的这几天的钱，怎么给你算的啊？”

房三翻着地上的废铜烂铁，想看看还有没有能再用的东西。

范涛听了他的话，吓的直摆手，“快算了吧，就门市部那个经理，可不是个讲理的。这能给我腾出来，我就阿弥陀佛了。”

把手里的木板扔回地上，房三不解的看向范涛，“为什么？这是按国家规定归还的，是他们耽误了你时间。再说也不是让他自己掏腰包，碍着他什么事，这又不是他们家的。”

范涛眼一翻，“你是不知道，那个萧达和我以前是邻居，那个人，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混蛋头子。我这要回房子，他们那门市部就要解散。他这活是他妈托了不少关系，花钱给他找的。我听说这次腾房，他去他们总公司闹了好几次了。”

萧达？徐可可心想不会这么巧吧，杜文婷只是前世只是参加方明辉婚礼的时候，见过萧玉洁的家人。了解的并不多。她正想找人打听下萧玉洁家的事情，简直连老天都在帮她。

徐可可忙问道，“萧达和您以前是邻居？那您知道他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嘛。”

房三奇怪的看她一眼，就听范涛说，“有啊，他妹妹长的没他好，可比他有出息。从小学习就好，那会听他妈说，人在那个附属医院当大夫呢。”

徐可可和房三俩人对视一眼。房三看出徐可可眼里的兴趣，拿肩撞了范涛一下，

“哎，范哥，说说他家情况，他就是个门市部经理，为什么能这么横啊。”

范涛没想到这俩人会对孟达这么有兴趣，他也无所谓，反正这里也没外人，“那个萧达。他们家原先就住这后面，在我们家隔壁。她妈是前面再走两条街，那个缝纫机厂工会的。前两年她们厂子里分的房子，一家子搬去楼房住了。他家那院子，这不一直空着。前两天才又住进来一户人家。好像说是他们家亲戚。”

“那他爸呢，他爸是做什么的？”徐可可好奇的问道。

“他亲爹早死了，有他妹第二年人就没了。大半夜在马路上走，让车给撞死的。关健大晚上的，也没人看见让什么车给撞的。早上环卫工人打扫卫生的时候才看见。不过他妈给他找了个后爹，挺有本事的，是商业局，给局长开车的。”

徐可可看眼房三，“你既然要卖，也别光卖录音机，索性什么家电都卖。不过他这库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你不如把屋子全都打开。在后面租个院子，平常当库房使，有点事还能住。”

房三没想到徐可可比自己胆子还大。但也明白她说的是对的，既然做不如就直接做大了。房三从兜里掏出烟盒，一边打开，一边问范涛，“就是不知道还有空着的院子嘛。”

“吆！”范涛接过房三递过来的烟，“你这一说，还真是这么个理。不过后面都是住家，哪有空着的。也就是萧达他们家以前空着。但是你也晚了不是。人家这都住上人了。再就是往前走一条街，我姐他们纸盒厂在那儿有个空的库房。就是远点，你拉货不方便。”

房三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给范涛把烟点上，“要不您都帮着给问问，万一那家住的时间不长呢。大不了多给他家房钱。再不行就纸盒厂的库房也行，反正我有车，不行用三轮车拉呗。”

“你要说多给钱，这事说不定倒是能成。萧达他妈那人，还真是个钱上要紧的主。不然他们家能攒下那么多钱。不过他妈那人，这么说吧，有点黑。知道你诚心要，那价不定给你开多少去。”

听了范涛的话，徐可可心里快速有了打算。“这没问题，价随她开，多少钱都没问题。”

范涛被她这大手笔惊到了，扭脸看眼房三，那意思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房三笑着说，“不是和您说了嘛，我这生意是哥几个合伙开的。她也是合伙人之一，她说了就算。”

徐可可这才发现自己越界了。不过想到以后，只怕自己还会经常过来。也就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范涛人也不含糊，和房三订好了，他这屋子怎么租，什么时候让房三他们来收拾。都说妥帖了，最后说，萧家那个院子他回去就打电话问，成与不成，明后天就给他们回信。

等俩人回了经管大院，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

徐可可把房三叫进她家。从屋里把那天的份子钱拿了出来。递给房三。

“你这是什么意思，中午饭已经是你掏的钱了，怎么还又给我钱。”

见他不接，徐可可把钱从红包里取出来，放在茶几上，“你今天不是说了嘛，我是合伙人之一。多的我一时也拿不出来。就这些，当我入伙的本钱。以后我们就是合伙人了。”

房三盯着徐可可的脸，见她一本正经，眉眼坦荡，心下微微一叹。伸手把钱拿了起来，

“行，没问题。以后咱们就是合伙人了。”

房三翻了翻手里的钱，又笑了，“怪不得，那天你把这些钱放在我车上，看来你当时就想好了，这钱早晚要给我。”

房三把钱点清了，又问徐可可要了张纸，把俩人合伙的事，还有钱的金额写了下来。并和徐可可约定好以后挣了钱怎么分。徐可可对这些事本来就不在意，就都随他意思来。

等都说好了，房三这才拿着钱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见房老爷子正坐在屋里喝茶。

“你去杜家那丫头家了？”

房三有些心虚，“您怎么知道的。”

房老爷子眼一横，“哼，就你上楼那声，恨不得能把楼跺塌了，谁能听不见。”

房三，“您要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别觉着人家姑娘是二嫁，就能跟了你。你脑子得拎得清，人家是高中老师，你是什么。文不成武不就，人家那么好的姑娘，能跟你。”

房三不自在的垂了头，一双耳朵烧的慌，要不是他黑，就能看出全红了。房三扭捏的回了句，“您这都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天天晚上不睡觉，你快去人门口站岗算了。一大早跑出去等着人家。你当这些邻居都看不见。你个大小伙子没事，那孩子还没离婚呢。万一传出个不好听的，你，你就是千古罪人。”

房老爷子看眼孙子那蔫巴样，也有些不忍心，“那孩子是真不错，你要有那个心，就把事往好了干。别今儿一出，明儿一出的。等将来她离了婚，人家父母看你也能顺眼点。到那个时候，你追求人家，不也有点底气。这些日子，帮忙归帮忙，你少主动往前凑，别给人家帮倒忙。”

房三这么大高个被他爷训的也不敢回嘴，小声嘟囔道，

“我，我不是怕，我不跟着，再让人抢了先。”

房老爷子左右看看，拿起桌上的抺布就朝房三扔了过去，“你个混小子，那你也不能坏了人家孩子名声。”

徐可可哪知道这爷俩的心思，连着两天没见着房三，她坐不住。下了班主动去了房家。

第十八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天虽然黑的越来越晚了，怕太晚不方便，徐可可下班一回到家，也没吃饭，就来到房家。

看到徐可可来找自己，房三有些得意的看眼他爷爷。

“三哥，那个范哥有没有给你回信啊？”

见房老爷子甩手进了里屋。看着像是生气了，徐可可疑惑的看眼房家里屋门上晃动的门帘。

“我爷和我生气呢，没事，”房三把徐可可让到屋里坐下。“你等我给范哥打个电话，问下啊。”

房三家的电话是组织上按级别，给房老爷子安的，在房老爷子那屋。房三进去给范涛打了个电话。

徐可可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只能听到里屋传出，房三嘴里发出的，嗯！嗯！好！的回复。

没多久，房三撩帘从里屋出来，“还真挺巧的，范哥说他正要给我打电话。明天不是周日嘛，他和萧达他妈，就是冯美君约好了，明天上午去看院子。不过他说，听那个意思，萧达他妈好像不知道院子有人住了。他怕里面再有别的事，就没说穿。”

徐可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三哥，那个院子，要价要是太高，就别租了。我其实没想让你真租，我.....”

房三抬手止住她的话，“行了，我心里有数。放心吧，我不会花高价去租个院子，我又不傻。”

房老爷子正好从屋子里走出来，听了他这话，扫他一眼，那眼里你不傻谁傻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杜家丫头，晚上在家吃饭吧，你三哥做的炸酱面还能吃。你要不一起吃点。晚上就我们爷俩吃饭，我不爱看他，一脸傻样。”

徐可可被房老爷子逗笑了。她欠房家的人情多了去了，也就没矫情，留下跟着蹭了一顿。

等吃完了饭，徐可可又陪房老爷子看了会电视。走前和房三约好了，第二天一早在楼下见。

“爷，你怎么还留她吃饭。你不让我远着点嘛，”等人走了，房三小心的问他爷。

“说你傻，还不信。这和你在外面傻呵呵等人家能一样嘛。人是大大方方进屋找你有事，真心里有什么就会偷偷摸摸的。这证明人孩子对你就没那意思。人都来了可不就能多留一会，是一会。”房老爷子摇摇头，叹口气，嘴里吐出二个字，“傻样。”

听完他爷这话，房三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第二天，徐可可和房三比冯美君到的早，他们把车停在了前面门市部的外面。

进范涛家前，徐可可还老远看到李玉梅拿着痰盂进了公共厕所。

俩人在范涛家等了一会，冯美君才到。不过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因为隔壁院子里，突然就嚷了起来。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住我们家的。”

外面闹哄哄的又吵了一会 ，就见范涛的爱人从外面，领进来个直短发，穿着灰西服，踩着双粗高跟鞋，年纪在五十上下的女人。

范涛的爱人冲范涛挤挤眼，“冯姨过来打个电话。”

冯美君正在气头上，扫了眼屋里的人，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就跟着范涛爱人进了里屋。

因为范涛家里屋的窗户就在这条街的头上。他们家就把这窗户的口又砸大了些，开了个小卖部。他们家小卖部就有公用电话。但是范涛爱人哪能让冯美君站在街上打。就把冯美君让进了里屋。

他们仨个人坐在外面，就听里面传出来冯美君的声音，

“叫你妹接电话，.....咱家院子是你让人住的？......你说他们是谁？.......你这个死丫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谁让你......”

听到里面扣了电话，就见冯美君气哼哼撩帘走了出来。范涛的爱人刚才一直在里面陪着，显然听了对面说了什么。

“冯姨，你先坐会，等玉洁来了，你再出去。你这身份犯不上和他们吵。”

这冯美君显然是气狠了，一屁股坐在范家的沙发上。也不顾还有外人，拉着范涛的爱人就抱怨，

“你说这孩子胆子怎么能这么大，啊，和男朋友分手了，也不和家里说一声。你说我让她找的那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和她在一个医院不说，人家爸妈全是大夫。家里不光有房子，那孩子他妈上回见了我还说，聘礼什么的，都听我们家的。她倒好，”

见范涛递过来的茶杯，冯美君烦躁的摇摇头，没接。嘴里还在抱怨着，

“她非嫌弃人家长的不好，说那孩子头发少，长的不体面。以前她在家里念叨，我还当她就是说说。她这倒好，找这么一家子，连房子都没有。啊！背着我从家里拿钥匙，把我们家院子给他们住。你说我这是嫁女儿啊，还是娶他们一家子啊。你说这叫什么事，这叫！”

范涛的爱人长的柳眉细眼，一看就是个会来事的，把范涛手里的茶杯接过来，笑着劝道，

“您快别生气了，等玉洁来了问问再说。这电话里也说不清楚。玉洁那孩子，是我们从小看着长起来的。打小就聪明懂事。人家都能考上医学院，您说咱们这一片，哪有这么有出息的孩子。您别跟着瞎着急了，等玉洁来了再说。”

她这话，冯美君倒真听到心里去了。自己现在着急可不是没用。范涛爱人趁这个时候，把杯子递到了冯美君手里。

冯美君接了茶杯，茶水是徐可可他们进门时冲的，已经温了。冯美君把茶水一口喝了。这才看向房三和徐可可，“他们就是今天来看房子的吧。”

听范涛确认了。冯美君把杯子放桌子上一放，“说吧，你们要租，给多少，我们家院子和涛子他们家一样大。年前他们给我五十，我都没往外租。”

没等房三接话，徐可可就开口道，“八十吧，这位置放个货什么的也方便，离街近。不过，这屋子现在还住着人，怕是一时半刻，我们搬不进来吧。”

听徐可可说八十，冯美君立刻就来了精神。她刚才说五十，其实是她想要五十，人家那家没同意。

“你放心，我今天就让他们搬出去。”

徐可可忙摆手，“不是，您误会我意思了。我刚才也大概听了下。我们租这院子是为了做生意用，讲究个和气生财。总不能因为我们，让你们母女不和。那以后我们用着也不安心。将来再有点别的事，人家再找过来，我们也怕麻烦。”

“我的意思是，您要不先问下，万一人家那边是要租您院子住呢。毕竟先来后到，人家也有心要娶您女儿。说不定这钱，人家比我们给的还痛快。要是那样，您就让人家先租着住。反正我们前面那门脸还在收拾。要是人家有更好的住处，不想租了，我们再接手。这样大家都不伤情面。”

冯美君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了主意。她也不想和女儿翻脸。

她刚才也认出来了，那个男的叫李少杰，是以前玉洁大学时候谈的对象。她嫌他家是农村的，当时说什么也不同意。玉洁在家闹了几次，后来俩人也就分手了。

现在俩人不他知道怎么又勾搭上了。他们不是要住自家的院子嘛，那就让这一家子给房租。就这一家子穷鬼样，她还真不信他们能掏出这么多钱来。

到时候，可就不是自己不让他们住，是他们住不起。

第十九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见冯美君已经动了心思，徐可可也就不着急。想着一会儿萧玉洁会过来，自己在这儿反而坏事，徐可可深藏功与名的和房三提前离开了。

具体怎么闹的不知道，反正晚上房三过来和她说，范涛打电话了，萧家的院子，那家人先租着了。等后面人家不租了再和他们说。

徐可可心里感叹，这李家没想到还挺有钱。

在房三的劝说下，徐可可又跟着房三回家蹭了顿红烧带鱼，加鱼汤泡饭。临走又灌了一肚子房老爷子的茉莉大方，吃喝舒服了才回的家。

让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李国栋和卢翠花会跑到学校来找自己。

别的任课老师在校门口遇上了，听说这俩人是杜文婷的公爹和婆婆，以为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把俩人带到了办公室。

几日不见，这俩人明显能看出来瘦了不少。卢翠花的眼皮肿着，看来这两天没少哭。就连李国栋鼻侧的法令纹，都往下又耷拉了不少，都快垂到嘴角了。

“婷婷啊，俺们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找你。”看眼办公室的人，卢翠花拿袖子沾了沾眼角，“少杰把钱都给了你，俺们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俺们就是想回家都没有路费。”

一张火车票三块，三个人不到十块钱。有八十块钱给萧玉洁她妈，没钱回老家。

徐可可也不着急，既没给他们让坐，更没把人带出去。就笑盈盈的看着俩人，“你们想要多少钱。”

没想到徐可可这么直接，卢翠花看眼李国栋，“俺，俺们合计了下，俺们不贪心，不是俺们的，俺们也不要。少杰把他那工资全给了你，俺们一家子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徐可可笑了，故意问道，“就把李少杰的工资给你们就行，是嘛？他给了我不到三十块钱，你们就要这么多？”

见徐可可像是马上就要掏出三十块钱，把他们打发了的样子。卢翠花急了，“那哪行啊，三十块钱哪够啊！”

“三十块钱不够啊，那多少钱合适呢。”徐可可问的极有耐心，态度温和的，给了卢翠花一种错觉，感觉眼前的杜文婷又和以前一样了。

卢翠花大着胆子把他们商量好的话说了出来，“你就把那个份子钱给俺就行了。别的俺也不多要。”

徐可可笑了，微蹙了下眉，“二千块钱是不是多点了。”

卢翠花脱口而出，“不多！”

想起来时老头子嘱咐的话，又说道，

“你放心，俺拿了钱就回家。俺们知道俺们是乡下来的，不招人待见。等俺们打好了火车票就回家去。再也不来碍你的眼，你也别和少杰为了俺们闹离婚了。”

似是嫌弃卢翠花说多了，李国栋在旁边拽了下卢翠花的袖子，眼一瞪，“瞎说啥，在孩子上班的地，你瞎说些啥呢。让人以后都咋看孩子。”

听着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可该听的也都听到了。虽然现在是上课时间，但是办公室没有课的老师还不少。

这是还想试图威胁自己。徐可可哪能任由他们刻意的抹黑自己，她一直有所准备，没想到真的会用上。

徐可可看眼手表，她下节有课，留给她的时间还真不多了。她也懒的再和这俩人废话。

从桌子上拎过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当初李少杰写的那张纸，摊开放在李国栋眼前。“这是你儿子，结婚第一天写的。他承认和别的女人有染，然后和我提出离婚。这张纸是连他们学院领导都看过的。”

李国栋心惊的头皮一阵发麻。他本来是想着进校，就去找杜文婷她们领导。就说杜文婷因为嫌弃他们是农村来的，所以才闹着和自己儿子离婚。幸好在校门口遇到那老师，把他们直接带到了办公室。

他猜到了儿子和杜文婷离婚，里面肯定有萧玉洁的事，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还会留个把柄在徐可可手里。

原本还都竖着耳朵听的老师们，听了徐可可这话，突然就都抬起了头。望向徐可可这边。

他们原本以为是为了钱，闹的家庭矛盾。心里想法各异。现在一听这老两口，儿子刚结婚就在外面有女人，还想着来学校要钱。这摆明了是欺负人嘛。

办公室的这几位老师，就都打定了主意，绝不能让杜老师吃了亏。

徐可可看着李家两口子，慢声细语道，

“我呢，对你们回去不回去，其实没什么意见。钱，我也可以给你们。就一条，李少杰让我太恶心了。我现在就想和他离婚，越快越好。我也不计较这份子钱，都是我们家亲朋好友给的了。你们就让李少杰把离婚证明给我开过来。这份子钱还有他的工资，我一分不留都给你们。”

去医学院那一趟，虽然没达到目的，却让徐可可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少杰但凡有点脑子，都不敢去学院那边说他要离婚。

听徐可可说这么痛快，对李国栋和卢翠花来说，简直就是惊喜。他们在徐可可拿出那张纸的时候，都以为要不出钱来了。

李国栋现在当然希望儿子娶萧玉洁。

这杜文婷他爸是教授，就是听着好听，他儿子该开多少钱工资还是多少。对他们一家子没什么好处。就算媳妇家有钱，这媳妇现在看，根本就不是个好说话的。

那个萧玉洁不同，不光家里有钱，还对儿子死心塌地的，一心求着自己儿子娶她。要什么给什么。真结了婚，那好处才是实实在在的。

反正都是要离婚，还能把徐可可手里的钱要过来。李国栋觉着怎么算，他们家都不吃亏。也不再和徐可可磨叽。直接就要走人。

难得能见他们一次，徐可可好意的将人送到门口，用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上回我去学院也没和李少杰说上话。您回去务必替我谢谢他，多亏了那天晚上他睡在了外面沙发上。”

李国栋和卢翠花觉着，徐可可就是故意恶心他们。如果当初同了房，这女人肯定不会这么横。

李国栋在心里打定主义，回去就让儿子赶紧和萧玉洁同房。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拖了。

看着俩人离去的背景，当初造成杜文婷没了工作，变的穷困潦倒的一场闹剧，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等徐可可回到办公室，其余老师都围了过来。年纪大的女老师，极具正义感的对她说，

“杜老师，那份子钱是你们家亲戚给的，是你结婚的钱，凭什么给他们。将来要回礼也是你们家回。对就这种男人，你可不能心软。他们这些人，你越好说话，他们越当你好欺负。”

对于他们七嘴八舌的义愤填膺，徐可可没有丝毫的感动和动容。

因为前世在背后用不堪的话语，攻击杜文婷的，和现在站在她眼前的是同一批人。

他们根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就靠别人的只言片语，就用所谓的群众舆论，给一个刚刚没了父母，又饱受感情欺骗的年轻女子，进行施压。甚至是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在迫害杜文婷这事上，他们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李家人是元凶，他们这群人就是帮凶。

可即便是这样，在杜文婷的诉求里，也只是要求，要自己帮她认真努力的工作，她要向世人证明自己是一名好老师。

下课铃响了，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变的喧闹起来。徐可可听着他们的好意，收拾着自己上课要用的资料。用温婉的笑意打断了他们的关心。

因为她要去完成杜文婷的心愿了，去当一名优秀的高中女老师。

第二十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这天晚上，李少杰心情沮丧的回到家。

他们办公室的老魏，他爱人是副食品店卖肉的。以前他带了红烧肉，在办公室分的时候。说自己年轻吃的多，每次都会多给自己一块。

今天他竟然像没看见自己一样。连分都没分给自己。

他也不是馋那块肉，就是办公室里，大家都在那儿讨论，老魏老婆今儿做的这肉太甜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儿，就着咸菜啃着干馒头。那心情说不出来的难受。

下午周主任让人通知自己，要找自己谈话。那会他正有事，本来他想和以前一样，找人替下自己，自己先去周主任那儿。

结果找了一圈，客气的还和他说句有事。那不客气的，连理也不理他，起身就走人。好像和他多说一句话，都会玷污了他们一样。

等他忙完了手里的事，赶到周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周主任那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以前他是杜军生的女婿，不说周围的同事，就是周主任和自己说话，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哪像现在，动不动就给自己脸色看。

李少杰拿着筷子，没精打采的扒拉着碗里的豆腐。连点子油星都没有，更不用说肉了。“那天玉洁不是给的钱嘛，也不说买点肉吃。”

李少杰把筷子甩到桌子上，“天天这种饭怎么吃。”

“钱，钱，钱，萧玉洁是给了钱，你不想想，你在医院，还有这房租，咱们拿出来多少钱。这钱不得攒着啊！再说买肉不得要票啊！让你找你同事帮着买点肉，你还拉不下那个脸来。家里都难成这样了，你还有脸挑。”

说什么也不听，好好的婚事搅和黄了，现在又在任性。李国栋现在对儿子意见大着呢。

李少杰可不听他这套，抱怨道，“没钱，没钱，天天都说没钱。没钱你们就出去找个活干呗。我一个人挣钱养着四口人，能养的起嘛。你们户口也不在这儿，副食票也没你们的。你们要实在找不找活，要不就回家吧。”

在村里他还是能写会算的，到了城里他才知道，人家就光看他这个人，就知道他是农村来的，好活哪有给他干的。扛货，送货这样卖力气的活，李国栋在村里都不干，进了城他更不想干了。

现在听儿子这么挤兑自己，李国栋就来了气，“这还不都是你自己找的。你说你为了要留校，要娶你老师闺女。俺在家怎么和你说的。让你无论如何要仔细着点，先把人家哄住了。等你拿了钱，咱们待稳当了再说。你倒是好，猪油蒙了心。”

李国栋瞥了眼李玉梅，“非要折腾，非要折腾。你能折腾出个好来。”

“俺和你说，你既然定了萧玉洁，那就先赶紧把离婚证明给俺去开了。”

李国栋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院子，他一眼就瞅见院门晃了下。他猜到有人进来了，想想估计也不是别人。就故意说给外面人听，

“人家玉洁那孩子，心里都是你，那天为了你也和她妈闹成那样。也怪不容易的。她还说要给咱家人找工作。等俺们都有工作了，家里不就有钱了嘛。你赶紧去把离婚证明开了，和杜家断了，早点把玉洁娶进门。”

这两天他爹天天都提，开离婚证明这事。李少杰都听烦了，也没好气，“就算是我开了证明，也不能现在结婚啊。那不就坐实了我们俩真有事了嘛。等等再说吧。”

李国栋太清楚了，只要钱到了儿子手里，想要出来就难了。所以他没和儿子说，拿到离婚证明，就能拿到份子钱的事。听了李少杰又在这儿推，李国栋也顾不上萧玉洁还在外面了，

“那你就先把离婚证明开了，就算现在不结婚，先离婚总行吧。”

“又不结婚，着急离婚干什么。”李少杰眼一瞪，梗着个脖子犟道。

他觉着和他爸根本就说不通。他现在在学院有多难。自从那天徐可可从学院走了以后，他被所有的同事给孤立了。这还是现在杜军生不在，等再过半个月杜军生正式回学院上班。他想都不敢想。

他虽然不知道周主任想做什么。但他知道，肯定是对杜军生不利。他要是敢现在提离婚，就破了周主任的布局。周主任就能立刻让他从医学院滚蛋。现在除了周主任，没人会保着他。

这屋里的几个人，只有李玉梅听了李少杰说的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她觉着李少杰拖着不肯离婚，应该是为了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不用和萧玉洁结婚。

看李少杰不想吃饭，李玉梅主动道，“哥，俺给你煎个鸡子去。”

说着就起身推开屋门，刚想要去院里的厨房，看着外面有人，吓的失声大叫，“萧玉洁你在这儿干嘛，你怎么还偷听俺们家人说话。”

现在就萧玉洁按不时会给他们钱，李国栋哪能让李玉梅得罪她，冲李玉梅生气道，“瞎咋呼啥，一天天的。你再这么没规矩，就不让你玉洁姐给你介绍工作了，看你哭不哭。”

李玉梅哼了一声，“说的跟她真有那本事一样，让她先给俺介绍一个看看吧。”

一甩自己的麻花辫，李玉梅径直去了厨房。

自从那天从医院回来，搬到他们家这小院，李玉梅对自己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

前两天为讨李玉梅高兴，萧玉洁是提过，想让她妈给李玉梅找个临时工的活。先不说她妈那边，她得回去怎么闹腾她妈才能同意。就李玉梅一听说是去车间干活，先就不愿意了。

她挤兑萧玉洁，说要是真有本事，就给她找个卖东西的活。别什么破活都给她介绍，当打发要饭的呢。

还别说，萧玉洁还真没这个本事。别看她哥原先是门市部经理，现在在总公司就是个跑腿的。她继父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要想找他办事，钱少了你连嘴都别张。

只是那天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但是她自己心里有数，找个活哪有那么容易，李玉梅大字不识几个，连个小学都没毕业。在门市部卖东西的活，那是找关系挤破头的好活。自己上哪儿给她找去。

后来萧玉洁就一再说她哥出差呢。等她哥回来再说。李玉梅听她这么说了两次，就不再信她说的了。每回见了她，都夹枪带棒的没好话。

见萧玉洁沉着脸进了屋。李少杰也没有多热情。他心里多少有点怪萧玉洁多事。她这大包大揽的把他爸妈留在城里。还说要给玉梅找工作，说的他们家人现在更不想回村里了。

自己每个月工资全拿出来 ，都不够花。萧玉洁又拿不出多少钱来，每次给个钱和挤牙膏一样，看着都费劲。

“少杰，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和我结婚是嘛。”

“怎么会呢。不想和你结婚，我折腾到现在。我和我爸说的意思是，等等再说，我爸不懂，你也不知道嘛。”

“我.....”萧玉洁还真想说，她也不知道。

萧玉洁看眼李国栋和卢翠花，欲言又止的，“那个.....”

李少杰不耐烦的问她“怎么了？”

李国栋踹了他一脚，“去，你和玉洁屋里说去。”

“我还没吃饭呢......”看他爸眼神不善，正好也没能吃的饭，李少杰认命的道，“行了，进去吧。”

俩人进去了，萧玉洁才告诉李少杰，今天科室里给了她个处分。当着李家人面她不敢说。怕他们又觉着她没本事。

其实让她最难受的是，今天有护士特意当着她面说，方明辉又谈了个对像，对方是刘护士长的妹妹，是个幼儿园的老师。

晚上下班的时候，她还真在医院门口，看到个二十岁刚出头的漂亮女孩，挽着方明辉的胳膊。

只是这些话她也不能和李少杰说。她今天心里这么不好受，她妈还在家数落她，她才连饭都没吃就跑出来了。

萧玉洁一下子扑到李少杰怀里，哭了起来。

李少杰自己心情也不好，看萧玉洁这样就有点烦。他当初一直吊着她，除了有个女人的死心塌地的喜欢自己，尤其还是方明辉的女朋友，让他觉着很得意。

再就是想着她家有钱，好像还有点背景。不定什么时候能帮到自己。可现在她什么用也没有。

不知怎么李少杰又想起那天他爸说的，让他早点和萧玉洁同房的话来。

正好心里有气没地撒的李少杰，就对萧玉洁动手动脚起来。起初萧玉洁吓的连哭都不敢了。她抓住李少杰的手，不让他四下乱动。

她反抗的有些激烈，李少杰也觉着没意思。刚要松开手，萧玉洁却缠了上来。

萧玉洁这几天也看出来了，李少杰对自己越来越没耐心了。她隐隐有些害怕，她觉着李少杰真的会和自己提分手。就和上次一样。可是自己已经和那会不一样了。她不能分手，绝对不能。

看见李少杰眼里的厌烦，萧玉洁赶紧松开手，主动迎了上去。

李家人还在外面坐着，萧玉洁紧闭着眼，死命的捂着嘴，就这么惊慌失措的让李少杰得了手。

李少杰发泄完了，拎起床头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穿上衣服去了外屋。

萧玉洁两眼发直的盯着屋顶，脑子一片空白。

又不是一点动静没有，李家人在外面其实早就知道了。

李玉梅被李国栋狠瞪了一眼，抹着眼泪去了厨房。

屋外响起一声沉重的闷雷。天瞬间暗了下来。

“看着这天是要下雨了，晚上不好走。让玉洁就在家住下吧。你吃完饭去陪陪她。”李国栋别有深意的看着儿子。

李少杰不在意的嗯了声，端起李玉梅给他煎的荷包蛋，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第二十一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第二天是周末，门市部那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房三前一天晚上和徐可可约好了，一起过去看看。

正好徐可可也很好奇，那天冯美君到底怎么和李家说的。能让李家肯掏这么贵的房租。

没想到第二天，俩人一进胡同口就遇到了卢翠花。

卢翠花一眼瞅见房三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慌了神，低着头赶紧退回了院子。房三人高马大，卢翠花光顾着看他了，就没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徐可可。

范涛的小舅子明年就要上高中了，听说徐可可是二中的老师，范涛媳妇见了她就格外热情。打发十岁的大儿子去守着小卖部，她则坐到外屋和他们聊了起来。

听徐可可提起萧家的事，她开口就说，“玉洁那孩子，要我说就是读书读傻了，那男的就是脸长的好看，其实就是个绣花枕头，里面一肚子糠。”

徐可可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前世那么多人，都不如这范家嫂子看人准。

“你别瞎说，我听说那男的，在医学院教书呢。就是萧达他妈人太势利。”范涛拿着个马扎坐在沙发边上。

他觉着自己说的这话里有什么事，他应当注意到的。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也就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就忽略掉了。

范家嫂子冷哼一声，“你会看个屁，冯姨问那男的，你要娶玉洁，拿什么娶。那男人支吾半天就没说出句整话。后来说，要把院子一个月一百租给他们，你看那男的那样。你要不就痛痛快快说走人，要不就给人家钱。啥也不说就让萧玉洁自己在那儿闹。”

这怎么还坐地起价，又涨二十，徐可可觉着这冯美君真是个人才。

范涛冲房三和徐可可道，“你们别听她瞎说，你让人怎么说，就昨天萧达他妈挤兑人说那话，说人一家子都是吃软饭的。要给她这一百，这不摆明了让人坑了，说不给，那不正好就成了冯美君说的贪图他家便宜嘛。”

可不就是个吃软饭的。徐可可问范家嫂子，“那他们给钱了嘛。”

范家嫂子一拍大腿，“这才好笑呢，一开始他那个爹吊着烟蹲在一边也不说话。听说要钱，就沉了脸。说他们家没钱，要搬走。结果萧玉洁就和她妈闹起来了，当着一院子人的面，说这院子是她爸留下来的，不能她妈一人说了算。把冯姨给气的。哎，这时候，他那个爹就起身进了屋，还真就给拿出了一百块钱。你说他这一百是冲着什么给的。”

这时候，范家老二手里拎着本小人书，从里屋跑进出来，口齿清晰的说，“娘，那个冯奶奶来电话，让看看旁边萧家姑姑在不在，要是在，让他来咱家接个电话。”

范家嫂子让小家伙先去看看萧玉洁在不在隔壁。还是怕孩子再传不清楚话，自己进去接了电话。

“啥，昨天一晚上没回家.....您别急，估计下雨不方便留这边了。”

不多时就见萧玉洁跟着范家二小子，走了进来。“杜文婷，你怎么在这儿？”

看萧玉洁的语气不对，范家嫂子上前一步挡在俩人中间，“这是租我们家前面那个门脸，要开店的杜老师。”

萧玉洁半信半疑的看着杜文婷，“你是因为李少杰在这儿你才来的嘛。”

这就在隔壁住着，进来出去的，范涛他们哪能不知道李少杰，不就是萧玉洁说什么也要跟的那男人。

“可不敢乱说，人家杜老师有爱人的，是在....医学院....教书的。”范涛越说越不对，也看向杜文婷和房三。

徐可可冲萧玉洁，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他们在这里住，但是不是为了他来的。放心，我现在找他除了开离婚证明，没别的事。”

萧玉洁不信的看着徐可可，哪有这么巧的事。

“玉洁啊，你先接冯姨电话吧，冯姨那边快要急死了。”

萧玉洁狠剜了徐可可一眼，扭身进了里面。

范涛有些紧张的看着徐可可，徐可可冲他们俩口子笑着轻声说了句，“没事”。

就听里屋传出，萧玉洁的喊声，“......我就要跟他在一起，走就走。我再也不回去了。我就要跟李少杰在一起。”

然后就听萧玉洁砰的一声把电话甩了下去。把范家嫂子心疼的直皱眉，又是多年的邻居也不好多说什么。

萧玉洁觉着在徐可可面前没了面子，气冲冲的往外就走。

“你不觉着李玉梅对李少杰，不像是一般的兄妹之情嘛。你觉着他们俩长的像嘛。”徐可可突然在她身后道。

萧玉洁停住脚步，愣了片刻。猛的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徐可可，“你为什么帮我”

徐可可觉的她有些可笑，“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想多了。我只是提醒你。是傻是精就看你自己了。你要不信，可以去查一下。”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查？”萧玉洁警惕的看着她。

“谁让你动作比我快呢。”徐可可脸上的笑容，让萧玉洁看的很不舒服。

要是没有萧玉洁的出现，徐可可是准备去趟李少杰的老家。只是那样太费时间，往返就要十多天，而且还容易打草惊蛇。不得不说，萧玉洁帮她省了不少事。

萧玉洁回到小院，李玉梅刚从李少杰那屋出来，手里抱着像是李少杰的衣裤。她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冲着里面笑骂了句，“你就讨厌吧你。”

回头看到萧玉洁站在院里，脸色瞬间变了。冲她哼了一声，一甩辫子抱着衣裤就去了洗手台。

萧玉洁沉着脸进了李少杰的屋子，李少杰正光着膀子躺在床上。见是她进来，懒洋洋的拿起床边上的一本书，打开挡在脸上。

她刚跟她妈吵了一架，本来还想和李少杰诉诉委屈。听了徐可可的话，又见李少杰这样，赌气坐在床边掉起了眼泪。

李少杰听到她哭，一开始不想管她。实在烦了，坐起身问她怎么了。萧玉洁抱着他哭的更凶了。等知道她和她妈闹翻了，要住在这里。李少杰赶紧把她扒拉一边。穿上衣服跳下床，

“我去问下我爸，看你能不能住在这儿。”

萧玉洁坐在床边愣住了。这院子是她们家的，李少杰他爸说钱都给她妈交了房租，跟她要了不少钱呢。怎么她住在这儿，还要李少杰他爸同意才行。

好在李国栋听说，萧玉洁要在他们家住下，一个劲说好。萧玉洁不知道，李国栋同意她住下，想的是，这爹妈拧不过孩子，等着萧玉洁她妈，来求着他儿子娶萧玉洁，看他怎么问她们家要钱。

吃午饭的时候，因为萧玉洁在，李国栋让卢翠花买了点，不用肉票买的猪心，搁了点青椒炒了。好几天没开荤了，李玉梅和李少杰吃的欢。萧玉洁本来就不喜欢吃这些，她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眼睛一直在几人脸上来回看。

李少杰的眼睛长的像他爸，浓眉大眼。就是嘴唇随他妈，是那种薄唇。

而李玉梅是那种圆溜溜的杏眼。说和李少杰一点也不像吧，俩人眼睛又都长的很漂亮。 说长的像，李玉梅嘴唇润嘟嘟的，和他们家谁也不一样。

俩人鼻子看着也不好说，一个是鼻梁直挺，一个是小巧秀气。

“萧玉洁，你老盯着我看什么？你不会是有什么坏心思吧。”李玉梅把筷子杵在碗里，斜眼看着她。

萧玉洁心里一动，“玉梅，我是看你长的好看。我哥今年二十八了，以前是外面那个门市部的经理。现在门市部关了，他去了商业局。”

李少杰越听越不对，刚要出口阻止，就听萧玉洁说，

“他到现在都没对象。我妈可着急了。你不是要找个好工作嘛，因为我和你哥的原因。我妈他们都不愿意帮忙。要是把你介绍给我哥，你当了我嫂子。不用我妈，我哥就会给你找个好工作，别说卖东西了，你这么聪明，坐办公室都可以。”

“你哥怎么能看的上玉梅，再说，再说玉梅和你哥差的也太大了。快吃饭吧。”李少杰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见他们一家子全变了脸色，萧玉洁心里已经信了徐可可的话。

因为就在刚才，她看见李玉梅下意识就去看李少杰。那眼神分明就是怕他不高兴。这一点萧玉洁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萧玉洁也没再多说。等吃完了饭，她就趁李家人不注意，去范家给她哥打了个电话。

萧达正在外地的供销站。接了她妹的电话，倒是觉着没什么。你喜欢他，他就是个让你高兴的玩意。不喜欢换一个就是了，没必要在意他喜欢谁。

萧玉洁这时候哪能甘心。又和她哥说了半天，萧达问了李家是哪个乡的，最后答应萧玉洁，让他别着急，他办完事往回返的时候，一定过去看看。

第二十二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房三的门市部收拾的差不多了，他哥们特意去了趟广州，那边有几个厂子的货，不比他们这边差，还好拿货。等他哥们回来把货补齐了，他们也就可以开业了。

有家专门卖家电的店。里面收音机不时放着流行音乐，只要电视台有节目那电视机就开着。最好的是，店里那个制冷的电冰箱。店里用它做的雪糕，谁想尝尝，都可以进去拿一根。

虽然天还不热，不是吃雪糕的时候。可就这时候吃，才更觉着新鲜。关键人家还不要钱，你不怕闹肚子，使劲敞开了吃。

虽然还没开业，门市部的大门却从一早就开着。周围人都爱凑个热闹，没事就爱进去逛。啥也买不了，看看也高兴。

李玉梅在家闲的没事干，出去买菜的时候听人说了，也就跟着去凑热闹。

一进去，正好听到范涛的媳妇指着身边的一个小姑娘，对徐可可说，“这是我嫂子家的一个小表妹。才进城没多长时间，想去厂子里当临时工，人家说没名额，不给她报名。你看这店里有没有她能干的活。不行也没关系，我们大伯哥家要开个饭店，她去那儿帮忙也行。就是她喜欢你们这儿，非拉着我让我来给问问。”

小姑娘长喜庆，嘴角两边各有米粒大的小酒窝，笑起来还挺好看。又听说这姑娘读到高二，因为她弟弟比她学习好，想着供弟弟上大学，才没读下去。徐可可看她说话也挺利落的，觉着不错，就把房三叫了过来。

打开店门，放音乐，让人白吃雪糕这些主意，都是徐可可出的。吸引了不少人，店还没开，就有人来打听价，看货。比百货商店还招人。知道他们投了多少钱后，徐可可还把据说是她的嫁妆钱给了他。甚至去广州进小家电这事，都是徐可可告诉他们的。

房三现在什么都听徐可可的。听徐可可说这女孩看着不错，他也就同意了。收了这个叫陶敏的女孩。让她在店里当售货员。

徐可可和陶敏说，店里的店员，除了工资，还有提成。等货到全了，他们会算一下，什么货卖出去多少给她提多少钱。

这个叫陶敏的女孩听了都激动坏了。连范涛媳妇都在旁边说，听的她都想关了家里的小卖部，过来当售货员了。

李玉梅躲在人后，看的眼睛都红了。等徐可可一个人了，她拎着菜篮子就朝徐可可走过去，“嫂....嫂子。”

这熟悉，又怯弱的声音，不用看，徐可可都知道是谁。

“你可别叫我嫂子，我和你哥就差办手续了。”

李玉梅微垂了头，羞答答的样子，“那俺还叫你婷婷姐，俺刚来的时候就叫你婷婷姐的。”

“也别叫姐了，就叫我杜文婷吧。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嘛。还是你想要买什么东西。”说完这句话，徐可可就把陶敏叫过来，“正好，有人要买东西，你先熟悉一下工作。”

“俺不是，俺不是买东西。婷婷姐，你是不当老师了是嘛，现在在这里卖东西了嘛。”

徐可可笑了，“你还挺关心我，我们学校组织春游，老师可以请假。我就来店里看看。这店我是合伙人之一。你还有别的问题嘛。”

“合伙人是啥，就是老板呗，那你们还招人嘛，俺也想来上班。”

“我们目前不招了，这不又刚招了一个，我们人招齐了。”

李玉梅白眼陶敏，“那婷婷姐，你让她走，用俺行不。”

徐可可觉着这李玉梅脑子看起来，不太灵光，“为什么，不说先来后到，你哪儿比她强。”

“俺，俺长的比她漂亮。”

“可她不是我前小姑子。”说完这句话，徐可可直接就走开了。

李玉梅还要追过去，被范涛媳妇给拦了下来，“我说李家丫头，你怎么还这样啊，坏人好事都不背人。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你这口口声声叫人家嫂子。那萧玉洁呢，那是你谁啊。”

来的大部分都是周围的邻居，也都知道李家和萧家这点事。范涛媳妇又和这一片人关系都不坏。

七嘴八舌的就把李玉梅给说哭了。李玉梅拎着菜篮子跑回家，关上门越想越生气。从杜文婷和李少杰要离婚开始，她就不讨厌杜文婷了。她现在最恨的是萧玉洁。

以前就算是新婚夜，李少杰为了她都能不回屋。现在这个萧玉洁太不要脸了，俩人还没结婚呢，就天天睡在一起。

为了巴结萧玉洁，李国栋和卢翠花都偏心萧玉洁。还让自己给她做饭，洗衣裳。以前他们虽然没护着自己，可从来都是想法子支使杜文婷的。

李玉梅越想越生气，气的连饭也没做。

李国栋和卢翠花怕儿子嫌他们在家，光吃不挣钱。就打着出去找活的名头，逛到天黑才回来。

一进院子，就见儿子和萧玉梅站在院子里，在敲李玉梅那屋的门。

“这是咋了？”李国栋问儿子。

“玉梅不知道怎么了，敲她门也不说话，家里饭也没做，连口热水都没有。”李少杰看眼他爸，“你和我妈又去哪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们都下班了。”

“我和你妈找活去了。”李国栋说的有些心虚，转了转头上的帽子。

李少杰，“找活，找什么活，上次我看你在大桥那边看人打扑克呢。这家里就指着玉梅，她这么小能干什么？”

“少杰你怎么这么和叔叔说话，玉梅都十九了吧。什么活不能干。我看她干的挺好的。手脚还勤快。家里的活，她不干，你还能让老人干嘛。”萧玉洁现在就看不得李少杰维护李玉梅。她为了防止俩人在一起，现在每天都和医院请假，去接李少杰下班。

卢翠花听说没做饭，怕儿子饿着。也没进屋，直接就奔了厨房。

没想到，萧玉洁平常不去厨房，刚才进去的时候没注意，踢到了地上的一盆水，撒的到处都是。卢翠花在外面闲逛了一天，连中午饭也没舍得在外面吃，又累又饿，也没防备，脚下一滑就摔倒在地上。

听到卢翠花的惨叫声，李国栋和李少杰急忙往厨房跑。就连李玉梅都把门打开了。

卢翠花摔的这一下不轻，坐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了。

萧玉洁住过来，把自己的自行车也给骑了过来。几个人赶紧推着自行车，把卢翠花送去了附属医院。

赶巧，今天在急诊值班的是方明辉。

第二十三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方明辉给卢翠花做了简单检查，像对待一般病人家属一样，冲他们道，“应当是股骨颈骨折，具体伤的怎么样，现在不好说，先去拍下片子吧。”

卢翠花已经疼的坐不起来了，萧玉洁拉着李少杰，出去找了个担架过来。

那天在医院门口见过的年轻女孩也往里进。看到他们，女孩往后让了几步。等他们进去，才跟在后面进到诊室。

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疼的直哎吆的卢翠花，眼里流露出不忍，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你怎么又进来了？”方明辉主动站起来迎了过去。拿身子挡住女孩。外科的急诊室经常都是血淋淋的，他不想吓到她。

女孩个子不高，一脸娇俏的仰头看着他，小声道，“我妈今天包的饺子，三鲜馅的。我特意骑车给你送过来的。”

见方明辉还要说，噘起小嘴，不高兴道，“我不会耽误你工作的，我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饺子我放在护士站了。我这就走。”

“不是，我是说我现在能离开十分钟。所以要快点吃。你是不是也没吃呢？”方明辉眼神宠溺的看着女孩。

“刚出锅我就给你端过来了。我怕你再吃了饭。”女孩子羞涩的点点头，灵动的眼里还透露出一丝小得意，为自己能想的这么周道而得意。

他们俩说话，特意避开了病人，就站在另一边中年女医生的桌边。女医生没抬头，看着手里的病例，沉着脸道，

“快去吃吧，你刚才就该去吃的。”

卢翠花现在需要拍片子，他要吃饭这个时间是最合适的。

萧玉洁站在一边，看着眼里只有彼此，唇角含笑的俩人，一时看呆了。

她现在才发现，其实方明辉长的并不丑。他戴着医生帽根本看不到头发，才刚二十七岁，身材修长，气质沉稳儒雅，站在俏丽的女孩旁边，一静一动，竟是格外的般配。

李少杰正和李国栋把卢翠花往担架上抬，抬头就见萧玉洁，正痴痴的看着方明辉，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少杰冷哼一声，冲李玉梅喊，“玉梅，过来帮忙扶着点。”

萧玉洁这才回过神来，刚要伸手，被李玉梅用身子给撞到一边。萧玉洁都没顾得上去和李玉梅争执，立刻扭脸去看方明辉。

却见方明辉连看都没看她。他正两眼专注的盯着他的女朋友，听着她小声雀跃的说着什么，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俩人并肩走了出去。

那一刻，萧玉洁瞬间红了眼眶，委屈的险些要哭出来。

李家三人抬着担架出去了。旁边坐着的女医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萧玉洁和她视线相撞，似被人看穿了心事，仓皇的跑了出去。

卢翠花这一摔，摔的有些严重。片子出来是股骨颈粉碎性骨折。

李少杰阴沉着脸，垂头丧气的坐在病床前的板凳上。李玉梅勤快的在一边又是倒水，又是帮着卢翠花盖被子。一付忙碌的样子。

萧玉洁想先回去休息，可看他们一家人这样，也就没开口。站在李少杰身后，眼睛看向窗外。

李国栋唉声叹气的蹲在墙角，心里觉着憋得慌，起身想再出去抽根烟。

被躺在病床上的卢翠花，出声拦住了，“他爹，俺不咋疼了，咱们家养着去吧。”

李国栋看看老伴，又看看儿子，“哎！”深叹一声，又一脸愁苦的蹲了下去。

“其实，要不请杜教授给看看。”萧玉洁开口，嗓音沙哑的吓了她自己一跳。她这才想起来，从下班到现在，她连口水都没喝。

李国栋一听这话，蹭的站了起来。眼带希冀望向萧玉洁。

“杜教授给病人做过人工股骨头置换手术。咱们市能做这个手术的，只有杜教授。患者术后二至三周可以下床走动。差不多恢复半年时间，已经可以行动自如。”萧玉洁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是她上大学时，老师在课上给他们讲的，她到现在都记的老师脸上那骄傲的神情，好像那手术不是杜教授，而是他做的一样。

刚才那大夫说，老伴摔这一下，可能会瘫痪。不用行动自如，哪怕拄着拐能走也是好的。李国栋看向儿子，“少杰？”

这不用萧玉洁说，拿到片子的时候，李少杰就想到了。杜军生是他的老师，这些事还用她说。

可这也正是他愁的地方，怎么开口。现在自己哪怕不是杜军生的女婿，只是他的学生，一般的同事，甚至只是见过一面的人，他都敢去找杜军生。以杜军生的为人不会不管的。可是现在，李少杰满是惆怅地叹了口气。

徐可可知道卢翠花有可能要瘫痪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方明辉领着小女友来杜家蹭饭。

“师兄，我知道你爸妈下乡普查去了，但是你也可以去你女朋友家啊，怎么又来我们家蹭吃蹭喝的。以前就你自己也就算了，这还一来就是俩。”

知道徐可可是在开玩笑，方明辉的小女友躲在他身后偷笑。

吃完饭，几人坐在客厅。

“我今天回学院，他们和我说，你前两天去过。是想找李少杰开离婚证明？”杜军生话一出，连正在削苹果的林沐南都停了手，看向女儿。

“没给开，你们那个书记是个护犊子的，非要劝和不劝离。把我给劝回来了。”徐可可不在意的探身，接过林沐南手里的苹果和刀子。自己削了起来。

“陈书记是部队转业过来的，我今天去学院的时候，他开会去了。”杜军生解释到。

徐可可把林沐南没削完的那一半，手法利落的削干净，一切两半。一半递给了林沐南，一半递给了方明辉的小女友。

“这事您不用管了，我已经知道怎么解决了。”徐可可一边说着，又从桌上的水果篮里拿出一只苹果，削了起来。

“那老师，李少杰他妈的手术，您真要接嘛。”方明辉看老师皱了眉，在一边问道。

“李少杰他妈怎么了，”徐可可右手的刀像是粘在苹果上一样，左手快速转着苹果。

“晚上在家摔了一胶，造成股骨颈骨折，粉碎性的。如果不做手术，会有股骨头坏死的危险。导致下肢瘫痪。”

前面的词，徐可可听不懂，最后四个字她倒是听明白了。卢翠花有可能要瘫痪。

将削下来的一串苹果皮，放到桌上的盘子里。在方明辉小女友惊叹的注视下，徐可可帅气的手起刀落，把苹果切了两半。

她将其中一半，递给了杜军生，“那是谁要求您，必须给她做手术嘛。”

方明辉以为剩下的那一半肯定是自己的了，手都伸了出去，就见徐可可一口咬了下去。还故意将刀子扔回盘子里。表示自己不削了。

方明辉无奈的撤回手，却对徐可可道，

“李少杰倒是找过我，说他去经管大院找你，被谁给挡了回来。没听明白，应当是你们那边的邻居吧。”

徐可可咽下嘴里的苹果，“他找我干嘛？”

“想让老师给他妈做手术呗，他来这边，师母那几天给老师当翻译去了吧。家里没人。他扑了个空，估计就去找你了。”

杜军生是学俄语的，林沐南是外语学院的英语系老师。这次过来交流的学者来自美国，两院沟通后，外语学院同意让林沐南给杜军生当翻译。为了方便工作，俩人就一起住到了招待所。

方明辉的小女友看他没有苹果，正好她的刚咬了一小口，犹豫着要递给方明辉。被徐可可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小姑娘乖巧的笑着收回了手。

方明辉被徐可可气到了，当自己面就敢调戏他女朋友。她要是个男人，他早就打她了。方明辉拉过女友的手，照着苹果就是一大口，一下子就小了一大半。

徐可可白他一眼，嫌弃道，“幼稚！”

徐可可又看向杜军生，“您还没说呢，是谁让您去给她做手术的？”

看女儿没有受离婚的影响，反而人比以前变的更有生气了，杜军生是真的很开心。女儿这样，有主见，有想法，让他很放心。

“我这边活动也差不多了，医院那边把病例给到我，问我能不能做。我答应他们，明天先去看下病人具体情况。”

见女儿面色平静，没有不悦，这让杜军生很欣慰，但还是多解释了一句，“只要进了医院，不管是谁，在我眼里就都是病人。做为医生，我就要尽我的职责。”

从杜家出来，月朗星稀，方明辉看眼徐可可，“我以为你会闹着不让老师做手术呢。”

徐可可两手背在后面，看着挂在天边的那弯清冷的明月，“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人，做事的底线和原则。只要不侵害到他人的利益，谁都不应当，以任何理由去干涉别人。”

方明辉赞同的点点头，还要再说，就听徐可可道，

“你以后要再敢把我给她的东西扔掉，哼！”徐可可斜了方明辉一眼。给了他个好自为之的表情。

看着俩人眼锋往来，方明辉的小女友挽着他的胳膊。脸隐在他衣服里偷笑。

一辆黄色的面包车停在三人身侧，房三在车上按了下喇叭。

见徐可可说了声再见，拉开车门就要上车。方明辉在下面急了，“哎，你认识？”

徐可可坐上车，趴在车窗上嫌弃的冲他道，“你忘了，上次在医院。”

方明辉这才想起，这是那个大黑高个，徐可可经管大院的邻居。

等车走了，方明辉扭过头，佯装生气的瞪着小女友，“怎么什么人给你东西，你都要，拿破苹果皮做的破花，有什么好看的。还拿着跟个宝似的。”

想到他当时气的，直接给扔到垃圾桶的幼稚样子，小女友笑的更开心了。好像一晚上，自己一直都在笑。她能感觉出来，徐可可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徐可可专注的看着认真开车的房三。

“正好遇上了。我过来找人办点事。”房三知道徐可可在看自己，眼睛紧盯着前面的路，双手紧把着方向盘，耳朵红的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你还没吃饭吧？”

看房三愣了一下，再想到方明辉提起，有人帮自己把李少杰拦了回去。徐可可立刻想明白了。怪不得这几天自己下班路上经常会遇到房三。他是怕李少杰过来找自己麻烦，暗中保护自己呢。

今天估计他看自己没直接回大院，就跟着从学校到了杜家，然后就一直在外面等到现在。

徐可可没有说破。只笑着告诉房三，自己明天哪也不去，下班就会直接回家。

第二十四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杜军生给卢翠花做的手术很成功，不到三周，人就可以扶着东西下床了。

手术前，需要交五百块钱的押金。李家父子现在是真的拿不出来了。萧玉洁回家去了一趟，被她妈赶了出来。从那天起，就连李国栋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了。

就在李少杰左右为难的时候，学院的陈书记知道了这事，以学院的名义把钱借给了他。这才解了李家的难题。

卢翠花术后的其他康复工作，做为主治医生的杜军生却没有参与。他将病例转给了医院别的大夫。

因为学院那边的调查组到了。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杜军生接到通知，不得再参与附属医院的任何工作。

作为重要证人及揭发人之一，李少杰是最先被叫去约谈的。

约谈的地方就在行政主楼的二层会议室。

李少杰从系办公室走出来时，办公室的同事都在埋头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可明明接电话的老魏，当着众人面把话说的很清楚，

“李老师，调查组让你马上过去。说是在行政二楼的会议室”。

听到这话，李少杰惊的一时没拿住，手里的钢笔掉了下去。干净的本子上，瞬间染上了一团黑墨。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周主任没说会这么快的。他也没想到会有调查组过来，他以为会比较隐秘的做一些调查，他更没想到还会找他谈话。这样大家不就都知道他也是举报人之一了吗。

李少杰小心翼翼的去看周围同事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个人看他，他们就和坐在最后面的杜军生一样，神色平静，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这一路上李少杰很想能遇到谁，能打断一下，让他停下来，和他说几句话，哪怕是打个招呼也好。让自己不至于感觉，已经被隔绝在了这个世界之外。

可不知道为什么，遇到的人本来就不多，大家还都微垂着头，脚步匆匆，连视线都没和他对上过。

难道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少杰心情忐忑的敲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的桌椅特意做的调整，前面并排的三张桌子后面，最边上坐着陈书记和周主任。他们俩表情相似却又不太相似。

陈书记表情异常严肃，紧抿着的嘴角微有些下垂。周主任虽面无表情，眼睛却格外的有神采。

气氛有些紧张，另外四位，李少杰没敢细看。他只扫了一眼，看到是三男一女，最中间的女人是个短发圆脸的有些年纪的中年人。

“李老师，这四位是......”

陈书记刚要借着介绍，想嘱咐李少杰几句，就被那个中年女人出声打断了。

“陈书记，没必要介绍那么详细，咱们还是直接开始了解情况吧。”

女人很不客气，陈书记没再出声。这让李少杰更加紧张了，他眼睛盯着桌子，小心的在裤子上擦了下手心的汗。

“李少杰同志，我姓魏，你叫我魏主任就行。我们希望你不要有负担，据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协助我们把情况了解清楚，就行了。你和杜文婷是怎么认识的。”

女人的声音很严肃，李少杰咽了下口水，“是杜教授让我们去家里吃饭的时候，认识的。”

“噢，杜教授经常会叫你们去吃饭嘛。还是他叫你去的时候，有什么暗示。”

李少杰下意识去看周主任。周主任刻意的避开了他，看向了别处。

“当时学校传出有留校名额，我听杜教授的爱人和方明辉说，杜文婷毕业分到二中当英语老师，还没有对象。让方明辉帮着留意下，看看学院有没有合适的。”

魏主任没问方明辉是谁，好像早就知道。她接着问，

“你和杜文婷恋爱期间，你亲眼看到杜军生在给华侨林先生做手术前，收过礼物。是嘛”

“是的”

“能说下礼物的具体内容，和金额是多少嘛。”

“除了送到家里不少水果，还有二千块钱现金，和两块手表。”

“手表是什么牌子的，或是你能知道价格是多少。”

“这个，”李少杰把袖子撩起来，摘下腕子上的手表，“就是这块，还有一块女表。在杜文婷身上。”

魏主任冲边上的同志使了个眼色，那人起身走到李少杰跟前，把手表接了过去。魏主任接过来看了眼，就放到了一边。

“两千块钱，你是亲眼看到他收的是嘛。你怎么知道是两千块钱，你有参与吗。”

“是我听方明辉说的，杜，....杜军生拿到后，递给的方明辉，方明辉拿出来点了下，还说，大手笔啊。”

李少杰越说越顺，人也渐渐适应，放松了下来。他已经能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他们感兴趣的是什么了。

主动道，“杜军生和方明辉，因为收了对方的钱，还利用职务之便，对那位林先生搞特殊对待。”

“噢，是嘛，”魏主任很有兴趣道。“你仔细说说。”

那会他一直在学校忙着留校的事情，他哪知道。李少杰没忍住，擦了把头上的虚汗，顺着嘴胡编了几个，魏主任明显对这些兴趣不大，追问了一句，“再没有别的了嘛。”

“那位林先生住在医院没有交任何费用。”

“很好！”说完，魏主任拿笔在本子上，快速的记着。

“听说，杜军生在医院还和女医生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个你也能知道嘛，你是他女婿，他应该会背着你，你恐怕了解的不多吧。”

李少杰双手攥成拳，放在大腿上。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腿抖起来。他想起昨天周主任和他说的话。不把杜军生踩死，以后你在学院就不用想有好日子过。

李少杰把昨天周主任和他说的，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

魏主任没有再记录，李少杰觉着她可能是不信自己说的。心里有些慌了，都到这时候了，如果他们不信自己说的，李少杰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我还在手术室，看到他对女医生动手动脚的。还威胁人家说，要是说出去，就让她再也不能留在医院。”

魏主任随手写了几个字，又问道，“杜军生是学院的，怎么会对医院有这么大的权利。这你知道嘛。”

李少杰愣了下，材料是周主任报的，只是和他说了个大概，“他，他和医院的方主任，还有不少主任医师，他们有个小团伙。他们......”

李少杰听到魏主任的笔又开始记录起来，他这才放下心来。

李少杰谈了一个多小时，最后魏主任还让他在记录本上按了手印。

他这才知道，做记录的是旁边穿夹克的年轻男子。

他从会议室出来后，陈书记和周主任也很快走了出来。

“陈书记，我母亲病了，我想请假去照顾一下。”李少杰故意找了个借口拦住陈书记。他想看看陈书记对自己的态度会不会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书记却转头看向周主任，“你的具体工作，还是问你们直系的主任。”

周主任语调轻松，“快去吧，记的今天的谈话和谁都不要提。知道嘛？”

临了周主任还嘱咐了他一句，李少杰点头应了。他再看向陈书记，陈书记已经走了，周主任也跟在后面追了过去。

没有确认陈书记的态度，这让他心里有些空荡荡的，总觉着不是很踏实。

李少杰没回办公室直接就往医院去。一路上，他的心，像刚刚复苏一样。砰砰砰跳的特别快。

李少杰在心里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的话。周主任那天说过，男女关系的问题，最难查，因为当事人就算说没有，也会被认定为有，这叫越描越黑。华侨林先生早就回国了，现在也不好联系。所以这次，杜军生指定要完了。严重的话，应当会被判刑吧。

想到杜军生平日对方明辉的偏爱，李少杰心里好受了许多。自己都当他女婿了，也没见他像对方明辉那样待自己。就连手术，他每次都会带着方明辉进去。还当着那么多人面说，方明辉既然想从事临床，就要多看多做。把偏爱说的这么动听，真是让人恶心。

第二天，杜军生没有在学院出现。

周主任让自己暂时不要找他，办公室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可就算这样，李少杰还是很快听说，杜军生被隔离审查了。

第二十五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徐可可并不知道学院的事情。林沐南给她往学校打了电话，说他们最近有别的活动安排，让她先暂时别回家。

这俩人都是学院的教授，还都是业务骨干，平常外事活动就挺多的。徐可可并没往心里去。

周末房三又开车拉着徐可可去了门市部。

房三在徐可可眼里，现在属于全能选手。会修车；楼道里电表跳闸，他也能修；旁边邻居家水管子漏水也叫他去。就连这些电视机，电冰箱，有点小问题，他也能处理。

新到的电视天线有点虚，售货员小张把房三给叫了过去。就剩徐可可一个人站在那儿看电视。

“婷婷姐，”陶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徐可可，把徐可可看的有点懵。

“您和三哥是在处对象嘛？”

女孩子双颊绯红，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吓人。她就坦诚的看着自己，将她的想法赤裸裸的摊开在自己面前。徐可可知道，她只要说是，这双眼睛就会黯淡下来，但女孩应该不会再纠结。

只是她现在和房三的关系，是邻居，朋友，合伙人。但真的还不是恋人。最关健这具身体的主人，在法律上还是已婚。

看到徐可可摇头，听到她亲口说出那个不字。陶敏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一对梨涡甜的像蜜一样。

回过身，徐可可看到房三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俩，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婷婷姐，我姐让我见了你，问你下，你要有空能帮她弟看下英语嘛。他这几天住在这边。”

被房三看的有些心虚的徐可可，都没想明白陶敏她姐是谁，就答应了下来。

等徐可可在范涛家，教了他小舅子半天英语。房三来叫她一起回家，被热情留下来吃饭的时候，徐可可才想明白。范家人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其实是想留房三吃饭，才在自己这里找了这么个借口。

而自己过来教英语，就是摔杯子的那个信号。亏着自己还教的即认真又投入。她就说那孩子明明学习不错，怎么学习态度这么差，一直不配合。估计也是被强拉来的临演。

范家人对房三热情的，让徐可可有些看不下眼去。饭菜丰盛到，徐可可以为是过年了。尤其当甜美的小陶敏，在范家媳妇的示意下，不断含羞带怯给房三夹菜。让徐可可在美食和回家的两个选择中，加快了用餐速度。

正吃着饭，萧玉洁他哥打电话找她。范家老大夹了筷子红烧肉，一下子塞进嘴里，这才不情愿的跑了出去。

跟在范家老大后面进来的萧玉洁，徐可可差点没认出她来。人瘦了不说，整个人脸上也没了光泽，整个人暗沉的就像她穿的那件褂子一样，灰扑扑的。

看到徐可可也在，萧玉洁难得的没搭理她。和范家两口子打了招呼，就进了里屋。

这次萧玉洁没有嚷，声音还压的有些低，他们在外屋坐着，听不到里面说的什么。只是等萧玉洁从里面出来时，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范家媳妇看她这样，忙走到她旁边，关心的问道，“玉洁，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嘛？”

这一声像开关，萧玉洁猛的抬头，哭红了的眼睛死直的看着徐可可，“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你这个坏女人。”

萧玉洁张着手，就朝徐可可扑了过来。被房三一把抓住她手腕，反拧到背后。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是你，你是到故意的。都是你。”即便被房三按着，萧玉洁还在癫狂的念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徐可可放下手里的筷子，走到萧玉洁跟前，“你发什么疯？我故意做什么了？你说我听听。”

“你早就知道李少杰和李玉梅是夫妻，对不对？”萧玉洁没有丝毫要挣脱的意思。她就那么拧着身子，恶狠狠的瞪着徐可可。

徐可可示意房三把她先放开。房三松了手，萧玉洁瘫坐在地上，拿手背不停的抹着眼泪。房三不放心的站在徐可可一侧。警惕的看着萧玉洁。

“他们俩不可能是夫妻，李少杰的档案上是未婚。”徐可可冲萧玉洁道。

“我哥去他们村了，他们村里人开始也不说，后来以为我哥是上面下来调查的，吓的全说了，那个李玉梅是李少杰的媳妇。十岁就在他们家了。”

“十岁就在他们家？那她户口怎么落下的。”

萧玉洁什么也不顾了，拿袖子抹了把鼻涕，“这我哪知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看我和方明辉好，就故意拆散我们。你知道他和李玉梅是夫妻，就故意把我往里推，你好逃出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准。不得不说，萧玉洁疯疯癫癫说的这些话，还真是猜对了一半。只是自己只是给她创造了机会，所有事情都是她自己去做的。

徐可可看着她，“你在这里找我闹也没什么用，你不想听听李少杰怎么解释嘛，或许能解释的通呢。”

前世萧玉洁最后嫁给李少杰，落魄了的杜文婷曾经遇到过萧玉洁，和她提过李玉梅的事。但当时萧玉洁说，她早就知道了，还让杜文婷不要造谣。那肯定就是李少杰，早就给了她一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

徐可可很想听听，李少杰是怎么解释的。

萧玉洁抬头看着她，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好啊，来啊，你不是想知道嘛。你跟我来，你也一起来听听。”

萧玉洁伸手想去拽徐可可，被房三拿身子挡住了。

“呸！”萧玉洁冲地上吐了口唾沫，“杜文婷，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到处勾搭男人，有个男人是你不勾搭的嘛。那会你就跟方明辉整天眉来眼去的。后来勾搭李少杰。现在连这么个人，你都能看的上。”

这么粗俗不堪，哪里还有半点萧玉洁以前的影子。徐可可拦住房三，她不会和个神智不清的人计较。她不知道萧玉洁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明显能感觉出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萧玉洁气哼哼的走到门口，挑衅的看着徐可可，“你真的不想听听嘛？”

想，当然想。徐可可果断的跟了上去。

不光她和房三，范家人也一起跟着到了隔壁。

卢翠花还在康复期间，李国栋在医院陪着她。李玉梅去送饭了，只有李少杰在家。

一眼看到徐可可和房三，李少杰都没发现萧玉洁的不对劲。指着房三，冲徐可可冷笑道，“你想求我，还敢带他来。”

李少杰把袖子撩起来，指着胳膊上的一块青，“要不是他爷爷拦着，我就拉他去派出所了。”

萧玉洁在一旁，一把抓起他的胳膊，张口就咬了下去，李少杰疼的用另一只手抓着她头发，就往外扯，半天才把人从他胳膊上拉了起来。

气急败坏的嚷道，“你疯了嘛，你咬我干嘛？”

不知道是李少杰皮厚，还是萧玉洁咬的不够狠，李少杰的胳膊上只有二排深深的牙印，都没出血，徐可可有些惋惜的在心里。

“你说，你和李玉梅是什么关系？你不用这样来看我，是她，”萧玉洁即便是语无伦次的喊叫，也不忘把手指向徐可可。

“是她，让我哥去你们村查的，你和李玉梅是夫妻。是夫妻关系。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少杰这才看到她眼里的癫狂。让徐可可没想到的是，李少杰看到萧玉洁这样，竟然一点也不惊讶，竟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李少杰甚至没有停顿，张口就道，“李玉梅是我们家给我买的媳妇。买她那年她才十岁，我刚上大学。她是让人卖到我们村。太小没人要。我妈好心买回来的。”

显然这是早就想好的措辞。只是他把他们家人说的，这也太高大上了。徐可可才不信，“不可能，别人都不要，你妈也不傻为什么会要。”

李少杰本来不想理徐可可，可看萧玉洁刚平静一点，又开始怒瞪着他。

李少杰无奈道，“那年驴车翻了，我爸头磕在石头上，在医院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妈让那个人贩子给骗了，说是只有我娶了李玉梅，我爸才会好。我妈才花十块钱，把谁都不肯要的李玉梅买了回来。”

李少杰看着萧玉洁，“我是大学放假回家，才发现家里多了这么个人。正好我爸也好了，就说全当家里多个孩子。所以就把她认成我妹了。她那会才十岁，就是村里人起哄，我怎么可能娶个孩子。”

看到萧玉洁也不说话，竟拿眼看着自己。徐可可这才明白，为什么萧玉洁非要自己跟着过来。原来就是让自己帮她分辨真假的。徐可可心里不由感叹，也不知道是这几天的时间，让萧玉洁成长了，还是萧玉洁原本就不傻。

明确了自己的作用，徐可可很自觉的开口道，

“你们家既然认她是你妹了，你为什么还和她发生关系了。”

“你胡说。”李少杰拿手指着徐可可，萧玉洁他还有用，可对徐可可，李少杰心里冷哼一声，气焰嚣张的骂道，“杜文婷你嘴放干净点，你别忘了你还求着我呢，你少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

“我胡说，咱们俩结婚第一天晚上，我可没睡，你们俩.....”

徐可可故意停住，好像当时那情景，让她恶心的不想描述一样。

萧玉洁的眼睛快要冒火了，李少杰恶狠狠的瞪了眼徐可可。急忙拉住萧玉洁的手，忏悔道，“那年你和我提了分手，我心里难受，放假回家晚上喝多了，就做了错事。我一直没忘了你，觉着和谁都一样，才娶了杜文婷。但是我和你好了以后，我们就再也没在一起了。你想想，这些天，我是不是天天和一起。”

见萧玉洁还不信，李少杰急了，

“到现在你还不信我嘛，杜文婷就是在挑拨咱们俩的关系。你忘了嘛，这还是你提醒我的呢。她就是不想你好过，她嫉妒你。”

李少杰把萧玉洁揽在怀里，“你信一个不想咱俩好的人说的话，也不信我的话嘛。”

徐可可看着李少杰的表演，心里感叹，这李少杰在不是人的这条路上成长了。

新婚第一天早上，他撒谎还会迟疑，现在他已经可以流利的说出这么多昧良心的话。只是演技还需要加强，因为这人的眼睛还是在表演真诚，所以显的过于的浮夸了。

萧玉洁一动不动就任李少杰抱着自己，她的手垂在两边，像灌了千金重量，坠着她抬不起来。她依赖这个怀抱，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回抱住他。

第二十六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当李少杰嚣张的对着徐可可喊，“杜文婷，今天就算是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帮杜军生说一句好话。你这样的女人就该一无所有，你们一家子活该会有今天。”

徐可可沉着脸再没多说一个字。杜军生出事了，徐可可心里生起一股寒意。她从院子里退了出去，简单和范家人打了招呼，就快步往外走。听到后面的声音，她回头看到房三紧跟在自己身后，她差点忘了他还在。

“三哥，你能把我送到附属医院宿舍嘛。”

房三拍拍她的肩，“没事的，别慌。”

怎么能不慌呢，她现在已经不是单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对杜军生是真的心生敬意。她敬重他的人品，他的医德，还有他对专业的热爱。她做不到看着这样的人，被这些恶毒的小人击垮。

“这么晚，你跑过来做什么。”即便林沐南面上不显，但这么近距离在一起，徐可可依然能感觉到，林沐南和平常的不同。今天的她有些忧心忡忡的。

“我爸出事了，你们怎么也不和我说。”徐可可不想和她绕弯子，只能假装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来诈林沐南。

林沐南叹口气。她摘下眼镜，拿眼镜布轻轻擦拭了下两个镜片。这才又重新戴上眼镜，对徐可可道，

“你这孩子，你爸回来收拾的东西的时候，特意嘱咐我，说不让把他隔离审查的事告诉你。他怕你会去找李少杰。你爸的意思，他既不想你去找他算账，更不想看到你去求他，你爸希望从今以后，除了办离婚手续，你都不要再和李家任何人打交道了。”

果然，徐可可右手的大拇指狠搓着中指。那里有个茧子，是杜文婷常年写字留下的，“他们说他犯了什么错？”

这个杜军生怕林沐南从别人那里听了生气，倒是和她说了。无非是收受贿赂和乱搞男女关系这些。里面有些话太过不堪，林沐南不想和徐可可说，

“你爸和我说，要相信党，相信组织，还要相信我们身边的同事。既然是审查，就代表是要调查清楚。你不要担心了。我们不想和你说，就是觉着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不是坏事。我们想你一直开开心心的。”

从来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的徐可可，任由林沐南抱着自己。徐可可在她怀里轻声说，“会的，我会一直开开心心的活着。你们也一样，也要平安喜乐一生。”

这是杜文婷最后一个愿望，她希望杜军生和林沐南，这一生，平安喜乐到老。

徐可可不会安慰人，陪着林沐南说了几句话，就说要走。

不希望女儿看到自己的担忧和焦虑。林沐南第一次没有提出来，让徐可可在家住下的话。

林沐南本想去看看方明辉在不在家，想让他送女儿回去。这才听徐可可说房三在外面等她。林沐南一直和经管大院的邻居处的很好，所以也没多想。只怪女儿怎么没让人进来。

她特意把徐可可送到路边，和房三打了个招呼，让他下回一定要进来坐会再走。

看着车窗外，林沐南一个人往宿舍楼走去。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显的格外的孤单寂寞。如果不是有事情要做，徐可可真的很想跑回去陪着她。

“三哥，送我去派出所。”

房三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眼她身上的包，“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了嘛。是钱包嘛？”

“不是，我要去告李少杰。”徐可可直视着房三，一点也没隐瞒自己的意图。“他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伤害我的家人，我不可能让他逍遥法外。他同时和李玉梅还有萧玉洁非法同居，我要去告他，他乱搞男女关系，骗婚。还有重婚罪。 我要让他受到他应得的惩罚。”

这就是徐可可想到的不用离婚证明的离婚方式，只是她动手还是晚了。

房三一点不奇怪徐可可会有这种想法，在他心里徐可可会有这种念头太正常不过。而且他非常的支持。房三看了左边的反光镜，启动车前，他跟徐可可道，“去门市部那边的派出所吧。他现在在那片住，正好我高中同学也在那个派出所当民警。”

徐可可没什么不同意的。只是俩人到了到了派出所，房三的同学并不在。

接待他们的是位三十岁出头，姓陈的警察同志。他把房三和徐可可让到他们的办公室。

听了徐可可的陈述，陈警官很谨慎，“杜文婷同事，你能保证你所说的话，全部都是事实。不是因为生气，或是因为对你丈夫的一些行为不满，才这么说的嘛？你要知道你在报案过程中，提供虚假证词，或是夸大事情经过，也是犯法的。”

“陈警官，我的确是对李少杰的行为很不满。但是我今天来，是因为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我来的匆忙，没有带我和李少杰的结婚证明，但是我们俩的确还没有离婚。李少杰私生活混乱。他结婚前，对我和我的家人说，李玉梅是他妹。但是今天他当着很多人面承认了，他和他这个妹妹并没有血缘关系，是他妈给他买的媳妇。而且他们有不正当关系。还有，附属医院外科医生萧玉洁，是他在学校期间交的女朋友，至于是否有发生不正当关系。这个我手里没有实际证据。但她现在也住在他家。”

徐可可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李少杰写的那张纸，递给陈警官，“您看下，这是他结婚第一天被堵在病房时候写的。他不仅是骗婚，重婚，还乱搞男女关系。甚至你们现在去萧玉洁家的院子，就能看到，他们现在住在一起。

“你等下，”拿着徐可可递给自己的那张纸，陈警官去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有年轻的女民警过来给他们俩，一人倒了杯水。笑着轻声和他们俩说，“等下，老陈去和领导汇报了。”

又看着徐可可道，“我们所里的同事，去年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送到医院本来是说有可能要截肢。是杜教授连夜赶到医院，做了三个小时的手术。现在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不能做剧烈运动，但是行动自如。您见到杜教授一定替我们谢谢他。”

徐可可没想到会这么巧。心里却隐隐察觉到，这个任务怕不仅仅是为了，替杜文婷伸张正义这么简单。恐怕还有杜军生的原因在。徐可可不由想到了杜家夫妇的车祸，如果杜军生没有死，他应当会帮助更多的人。

第二十七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过了很长时间，跟着陈警官出来的，是个看着比陈警官，要年轻不少的警官。陈警官很正式的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们副所长，李宁山同志。”

徐可可主动和李宁山握了手。

“杜文婷同志，你好，我们已经和上级汇报了。上级对这个事很重视。我们马上会对李少杰进行抓捕。后面还需要您配合我们做一些工作。”

虽然知道这个年代对男女问题很重视，但是这个效率还是超出了徐可可的想象。

警车停在巷子口。徐可可就站在范涛家门口。借着昏暗的路灯，她看见，李所长带着几名民警轻推开院子的门，悄声走了进去。院子里很安静，屋子里有极轻的说话声，声音小的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偶尔有猫叫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

过了一会，院子里传来踹门声，里面的灯亮了。然后是惊呼声，一片噪杂声响起，随即归于平静。

最先被带出来的是李少杰，他身上还穿着结婚前杜文婷小姨送的，蓝灰格的睡衣。外面披了件灰呢的夹克，那是俩人交往时，杜文婷给他买的第一件衣服。

后面的李玉梅穿的比萧玉洁要整齐。萧玉洁的衣服明显是匆忙中穿上的。歪七扭八的挂在身上。她们俩瑟瑟发抖，死命的垂着头。

只有李少杰看到了徐可可。他没了晚上那会的盛气凌人，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似是没想明白，徐可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天晚上徐可可跟着回了派出所，做了正式的笔录。

后来的二天，徐可可每天学校，家两点一线的过着自己的日子。生活和以前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直到第三天，她接到林沐南的电话，让她回家吃饭，说是杜军生回来了。

当天晚上，徐可可按林沐南的要求，把房三叫着，让他和自己一起回的杜家。

把几个人的话拼在一起，徐可可才听明白。

房三从他同学那里打听出来，“那个萧玉洁目前精神状态不太好，但是那天晚上，他们进到萧家院子的时候，听到李少杰正在屋里，劝萧玉洁做假供。那个萧玉洁开始还不同意，后来有点松口。听意思是要诬陷一位教授和他们医院的女医生有染。警察从萧玉洁断断续续的话里，发现了一些别的事情的线索。”

方明辉，“我们医院书记找我，特意让我把班调了。说第二天调查组要找我谈话。了解些情况。我们院的书记还嘱咐我，让我有什么说什么，别夸大，也别隐瞒，一定要据实汇报。书记还说，他会把这个意思，和所有参与调查的同事强调一遍。结果，调查组第二天进了医院，就先找了个老同志谈话，还没谈完，说接到通知就走了。我这准备了一肚子表扬老师的话，一点都没说出来，快憋死我了。”

杜军生，“你们都太多虑了，开始我是不知道他们要查什么。审查组问我，我才知道，说是我拿了林先生的给的两块表还有钱。”

杜军生看眼方明辉，“都怪这小子，当初林先生给表的时候，他也在场。后来你小姨来电话问给你们买什么表的时候，这小子也在，就在边上说林先生那两块表他看着就不错，就让你小姨按那个牌子给的买的。”

“我当初手术前，没把表和钱退回去，是怕病人再有负担。过后我通过华侨办，在他上飞机前已经还回去了。其他的什么男女关系，还有小团伙，人家调查组的都不信。”

“那个魏大姐说了，谁家偷情还跑手术室去，就怕人家看不见嘛。”

林沐南打了杜军生一下，“胡说什么呢，当着孩子们的面。怎么张嘴就来。”

杜军生笑笑，“我就按人家原话这么一说。小团伙就更是胡扯了，医院组成小团伙能干什么，要排除异己，也得有目的。前几年院长的任命都下了，是我自己不想把精力分出去做行政工作，请求组织把我调去学院的。这次副校长的职务，也是我自己一直不同意。任命才一直没下。”

“那怎么还拖这么久。”徐可可偎在杜军生身边不解的问道。

杜军生点了点她的脑门，“陈书记说，既然要调查，就给调查清楚，别以后再有人拿出来做文章。我们这个岁数了，自己的工作都忙不过来，没时间天天和他们纠缠这些。陈书记通过组织找到了林先生，麻烦他把事情经过帮忙给个书面的东西。”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陈书记说，李少杰已经被正式批捕。陈书记和去学校调查情况的警察同志，也问过。你和李少杰离婚，并不影响他们立案。他说这两天，你找他一下，他陪你去民政局把离婚的手续办了。这个他和组织汇报过了。”

有了陈书记这话，徐可可也没想着耽误时间，第二天就去找了陈书记。

陈书记正亲自在校通告栏前面张贴通知。一张上面写着，免除周春虹同志外科学系主任的职务。另一张，是任命杜军生为副校长的任命书。

徐可可想了半天，昨天杜军生的意思分明是，他怕被太多事务性的工作占了时间，所以正在和组织申请，想取消这个任命。徐可可有种冲动，想问下陈书记，这不会是没经过他爸同意，就直接下的任命吧。

徐可可没忍住，在坐着陈书记的车去民政局的路上，徐可可还是问了出来。陈书记面色微变 ，“我和老杜谈的时候，他本人必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应当是认可了组织决定。”

“您确定？”徐可可很想说的是，和您谈话，凡是有反对意见，又不想耽误时间的人。最后都会以不表态，来表示反对，就例如自己。

显然陈书记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是很自信的，他并没有相信徐可可提出的质疑。

至于后来杜军生为什么会默认了这件事，经过了什么心路历程，徐可可就不了解了。反正她后来不止一次听方明辉提到，她爸杜副校长，又没有出席某某会议。害他被陈书记拖去教育了半天。

方明辉就如李少杰所想，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出来。

前世的方明辉，在和萧玉洁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孩子，每天忙于工作，整个人早没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感觉他特别的累。尤其后来李少杰被任命为附属医院的副院长，做为他妻子的前夫，方明辉在医院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而这一世，方明辉在李少杰被关押没多长时间，就从医院调到了学院，成了杜军生的助理，并于次年被组织按排出国交流。回国后，方明辉娶了他的小女友。夫妻恩爱育有一子。后来方明辉一生顺风顺水，先是做了学院外科系主任，后来接了他老师杜军生的班，成了医学院最年轻的副院长。

第二十八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徐可可经过陈书记的协助，很快办好了与李少杰的离婚手续。在等待法院对李少杰的判决结果下来前，她以为会找自己的李家人没来，反而是萧玉洁的母亲冯美君和她哥哥萧达，在门市部外面拦住了她。

冯美君的态度让徐可可有些意外，她有些不屑的看着自己，颐指气使的命令道，“我们玉洁现在情况不太好，你让人提前把她先放出来。”

徐可可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指着自己又确认一遍，“我？你说让我把萧玉洁放出来？”

“你装什么样，你不就是找了人嘛，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立案。你既然都找人了，就把玉洁先放出来吧。”

徐可可真的是很无语，这嫌弃的语气是什么意思，要是她真能左右公检法，就冲她这态度，她能把这俩也抓进去关几年。

见徐可可要走，萧达抬手抓住她的胳膊，这人和萧玉洁的毛病差不多，看来都挺喜欢动手的。

徐可可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向右一拧，萧达松了手，疼的脸都变形了。“你这女人住手，......”

嘴里不开不净的骂出一堆有的没的。徐可可把拦上来的冯美君抬手划拉到一边，用膝盖向前一顶，萧达直接就跪到了地上。

徐可可没有自己的记忆，这些全都是她身体，下意识产生的自保反应。

萧达老实了，嘴里没有再说出让她不爱听的话。冯美君也不再得瑟，在一边求她，“我们不求你了还不行，你放了我儿子。我们这就走。”

徐可可觉着可笑，求人就是这个态度，平常可见在外面是多么的嚣张跋扈。

徐可可看着冯美君不解的问，“我听说萧玉洁精神出现了点问题，只要你们提出申请，她应当是可以保释的，你们为什么不走正规途径。”

冯美君看她一眼，怏怏道，“要是那样，就做实了玉洁真的有病，那她以后还怎么工作，结婚。她一辈子就毁了。”

徐可可真让这家子人给整无语了，还想的挺长远。

“玉洁都和我们说了，我们知道你些事都是你搞的鬼。我们也不问你要什么赔偿了，你就让人把玉洁提前释放了就行了。她被那家子人，都给折磨成神经病了。她也是受害人。”

看着冯美君理直气壮的样子，徐可可不想再和这家人废话了。就算萧玉洁不疯，以这家人的思维逻辑也正常不了。徐可可松开手把萧达放了。

“你们快走吧，我不认识任何人，我就报了个警，要说为什么这么快立案，估计和现在严打也有一定关系吧。”

徐可可转身要走，就看见房三正站在门市部的门口，两手插兜，探究的看着自己。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身后传来萧达隐忍的声音，还有冯美君劝他，“好了，快走了。别和她说了。”

徐可可没回头，只看着房三，咬着下唇在心里想，怎么才能表现的即不那么刻意，又可以合理的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呢。

徐可可刚朝房三走了一步，陶敏从门市部冲了出来。“三哥，你买的大白兔奶糖好甜啊，你也尝尝。”

陶敏站在台阶上，把手里剥好的糖直接就塞进了房三嘴里。

徐可可冲着俩人方向笑了笑，确实挺甜的。转身朝房三停在路边的车走去，路边的银杏树枝叶繁茂，阳光透过茂密的缝隙撒落在地上，斑斑点点，像一幅画。

徐可可沉叹一口气，天越来越暖和了，这学期眼看也就要到期末了。期末前的冲刺，看来以后自己要忙起来了。

那天回去的车上，徐可可能感觉到，俩人之间的氛围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试着和房三像以前那样聊天，但房三却变成了，徐可可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变的沉默寡言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徐可可真的忙了起来。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她通过林沐南在外文社的朋友，接了一本外文小说的翻译工作。

很快徐可可就发现自己想的有点多了，从那天起，就算是她按时上下班，晚上出来倒垃圾，也都再也没有见过房三。

徐可可心里对自己的自做多情，多少有些懊恼。

有天下午，徐可可没课。就和学校请假，把翻译了几章的稿子送去外文社。办完事往家走，快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杜文婷同志！”

徐可可回头，见是那天派出所的副所长李宁山。他正推着自行车向自己走来。

“李所长，您好，您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任务嘛？”

“对，我过来调查点事情，正好要走。看着像你。”

徐可可想起一件事，踌躇了下还是问了出来，“我不知道应不应当问，您要是觉的不合适，可以不回答我。那个萧玉洁被她家里人接回去了嘛。”

李宁山一手扶着把，另一只抬手将帽檐正了正，“这个可以问，你是当事人，问下案件进展情况，是可以的。那个萧玉洁还有李玉梅现在都释放了。萧玉洁虽然生活作风不检点，但是因为她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所以现在是取保候审。那个李玉梅情况比较复杂，因为她属于贩卖人口。现在对这个处罪的比较严重，所以把李玉梅当做受害之一，已经释放了。而直接买卖人卢翠花，因为在医院住院，所以也是按保外就医给处理的。”

李宁山边推着车，边和徐可可聊着案子的情况，俩一起往前走着。

也是巧了，快到经管大院的大门前，正好房三和陶敏从院子往外走。

李宁山对房三的印象很深，主动和他打了招呼，知道躲不过去了，徐可可也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婷婷姐，你最近怎么都不来门市部了，我们都可想你了。”陶敏还是那么可爱，一见徐可可就主动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徐可可没出息的下意识就去看了眼房三，房三眼观鼻，鼻观眼的站的笔直。徐可可面色微讪，忙扭头看向陶敏，“快放假了，我最近工作有点忙。”

徐可可不喜欢这种感觉，冲李宁山道，“李所，我到家了，就先回去了。”

李宁山忙笑着冲她摆摆手，“你累一天，快回去休息吧。自己慢点。”

徐可可看眼房三那阴沉的脸色，冲着房三和陶敏点了下头，“你们也先忙着。”

快步走进大院，回了家。

徐可可已经意识到，自己对房三的感情已经越界了。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杜文婷的任务里，对她自己的婚姻也并没有任何要求。

所以最初徐可可的打算，是自己一个人，陪着林沐南和杜军生到老。她也就完成任务了。

她没想过会有房三这样一个人出现，搅乱了她的心。

徐可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她不迟钝，她能感觉到房三对自己的好。那不仅仅是对邻居和普通朋友的好，是男人对女人的好。

可是那时候自己还没有离婚，不能有任何回应。现在自己倒是离婚了，却也没了机会了。看来这便是有缘无份。

徐可可将头埋在被子里，她本来自己骗自己，说她只是因为少了一个常在身边的朋友，觉的不适应。但是刚才见到房三，看到他冷着脸，不想和自己多说一句话。那一霎那，她心里的失落和伤心，告诉自己。她其实一直想到遇到房三，想和他说说话，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了。她甚至想俩人能回到以前相处的样子。

原来，她早就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这个人。

既然他身边早就已经有了伴侣，那自己就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也该及早抽身了。

徐可可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

对突然搬回来，徐可可给出的理由是，以前她不回来，是因为她要把前面一段事情处理干净。现在李少杰已经被刑拘，她也可以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听了她这话，林沐南和杜军生都为女儿高兴。

第二十九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为了测试学生的真实水平，这次二中的期末考试试题，是与其他学校互相出题。任课老师们也是考试前一天快下班了，才看到的试卷。

徐可可拿到试卷很快就发现，学校的小印刷厂，把卷子上的所有字母P全刻成了B。英语考试字母错了，题就错了。

别的年级的老师说，考试的时候，让学生自己找出来改一下就行了。

但徐可可觉着不行，本来学生考试就会紧张。他们需要专注的去思考，再加上这一项，等同于你本来跑八百米就够累的了，还让你再将沿路的垃圾捡起来。那无疑是增加了学生的考试难度，也耽误了他们的考试时间。

好在别的老师也认为，不应当把问题推给学生。

于是下班后，徐可可留在学校，和另两名女老师一起，把每张卷子上错了字母的单词找出来，挨个划掉，再用笔在上面，将正确的单词写一遍。

一共五个班，一个班四十多名学生，加上需要预留备用的卷子，一共是二百三十套试卷。

等把这个工作作完，已经晚上九点了。怕林沐南和杜军生担心，徐可可和另两位老师说了再见后，就赶紧骑着自行车往家走。

因为太晚了，路上的行人不多，车辆就更是少了。

当晚是云遮月，有的地方的路灯还灭了，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带起一片的光亮。

徐可可骑着自行车，总感觉后面有车在跟着自己。好在再骑过一条街就要到家了。徐可可加快了速度。

只是这条街上的人就更少了，空旷的街上，好像就只能听到自己骑车的声音。

就在这时，突然从前面拐出一辆车。因为马路并不宽，中间没有护拦，车向着自己驶来时，徐可可已经感到不对了。汽车的大灯太亮，刺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徐可可知道不好，她忙把车把一偏，干脆连人带车直冲向马路边的人行道。因为看不清旁边的路况，直接就摔到了地上。

看到她躲开，那车放慢速度，倒车，调整方向，竟然是要再次冲向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后面窜上来一辆车。迎着前面车的方向就开了过来。大有要撞到一起的意思。

正要再撞徐可可的车，看到有车来，本来就有点慌，再看对面的车是冲着自己来的。吓的忙快速倒车，然后掉头就跑了。

好在后面窜上来的这辆车，并没有要去追的意思。车停在徐可可旁边。车门打开，房三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跑到了徐可可旁边，

“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嘴上询问着，房三单手将面前的自行车拎到一边。

疼的脸上直冒冷汗的徐可可，也顾不上想房三为什么会在这里了，“胳膊，我胳膊疼。”

“除了胳膊还有哪儿疼？”房三伸手一把将徐可可抱起，焦急的低头看着她，似乎生怕错过什么。

“浑身都疼，要疼死了。”徐可可脱口而出，语气满是委屈。

房三怔了下，他没想到徐可可会冲他撒娇。徐可可也被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惊到了。慌的闭上了嘴。俩人都没了声。

房三将徐可可放在后面的车座上，他眼眸低垂，徐可可看不到他眼里的神色，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路上，徐可可忍着疼，房三专心开着车。俩人谁都没说话。

房三也没问，直接开车就去了，离着最近的附属医院。

见徐可可被房三抱进急诊室，方明辉吓到了。赶紧上前检查，一通检查下来，

方明辉疑惑看眼房三，又望向徐可可，“她就是胳膊伤了，我还以为是腿断了。”

房三没听懂，徐可可像是被戳穿谎言的孩子，瞬间羞红了脸。

见房三还是一脸懵懂，方明辉不顾徐可可的眼神威胁，直接道破，“她完全可以自己走进来。怎么还需要人抱着。”

“不是的，她全身都疼。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她疼。”房三认真的和方明辉解释道。

一旁的徐可可得意的瞪了方明辉一眼。小样的，让人怼回来了吧。

再说是姐的事嘛，自己那会是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可这家伙也没问。停好车，拉开车门上来就是公主抱，这能怪自己嘛。

方明辉斜眼房三，就差说，哥们你不行，这就让人骗了。摇着头开了单子。

方明辉让徐可可去拍下片子。房三还要去抱她，已经被人戳穿的徐可可哪好意思，冲他讪笑着自己乖乖下了病床。

房三垂着头，主动接过方明辉手里开的单子，率先走到门口，意思很明显，他要陪她去。

徐可可嘴角微扬，冲方明辉嘱咐道，“帮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别吓着他们。”

说是别吓着，等徐可可从放射科回到急诊室，林沐南和杜军生已经到了。

因为片子要等下才能取，杜军生亲自给徐可可做了检查。

“幸好你年轻，也没用手腕去扶地。应当没什么问题，等片子出来，再看下，打个石膏固定下，长长就好了。”

问了徐可可当时的情形，徐可可本来怕吓到他们，不想说的太细。但是想到前世，林沐南和杜军生就是出车祸身亡的。而且俩人也是晚上下班，骑自行车回家，双双掉到正在施工的沟里毙命的。

想想今天的大灯，如果看不清路况的情况下，再加上人为，很多事情都不好说。

听徐可可把当时的事情说了，听到对面的车是故意的，林沐南和杜军生都警惕起来。

“我记下那车的车牌号了。一会她处理完，我拉着她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同志查下，应该能很快抓到人。”

说完这话，房三又看向徐可可，“一会去完派出所，估计就挺晚的了，你还回去嘛？我直接带你回大院吧。”

被房三盯着，徐可可不知道为什么，脸控制不住的红了。

林沐南和杜军生俩人对望一眼。

林沐南冲徐可可道，“你东西都拿宿舍这边了，大院住着也不方便，还是回家吧。不行让你爸跟着，一会陪你回来。”

“不用，”徐可可脱口而出，再看林沐南眼里的戏谑，就知道自己被套路了。难得有些扭捏道，“明天期末考试，我从大院去学校方便。”

“可你这几天怎么办，我们也不放心啊！”话是和徐可可说的，林沐南眼睛却看着房三。

“我这几天都会接送她上下班，您放心吧。”房三心领神会马上表态。

有护士把徐可可的片子送了进来。方明辉一边和杜军生一起看着，一边不忘插嘴道，“你天天送她，还能让车差点把她撞了，哥们你这活干的不漂亮啊！”

“我.....我今天是跟在她后面，她突然骑快，我怕她有危险，才故意慢下来。让他们钻了空子。”

方明辉没听懂他什么意思，还要再问，被师母扫了一眼，忙闭了嘴。

林沐南现在看房三正顺眼呢，这可是他们知根知底的孩子。虽然孩子话不多，可该出手的时候从来不含糊。真要能和女儿成了，那可是再好不过了，老房家的家风她是知道的，再正派不过的一家人。

“别理他，他就是嘴贫。正好婷婷手伤了，也没法骑自行车。这几天阿姨就把婷婷拜托给你了，辛苦你了。”

看着师母看房三的眼神，方明辉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在杜家的地位怕是不保了。

第三十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怕晚上不安全，房三先送的杜军生和林沐南。

本来学院给杜军生配的车，杜军生还不想用。听了徐可可的再三嘱咐和分析。杜军生答应会和学院说下，这几天先接送他和林沐南上下班。等把坏人抓住再说。

把杜军生和林沐南送到医院宿舍，车上就剩了徐可可和房三。俩人开始都不说话，车上的气氛透着有些尴尬。

徐可可想了半天都问不出口，最后还是没忍住，一鼓作气道，“你是正好遇上我，还是，还是，......正好遇上我。”

徐可可泄了气。她总不好问人家，你是不是故意跟着我的。万一人家说不是。徐可可感觉自己就没有这么别扭过。她生自己的气，也不想听什么答案了，干脆扭脸看向车外。

“我，......我其实每天都有来接你。”

徐可可立刻扭过脸，“我怎么没看到过你。”

房三开着车看着前面的路，“从那天萧达找过你，我怕出事，就天天接你下班。白天学校门口放学人多，你没注意。开头那几天，你进了大院，我才跟在后面进去。后来你来医院宿舍这边住，我就看着你进去了，才家去。今天你没出来，我进学校，看见你在办公室加班，就在外面等着了。”

怪不得那几天自己下班从来看不到他人，原来他在自己后面。这上哪看去。

“你胡说，”

听徐可可说这话，房三立刻看向她，就要辩解。被徐可可用没受伤的左手，拍了他胳膊一下，凶巴巴冲他道，“看路，”

房三赶紧听话的扭过脸。

“那天我还看到你和陶敏一起在大院门口呢，你上哪接的我。”

车刚好开到了派出所门口，房三把车停好，正要解释，徐可可打开车门，人已经下去了。

还是上次俩人报案的派出所。正好副所长李宁山也在所里，听到同事说，急忙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这怎么几天没见，你还受伤了。怎么回事啊？”看徐可可手上打着石膏，李宁山笑着问道。

房三抢在徐可可前面，把事情经过和李宁山说了一遍。

“这是故意伤人啊，来，”听了房三的陈述，李宁山表情变的严肃起来。他将俩人让进自己办公室，又把自己的两名同事叫了进来。

房三把要撞徐可可的车的特征说了下，并说了自己记下的车牌号。

李宁山全部记录下来后，停了手里的笔，冲徐可可道，“有了这些线索就好办了。我们也会去现场做勘察，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目击证人。”

徐可可忙道，“对了，我的自行车还在那儿。”

李宁山笑了，“那一会我们就过去，还可以顺道把你送回家。还有你的安全问题，我和上级申请下，这几天，先派人保护你上下班。”

“不用，一会我先送她回家，她明天还要上班，要早点休息。自行车等她回家我再去拉回来。这几天我也会接送她上下班的，你们就不用派人了。”

房三又一次抢在徐可可前面把话说了。李宁山看向徐可可，“能问下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嘛。是恋爱关系嘛？

不怪他疑惑，以他多年的侦察经验，那天这俩人在大院门口，看着实在不像有特殊关系的样子。

刚才他应当先拦住她，把话说清楚的。房三紧张的看向徐可可。

“还没确定，要谈一下，才能明确。是，还是不是。”

李宁山被徐可可的话逗笑了，“要是定了不是，记得告诉我一声。”

另外两名警官也没想到，今天他们李所会这么大胆，俩人眉来眼去的做着小动作。

李宁山起身，正了正警帽，“行了，你们俩也不用去现场了，我们这就过去看看。自行车要是还在就给你们拉回所里。明天来所里取吧。”

等几人出了派出所。就在徐可可上车坐好，房三启动车前。推着自行车站在车下的李宁山突然开口道，“杜文婷，咱们俩是小学同学。”

徐可可还没反应过来，房三就一脚油门下去，开着车走了。

“那天陶敏来我们家，是我爷把以前单位的电工，介绍给陶敏。我那天把她送到院门口，就是要去接你的。”

“为什么要给陶敏介绍对象？”徐可可不解的看着房三。

房三表情有些懊恼，“她那天问完你，就一直缠着我。我问我爷怎么办，我爷就.....，就出了这么个主意。”

想到平常房老爷子对房三的态度，房三只怕不定被房爷爷损成什么样了。徐可可不由莞尔，

“那成了嘛？”

“嗯？噢，成了，他们俩成了。”

房三边开着车，边扭脸看眼徐可可，忙又赶紧转头看向前面。心里面想，自己都解释清楚了啊。她不是说要谈一下嘛，怎么不谈呢。

徐可可像是没看出来房三的着急，心情极好的把车窗摇下一条缝。晚上的夜风从细缝里送了进来。

夜里的风还是有点凉，房三想提醒徐可可，别吹感冒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徐可可道，

“我想起来了，李宁山上学的时候就坐在我后面，那会他可淘气了，还揪我辫子来着。下回见了他，我得好好说说他。没想到当初那么淘气，现在竟然当了副所长。这人.....”

“我想和你搞对象，可以嘛？”

房三突然把车停到路边，把徐可可吓了一跳。

房三接下来的动作，更惊到了徐可可。只见房三转过身，整个人扑向她。徐可可还以为他要亲自己，吓的赶紧闭上眼。心扑通扑通跳的极快。

结果没想到，房三只是帮她把车窗摇了上去，就又坐了回去。

徐可可被自己彻底气到了。狠狠的打了房三好几下，凶道“不可以，谁要和你搞对象，天天黑着个脸，不理人，也不知道你想什么。谁跟你搞对象。”

房三任徐可可打，也不躲，“我，我什么时候凶过你，是你不理我。你明明知道她对我....，你还和她说咱们俩没关系。你还不和我说话。我以为，......我爷说你肯定看不上我。除非你瞎了眼，才能看上我。”

这房老爷子坑孙子是把子好手。徐可可停了手，只是刚才自己已经说了不可以。

“你再问一遍？”徐可可厚着脸皮道。

“什么？”

徐可可恼羞成怒道，“我让你再问一遍，你听不懂就算了。”

房三突然灵光乍现，“我想和你搞对象，可以嘛？”

“可以。”

听徐可可说了这两个字，房三先是怔住了，随后激动的手足无措。不知道做点什么好。

他爷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家里就没女孩。他高中一毕业就参了军，没交过女朋友。他一点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都没有。

房三一把拉住徐可可的手，“你小时候，我也见过你。我爸妈支边，有年带我回来探亲，你正好在你外公家。咱们俩也见过的。”

徐可可知道他还在计较李宁山的事，笑着拿手戳了下他的脑门，学房老爷子的话，“傻样！”

“傻人有傻福，不傻怎么能娶媳妇呢。”

看房三那得意的样子，徐可可被他气笑了。把手抽出，“快开车吧，傻人。”

房三两手把着方向盘，正当徐可可以为他要开车了，房三突然探身过来，亲了徐可可脸颊一下。然后赶紧坐好，笑着挂挡给油，启动了车。

“你刚才闭眼，是不是想....”

“闭嘴，你再说，咱们俩就不可以了。”

第三十一章 八十年代高中女老师 试图撞徐可可的车很快找到了，车子是商业局的公车，当天开车撞徐可可的正是萧达。

李宁山在对萧达的审讯过程中，通过他无意中透露出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竟然揪出了一个恶势力犯罪团伙。

这个团伙是以商业局局长杨春江为首，上下牵扯在职人员近三十余人。他们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为攫取经济利益，实施大量有组织犯罪。对他人进行人身伤害，威逼胁迫，恐吓勒索，以达到侵占他人财产为已有的目的。

由于涉案金额过高，造成的危害过大，公安甚至出动了调查项目小组，进行了为期一年的调查。

最让人没想到的是，在办理案件的过程中，经人揭发，当年萧达的亲生父亲，就是被他继父用车给撞死的。

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萧达，在监狱里会怎么想。

前商业局局长还有萧达的继父，以及案件的其他主要参与人，共十人，没收全部财产，处以了死刑。

冯美君也参与了其中的违法活动，被判了十二年。

萧达因杀人未遂，以及在任门市部经理期间，有贪污行为，被判了无期。

萧达被抓的当天，李少杰的判决下来了。重婚罪三年，流氓罪五年，几罪并罚，李少杰被判处了八年监禁。

卢翠花经查明确实是被人所骗，才参与了人口买卖。又因认罪态度较好，检举了将当年人口买卖的部分参与人员。给予从轻处罚。判刑六个月。

听方明辉说，李少杰出事没多久，卢翠花就和医院要求提前出了院。

一年多以后，她因为阴天下雨疼的特别厉害，又来医院看过一次。给她接诊的大夫，不了解情况，知道她的手术是杜教授做的，就提出来想请杜教授再给她看下。没想到被她本人直接拒绝了。听说她走路需要拄着拐，情况很不好。

而萧玉洁因为被诊断为精神病，所以免于处罚。

三年后，徐可可在门市部门口倒是见过她。萧玉洁已经不认人了。头发蓬着，穿的也不是很利索。见人看她就吓的往一边躲。她的手抖的很厉害，听范涛媳妇说，萧玉洁病情稳定后，就住回了隔壁的院子。不知道李玉梅怎么知道了消息，没事就跑过来欺负她。有时候问她要钱，她要是没钱，李玉梅就会打她一顿。

旁边的邻居看不下去，想去报案，萧玉洁人虽傻了，却固执的很，每次都把人拉着不让去。谁要说去找警察，她就骂谁。时间久了，大家也不再管她。

有一次不知道李玉梅把她怎么给欺负狠了，她竟然拿起一块砖头，把李玉梅直接给打晕在了地上。

出了事，周围邻居直接就给报了警。

有邻居作证，萧玉洁打李玉梅成了正当防卫，加上她本来精神就有病，警察也就将她放了。但是从她出来以后，拿砖头打人的右手，就开始一直无意识的抖着了。

至于李玉梅，警察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她还在从事卖淫活动，就将人直接拘留，听说后来判了三年。

徐可可和房三是二年后结的婚，夫妻恩爱，婚后育有一女。

徐可可翻译了不少的海外名著，其中一本在国内成了畅销小说。而徐可可自己最为满意的是，她从优秀青年教师，到骨干教师，最后成为了全国模范教师。完成了杜文婷的心愿。

房三则一直在做私营企业。因为起步早，加上政策好，企业越做越大，成立了在全国都很有知名度的集团企业。一直是当地的纳税大户。

只是房三很低调，很少出席活动。被外面传的神乎其神。

只有熟悉他们夫妻的人知道，徐可可怕麻烦，不喜欢抛头露面。连带着房三，也就很少有照片或是影视资料传出去。房三这人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和他老丈人一样，都怕老婆。

杜军生和林沐南夫妻俩人，活到了八十四岁，七十八岁，俩人同年过世。

杜军生救人无数，一生治病救人六十余年，被誉为，外科手术之父。

徐可可自己也在这个世界活到七十三岁，与房三同日而亡。

徐可可死前，隐约看到杜文婷站在自己面前，她穿了件艳红色的呢子夹克外套。只是脸色憔悴，头发枯黄。她抬起头，怕吓到徐可可，用手将头发按下。只是她动作慢了一些，徐可可还是看到，她额头上那血肉模糊的一片。

杜文婷最后是在父母坟前，一头撞在石碑上死的。

她冲徐可可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满足了我所有愿望。恢复了我们一家人的名誉。让我的父母喜乐一生。”

随着杜文婷人影淡去，徐可可闭上眼。

第三十一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 徐可可再次睁开眼，人躺在床上。她扭头看到屋顶的房梁上，挂着一只拿红布罩着的竹编筐，屋里明明没有风，那筐却在轻轻摇晃着。

徐可可看着有些眼晕，忙闭上眼，慢慢转了下头。将后脑勺隐隐作痛的位置，从枕头上移开。又躺了会，这才没有了刚才天旋地转的感觉。

等徐可可把涌进脑海的记忆，刚顺完，棉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带进来一阵风。

听到旁边有声响，徐可可睁眼，就见一个大圆脸盘子怼在自己眼前。女孩伸手摸着她额头，“白露，你好点了嘛。头还疼吗？”

徐可可没来的及回答，却先看到了女孩袖子里簇新的碎花棉袄。

似是觉察到徐可可的目光，女孩不自在的抽回手。扭着身子坐到一边，整理了下衣服，装作不经意的拽了下袖子。用外面罩着的半旧蓝色棉布褂子，把露出来的那截棉袄遮了起来。

“吆，陈红，我说我来照顾白露，你非要跟我抢活。说你们俩关系好，你来。怎么，看一眼，问一句就算照顾了。就这，你也好意思问队长要五个工分。你也真要脸。”

徐可可这才看到陈红后面还跟着个女孩。这女孩长柳叶眉细长眼，身材苗条，人长的好看，却没有那个叫陈红的看着讨喜。

陈红似乎有些怕这女孩子。看眼躺着的徐可可，见她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两手攥着衣角，嗫嚅道，“吴婉仪，你，你别胡说。是大队长让我回来照顾白露的。那工分，我，我也就是问问，不给也没什么的。”

吴婉仪歪身坐在炕边，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这话你该刚才跟队长说，现在和我说晚了。来吧，今天这工我也不想上了。我就看看你怎么照顾白露，怎么挣这五个工分。反正你要是照顾不好，我就去大队，看谁敢把这五个工分记给你。”

吴婉仪把磕的瓜子皮，随手丢在身边的炕上。腿一晃一晃的，就这么看着陈红。

陈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人被挤兑的红了脸。委委屈屈的问徐可可，“白露，你....你要喝水嘛。”

“婉仪，行了！”这时候从屋外又走进来个，穿着灰色褂子，里面是素色灰高领毛衣的女孩。

她端着茶缸子走到炕边，冲陈红道，“给你，快给她喝点水吧。”

“高洁，谢谢你。”

叫高洁的女孩子看她一眼，“谢什么，照顾白露，要谢也不用你来谢。”

陈红感激的回望她，双手接过茶缸子，直接就杵到徐可可眼前。“白露你喝水吧。”

这陈红确实不太会照顾人。原主这身子发虚，头还有些晕，自己哪能起的来。可是这具身子现在实在太需要补充点什么了。徐可可双拳紧握抵在身下的炕上，一咬牙强撑着坐了起来。

徐可可轻喘口气，抬手接过陈红手里的茶缸，竟然这么烫手。幸好徐可可反应快，忙弯起腿，利用隆起的被子把茶缸接住。这要原主头刚受完伤，又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水米没进。这杯水指定就撒在床上了。烫伤不说，最怕的是这么冷的天，到了晚上她睡觉连能盖的被子都没有。

徐可可抬眼，正好扫见陈红和高洁俩人，对视后错开眼，同时看向别处。

徐可可心里疑惑，前世是今天下午，村里的妇女主任来看她，发现她没人照顾，才和大队长商量，在村里找了体弱的大嫂过来看了原身二天。

自己刚来，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和前世不一样了呢。

心里想着事，徐可可用腿上的被子垫着，俩手捧着茶缸，头凑上去小口抿着。热水的好处就是，从进入口腔的那一刻，她的身体随着热水一点点的流入，开始复苏了。

吴婉仪还在一边磕着她的瓜子，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挤兑陈红。因为高洁在，陈红像是有了底气。直接无视她的话，从炕上的柜子里拿出条裤子。

裤子翻开，膝盖那儿已经缝了块正方形的花布。在花布下面又磨破了一个口子。陈红从另一个包袱里随手捡了块碎布。从墙根桌子下面拖出来凳子，就着窗户的光，坐在那儿补裤子。

徐可可的位置在炕的正中，她把喝完水的杯子放到一边。试着身上有劲了，她裹着被子，拖着身子移到炕柜边。取出属于白露的那个包袱，转头看向正望着自己的三人，“陈红，你穿的是我的新棉袄。”

这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前世白露是几天后才发现陈红穿了自己的新棉袄。那棉袄，原身自己也就过年穿了二天。虽然心里不高兴，想到俩人是好朋友，也就忍了下去。

徐可可这人不行，还别说这陈红和白露，未必是什么好朋友。就算真是好朋友，不打呼就拿，还是对方最喜欢的东西，在徐可可看来那就是偷。

正在缝裤子的陈红，手顿住了。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慌乱的站起来，她没看徐可可，眼睛盯着炕沿，“昨天，昨天我跟陈喜春把你从山上抬下来时，我，我棉袄划破了。”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高洁，“我没得穿，就从柜子里拿了这件。”

高洁把正在整理的书，一下子塞进书包里，抬头毫不避讳的看着徐可可，

“白露，昨天陈红没棉袄穿的时候，和我商量来着。我是考虑，她是为了你，把衣服划破的。咱们大家都是同年的知青，本来就应当互相帮助。何况你们俩还是好朋友，又是高中同学。不过就是一件棉袄罢了。我觉着，你肯定不会在意的。就和陈红说，让她先穿着了。”

“把我的东西送给别人，你还挺大方的。同年知青需要互相帮助，你怎么不拿你的棉袄帮助她呢。你的衣服比我的还多吧。”徐可可快被气笑了，只是她身子发虚，这几句话说的有气无力的。

从到陈家村当了知青，高洁向来是她说什么是什么，还没被人反驳过。看着徐可可的眼里，像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只是高洁在人前装惯了，最擅长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很快压下心里的不快，脸上先挂了笑意，

“你说的对，不过你也知道，我不穿的衣服都在我哥那边放着，陈红，等明天拿我的给你。但你可别嫌弃，我的可没有白露的新。”

徐可可没理她，还是看着陈红，“你的旧棉袄呢？”

“我，......”陈红又看眼高洁，小声嘀咕道，“我，.....”

“那棉袄破了，也穿不了了，我让陈红扔了。”高洁不耐烦的把话接过来。她不信这么冷的天，白露还能让陈红冻着。她也不信白露真敢跟她对着干。

让她失望了，今天的白露还真敢，徐可可冲陈红道，“那你就冻着吧，谁让你脱的，你找谁要棉袄吧。不是我让你背我下来的，也不是我让你不小心划破的棉袄。”

徐可可不在意的看着俩人，不就是比看谁更不讲理嘛，这个她还真擅长。

高洁装不下去了，冷笑着爬到炕柜边，从她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八成新的棉袄。她本来是想把那件更旧的给陈红的。

高洁气哼哼的把棉袄扔到炕上，“陈红，你先穿这个吧，本来想给你更新点的，有些人等不急，你先凑付着穿吧。”

四个人天天吃住在一起，谁都知道，这是高洁去年做的一件棉袄，哪还有更新的了。

高洁也知道说错了话，把书包往身上一背，高傲的冷哼一声，扭身就往外走了。

看高洁走了，陈红彻底慌了，眼睛瞬间就急红了。委屈的去炕上拿了棉袄换了。把脱下来的棉袄叠好了，递给徐可可，“白露你今天怎么了，你怎么不高兴了。”

徐可可没理她这句废话，拿过棉袄直接塞进了包袱里。

看傻眼的吴婉仪，手里拿着瓜子停了半天，直到听到外面传来‘哐啷’一声，关院门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嘴里嘟囔了句什么，没人听的清。吴婉仪就又磕起了瓜子，只是这会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清脆连贯。她拿眼一直打量着徐可可的动静。

见徐可可拿出平常不常穿的毛衣套上，又在外面穿了套军绿色的呢子外套。那外套一看就是摘了肩章，领章的部队干部制服。

吴婉仪眼都直了，抿了下舌头，冲着地上‘呸’了一声，把嘴里的瓜子皮渣子全吐了出来。

她虽然听说白露收了一套军装，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她穿。

要知道这年月能把军装穿在身上，那代表她家指定有当兵的。那可不仅是光荣，还是一种时髦。一般的军装用的料子，不光结实还挺括，人穿在身上那是特别的精神。

徐可可现在穿的这套，一看就特别的新，肯定不是穿旧了不要的。关健是还合体，那就是按着身高胖瘦特意领的。还有这呢子，可不是一般职务能穿的。

吴婉仪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手里捧着的瓜子也不磕了，就盯着徐可可。想看她穿这样是要干什么。

徐可可倒是没想那么多，原身的棉袄，昨天在山上摔倒的时候，弄脏了。那件新的上面还带着陈红的体温，徐可可可受不了。原身包袱里还能穿的，也就剩下这套，从来没上过身的衣服了。

见徐可可这是穿戴好要出门，陈红扔下手里的裤子，急忙拦到她前面，“白露，你要去哪儿啊？”

徐可可也没瞒她，把棉帽上的两个护耳，往下拉了拉，把头捂的更严实了。闷声道，“我去老村长家。”

“我把棉袄都还你了，你去找老村长干嘛啊？”陈红拽着她胳膊，高洁不在，陈红也顾不上吴婉仪和自己不对付了，慌乱的看向她求助。

第三十二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2） 看着徐可可脸上的表情，吴婉仪一声都没吭。别说吴婉仪没开口，就算是她开口帮着劝，徐可可也不可能会听她的。

见徐可可说什么也要出去，陈红也拦不住，只能跟在徐可可后面。她看眼也一起跟着出来的吴婉仪，压着声音在徐可可耳边说，

“白露，那个，我不让你出来，是因为今天村里传的可难听了。他们说陈喜春不上工，是去山上找你了。还说是你们俩那个什么的时候，你头磕在石头上晕过去的。我越和他们说不是，他们说的就越难听。”

看徐可可听了自己的话，脸上平静如常，竟然一点也没有惊讶害怕。这让陈红有些摸不准了，“高洁说，那个陈喜春就是出身不好，才让村里人传的名声不太好，其实你仔细看看人还行。她说.....”

幸好她们知青住的地方离老村长家不远，徐可可现在是强打起的精神，她没什么力气和陈红掰扯，更不想听她胡扯。

进了老村长家，老村长正拄着拐杖在院子里喂鸡。见徐可可走了进来，他将手里装鸡食的盆子扔到地上。

扭着脸问道，“我听建国说，安排人去你们院子照顾你了，你怎么自己还跑出来了。”

明明是关心的话，但那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听上去和训斥没什么两样。徐可可也不在意。

好在这会子天虽冷，但是太阳却正是好时候，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徐可可看到院子里的长条凳子，一屁股瘫坐上去。“您家有吃的嘛，我要饿死了。”

老村长知道这些知青平日私底下没少骂他，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听到徐可可这么和自己说话，先是愣了下，旋即笑了。拄着拐杖去灶上，摸出一个烤地瓜。

“呐，这是给我小孙子留的，你先吃吧。”

徐可可咽了口唾沫，拿过来撕了皮就往嘴里塞。

“慢着点，小心烫着。你这娃子，咋能急成这样。”老村长看着比她还着急，急的拿没有拄拐的手直拍腿。

看徐可可吃的虎，吃到嘴里的时候，倒还有数。叼着一块含在嘴里，半天才往里吞，老村长这才放了心。

徐可可看看老村长的腿，把嘴里的地瓜咽了，让出凳子，“您坐着，我自己去倒点水喝。”

老村长笑了。这些知青来了村里，开始的时候，个个都跟个小公鸡似的，昂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这时间一长，天天就这些活，这些事，又就都耷拉了脑袋，没了精气神。

看着天天跟着村上一起下地劳动，可就和这村子里的人和事格格不入。尤其这几年，那心思更不在村里了。也不踏实干活，天天就拉着个要走的架势。有点风吹草动就得闹两天。

难得今天这孩子像开了窍，这说话做派都和村子里人一样，没拿乔，让人看着舒服。

老村长坐在凳子上，拿出烟袋，把烟丝塞上，用火柴点了，吸了一口。冲站在院子外面的陈红和吴婉仪招招手，“你们一起来的吧，进来吧。进来说话。”

陈红和吴婉仪对望一眼，俩人你推我让的磨蹭半天，这才进了院子。

徐可可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啃了半拉的烤地瓜，从屋里出来。

老村长叼着烟袋看着三人，“说吧，找我干嘛？”

“昨天我在山上让人把头打了，我今天来找您，您要不就帮我把人找出来，要不，我就现在去公安报案，让警察来查。”

这个叫白露的知青，向来话不多。别人闹事的时候，她就跟在后面也不掺和。看来这是让人欺负狠了。老村长拿烟袋指着徐可可，

“你这娃子胆子不小，敢来威胁我，你知道我是谁？我......”

徐可可忙道，“我知道，您十岁就参军跟着打鬼子。是侦察兵出身，立过的功两个手都数不过来。您杀日本人的时候，眼都没眨过，和剁白菜一样，一刀一个。”

这样的词好几套呢，再过几年老村长说的次数更多，“这我知道，所以我才先来找您，没直接去报案。”

看到徐可可把老村长逗笑了，吴婉仪和陈红俩惊的，眼睛都比平时大了不少。不说白露和以前不一样了，就连老村长也变了。这还是那个对她们要求严苛，不讲情面，总是找他们麻烦的老村长嘛。

“我怎么听人说，你昨天是自己磕在石头上。被陈喜春给抱下山的。”

徐可可看眼边上的陈红，亏她还好意思说，是她和陈喜春俩抬自己下来的。陈红心虚的移开眼。

陈家村一共有六个知青，除了她们四个女知青，还有两个男知青。生产队的大队长陈建国，也就是老村长的大儿子。不知道是不是看他们烦，春耕开始后，就把他们六个知青，派去山上开垦新地。

前世白露也是头受了伤，被人从山上抬了下来。她自己记的是被重物打到头晕倒的。但是陈红他们却说，她是摔倒在地上，磕到了石头上。

因为他们这个村的知青一直很抱团，大家平常关系也都很好。白露也想不到，会有人拿这样的事来骗自己。也就含糊了，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想自己感觉到疼那会，可能是头已碰到了石头上。就把这事给放了过去。还对几个知青更加感激。觉着自己受伤这几天，多亏他们替自己出头，让村里同意她多休了几天。

只是后来白露在知青院子歇了几天，再出知青院子，村子里的流言已经难听的属于限制级的了。老村长特意开了会，把村民们狠狠的批评了一通，让大家专注生产，少传闲话。

只是谣言这东西，是你越禁止，人们越喜欢去讨论。

陈红，高洁还有吴婉仪，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说这事闹大了，公社那边来人，说白露乱搞男女关系要给她处分。

还说不管怎么处理，这事肯定要记入白露的档案里了。以后会成为她的案底，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白露自己还懵懂着，陈红听了却是当场就吓哭了。说以后白露怎么办，就算有机会回城，也找不到工作，还会让家里人都跟着受牵连。

向来最有主意的高洁，给白露想了个办法。让她嫁给陈喜春。

说是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定性为作风问题。还说当初他们来农村的时候，就是抱着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要在这广阔的天地，大有作为的。那不如就直接嫁在农村，成为农民中的一员。

在三个人轮番劝说下，单纯的白露最终嫁给了陈喜春。从此人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徐可可把手里的烤地瓜全塞进嘴里，又把水灌了。把碗放到窗台上。

她摘下帽子，把头发往两边分开，转身给老村长看，“您看看，我头上肿的这样子，您经验丰富。您说，这像是磕在石头上的嘛，这不明明是被人拿棍子打的嘛。”

徐可可松开手，看着老村长，“我自己记的很清楚，我喝着水呢，让人从后面给了一下子。您要是不信，也可以去问下咱公社的赤脚医生，您问问她，头要是磕在石头上该是什么样。这么个磕法，是不是早就破了。”

老村长叼着烟袋打量着三人。昨天白露磕了头，他去知青那院看了，只是毕竟是个姑娘家，脱了外衣躺在屋里，他也不好进去。也就是和大儿子在外面问了下情况，就回来了。

几个知青都说是磕石头上了，他也没多想。后来陈喜春那个嘴上没把门的，满世界嚷着，是他和这姑娘俩胡搞的时候，这姑娘磕了头。还说这姑娘以后就是他媳妇了。

听他满嘴胡咧咧，自己给了他几拐杖。

现在听这姑娘说法，这事只怕还真没那么简单。

老村长把烟袋往凳子上一磕，“这事不能在家说，你怎么样，能走嘛？跟我去大队一趟。”

“吃了，喝了，只要不摇晃脑袋，我现在没问题。”徐可可把棉帽子往头上一套，把陈红拽自己袖子的手一甩，抬腿就往外走。

第三十三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3） 陈建国见着这帮知青就头疼。一个个好吃懒作，小算盘还都打的挺精。就想着不干活，拿两片子嘴，跟他这儿瞎说一通，就让自己给他们算工分。

每年村里打的粮食有限，他们村自己人都分不过来，还得养着他们几个。

听完他爹说的话，陈建国站起身就要走，“这地里忙着呢，都是他们知青自己的事，让他们看着处理吧。去公社，去镇上都随便，愿去哪儿告，去哪儿告。”

老村长抬手就给了陈建国一拐杖，“你这说的是啥话，国家把人交给咱们，那是相信咱们能把人带好。你就这样做工作。上回我就和你说，不能把他们分出去，你不听。现在出事了，你还不想管。不想往好了干，你就给我回家去。这大队长，你也别干了。”

越说越气，老村长又狠给了陈建国几下。

“我这大队长是公社让俺干的，也不是你说的算。”陈建国嘴里念着，身子却不敢动。

老村长过来的时候，就叫人去把陈喜春，还有其他的三个知青都叫到大队。知道有热闹看，村里人丢了手里的活，也都跟着跑到大队外面，把个大队部围了个严实。

最早来的一批知青，都找着各种由头回了城。就只有高洁的哥哥高哲还在。他带着其余几人，分开围着的村里人，进了大队办公室。

听说问的是昨天白露在山上被打的事，高哲不服气的仰着脖子问陈建国，

“你们凭什么审讯我们，谁给你们的权利。我们知青在你们眼里不是人嘛。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就是可以随便让你们拿捏的？”

除了徐可可，其他五人也都梗着脖子，仰着脸看着陈建国。

陈建国看眼他爹，他就说不想管这些知青的破事，看这一个个跟他叫板的样，好像他是他们的阶级敌人一样。再看眼站在他爹旁边的徐可可，更烦了。干活没什么脑子，可知道找他爹来压他。

徐可可也不着急，在白露的记忆里，就是这样。当谣言漫天的时候，做为知青里领头的高哲，不但没替她出头，反而和大队长打了起来。最后借这件事闹的，让大队上再也不管知青的事了。

“那就去镇里的派出所吧。”

徐可可说出这话，围着的村民都惊呆了，这女娃子磕傻了吧。公安那哪是能轻易找的。再说这么点小事，也人公安也不能管。

“我赞同她说的，你们既然都觉着村里不能处理，那就让人套车，把人都拉镇上去，让镇上派出所的同志来处理。”老村长吸着烟袋，看眼众人，拍板道。

陈建国听了他爸的话，眼睛一亮，冲外面喊道，“那成，虎子你去套车。”

“陈队长，先别急，”高洁从高哲身后走了出来。慢声细语道，

“现在是春耕，大家也都忙，这去镇上，一来一回就小半天。再把事和公安的同志说清楚了，估计怎么都要在镇上待上几天。也不能光我们知青去，大队上也得派人跟着。要我说，就这点小事，耽误谁的工作也不好。这本来就是个小误会，就在村里把事说清楚就行了。您说呢。”

别看高哲是个连公社都头疼的刺头，但她妹妹和他可不一样。

别说村里的姑娘，就是把这些知青都算上，这十里八乡也属着这高洁长的最漂亮。这不光人长的漂亮，穿的衣服也干净时髦，说起话来更是文绉绉的，透着就有文化的样子。

听她开了口，所有人都赞同的点头附和。

老村长可不理这是谁说的话，只问徐可可的意思。徐可可当然同意，她说去镇上也是吓唬这些人。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一棍子是谁给白露的，为什么给的。到时候在路上谁再给她一棍子，就原身现在这身子板，小命指定当时就没了。

“那你想问啥？”陈建国冲徐可可没好气道。

徐可可看他一眼，没和他置气，平静道，“昨天在山上，我翻完分给我的那块地，就去旁边树下面喝水了。然后有人打了我一棍子，后来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可可看着另外五名知青，“我就想知道谁打的我。”

几个知青都看着徐可可，没一个说话的。围在外面的村人小声嘀咕着，那个叫虎子的带头喊了一句，“不是说，是你约着陈喜春在山上那啥嘛？”

虎子这话一说完，边上的村人都跟着哈哈笑了起来。有的人跟着附和，“对啊，喜春，说说吧，你们俩在山上干啥了。”

另一个人道，“喜春抱着人下山的时候，俺可看见了，那衣服扣子都没来的及扣上呢。哈哈.....”

听着村里人说出的这些不堪入耳的话，高洁扭脸看了眼他哥，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旋即又收了回去。

徐可可还是不急不躁，像是没听到众人的话，眼睛却盯着跟着知青一起进屋，却站在门口的陈喜春，“他们说的，你听到了嘛？”

陈喜春刚进屋的时候还有点紧张，听着村里人的起哄，摸着口袋里的钱，脸上就带上得意的神色。

被徐可可这么一问，他先是怔了下，随即不在乎的说，“听到了，咋啦。”

“要么我告你耍流氓，要么你现在把实话说出来。你自己看着办吧？”徐可可也没和他废话。

“啥叫耍流氓，是不是你把俺叫山上去的。要不是俺看你长的还凑合，这么冷的天，俺才不去呢。再说，不是俺把你抱下来，你早没命了。”

外面有村人喊着，“别吹了喜春，就这身条，你还凑合，你美坏了吧。”

听着村里人的笑骂声，陈喜春得意的扫他们一眼。从褂子口袋里掏出张纸条，走到大队的办公桌前，一把把那纸条拍在桌子上，“你们看吧，这是她写给俺的。让俺去山上找她。还说喜欢俺。要不，俺能不上工，去山上晃。”

果然，这就是白露的记忆里一直对不上的事。这个陈喜春最早一直说是白露喜欢他，可是白露和他连句话都没说过。甚至在最初的记忆里，都很少有这个人出现。

而且一开始老村长一直帮着白露，后来就撒手不管了。

现在徐可可明白了，肯定在白露不知道的时候，陈喜春拿出过这张纸条。

陈建国率先拿起那张纸条看了一遍，又将纸条递给他爸。看向徐可可的眼睛里，除了不耐烦，现在还带上了嫌弃。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这眼神徐可可在白露的记忆里看到过。

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嫌弃的眼神，彻底击垮了白露的坚持，让她不得不对错误的一切低头。

这一次，徐可可可不会让错误继续。

第三十四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4） 徐可可从老村长手里接过小纸条。

这一看就是从信纸上撕下来的，三指宽的一张小纸条。

上面就一句话，【陈喜春同志，我喜欢你，明天上午你来山上一趟。我有话和你说。】，落款署名是白露。

“去公安吧，这笔迹是仿我写的。我是清白的，这是有人故意要害我。我不怕公安来调查，我要把害我的人找出来。”

原本哄闹的村人安静了下来。村里人心思简单，看陈喜春都拿证据了，徐可可还坚持说去公安，心里多少也就都信了她的话。

徐可可打量着众人，“陈喜春说我喜欢他。你们说我喜欢他什么，是因为他家穷，还是因为他好吃懒做。他快三十了吧，到现在没结婚，总不会是因为他太挑了吧。这十里八乡的，有谁家愿意把家里的姑娘嫁给他。退一万步，我真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喜欢上这么个货。我不自己去和他说，传这么个纸条。我也不怕上面的字，他认不全。”

白露和陈喜春结婚二十多年，陈喜春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徐可可还能不清楚。

徐可可指着纸条上的‘趟’，又点点最后的‘露’字，问陈喜春，“你和我说说，这两个字念什么。”

陈喜春就是村里扫盲的时候，认过几个字，他哪知道。傻楞的看着纸条，又看向知青站的方向。

“俺，俺不知道怎么念。俺不认识，可俺还可以找人问。俺就是知道这是啥意思，你管不着。”陈喜春拿手背一擦鼻子，无赖道。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给你的纸条。你可千万别说，是我亲自交到你手上的。你要知道，我有给你纸条的功夫，就这么一句话，我就直接当着你面，和你说清楚好不好。”

本来当初和他说的，就是这张纸条是以防万一用的。陈喜春就没想到过，还会有人问这么细。主要是给他纸条的人，也没想起来，他有可能不认字。

看他还在左右张望，老村长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怎么哑巴了，人家白知青问你话呢。你败坏人家小姑娘名声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嘛，现在怎么不说了。咱们陈家村的脸面都让你们这些人丢光了。全村合起伙来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都是有儿有女，有姐妹，有娘生的人。说的话，那叫个难听，你们还要脸嘛。”

老村长扶着桌子站着，拿着拐杖指着眼前站着的这些村民，“你们都好好想想，要是你们家里人遇到这样的事，你们那嘴也这么脏嘛。”

前世老村长替白露出头时，就是这么说的。徐可可看着眼前的老人，轻扶住他气的发颤的胳膊。老村长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拿拐杖指着陈喜春道，

“喜春，你今天给我说实话，这纸条是谁给你的。这事是谁让你办的。你拿了人家多少好处。你要是不说，不用别人，我自己套车拉你去公安。”

“他三叔，你这是干啥，”陈喜春他妈王寡妇一看不好，推开众人就跑了进来。坐在屋子中间，冲着老村长就哭起来了，“你们这些没有心的啊，俺家春子他爹走的早，你们就帮着外人欺负俺们孤儿寡母，.......”

“闭嘴！”就光看徐可可对陈喜春的态度，陈建国也知道，这纸条绝对不可能是徐可可写的。再看陈喜春一个劲的往知青那边看，陈建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么多年的大队长他也不是白当的，只一嗓子，就让王寡妇闭了嘴。

“再闹，再闹你就别上工了，回家闹够了再来。”

听了陈建国这话，王寡妇吓的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外面的村民看她这怂样，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看陈建国眼瞪了过来，又都忙闭了嘴。

“你跟着闹什么啊，喜春这是让人当枪使了。他傻，你这当娘的还跟着在这儿搅合。咋了，你儿子不犯事，不让人抓进去，你就难受是嘛？”

陈建国指着陈喜春，“你说吧，谁让你干的，今天这事往小了说，是他们知青之间闹矛盾。往大了说，你这就是迫害知青。前些天我去镇上开会，你当说的啥，就是说这事。现在这是大罪。知道嘛？”

陈喜春哪听过这罪名，让陈建国这么一吓，脸都白了。直着眼看着知青那边，颤着手就要往五个人里指。

“是我让他干的，我还给了他五块钱。”和白露他们同年下乡的知青肖汉，站了出来。

听说陈喜春拿了人家五块钱，村里人一阵唏嘘，怪不得陈喜春会做这昧良心的事，这么多钱啊！

陈建国沉着脸看着肖汉。肖汉眼镜下的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陈建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可他这样，不像是做了坏事该有的样子。

陈建国心里拿不准，剑眉微蹙，扭脸看向他爹。父子俩正用眼神交流着，徐可可已经开了口，

“你说是你干的，就是你了。那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我？”

肖汉盯着徐可可，面无表情道，“我喜欢你，想追求你，你不同意，我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徐可可和他眼神交汇，对方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就那么嚣张的看着她。徐可可笑了，自己要说他从来没有追求过白露，也没和白露表白过，这个肖汉就会说他追求和表白的时候，没人看到。就他们俩知道。

徐可可眉头微挑，“因爱生恨是嘛，那这字，怎么说？咱们俩平常连话都没说上过几句，你又是从哪儿拿到我写的字。还模仿的这么像。再说这字分明就是女人写的。”

肖汉紧抿着嘴，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才看向陈建国，“这事就是我干的，不信你问陈喜春。是我大前天下了工，把纸条给的他，也是我给了他五块钱。”

“你先回答白知青的话，这字是咋回事。”

见陈建国没有顺着自己的话，而是跟着徐可可一起追究自己。肖汉微垂了眼睛，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将他眼里的情绪与众人隔绝开。

所有人都等着肖汉开口，但是他却一言不发。摆出一副，我就是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

“你不想说是嘛，”看肖汉还是那付死人脸，陈建国暗骂一句，没脑子，懒的去看他，扭脸冲陈喜春，“你来说，纸条是谁给你的，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旁边有谁？”

肖汉眼镜下的那双眼睛终于有了复杂的情绪，惊讶，不敢相信，还有担忧，惊惧。

第三十五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5） 就在所有人都看向陈喜春的时候，吴婉仪从高哲和高洁的身后走了出来，“我可以作证。就是肖汉干的。”

“白露来的时候带的高中课本，我跟她借过。上面有白露记的笔记。后来白露没和我要，我就把书借给肖汉了。还有大前天下了工，几点我不记的了，我没看表。就在水库边上，我见肖汉在那儿和陈喜春说什么。陈喜春不同意，肖汉好像还在那儿威胁过他呢。”

“她说的是真的嘛？”陈建国问肖汉和陈喜春。

陈喜春被问道，先是一愣，拿手挠了挠后脑勺，偷着喵一眼知青那边，也不敢看陈建国，神情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

肖汉神情复杂的盯着吴婉仪，并没有反驳。就这么默认了她的话。

是哪里出了错嘛？徐可可大拇指下意识摸着右手中指上的茧子。这超出了她的预判。

在白露的记忆里，吴婉仪和肖汉俩人最后是结了婚的。这俩人一起考上了师范学院，毕业后在一个学校里教书。就连在陈家村做知青的这会，吴婉仪也总是有事没事的围着肖汉转，所以吴婉仪肯定是对肖汉有好感的。

现在吴婉仪这么做，肖汉的人生轨迹就会发生变化，起码考大学的名额就不可能给他了。

徐可可疑惑的打量着俩人。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听了吴婉仪的话，陈建国已经可以肯定不是肖汉了。但是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了，再问下去，最多就是剩下这三个也出来指认肖汉。见徐可可发呆，陈建国手指敲着办公桌，有些不耐烦的问她。

“肖汉你并不喜欢我，你站出来，是为了替一个人遮掩。而你也知道为了保护这个人，陈喜春不会戳穿你。代表他和你一样对这人很重视。能让俩个男人都这么维护，又都自觉配不上的，那么这个人......”

徐可可依着自己的猜测，目光从陈红，吴婉仪，还有高洁三人脸上划过。

只是当她看向高洁时，高哲把妹妹拉到了身后。用身子挡住徐可可的视线，眼神冷厉，“白露，你少阴阳怪气的，你想说什么？肖汉已经说了是他干的，你还想要怎么样。”

此地无银三百两，徐可可白他一眼，没去搭理他。高哲还想要说什么，被高洁按住了。也就不再说话。

徐可可扫了眼肖汉，她没想到会把他诈出来。他和吴婉仪是今天的变数，看来白露这事比自己最初想的还要复杂。

既然今天解决不了问题，那她只能以退为进，换点别的好处了。

徐可可冲陈建国笑了笑。陈建国身子一紧，望着徐可可，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陈队长，大队怎么处理这事，我都没意见，”徐可可心里很明白，这事最后怎么处理，别说她了，就是陈建国都说了不算。

“肖汉肯定是替人顶罪。”徐可可说的很直接。

“他愿意把事全一个人揽下来，我也没意见。不过，昨天就我们六个知青在山上，不是他，那肯定就是他们四个人里面的一个。现在一天不把害我的人找出来，我在知青大院住着都有危险。我一个人住着也不安全。您看要不给我在村里找户人家住着吧。只要管我吃管我住，我把我的工分都给他们家。他们家吃啥我跟着吃啥，绝不挑嘴。”

一听徐可可这话，外面围着的村里人又都炸了锅。女知青一天可是八个工分，看徐可可这身衣服，也不是个手里缺钱的。说不定还能再给他们贴补点。这么盘算着，村里人都觉着这不就是腾间屋子，加副碗筷的事嘛。这也太简单了。

就有人开始嘀咕着，说想要徐可可住他们家了。

离徐可可他们最近的王寡妇，赶忙冲陈建国喊道，“建国，让她来俺们家吧，俺家屋子还空着一间呢。”

不光把陈建国气笑了，外面的村民也跟着笑了起来，“王寡妇，你这稻秆敲锣想的还挺美，你也不看看你儿子干了啥。人家知青去知青大院住都害怕，跟你们家还不吓死了。”

听了众人这话，陈喜春他妈丧了脸，埋怨的看眼儿子。全忘了，要没她儿子，都没这好事。

“行了，你们也别闹了，同意她去的，你们把手举一下。”

一听这话，村里好多人都踊跃的举起了手。陈建国敷衍的拿下巴指了下外面，冲徐可可道，

“你自己选吧，你想去谁家你自己说了算。就是丑话说前面，去了别人家，老实本份点。少摆知青的架子，也别想着让别人伺候你。老老实实的，别给人家闹的鸡飞狗跳的。到时候可没人管你。”

听他儿子还在警告徐可可，老村长瞪了他一眼。冲徐可可说，让她别听陈建国的，让她自己选。她想去哪家都行，看她意思。有事让徐可可还来找自己，他给徐可可做主。

等听徐可可说要去他们家，陈建国当时就说不行。他们家可没人伺候知青，再说他们家上哪儿给她找空屋子住。

“别人家我住着不放心，”这是徐可可真心话。为了害她对方能拿出五块钱给陈喜春。在这个年月，在村子里，这可不是笔小钱。

要是她去了别人家，再有人花‘大价钱’，给她吃的，喝的里面加点什么，或是去她住的屋里做点什么，那她什么也不用干了，就天天防着别人害她吧。

眼前明明就放着，最好的解决方案，她为什么要难为自己。

“我不用人伺候，我说了你们做啥，我吃啥。你们家老三不是不在家嘛，把他那间屋子腾给我就是了。你是大队长，你也不能总是带头，不团结我们知青，排挤我们吧。”高哲会的那套，她也会。

这还给他们家安排上了，想都别想，陈建国直摆手，指着外面站着的村民，“他们谁家都欢迎你去，你就从这些人里找一家，就行了。别那么多事，我们家，你想都别想。”

徐可可是谁，哪是二句话就能打发的。她三言两语就把陈建国说的没了辙。

又对老村长说，要保护知青的生命安全，圆满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就这一句话，徐可可就又把老村长拉了过来。气的陈建国只能斜睨着徐可可，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看陈建国应下了，徐可可心里才松了口气，好在今天没白来。

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陈建国，徐可可心里微叹，谁害的白露，为什么害她，自己现在一点头绪没有。白露还想让自己替她嫁给陈建国，幸好这只是她的附加要求，不然这任务她真就不干了。

第三十六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6） 徐可可撩开白色的窗帘，往院子看了看，确认只有小豆子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玩，这才打开屋门走了出来，“小豆子，小豆子！”

小豆子听见她叫，欢脱的跑了过来，“白姑姑，你叫俺？”

“这是五分钱，你帮我.....”

小豆子吓的跳开，“俺爹不让俺帮你换吃的了，俺爹说，这是犯法的事。会把俺抓起来游街的。”

徐可可翻了个白眼，这个陈建国，才五岁的孩子，他就这么吓唬他，太不像话了。

自从四天前，她把东西从知青大院搬到老村长家。这陈建国虽然表面上没找她事，但却没给过她好脸色。

陈建国让她在家歇几天再上工。这不是陈建国发了善心，是老村长替她争取的福利。正好白露这身体也确实有点问题，需要调理下。徐可可也就欣然接受了。

只是陈建国说，她要养病，就要有养病的样。不能出门去村里晃荡。这徐可可也能理解，虽然没工分拿，可年底也是要跟着分粮食。让别的村民看她，活蹦乱跳的还在家歇着，肯定不行。

本来徐可可没拿这个当事，可没想到她住进来的当天，陈建国的二弟陈卫国的老丈人病了。陈卫国带着媳妇，跟着他老丈人一家去了镇里的医院。

老村长的老伴是前年底没的，二儿媳妇又不在家。至于陈建国，在白露的记忆里，这人就没媳妇。于是这做饭的活，就让陈建国揽了过去。

接下来的这几天，老村长家是上顿窝头菜粥，下顿菜粥窝头。

要不是看老村长和小豆子，天天吃的挺欢实。徐可可都怀疑这个陈建国是故意针对自己。

徐可可哪吃过这种苦，不用一天，一顿她都扛不住。

不让她出去，她就把主意打在了小豆子身上。这小家伙是个小机灵鬼，徐可可哄着他，拿钱让他去找村里人，不时换点鸡蛋花生啥的。

可现在这个可恶的陈建国连这也不许了。

“小豆子，你爸和你爷出去了啊！”徐可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假意看下四周。她当前首要任务，就是要了解敌情，看下自己有多少时间，用来说服这个小家伙，“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嘛。”

“那个知青游街让人打了，爷和俺爹去知青大院了。让俺留家，你要喝水吗，俺能帮你倒。”

肖汉被打了？徐可可眉头微挑，这游街才两天，就让人给打伤。看来游街这事，果然如自己猜测的，要虎头蛇尾了。

陈建国把事情报到公社，公社对肖汉和几个知青也进行了问话。他们只承认趁白露受伤的时候，故意坏她名声。几个人对好了口径，都不承认有人打了白露。只说她是磕在了石头上。

这点徐可可也早就想到了。她头上的伤，她只给老村长看了，后来再没提，是因为她知道，没人会给她验伤。

三人成虎，何况他们还有五个人。肯定他们说什么是什么。而且那天自己闹到大队，求的也不过是，不让他们把白露的名声搞臭。搞到非要嫁给陈喜春的地步。

既然不存在故意伤人，公社都没上报。对肖汉就给了他一个处分，记到了档案里。让村里以后多给他布置点活，省的他还有闲心再搞些有的没的，也算是就地劳动改造。再就是要他在公社这几个村，挂牌子游街十天。算是给公社剩下的这些知青们一个警告，少作妖，老实待着。

这个处罚和以前知青犯错相比，并不重。能看出上面在处理知青的问题上，已经转变了态度。

其实在白露的记忆里，这个时候凡是家里稍微有点门路的知青，都已经借着各种明目开始返城了。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对知青都管的很松。知青犯错，大多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在处理。甚至一些对知青管理过于苛刻的干部，还受到了处罚，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

就连知青提的诉求，只要别太过份，也基本都会满足。

知青们以为是自己闹的，让上面怕了他们，却没想过以前他们也不是不闹，为什么那会不管用，现在却管用了呢。

许多年后，这些知青们再回顾当年的这一段，就会发现，其实这时候，所有的信息都透露出一个信号，那就是上山下乡，做为一个时代里曾经跳动过的符号，已经到了尾声。它即将结束，并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知青们只要安静的等着这一天来临就可以。

只可惜，他们不是许多年后的他们，他们高中毕业就来到了农村，他们的消息不够灵通，也没有社会敏感度。所以他们大多数人，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寻求公平，和怎么找门路上了。

别的地方不知道，起码在白露周围的这些知青们，他们是这样的。

徐可可猜想，肖汉让人打了，高哲他们肯定会鼓动知青去闹事。然后游街这事就会算了。

“白姑姑，白姑姑，你在想什么？”小豆子仰着小脸看着她。

这孩子眼神清明，说话有条理，也不认生。难得的是性格还很开朗活泼。没妈孩子该有的凄苦，在他身上一点也找不出来。一看就是在氛围很好的家庭里，被宠爱着长大的。

徐可可蹲下身子，揉揉他的头发，“我在想小兰花家的母鸡，下的鸡蛋。她们家自己也不吃，攒着拿去镇上换钱......”

小豆子拿手一把捂住她的嘴，“爹不让说，小兰花她爹病了，要用钱，爹说不准说的。”

徐可可赶紧把他的小手拿开，拿手背摸了下嘴，这小家伙刚玩完土，“你这小脏手，还捂我嘴，"小豆子忙把小手背到身后，冲她憨厚一笑，眉眼弯弯把徐可可笑的没了脾气，

"你看你四婶去镇上的时候，挎着篮子再抱着兰花，是不是很辛苦。我们要买她几个，她去镇上的时候就能少拿几个。是不是就没那么沉了。那天你爷可说了，人活着不能光顾着自己。我们是不是也要，力所能及的帮助其他人啊。你听你爹的话没错，可你爹是不是也得听你爷的话。”

小豆子眨巴着大眼睛，小脚搓着地上的土，半天没说话。

“鸡蛋买了，你，我，还有爷爷，咱们仨，一人二个。煎一个，煮一个。煎的那个，咱们在上面撒上白糖。”

小家伙眼里放了光，“还有俺爹呢？”

“你爹不爱吃鸡蛋，”看着小家伙不乐意的小眼神，徐可可妥协了，“行，也给他一个，行了吧。”

小豆子大眼睛瞪着她，又想了一会，犹豫着从背后伸出小手。

“你敢拿一个试试，我怎么和你说的，不是不准这么做吗。让人家忽悠你两句就听了。”

没注意陈建国竟然就站在院门口。

这么快就回来了，徐可可赶紧把钱塞回口袋，装作无事的站直了身子。

陈建国沉着脸走到徐可可跟前，压着声音道，“你让他帮你换一次两次，次数多了村里人就能知道。有的人就会也想占这个便宜。大家虽然都知道四嫂子，拿鸡蛋去镇上换钱，可见不着钱，人也不眼馋。你现在拿了钱出来，他们惦记上就会眼红，万一有人因为这个去举报，你说怎么办。”

徐可可白他一眼，“是，你说的没错！可是我是个病人，身体需要补充营养。我早点好了，不是也能早点上工。不然我哪有工分给你们家。”

陈建国看她一眼，转身进了正屋。他二弟的老丈人这一病，别说鸡蛋了，连家里的鸡都给带走了。这几天他爹和小豆子别说荤腥了，就吃了一个鸡蛋，还是徐可可拿钱出来换的。

等陈建国从屋里再走出来，徐可可一眼就看到他腰上别的刀，“你要去哪儿？”

陈建国冲小豆子，“你在家看好家，我不许你做的，别人说什么也不许做，听到没。你爷一会就回来。”

见小豆子点头应了，也不看徐可可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儿啊？”

“俺爹要去山上。”小豆子跑去厨房捻了点白糖放在嘴里。刚才徐可可说吃的，把他说馋了。

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晚上会有鸡汤喝。陈建国拎了三只野鸡回来，还都是活的，他留了两只拿筐罩着，养在家里下蛋，另一只肥点的就给炖了。

第三十七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7） 徐可可刚喝了一碗鸡汤，还没吃肉呢，就听陈建国说，“我们家现在全是男的，你在这儿住着不方便。吃完这顿，你去妇女主任家。我和她说好了。她家三个姑娘，正好老大自己一屋，你和她住一屋，也有人照顾你。”

徐可可看他把两个鸡腿卸下来，一人一个分给了老村长和小豆子。等了半天，啥也没给自己。

徐可可急了，“你就算是不给我鸡翅，也该把鸡脖子给我吧。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

刚拆了鸡脖子和鸡头放到碗里的陈建国，被她这一嗓子吓住了。“鸡翅不是在盆里嘛，你吃自己捡就是了。”

徐可可运着气，她快要被自己气死了，她觉着自己就没这么丢脸过。

这些日子有好吃的，徐可可就会分给小豆子，小豆子和她处的格外好。看徐可可的脸色，小豆子知道她不高兴了，低头瞅瞅自己手里的鸡腿，咽了口唾沫，举起手，“白姑姑，你是想吃鸡腿嘛？呐！给你。”

见举到自己眼前，还滴答着汤的鸡腿，徐可可冲小豆子勉强笑道，“是姑姑误会了，以为你们家吃鸡和村里分东西一样，没给你，就不能吃呢。这盆里还有鸡肉和鸡翅，姑姑吃这个就行了。”

老村长抿口酒盅里的酒，笑着冲孙子道，“豆子自己吃吧，你姑姑有的吃。”

小豆子这才收回手，看徐可可一眼，见她拿筷子去捡鸡翅了，这才张大了口，像玉米似的一排小牙咬在鸡腿上，满足的啃起手里的鸡腿。

原本分鸡腿，陈建国是存着私心的。被徐可可这么一闹，他也觉着自己做的有些太明显了。也就没再说话，埋头啃自己的碗里的鸡脖子。

等饭都吃的差不多了，陈建国清了清嗓子，“我和妇女主任说好了，你......再歇二天，再过去吧。”

其实他和妇女主任说的是明天就过去，但看徐可可的脸色，陈建国把日子往后移了移。

“不是说吃完这顿饭嘛！我晚上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过去。”反正早晚要去，她也不差这两天。

已经做好徐可可会胡搅蛮缠的陈建国，被她的干脆惊到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老村长喝完酒才吃饭，吃的比几人都慢。徐可可就先把桌子上的鸡骨头收到碗里，又把小豆子吃完的空碗和筷子捡到自己这边。等拿陈建国跟前的碗时，抬头见他正好奇的打量自己。徐可可白他一眼。

有什么可奇怪的，自己来他们家就是图省事。既然人家就是不待见自己，自己还能赖在他们家。

再说就冲前世，妇女主任最后和白露的关系，就知道她人不坏。

那天自己非要来老村长家，多少也为了白露那个附加任务。这几天看下来，徐可可已经彻底决定放弃了。她本身就不是个喜欢主动的人。让她委曲求全，死皮赖脸的求着别人，想都不要想。

等把碗筷全收拾利索，又刷干净，天已经黑透了。

为了省电，只有正屋亮着灯。以前这个时候老村长喜欢听收音机里的评书。自从徐可可来了，每天晚上徐可可都会给小豆子讲故事。

故事讲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能飞到月亮上的机子，还有在海里盖房子，搭桥跑汽车，反正什么话，到了徐可可嘴里都那么顺理成章。

知道她是骗孩子玩的，但比听了多少年的评书，听起来新鲜。老村长也就倒上壶茶，跟着小豆子一起凑个热闹。

野鸡要放在笼子里养，陈建国就劈了些竹条，拿了个矮凳坐在屋中间，边听徐可可跟小豆子瞎白活，边编鸡笼。不时抬头看眼徐可可，这个知青，和以前他印象里的不太一样。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以前看她总跟在那几个知青后面，少言少语的，不太爱说话。尤其不太爱跟村里人打交道，现在她说话办事，倒是比那几个知青强。没那么趾高气扬的，待人随和，也没那么拘礼，像是在村里住了多少年的人一样。

三人正竖着耳朵，听徐可可讲故事。高洁和陈红过来了。徐可可这才知道，陈建国还给知青大院送了一只鸡过去。

高洁和陈红就是代表知青过来谢谢他的。

徐可可冷笑，自己才真是要谢谢陈建国，多亏她帮自己安排好了，明早就走人。不然她还要自己找地方住。

“他们打了我还有功了，大队上还奖励他们一只鸡，是嘛？”

从俩人进来，就一直垂头编筐的陈建国，抬头望向徐可可，昏暗的灯光，中间隔着两个人，俩人谁也看不清对方眼里的情绪。

“白露，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说大队长。肖汉让人打破了头，送去医院缝了好几针，人流了那么多血。队上给只鸡补偿怎么了。”

陈红的话，打断了俩人的对峙。

徐可可笑意更盛，“听到了嘛，陈大队长，你的好心叫补偿。知道什么叫补偿嘛，做错了事，需要弥补，需要道歉，才要给受害方以补偿。你做错了什么，还是大队做错了什么。对我行凶是不是肖汉自己承认的，游街是不是公社要求的。他受伤，是你还是大队指使人干的。都不是吧。还给他鸡吃，你怎么不把人接家里来伺候着呢。”

“白露，是我用错了词，你也用不着，这么咄咄逼人的和大队长说话吧。你现在到底怎么了嘛。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和我说。”

徐可可很腻歪陈红的表演，像桌子上摆的那几枝纱做的绢花，假的太过明显。

“明天搬，我去收拾东西了。”徐可可和老村长打了个招呼就要走。没想到被高洁拦下了。

“你要搬哪儿去！”高洁见徐可可没理她的意思，忙问陈建国，“大队长，你要把白露按排到哪儿去，她一个小姑娘，你不能随随便便，.....”

“她住在这里不方便，明天一早她搬到妇女主任家。”陈建国闷声道。

高洁松了口气，冲陈红意味深长的一笑。主动让到一边，“白露，你看看你，在知青大院，你闹的人仰马翻，和谁都处不好。到了大队长家，你又说话这么咄咄逼人，现在也住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你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咱们毕竟也一起住了二年，我劝你从自身找找原因，好好反思下，想想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为什么要所有人都喜欢我，我又不是人民币。”徐可可斜睨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小豆子看她出去了，也跟着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白姑姑，你等等俺。”

看着一大一小俩人的背影，陈建国突然有些许犹豫，自己让她住到妇女主任家，是不是过份了。

“我们家都是男人，住着不方便，才让白知青去住几天。这么晚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听了陈建国这话，高洁和陈红俩人对视一眼，礼貌的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陈建国低头继续编他的鸡笼，只是以前做起来很简单的事，今天却连掰断了两根竹条，气的将编了一半的鸡笼甩到院里，闷头回了屋。

只有老村长不急不慢的还在喝着他的茶。

第三十八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8）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徐可可先去了妇女主任家。

陈家村的妇女主任，叫马玉英，是个性子爽快，手脚麻利的中年妇女。“和俺们家秀枝睡一屋。她那屋不是炕，原先就摆了两张床，生着炉子，也不冷。”

俩人正在院子里说着话，她男人陈保财从屋里叼着烟卷走出来。见着徐可可，笑着打了招呼。也不管徐可可还在，就伸手问马玉英要钱。不知马玉英从兜里掏了多少钱出来，塞在他手里。陈保财这才满意的走了。

马玉英领着徐可可去了东边的厢房，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正领着个和小豆子差不多大的小女娃，拿着布在擦空着的那张床。

“秀枝说你们知青好干净，这擦一早上了。”

听了她妈的话，秀枝不好意思的扭身站到一边。

屋子不大，收拾的干净整齐，窗边的桌子上还拿茶缸插了把没有叶子的小黄花。“俺妹说，知青大院屋子里都这么摆。俺在屋后摘的。”

小姑娘像等待老师公布成绩的学生，眼神里有些忐忑和期许。对于别人的善意，徐可可从来都不会吝啬自己情感的表达。并能以真诚的态度，让双方都得到心灵上的愉悦。

徐可可试着和秀枝又聊了几句。女孩子话不多，性子柔顺，比较内向。和那些呱噪的相比，徐可可对这个‘室友’还是很满意的。

“行了，叫你二妹一起，帮着白知青把东西拿过来。一会好上工了。”

马玉英看下天色，秀枝晚点没事，她去晚了却不合适。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秀枝的二妹秀红十七了，在县里上学。春耕学校可以请假，她本来也没什么心思在学习上，就提前回了家。

她的性子显然没她姐好，听说要她去帮徐可可拿东西，上来就瞪了徐可可一眼。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全没有她们的小妹来的高兴。

小妹秀梅是个大方的，主动伸手牵住徐可可的手。毫不顾忌的张开她掉了两颗门牙的小嘴，冲着徐可可咧嘴笑。

有人笑就有人哭，看着姐妹三人帮徐可可拿着东西，尤其是秀梅，不是拉着徐可可的手，就是拽着她的衣角，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小豆子坐在院子里就哭了起来。

昨天他还和秀梅炫耀，白姑姑每天晚上给他讲故事，今天白姑姑就去她们家了。很少任性的小豆子，难得的闹了脾气。

任陈建国再怎么瞪眼，再怎么凶，那大眼睛里的泪珠子就没断过。

即便徐可可和他保证，下回她去公社买了糖一定会给他送来，也没安抚好小家伙难过的心情。

把东西都安排好了，徐可可和秀枝一起去了大队。因为磨蹭了会，到的有点晚。大队部已经没有别人了，只有陈建国和大队会计在。

看到徐可可来上工，陈建国有些惊讶，“不是让你再歇两天嘛。”

“不用了，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徐可可简单的说了一句，就站到一边等着给她派活。

陈建国挠挠头，家里那个小的，自己上工要走的时候，都没搭理自己。这个就给自己甩脸子看。自己这事办的，赚了个里外不是人。

给徐可可分的地，就跟在妇女主任家旁边，抬头就能看到陈喜春。

陈喜春刚看到徐可可，脸上还有些不自在。只他脸皮厚，一会就和没事人一样了。还想着和徐可可搭两句闲茬。徐可可扔了手里的搂耙，拿起旁边的铁铲，就扬了他一身的土。

平常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村民，看着这热闹都跟着起哄，笑闹了起来。陈喜春也不在意。撸撸头发，掸掉身上的土，跟着村民一起哈哈。

“不干活，胡闹什么呢，胡闹！”陈建国走过来，一嗓子喊下去，大伙忙禁了声，又都忙了起来。

以这人的脑回路，肯定又是以为自己在找事，徐可可白了陈建国一眼，冷着脸去了一边。

这一眼把陈建国看懵了，自己帮她解了围，怎么这么个态度。难道妇女主任家条件那么差嘛？要不就过些天等弟妹回来了，就让她搬回来。

陈建国这么想着，又回头看了眼认真翻土的徐可可。

休息的时候，秀枝拎着水壶跑过来找她。水是甜的，秀枝在她耳边小声说，“俺往里加了白糖。”

小姑娘有些得意，乌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徐可可，等着她表扬。

买糖要糖票，每家每户都是有数的。平日里家里做菜都要斟酌着放。看她这样，指定还是背着马玉英偷偷放的。

徐可可有些无语。因为她不光不喜欢这种方式，也不喜欢喝糖水。

她知道秀枝很想对她好，只是这个好的方式，是她认为的好，不是自己需要的。

徐可可这人从来不愿意，违心的承受别人的好意，哪怕会让对她好的人有些许受挫，她也会指出来。在她看来，不断给她，她不想要的好，也是一种伤害。

“这水真甜，我还当拿错水壶了呢。不过看来咱俩喜好不同，你喜欢甜甜的，我是喜欢干完活，喝没味的白开水。感觉那样特别解渴。”

没等到想要的，小姑娘有些失望。焦急的东张西望，“那怎么办？要不俺给你，再去.....”

“不用，我是说平时。”徐可可笑着拉住起身就要走的秀枝，“偶尔喝一次，我还挺开心的。像是个小惊喜，但这要是经常喝，我可受不了。”

见她没有不高兴，秀枝放了心。安心坐在她边上。“你们知青都是自己人在一起。俺以前从没想过，还能这样说会话。你们知青懂的东西多，秀梅说你给豆子讲了好多新鲜事，她都学不来。俺连城都没进过。本来送秀红去县城读书，说好了也让俺跟着去的。后来俺娘说，家里没人给俺爹做饭，就没让俺去。”

徐可可没插话，静静听着她说着心事。在白露的记忆里，她和这小姑娘没有什么接触。只是后来和上了年纪的马玉荣走的近，知道小姑娘结婚嫁到了临村，再后来进了城，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咦，吴知青，是吴知青，她是来找你的吧。”

顺着秀枝指的方向，徐可可看到吴婉仪穿着件格子褂子，从地那头走了过来。

只是她不是来找徐可可的，因为她直接就奔着陈喜春去了。

从她们这里听不到俩人说些什么，只看到吴婉仪塞给陈喜春什么东西，但被他推了回来。陈喜春旁边的年轻人在起哄。很快她们也听到，像是两块枣泥点心。

陈喜春推拒的很坚决，吴婉仪有些下不来台。

就见王寡妇不知从哪儿跑了过去，将吴婉仪举在手里的纸包抢了过去。笑盈盈拉着她去了地头。

“秀枝，没事摘点野菜，妈晚上包大包给你们吃。”马玉英走过来冲俩人说完，就去另一边挖野菜去了。

听说晚上有包子吃，秀枝唇角上扬，直说沾了徐可可的光。

秀枝的喜形于色惊动了吴婉仪，她也看到了徐可可。脸上笑容微滞，只是扭头再看向王寡妇时，又是一副殷勤笑意。和王寡妇俩人手拉着手，亲热的像是一家人。

只有陈喜春在周围人戏谑的眼神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第三十九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9） 下工回了家，马玉英立马开始张罗。

她把野菜焯水剁碎，里面加了豆腐，又炒了两个鸡蛋放进去，拌了一大盆子馅。面用的是地瓜面，又还特意把过年剩的点白面掺了进去。

包子是秀枝和马玉英俩人包的。秀红在这家算是读书人，也不怕冷，拿着本小说装模做样的坐在院里看。陈保财还在外面耍，没回来。秀梅是个小忙内，跑进跑出的，主要是跟在徐可可后面帮着拿东西。

徐可可除了帮着择菜，洗菜，别的忙都没帮上。哪怕白露的记忆里有包包子的情景，但徐可可一上手就知道，这种技巧性的活计，不是看就能会的。最主要是食材太紧缺，徐可可试了下没成功，怕浪费也就不敢再尝试。

第一锅包子一出锅，马玉英就拿碗给她装了两个。让她赶紧趁热吃。这让徐可可有些不好意思，包子还没全包完，秀枝还在马玉英那屋的炕上忙着。马玉英也在灶上收拾，准备再蒸下一锅。干活的没吃，自己就先吃，徐可可觉着有些说不过去。

她端着包子去了里屋。拿手举着一个包子，让秀枝就着自己的手吃。秀枝开始说什么也不肯。马玉英正给徐可可端棒渣子粥过来，见俩人推让，爽快的笑了。

和秀枝说，“那就先吃，吃完了再包。”

秀枝听了她妈的话，拍掉手上的面粉，接过徐可可手里的包子。俩人一个坐在炕上，一个站在炕下，一人捧着一个包子，大口的吃着。

马玉英又出去给秀枝端粥，拿了两个包子过来。看俩人吃的欢，心里也跟着高兴。

说起来，马玉英这馅调的是真香，面也劲道。里面掺了白面，吃到嘴里还能吃出麦香。包子好吃，再就着粥，徐可可一口气连吃了两个包子。只这包子个大，看着眼馋，却是吃不动了。

马玉英用大盘装了七个包子，怕凉上面还盖了两条洗干净的毛巾，让老二秀红给老村长家送去。

“俺不去，干嘛让俺去。”秀红一甩辫子，拿碗端着两个包子就躲了出去。

“你这个孩子，在家闲了一天了，跑趟腿都不行。”骂到最后，马玉英还是决定让最小的秀梅去。

小家伙人小，抱着个大盘，天眼看着就要黑了，这再摔一跤。徐可可正好也吃饱了，主动把盘子接了过来，“还是让她在家，我去吧。”

老村长家和马玉英家离的不算近。等走到了，天已经黑下来了。

老村长家正屋坐着人，一家子应当都还没吃饭。小豆子看见徐可可，又见着包子，高兴的在院子又蹦又跳。

徐可可进了屋，才看到是高哲和头上包着纱布的肖汉。俩人见了徐可可，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诡异。不知刚才在说什么，这会却是都止了话头。

陈建国的脸色一如既往的不好看。徐可可和老村长打了招呼，说明这些包子是马玉英让送来的。老村长也没说什么客气话，只笑着让徐可可替他谢谢马玉英。

小豆子熟门熟路的去拿了家里的空碗，跪在凳子上，眼巴巴看着徐可可把包子装到碗里，嘴角的笑就没停过。等徐可可拿着空盘往外走，这才想起来，委屈巴巴的拉着她的手，不舍的她。要不是陈建国不让他出门，这就要跟着徐可可一起走了。

徐可可也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是个性情中人。就处了这么几天的功夫，就这么粘自己。又笑着安抚了他几句，这出了老村长家的门。

没走多远，吴婉仪从旁边蹿了出来。吓了徐可可一跳。

“你知道高哲他们去找大队长干什么？”

徐可可没说话，也没走，就看着她。吴婉仪柳眉微挑，神情倨傲，“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也得和我说实话？”

听她说完这句话，徐可可冷漠的看她一眼，抬腿就走。

吴婉仪急了，拦住她，“我知道你也重生了，不过有些事，你就是重生了也不知道。但是我全都知道。”

徐可可实在懒的装，从吴婉仪主动讨好王寡妇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但是没想到她会自爆。

看徐可可还是淡定的看着自己，吴婉仪有些摸不准，

“你肯定是重生，不然以你和陈红的关系，怎么可能和她翻脸，还去大队闹那么一场。”

徐可可抱着马玉英家的空盘，笑了，“我和她们翻脸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嘛，你故意当我面，和陈红说那些话，不就是说给我听的。我还要多谢你，不是你说，我也不会反思，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友谊。”

真的是自己的话起的作用嘛？吴婉仪犹豫了。自己重生后一直想接近白露。可偏偏白露和陈红关系最好，俩人总是在一起。自己想找白露单独说话，都没有机会。

所以自己才主动和大队长说，要去照顾她。没想到又被陈红听到，说什么她和白露关系好，把活给抢了。自己当时是气急了，才那么说的。

吴婉仪盯着徐可可看了半天，“我是死了重生的，我知道所有的事。咱们俩合作，我可以告诉你以后会发生什么。”

吴婉仪豁上了，不管对方是不是重生，反正她都已经说出来了。

“是嘛？”

她这不感兴趣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吴婉仪急了。“白露，你怎么搞不明白状况，我知道以后的事。我还知道现在你不知道的事，你不该求着我嘛。”

总有人喜欢拿别人当傻子，徐可可不得不提醒她，“是你主动来找的我，是你有事找我。我现在没有任何事，需要求你。”

徐可可绕过她，就往马玉英家走。

“你....”吴婉仪虽然有些生气，徐可可对自己的态度，却还不得不跟着她。“我跟你说，公社有个回城名额。”

见徐可可停下了脚步，吴婉仪得意的笑了，“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大队开会，往公社报的你的名字。因为按平日表现评分，你分最高。高哲从公社那里打听到这事，就急了。就想让陈喜春娶了你，既坏了你的名声，还能让你留在村里。”

“哎，你怎么不信啊，”见徐可可没理自己，还接着往前走，吴婉仪急忙快步，拦到徐可可前面。

“你要干嘛？”徐可可不认为，她手里还有什么消息，是对自己有用的。

“你为什么不信我说的话？”

“我没有信和不信。你要是想要这个名额，应当和高哲他们那样，去找大队长，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我要这个名额干嘛！”再有三年所有知青就全回城了，她才不和他们抢这个名额呢。吴婉仪不想告诉徐可可，忙改了话，“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村里会有高考名额，我可以帮你考上大学。”

见徐可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吴婉仪猜徐可可真的有可能不是重生。她肯定以为自己说的上大学，是天方夜谭。为了让徐可可相信自己，吴婉仪压低声音，

“要不是我，你这次肯定会被他们坏了名声。不过，你最后还是嫁给了肖汉。过了几年你们俩才一起回的城。我，......我嫁给了陈喜春。可陈红那个不要脸的，我们俩结婚后，她一边当我面说陈喜春不好，一边背着我勾搭他。我现在重生回来，我就是要揭穿她，和陈喜春俩人好好过日子，气死她。”

吴婉仪说这番话的时候，紧盯着徐可可。如果徐可可露出一丝的情绪，那就代表徐可可是重生的。可惜徐可可始终面无表情，对她的话毫不在意。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到底想找我干什么？”

吴婉仪怔住了，她没想找徐可可，只是正巧遇上了。以为徐可可是重生，想套她的话，看她有什么打算，想干什么。

“我，我是怕你上当。肖汉喜欢的不是你。”

“是陈红？”

吴婉仪惊呆了，她自己也是和肖汉过了多少年，才知道的。“你怎么知道？”

徐可可高深莫测的回了她两个字，“猜的！”

“你怎么猜的，你怎么会知道的。对，你和陈红关系好，是她告诉你的嘛？”

任吴婉仪怎么追问，徐可可始终就两个字，“猜的！”

直到俩人都走到马玉英家门口了，吴婉仪也没从徐可可嘴里听到更多的话。

吴婉仪也不去找陈喜春了，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知青大院。

前世的事情隔的太久，好多她都记不太清了。她盯着陈红，仔细回想重生后看到的，陈红和肖汉俩人说话的眼神和神态，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这一晚上她把陈红看的，心里直发毛。

第四十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10） 徐可可已经知道吴婉仪在骗自己了。如果她后来没有表现那么讶异，徐可可还能猜她们的记忆不是来自同一个位面。

可当自己说出陈红的名字，吴婉仪的反应，不要太明显。

因为吴婉仪是重生的，她知道陈喜春在后来成了大款。所以她才会主动去接近陈喜春，想要嫁给她。

看来前世，她和肖汉俩人结婚后，生活的并不富裕。夫妻感情也很差。不然她不会想找个有钱人，也不会这么讨厌陈红，这么恨肖汉。

不过，徐可可也是要感谢吴婉仪的。不是她说，自己还真不知道，关于回城名额这件事。原主的记忆里，就没有这件事的影子。

马玉英过日子是把子好手，徐可可和老大秀枝，还有小不点秀梅，都相处的很好。徐可可在妇女主任家过的还是挺舒心的。

直到有天早上，陈保财在院子里堵住徐可可，“白知青，你来咱们家也住了好几天了，这村里是把你的粮食给了咱们，可你也知道，这日子难啊。俺可听人说，你在老村长家住的时候，拿钱找陈老四家买过鸡蛋。你在咱们家鸡蛋可没少吃吧。这钱，.....你说是不是多少得给点啊。”

钱，徐可可不是不能给，但是，不是这么个给法。

“给钱也不是不行，我问下马主任，看看要多少。我也得看看我手里有多少啊。”

“不用问她，什么主任，在这家，俺是一家之主。你既然在咱们家住着，就得给钱。俺听他们说了，你手里钱可不少。个姑娘家拿这么多钱也招祸。”

听这意思还有狮子大开口的想法，徐可可笑了，“谁这么骗您，说我手里有钱。我就是个知青，村里分的粮食，还没你们这些村民多。犯点错还扣我们工分。我上哪儿有那么多钱。我就是跟小兰花家换鸡蛋，总共就给了二分钱。这还叫多啊。”

陈保财把手往袖子里一拢，“你少来，跟你住一起的那个陈知青说了，你有个在部队当干部的舅舅，按不时给你寄钱。你们这些知青里，数着你有钱了。”

原来是陈红，看来这是沉不住气了。

徐可可，“您说这个啊，她说的没错，我舅舅是不时就给我寄钱，一寄就是五块，”

听了徐可可这话，陈保财眼里放了光，往前走了一步，“是吧，人家就说你有钱。”

徐可可惋惜的叹了口气，“只可惜，这钱现在不在我这儿？”

“在哪？”

“她光和您说我手里有钱，就没告诉您，她跟我借钱的事。”

“借啥钱，也不是她和俺说的，是陈喜春听她说的。”

徐可可点点头，“那就怪不得了，她妈去年生病，她请假回城里，火车票，路上的花销，还有她妈看病的钱，全是从我这里借的钱。””

“他们那样对你，你在知青大院都住不下去了，你借钱给她干嘛。”

“谁说不是呢？”徐可可懊恼的又叹了口气，“我也后悔，我是真想把钱要回来，还不如谁对我好，我把钱给谁花呢的，省的白便宜这些白眼狼。”

听了徐可可这话，陈保财急了，“走，去跟他们把钱要回来。”

“可是这怎么要，我当时也没让她给我打借条。我跟她要，她万一不认怎么办呢。”

“啊，那这怎么办，你也不能白便宜她啊。”陈保财急的在院子里直转圈。“对了，你借给她多少钱啊？”

“借给她，差不多有一百块钱吧。”

“一.......一百！”陈保财惊的嘴都合不拢了。嘴里不停的念叨，“这不行，这么多钱，得问她要回来啊。这可怎么办呢......”

马玉英从屋里收拾完了出来，见他们俩在院里说话，想起陈保财昨天晚上和她说的事，忙走过去，“白知青，他是不是跟你要钱了。你别给他，听到了嘛？这个家我做主，不管他说下大天来，你一分钱也别给他。听到没？”

“去！去！你个娘们懂什么？我这和白知青说正事呢。白知青让人骗了一百块钱。我这正帮她想法子呢？”

“咋这么多钱，”听了陈保财这话，马玉英也跟着急了。拉着徐可可胳膊，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让谁骗的，这人是哪儿的，是咱村的嘛？”

还不等徐可可说话，陈保财就在边上插嘴道，“哎呀，你这婆娘，一天天的，真是沉不住气。是那个陈知青，借着她妈生病，跟白知青借了一百块钱，也没给人家打欠条，就不还人家了。”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把钱要回来。”

马玉英一看自家男人那样，就知道他又惦记上人家知青的钱了。她把徐可可拉到一边。“那钱你问她要过嘛？”

见徐可可摇头，马玉英也就猜到了，肯定是陈保财跟白知青要钱，白知青没有，才把话说到这儿的。

“你先跟她要，实在要不出来，再跟大队上说。不过，陈知青那人，看着不是个有坏心思的。估计还是手里没钱。才一直拖着没还你。但是这个借钱，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道理比我们懂的多，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欠条可该打还是要打的。”

马玉英想了想，看陈保财还在院里魔障了似的，一会看天，一会揪着头发皱着眉头想办法，就趴在徐可可耳边，“秀枝他爹再跟你要钱，你就和他说，钱给俺了。让他问俺要。”

“嗯！”徐可可点头应了。

白露年轻的时候看人不准，后来在村子里住着，走的近的这些人，人品真的都很好。

陈保财也没让徐可可失望，当天就在村子里，把陈红借了她一百块钱，不打欠条，还想要不还账的事吵吵的全村都知道了。

一百块钱，这在当时村里人眼里，可是一笔巨款。

村里人听了这事，都沸腾了！

不出徐可可所料，当天下工到大队部还农具的时候，徐可可就看到了，坐在大队长陈建国办公桌旁，哭的和个泪人似的陈红。

陈建国看她的眼神，也一如既往的像在看一个天大的麻烦。

又有热闹瞧的村民，都顾不上归还农具，回家做饭这些正事了，全围在了大队部。

第四十一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11） 早上和陈保财说了会话，走的时候有点晚，就没来的及拿午饭。幸好秀枝分了她半个窝头。还给了她两根萝卜咸菜。所以徐可可现在不光累，还有些饿。心情不是很好。

“白露是你和人说，我借你钱不还。”陈红声音有些哽咽。红着眼睛，看向徐可可的脸上，还带着些小小倔强和坚持。

可能男人喜欢这种调调，坚强又隐忍，还有些无助。但是徐可可只觉着做作，看着就烦。脸上也就不自觉带出了些许不耐。

“白露，这又是怎么回事？”陈建国蹙眉看着徐可可。

徐可可白他一眼，甩着手里的粗线手套，“你冲我不耐烦什么？她自己愿意跑大队部找你哭，代表她觉着你能替她出头，帮她解决麻烦。”

“你看我遇到问题，怎么从来不会想到，要主动找你解决呢？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替我作主。”

陈建国眼一瞪，“你这叫什么话？”

徐可可才不和他客气，“怎么，我说的不对嘛，今天早上保财叔不和我说，我都不知道，陈喜春到处和人说，我手里有钱。我和保财叔说了，我手里早没钱了。陈红她妈生病，把我手里的钱全借走了。保财叔说借这么久，怎么也该还点了。我觉着有道理。可我没跑来大队，让你替我作主要钱吧。她这从哪儿听了两句闲话， 跑这儿哭，跟我有关系嘛？”

“陈喜春！”哪儿都有他，陈建国扭脸冲着人群吼了一嗓子。

就听陈保财在人群里附和，“对，是陈喜春说的，他说陈知青讲给他听的，白知青手里有钱。”

“保财叔，你怎么张嘴就胡说，俺啥时候跟你说的。你咋乱冤枉俺。”

这村子里陈喜春最怕的就是陈建国，见陈建国冷着脸已经看了过来，陈喜春急了，赶紧辩解。只他这么辩解，陈保财不干了，

“你说谁胡说呢，你不说俺能知道白知青有钱。是不是昨儿早上在小林子那儿，你拉着俺，非要和俺说的。还说白知青拿着那么多钱，万一少了，再怪到俺们一家子头上。最好让俺们替她收着。还说她在俺们家，不能白吃白住。大队里给的那点钱，哪够个人嚼用，这是大队占俺们家便宜呢。你还说，白知青自己也有钱，她要是个懂事的，怎么也该给俺家再添点。”

陈保财这话有一半是故意说给大队听的，陈建国哪能听不出来，一张脸气的铁青。

“他说什么你也听，他多大岁数，你多大岁数，”马玉英扒拉开众人，往办公室进，边走边数落陈保财，“你个当叔的让个小辈耍，还好意思当着大伙面说，你也不嫌丢人。”

从陈喜春身边走过时，马玉英还给了他一眼。背地里挑唆陈保财给他们当枪使，亏着都是一个村的，大伙左邻右舍的住着。

陈喜春也知道理亏，身子往后退了退。后面又都是村人，退也没地退，只垂了头不敢看马玉英。

马玉英走到陈建国跟前，快人快语，“今天早上在家，是话赶话，说到陈知青借白知青钱的事。白知青也说，陈知青怕是手里不宽裕，才没还钱。还说找时间，私下再找陈知青问问。谁能想到，就闹到队上来了。”

马玉英这话明显就是帮着徐可可说的，话里话外还在说陈红有事不先自己解决，就闹到大队。

“可我没借她那么多钱？”陈红摸了把眼泪，委屈道。

“那你自己说，你借了我多少钱？”徐可可玩着手套，斜眼看着她。

“我，....我不记得了.....”，陈红也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别人会怎么看她，可她真没细算过，但是大数她心里多少知道，肯定没有那么多。

徐可可似笑非笑，“是嘛，你借别人钱，不记得借了多少，那你准备怎么还，还是你想着，就不还了。”

陈红为难的看向陈建国，见对方脸色不好，丝毫没有要开口帮她的意思，嗫嚅道，“我，我没想不还。我只是，我们家条件不好，我想着，等将来有钱了就还。”

“哈哈，可以啊，你将来有钱再还，也不是不行，可是你都不知道借了我多少钱，你准备怎么还我啊。”

陈红左右看看，也没人帮她，咬着下唇，委屈的又哭了起来。“我，我真的没想过不还。”

“你说错了，你真的没想过要还。”徐可可跟着调侃了一句。陈红顿了下，又接着继续嘤嘤嘤的哭。

“行了，都这样了，你光哭也没用。实话和你说，你不来大队上闹，不对，要不是陈喜春到处说我有钱。我都没想问你要钱。”

徐可可说这个，陈红是信的。这钱她还是年前借的，这都好几个月了，她也没问自己要过。陈红抽噎着望着徐可可。听她说，

“这样吧，正好村里人都在，大队的领导们也在，今天咱们俩说明白了就行了。”

这意思是，这钱她不要了。陈红摸了把眼泪，还真就不哭了。

马玉英不赞同的看着徐可可，只是刚才陈保财说的那些话，她要开口，就好像她们家惦记人家钱一样。嘴张了张，马玉英还是闭上了。算了，人家孩子自己的钱，还是自己作主吧。

只有陈建国狐疑的望着徐可可，他不太相信，把话说明白，她就能算了。

“你看啊，陈红，你妈生病，要走的时候，你说没路费，家里困难。你回去了三趟吧，一次十块钱，跟我借了三十块钱。最后一次，你说你妈要手术，你俩个弟弟也小，家里实在没钱了，跟我借了五十。平日里去公社买东西，你从来不带钱，全是我花的钱，零七八碎的，二年了，我算你四十。不多吧。”

“哪有四十，我什么时候花过你那么多钱。”就算徐可可不准备要了，也不能这么个算钱法。村里一直传的，她说是一百，就这一会的功夫就成了一百二了。她也太奸诈了，陈红哪能同意。

“怎么没有？你算算，二年，咱们每隔一周就去一次镇里，雪花膏，枣泥点心，哪次不都得花个大几毛的。我算你四十，算是少的了。”

“可那钱也不是我一个人花的啊，那不是咱们俩用的嘛。”

“行，行，那算二十吧。不能再少了。”徐可可假做不耐的挥挥手。小声嘀咕了句，“反正这钱我也不要了。”

只是这句声音太小，除了陈红和陈建国听到了，就连站在徐可可身后的马玉英都没听清。

反正她最后也不跟自己要了，自己也就大度点，省的村里人，觉着自己太计较。想到这儿，陈红点头，“成，平日里的花销算我借你的，二十就二十！”

“大队长同志，能借支笔，借张纸嘛？”

两人眼神相撞，陈建国觉着自己有点冤枉。是，她进来的时候自己态度是不太好。可陈红冲自己哭了半天，让自己什么也干不了，能不烦嘛。再说自己对陈红也没给好脸。她怎么就把自己归到对立面了。

陈建国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和笔，递给徐可可。

“多谢！”

徐可可接过来，拍到陈红眼前。“来吧，已经闹到这一步，你呢，要不就现在把钱现在全还我，要不就给我写个欠条。省的以后再有人说我，造谣生事。”

第四十二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12） 让自己写欠条，陈红有些犹疑。眼神四下打量，也没个能商量的人。可直觉告诉她，这不太对，但是她又不说不出哪儿不对。

“你要不想写就算了。那你就现在，当着全村人的面，把钱还我。咱们俩就两清了。”

还钱和写欠条比，当然写欠条简单，陈红看着黑色的英雄钢笔，手要伸出去，又攥了起来。

徐可可却很痛快，伸手就要把纸和笔拿回来。她这么痛快，陈红反而犹豫了，忙伸手按住。

“又不是还钱，就打个欠条还磨蹭，这看来就是不想还。”

“真是，给人打条子都不痛快，钱能还痛快了才怪。”

陈红是个要脸的。外面村人的话，她也听到了。委屈的垂了头，拿起钢笔，在信纸上写了欠条。

她刚写完，就听高哲在外面喊，“陈红！”

陈红抬头的功夫，徐可可已经把那叠信纸拿到了手里。

高哲带着高洁和肖汉，推开众人大步走进来。

“白露，你什么意思，咱们知青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自己解决，你鼓动村民欺负咱们自己人，是什么意思。”

徐可可把欠条从信纸本上小心撕下来，仔细折着，抬头瞥他一眼，“高哲，什么自己人，我可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劳动人民的一份子。你自己要站到人民的对立面，你就去，可别拉上我。”

“你.....”高哲气的指着她。

“还有，别整天搞的像是谁都要弄死你一样。你算老几。这些人就是太讲道理，不愿意和你计较。他们真要想，晚上套上麻袋打你一顿，你都找不着是谁动的手。你还上公社闹，你信嘛，打残了你，你都不知道谁打的。”

高哲气的手已经在发抖。

“还有，别天天代表知青发言，咱们不一样。我是知青，是服从国家安排，自愿来到农村这片广阔天地的。我扪心自问，陈家村的乡亲们，对我没什么不好。和别的地方知青比，不管是大队还是村民，对咱们都够照顾的了。人家是没把最轻快的活给咱们知青，可一样，最苦最累的活，人家也没用咱知青啊。分粮食算工分的时候，和所有乡亲一样，也没有谁苛待过咱们。说不好听的，要是真的对你不好，你能上蹿下跳的，闹着把你妹调过来嘛。”

他娘的，终于有人说句公道话了。陈建国看徐可可眼神都变了。

“高哲，劝你一句，趁着人家拿你还当人，就做个人吧。”

徐可可这番话，把高哲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伸出去的手指，攥成拳头垂了下来。

“陈红，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你不是找大队长帮你做主的嘛？”高洁急步走到陈红旁边，眼里满是关切，“我们收了工就赶过来了，没来晚吧。”

陈红，“......”，她感觉好像是已经晚了。

“陈红借了我一百块钱，我让她写了张借条。你要说的是这件事，那欠条已经打完了。”徐可可有些得意的冲着高洁，扬了扬手里折好的四方块。

“不过事还没完，陈红，这钱你准备怎么还？”

“为什么要还，你不是说不用还嘛？”陈红惊诧的瞪大了双眼。

外面的村民一阵骚动。一百块钱不还。这年月借人一分钱都要记的还的。那是人家好心借你的啊。

在这些村民眼里，村里来的这四个女知青，白露以前都是少言寡语的不合群。高洁人长的漂亮，打扮的又洋气，再加上她那个哥。村里人远远的看着，没人敢接近她。吴婉仪是人看着就厉害，说话也刻薄，大家都知道她不好相处。只有这个陈红，虽然也是城里来的，可和人说话总是温言细语的。偶而还会找村里人帮点小忙，这一来二去的，村里人就都挺喜欢她的。

你要是从一开始就不好，突然变好了，别人不一定能感受到。但是你一直很好，突然变的和所有人想象中的不一样了。那大家的反应就会特别的强烈。

村民们怎么也没想到，平常在他们眼里，看着这么好的人，人品会这么差。在大队外面都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徐可可，“借钱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吧。什么叫不用还了。这么多人守着呢，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用还了。不用还钱，写欠条干嘛？”

陈红傻了眼，她就知道写这个欠条不对，都怪高哲他们，非让自己先来，说他们等会过来，正好能帮自己出头。这下好了。

“大队长，你也听到了，对吧，她刚才是不是说，这钱她不要了。她说只要写了欠条，就不要钱的。对吧？”

陈红一把抓住陈建国的袖子，满眼希冀的望着他。

“没有，我没听到白知青这么说过。你理解错了。”陈建国把陈红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看向徐可可。希望徐可可能知道，自己是站她这边的。

徐可可根本不在乎。陈建国说什么对她来说都一样。他只要敢说听到了，她就能说他偏向陈红。她才不担心。

“这也不是笔小数，人傻子，才不要了呢。”陈保财在人群里大声喊道。徐可可可说了，那钱要回来，会给他们家花的。

“你们说是不是，这么大笔钱，哪有不要的理。”

有了陈保财的鼓动，主要是陈建国也表明了立场。村民看热闹不怕事大，跟着起哄，要陈红马上还钱。

这下陈红是真的吓哭了。“我没有钱，我哪有钱还。”

“白露，你少欺负陈红。”肖汉的帽子下面，还能看到露出来的纱布的白边。

“什么叫欺负陈红，肖汉你有点脑子好嘛，人家白露要自己的钱，这你也出来护。你也太是非不分了吧。”

吴婉仪是早就过来了，她在外面看陈红吃瘪，心里挺高兴的。肖汉主动站出来帮陈红说话，让吴婉仪想到了前世。

前世，肖汉自己不方便，一次又一次，劝着自己去巴结陈红。就连陈红生病了，还让自己去医院照顾她。自己当时还以为他是为了他们这个家，想和陈喜春搞好关系。直到自己在他妈家的书橱里，翻到他当年写给陈红的情书。

还有后来他们俩吵架，他喝了酒，背着自己给陈红打电话，说的那些令人作呕的话。他在电话里说，这么多年了陈红还是那么善良，她的美好是他这一生都忘不掉的救赎。

现在他又在维护她，吴婉仪哪能受的了。都不用徐可可开口，她冲着肖汉就去了。

肖汉怔住了，他知道吴婉仪喜欢自己，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总是冷冷的看着自己。上工的时候也不帮自己带水了，买了吃的，再也不会给自己送过来。上次，就在这儿，她还当着那么多人面指证自己。

最让肖汉想不通的是，她竟然想要和陈喜春那个二流子好。不用说白露，就连这村子里的人都看不上的男人，她竟然主动去和人家交好。肖汉想不通，自己有知识，有文化，难道连个村里的二流子都比不上嘛。

今天自己帮陈红说句话，她不高兴。肖汉推了下眼镜，看眼吴婉仪，她是不是故意接近那个陈喜春，就是为了想吸引自己注意。她这是吃醋了吧。

肖汉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没听到他们都在说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徐可可正在对着高哲说，

“你不是动不动就是咱们知青嘛。既然你们这么团结，这钱你们替她还了吧。你们现在一共五个人，一个人拿十块钱出来。今天这事就算了。”

第四十三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13） 一个人十块，五个人五十块钱，就能把一百块钱的账顶了。这也太合适了吧。外面的村民都在嘀咕，说徐可可心太善。

要不是马玉英拿眼瞪着不让掺和，陈保财第一个就要跳出来表示反对。

“谁爱掏谁掏，我没有。你们别惦记我。”吴婉仪最先表态。

看着表情倨傲的吴婉仪，再看含泪不语的陈红，想到昨天晚上陈红向自己倾诉，她的难处，她对白露的友情和迫不得已的矛盾挣扎。

肖汉犹豫半天，从口袋里翻出仅有的一块钱，递给了徐可可。

肖汉不敢看吴婉仪的眼，因为这一块钱还是上周吴婉仪借他的。他知道吴婉仪会帮自己，所以他把自己的钱全都用来买书了。虽然看不见，他还是清晰的听到吴婉仪发出的冷笑声。

“肖汉，怪不得你和陈红是一对呢，她借钱不还，你也借钱不还。你们俩还真是般配。”

“吴婉仪！”肖汉喝止她。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肖汉，我可亲眼看见，昨天晚上你们俩月下互诉衷肠。”

吴婉仪看眼陈喜春，见他眼里有了动容，心里暗暗得意。她也是这两天才发现，陈喜春和陈红俩人竟然这个时候就已经暧昧不清了。她要想嫁给陈喜春，就要让他知道，陈红同时和几个男人都不清不楚的。

有的男人会为了利益，能容忍身边的女人不够善良，但他们却绝对不能容忍自己戴绿帽，被女人玩弄。所以吴婉仪的话明着是冲肖汉说的，其实却是说给陈喜春听的。

“肖汉，你为了她，宁肯去游街，也要替她背黑锅。可她却连和你公开关系都不肯。你说这是为什么呢。你以为她心地善良，你也不想想，她要真是个心善的，能去害她最好的朋友，能勾搭这么多男的替她出头。你就是个傻子。让人骗了都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刚才徐可可进门说的话，陈建国隐隐觉着，吴婉仪说的这么多男的里面，好像，可能，还有自己。

心惊的陈建国赶紧去看徐可可，可惜徐可可根本就没看他。

徐可可拿着肖汉的那一块钱，点着高哲，“你呢？你可是知青们的老大哥。每次不管你跟队上还是公社叫板。只要你说，明知道是犯错误，会挨处分，他们可都跟着你上了。”

见高哲还是站着不动，徐可可讥讽一笑，“原来所谓自己人，就是你有需要的时候，他们就是你手里的棋子，跟着你冲锋陷阵。等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也不过就是口头支援一下。”

他们陈家村的知青，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最团结的。这一直是他的骄傲。也因为他在知青里的号召力，公社还有大队的这些干部，才不敢惹他。所以明知道徐可可是在激自己。高哲还是咬牙从兜里拿出了两块钱，“我就这么多，再多我也没有了。”

没用陈红伸手，徐可可立刻给接了过来。又拿眼看着高洁。“可别说你们兄妹俩总共就这两块钱。你可是整个公社，公认的穿衣服最时髦的人。你的吃，穿，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高洁不是她哥，她可不上徐可可的当。她扭头看向陈红，“陈红，你那天不是还收了五十块钱的汇款。那钱就在你裤子口袋里。你把钱拿出来给她。让她再瞧不起人。”

高洁这句话，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外面的村民像是炸了锅。手里有钱不还，这人品可太差了。

肖汉紧盯着陈红的脸，想听她说，高洁说错了。要知道就在昨天晚上，她还和自己说，自己受了伤，她很难过。可惜她没有钱，不然她也会和吴婉仪那样，去买些糕点、吃的给自己。自己还傻兮兮的和她说不用，说自己吃红薯干也一样。

一直关注着肖汉的吴婉仪，适时的冷嘲热讽道，“怎么样，肖汉，看到了嘛。这就是你喜欢的心地善良的人。”

就连高哲都在心里埋怨妹妹，怎么不早点说，哪怕早一点，他就不用把兜里的钱都拿出来了。

陈红现在真的很想说，自己没有。可是高洁盯着她。自己要说没有，高洁就能从自己兜里往外拿。

陈红脸色惨白，极不情愿的站起来，把手伸向裤子口袋。她手伸进去的霎那，下意识看了眼徐可可。

徐可可心里一动，陈红家很困难，她爸死的早，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妈又有病。家里也没有什么有钱的亲戚，她这钱到底会是谁汇给她的。这钱只怕和原主有关。

“钱，我花了一些，就，就只有四十五了。”

徐可可接过来，冲着几人道，“现在是四十八，还差二块钱。你们谁来。”

还有两块钱就能把这件事解决，高洁他们却都选择了默不作声。陈红为难的看着他们，最后无奈的看向门外人群里的陈喜春。

“你别看俺，上次你给俺那五块钱，俺交大队了。俺可没钱。”

陈喜春这句话，彻底坐实了刚才吴婉仪的话，肖汉竟然真的是替陈红背的黑锅。也就是说，白露的事，是陈红干的。

陈红只觉着外面村民的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很远的天边，飞着的一群蜜蜂。嗡嗡嗡的响成一片。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陈红身子后仰，瘫坐在椅子上。她有些恍惚，她今天来大队，是来干什么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行，今天这事就这样吧，你已经还了我四十八，还差我五十二。记的还啊。”

陈红气急的指着徐可可，“.......，”她不是说有五十就算的了嘛，已经给了她四十八了，什么要还要还五十二。

徐可可又一次发挥了，她‘助人为乐’的精神，耐心给陈红解释，“我从一开始就和你说的是，拿出五十，今天这事就算了。我从来没说过，这一百块钱我会少要一分钱。我又不傻。”

“你也不用谢我，我今天太饿了，又累，实在不愿意和你耽误时间了。四十八，我也就认了。”

陈红，“......”,合着自己还要谢谢她呗！

陈红怒瞪着徐可可，她就是个骗子。

第四十四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14） 拿着这四十八块钱，徐可可当着全村人的面，把其中的八块钱给了马玉英。“这是我在您家吃住的钱。”

马玉英怎么能收，却被徐可可果断而又强硬的塞到了她手里。徐可可在她耳边低语，“收了吧，不然惦记的人太多。”

马玉英看眼周围的村民，还有眼里冒火的几个知青。点头收下。

剩下的四十块钱，徐可可拍给了陈建国。“这钱我当着大家伙的面，捐给村里了。本来这钱我是不想要的。可既然是失而复得，那就用在陈家村吧。咱们村的孩子因为上学路太远，好多到了上学的年纪都在家待着，要不就是等到大点了，去镇上上学。孩子在村里闲着，大人也没空管。我知道村里一直想建个学校。这钱还有以后陈红还我的钱，我都给队上，就用来给孩子们上学用。”

陈建国拿着这四十块钱，盯着她看了半天，“建学校，用不了这么多，桌椅从山上砍几棵树就行了。”

“那就养几头猪，年底给大伙分分。”徐可可不耐的看着陈建国，这人怎么搞不明白状况，总是和自己作对，这钱她不想要，他听不懂嘛。

陈建国当然听懂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只是徐可可对自己的态度，估计说了也没好话。算了，这钱自己先给她拿着吧。

“那这钱我先替你拿着。我们大队上也得再商量下，还要跟公社汇报。等有个章程了，我再和你说。”

终于告一段落，可以回去歇着了。徐可可不管不顾的往回走。她一心就想着先赶紧回去休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特别的累。

秀枝还好，几次欲言又止，看徐可可累的不想说话，也就留她一人躺在屋里，去帮她妈做饭去了。

陈保财就没有那么体谅了。一回家就问马玉英要钱，马玉英没理他。他就开始找事，声音嚷的，徐可可就算躺在屋里，感觉那声音也像是在耳边炸开一样。

“给你钱了，怎么还吃这个。”

“这都几点了，等买了肉来，还吃饭不吃了。再说你上公社买肉，拿钱就行了，不用票啊。”

“所以我和你说，把钱给我啊。我去买，公社那边有人偷着卖猪肉呢。”

“你别找事，你现在拎着肉进村，能落着好。让人检举了你，你就好病了。”

徐可可躺在床上，没听清陈保财说了什么。就听着陈保财一阵鬼哭狼嚎，不知被马玉英拿什么打了。直接就把人打到了院子里。

“你再失心疯的胡言乱语，这家你也别回了。你那个嘴，少在外面给我胡说八道。办学校怎么了，秀梅还能跟着沾光呢。养猪更好，起码过年全村还能吃上口肉。真要把钱全给了你，你不也是拿出去胡花。”

“哎吆！”

最后这一下，看样打的并不重，陈保财这一声喊的，没有刚才有真情实感。

徐可可以为陈保财借机跑出去，又会半夜才回来。没想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陈保财就溜达回来了。

晚上马玉英拿白菜做的呛锅面，还特意炒了盘黄灿灿的鸡蛋，摆在萝卜咸菜的旁边。

徐可可吃着碗里的面条，就感觉到陈保财总盯着自己看，眼神有些诡异。

陈保财让小秀梅给他把酒拿过来，自己倒了一小盅。

“那吴知青也找大队，说是要从知青大院搬出来。”

陈保财跐溜喝了一口酒，“她还指名道姓要住到王寡妇家去。把个王寡妇给高兴坏了。”

陈保财又夹了一筷子鸡蛋搁到嘴里，嚼了半天，咽了才又说，“谁知道，刚才王寡妇跑老村长家，又是哭，又是闹。说咱们家白知青给了八块钱，吴知青怎么也该给她五块钱。谁知道这吴知青她没有，哎，你说这事......”

陈保财摇头晃脑半天，几个人都垂眸吃着碗里的饭，并没人接他的茬。陈保财也不在意，又喝了口酒，吃了筷子鸡蛋，才道，“这事他也和咱家比，那能比嘛。也不看看就他家那风水，.......”

“少传播封建迷信，吃饭堵不住你的嘴。”马玉英拿筷子一敲碗边。抬头瞪了陈保财一眼。

陈保财讪笑着，好脾气的拿手拍拍自己的嘴，“嗨，我胡说，我胡说，你猜最后怎么着。”

难得有人接他茬，陈保财冲着马玉英眉飞色舞道，“陈喜春那傻孩子把他妈拽回去了，哎，你咋不听我说呢，他不光把他妈拽回了家，还当着老村长，还有他们好些人说，他和吴知青要领证，这一半天就要结婚。”

“你说这孩子是不是个傻子，人家城里来的知青，能看上他个二流子。家里穷的那兜翻出来比脸都干净。上回就让人家给耍的团团转，差点娶了......”

陈保财似是也想起来，当事人就在这儿坐着呢，忙止了话头。又想起刚从家走时说的话，

“要我说，白知青，你就该把钱拿回来自己花，买点什么不好，咱们也跟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说你给村里。这帮人能记你的好。”

马玉英把筷子放桌子上一拍，“你说人家傻，你才是个傻的。说什么你怎么都听不明白。这孩子现在要是拿着那些钱，你以为还能在咱们家待着。不早让抢走了。别说八块了，你连八分都见不着。没钱的时候，大家是一起度难关；有了钱，想的就是你占的比我多，我拿的比你少了。就村里这些人，能让你占着便宜。不用他们，光这些知青，也不能善罢甘休。”

“他们能怎么样，还敢来抢？”陈保财梗着脖子不服气道。“他们来抢个试试，老子是贫下中农。还怕他们。”

“那你就看看吧，这事指定没完呢。”说完这话，马玉英特意看了徐可可一眼。

徐可可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

只是这提醒，徐可可没用上。因为第二天她就病倒了。前一天之所以会那么难受，也就是因为她身体本身出了问题。

徐可可躺在床上的时候，公社派的调查组到了。据说有人告到了公社，说大队偏袒个别知青，对其他知青进行打压，精神虐待，聚众施暴。

这举报的人也不用说，就是高哲他们。

年前全国就通报了有的地方对知青施虐，施暴。相关干部被判了刑。所以这次举报，公社很重视，派了调查组下来。走访了村民，还特意到马玉英家里看望了徐可可。

第四十五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15） 调查组最先要和徐可可了解的，就是她的家庭背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会不会是非法所得。

徐可可拿出了白露舅舅给她写的信，并和调查组解释，

“我母亲在我三岁那年就过世了。我父亲第二年就娶了他现在的妻子。我继母有个和我同年，比我小几个月的儿子。高中毕业，街道把下乡通知书送到我们家。那个名单上写的是我这个弟弟的名字。但是我父亲找我谈话，说我是姐姐，就该有个姐姐的样子。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下乡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我还是没有犹豫就同意了。我想国家总不会骗我的。好在来了以后，我并没有后悔。”

这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明明该继子下乡，却把亲生女儿送来了乡下。陪着调查组过来的陈建国，坐在院子里，看了眼徐可可住的那屋的窗户，可惜窗户上贴着窗花，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

“我母亲有个哥哥，一直在部队。我舅舅因为一些问题去了农场。去年国家恢复了他的工作。只是他的身体受损，现在军区疗养院休养。我的钱，都是我舅舅汇给我的。”

好在白露是个仔细的，徐可可把她保存的汇款单，全都拿了出来。给调查组的人看。差不多每次都是五块钱，金额在农村人眼里是个大数，但是对于一个月有十几块钱工资的调查组的工作人员来说，也还好。只是这钱差不多一个月汇一次，汇的很勤。

茶杯都给调查组的同志用了，马玉英拿搪瓷缸倒了半杯茶水递给陈建国。俩人听到屋里算的数，都愣了下。二年，一个月五块钱，一共才120，她光有名目借给陈红的就是八十，还不用说平日里的花销。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现在她又把钱全拿出来给了村里。俩人都觉着这事处理的有些不合适，那天过后他们队上开过会，商量的结果是，留二十块钱等公社批准他们办小学了，就给孩子们买点书本，买个黑板。给学校添点东西。剩下的钱私底下还给徐可可。

可让这些知青闹成这样，他们也说了不算了。俩人心里都觉着有些过意不去。

“这是我舅舅给我信，他说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相信党，相信人民。要踏踏实实做人做事，做好自己的本份。我在陈家村劳动生活，这里的村民都对我特别好。和他们在一起，我体会到了劳动的快乐。我在这里花不了什么钱，我也知道这些钱并不算多。只是我想把我的钱拿出来，用到更需要它的地方。比如帮大队盖学校，让孩子们有学上。”

在高哲等人以为有调查组进入，不管是徐可可还是大队，最少也要剥层皮的时候。作为知青下乡接受再教育的成功模范，徐可可上了报纸。

就连大队都跟着受到了上级表扬。他们村被评为了模范先进大队。

要不是徐可可以生病，身体不适为借口推拒了，上面还要安排她到各地，给当地的知青做报告。

徐可可生病，来看她次数最多的就是小豆子。

小豆子拿着小凳子坐在她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放在徐可可枕头旁边，“这是二叔给俺带回来的，就五块，一块给爷爷，一块给兰花，一块给秀梅，这是白姑姑的。”

边说着话，小豆子从兜里又拿出一块，低着头用小手小心的剥开糖纸，嘴里还在自言自语道，“俺爹说，他不喜欢吃糖，太甜。”

奶白色的糖块露在外面，小豆子捻起上面透明的糖衣，放到嘴里，轻轻抿了下。糖衣瞬间化到了嘴里。小豆子满足的笑了。

“白姑姑，你也吃。”小豆子期盼的看着她，把糖又往她身边推了推。

听到徐可可说，她现在不想吃，要等会再吃。小豆子有些失望的将自己的糖包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吃？”

“俺要和白姑姑一起吃，这样你吃的时候，俺就不会馋了。”

徐可可被小孩子的逻辑逗笑了，为了怕别人吃，自己会馋，所以忍着，等着。小孩子有时候比大人更懂的，如何克制自己的贪念。

徐可可没有让小家伙忍太久，和他一起把糖吃了。很甜，奶香的甜味溢满口腔时，徐可可多少理解了白露的愿望，帮村子里的孩子们建一所学校。告诉他们未来的美好。和他们一起建设家乡。

是的，徐可可和调查组说的很多话，是白露真实的内心想法。这个女人虽然被渣男，被她曾经无比信赖的朋友欺骗了一生。一个人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可她并不孤独。她即便对那些骗过她的人，怀有深深的恨和不谅解。但是对于这个村庄曾经给予她的温暖，她从不曾忘记过。

“白姑姑，俺二婶回来了。”

徐可可没听懂，这个她知道，不然大白兔奶糖是哪里来的。

小豆子又一次强调道，“俺二婶回来了，她说她不去医院了。”

对徐可可的迟钝，小豆子很有耐心，“俺爹说，二婶回来，你就可以搬回来了。俺二婶做饭可好吃了。”

“谁说你二婶回来，我就会搬回去的。”

“俺爹，俺爹说的。俺爹他不骗人的。”

徐可可并不想给孩子一些错误的承诺，“可是我和你马婶说好了，我以后都住在他们家。”

徐可可的话让小豆子有些伤心，那天走的时候还掉了几滴眼泪。

后来几天小豆子还会来看她，有时候兜里会装一个煮鸡蛋，有时候是一捧山上叫不出名的酸野果。

他不再提让她去他家住的话。但也没有表现的很难过。这让徐可可觉着有些奇怪，想不通陈建国是怎么哄好这小家伙的。

直到有天，秀梅委屈的哭着跑来找自己，问她是不是真的，等病好了就会走。她才明白，陈建国对小豆子用的是拖字诀。

在徐可可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吴婉仪来了。

她是来通知自己，她要和陈喜春结婚的。

徐可可不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过来的。但是能看出来她很兴奋，甚至有些高兴的过了头。她柳眉微扬，语气带着些小得意，更多的像是在炫耀，

“我和喜春领结婚证了。”

“恭喜你！”

“男人真的都很贱！”

她薄唇微翘，看起来有些刻薄。“肖汉来求了我好几次。以前都是我追他，现在他知道我和陈喜春好了，就急了眼，哼！”

徐可可很想提醒她，那天晚上，她和自己说的是，自己最后和肖汉结了婚。她可是一直和陈喜春是一对的。

只是吴婉仪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晚了，哼！你知道嘛，他是老来子，他爸妈年纪都大了，又没什么本事。他妹妹又小，家里穷的，连他来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都是拿他爸衣服改的。他着急想回去，可是他爸妈厂子只能让一个孩子去。他妹去了。本来等恢复高考，他可以上大学。现在，”

吴婉仪冷笑，“别说高考名额让他折腾没了。没了我帮他，他哪有心思踏踏实实学习。哪有钱买学习资料。为了那么个女的，他毁了自己的一生。现在他看清那女的真面目了，知道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知道我好了，可惜晚了，他就后悔一辈子吧。”

虽然知道她这些话，应当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只是为了发泄情绪。徐可可还是没有打断她，倒也不是徐可可心善，因为白露的记忆里，陈家母子并不是什么好相于的人。吴婉仪高兴的有些早了。

第四十六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16） 前世白露嫁给陈喜春后，日子过的并不好。是她隐忍，不喜欢对外人诉苦，所以才没人多少知道。

当年白露与其说是嫁给了陈喜春，不如说是多了王寡妇这么个便宜妈。因为陈喜春常年不着家，家里就白露和王寡妇俩人。

王寡妇年轻丧夫，一个人把儿子养大，儿子又是个靠不住的。所有事她都习惯了要做主拿主意。别人不能有意见，她说什么就必须是什么。

最初白露刚结婚那会也怀了个孩子。白露身子不是很好，在地里晕了一次，被马玉英强拉着去了镇上的医院。那个老医生给她看完，让她回去后无论如何要小心，不要过度劳累，不然这胎保不住。

马玉英替她去和大队说了，让大队给她派的都是不怎么累的活。没想到王寡妇看她在队上干的活挺轻松的。就在家给她派起了活。白露不想和她闹，能干的也就都干了。这王寡妇却得寸进尺，让她大冬天的去井边洗衣服。这白露再是年轻，也知道这样做会出事。说什么也不干。

王寡妇就在家和她大闹了一通，还闹到了妇女主任马玉英那儿。被马玉英数落了一顿赶了回来。王寡妇觉着没了面子。就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她。白露也不在意，她手里也不是没钱。大不多就是自己掏钱买呗。

见这也没治了白露，王寡妇半夜在屋外泼水，天寒地冻的一晚上就结了冰。早起白露没注意，直接摔在了地上。当时就落了胎。

白露那会还不知道是王寡妇做的，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内疚了很久。

这还是后来，她临死前，她最好的‘朋友’陈红，特意跑来看她时，和她说了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陈喜春就不想娶她。所以他走前就和他妈说了，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本来王寡妇还犹豫，后来跟白露这儿一直没讨着好，才下了狠手。

徐可可倒是很想看看，厉害的吴婉仪和心狠的王寡妇，这俩人到底谁能赢。

吴婉仪和陈喜春结婚那天，陈喜春从家推出一辆二八自行车，车把上绑着大红花。

整个陈家村都兴奋了起来。这可是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这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东西。光自行车票，就值不少钱呢。村民们跟在陈喜春身后，不时碰下自行车，和陈喜春套着近乎。一路欢笑着朝知青大院走去。

知青大院大门紧闭，门口贴着红喜字。听到敲门声，吴婉仪穿着红色的褂子，一脸喜气，打开院门。她毫不在意的拎着个包袱，独自从里面走出来。

村里人探头往里张望，院里的安静和院外的吵闹，像是两个世界。

即便没有一个知青露面，吴婉仪依然得意扬扬的，抱着红包袱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被陈喜春驮回了家。

陈喜春家借着大队的院子摆的酒席，徐可可也去了。因为马玉英一家都来了，她要是不来，就没有饭吃。

陈保财进了院子，就去男的那边抽烟去了，徐可可跟马玉英娘四个，还有村里两个带着自家媳妇的婶子，坐在一桌。

“那自行车听说是人家媳妇娘家那边陪嫁的，就连这酒席的钱都是人家娘家掏的。听话说，就连喜春他妈都做了二套衣服。还给了好些东西，把王寡妇美的。啧啧，看人家这媳妇娶的，真是值。”

这婶子一看平常在家就是个厉害的，她家儿媳妇坐在旁边，听了这话，有些怯懦的低了头。

马玉英生了三个姑娘，这话她不爱听，"俺说大柱他娘，你嫉妒个啥，娶媳妇一分钱不拿，花的都是人媳妇娘家的钱，说出来好听啊。也不知道你羡慕啥，羡慕人家儿子会哄媳妇开心啊。媳妇不开心能给他从娘家拿钱。”

大柱他娘笑着摇头，“才不是呢，俺可听说，喜春在吴知青面前可是说一不二的。”

要是平常马玉英也不会管这人怎么想，主要是这大柱娘一直嫌弃她儿媳妇娘家，姊妹多负担重。总挑着大柱和她媳妇闹矛盾。今天她要不管，回家肯定又要拿儿媳妇出气。

“这俩口子过日子，都是有一图。就和你家大柱会娶桂花，图的是她心眼好，知道孝敬父母，家里家外能顶起来。人桂花当年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姑娘，能嫁你们家，也是看好了大柱人品好，手脚勤快，跟着他，俩人有商有量的，能把以后的日子过踏实了。你说这吴知青图喜春啥？”

这句话还真把大柱儿娘问愣了。是啊这吴知青图陈喜春啥？

“所以啊，你有的他未必有。他有的你也别羡慕，有羡慕他的功夫，一家子人和和睦睦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马玉英总结性发言。把个大柱娘也说的没了话。

徐可可想，她倒是知道吴婉仪图陈喜春啥，图他将来能成大款，可惜重生可能会有优势，但未必就能掌握先机。因为你的到来已经打乱了原有的进程，你所知道的未来已经改变了。

想获得你想得到的东西，首要的还是你本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就像为什么报仇要自己来，没用白露呢。因为即便再活一世，有的人的性子就是那样，她会生气，会怨恨，但是她们未必会狠的下心来。可能别人几句貌似合情合理的话，就能把他们说服。

小秀梅拉拉徐可可的袖子，指指外面。

徐可可这才看到，肖汉正站在外面冲自己招手。

想不通这人找自己干嘛，徐可可和马玉英说了声，起身出去。

肖汉在前面带路，俩人绕到大队院子后面的树下。

肖汉手里拿着一块钱，递到徐可可面前。

“是陈红让你给我的？”这话，徐可可自己说的也有些不太自信。

因为有公社调查组介入，徐可可又是把钱捐给了村里，所以公社专门找了陈红，让她尽快把借的钱还上。

陈红还想回城，回城的名额都在公社那儿管控着呢。她好好表现，都未必能得到回城的机会，哪敢让公社那边对她印象太差。

所以不知道她从哪儿借的钱，又还了徐可可五十块钱。但是差的那二块钱，陈红就像忘了一样，再也没提过。

“不是，”怕徐可可当成陈红的给她拿走。肖汉把手往回缩了下，“ 这是我给吴婉仪的。你能帮我还给她嘛。”

肖汉的这个举动让徐可可有些震惊，不由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没了吴婉仪的照顾，他的确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白露的记忆里，肖汉和白露差不多，也是少言寡语的一个人。但他和一般男的不太一样，他很爱干净，不管什么季节，里面总是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衣。戴着副黑框眼镜，有事没事的手里还会拿本书，整个人文质彬彬的像老派的知识分子。

不像现在，里面白衬衣的领子黑亮黑亮的，让人看着恶心。罩在外面的褂子上还挂着几个油点子。脸上胡子也没刮，显的有些脏兮兮的。

看来以前他的衣服，只怕都是吴婉仪给他洗的。

“你这是份子钱嘛，你可以直接给她，为什么要通过我给她。”

“这是我还她的。我一直没钱，所以没还她。我知道她现在挺难的，就跟高洁借了一块钱。我怕，我怕我直接给她，别人会误会。”

徐可可有些不解，“她现在挺难的？”

“你不知道嘛，她跟旁边几个村的知青都借了钱。今早听高哲说，要不是他和人家说了好话，人家今天就要来跟她要呢。”

怪不得，刚才她就在想，明明那天为了五块钱，就能让王寡妇跑到老村长家去闹，今天却能这么大手笔。看来是陈红给了她启发，就是缺钱跟人借。

只是今天这些花销，可不是一块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第四十七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17） 徐可可并不想掺和吴婉仪和肖汉的这些事。“你要还就自己去，我不会帮你转交。”

徐可可刚要转身走人，就听肖汉说，“白露，我听吴婉仪以前说，你是背着高中课本来的陈家村。看来你也很爱学习。我小姨是老师，我妈给我写信说，城里都传开了，可能会恢复高考。你要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我年前还买了本书，是......”

徐可可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他，“肖汉，你要追求我？”

肖汉没想到徐可可会这么直白，他是有这个心思。不然他也不会想着，让徐可可帮自己把钱给吴婉仪。他就是想让徐可可知道，他的为人不是借钱不还的那种。他还想让她知道，自己对人有情有义。即便吴婉仪那样对他，他也还会替她着想。

“我是想和你处对象。”

自己还想错了，人家其实根本就没想要有追求这个动作，徐可可笑了，“肖汉，你看好我什么了，我能问下嘛？”

肖汉有些扭捏，攥着手里的一块钱，想了半天。他会想和她处对象，是因为那天在大队，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就是钱的重要性。

以前陈红在他心里，一直那么善良，弱小，温柔又美好。没想到，欠了钱的陈红，变的那么丑陋不堪。既然这样，自己不如就找个有钱的。

尤其这次高哲从公社那里打听到，原来白露外公是烈士，她舅舅是刚被平反的部队高级干部。他知道白露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他想和白露在一起，让吴婉仪看看，她放弃自己，自己能过的比以前还要好。

看着肖汉眼里的纠结，徐可可也不想为难他了，“算了，我也不问你这个问题了。只是肖汉，你想过没有，现在不光是村里人，就连公社的人也知道，那天在山上，是你把我打晕，还试图让陈喜春来玷污我的名声，逼我最后嫁给他。”

“你觉着我和你处对象，不会显的有点不合理嘛。”

那天的事，徐可可本来也没打算，就那么算了，她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恰巧肖汉自己就凑上来了。

肖汉急着辩解，“你不是知道了嘛，那是陈红干的。是她，是她和高洁他们商量好了，把你打晕，然后让陈喜春抱你下山。你要是因为感动嫁给他最好，要是不行，就在村里说，你们俩有什么。”

“你和吴婉仪怎么会知道这事的。不是你们五个人一起商量的。”

“不是，怎么会，”肖汉慌了，“是他们商量的时候没避着我们。我们俩都没参与。”

还要怎么参与，非要提供有建设性的意见，并动了手才叫参与嘛。几个人一起谋划，就算是个哑巴，坐在那儿了，过后也没有对受害人有任何提醒，默认施暴，这就是参与。

徐可可遗憾的冲肖汉摇摇头，“就算你们俩没参与也不行啊，你想想，你档案上可都记着呢，我要是和你处对象，万一我舅舅知道了，肯定不行的。”

“那怎么办？”肖汉茫然的看着她。

徐可可轻叹口气，“我也没办法，除非你能证明，这事不是你做的，让公社给你把档案改了。再说，你本来也就是为了陈红才这么做的。难道你对陈红还有别的想法。”

对陈红，怎么会。肖汉手里的一块钱，快被他捏碎了。他陷入了沉思，徐可可说的对，自己既然已经看清了陈红的真面目，凭什么还要为她担这个罪名。对，自己应当让陈红认罪。

等肖汉想明白，再抬头，看到徐可可已经走了。

从院子后面转过来，徐可可看到陈建国站在院外。他应当是一直在看着自己和肖汉说话。

徐可可疑惑的走到他跟前，左右看看，“陈大队长，您不是在等我吧。”

陈建国，“......”，自己是看她被肖汉叫过去，怕有事才跟过来的。还有，她以前叫自己什么来着，怎么现在怪声怪调的叫自己陈大队长。这是什么称呼。

“你好点了嘛？”

徐可可迟疑的点点头，突然这么关心自己。徐可可恍然，“明天我就能上工了，我也是刚好。”

陈建国有些无语，他不是这个意思。

见陈建国这就变了脸，徐可可有些恼了，“我不是想偷懒才不上工的。真的是这两天才好点的。你不信可以去问马主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说你偷懒！”

“你是没说我偷懒，可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要是不想别人误会你，就别作出这么一副，烦的要命的样，给谁看。”

徐可可冲陈建国嚷完了，才想起来，人家好歹是大队队长，自己这样好像不太合适。徐可可四下看看，幸好没人。“那个，您找我还有别的事嘛，没事，我走了。”

陈建国，“.......”，自己还能说什么嘛，再说她能吃了自己。

见他不说话，徐可可直接就进了大院。

要说陈喜春和吴婉仪的这结婚的酒席，还搞的真挺不错。杀了一头猪，还一桌上了一条鱼。在这个年代，这种排面，可是太少见了。反正不光徐可可，村里人都表示就没吃过这么舒坦的酒席，这份子钱没白花。

只是这让人津津乐道的酒席，大家伙还没回味够，陈喜春就让人打了。

隔壁村的知青跑来陈家，人家也不跟吴婉仪要钱，就找她男人陈喜春。

这钱本来就不是自己借的，陈喜春哪能有好气，没说几句就翻了脸。陈喜春仗着这是在自己村，就和人动了手。没想到互相推搡间，人摔在地上，把腿给摔折了。

别看陈喜春在村子里是个二流子，可在王寡妇眼里，那可是她的命根子。

为了儿子，王寡妇数落了吴婉仪几句。吴婉仪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嫌王寡妇 说话难听，就给她顶了回去。

王寡妇哪能受的了这个气。可儿子躺在床上起不来。她只能自己上了手，吴婉仪毕竟年轻，几下下来，王寡妇反而被吴婉仪挠花了脸。

上次去老村长家，王寡妇是为了想跟村里多要点东西。这次家里闹事，她就直接奔了妇女主任马玉英家。

吴婉仪对她要找谁做主根本不在乎。她一重生的，还怕他们这些人。只是听说她要去妇女主任家，吴婉仪就急了。因为徐可可还在他们家住着呢。她不能让徐可可看了自己的笑话。

想到这儿吴婉仪就去拦，可她越拦，王寡妇就以为她是怕，反而就一定要去。最后俩人连拉带拽的，就到了马玉英家。

第四十八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18） 王寡妇和吴婉仪推搡着进来的时候，徐可可和秀枝俩人正坐在炕上，边聊天边从一堆菜种子里，把瘪坏的挑拣出来。

王寡妇身上是一整套鲜亮的灰色涤纶褂子和裤子，就三天的功夫，王寡妇再穿这身衣服，就没了她儿子结婚时的那个精气神了。

王寡妇拉着马玉英的手就哭着让她作主，“·俺今天去他几个舅舅家转了一天，是一分钱也没借着啊。回家俺让她给俺热口饭她都不肯。说俺自己没事出去瞎转悠，还说她和喜春都吃了，俺要饿自己做，你说有这么对婆婆的嘛。这糟心事明明是她惹的，这可怎么办啊......”

马玉英叹口气，拉着她到炕边坐了，“你啊，让人说你什么好。你和喜春跟大队借院子用的时候，建国是不是就和你们说了，不要铺张。你们家什么条件，村里人谁不清楚。干嘛要打肿脸充胖子。这年月谁家有借钱办酒席的，别人家都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怎么到你们家这里倒是反着来。”

听了她这话，王寡妇坐在炕沿上哭的更凶了，“俺哪知道，她那钱是借的啊。她要和喜春结婚，俺也没反对。是她自己非要这么张罗着办的。俺还以为这是她从娘家拿的呢。”

秀枝是边捡着种子，偶尔抬头看一眼。不像徐可可这样，啥也不干，就瞪着眼看着俩人。摆明了她就是在看热闹。

跟在王寡妇后面进来的吴婉仪，站在门边，开口前，先白了徐可可一眼，

“你不让喜春下地，我在家伺候他一天，这你怎么不说。再说，谁家结婚就光领张证，悄没声就把婚结了的。我也不是见不得人，干嘛要偷偷摸摸的。我说要摆席，是她非说没钱，让我自己看着办。”

王寡妇急了，“那俺也没让你出去借钱办啊！”

马玉英和吴婉仪说过几次话，知道她的脾气不是个好的，“你婆婆出去这一天，也是为了替你着急，你光想着借钱办酒席，那以后怎么还，你想过嘛。”

吴婉仪不在意的一甩辫子，“这有什么难的，这点钱，等喜春挣了钱，就还了。”

喜春挣钱！吴玉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村子里踏踏实实干活的都挣不到钱，这喜春天天吊儿郎当的，他要是能挣着钱，也不会被村里人喊二流子了。“你说喜春挣钱，你让他上哪儿挣。”

吴婉仪抬手把辫子从身后拢到胸前，没说话。这是商机，她哪能说给她这些人听。

马玉英，“你看你也说不出来让他怎么挣钱，那你怎么敢去借这么多钱。”

吴婉仪瞥她们一眼，“你们懂什么，只要喜春想，他就能挣到钱。你们别小看了他。他这就是让人给伤了，不然现在他肯定早就挣回钱来了。”

听她这么笃定的说，王寡妇都傻了眼，连眼泪都没有了。她这当亲妈的都看不出来，她儿子还这么有出息。她这儿媳妇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徐可可坐在炕上笑了，这吴婉仪凭借她前世看到的，就想当然以为是这样。只是她只看见了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前世因为陈红，高洁还有吴婉仪三个人，连劝带吓的，白露结婚结的有些着急。白露她舅舅人赶不过来，就给她寄了钱和各种票。有布票，粮票，还有买自行车和缝纫机的票。

白露不想要她舅舅这么多钱，就想着过后再退回去，也就没和陈喜春说。没想到信封里买东西的票，被他看到了。等白露发现的时候，陈喜春已经背着她把票全偷走了。

据陈喜春后来和白露说，他在镇上百货公司盯着东西看的时候，卖货的挤兑他，说他没票没钱瞎看什么。陈喜春一激动就把票拿出来给那个售货员显摆。没想到看到他手里的这堆票，售货员比他还激动。拉着他去了旁边的胡同里。俩人凑一起嘀咕半天，最后那人花钱把陈喜春手里的票全买了。换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但是村里人不知道，他说的又含糊，大家伙就都私下里传，他是倒卖东西挣了大钱。陈喜春难得被人追捧，也就将错就错认下了。

后来那个售货员以为他有点门路，就又找着他。陈喜春家是没什么背景，但是白露的舅舅还真不是一般人。陈喜春也就扯着这张虎皮，跟着他们一起做起了倒卖的生意。后来政策放宽，他的生意也就越做越大。

“那现在陈喜春受了伤，别说出去挣钱了，下地都费劲，你说怎么办。你婆婆和你抱怨几句，你不说听着，还和她动手，你做为个小辈是不是不对。”

吴婉仪不屑，“听她瞎说，喜春受那个伤，也不是下不了地，是她非让他躺在床上。等明天我骑车带他去镇上一趟，再过两天，就把钱还了。一天到晚瞎操心。”

这还怎么劝，再说陈喜春家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钱。自己也帮人家解决不了，既然人家媳妇对自己男人这么有信心，自己也就别跟着瞎操心了，想到这儿马玉英也就闭了嘴，不再多劝。

王寡妇是被吴婉仪的这番话，彻底给说懵了。也不闹了，和吴婉仪俩一前一后的回了家。

陈喜春正躺在床上闲的没事干，以前还能跑出去找人玩，现在是啥也干不了。只能看着窗外发呆。

见他娘丧气的走进来，就知道他娘肯定又吵输了。

“俺本来还想和你马婶哭哭穷，借两个钱。她倒好，上来就说你能挣，搞的俺也不好多说了。”

王寡妇进了屋，就和儿子抱怨。

陈喜春听了，脸一扬，“俺上哪儿挣去，谁借的谁去挣。”

吴婉仪沉着脸进屋，看陈喜春受伤的那只脚，就担在自己枕头上，不知从哪儿拿的跟细木条，在那儿剔牙。吴婉仪刚要发火，又想到以后，她不能和白露当年那样，把陈喜春往外推。

想到这儿，吴婉仪压下心头的不适，笑道，“你怎么拿枕头踮脚，多矮啊，这样血液不流通，好的慢。”

然后从旁边炕柜里拿了床被子出来，温柔的拖起陈喜春的脚，把自己的枕头从陈喜春脚下拿出来，这才将他的脚轻轻的放到被子上·。

王寡妇不得不相信，自己儿子真的有过人之处。她亲眼看到儿媳妇刚才明明脸都变了，可瞬间就变成了小绵羊。

王寡妇盯着儿子瞅了半天，难道儿子真的能赚钱。

第四十九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19） 听吴婉仪又提让自己去镇上挣钱的事，陈喜春干脆的回了句，“我不去！”

王寡妇，“春子，你要是能去镇上挣着钱，就去趟呗。反正家有自行车，让婉仪骑车带你去。”

怎么连他妈也这样，陈喜春也不管腿上有伤，坐直了身子，冲王寡妇嚷道，“怎么你也让我去。她结婚前就让我去镇上倒卖东西，要是真给抓起来，我就回不来了！”

一听他这话，吓的王寡妇赶紧去把门关上。回到床跟前，抬手就要打吴婉仪，被吴婉仪一把抓住，

王寡妇小声嚷着，“你咋这么大胆，这要让人知道可怎么行。”

吴婉仪把她的手甩开，“这有什么，那个兰花她妈不还去公社那边卖鸡蛋嘛，也没见被人抓着。”

“你知道个啥，兰花她妈咋没给抓过，不过她们家困难，老村长去公社求了一圈人，最后给没收了东西才放回来的。公社那边的人，是看在老村长的面子上，加上她家实在太困难了，才睁一眼闭一眼的。你以为人家谁都不管呢。”王寡妇让这儿媳妇气死了，还以为她有多大本事呢。

“四嫂那是家里鸡下的鸡蛋攒着不吃，拿去公社卖，你让俺空着两手去镇上卖啥。”陈喜春拿剔牙的细木条点着吴婉仪。

吴婉仪恶心的移开眼，“所以我一直和你说，让你去镇上先去看看啊。说不定你就找着商机了。”

“俺不去，俺腿上还有伤呢。大队都让俺在家歇着。要去，你自己去，谁让你没事借这么多钱的。”

陈喜春又把细木条丢嘴里含着。颐指气使的拿着下巴点着吴婉仪说，“你去给俺拿两床被子，后面空着，总躺着不舒服。”

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吴婉仪是真看不惯。想想前世他在电视台接受采访时，坐在年轻的女主持人旁边，侃侃而谈。还有他们集团给学校捐了个图书馆。他和陈红俩去他们学校剪彩时，西装革履被校领导们簇拥着的样子。

吴婉仪告诉自己要忍，无论如何也要忍。想想陈红说的，在他没发迹前，陪着他在城里租房子承包工程的日子。自己只有陪着他从最底层走过，最后才能与他并肩站在高处。

吴婉仪去旁边屋给他取被子。

王寡妇看她出去了，小声叮嘱儿子，“你可千万别听她的，他们城里人胆子都大，真要是出事了，吃亏的可是你。那钱是她借的，让她自己想办法还。”

陈喜春刚要让他妈放心，吴婉仪已经走进来听见了。她不能冲陈喜春出气，是怕他将来飞黄腾达了，伤了感情。对王寡妇，她可是不在意。

她听陈红说过，陈喜春他妈一直住在乡下，陈喜春那么有钱了，也没张罗着把人接进城。可见陈喜春对王寡妇的感情一般。

吴婉仪冲王寡妇眼一瞪，“你和喜春说什么呢？你怎么总在后面给他扯后腿啊。我为了让他能出去，特意借了这么多钱。就是为了给他点压力，让他知难而上。你倒好，喜春有你这么个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听吴婉仪对他妈这么不客气，不用王寡妇，陈喜春先急了，“你跟我妈怎么说话呢，我和你说 ，别以为你是知青，是城里来的就了不起。当初是你死乞白赖求着我娶你的。进了我们家门，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少端个臭架子。”

“你.......”，被陈喜春说了这么一通，吴婉仪气的想把被子扔到炕上，可到最后，还是好好的放下。

自己不能和这娘俩拧着来，不管怎么样，得先让喜春去镇上。只要他去了镇上，就能和前世一样，找到发财的门路。自己都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前功尽弃。想到这儿，吴婉仪强压下心里的不快，

“你们相信我，城里已经有消息传了，不久以后，不光可以倒卖东西，国家还会提倡呢。只是这事，和谁都不能说。这是商机，要是别人都知道了，你就挣不到钱了。”

“还有，我没骗你们，别人去卖东西可能会给抓，喜春肯定没事。我为什么敢借这么多钱，就是因为我知道，将来喜春会挣很多钱。咱们不光能还了村里的这些账。还能搬到城里去，买大房子，住楼房。到时候想买什么，买什么，不光有自行车，还能买轿车。天天下馆子吃饭，还有各种料子的衣服。你们信我。”

陈喜春和王寡妇俩疑惑的互看一眼。

只是这诱惑实在太大，王寡妇今天听吴婉仪说了一遍又一遍，她也渐渐相信，自己儿子可能真的有那个挣大钱的命。“喜子啊，要不，你和她先去镇上看看。反正看看也不亏。”

吴婉仪在这边劝着陈家母子。

晚上天都黑了，肖汉跑到马玉英家找徐可可。

徐可可也不跟他走远了，就站在马玉英家院子外面。

“你说吧，有事就在这儿说。”

肖汉也不在意，手扶着院墙，另一只插在兜里，“你那天说的话，我想过了。你说的对，我应当要和公社证明我的清白。我这一两天就会去公社找负责的同事谈。”

徐可可赞同的嗯了一声，“你这样做，是对你自己负责。不然你背着处分，将来去哪儿也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是，那个，你能借我点钱嘛，我把上次借高洁的钱还她了。我现在手里有些紧张。那天我同学给我写信，说现在有本书.....”

他的话，让徐可可想起了偷书不算偷这句话，不由笑了，“我的钱，全给了村里。陈红倒是欠了我两块钱，可惜她一直没还我。”

肖汉蹙眉，以前他跟吴婉仪借钱的时候，她从来都会和自己一起想办法的。想想白露是他们这里女知青里最小的，可能真像陈红曾经说的，白露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总想着让别人照顾她。所以体会不到自己着急的心情吧。

“你要没事，我就先进去了。外面有点冷！”徐可可转身就要回院。

“我今天晚上就帮你和陈红要钱。”

见徐可可走的急，肖汉还有一句话在嘴里没说出来，他本来还想告诉她，小心陈红，最近陈红接了好几封加急信。高洁和她哥说的时候，让他听到了，说是好像是和白露有关。

第五十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20） 第二天一早，徐可可和秀枝跟着村人一起去上工。迎面就看见吴婉仪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穿着体面干净的陈喜春。

上工的村人停下脚步，笑着打趣，“喜春，你这结婚多少天了，怎么还像个新郎官！”

随着陈喜春得意的笑声，伴随着一阵悦耳的车铃声，车子从众人身旁骑过，朝村外去了。

王寡妇走在前面，村里人和她打听，“喜春是去医院看腿嘛？”

王寡妇笑的勉强，却还是应了下来。

“看着那打扮不像是去医院，倒像是走亲戚。”徐可可低声和秀枝念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离他们近的人能听到。

站在徐可可身边的婶子，高声问王寡妇，“对啊，喜春他娘，穿这么整齐，这怎么看着喜春和他媳妇像是走亲戚，不像是去医院呢。”

王寡妇忙笑着回道，“是，这不是欠了钱嘛，他俩去他舅舅家了。”

“昨天不是刚去过嘛，怎么又去。”旁边的婶子听了徐可可的话，又跟着学了一遍。

王寡妇已经笑不出来了，“那啥，他再去看看，昨天他舅也没把话回死。”

“咦！那我听错了，我刚才听说，不是跟队上请假去医院的嘛？”

徐可可这次也没压着声音，王寡妇在前面也听到了。忙捂了肚子，“哎吆，哎吆，俺要去茅房，俺先走了。”

这下大伙也都知道，只怕陈喜春和队上撒了谎。看王寡妇不敢多说，赶紧就跑的样子。惹的众人又是一阵笑。

晚上众人下了工，就见王寡妇也不顾村头风大，就站在老槐树下，忧心忡忡的等着。看她担心的样子，众人也不和她开玩笑了，只是问她，陈喜春去哪了？她还是不说。村里人也就不管了，都各自回了家。

徐可可回了马玉英家，习惯的先在院子里掸身上的土。

就见虎子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白知青，俺建国哥让你去大队。”

因着徐可可把钱全捐给村里建小学，还说要把剩下的钱给村里买猪，说是等养肥了，过年拉出来宰了各家分。再加上徐可可现在是天天和他们一起下地干活。虽然她还是话不多，但是村里人和她都很亲近。

徐可可还没来的及应，就见秀红跟在虎子后面也进了院子。

接着就听见自己身后传来马玉英的喊声，“秀红，你咋背着铺盖回来了！”

秀红越过虎子进了院，“俺不上学了，俺要回家。”

“你这死孩子，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你咋不学完啊！”

“俺不想上，俺要回家，学完了有啥用。不一样也是回来嘛。俺在学校连口热呼饭都吃不上。还不如回家呢。”

马玉英急了，“你这叫啥话？”

虎子冲徐可可小声叫道，“白知青，大队长在大队等着呢。”

徐可可看虎子说着话，那眼却越过她看向她身后。徐可可回头，原来秀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了。她表情羞赧的看着地面，一双手还摆弄着衣角。

徐可可转头再看虎子，这会才看到，他手里攥着个纸包，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但那纸应当是公社卖吃的常用的包装纸。他眼巴巴看着秀枝，都没注意到自己在看她。

“婶子，能让秀枝陪我一起去大队嘛。”

马玉英现在心思都在秀红身上，哪还管的了旁的，不在意的应了徐可可的话。

出了门，徐可可就见虎子把手里的纸包递给秀枝。

秀枝看她一眼，给虎子推了回去。俩人推来推去，徐可可看的都着急。

急走两步将俩人甩在身后，“大队长好等急了，我先去了。你们俩别急，慢慢走。”

也不管俩人是什么反应，徐可可大步朝大队部走了。

这个点村民们都回家忙着做饭去了。就连大队会计也不在。

陈建国见她来了，忙给她让了坐，还拿茶缸子给她倒了杯水。

徐可可没坐，身子靠着破旧的办公桌站着，“陈大队长，您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吧，我这还没吃饭呢。”

陈建国看她这样，也知道她不会冲自己好好说话了。叹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公社那边已经批了，同意在陈家村，办民办小学。”

“是嘛，那太好了。”

这边的小学真的很远，要是孩子想上学，得天不亮就从家走。而且上学就上半天，中午差不多就会赶回来。就像秀红说的，毕了业也是要回村务农，所以好多人家里嫌麻烦就不让孩子去了。

只看徐可可眼里的神情，陈建国就知道，她是真的为村子里的孩子们高兴。

“不过，公社那边任命俺爹当陈家村小学的校长。”

陈建国停顿了下，盯着徐可可看她的反应。

“是嘛！”

看她的眼睛更亮了，陈建国放了心，“你真觉的好嘛，你不会觉着，俺爹没啥文化，当校长不合适。”

当然不会，徐可可诧异的看着他，老村长贫下中农出身，参军后立功无数。当年受伤回村的时候，其实国家给他安排的是去镇上工作的。是他自己推了，非要回村的。公社的人都知道他的为人，一般有什么事，只要他张嘴，都会给个面子的。

新学校需要的东西多了去了。有他当校长，有什么需要的，他去公社开口，肯定比那些有学问，自己说不定还一身问题的老教师管用啊。

只是这话徐可可不能这么说，“这当然是好事，老村长是老党员，有他在，对孩子们的思想，教育，还有学校的发展都有好处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今天回来路上，那几个知青还说，俺爹当校长会误人子弟。公社那边和俺说，这个校长必须是个老党员，思想过硬的人来当。他们考虑了一圈，觉着俺爹最合适。”

徐可可眼里闪过疑惑，什么叫自己能这么想就好，这事和自己有半毛钱关系。但是听到陈建国后面的话，没忍住，不屑道，“听他们的，他们懂什么，小学校长的思想正确，比有学问更重要。再说教书不还有老师呢。”

“对，这就是我今天要和你说的事，学校的老师想让你来当。”

“我！”

徐可可虽然很惊讶，却也明白，他叫自己过来，肯定不是就为了村里开小学，他爹要当校长这事。但是没想到竟然是让自己当老师。

“是，就是你，不过.....”

徐可可警觉的看着他，“怎么？有什么问题，是我的成分问题嘛。”

白露的外祖父有历史问题，不然她舅舅当初也不会给从部队调到农场。

“噢，不是，你想哪儿去了。你的成分上面早就给改了，是公社给了大队一个回城名额，让已经改造好的知青回城。当初大队报的就是你。现在公社那边也批下来了，同意把这个回城名额给你。”

“回城！”

徐可可看向窗外，夕阳挂在天边，秀枝坐在院里停的马车上，手捧着纸包，腿一晃一晃的。虎子站在车下背对着他们。

不知虎子说了什么，秀枝笑了。笑容甜蜜，眉眼弯弯。

夕阳，远山，恋爱的年轻人，这像一幅画。

“保财叔不能同意。”

“为什么？”多么般配的一对。徐可可不解的扭头看向陈建国。

女孩子的眼神太过直白，清澈又明亮。陈建国移开了眼，“虎子出身不好，他爷以前是地主。”

“那你还让他管队上的马车。”

陈建国有些诧异，想不通徐可可怎么会认为管马车是多么好的活。他并不知道，在后世，能给领导开车打杂的，都是领导们的心腹。

“他不光管马车，也干别的活。他就是成分不好，但是人没问题。他爷原先不是陈家村的，是从外面搬进来的。在村里买的地，落了户。听说当年村里人去他家当长工，从来没短过谁的工钱。俺爹也说他们家说是地主，没坑过村里人。”

“你还没说，你是留下当老师，还是回城。你要是一时想不好，今天晚上回去想想，明天再和俺说也一样。”

陈建国这话说的有些忐忑，心里猜她应当会选回城，毕竟这些知青有哪个不想回城呢。

“不用，”徐可可笑了，“不用回去想一晚上了，我现在就能回答你。”

“我留在村子里当老师。”

徐可可还是第一次看到陈建国笑。嘴巴裂开，露出两排牙，看着有点傻，却很有感染力。

“俺就知道，俺跟公社提的时候就和他们说了，你肯定会留下的。”

“你跟公社提的？”

徐可可一个眼刀过去，陈建国忙收了笑容。“俺，俺是觉着，你当老师肯定会对孩子们负责任。你肯定是个好老师。”

陈建国有些担心的望着徐可可，一颗心提了起来。

徐可可白他一眼，又看向窗外。

陈建国挠挠头，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试探着问，“白知青，你的意思，是，你是还要考虑嘛？”

“不用！”

陈建国张开嘴刚要问，就明白，她这句话是回答自己的问题，就是不用考虑。也就是说，她会留在村里当老师。

站在徐可可身后，陈建国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高兴。

第五十一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21） 徐可可和秀枝往回走的路上。秀枝一直小心的看着她的表情。几次欲言又止。看她衣角都快扯烂了，徐可可笑了，

“我不会和别人说，但你要真喜欢他，就说开了。这也没什么可遮着藏着的。”

还有句话没说，怕吓着她。连陈建国都知道的事，只怕村里心思细的，早就看出来了。

秀枝难过的垂了头，轻咬下唇，“俺爹不会同意的，俺爹在家说过，一个陈喜春，一个虎子哥，谁家傻了才把女儿嫁给他们。这俩人家里都穷，一个是人懒，一个是成分差。俺爹还说，懒点就是吃不饱，但那个不要命。”

徐可可知道陈保财的意思，早几年，成分差的的确是受歧视，凡是挨着点边的都跟着没好日子过。

“那你和你妈说过这事嘛？”

秀枝轻摇着头，“俺娘是妇女主任，俺要是和虎子哥成了，俺怕俺娘会受牵连......，再说，俺爹肯定不让的。”

这女孩子有些太懂事了，她习惯了要为别人做出牺牲。

“要是虎子因为没娶到你，一辈子不结婚呢？”

秀枝愣住了，她还没想过和虎子哥的以后。被徐可可突然提醒，她想了下，却不敢细想，瞬间红了眼眶。

徐可可轻叹口气，有些话没法说，但前世就是这样的。

“你看现在都很少有人在拿成分说事了。以后你爹妈肯定不会因为他的成分问题，跟着你受委屈。只是你想好了，你要是认准了这个人，将来就算他遇到什么事，你也能跟着他吃苦。我觉着你该先去跟你妈说开了。告诉她你的想法。先看你妈怎么说，你别自己就替你妈做了打算。反正我可以肯定的和你说，队上不会为了你和虎子的事，就认为你妈思想觉悟有问题的 。”

秀枝没想好，所以没回她。

快走到马玉英家的时候，陈红从旁边走出来，拦住了徐可可。

徐可可诧异的看着她，这可真是稀罕了。

要知道俩人最后一次说话，还是在大队那次。就连还那五十块钱，陈红都是直接给的陈建国。偶尔在村里遇上了，陈红老远看到她都会主动绕道。

“白露，我能找你谈谈嘛？”陈红看眼秀枝。意思很明白，她想俩人私下谈。

徐可可和知青，尤其是和这个陈红闹成了什么样，秀枝也不是不知道。她像没看见一样，站着没动。

才从大队出来，徐可可心里，多少猜到陈红找自己要干什么。她拍拍秀枝的胳膊，指指不远处的槐树，“没事，我和她就在这儿说，我不跟她往远去。你先回去吧。”

这是什么意思，好像自己会害她一样，陈红有些不愤的看着俩人。

秀枝向来听徐可可的话，听她说了，看眼陈红，甩着辫子回了院。

“白露，你最近还好嘛？”

徐可可笑了，没想到这陈红还有渣男体质。“你要没事，我就回去了，我还没吃饭呢。”

“你别走，我就是听说，村里的回城名额好像下来了。你知道这事嘛？”

“你要没事，我真回去了。”徐可可这次是抬腿就走，陈红忙上前拦住她。

“不是，白露虽然咱们俩现在有误会，但是我还是关心你的，我是怕你回去后，你爸和你继母他们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在一起的样子，你看了心里难过。我觉着你不如就先留在村里。而且，而且你现在回去，不一定会把你分到哪儿，说不定就是分到街道上的小厂子去上班。那你不如再等等。”

“谁说我会分到街道的厂子里去上班的。”

“啊！我，我是猜的。我年前不是回过家嘛 ，我，我在那边打听的。”陈红不知道徐可可的关注点为什么会在这儿，一时给问懵了，回答的就有些磕磕绊绊的。

“你想让我跟村里说，把名额给你嘛？”

“不是，怎么会，”陈红为了撇清自己，不是为了图她的名额才来找她的，忙解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病了，家里弟弟年纪小。我这次回去的时候，我妈单位已经说了，我随时可以回去接她的班。我这边只要打申请，那边就能批。”

知青回城最先要解决的就是工作问题，所以现在一般只要有单位接收，本人打申请，上面一般就会同意回城。只是这事前世陈红从来没和白露说过，而且前世陈红是拖到白露结婚后才回去的。

徐可可摸着中指上的茧子，所以陈红对白露做这些事，从来不是为了想要这个回城的名额。

见徐可可在沉思，陈红以为自己说动了她，“其实在陈家村待习惯了，这里真的挺好的。这里人简单，没有那么多事。要不是我妈生病，我都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徐可可笑了，把原身曾经说过的话，拿出来当成自己的话来劝，这陈红还真是个人才。

“这名额你也不要，我要是也不要，会给谁呢？”

“这要看村里的意见吧？”陈红回答的很谨慎。

徐可可知道再多也问不出来了，这次没有停顿，直接转身就走了。

“哎！白露，你到底怎么想的。”陈红不舍弃的追在后面。

反正陈建国已经答应了她了，三天内先不公布，她要留在村里当老师的决定。那就让他们这些知青们，猜猜自己怎么想的吧。徐可可没理她，直接进了院子。

陈红什么也没问出来，心情烦躁的回了知青大院。

以前她们是四个女知青住一个屋，每天一起进出，睡在一个炕上。高洁嫌人多，总会躲到她哥那边。现在就剩她们俩了。高洁拿了本书半靠在炕上。

“怎么样，她怎么说。”

见陈红回来，高洁扔了手里的书，从炕上跳下来，迎了过去。

陈红沮丧的摇摇头。

高洁坐回炕上，“我就知道是这样。让你别去，你还不听。能回城，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名额。”

“不是，她开始有点心动了，真的，我能看出来。”陈红想了一路这件事，也没瞒着高洁，“但是她问，她要是不回去这个名额会给谁。”

“她心动了！”高洁若有所思的重复了遍她这句话，仰脸问陈红，“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看大队的意思，这个谁能说的准。她就不理我，走了？”

“要不我说你蠢，你还不服气。你这样讲，她当然以为你在敷衍她。你就该告诉她，这个名额她不要，咱们村就没人有资格了。”

听高洁这么一说，陈红也有点后悔。

高洁从炕上跳下来，直接奔了高哲和肖汉住的那屋。

见肖汉也在，高洁也没回避他，就把陈红的话和她哥学了一遍。高哲听了她的话，一点也不信，怎么可能，白露为什么会犹豫不想回城。要是她不想回城，陈红早和这么说不就行了，不用这么麻烦。

高洁觉着她哥说的有道理，俩人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起来。

谁都没注意到一旁的肖汉，脸色已经变了几变。

第五十二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22） 徐可可第二天没去上工。肖汉问了好几个人，又围着村子找了一圈，才在村西头的那间废弃的破庙，找到了徐可可。

“白露，你是为了我才不想回城的嘛？”

肖汉的笃定和感动，让徐可可有些哭笑不得。

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让徐可可发现，肖汉这人乍一看很有城府，了解后这人考虑问题有些想当然。他很少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事情，也总是把人和事想的过于的简单了。往好了说这叫单纯，说白了就是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徐可可没理他，又在破庙前的院子里来回走了两趟。这?的窗户太小，真要是做教室用采光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把窗户再往外扩大一些。

她昨天和陈建国说好了，今天看完准备当学校用的这个破庙，就去老村长家。一会她要和老村长商量下，拿出个改建方案来。

看肖汉还傻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自己回话，徐可可走到他跟前反问他，

“你不是要去公社说明情况嘛，怎么一直没去呢？”

“我....."，肖汉往后退了半步，推了推眼镜，支吾半天也没说出来。

“你是怕和高哲把关系处僵吧。”徐可可看了他一眼，了然道。

肖汉没说话，算是默认。

徐可可抬腿出了破庙的院子，信步往前走。听到肖汉跟上来，不紧不慢道，

“本来这个回城的名额，我要是不要，肯定是你的。可现在你看，因为你身上还背着处分。反而成了最没希望的了。这个名额是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头上了。不过好在，你是想参加高考。这回城边工作边复习，和在这里边下地干活，边复习功课，其实也差不多。”

差多了，好嘛，这怎么能一样。肖汉心里想，回城工作那是有工资拿的，再说在家多舒服。哪像在农村条件这么艰苦。

本来昨天听到高洁说，徐可可在犹豫回不回去，肖汉就在想，她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所以才犹豫的。现在听了她这番话，肖汉更坚定了他的想法。这个名额只要自己想要，徐可可就不会犹豫，会直接让给自己。

不怪肖汉会这么想，他和吴婉仪在一起时，吴婉仪一直是这么对他的。什么事都会把他放在最前面来考虑。让他误判了自己的重要性。

“我现在就去公社。”肖汉这次真的是下定了决心，不准备等了。

既然徐可可这么大方，做为交换，肖汉对徐可可说，“对了，我上次就想和你说，陈红又收到了一笔汇款，好像这次还是和你有关系。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我帮你侧面问了高洁几次，她都没说。我听高洁和她哥说，陈红肯定还要找你。你可千万别让她给骗了。”

昨天自己就已经知道了，陈红不是为了回城名额才想害自己，再听到汇款，有个念头从徐可可脑海划过，她没抓住。

没有听到徐可可对自己说谢谢，肖汉又问了一遍，“你听到我说的了嘛？”

徐可可笑了，“好，我知道了，你忙去吧，我要去老村长家。”

肖汉以前和吴婉仪还有陈红在一起时，都是她们主动。徐可可这么冷淡，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可又觉得自己应该和徐可可多增进下感情，两人现在的关系还不够亲密。

肖汉大方道，“没事，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今天也不上工了。我一会就去公社。”

徐可可是无所谓。不过，她和肖汉没话说，肖汉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两人就这么沉默的沿着村里的路，往前走着。

陈建国从院子出来，就看到徐可可和肖汉，俩人并肩朝他们家这边走过来。女孩子娇小柔弱，男的个子不是很高，人却清瘦，尤其那一身书卷气，是他们这些粗壮的庄稼汉不能比的。

陈建国知道村里好多大姑娘，小媳妇的，喜欢这种调调。以前他不在意，今天看着就烦，不由蹙了眉。

“建国哥，咱们走吧。”见他不上车，虎子勒着马缰绳，在旁边催促道。

“等下，”陈建国没动，眼睛依旧盯着路上的俩人。

等走近了，徐可可主动和他还有虎子打了招呼。

徐可可自己是知道她去做什么了，看着肖汉，陈建国沉了脸，语气严厉，“你不上工，在村里晃什么。”

肖汉推了一下眼镜，一时也猜不出，为什么大队长今天好像特别凶，回答的就有些小心，“我正要去大队请假呢，我要去公社。”

“去公社，”陈建国警觉的上下打量他，“你去公社干什么？”

徐可可立刻察觉到陈建国的态度有些不对劲，见肖汉还在不知死活的嗯嗯啊啊的，徐可可怕再有误会，忙替他答道，“他要去公社，把上次打我的事交代清楚。检举高哲和陈红他们。”

不光驾着马车的虎子，就连陈建国也怔住了。怪不得让自己晚两天宣布，她要留在村里当老师的消息，原来她的打算是这个。

陈建国不动声色的扫眼徐可可，小姑娘神情坦然，丝毫没有担心被他发现的心虚。自己虽然讨厌这些知青玩心眼，耍小聪明。可她这样子，自己竟还有些挺喜欢的。

喜欢，陈建国被自己心里想到的这两个字惊到了。自己怎么会想到喜欢。

见陈建国脸色阴沉，英挺的剑眉又拢到了一起。就在徐可可以为，他又要嫌自己没事找事的时候，听到陈建国冲着肖汉说，“正好我们也去公社，你上来吧。捎你过去，省着你走路了。”

说完想起徐可可，又问她，“你也去嘛？”

徐可可忙摆手，指了指里面，“我找老村长。”

“那你快去吧，豆子等了你一早上了。”

陈建国的话惊到了肖汉，徐可可和大队长一家关系这么好嘛。他突然想起来，徐可可去破庙干什么，她为什么要来老村长家，还有为什么大队长的儿子会知道她要来，还等着她。

见肖汉还傻站在徐可可旁边没有动， 已经坐到虎子旁边的陈建国，不耐烦的冲肖汉喊了一声，“上车！”

肖汉还在愣神，人却已经下意识随着陈建国的指令，爬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驶远，徐可可眼里闪过疑惑，不知道公社出了什么事，看陈建国的紧张的样子。感觉不像是小事。

第五十三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23） 小豆子见到徐可可，欢快的扑过来。徐可可和老村长谈自己对小学校改建的想法，小家伙就搬着小凳子坐在一边，乖巧的听着。

陈建国的二弟妹崔琴还给徐可可倒了杯水，递到她手边，“白知青一会别走啊，今天中午咱家吃腊肉白菜炖粉条，这可是俺大哥特意嘱咐俺做的。”

她那别有意味的眼神，徐可可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时想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老村长吸着烟袋，脸上表情有些凝重，“都听你的，俺也不懂这些。你觉着咋样好，就咋整。俺听你的。”

徐可可笑了，“这哪能行啊，您是校长，有什么事，我肯定要和您汇报的啊。”

老村长不赞同的摇摇头，“啥，校长啊。俺认字还是在部队上，那会子光打仗去了，也没认几个字。连个通知俺也看不全。他们给俺任命，让俺管事，俺不是不愿意管，俺是怕耽误事。辜负了组织对咱的信任啊。你说咱算老几，说出去，名都没人知道。咱要是把事做坏了。人不骂咱，人骂的是组织，打的是组织的脸啊。”

“可他们非让俺担这个校长。俺昨天也听建国跟俺念叨你说的话。也是这个道理。那俺就担着。好在还有你。你有文化，有见识，你就大胆干。需要啥就跟俺说。俺帮你去跟队上，跟公社讲去。别的不好说，帮你摇个上课铃，俺还行。”

“行！”徐可可心里也明白老村长说的意思，忙应下，“那我有事还是要和您商量，您可不能不管我。”

“商量！商量！该商量可不就要商量。办学校是好事，咱把这好事往好了办。”老村长叹口气，“这村子里，除了俺家这三个，还有马玉英他们家老二，再没人正经上过学。不是他们不想上。太远了。马玉英那也是他娘家，就住在学校旁边的村子里。她是把她家老二送过去，天天住她姥姥家，这才把个学上下来的。难啊！村里有了学校，好歹别让这些孩子将来都成睁眼瞎，也都学点文化，没事看看报纸，好歹知道国家对咱都有啥要求。”

不知为什么，徐可可觉着老村长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狗叫声，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就见王寡妇哭着跑了进来，连哭带喊的坐到正屋的地上，拿手拍着腿，“这可咋办啊！喜春他爹走的又早，扔下俺孤儿寡母的，俺好不容易把个孩子拉拔大了，这可咋办呢......”

老村长气的，拿烟袋头敲着桌子，“你在俺屋里哭有啥用，喜春那胆子大的，啊，敢去镇上投机倒把。不认字不看报，那广播也不听嘛。天天那大喇叭头子里喊的啥，他听不见。还有他那媳妇，不是高中生嘛。就跟着他胡闹。还骗队上，说他俩去看病了。”

崔琴显然对这样事很有经验了，她站在屋门口，也不上前去扶，“婶子，俺大哥去公社处理喜春的事了。那地上也脏，你要和俺爹说话，打听消息，就起来，坐那凳子上说。俺家今天老的老，小的小，俺是个女的，手上可没劲。今儿可没人能把你拖起来。”

说完也不再管，扭身去了灶上。

王寡妇也不在意崔琴说的什么，没脸没皮的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寻了个凳子坐了，人就坐在了徐可可旁边。

小豆子看她眼，悄没声的把自己的小板凳，又往徐可可跟前凑了凑。最后干脆坐到了徐可可身前，小脑袋自觉的靠在她身上，也不嫌别扭，就这么歪着头。

老村长冲着王寡妇摆摆手，“你家去等着吧，公社来电话，把建国叫去了。再晚，晚上也就有信了。”

王寡妇拿袖口擦了把脸，“上回，上回兰花她娘，不就是您去公社给带回来的。这建国再是大队长，也太年轻了。公社那边再说不上话。要不您辛苦趟，俺跟您，咱一起去公社看看呗。俺这孤儿寡母的命苦啊！”

说着话，王寡妇抽噎着哭了起来。

老村长眉头紧蹙，两眉间拧成了个川字，“兰花她娘是啥时候的事，这两年，你们在村里也不是没看着，村里大事小情的不都是建国在处理。哪件事处的不公，损了你们的好处。”

“再说兰花她娘，人就是拿自家的鸡蛋去公社那边换点子零花，那能有几个钱。这喜春是把自行车卖了，去各村收鸡蛋。然后拿去镇上卖。这能是一样的性质嘛。俺听建国说，公社的人说了，他那媳妇还在外面胡说八道。今儿这事谁去也没用。就看上面咋说了。”

见王寡妇还在哭，老村长叹口气，“你家等着吧，既然人家让村里去，人又给送回了公社，这事也许还没那么糟。再等等吧。”

王寡妇拢了把乱蓬蓬的头发，依旧不依不饶的想劝着老村长和她一起去公社。

徐可可没忍住，“你再想让老村长去，那虎子驾着车拉着大队长去公社了，老村长这腿脚，他怎么去。从村走，年轻人到公社都要大半天呢。”

王寡妇剜了她一眼，就是哭着不动地。

“现在老村长真是起身跟着你走，路上有个闪失，我还真不信，你能落了好。再说你还想去公社，那天村里人可都知道，你明知道你儿子媳妇不是去医院，还骗大队。要是到了公社，人家再说你知情，是同案犯，正好连你一起留下。要我是你，就先回去，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好了，预防万一。”

王寡妇惊了，“预防啥万一，能有啥万一！”

徐可可故作玄虚的吓她，“这可不好说，万一有人听着风声，上门要钱呢。你不得把值钱的东西收一收。那自行车估计是没了，别的东西可还在。吴婉仪结婚肯定还有陪嫁吧。”

这句话提醒了王寡妇，赶紧和老村长说了声，起身就走了。

听见院门响，知道人走了，崔琴拿着炒勺跑到正屋，“走了，俺还当要在咱家吃饭呢。”

徐可可起身说她也要走，崔琴哪能让，指着小豆子，“你爹说了，让白知青在咱家吃饭，要是没完成任务，你和我都得挨批。”

说完这话又跑去灶上看她的菜了。

“难得她二婶今天在家做饭，你在这儿吃了再走。”老村长说话不容人辩驳。

小豆子更是两眼汪汪的看着她，让徐可可不好再说走的话。

徐可可不得不承认，崔琴做的菜，的确和小豆子说的那样，真的很香，很好吃。徐可可在老村长家吃了午饭又坐了会，才回了马玉英家。

第五十四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24） 徐可可回了马玉英家。家里只有秀梅，看到她回来，偷跑到她跟前，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俺娘打了俺二姐，二姐在屋里哭呢。”

徐可可揉揉她的小黄毛，小声问她，“那你吃了嘛。”

秀梅抿着小嘴，冲她点点头。

徐可可看眼她跟秀红住那屋，屋门紧闭。牵起小姑娘的手，果然是凉的，“来我屋吧！”

小秀梅咧着嘴乐了。跟着她回了屋。

徐可可让她拉张凳子坐在自己旁边，又给了她一支笔，还撕了张信纸给她。俩人并排坐在桌子前面。

徐可可把破庙画了个简单的平面图。然后在旁边把自己认为需要修改的地方标出来。

本来小秀梅还在一边拿着笔，随手在纸上左一下，右一下的胡乱画着线条。后来就干脆拿着笔，盯着徐可可的纸看了起来。

“这是学校嘛？”

“你怎么知道的”

“俺跟着俺娘去找过二姐。这是桌子，这是老师的地方。”秀梅指着她画的讲台。

“俺娘说，俺二姐读书，没学着道理，白上了。”

徐可可没听懂，可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她也没再追问，没想到小家伙却继续叨念着，

“俺二姐看好了那个高个子知青。她想嫁给他。才不上学回家来的。”

“高个子知青？”别人也就算了，听到知青两个字，徐可可心里一动，停了笔反问道。

“对，就是个子高高的那个。”秀梅伸手比划了下。

“高哲？”

“对，就是。俺二姐说，他要回家了，她要跟他去。俺娘不让，俺娘说他人不好。俺姐不听，还犟嘴，俺娘就打她了。打的可凶了，俺姐就哭了”

徐可可真是没想到，秀红不肯继续上学，任性回家，原来是为了高哲。怪不得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不太好。

可是，徐可可有些没想通，高哲一直是个眼高于顶的人。他怎么可能和秀红这么个小孩子好。白露的记忆里，秀红后来嫁人就住在镇上，算是马玉英上了年纪后唯一在身边的孩子。只是秀红除了过年，平常都不怎么不回家。还有没长大后，一直在外面打工的秀梅，回家的次数多。

高哲他们家是有海外关系的。他也就是在陈家村，在别的地方，以他和他妹的出身，早让人给整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再过三年他们在海外的亲戚，就会通过组织联系上他们，然后把他们俩接出国。

肖汉去公社了，这一世起码走之前，他们的日子不会像前世那么好过。

晚上，马玉英和秀枝从地里回来，徐可可已经帮着把粥熬了，菜也摘了，只是她做菜水平太差，怕浪费，就把最关健这一环节还是留给马玉英娘俩。

等都忙活完了，一家人坐在屋里吃饭。秀枝要去叫秀红，被马玉英喝止了。

“爱吃不吃，甭叫。谁也不许理她。晚上梅子你跟俺睡。”

马玉英声音不小，秀红在屋里肯定听到了，因为接着她屋里就传出来，像是书摔在地上的声音。

吃完饭，收拾完，徐可可和秀枝回了屋。马玉英敲开了她们屋门。

“俺也不瞒你，秀红上学的时候，她说要去找你们知青帮她复习功课，那会也怪俺，没咋上心，想着这能出啥事，她那么小的孩子。谁能想，她就动了那些没用的心思，看上人家高知青了。人家高知青，对她也没那意思。她却认了准。不知从哪听说，咱们村有个回城名额，就非说人家高知青要回家。课也不上跑回来。要回来找人家。”

徐可可没听懂，“既然高哲对她没意思，和她说清了就是了。”

马玉英脸绷的更紧了，“她说她要追求人家。上了半天学，也不知道天天都学了些啥，天天抱着个书看，学半天都学了狗肚子里去了。”

徐可可现在知道，秀梅看的那些什么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都是从哪儿来的了。她看这些书，再加上这个年纪，又觉得自己和村里这些姑娘不一样，别人再说上几句。可不就容易胡思乱想。

“您找我，想让我做什么。”

听了徐可可的话，在灯下缝衣服的秀枝，也抬头看向她娘。

“俺知道，这次村里盖学校，老村长是校长，你是老师。你看能不能让秀红，也跟着你去学校当老师去。你放心，俺不是想让她跟你抢，俺跟建国打听了，他说能不能用两个老师，他还要去公社问问。但是他说，要是你同意，就让秀红先跟着你， 按队上工分给。要是公社就不批，俺再去找她舅看看让她去公社那边找个活干。 ”

“行！”

马玉英没想到徐可可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她为了秀红平常跟徐可可出样，都说她好几次了。好在她平常都在学校也不怎么回来。

“我是没问题，关健....”徐可可指指隔壁那屋，“她能听话出来嘛。””

“能，咋不能。当老师，她这也就是运气好，不然这辈子也碰上这么好的事。俺去和她说。你放心，俺会让她听话的，谢谢你啊，白知青。”

“不用这么客气，大队长既然能这么说，估计他是同意的。让问我，也是怕过后我会有想法。放心吧，今天我和老村长商量了，要是咱们小学开了，肯定要分二个班，一个快，一个慢，大点的孩子一个班，小点孩子一个班，这样确实就需要二个老师。”

等马玉英千恩万谢的走了，秀枝垂头缝着衣服，“那个高知青人心眼不好。俺娘让他跟俺妹说清了，他和俺妹说，让她一定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要被家庭束...."

秀枝想了半天，“反正就束什么。”

“被家庭束缚。”

“对，俺能懂他那意思，就是让她不听家里话的意思，对吧。”

徐可可笑了，“你说的对，他的本意就是这个。”

不晓得马玉英怎么和秀红说的，第二天秀红早上穿了件八成新的蓝色条绒褂子来找了她。

可能以前一直对自己没有好气，一下子转变不过来。她站在门外，不自然的把短发挽到耳后，又想起不太好看，赶忙拢到前面。

徐可可在收拾昨天画的那几张纸，余光扫到她的小动作，不由笑了，还是个孩子。

徐可可从屋里走出来，秀红有些羞赧的叫了声，“白知青，俺，我娘说，让问问你，能不能带着秀梅。要是不行，就让她去地里帮忙。”

秀梅从屋里探出小脑袋，等着徐可可决定自己的去留。

去地里帮什么忙，也就是满世界跑着玩，给大人打个下手。看小家伙的意思，看来是想跟着自己。徐可可笑着冲秀梅招招手，“别去地里了，跟着我们吧。”

听了徐可可这句话，小秀梅扬着没牙的笑脸冲了出来。

秀红嫌弃的看她一眼，“就知道傻乐，没牙了也不知道捂着点，难看死了。”

秀梅冲她皱皱鼻子，主动牵起徐可可空着的那只手，歪头又给了徐可可一个笑弯了眼的笑容。

小孩子都很敏感的，他们不光知道谁对他们好，他们还知道对方最喜欢什么。秀梅知道徐可可最喜欢看自己笑。所以每次她高兴了，都会笑的更开心。

“一会我和你二姐还有工作，你就要去老村长家等着我们。和小豆子一起，我这里有笔，你们俩可以一起画画，就和昨天下午那样，可以嘛。”

小秀梅还没怎么样，听到工作两字，秀红瞬间挺直了腰背，她觉着自己成了一个大人了。感觉听到徐可可说出这二个字，工作，竟是特别的不一样。好像很神圣。

三个人出门没多久，徐可可就注意到了秀红的变化，像是刚穿上新衣服上街的女孩子，挺胸昂头，有种莫名的骄傲，还有点端着。

徐可可猜是这个新身份，给了她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第五十五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25） 陈建国不在家，去了队上。

听老村长说，陈喜春和吴婉仪被关押在公安那边。说是吴婉仪的胡说八道，倒是救了俩人。人家以为她有精神病，说是再拘押七天，给他们个教训就会放了他们。不过所有东西全部充公。

徐可可把昨天画的平面图拿给老村长看，又问了几个自己不太懂的，就是类似于窗户扩宽，神龛怎么移走这样的问题。

“行，俺看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老村长教书不行，但是屋房瓦舍的这些事还是明白的，他一听就知道徐可可用了心思。而且考虑的都还挺周道。心里更加放心了。

徐可可又说了让秀红和她俩一起教书的事。

“好啊，这是好事啊。咱这学校开起来，边上这些个村的孩子也会来的。你昨儿不是说最好两个班上课嘛，这下好了。省的咱还得和公社要老师了。”

老村长又跟秀红说，“你是上过学，受过教育的。比别的孩子更知道，学习的好处。你就跟着白知青，踏踏实实在学校教书。别的事，回去和你娘说，让她放心，俺去跟公社说去。”

有了老村长的保证，秀红的那双眼睛更亮了几分。

跟老村长聊了几句，徐可可本来想让秀梅跟小豆子一起在老村长家玩一会。没想到两个孩子听说，她们要去破庙，而且以后破庙会成为他们要上的学校，都激动的要跟着去。

反正也是在村里跑惯的孩子，与其他们一会跟在自己后面，不如直接带着了。

到了破庙，徐可可就拿秀红当成自己的一般同事，给她说了自己的想法，“你也在学校上学，你也好好想想，觉着还有哪儿是我没想到的，就和我说。”

想了想怕她不愿意和自己沟通，又道，“也可以直接和老村长说，你也看了，只要是为学校好，他都会支持的。”

周围人都还拿她当孩子看，秀红没想到徐可可会问自己的意见，态度认真诚恳。把秀红惊讶的眼睛瞪的溜圆。

“没有，你刚才说的，比我们学校的还周道。你还给他们设了锻炼的地方，喝水的地方。俺们，......我们学校都没有呢。”

徐可可笑了，“我主张学生该劳动，劳动，但是只要我们有条件，我觉着没必要的苦，就别让他们吃了。尤其是渴着，饿着。你说呢？”

秀红直视着徐可可，小脸微红，认真道，“嗯，我，我不太懂。但我觉着你说的对。”

“行，你再想想，有好的想法，就和我说。”

徐可可扭身看了眼身后，俩个小家伙翻着地上枯黄的野草，不知道在找什么。然后小豆子捧着什么，秀梅跟在后面，跑到了庙的另一侧。

“你人不坏，为什么跟别的知青都处不好呢？”

徐可可回身，看着身侧的小姑娘，“所以问题是他们不好啊。”

“他们怎么不好了，他们有知识，有文化，懂的又多。”

秀红有些激动，徐可可猜她可能想起了高哲。以后是要共事的，徐可可决定要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

“我知道你对高哲有好感，那你眼里高哲和大队长，这俩人谁更好呢。”

“大队长？”秀红疑惑的看着徐可可，想了半天，“当然是高哲，他懂的.....”

“你想说他懂的多，是嘛，”徐可可失笑。

“不对嘛？他就是比大队长懂的多。大队长说是上过高中，可是他高中没上完，学校那会就停课了。我也没看他看过书。”

徐可可笑了，这小姑娘好像忘了，她自己也没上完高中。

“学习知识对一个人来说很重要。包括开拓视野。能让人看的更远，站的更高。”

听她这么说，秀红跟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判断一个人好坏，他的人品是应该排在财富和知识的前面。大队长，他有责任心。对村里的工作尽心尽力。他没有只是单纯的把上面的要求传达下去。而是想着怎么能做的更好。让村里人生活的更好，让孩子们能上学。他把他曾经学到的，你认为不多的知识，都应用到了平常的工作中。”

“高哲呢，他上过高中，来自城市。他最常做的就是发牢骚，抱怨。他对于自己不满意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他鼓动大家闹事，试图去把事情闹没了。可实际上，如果不是大队长和老村长在，就隔壁村我们知道的，轻则游行，重的是判刑的。人可以没有丰功伟绩，可以平凡，但是，你不觉的，这个人应当像大队长那样，对待自己的工作，对待身边的家人，还有周围的人，有责任心，有爱心嘛。”

“你好好想想吧，我要是选择恋人的话，我是会选择大队长......”

徐可可转身，整个人像定住了一般。

听徐可可半天没说话，秀红看过来，失声道，“大，....大队长。”

陈建国和虎子，还有几个村人，就站在她俩身后。徐可可不知道他们听到了多少，但是自己最后一句，他肯定听到了。

徐可可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她要后悔死了，自己这好为人师的毛病怎么这个时候犯了。天啊，徐可可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别乱，就装他们什么也没听到。

虎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徐可可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陈建国一个眼神过去，虎子忙闭了嘴，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拿手捂住。

“我听我爹说你们来这边了，我把村里会盖房子的叫了几个过来。白知青，你和他们说下，这房子你打算怎么改。”

徐可可盯着陈建国，这人面无表情，要不是虎子还有村里几人的表情不对，徐可可都怀疑他们什么也没听到。

陈建国的正常，让徐可可也冷静了下来。

她把手里的一直拿着的纸，拿了出来。

小豆子和秀梅从旁边跑了过来，一个扑到陈建国身边，秀梅则央着虎子把她抱了起来。

徐可可淡定的，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把自己对这个破庙想要改的地方，说了一遍。

随着徐可可指着实物说着自己的想法，几个村民也把具体怎么做，能做到什么样说了出来。还给徐可可提了些建议。

徐可可和他们认真讨论着。大家越说越专注。

没有人注意把小豆子抱起来的陈建国，借着小豆子挡着，偷偷看着徐可可。脸上又露出少见的笑容。

第五十六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26） “白知青！”

都说的差不多了，徐可可正准备叫着秀红姐妹，要走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建国叫住了她。

村里的几人也想起了刚才的事，都在旁边偷笑。

徐可可强装没有注意到他们，表情严肃的看向陈建国。

陈建国却像是不知道她的尴尬，手指了指院墙那边，"咱们去那边说吧。"

村里的几人已经在相互的挤眉弄眼了。

她现在就想赶紧走，这人要干嘛？徐可可要被他气死了。可偏这个时候她是多说多错。只能在后面瞪他一眼，假装淡定的跟着他走到一边，

"肖汉昨天去了公社以后，公社对这事很重视，公安那边已经把他拘留了。"

“拘留？”

陈建国个子高，压着声音和她说，怕她听不到，身子前倾，头垂的有点低。热气正好扑在徐可可耳边，徐可可想躲开，听了他的话，忙诧异抬头看向他，两人的脸差点就碰到一处。

徐可可忙别开脸。错过了陈建国眼里闪过的笑意。

徐可可想过会走司法，但是没想过这么快。

“是的，肖汉承认，那天你不是不小心滑倒的。而是被人打晕的。这是故意行凶，加上他前面在公社交代的情况。公安判定这是团伙作案，他是参与人之一。要立案审查。”

徐可可不知道，之所以这么快会移交公安，还是上次调查组的功劳。

白露的外祖父是有历史问题，但其实身份并不一般。他的许多老部下，都在想办法为他澄清，想洗刷他的冤屈。

为了保护白露，上面就有人把白露的档案改了，故意隐瞒了她的身份。她舅舅平反以后，消息传递慢，加上她也不是直系亲属。所以只改了她的成分。没有透露她的真实家庭背景。

白露的母亲当年就是因为她外祖父的问题，才自杀的。当时还被定性为畏罪自杀。所以白露从来不主动，对外提起她外祖父的名字。但是调查组问的时候，她拿出的信上，还有汇款单上都有她舅舅的名字。调查组后续调查的时候，公社很快就掌握了她的全部情况。

现在知道有人故意针对徐可可行凶，怎么可能还像上次一样轻拿轻放。

"肖汉被抓的事谁都不知道。公社让你踏实在村里工作，他们会开始调查。"

“谢谢组织，也......谢谢你！”徐可可知道他昨天在公社肯定很忙，一边是陈喜春，另一边是肖汉的事情。

陈建国唇角微扬，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你谢过了！”

徐可可愣了，瞬间反应过来，他是说刚才自己说的话。徐可可的脸，又一次不争气的红了。

小姑娘本身就比村里人长的白净，这脸一红，连露在外面的耳朵都是红的。陈建国想和她多待会，却也怕把人惹急了。这姑娘可不是公社那帮人说得，什么弱不经风。小爪子真要亮出来，能挠花人脸。

两人走回去，村里的几人就跃跃欲试的想和陈建国开玩笑。

陈建国忙开口道，"这两天事有点多，后天吧，后天开始动工。"

然后带着人，牵着小豆子走了。

离了徐可可，村里的几人终于可以放肆的说笑了，尤其是那个虎子。都走了好远了，徐可可还能听到他肆无忌惮的笑声。

就连秀红在旁边，抿紧的唇角也微微翘起。

第二天，徐可可没事，在家帮着准备马玉英他们的午饭。

秀红从外面回来，接过她手里的勺子，递给她一张纸条。

徐可可打开，上面写着，【来庙里，给你想要的东西。】

“谁给你的？”

秀红拿勺子晃动着锅里的菜粥，看眼徐可可，“是高洁。她说你有个东西在陈红那儿，她帮你拿出来了。”

“她没说是什么嘛？”

“呀，我没问。她今天有点急，身上挺脏的。”秀红嫌弃的皱皱鼻子。

徐可可冲秀红说了声，"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秀红扔下勺子跟出去。

"破庙！"

"要我和你一起吗？"

"不用！"徐可可边往外走，边挥挥手。“团子在篮子里，别忘了给你娘他们送饭。”

"行，那我现在就给我娘他们送饭去。"

秀红拿瓦罐盛了徐可可刚才做的菜粥，往篮子里又放了几个碗。一手挎着篮子，另一只手拎着瓦罐，朝地里去。

刚走到地头，有村人见她来了，冲旁边喊，“马玉英，你家秀红来给你送饭了。”

正在锄地的陈建国，直起身往秀红身后看了一眼，旋即又笑自己想多了。送饭哪还用两个人。

“白知青呢，她吃饭了吗？你们俩一起，有活你要抢着干，知道吗。”马玉英走到地头，接过秀红手里的瓦罐，又特意嘱咐道。

人家白知青一直拿自己当同事看，就她妈，总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秀红不高兴的沉了脸，嘟着嘴，“我能不知道嘛，今天去那边小学校取书，就是我去的呢。”

马玉英知道二女儿不高兴了，也知她的脾气，忙满意的点头，“好，就应该这样。白知青吃了嘛？她人在家嘛？”

陈建国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没吃呢，刚才高知青让我给她带了张纸条，约她去破庙了。”

陈建国心里有丝异样，下意识往破庙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那个方向有烟冒起来。忙扔了手里的锄头，朝破庙跑去。

破庙烧了起来，陈建国冲进院子没看到人。庙门锁着，外面还被人拿木桩顶住。烟是从一人高的窗户里冒出来的，上面还有火苗。

陈建国搬开木桩，一脚踹开庙门，迎面浓烟直扑过来。

陈建国一眼就看到晕倒在地上的徐可可，跑过去将人抱起来就往外冲。已经到门口了，烧着的门框塌了下来，陈建国垂着头，将徐可可护在胸前，低头冲出去，一条带着的火木棍，正好砸下来。

陈建国眉头紧皱，还是硬挺着把徐可可抱到了院子里。

这时候跟着的村民了到了，庙后面就是井，大家忙着去找东西打水灭火。

马玉英喊虎子，“虎子，快去套车，大队长和白知青受伤了。”

虎子应了就跑。

马车载着俩人，将人很快送到了公社的小医院。小医院给简单处理后，又将俩人送去了镇上的医院。

徐可可被烟呛了嗓子，醒过来后，隔了一天，才勉强能说话。

第五十七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27） 陈家村纵火伤人案已经移交给了镇上的公安。

徐可可的病房，迎来了两名穿着深蓝色警服的公安人员。年纪有些略长的，叫李景。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位比较年轻的女警员，叫郝芸。

郝芸先询问了白露现在的身体情况，知道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才问她，“白露同志，能给我们简单说下那天的情况嘛。”

“那天，我接到纸条就去了破庙。里面没有人，我就一直往里面走。刚走进庙里面，门就被人从外面堵上了。然后从两个窗户同时扔进来几个，一看就是浸了油的火把。我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大队长安排人拿来，准备做桌椅的木头都被放在了窗户下面。火势太大，然后我就被烟熏晕了。”

郝芸点着头，手快速在本子上做着记录。小护士端着托盘刚要往里进，见警察同志在，愣了下，冲徐可可笑笑，示意自己等下再来，人又退了出去。

徐可可还没收回视线，就听李景问，“你进去的时候没看见放在院里的铁皮油桶嘛？”

李景笑起来是眯眯眼，像是随口一问。但是徐可可却从他的问题里，听出了和他表情不符的猜疑，他在怀疑自己。

徐可可笑了，“看到了，我以为是改造校舍要用的。我不太懂改造具体要做些什么，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我没想到他们会利用它，把火把点着，扔进屋里。”

李景是个圆脸，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像个弥勒佛。只是他身材比弥勒佛瘦了点。“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用油桶点着火把，扔进去的啊。”

“您说的啊！就在刚才，您不是特意问的我嘛。”

“对，对，是我说的，你很聪明啊！”

徐可可笑容依旧，“是，我也这么觉得。”

郝芸被徐可可的话逗笑了。只是转过脸时，不解的看了李景一眼。然后把记好的笔录递给徐可可。

果然，刚才李景的问题并不在上面。徐可可笑着接过郝芸递过来的笔，在上面签了字。

郝芸又主动对徐可可说，“涉案人员，陈红，高哲，还有高洁，已经被拘捕了。包括肖汉现在也被一起关押在镇上的拘留所。我们现在正在对他们进行，更进一步的审问工作。后面可能还要来和你核实一些情况。”

徐可可笑着回了她四个字，“责无旁贷。”

李景却在旁边突然开口问道，“对了，李思捷这个人你认识嘛？”

徐可可点点头，“她是我继母，怎么了，这事和她有关系嘛。”

李景盯着徐可可的眼睛，笑着说，“这个目前还不好说，我们在陈红那里，搜到了李思捷给陈红的几张汇款单。我们也是想和你确认下这个人的身份。”

徐可可知道他在观察自己的反应，所以没说话。只笑看着他。

心里却像是终于解开了一道，明明答案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数学题。那天，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现在她终于知道是什么了。

陈红不需要回城名额，原身白露对她又很大方。所以陈红害白露肯定另有原因。用汇款的方式来收买陈红，代表这个人并不在这里。

而白露身上，最近发生的最大的事情，也就是她舅舅的平反。现在看来花钱想害白露的，就是她的继母李思捷。再联想前世原身的遭遇，这个李思捷不希望她回城，想让她留在农村。就算不是永远，也是最近几年。

徐可可现在也不准备再废脑子和精力，去猜李思捷不想她回城的原因了。既然警察这么厉害，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

郝芸和李景走出医院，周围没有别人了，郝芸就迫不及待的问李景，“李队，您是怀疑白露？可高哲，陈红他们都交代的差不多了，这个白露是受害人啊！”

李景这时已经换了另外一副严肃的表情，如果徐可可看了，指定不会再想到什么弥勒佛了。

“你注意到没有，那个肖汉的证词里，有两点。一个是他之所以会举报，是和白露多次商量过的。从他的话里，其实能听出来，白露有意在引导他去举报。毕竟举报这件事，其实对肖汉并没有好处。他所以为的好处，是白露给了他一个错误信息。就像高洁他们，在知道白露要当老师后，就马上明白，这个白露在故意耍他们。才对白露实施的打击报复。”

“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肖汉曾经提醒过，让白露注意陈红，还和她说过关于汇款的事情。”

“这怎么了。”郝芸不解的问。“这有什么问题嘛。”

“第一点证明白露很聪明，她知道怎么做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首先一个聪明的人，不会贸贸然就去赴约。那个纸条上就写了个，给她想要的东西。这东西是什么，并没说。她又不傻，她为什么要去，而且还是一个人去。”

李景把公文包夹在腋下，从兜里掏出烟包，刚才在医院不能抽，他憋半天了。他拿出一根点上。索性就站在路边，深吸了一口。

郝芸着急的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却不敢开口催。等吸了二口，李景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还有我刚才和她提汇款，还有她继母时，她的反应。肖汉已经提醒过她，这个汇款和她受伤有关。一般人听到了，起码会惊讶，然后就会追问，她继母为什么要给陈红汇款。可是你看她的反应，很淡定。甚至是不在意，她是个内心很强大的人。”

李景从嘴里吐出一阵烟，审视的看着来往的路人。

“她比一般人要敏锐。她既然去了，就不可能一点警觉也没有。那个突然出现的油桶，放的并不是很隐蔽，她不可能不产生疑惑。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现场木料集中在窗户那个位置。但是门为什么会烧的比房顶还快。火势蔓延，房顶比门离的近，都还没着呢，门却已经着了。”

“您是说......”

“以她的聪明和遇到问题的淡定，我怀疑她已经在实施自救，就是用火把门烧着，然后从门冲出来。但是她临时改变了想法。可能发现有人来救她了。”

郝芸还是一头雾水，“可是现在这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她为什么这么做？”

“唯一的好处，就是我们会直接逮捕涉案人员。如果白露被烧死了，高洁会说，她给了白露一个什么东西就走了。然后会有俩个人证明，她在什么时间回到了哪里。后面发生的火灾和她没关系。”

“油，汽油怎么说？”

李晨摇摇头，无奈道，“你想想，丢汽油的那人怎么说的，他并没有看到是谁拿了他的汽油。如果不是白露受伤，被人从火场里救出来。高洁他们完全可以不认这事。”

“那您不是说她可以自救嘛，她为什么不自救呢。”

“如果她自救成功，这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对方可以说这是她自导自演的。毕竟那个铁皮油桶，是他们这些知青共同在山上发现的。而且，她自救成功，这事很有可能不了了之。毕竟没有人受伤。对方再不认这事，这事就没有追究的必要了。”

“那，这怎么办？”

李景笑了下，“还能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依法办案呗。”

“那，这白露呢。”

“呢什么，你不也说了嘛，她是受害人。我们现在说的都是猜测，什么证据也没有。就算是有证据，我们能给她定什么罪。而且这几个人不都交代完了嘛。”

李景把手里的烟放地上一扔，用鞋掐灭，冲郝芸一甩头，“走，回去！”

第五十八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28） 徐可可也猜到了那个李警官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毕竟当时她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的确考虑的不够周道。留下了很多的漏洞。比方说那个门。

她不知道高哲他们是想吓唬她，还是真想烧死她。当然，她还是倾向于后者，因为如果是个慌乱的女孩子，吸了大量的烟，村人再救助不及时，很有可能就会葬身火海。

可是这个局对她来说，太小儿科了。她一走进院子，看到油桶，闻到汽油味，再看见打开的窗户，还有一眼就能看到，被特意堆放的木料。她就已经基本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在她要踏进庙门的前一刻，她就已经想好了，只要用火把门烧了，这个局也就破了。她唯一没想到的是陈建国，能这么快跑来。

在她听到陈建国叫自己的时候，她已经把火踢到门边。但是她马上想到，如果她现在受伤被救，那高哲兄妹就不可能再有什么机会出国了。所以她立刻让自己吸了一些烟，并假装被烟迷晕在地上。

她开始后悔，是陈建国后背受伤的那霎那。她正在他怀里，她感受他身体瞬间的紧绷，也听到他嘴里发出的那一声闷哼。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后悔了。她自己去冒险，但不应当拉上别人。如果发生意外，她什么也承担不起。就为了两个恶人，为了一个任务，去让好人冒险，这不值得。

“白知青！”送走李警官，白露在走廊上遇到了陈建国的三弟陈报国。他身边还站着个，穿着深色褂子，脖子上围着黄色围巾，笑容矜持的女人。

见她盯着自己旁边看，陈报国特意给她介绍道，“这是我们老师何洁，她和我哥是同学，听说我哥受了伤，特意过来看他的。”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强，从陈报国的表情，徐可可马上就意识到，这个女人和陈建国关系不一般。

“正好，我今天下午还没去看你哥呢，我跟你一起。”

也不需要陈报国同意，徐可可越过俩人，率先走在前面。

陈建国的病房和她的隔了三间。没她待遇好，是个三人间，里面还有两名病患。陈建国的病床靠窗，徐可可进去就看到陈建国背对着人，站在窗户跟前。

“你怎么又起来？”

听到声音，陈建国笑着回了头。他就是看着那俩个警察走了，正准备去找她呢。没想到，徐可可倒是先过来了。

“哥！”

看清徐可可身后跟着的人，陈建国变了脸色。

“建国，我听你弟说，你受伤了。”看了眼空着的床位，何洁把手里提的网兜放到旁边的小桌上。

歪头温柔的看着陈建国，“我记的你最喜欢吃桃罐头，就给你买了两瓶，你现在吃嘛，我帮你打开。”

何洁很自然的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打开网兜，从里面拿出罐头，放到桌子上。温婉的笑望着陈建国。

徐可可走到陈建国旁边。陈建国扭头看她，见她正不错眼的盯着何洁和她手里的罐头，沉声问，“你想吃？”

徐可可摇摇头，面无表情道，“太甜，我不喜欢，我就是想看她怎么把它打开。”

那玻璃上的铁盖，确实不好开。就连他也需要去找个辅助工具。陈建国没忍住，抿唇给了她一个浅浅的笑。

徐可可的声音并不小，何洁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故意表现的亲密，就是想让建国觉着，他们俩还和五年前一样，什么也没变。却没想到被这个女孩，给破坏了气氛。

何洁有些委屈的看着陈建国。那哀怨的小眼神，让徐可可身子一抖，她最受不了这种腻歪劲，鸡皮疙瘩都已经起来了。

“你有事，我出去溜达会。”

陈建国听出她话里有话，刚要开口说点什么。没想到陈报国先他一步，冲徐可可说，

“正好，我也要出去，白知青，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陈建国警告的看眼陈报国，对徐可可温声道，“我这里没事，你待着吧。”

“算了吧，”徐可可拿下巴点了下何洁，“你有事，先忙吧。”

又看眼陈报国，“看样，你弟弟也有话要和我说。”

被点名的陈报国没有反驳，和他哥相似的那双眼，别有深意的看着徐可可。

徐可可瞥他一眼。陈家村上学太难，所以把这些上学的孩子捧的太高了。不过就是上了个高中，而且还没毕业。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比别人懂的多。一个他，还有一个秀红，都有这个毛病。看来镇上高中的教学水平，也一般。

徐可可抬腿就往外走。看着徐可可已经先一步出去了，何洁又起身拽住了自己袖子。陈建国只来的及冲着他三弟的背影，喊了声，

“陈报国，你那嘴别给我胡说。”

徐可可溜达到医院旁边的小路，这里没什么人。徐可可停了脚步，回头看向跟在自己后面陈报国。

“这个何洁，是小豆子的妈？”

陈报国没想到徐可可开口问的是这个，怔住了。下意识道，“怎么会，小豆子是我哥同学的孩子。”

“噢.....”

徐可可翻了下白露的记忆，白露和陈建国还真没什么交集。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白露对陈建国的了解，全是听马玉英说的。马玉英每次给陈建国介绍完对象，都要和白露念叨念叨。

马玉英说陈建国带了个孩子，人家女方一听就不乐意。毕竟没谁愿意一结婚，就当后妈。所以好多连面都没见就黄了。好不容易有同意见面的，人又嫌陈建国这人脸黑，看谁都沉着个脸，没个笑模样。说是见一面就把人家姑娘吓跑了。

再后来，村里年轻力壮的都出去挣钱了。而陈建国一直守在陈家村。他家成了村里最不富裕的一家，就更没人愿意跟他了。

有一次马玉英无意间说起，如果白露没结婚，她一定要把陈建国介绍给她。因为陈建国这人真的很好。

没想到马玉英无意间的一句话，竟成了白露的执念。

只是马玉英说了那么多，却从来没和白露说过，陈建国的儿子不是亲生的这话。

“我们何老师跟我哥以前处过对象。我今天去找班主任请假，何老师听说我哥受了伤。她都哭了。她和我说，她一直没忘了我哥。”

听他说这一句，徐可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和自己的学生说这种话，这老师不光职业操守令人堪忧。脑子也不太好。

旁边有长椅，上面的绿漆已经快没了，露出了原木的本色。徐可可已经没了和陈报国说话的兴致。她坐到椅子上，身子后靠，抬头看了眼天色。不到二点，阳光还有点余温，照在身上倒还算舒服。

“我和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你少打我大哥的主意。”陈报国烦躁的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

徐可可对待他的态度，让他很不喜欢。貌似没什么耐心。

“我哥和我们老师感情很深的。而且我们老师说了，可以帮我哥在镇上的门市部找个工作。他们俩结婚以后，我哥的户口还能调到镇上呢。”

这老师和前男友的弟弟说的还挺多，徐可可仰起头，太阳的光还是有些刺眼，她歪了下头，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少年，

“你多大了?”

“什么，我，我十七了？”没明白徐可可什么意思，陈报国刻意说大了一岁。

“十六吧，你不是和秀红一个年级嘛。你上高中，也是你们家里人逼的吧？和陈秀红一样。”

“什么？”陈报国听不懂徐可可什么意思。

“不然，你怎么会认为可以去干预别人的生活。肯定是因为大人给你做了错误的示范。让你以为只要是为你好，你就该听。”

陈报国和他哥差不多高，徐可可仰着头有些累，左右晃了下脖子，垂了眼。看着对面的草丛，漫不经心道，“和谁在一起，想做什么，你哥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决定。你不用为他好。你只是他弟，又不是他妈。”

时间差不多了，徐可可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回走。陈报国在后面，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追了上去。

徐可可走到陈建国的病房门口，没有直接进去。因为病房的气氛有些尴尬。

另两位病人都不在。陈建国黑着脸站在病床前。何洁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黄围巾散开挂在两边。她手上拿了一块白色的手帕，有一下没一下的抹着眼泪。

“你在农村能有什么出息，说是大队长，不就是个农民嘛。你当初的理想和抱负呢，难道就是在农村种一辈子地嘛。”

“我现在可以接受那个孩子了。等我们结婚，你可以让他先在家里住着，等他再大些要上初中了，咱们就把他接过来。”

徐可可看向陈建国，从侧面看，陈建国鼻子挺直，尤其是他下颌线的轮廓，还真挺好看的。只是他脸色阴沉，看着像要结冰。

“哥，我们何老师是真心为你好。”

身后的陈报国突然说话，吓了徐可可一跳。

陈建国扭头看到徐可可，两人四目相视。

第五十九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29） “我和我的家乡！”小豆子坐在徐可可旁边的椅子上，小手点着她写在笔记本上的字，骄傲的大声念着。

“小豆子，你白姑姑在工作，你来二婶这里，二婶给你炒的黄豆，香着呢。”崔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草编的小筐。

“俺不去，俺不会说话的。”想起自己刚才好像说话了，小豆子忙拿手捂着嘴，闪着大眼紧张的看着徐可可。

“俺都听到你说话了，还说没说话。算了，这豆子你不爱吃，俺就给你白姑姑。”崔琴走进屋，把小筐放到徐可可写字的桌子上。

拿手点着小豆子的小脑门，“这亏着还没给你当妈，真要成了你妈，这满家你还认识谁。你个小白眼狼。”

好在最近这种打趣的话，徐可可听了太多了。她已经能做到不辩解，不脸红了。

白姑姑说，谁再拿她要给自己当妈妈的话逗自己，自己都不准回。要是回了，她就不给自己当妈妈了。可是，小豆子迟疑的看着徐可可，

“俺不是白眼儿狼。白姑姑，你说是不是。”小豆子不依不饶的拉着徐可可的袖子，让她给他作证。

“白眼狼，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嘛？”徐可可笑着问他。

小豆子点点头，又迷茫的摇摇头。

“就是别人对你好，帮了你很多忙。可是别人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装看不见。我们豆子是这样的人嘛。”

小豆子似懂非懂的看着他。

陈建国从外面回来，在门外听了徐可可的话，笑着走进去，将帽子摘了挂在椅子角上。一把将儿子抱起来，“你白姑姑的意思，就是，你白姑姑对你好不好？

“好！”小豆子大声道。

“那她对你好，你就要也对她好。她现在想喝水，怎么办呢。小豆子是不是要给白姑姑去倒杯水呢。”

可白姑姑一直没说要喝水啊，小豆子有些不太相信的看向徐可可，“白姑姑要喝水嘛。”

徐可可知道他又要把小豆子出去，粉面含怒的瞪眼陈建国，嘴上却只能违心的顺着他的话说，“是，我是有点想喝水。”

陈建国对怀里的小豆子说，“你去跟二婶给白姑姑倒杯水，水不能太热，你看着水凉了再端过来。”

小豆子恍然道，“我知道了，白姑姑要吃药。”

小家伙扭着身子从陈建国身上下来，走到门口。见崔琴还站着不动，催道，“二婶快点，要倒热水，缸子里的水不能吃药。”

“来了，”崔琴边往门口走，嘴里边嘟囔，“小笨蛋，让人支出来都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走到门口，却还不忘给俩人把门带上。

徐可可抬手就给了陈建国一下，“你怎么这么讨厌，崔琴等会又会笑我了。”

陈建国只看着她笑，伸手抓住她捶在自己身上的手。一用力将人拉起，往跟前一带，就将人揽到了怀里。抱着她转身坐到刚才小豆子的位置。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下来，等徐可可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他怀里。

“你做什么。”徐可可脸颊飞红，她发现了，自从俩人确定了关系，这个陈建国，胆子越来越大。她看眼没锁的门，扭着身子要起来。

“别乱动，”陈建国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两手揽着她的腰。“咱们俩明天去领证吧？”

热气扑在徐可可耳后，让她一阵酥麻。徐可可动也不是，坐也不是，赌气道，

“谁说要和你领证的。”

陈建国坐直身子，低头看着她，“那天不是你当着何洁的面说的，只要我在农村种一辈子地，你就嫁给我嘛。”

“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你要以身相许的。知道嘛。”

这人怎么能一脸严肃的，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徐可可捏着他的脸，“那我们明天去领证。”

陈建国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你说真的。”

“为什么不是真的。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叫，耍流氓。”

看徐可可这小眼神，陈建国就知道，她最后这三个字是在骂自己。爬在她耳边小声说，“那明天咱们就去领证。明天晚上我耍给你看。”

农村汉子天天在一起，嘴里就没能听的。徐可可知道在这方面，自己是赢不了他了。忙装没听见，正色问他，“今天你去公社怎么样。”

说到正事，陈建国坐直了身子，只是手还在徐可可腰上，“说是发到省里去了。上面对这次的事件很重视。”

“省里？”

“对，公社说镇里公安那个李队长，下来调他们档案的时候说，估计这次判的能挺重。那个破庙，组织已经定了做小学校了，所以给他们还加了一条，恶意破坏国家财产，再加上杀人未遂，说是就肖汉能轻点，那三个，没个二、三十年的出不来。”

听他说起肖汉，徐可可不由感慨，“没想到，最后肖汉对吴婉仪还挺有情有义的。上回那个郝警官说，肖汉一直坚持说吴婉仪不知道实情。也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又想起她的好了。”

想起当初肖汉追求徐可可，陈建国最不爱听她说肖汉好，“才不是呢，没把吴婉仪关进去，是因为公社说她有精神病，抓进去估计也得放出来。要我说，还不如让她进去呢，昨天喜春他娘还找我，说是她儿媳妇又在家劝喜春，让他出去看看有没有哪儿盖房子，让他去帮人干活去。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喜春上次让她害的，那腿到现在都一瘸一拐的。本来他就不爱干活，她这还让她去帮人盖房子。再说这年头，谁家天天盖房子。”

说到这儿，陈建国突然想起来，“对了，咱们俩要是结婚，这家里房子不够住，我想着，要不.....对了，你想搬出去住嘛。”

徐可可两手放在他胸前，将他身子往后推，直到能直视他的眼睛，“你为什么改话，你刚才想说什么。”

陈建国手掌宽大，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人拉回。另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同时抓在手里，捂在胸前。

“我本来想说让二弟两口子出去住。刚要说就觉着不对。我怕你也想出去住，就改了话，想问你意见。你要是想搬出去，我就和咱爸说去。”

手被他捂着，拿不出来，徐可可只能瞪他一眼，“谁是咱爸。”

“行，明天才是咱爸，现在是俺爸，你说吧，谁搬。”

“让老三搬吧。”说完这话，徐可可自己都没忍住笑了，她最近是有点在针对陈报国。“明后年说不定真的能恢复高考，到时候让他上大学，把屋子倒给小豆子。你二弟搬不搬，这个你要尊重他们自己的意思。”

“你还在生老三的气，他带何洁去医院有功也有过。”

“我是生气他带何洁去医院看你嘛。我在生气，他个大嘴巴，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又不是窦娥，满世界喊什么冤。马婶去医院看我，你看他那个嘴快的。害的马婶都不让我去他们家住了。”

陈建国只是笑，没敢替陈报国辩解。其实是他私下找马玉英说的。不然就他弟弟那两句话，能起什么作用。

“你本来也不能去他们家住了。虎子要和秀枝结婚了。虎子没爹没妈，说好了结婚后就住到秀枝他们家。”

“什么时候的事？”徐可可惊讶看着他，没想到秀枝还挺快。大前天接他们出院的时候，还没听她说呢。

“今天，明天他们去公社领证。正好咱们一起。”

“怪不得，你说明天去领证。”

“对，我本来是想着让你再歇两天，这样咱们正好一起办，举行个集体婚礼。你说好不好。”

见徐可可点头应了，陈建国歪着头，眼睛看她的红灿灿的嘴唇，一点点靠近。

“白姑姑！你的水！”

徐可可蹭的一下，就从陈建国身上跳了下来。速度快的，惹的陈建国一阵笑。

第六十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30） 第二天，徐可可和陈建国没有去领证，因为白露的舅舅来了。

当天晚上，一辆绿色的吉普车直接开进了陈家村。

原来上次调查组调查的过程中，惊动了部队那边。白露的舅舅得了消息。再细一打听，虽然对方语焉不详，但也知道是惹了麻烦。就和组织请了假赶了过来。

到了公社听说自己外甥又差一点儿被烧死，也不顾公社领导的挽留，开车就来了陈家村。晚上路黑，道也不好走，进村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好在他就带了个司机，陈建国把自己住的那屋让了出来，抱着早就睡的，叫不醒的小豆子，去了他爹那屋。

白露的舅舅只和几人简单客气了几句，就跟白露去她那屋，一聊就聊到了后半夜。陈建国这一晚上就没怎么睡觉。开始是想怎么聊这么长时间，等两边屋子的灯都灭了，他更睡不着了，又开始琢磨，他们聊的是什么。

早上天刚亮，白露的舅舅和司机就起来了。洗漱完了，司机见首长要扫院子，忙上前把扫把接了过去。陈卫国再想要过来，却是怎么也要不回来了。只能眼看着司机帮着家里扫了院子。

白露舅舅见崔琴在灶上忙活，有些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你别太忙活了，家里有什么，我们跟着吃点就行了。咱们都没那么娇贵。”

崔琴哪能听他的，昨天卫国借着给他们送被子的功夫，特意和那个司机聊了几句。这白露的舅舅可是部队上的大领导，那官衔级别，她都学不上来。

今儿一早，她现让卫国去找兰花她娘，借了几个鸡蛋。熬的棒子面粥，还烙了几张鸡蛋饼。又从咸菜缸里，撩了点子咸菜，剁细了，倒了点芝麻油，拌了拌装了一盘。

昨天晚上到的太急，见老村长起了，白露舅舅主动凑了过去。俩人坐在正屋里，聊了起来。都是当兵的，也有话题。昨天晚上又从外甥那里知道了，这家人对自己外甥多有照顾，白露舅舅和老村长说话，也就越发的亲切，俩人越聊越投契。

徐可可起来的时候，全家人都已经起来了。是陈建国去敲的她屋门，还打了盆热水给她端进了屋。

“你要困，一会再睡，先起来吃点饭。”

白露舅舅心里有些不赞同，晚点起来再吃就是了，昨天晚上睡那么晚。可别人也是好意，就没再多说。

“不睡了，虎子他们来了嘛。”徐可可坐在桌边还在打哈欠。接过陈建国递给她的粥，冲崔琴抱歉的笑笑，“我起晚了，今天辛苦你了。”

“说啥呢，谁方便谁做，前两天你也不是没帮忙，都是一家人，.....”

陈卫国是三兄弟中最精明的，早就看出不对了。忙拽了下崔琴衣角，又冲面露诧异的白露舅舅笑了笑，转头斜了崔琴一眼，“快吃饭，一会还干活呢。”

崔琴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做出一副小媳妇样，垂着头吃饭，不再说话。

徐可可喝了口粥，看眼天色，望向陈建国，又问了一遍，“虎子呢，不是说一早走嘛？”

“我让虎子他们先去了。”

“为什么？”徐可可端着粥碗，不解的看着他。

“这不是想着你舅舅来了，怎么也要说会子话。我怕耽误了他们时间，就让他们先去了。”

听着俩人说话，又看外甥脸色不太好。尤其这叫陈建国的大队长，从刚才他叫外甥起床那劲头就不太对。白露的舅舅心生疑惑，“你们要去哪儿？”

“俺爹和白姑姑要去领证，等领了证，俺就管白姑姑叫娘了。”小豆子两手捧着鸡蛋饼，啃的正欢，却也没耽误了他，抽空抬头冲人显摆。

徐可可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和她这个便宜舅舅说，要结婚的事。

倒也不是她故意不说的。主要是结婚这事，是这几天才定的。昨天晚上他们俩聊的，是近十多年的事。感觉她要是突然开口，说自己要结婚，估计当天晚上就不用睡了。

老村长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放，冲徐可可道，“是俺和建国说，先等等的。你舅舅来了，怎么也得和你家里人坐下唠唠这事。看看你家里人还有啥要求。”

白露的舅舅这时心情有些复杂，敢情自己再晚一天到，外甥女就结婚了。又有些庆幸，自己妹妹走了十多年了。他们兄妹俩到现在就这么一个后代。好在自己赶过来了，不然孩子结婚，连个娘家人也没有。

吃完饭，趁着他们收拾的功夫，白露的舅舅把徐可可拉回屋，“你怎么想的，他年纪比你大这么多，又是个二婚，还有孩子。”

他们其实有十多年没见面，他又是个男的，对这些家长里短的并不太了解，只是怕委屈了外甥。

“怎么就那么大了，他比我才大了八岁。而且，他不是二婚。那孩子不是他的。”

这也是徐可可在医院，何洁去的那天晚上，陈建国和她说的。

“他同学和女知青交朋友。两人成分都不好，没想到有了孩子。被人揭发，他同学受不了，就自杀了。那个女知青本来身体就不好，生下孩子没多久，人就走了。他同学家成分不好，自己都顾不过来，就想把那孩子丢了。陈建国知道了这事，就给抱了回来。为了这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还跟他提了分手。”

白露的舅舅不由想到自己的妹妹，看着徐可可叹了口气，“这孩子也算是遇到好人了！”

陈卫国想的比他哥多，趁着他爹和白露舅舅在里面说话，陈建国出来倒水的功夫，拉着人到院墙根。

“哥，万一白知青她舅舅不同意，咋办？”

陈建国白他一眼，“他为啥不同意？”

“你傻啊，人家那么大官，能把白知青嫁给你。人万一想给白知青找个更好的，咋办？”

陈建国嫌弃的甩开他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她舅舅要是不同意，现在在里面和他爹谈什么劲。只是这话他却不愿意说给他听。

“俺娶白露，又不娶她舅舅。白露同意就行。再说啥叫好的，能有多好。”

就差说他就很好，比一般人都好了。 陈卫国才不信他说的，看他哥那黑眼圈，指定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子倒会装。

“哎，哥，你别走，万一他让你去城里咋办？”

“不去！”

“那白知青让去你呢？哥！你可别傻，那白知青她舅可是大官。”陈卫国小声念叨着。

“去去，一边去，她才不会呢。能回城，她早回了，还非等这时候。你是今天才知道人家舅舅是大官，你以为人家也是才知道。看你那个傻样。”

陈建国回头，见徐可可正笑盈盈的站在俩人身后听着呢。

“我说你水倒哪儿去了，”徐可可嗔怪的看着他，“快点吧！我舅舅说，让司机拉咱们去公社呢。”

陈建国听了眼睛一亮，笑的那叫个开心。把手里的茶壶往陈卫国手里一塞，“俺去换衣服。”

难得坐次车，徐可可带上了小豆子。

白露的舅舅坐在前面，他没接触过小孩子，看着怀里一动不敢动的小家伙，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车刚开出村没多久，就返了回来。因为镇上的公安李晨带着郝芸，开着车将他们拦了回来。

“李警官，您找我有什么事嘛？”

徐可可的不解，陈建国脸上的怨念。让李景笑的有些勉强。心里叹口气，要不是你们家来了首长，上面非让我下来给领导汇报案情。我也不用放下手里的工作，一大早就往这边赶。

其实大概的情况，徐可可他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我们经过多方了解，因为您父亲的平反，国家对白露的母亲也做出了补偿。其中一项，就是她曾经工作的研究所，同意解决她一个子女的就业问题。李思捷的儿子没有下乡，一直在街道的小工厂上班。有这个机会，李思捷就通过关系，找到了研究所劳资科的人。进行了利益交换，让对方同意，隐瞒她儿子的真实身份。把这个就业名额转给他。但是前提条件是，白露不能回京。”

“李思捷在陈红请假回城照顾她母亲的时候，与她有了接触。先是以金钱诱惑，后来同意在陈红回城后，帮她解决工作问题。更是提出，以让她嫁给自己儿子，做为诱饵。让她想办法让白露同志留在当地。也是赶巧，公社这边有回城名额给到乡里。陈红就借机挑唆高哲等人，对白露同志进行迫害。但是她和李思捷的交易，其他人并不知道。只是感觉 有异常。”

听李景说完，徐可可轻叹口气，其实白露自始至终，对孤身在农村生活，都没有怨言。村里的人对她很好。

她之所有会有那么强烈的怨念，是因为任谁被人当傻子一样，骗了一辈子都不甘心。她可以认命，却不能糊里糊涂的活。

知道李思捷已经在当地被拘捕了，白露的舅舅却并不想就这么算了。他和徐可可说，让她放心，不光白露的继母，还有白露的父亲，他一定会让他们罪有应得。

等谈完了，已经是中午了。陈建国又留李景他们在村里吃了饭。送走了他们，已经是下午了。

最后一家子人商量了下，决定还是明天上午再去登记。

白露的舅舅趁别人没注意，将司机打发出去。

第六十一章 七十年代下乡女知青（31） 徐可可和陈建国，虎子和秀枝，两对新人一起在大队举行的婚礼。

因为白露的舅舅也在，公社的领导几乎全到了。

婚礼很简单，没有摆酒席。以茶代酒，然后两家备了些瓜子花生，还有糖和烟。举行了一个既简单，又正式的小仪式。

后来，这场婚礼被公社的蹲点记者写了篇文章，发表在了当地的报纸上。成了一种时髦，被周围几个村子的新人，纷纷争相模仿。

举行完仪式，村里人全都跑到了陈建国家。

原来，白露的舅舅觉着他人既然在，自己外甥结婚，怎么也要表示一下的。

徐可可和陈建国都不知道这事。等司机拉着东西回村，把俩人吓了一跳。再拒绝已经来不及了。

就见陈建国家的院子里，摆着两辆崭新的自行车，一辆是男式二八的，竟还有一辆是女式的。一台缝纫机，缝纫机上面还放着一台收音机，两块手表。

村里人沸腾了。

王寡妇站在人后酸的不行，只是也不能和别人说。她对着旁边的吴婉仪，遗憾道，“当初喜春差点娶了白知青呢。”

吴婉仪不屑的想，前世可没这些，要不是陈红他们那群蠢货，白露她舅舅也不会来，白露也不可能有这些东西。

听王寡妇还在那儿不停的念叨，吴婉仪没忍住，“喜春不用娶她，也能有这些东西。只要他......”

王寡妇就不爱听她说这些。掉头就要往回走，没想到喜春就站在俩人身后。眼里有些迷茫。

他看眼吴婉仪，“明天，咱们俩去镇上一趟。”

吴婉仪眼睛亮了，看来陈喜春终于开窍了。

只是陈喜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王寡妇可吓坏了，“喜子，你不会是信了她的话了吧。你那腿，要不是她怎么会这样。”

陈喜春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吴婉仪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的原因。

他最近总是做梦。梦里他娶的不是吴婉仪，好像是娶的白露。然后他挣了很多，很多钱。就像吴婉仪说的那样，他住进了那种特别大的房子，还有年轻的女人围着自己。很多人看到自己都点头哈腰的。

他梦里最初挣钱很容易，有个男的给他一个信封，让他去到一个宿舍楼。然后把信封给那里住着的几个人。那些人就会给他许多钱。他再把钱给那男的，那男的就会从里面分给他一大半。

他不知道上哪儿去找那个男的，但是他却清楚的记的那个宿舍楼长什么样。

在陈喜春眼里，吴婉仪和他并不是一条心，而且脑子也不太好。所以他没有把自己梦到的事告诉她。

但是第二天，他带着吴婉仪去了镇上。他带着吴婉仪的原因，是因为他不认字。

陈喜春在镇上转了两天，就找到了那个宿舍楼。他每天都跑到那个楼下等着，终于在三天后，他在楼下看到了那个男人。他跟着男人去了那间屋子，结果被那些人打了。

他腿不好，跑不了。还是吴婉仪看着不好，跑到外面报了警。

公安到了，发现这里是个倒卖票据的窝点。然后把几人全抓了起来。

虽然问他具体情况，他都说不出来。但是看在他算是无意中立了功。公安和他了解完情况，也就没再找他。

只是他本来就不太好的那条腿，彻底被那几个人打断了。

陈喜春和吴婉仪回了村，王寡妇又是一通哭。追着吴婉仪在村子里打。要不是马玉英拦着，她恨不得要打死吴婉仪。

两次都没落着好，吴婉仪也恍惚了。她自己也对前世的记忆，开始产生了怀疑。她也不敢再鼓动陈喜春去城里了。

渐渐的，陈喜春再也没做过那个梦。只是偶尔看到徐可可的时候，总会有些恍惚，觉着这人该是他媳妇。有次他跟在徐可可后面，被徐可可教训了以后，他就开始主动躲着徐可可。

欠钱的三天两头找过来，还要天天去上工，王寡妇和陈喜春又都没个好脸色。没多久吴婉仪就真的疯了。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陈报国和陈秀红都去了。

陈秀红考上了师范学校，毕来后回到陈家村，继续教书。那会子陈家村小学的校长，已经是徐可可了。

陈报国考的军校，后来在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受伤，转业回到了地方。在镇上工作，与镇医院的一位护士结了婚。

1978年，知青开始大规模返城。

陈家村的六名知青，四个判刑被关押在西北监狱。

吴婉仪疯了，她家里人来把她欠的钱还了，将人带回了城。陈喜春和他娘也没强留，主要是吴婉仪到最后，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

陈喜春腿残了，一直靠着村里给他申请的残疾人困难补助金，勉强为生。

徐可可在结婚的第二年，有了个女儿。虽然白露的舅舅后来多次写信，劝她和陈建国去城里工作。国家也依照政策，给她安排了好几次工作。但都被徐可可拒绝了。

她在陈家村小学当老师，后来任校长，一直到退休。

陈建国在徐可可的鼓励下，先带领村里人一起修路，后依据陈家村靠山的优势，大力发展科学养殖，以及旅游业。带领着村里人率先富了起来。

由于陈家村发展的早，成了全国闻名的模范示范村。镇里多次表示，要将陈建国调到镇里工作，给他升职。都被陈建国拒绝了。

别人问他理由，他说，他答应他媳妇了，这辈子就在村子里。他要建设家乡，让家乡人民过上好日子。

陈建国七十岁生日。

在城里做工程的陈卫国，早就已经把公司交给了儿子。带着崔琴住在村子里，就住在陈建国家的隔壁。

陈报国也已经在镇上退休，带着一家子回了村里。

马玉英和陈保财已经相继去世了。秀梅出了国，秀红退休后跟着孩子去了外地生活。虎子和秀枝在县里买的楼房，这次也特意让儿子开车带他们回来了。

小豆子学的农林专业，毕业后也回了家乡，现在是陈家村的村长。

看着院里院外欢声笑语的众人，陈建国坐在屋里的沙发上，拉着徐可可的手，笑着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徐可可看到了白露。她穿着那套，摘了肩章的军装。头发花白，脸色发青，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赤红一片，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她不自在的拽着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这衣服穿着有些肥了，不太合身。”

徐可可看到她的指甲已经全黑了。她是喝了陈红下了毒药的饮料，中毒而亡。

白露笑容温婉，“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我想要过的日子，谢谢你！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白露的身影渐渐淡去。

等家里人发现俩人已经亡故时，徐可可偎在陈建国怀里，俩人的手紧紧的握着。

第六十二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1） 外面的敲门声一声紧似一声，还有女人尖锐的声音隔着老远传来。徐可可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嗓子发痒，她没忍住咳了两声。

屋子不大，除了身下的这张床，靠墙还放了张椅子，上面堆了两、三个花布包袱。

外面敲的急，徐可可来不及接收原主的记忆。拽过被子上打满补丁的棉衣。披在身上，下了床。

腿刚迈出去，徐可可就感到天旋地转，她身子晃了晃，手一把按住对面的墙，总算是没摔到地上。徐可可两手扶墙，闭眼稳了会，才睁开眼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立春，快去看看，外面那些女人不知道嚷什么。”

门外干瘪的老太太，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外面已经不是敲门，是在砸门了。徐可可来不及多想，越过老人，穿过狭小的客厅，打开屋门。

迎面是个瘦弱的，个子还不到她胸口的女孩子。因为太瘦，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眼睛显的出奇的大。

女孩子紧抿着唇，两手环在胸前，紧抱着像馕一样的大饼。她眼神倔强的望着自己，若不是她的身子在轻轻发抖，徐可可险些错过她眼里隐藏的害怕。

“娘.....”，女孩旁边，是个矮她半头，看起来有七、八岁，虎头虎脑的男孩。他委屈的往前迈了半步，只刚冲徐可可喊了一声，就被旁边的声浪盖了过去。

“你可算出来了！你怎么教育的孩子啊，这么小就偷东西。你这当大人的也不管。”

“就是，敢在部队偷东西。光我看到，就偷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孩子这样，大人也好不了。这种人不能让他们在部队待着。让她们搬走。”

“对，得让她们搬走，真给周营长丢人，......”

七嘴八舌的话，嗡嗡的冲进她耳朵里，真乱。徐可可眯着眼，扫了眼女孩身后站着的几个女人。

清一色的灰色列宁装，徐可可目光最后落在女孩左侧。

那里站着的女人引起了徐可可的注意，她皮肤白皙，微卷的头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

这女人虽然不说话，但是她神情倨傲，一看就是这群人里领头的。

见她看过来，女人不屑的回望着她。那居高临下的姿态，像看蝼蚁。“你这两个孩子，已经不止一次在部队食堂偷东西了。你自己说吧，这怎么办？”

徐可可勉强撑着，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外面的寒意，正透过无数的缝隙钻进这具身体。忍不住徐可可打了个寒战，这具身体应当是在发烧。

她头胀的难受，整个人感到晕沉沉的。徐可可暗叫一声不好，下意识伸手抓住女孩的胳膊。女孩子感受到她手上的力量，知道不对，忙把手里的饼塞到弟弟手里。

“娘，娘，你没事吧？”她紧张的反手扶住徐可可。袖子太短，露出一截竹竿一样细的胳膊。

徐可可把身上的力量从她身上撤开。半靠在门框上，咬牙歇了会，让自己缓了过来。她冲女孩摇摇头，示意自己还好。

“别装样，你别以为装病就能没事。前天你和周营长吵的时候，底气不是挺足的嘛。”

他们再三提到周营长，看来这具身体与这位周营长关系不一般。营长，职位不低，这给了徐可可一些底气。

“她....”，一张嘴，先把徐可可自己吓了一跳。这声音嘶哑的，像是砂纸磨过桌面一样。徐可可咽了口唾沫，忍着疼，清了清嗓子，才又开口，“她偷了你们什么？”

“哼，她偷了我五万块钱。就在她兜里。”这是女孩另一侧站着的，微胖短发女人说的。她的手扯着女孩肩上的衣服。那手又白又肉，衬的女孩子的小脸又黑又糙。她仰着脸，用鼻孔冲着徐可可。

女孩扶着徐可可胳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徐可可垂头和她眼神相撞，那眼神竟是毫无波澜。徐可可一时也判断不出，她是不是真的偷了这女人的钱。

即便徐可可凭直觉，很不喜欢门外这几个女人。还是强打起精神，“你怎么知道钱在她兜里的？”

胖女人惊诧的看着她，像是被侮辱了一样，声音尖锐的喊道，“我当然知道，我亲眼看到她装到兜里的。”

“那你怎么能证明钱是你的？”

女人的眼并不大，却依然气的用力睁大，“这怎么不能证明，大家都看到的啊！”

“大家都看到了什么？”

“都看到她把钱装到兜里了啊！”

胖女人飞快的眨了眨眼。徐可可刚要再问，吱嘎一声，旁边屋子的门打开。里面走出个，头上包着白毛巾，身上穿着花棉袄，一身农村妇人装扮的女人。

女人往前走了两步，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焦急的看着徐可可，挑眉冲徐可可使着眼色，“元宝妈，快算了，先让大翠认个错。别的话再说。”

什么就认错，她已经听出胖女人话里的猫腻，这时候认错，想什么呢。

女人见徐可可没应，更着急了，“大翠，大翠嫩别犟啊，听花婶的，快先认个错。”

见大翠紧抿着嘴不说话，这个叫花婶的农村妇人，瞄了那几个傲慢的女人一眼。压着声音，嘴里挤出几个字，“想....，想想嫩爹。”

她这话说是提醒大翠，不如说是讲给所有人听的。

徐可可看到眼前的女孩，原本漆黑的眼睛，像瞬间灭了星光的夜空，变的黯淡没有生气。而女孩身后这几个女人的气焰，却更加的嚣张了。

屋里那个瘦弱的老妇人在拽她衣角，徐可可回头，老妇人冲她递了个眼色，拿下巴点了下大翠，显然她的意思是和外面那个花婶是一样的。

徐可可看她一眼，想都没想，回身就把女孩的手从胳膊上拿下来。女孩子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认命的垂了头。身子向后缩了下，后背绷紧，做了个准备挨打的动作。

在所有人都以为徐可可要打她的时候，徐可可侧开身，冲着俩个孩子，“大翠领着他进去。”

大翠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向她。元宝却是个机灵的，抱着怀里的饼，直接就从徐可可和大翠中间钻了进去。

见大翠还在愣着，徐可可伸手，精准的捏住胖女人手上的穴位。就听胖女人，‘啊！’了一声，徐可可将她的手甩开。然后推了大翠一把，让她站到了自己后面。

“你还敢动手？”胖女人揉着自己的手，张着嘴，气的说不出话来。

“冯立春，你这是什么意思？”领头的女人语气犀利，却丝毫不见慌乱，眼里闪过得色。

徐可可坦然的看着她们，朝身后问道，“元宝，大翠偷东西了嘛？”

果然元宝没让她失望，徐可可声音刚落，就听到元宝在屋里大声喊道，

“没有，俺姐才没偷东西来。”

“你们听到了，”徐可可深吸口气，身子往回一撤，直接把门甩上。外面的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把门上的插销关上了。

第六十三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2） “立春，你是干啥，你再坏了元宝他爸的前程。”老妇人拽着徐可可的衣服，想要把她拉开。只是她太过瘦弱，便是徐可可现在身上没什么劲，她也动不了她。

“她花婶子说的对，你就让大翠赔个礼，把钱给人家就行了。闹个啥啊！”老妇人急的，抓在她衣服上的手都在打颤。

徐可可也不看她，只将身子靠在门上，任外面的女人把门板敲的哐哐作响，也依旧站着不动。

“冯立春，今天这事没完了，你出来。让你们家孩子把钱还我！”这是那个胖女人的声音。

“出来，你快出来，你别以为躲着就行！”

随着门外混乱的脚步声，能听到外面有人疾步跑开了。还有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

虽然知道有些仓促，但是徐可可还是闭上眼，开始接收原身的记忆。

原身冯立春自小父母双亡，跟着哥嫂长大。16岁那年，她嫁给了同村大她两岁，青梅竹马的周成光。

俩人结婚后，虽然日子清苦，却也情投意合。第二年就生了大翠。在第三年，冯立春怀着元宝那年，周成光跟着途径他们村的红军去了战场。这一走就是九年。

“冯立春，开门！”门外传来男人威严的声音。

“立春，快，快开门，元宝他爸，是他爸回来了。”

徐可可睁开眼，看了眼原主的婆婆赵秀英，笑了。

她把门让开，往屋里那张破旧的桌子走去。领着弟弟元宝站在一边的大翠，知道她不舒服，急忙过去，给她抽出桌下的凳子。

见小姑娘小脸紧绷，知道她在害怕还有些紧张。徐可可冲她安抚的笑笑，没想到一直倔强的小姑娘，瞬间红了眼。低声说了句，“娘，俺给她们认错。”

徐可可还来不及多说，赵秀英把门打开，周成光已经率先冲了进来。“冯立春，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把个家属楼闹成这样。”

“老周，有话好好说，别冲弟妹嚷。先把情况了解清楚。”站在周成光身边，看着比他年纪大些，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穿着军装的男人，出口拦住正要暴怒的周成光。

周成光压了火，横眉冷对的冲着徐可可，没好气道，“说吧，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可可看眼外面围着的人，不在意道，“我今天生病了，俩孩子去食堂打饭，谁知道这些人怎么回事，就跑到门口来，又吵又嚷的。我这实在难受，想进来休息会，她们在外面嚷的更凶了。你问我，我问谁去。”

徐可可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周成光怔了半天，“你这话说的，什么也不做，人家能上门闹事。”

这样谈话，根本进行不下去，站在周成光旁边的男人，扭头冲着人群，“陈玉芬同事，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领头的女人，款步走进来，“这俩孩子已经不止一次被人看到，在家属食堂偷东西，今天这个叫大翠的，还偷了伍连长他爱人的五万块钱。我们过来找冯立春，想让她管下孩子，没想到她不但包庇，还拉着孩子躲进屋里来了。我这才让战士去叫的你们。”

她的落落大方和徐可可的胡搅蛮缠形成了鲜明对比，男人满意的冲她点点头，赞许的看着她。语气责备中带着些许的亲昵，

“那你也应当私下对冯立春同志，进行批评教育。你这做工作，要讲方式方法。”

徐可可虽然很难受，但是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俩人一起不解的看向她。

“没事，刘政委，你继续，我就是觉着，你们俩口子唱的这双簧，还怪有趣的。”

“冯立春，”见刘文达和他爱人同时变了脸，周成光朝徐可可这边急走了半步，“你胡说什么呢？”

徐可可反问，“胡说？你说哪句？”

什么哪句，这女人是长本事了。今天不准备和自己好好说话了。周成光是打过仗的人，脑子转的并不慢。这屋子又不是就她一个人。

他立刻就朝大翠去了。手指着站在徐可可一旁边的大翠，恶狠狠的道，“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学会偷东西了，你还不快点把钱拿出来。谁教了你些坏习惯。”

大翠不服气的翻他一眼，又看眼徐可可，从裤兜里，不情不愿的拿出一张叠成四方的五万块钱的纸币。

周成光刚要伸手去接，就被离的近的徐可可抬手接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把钱给我。把钱还给伍连长！”

徐可可才不怕这周成光瞪眼睛，“这钱又不是他的，为什么要给他。”

“什么？不是他的？”看徐可可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周成光疑惑看向陈玉芬。

“这钱就是伍连长爱人的。”陈玉芬冲周成光肯定的点点头。

“要不，我们家周成光和我说，你们这些城里人心眼子多，没好人呢！”

周成光现在恨不得上去捂住徐可可的嘴，他那天说这话，是为了让他们娘几个，给他老实回老家去。她怎么就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了。周成光现在更觉着李玉芬说的对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再找这么个没文化的乡下婆姨，除了给自己拖后腿，啥用也没有。

这就变了脸色，徐可可看着眼前这几个人，脸上笑的更高兴了，原主为了维护周成光，一直委曲求全，不敢说，不敢闹。只可惜，她不是原主。和这个周成光可没有半点夫妻情意。

“周成光，你别让他们骗了，他们是诬陷咱们家大翠，说她偷了钱。其实他们就是为了让你在部队上没脸，借机败坏你的名声。真没想到啊，没想到敌人的真枪实弹没把你打倒，倒是你周围的这些战友家属，想用这五万块钱，把你拉下来啊。”

“你胡说什么？”一直淡定的陈玉芬，终于急了。“你这是污蔑造谣！”

“污蔑造谣？”徐可可笑了，扬了扬手里的钱，“这钱你说是伍连长爱人的？”

“当然！”陈玉芬不屑的斜睨着徐可可。

“有证据嘛？”徐可可把钱打开，正反面看了一遍，“你们说说，这钱上有什么标记。说对了，我就认这钱是你们的。”

陈玉芬被徐可可这得意劲，气笑了，口不择言道，“你认？你以为是你们乡下，拿着五万块钱当宝一样。这又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随手就花出去了，谁还去在意这钱上有什么标记。”

刘文达知道陈玉芬大小姐做派又来了，她这话说的有问题，容易造成阶级矛盾，看众人的脸色，还好没几个人注意到她话里的不妥。刘文达碰了下陈玉芬，佯装生气道，“说重点，别说些有的没的。”

陈玉芬瞬间反应过来，“虽然这钱上没有标识，但是这钱是我们所有人亲眼看见大翠偷的。”

“偷？亏着周成光在家一直说，城里人有文化，比些个睁眼瞎的泥腿子强。还说你们比农村出来的懂道理。可我看你们这城里边的读书人，敢情也是啥也不懂啊，这偷，可讲究个人赃俱获。”

刚才替自己把城里的得罪完了，现在又轮到乡下的了。辩也不是，说也不是，周成光气的直喘气。

嫌弃的指着徐可可手里的钱，“你别胡搅蛮缠，这钱不是在你手里嘛。”

周成光是大翠的亲爹，他从家走的时候，大翠还不到两岁。过了九年，这女孩子今年都长到十一了，才又见到亲爹。这么懂事的孩子，前世为了怕给她爹添麻烦，认了这罪名，从此坏了名声。

她盼了那么久的父亲，竟然这样对她。怪不得女孩子后来自暴自弃，让自己活的那样的不堪。

第六十四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3） 原身很爱她的俩个孩子，她怕孩子们会失望，一直在粉饰周成光的一切，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英雄和父亲。

在过去的九年时光里，孩子们虽然缺少了父亲的陪伴，却并没有缺失父爱。因为周成光一直在前线浴血奋战，她的孩子们都为有这么一位，为了信仰舍弃小我的父亲而骄傲自豪。

当一个父亲在为了孩子努力的时候，哪怕他不在身边，孩子们依然会感受到父爱。而当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哪怕天天在身边，却无视他们，不去关心他们。这才是真正的缺失父爱。

揽着弟弟站着的大翠，面无表情，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她已经接受了，接受了她将面临的一切。

这是让徐可可最接受不了的。她宁可看到一个人去反抗，也不想看到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变的这么死气沉沉。

徐可可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棉衣。初春的中午，即便是在北方，即便是阳光已然洒满这间小小的屋子，却依然让人感受不到暖意。

眉头紧锁，烦躁的周成光。面上淡定，不断擦着眼镜片的刘文达。眼神不屑，微扬着头的陈玉芬同志。徐可可有些惋惜扫过几人，可惜今天她的身体不适，需要速战。

"周成光，你没文化所以不知道，”

周成光微哧，说的好像她自己多有文化一样。徐可可没理她，继续说道，

“你问问刘政委，人赃俱获指的是什么。是说将偷东西的人直接在现场抓获。你听不懂对嘛，我给你举个例子，”

大翠吃惊的看向徐可可，她娘怎么这样和她爹说话，好像，.....好像有些瞧不起她爹。

徐可可正说在兴头上，没注意到小姑娘眼神有了变化，不然她会高兴的。

徐可可极有耐心的对周成光说道，“现在这钱就在我手里，那你说，是我偷的它嘛？还有这个钱，如刚才刘玉芬同志所说，也就是我们乡下人穷，少见这个。在人家眼里，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既然不是独一份，又怎么证明这钱，是伍连长爱人的。说人偷钱，好歹要抓住人家手脖子吧。"

周成光在战场上打仗行，这种嘴上功夫，他就欠了点。徐可可这么一绕，就把他绕懵了。他也不知道徐可可说的是对，还是不对。求助的看向老搭档刘文达。

刘文达戴上眼镜，“弟妹这话说的也对也不对，大翠偷钱，这事可是有人证的。”

啧！啧！徐可可摇头看着他，“亏着周成光拿你当过命的兄弟，你就这样对他。我真是替他不值。”

这女人没完了，周成光目光不善的瞪着徐可可，“我跟老刘，不用你挑拨！”

刘文达却不是一般人，他还在笑着，“弟妹，这事可不是兄弟不兄弟的事，错了就要说，就算今天是我亲爹亲妈错了，我也一样。”

徐可可本想算了的，奈何实在看不惯他这道貌岸然的样子，脱口而出，“快算了，我家大翠才多大，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刘文达沉了脸，一脸正气道，“冯立春同志，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你不要以为部队是你们家炕头，什么话都能说。”

“这话说的，好像你们对我们客气过一样。”徐可可拿手一指刘玉芬，又点了点了屋外站着的几个女人，

“都是部队家属，她们去食堂吃饭随便拿，同样是部队干部家属，我们家去了就没人理。孩子们就拿了点子干粮，就说我们家孩子是偷。咋了，周成光不是部队干部嘛。他老娘从来了，能吃上顿饱饭，全都是饿着这俩个孩子给省出来的。”

周成光大手一挥，“你别说这个，部队物资紧缺，我们是干部，要起带头作用，不能搞特殊。”

徐可可笑了，“你还不特殊呢，周大营长，你够特殊了。人家家属全是两个菜还有饭。你看看你老娘吃什么。”

徐可可拿起桌子上放的那张馕，“元宝，和你爹说，这馕你吃了嘛。”

元宝摇摇头，咽了口唾沫，“俺姐说，奶和娘都没吃的，俺不能吃。”

周成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当时刘玉芬和他说，不能让冯立春她们娘几个在部队过的太安逸，不然她们更会赖着不走了。所以自己才同意，让她看着安排。

可这安排的也有点太过份了，自己大小也是一营之长，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家属的待遇，还不如个连长吧。这也太打自己的脸了。

周成光看眼，裹着小脚，佝偻着身子站在一边的亲娘，深叹口气 。

“周成光，你听到你儿子说的了嘛。俺就纳了闷了，咋了你是犯啥错误了。还是你在部队上得罪人太多了。部队上这么多干部家属，人家都能吃饱饭，就你的家属，连口热汤都没有。人家都看不上你，针对你，你是不是要反思下啊。”

徐可可这话说完，惊的是屋外站的人。他们可都是周成光的下属，这不是领导不团结他们，这成了他们在排挤领导了。这帽子谁敢戴。

见周成光要开口，徐可可抬手止住，“你可别赖我们身上。我们来了这可没几天。我们吃不上饭这事，可是从第一天就这样了。你把我们领到这屋子就走了。我们去食堂，连饭人家都不给，还是人家廖连长的媳妇，李翠花同志把饭匀给我们的。”

这再说下去，问题就严重了，刘文达忙开口道，“弟妹，是我们工作不到位，对干部家属照顾的不到。我跟你道歉。但是，你也不能让孩子偷东西啊。”

“说你不是个好东西，还真是。照顾不到位，真轻巧！你媳妇怎么就照顾的那么到位。你媳妇怎么吃得上饭，还一天四菜一汤按标准来。到了周成光亲娘这里，就得天天啃大饼。你直接说你就是瞧不起他，就完了。还有，你问问你媳妇，他们怎么发现大翠偷他们东西的，到现在偷偷偷，说的轻巧劲的！说我听听，他们不都是亲眼看到的吗，那说说怎么看到的。”

刘文达嘴角含笑看向陈玉芬。任谁看了都会觉着刘政委脾气好。

陈玉芬却是一激灵，她知道刘文达这是生气了。她紧张的想了片刻，才谨慎道，“我们吃完饭，伍家嫂子发现兜里的钱不见了，我们走进食堂的时候，就看见大翠把五万块钱叠好，装进了她自己兜里。”

“听到了吗，周成光，我说人家要搞你，你还不信。听到人家媳妇怎么栽赃你女儿的了嘛。她掉了钱，别人手里就不能拿着钱了。拿着钱就是偷她的。我刚才和你说人赃俱获，什么意思，你现在听懂了嘛。按她们的道理，我现在兜里钱少了，你们兜里都是我掉的，把钱给我吧。”

“才不是呢，俺们是亲眼看着大翠从地上把钱捡起来的。”

伍景明手慢了一步，他这不知死活的胖媳妇，已经冲了进去。

第六十五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4） 有人舍得死，徐可可怎么可能不舍得埋呢。

伍连长的胖媳妇冲进屋里，趾高气昂的看着徐可可，大有刘文达和陈玉芬不行，还得她来的架势。

屋外的几个连长，都有些同情的看着伍景明。周营长的爱人把话都说那么明白，就差说，他们全营都拿周成光这个营长不当回事。他们还在想着怎么找补，这就又给人送材料去了。

现在再说话，打的可不是周营长爱人的脸了，这是明着在踩周营长了。

“所以，这钱是你掉在地上，让大翠捡到了，是嘛。”

伍连长的媳妇扯着她不算长的脖子，仰着脸望着徐可可，“对，怎么了？”

“那你们还诬陷大翠偷了你们的钱。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伍连长是对营长这个职位有什么想法嘛。”

伍景明一个健步窜进来，捂住他媳妇的嘴，笑着和徐可可赔不是，“嫂子，嫂子，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就她这小眼睛，能看清什么。”

胖媳妇惊恐的看着伍景明，使劲摇晃着头，她不明白伍景明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不帮自己。他这样对她，让她以后还怎么在家属大院混。

女人胖，力气也不小，伍景明还在和徐可可说话，分了心，被她甩开了手。“伍景明，你疯了，你听她挑拨离间，周营长都要和她离....”。

伍景明一个巴掌就扇了上去。“你给我闭嘴，就你明白，滚！你不愿意在这儿待着，就滚家去。”

徐可可像在看戏一样，笑看着俩人。这伍景明说对了一句话，不是就他这个胖媳妇明白，这里里外外站着的人，谁是傻子。都知道她在挑拨离间。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谁让事都是他们做的呢。

离婚这事，连周成光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提，她要是给叫破了，她倒是没事，伍景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好了，成什么体统。伍景明，谁让人动手打人的。就算是你媳妇，也不能动手打人。上次开会怎么说的，旧社会的一些坏习惯都要改。这打老婆就是恶习。”

徐可可看刘文达义正词严的教训伍景明，只觉好笑。

刘文达当然也看到徐可可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坐在那里，就像她最开始说的，看他和陈玉芬唱双簧一样，她一直像在看戏。而他们这些人就是娱乐她的戏子。这感觉让刘文达很不舒服。

刘文达跟周成光商量道，“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我看弟妹脸色也不好看，是生病了吧。还是让她快去休息吧。也让咱老娘赶紧把饭吃了。你说呢，老周？”

“哼！”徐可可也不用周成光表态，直接道，“别急啊！刘政委，我还想问下，咱部队的家属是分三六九等吗。”

刘文达沉着脸，“冯立春同志，对团结不利的话要少说。”

“不是有问题就要提嘛，不是要勇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嘛。怎么我连提出质疑的权利也没有嘛。我就想问政委，一个特别简单的问题，做为部队干部家属，老周的两个孩子能不能去食堂吃饭。”

“当然可以，从来也没有人不同意，现在……”

徐可可懒的听他废话，“那让你的勤务兵带着孩子，去给他奶奶拿点吃的。我也没别的要求，就让孩子和他奶吃口热乎饭。他奶这么大岁数了，天天啃着馕也不是个事。对了，您可千万别说，过了饭点了。我可是听人说过，前天您家属身子不舒服，下午两点还让食堂给她做的鸡丝面。听说没有鸡，食堂的人现去外面花钱买的呢。”

那碗鸡丝面，不光他，就连周成光也是一起吃的。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现在让徐可可当着这么多干部和家属的面说出来。就不是个事了。

刘文达黑着脸招手把勤务兵叫过来。

徐可可看了眼周成光，冲大翠说，“把你爸身上的钢笔拿来，我用下。”

大翠走到周成光的跟前，连爸也没叫，冲他伸出手。

周成光羡慕刘文达，在地方上没有爱人。交的女朋友牺牲了。全国解放后，依着自己的心意，找了情投意合的陈玉芬。家里小有资产，本人有知识有文化，懂的多，谈吐也好。

所以他以前并不讨厌冯立春，只是觉着自己结婚有些早了。但是经过今天，他对冯立春是彻底的厌恶了。怎么能有这么让人讨厌的女人。让她这一闹，自己还怎么在部队和大家相处。

他真的很不想被她支配。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又不得不做出妥协。周成光斜眼盯着徐可可，不情不愿的从左侧口袋取下钢笔，递给大翠。

元宝果然是个机灵的。他看徐可可拿到笔，左右张望。忙跑去，把窗户用来塞缝隙的报纸拽了下来。铺开递给徐可可。

“让这个叔叔带你们去医务室，帮我取点药。要是大夫说没有，记的和她说，我现在发烧，给我一点消炎和退烧的药就行了。”

徐可可在报纸上找了个字浅的地方。伏在桌上，边写，边叮嘱大翠。那一刻完全看不出她是刚进城的农村妇女，那自如的神态，并不比陈玉芬差。

刘文达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他忽然发现，可能他们对周成光这个媳妇的情况，了解的都不够多。刘文达抬头在人群里看了一眼，直到他看到廖猛。廖猛的媳妇是跟这个冯立春一起来的，等下要找他打听下情况。

这时候，徐可可已经写完了，撕下来递给了大翠。“记住了嘛？”

大翠点头，把她的话又学了一遍。母女俩人的互动，让人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个温声细语的女人，就是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女人。

“大翠多拿点，你爹为人太差，万一有些人记性不好，明天人家再不认账了。咱娘几个可又要饿着了。”

门外的人不约而同的想，果然这才是这个女人该有的样子，尖酸刻薄，还喜欢挑事。

，大翠点头，示意她自己知道了。然后领着元宝跟着勤务兵去了。

“行了吧，你现在没事了吧。你把钱给人家伍连长。”

周成光脸上的表情，徐可可就是现在身体不舒服，不然真想上去扇他两巴掌。

“不用，营长，不用了。”伍景明吓的直摆手，刚才他就应当赶紧走的，没事在这儿瞧这热闹干嘛。

“为什么要给她，就凭她看见大翠从地上捡起来的，这钱就是她的了。怎么那么巧，人家捡了，她正好就掉了。还给她钱，今天她诬陷你女儿，说她偷东西，我还没跟他要赔偿呢。你知道人的名声有多重要嘛。连句对不起都没有.....”

伍景明赶紧笑着说，“嫂子，嫂子，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的倒轻巧，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

周成光眼一瞪，“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还要让人家赔偿你嘛？”

“赔偿是你说的，我没说。”徐可可白他一眼。

伍景明，“.......”，我觉着你们俩口子合起伙来坑我，但是我没证据。

“那个嫂子，”伍景明从兜里掏出好几张伍万块钱，这是他这个月的津贴。“这个也不敢说是赔偿，就当给孩子买点吃的。算是我这当叔叔的给她赔礼了。”

徐可可看他把钱放到桌子上。也没客气伸手就拿了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谁让你要人家钱的。”周成光真的急了，哪能要伍景明的钱。这以后还让他怎么带兵。

“你这人真有意思，怎么你还嫌钱少啊，你不会还想要人家东西吧。”

周成光百口莫辩，“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人家东西了。你把钱还给人家。”

“你这人怎么还这样，是，人的名声很重要，可是人家已经给了钱了，你还嫌少，那多少算是够啊！周成光，差不多就得了，他还是你的下属，做人别太过份。”

周成光知道和她说不清了，上手就要去抢，没想到徐可可就算身体不适，身手也比他快，他刚动，徐可可就把钱放进裤子口袋。

刘文达上前拉住周成光，冲他使了个眼色，“老周，咱们先走。”

又冲所有人喊了声，“行了，都散了吧，让你们下午是回来休息的。别在这儿耗着了。”

刘文达一个招呼，所有人全都走了。

陈玉芬狠毒的瞪了徐可可一眼，跟在刘文达后面就往外走。连看都没看伍景明和他的胖老婆。

伍景明的胖老婆原本就长的白，现在脸色更白了。被伍景明打的那一巴掌，五指分明。明明很疼，她却哭不出来。早知道，今天陈玉芬问谁有钱的时候，她就不该显摆自己有钱。

伍景明拽着他老婆走的时候，还殷勤的和徐可可打了招呼。能把他们营长和政委给治了的女人，还是少惹。

第六十六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5） 刘文达拉着周成光往外走，看了眼转身往隔壁走的廖猛，刚要喊住他，就被跟上来的陈玉芬打断了。

“先去咱家待会吧。”

这里其实是部队给家属暂住的招待所，真正的家属院在旁边，和这边隔了半边墙。

刘文达的家，周成光常来。平常没觉着什么，今天再进来，看着后勤部给刘文达安排的，一应俱全的家具，再想到刚才那屋子，里面除了张桌子就是一张凳子。他老娘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也不知道平常吃饭都是怎么吃的。不过想到那张馕，怕是坐在床上啃两口也就饱了。

周成光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这是伍连长她爱人家里亲戚，从南边来特意送的。你尝尝好不好喝。她本来说要给你送过去，我没让，怕拿过去让人看了不好。”

陈玉芬端给周成光一个茶杯。周成光打开茶盖，耸耸鼻子，里面飘出浓郁的茉莉花茶的香味，真的很好闻。

“你以后没事少替老周做主。”刘文达这几天喝的全是这个，已经不觉着有什么了。端起来拿杯盖子撇着水面上飘着的茶叶沫。

“你竟说些没用的，要是他正儿八经有个媳妇管着，我还用操这些心。”陈玉芬娇嗔的白他一眼，“玉蓉比我心细，还是护士，又会照顾人。要是她在，我可省老心了。”

听她提到陈玉蓉，周成光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看他这样，刘文达和陈玉芬俩人相视而笑。

周成光端起茶杯放到嘴边，灌了一大口，然后把嘴里的茶叶，‘呸！呸！’又吐回杯子里。陈玉芬皱眉，嫌弃的看他一眼。幸好玉蓉不在，不然肯定要闹。

陈玉芬为难的看眼刘文达，示意他看周成光，这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刘文达安抚的冲她摇摇头，让她不要在意。

他有个同学是给部队首长当秘书的，他已经得了消息，周成光很有可能今年就要升上去了。这次动，职位肯定不会低了。

这些女人，就会在意些没用的。真要升上去，要他是周成光，就直接在部队找一个了。谁还在地方上找个小护士，天天摆大小姐的谱，以为自己多么矜贵。其实家里就是卖瓷器的。要不是解放的快，她们家早就破产了。

“我等会直接去找冯立春谈离婚，别再这么弯弯绕了。”

周成光虽然没明说，刘文达夫妻俩人却是听出了他的不满意。

“玉芬不是我说你，今天这事处理的太过份了。你们自己都没搞明白，就把我和老周叫去。你让我们说什么。还有，你让人为难冯立春，是为了让她主动提出来走人，这没错！但是你事情考虑的不周道。你忘了，老周他娘也在。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老周又一直不在他身边，这好不容易来了，这多伤老人的心啊。”

“你是不知道，老周这人最孝顺了。”

陈玉芬趁周成光低头喝水的功夫，冲刘文达不高兴的撅撅嘴，却还是跟着道，“是，这事是我一开始没想周道。要不这样，我让玉蓉陪我去买点料子，给老人家做几身衣服，再带她老人家出去下馆子吃一顿。”

周成光眼睛一亮，“这，玉蓉能同意嘛。要不，还是算了。我娘这人，没来过城里。城里的规矩也不懂，再.....”

“你说什么呢，玉蓉是护士，我们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让玉蓉去当护士，就是因为她这孩子最善良了。心又软，对谁都特别好。尤其老人和孩子，她都照顾的可细心了。前几天还和我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不是怕你妈住不惯城里，她是真希望，结婚后能和你妈住在一起呢。”

“真的嘛！”周成光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玉芬。

他和陈玉蓉相处的几次，总觉着陈玉蓉待自己淡淡的。刘文达说这是人家女孩子害羞，喜欢他才会这样。可他也不是个生瓜蛋子，不知道女人喜欢男人是什么样。就算是城里人和乡下人再不一样，也不可能差这么多。

现在听陈玉芬说，玉蓉想和他妈住一起，这下他还真是信了刘文达的话了。这陈玉蓉还真是看好自己了。要知道刘文达他爹妈是县城的，这陈玉芬还不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呢。

看周成光眼里的神采，陈玉芬突然觉着，自己是不是说多了。她回头去看刘文达，想和他求证，没想到刘文达对他这话，竟然很是赞成，不住的点着头，

“那就按你说的，也别拖了，就明天吧。你和玉蓉俩人带着咱老娘也去逛逛去。你说呢，老周。”

周成光哪有什么不同意的，要不是冯立春在，他早就想把陈玉蓉带给他娘看了。他是他爹的遗腹子，他娘把他带大不容易。现在他当了官，再让他娘看看，自己还在城里娶上了个漂亮媳妇。他娘指定替自己高兴。

刘文达和周成光俩人是高兴了，谁都没注意到陈玉蓉笑的有多勉强。

“老周，你说的对，咱们打仗的，讲究的就是个稳，准，狠。你啊！也别拖了，今天晚上就去找冯立春。和她谈，让她同意离婚。我还不信了，这上面都说了，要婚姻自由，你们俩都没有感情了，谁还能把你们俩硬绑到一起。”

周成光不住的点头，刘文达不愧是他的老搭档，他说的就是自己想说，却说不出来的。周成光默默把刘文达说的话，在心里想了一遍。等他见到冯立春的时候，就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刘文达太了解周成光的习惯了，看他记的差不多了，又加了句，“国家《婚姻法》有规定，由于战争离乱,进城的军队干部,只要和自己的原配三年没有通信,就可以单方面提出离婚。”

“你和这冯立春说，她最好还是想明白点，大家不把脸撕破了，以后孩子们有点事，你也能伸手帮个忙。”

周成光认真的点着头，“行！我今天晚上就去找她谈。正好，我跟俺娘说一声，明天一早我让小李去接她。”

“对，直接就先接到我们家，咱老娘来了趟，你这没成家也就算了。怎么也得到我们家来坐坐。”

今天徐可可的话，提醒了刘文达。本来他和周成光说好了，找个日子让他先和自己小姨子把事办了。等后面谁要提周成光家里老婆的事。就说以为都死了，这样直接离婚，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没想到这冯立春带着周成光的老娘和孩子找来了。

他因为被打乱了计划，光想着怎么让冯立春走人去了。就忘了，周成光的老娘也在。今天差点就让冯立春钻了空子，伤了他和周成光的感情。

第六十七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6） “冯立春，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这里是部队家属招待所，就周成光的脾气，早就动手了。

“立春啊，你别和元宝他爹俩犟了。说句软乎话吧。”周成光他娘赵秀英都要跪下求徐可可了。平日是能干，但脾气也没这么硬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赵秀英抬头看见和元宝并排坐在床上的大翠，“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就是一点不让人省心啊，你说人家说你偷了钱，你就把钱还人家，跟人说声不就行了。你爹还在这里呢，你这倒好，让你娘为你闹这么大阵仗，你说你这心里就能舒坦了。看着你爹妈为了你吵，你也待的住。你还不过来认错，养你这么大，能干什么使。”

看着赵秀英颤巍巍的垫着她那双小脚，指着屋里的大翠就这么数落。徐可可头一次心里升起一股悲凉。冯立春最主要的诉求，就是让她的俩个孩子活的好。

活的好，不是光吃的饱，还要有尊严，有喜怒哀乐，有幸福感。

徐可可深吸口气，“大翠没错，认什么错。也不用她劝，她爹是她能劝的动的。周成光，你不就是想让我和你离婚嘛。离婚可以，给我们在城里安排住的地方，还要按排俩个孩子去上学，还有，以后每个月要给生活费。生活费要能保障我们几个人的生活。”

周成光冷笑一声，“你想的太美了！冯立春你也不看看，就凭你能在城里过好了嘛。”

“这样吧，看在你这么些年也不容易的份上。你带着娘和孩子回村去，村里也花不了什么钱，我可以给你五十万。但你要把我老娘伺候到老。”

五十万，相当于后面几年的五十块钱。今天伍景明给她钱，上面捆着纸条，是伍景明的津贴。一共是六十三万。周成光是营长津贴比个连长肯定还要高。

“伍十万，周成光，你怎么张开口的，你真是脸都不要了。还把你娘伺候到老的那天。”

他们俩你来我往，赵秀英站在一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想到周成光会让她回去。好在她还没来的及开口，就有人替她说话了。

“周成光，亏你还为人子，连孝敬你娘这样的事，你都要推给别人。你还是个人嘛。再说，你也不想想，你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我虐待她嘛。”

“你敢！”周成光怒目圆睁，像是已经看到徐可可在对他娘不好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替你养了九年，你可一分钱没给我。我那是看在咱们俩的情份在，既然这情分没了，你看我傻嘛。”

“行了，我的要求已经和你说了，你要不同意，那就别谈了。还有，你记的，想让我离婚，我的要求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少的。”

徐可可懒的再看他，回身进屋，就把门栓上了。将外间留给了那娘俩，她相信，他们俩肯定还有许多话要谈。

“娘，娘，我爹和我奶去那屋了。”

元宝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小声和徐可可汇报道。

“行，我知道了。你也上床，地上凉。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两天，这两天咱们仨一起睡。”

元宝蹭的一下就窜上床。

“你慢点，娘还病着呢。”大翠给徐可可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不满意的瞪眼元宝。

元宝吐吐舌头也不敢顶嘴，笑着偎在徐可可一边。

“娘，咱真的不跟俺爹过了。”元宝不会说离婚那个词，但是他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元宝怎么想，元宝是不是不舍得你爹。”徐可可将元宝搂进怀里，有些担心，万一这俩孩子想跟周成光怎么办。毕竟冯立春以前把周成光说的，太完美了。

“俺才没有不舍的他呢”

“真的？”

“为啥不真，从咱来了，他不是凶你，就是凶俺姐。连来给你戴大红花的那伯伯都夸你，说你最好。还让俺长大了要跟你学呢。俺爹却说你这不好，那不好。俺不稀罕他。咱以前没他不一样过嘛，以后还是咱们仨。等将来俺姐嫁了，俺娶个媳妇伺候你。”

徐可可扑哧笑了，“谁和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这都学了些什么。”

元宝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却知道他娘在笑话他。有些不好意的把头往徐可可身上拱了拱。

“你愿意娶，你娶，将来俺不嫁，娘俺陪着你，一辈子。”大翠说的很认真。

徐可可本来是想要和他们俩好好谈的，没想到这姐弟俩让她是哭笑不得。她伸出另一个胳膊，将大翠也揽在怀里。

“你们啊，想的太长远了。你们俩都才多大。什么就嫁不嫁，娶不娶的。咱们啊，先把眼前日子过好。”

“元宝你说咱们仨，怎么没有你奶呢。你奶可是最疼你的。”

“俺奶是疼俺，可她对俺姐不好。她要跟着咱们，就会欺负俺姐。反正有俺爹在呢，俺爹当了大官，让他伺候俺奶。能让俺奶过上好日子。这样也就没人欺负俺姐，俺奶也能高兴。”

不得不说，冯立春把这俩个孩子教育的都很好。一个沉稳有主意，另一个是机灵鬼点子多。这么好的俩个孩子，也怪不得冯立春心里会有那么大的怨念。

“我打算以后就在城里住着。”

“啊！”姐弟俩都不敢相信的望过来。

“娘为什么啊，”“是啊娘，你不是说不喜欢在城里住嘛。”

徐可可当然不想，要她选，宁肯带着俩个孩子回农村。冯立春住的那个村子，是鱼米之乡，就算是后来闹灾，那个村子也没有吃不上饭的时候。

但是，留在城里是冯立春的愿望。就因为周成光九年后，第一次见面，就说她过不了城里的日子，在城里不可能活不下去。

没想到，这就成了冯立春的执念。她要徐可可帮她带着俩个孩子，在城里好好的活下去。

不过有些话徐可可还是要和他们俩说清楚。

“你们的爹，”徐可可刚说完这四个字，就感觉旁边的大翠身子一僵。

徐可可苦笑。这四个字，是以前冯立春每次和孩子们说起周成光时的开场白。在冯立春的记忆里这四个字出现在频率实在太多了，造成了她也开口就是这四个字。

徐可可浅浅的叹口气，拍了拍大翠，“大翠是不是不舍的你爹。”

大翠没说话，脸埋在徐可可身上。虽然两岁未必能记得太多，但是大翠还是记得，有个体型魁梧的男人把自己抗在肩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她知道那人就是她爹。

以为徐可可没注意到，大翠偷着把眼角的眼泪，用手蹭掉。

徐可可没说破。“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他做的对还是不对。他始终是你们的爹。不过是人就会犯错。有的人啊，还会糊涂一辈子。人糊涂这事怨不得任何人，别人也帮不上忙。除非是他自己想开了，看明白了。我们呢，管不了别人，也不能去要求别人对咱们怎么好。我们啊，就把自己该做的，想做的，做了，就行了。”

说着说着，徐可可就睡着了。她吃了药，今天实在太累了。

大翠和元宝姐弟俩，隔着徐可可互相一眼，都安静的不再说话。元宝悄悄的往徐可可身边又靠了靠。不知不觉的，元宝先睡着。没多久大翠也闭上了眼。

徐可可没有看到，一直忧心忡忡的大翠终于笑了。

第六十八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7） 第二天一早，周成光的警卫员小刘就来把赵秀英接走了。

看赵秀英那个高兴劲，徐可可觉着昨天晚上元宝说的还真对。周成光当了大官，他来照顾赵秀英，赵秀英会比跟着她们，的确还要高兴。

可惜前世的冯立春不知道，还一直带着赵秀英，哪怕自己吃不上饭，也没敢饿着她这位前婆婆。自己明明身体不好，也强撑着出去挣钱，替周成光养活着他老娘。最后死前，还只落了赵秀英一句，要不是你，我儿子也不能不管我。

小刘走前有些为难的看眼徐可可，“嫂子，俺们营长说，这是部队家属招待所，还有别的家属要来住。让你们最多住到明天就得给把屋子空出来。”

前世可没这么早就往外轰她们，当然前世周成光也没这么直接了当的提离婚。他是隔了好几天以后，等冯立春娘仨在这里被人欺负够了，才说让他们回去的话。那会，也没说离婚。

可冯立春隐隐有不对的感觉，就提出来，要在城里待着。因为这个周成光和她彻底翻了脸。冯立春也一气之下同意了和他离婚。一分钱没要带着周成光的老娘，和俩个孩子去了城里面。

“和你们营长说，让他把昨天那钱给人家伍连长，我们后天就走。不然，.......”

徐可可冷哼一声，“我还不信有谁敢把我们娘几个撵出去。再不行，我就带着孩子在部队大门口住着，我看丢的是谁的脸。”

小刘没想到徐可可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愣了下。

徐可可要为难的一直是周成光，其他人，她也就是吓唬一下。凭什么让别人给周成光养老婆孩子，这事就算周成光愿意，徐可可也不同意。

小刘本就是奉命行事，应了徐可可的话，就带着赵秀英去了政委家。

他从政委家出来，在楼下遇到了伍景明。他俩是老乡，虽然不是一个村的却是一个县的。

俩人就一起往营队去。

小刘和伍景明说了自己来做什么，又想到刚才屋里坐的政委的小姨子。不由撇嘴，面上露出不屑。

“你那是啥样，让人看了不好。”伍景明知道他年轻藏不住事，小声提醒他。

“咱营长和政委这事做的，......”小刘叹口气，有些憋屈，“反正不是很地道。”

他没有他们这些老兵军龄长，跟周成光的时间也短，调到这边还不到一年。昨天带大翠和元宝去食堂拿吃的，元宝笑着和他说，有吃的就挺好。以前在家，他们没粮的时候，树皮他都啃过。现在能吃到面做的馕，他挺知足的。就是要是有口喝的给他娘就好了，因为他娘生病了，一早上连口热水也没喝上。

小刘听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他知道家里日子有多难。他不理解，这好不容易解放了，大家都该过上好日子。可营长怎么能这样对嫂子呢。

小刘左右看眼，“你不知道，刚才周营长家的嫂子还让俺给营长捎话，说营长要是把钱还你，她后天就从招待所搬走。要不然，她就带着俩个孩子，去部队大门口住着不走。”

“艹，”伍景明把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扔，“这叫什么事。”

伍景明踢了小刘一脚，“行了，要集合了，快走吧。这话也就是和我说说，别再和别人说了，听到没。”

小刘闷闷的嗯了一声。

俩人回了营地。周成光听了小刘说的，倒是也没含糊。其实不用徐可可特意提，他也想着等过些日子，把钱给伍景明的。毕竟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哪能真让他出钱。

“你去问问老五，多少钱。”

“六......六十三！”，这津贴都是按级别发的，刚才在路上他听伍景明说过。

小刘迟疑不是因为钱数，是因为，他们这是刚开始领津贴。营长的津贴虽然有一百多万。可他刚才送营长他娘去政委家的时候，营长让他给了政委他爱人五十。昨天营长还买的酒，还了上回廖连长帮他买烟的钱，这样算下来，应当剩了没有多少了吧。

周成光把上上下下几个兜，全翻了一遍。把掏出来的钱全拍在桌子上，让小刘帮他数。小刘点了点，看着他无奈的道，“三十二。”

“他娘的，”周成光把帽子往下一撸，摔在桌子上。

“你这是怎么了，集合半天了，都等你呢。”刘文达从外面跑进来。见他还站着不动，不解的看向小刘。“这是怎么了？拿钱干嘛？”

小刘又把情况给政委汇报了一遍。

“我还当什么大事。只要给钱走人就行。那....”刘文达说着从兜里掏出十万块钱，递给了小刘。

“还差点，我看车还没走，你现在去找你嫂子，”

想到自己刚给完陈玉蓉钱，再要回来，周成光觉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这不好吧。我刚给玉蓉钱......”

刘文达这才知道，他刚才心里还在嘀咕，刚发的津贴周成光怎么就没钱。原来都给他小姨子了。

刘文达笑着和周成光说，“行了，这算是你借我的。和你嫂子说，别动咱们周大营长给她妹子的钱。快去吧，别一会人再走了。”

最后几句是说给小刘的。小刘忙小跑了出去。

陈玉芬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这钱会找她要。说是还，她还能不知道，就刘文达和周成光的关系，哪有还钱这一说。

坐在自己边上的赵秀英，听了这事，一脸担心的瞅着她。看她那样，要是兜里有钱，都恨不得现在掏给自己。

再看她自己的亲妹妹陈玉蓉，还在那儿为自己把她骗过来，冷着个脸闹脾气呢。就连小刘说的什么事，她好像都没听明白。

陈玉芬心里更气了。她这妹妹从小就和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就像现在，明明在说周成光借钱的事，按说她就应当，把周成光刚才让小刘送来的钱，拿出来。反正今天也花不了多少钱。这样大家都好看。

偏她就坐在那儿想着心事，听都没听他们这边在说什么。就像这些俗务和她无关。

“小刘啊，这钱是还给伍连长的爱人吧，这样吧，我等会回来，自己给她送去。”

这和政委说的不一样，可看陈玉芬已经不耐烦了，小刘只能答应了，走人。

伍景明接过小刘递给他的四十三万块钱，骂了句败家娘们。“昨儿那五万块钱，你嫂子还跑去找政委她媳妇要。人家轻飘飘一句，这钱不在她那儿，就把她给打发了。本来这钱，我也是不惦记了。谁让你嫂子非要去巴结人家呢，全当花钱买教训吧。行了，那钱你也别帮我想着了，这能有多少是多少了。”

小刘看他一眼没说话，他能这么想最好。今天政委他媳妇那样，也不像是要给钱的样子。

不说武景明这心里怎么窝囊。

徐可可看着赵秀英走了，算了下时间，和俩个孩子说，“今天娘带你们去城里逛逛。”

俩个孩子听了都傻了。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看着她。元宝旋即高兴的又叫又跳。

大翠则担心的望着她，“娘，你身子能行嘛。俺们不出去，也行。”

其实冯立春的身体素质很好，前世之所以变成慢性病，最后拖垮了身子。是因为医治不及时，把小病拖成了大病。昨天吃了药，又休息了一晚上，徐可可虽然还有点不适，但已经好多了，她认为出去趟还是没问题的。

主要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驻军地离市区有些远，徐可可望着眼前的土路，深叹口气。她忽视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会子还没有公交车。她领着俩个孩子走的了好长时间，平时还好，今天她这身体是真不行。

实在没劲了，徐可可只能带着俩个孩子，坐在马路边的土地上休息。

第六十九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8） 就在徐可可带着俩个孩子，坐在路边托着腮，望着空无一人的黄土长路，发愁的时候，从军营方向开过来一辆绿色的军用汽车。

汽车从她们身前驶过，扬起一地的沙土。好在徐可可提前把俩个孩子的头，都按在自己膝上，又用自己将他们俩遮住。不然他们仨人就不用看了。可就算是这样，他们的衣服上也沾满了黄土。

就在徐可可帮俩个孩子，还有自己掸掉身上土的时候，开过去的汽车又退了回来。

车窗摇下，从车里探出头来的，竟然是三连连长廖猛。

“嫂子，你是要带孩子进城嘛？”

这个廖猛就是隔壁花婶的男人。说起来，冯立春能找到周成光，还多亏了这个廖猛。

廖猛和冯立春她嫂子是一个村的。周成光从九年前走了，就再没给家里递过任何消息。这全国都解放快二年了，冯立春都以为周成光怕是已经死在战场了。就连村里，都准备要给她报光荣之家了。

隔壁村的花婶，却收到了廖猛给家里寄的信。信里不光提到，让花婶即刻动身来部队随军。还提到了周成光，说周成光现在和他在一个营队。现在是营长，是他的上级。

得了消息，正在娘家的冯立春她嫂子，连夜跑回村给她送信。本来冯立春是想着，等花婶去部队的时候，帮她们先给周成光捎封信。

可花婶别说进城了，村子都少出。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不光她家里人，就是她自己心里也不踏实。

就和冯立春的嫂子一起劝着冯立春，让她也跟着来部队。冯立春的婆婆赵秀英听了她们的话，也在一边跟着劝。说什么也要让她，带着她们一家子去城里，找她儿子。

即便这样，冯立春也没当时就应下。她想了一夜，后来还是想着，现在国家正在抗美援朝，万一周成光再上了战场。这只怕再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冯立春这才下了狠心，跟村子里打了招呼，带着一家子老小跟着花婶来了部队。

“嫂子，上车吧，我们也是进城。”廖猛冲车下的徐可可招呼道。

司机就是个普通战士，听廖连长叫嫂子，并不知道是谁。主动下车，帮他们把后边的门打开。

后座上放着几个箱子，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占了小半边。徐可可坐在中间，把元宝揽在怀里，大翠在最外面。

虽然挤了点，可比走路强多了。徐可可心里不住的感叹自己运气好。

她却不知道，刚才她和俩个孩子在屋里说的时候，廖猛正从他们门前走过。知道驾驶班要出车去城里，他主动和周成光打了招呼要跟车。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嫂子，你去城里是买什么嘛？”怕徐可可多心，又跟了句，“我们在城里还要办点事，怎么也要下午再回来了。时间要是来的及，我们可以把你们再捎回来。”

这简直太好了！本来徐可可还想着，不行就只能多花点去菜市场找辆拉菜的马车，让人把他们送回来。

“周成光让我后天从部队招待所搬出来，我这不想着，带着孩子去城里看看房子。反正这看房子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到时候咱约个地，到点我们等你们。”

司机听了她这话，才知道，这看着挺清秀的女人，就是周营长家里来的媳妇。听说是个泼辣不讲理的，把个家属招待所搅了个天翻地覆。还有她俩个孩子，说是手脚也不干净。可刚才上车，看着不太像。

司机好奇的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

“嫂子，那你这是先不回村了嘛。”

徐可可看着窗外扬起的黄沙，“都已经带着他俩出来了，我想干脆就让他们在这里上学，受教育。”

车里静默了片刻。

一只手从前面伸过来，徐可可细看，廖猛手里面捏着几张钱，杵到她眼前。

就听廖猛道，“嫂子，在城里过日子到处都要用钱。我这也不多，你先拿着用。”

“不用，真不用，我手里还有钱。再说我这有手有脚的，干点什么还养不了俩个孩子。”

见徐可可说什么也不要，廖猛只能把手缩回去。

“说起来，也是我害了你们，”廖猛愧疚道，“要不是我往家写那封信。你们还在家好好过日子呢。”

徐可可笑了，“你这说什么话呢，家里没有收到周成光的信，都以为他没了。我婆婆没事在家就要哭上一场。而且也多亏你给花婶开的那个介绍信，这一路上，我们才能这么顺。不然，就我们娘几个，又是第一次出门，上哪儿找去。还不让人给拐着卖了。”

又接了句，“这周成光当了官，就成了陈世美。光想着怎么休妻杀子了。这也不是你能想到的。”

廖猛听了她这话，只笑了笑，没接话。徐可可也没在意。

车子开到城里，徐可可说自己要看看环境，就指了个地，让廖猛将她们放下。车开走前，徐可可又和廖猛约好了，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等着。

徐可可领着俩个孩子站在路边，看着绿色的解放汽车从他们面前驶过。抬头的功夫，徐可可看到廖猛正从反光镜里看着她们，那眼神深沉的，让徐可可看不懂。

徐可可在脑海里，回忆了下冯立春的记忆，她和这个廖猛没有什么交集。今天他们俩在车上说的话，比冯立春前世和廖猛说的还要多。

可他那样看她们，是什么意思呢。

“娘，咱们去哪儿？”元宝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徐可可的走神。

徐可可没去说什么，‘别怕，这没什么’，这样的废话。对环境的害怕，可不是别人一句话能解决的。

“走，跟娘一起来。”徐可可冲他俩语调欢快的说了一声，牵起俩人的小手，就大步朝前走。

徐可可熟门熟路的领着他们俩，穿过两条街，又拐进了一个胡同，才来到了一个院子前。

前世冯立春就带着他们俩还有赵秀英住在这里。徐可可在记忆里看过，这里不是很繁华，没有大商场，酒楼和电影院这样热闹的设施。好处就是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但是这里却又靠着市中心，有几个报社和一个大学，所以住在这里的，多是没什么钱的文化人。房租也就可想而知，不是特别的贵。

不得不说，冯立春找的这个地方，很适合一个女人带着俩个孩子住。

第七十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9） 徐可可领着俩个孩子，走进前世冯立春住的院子。

听到声，最边上靠院墙的那间屋子里，走出个有些年纪，穿着深蓝色老式棉褂子的女人。

徐可可笑着和她说，“我们想租房子，听说这里有房子租，就来看看。”

女人狐疑的打量她们。就听旁边屋里传出咳嗽声，接着是个年老男人的声音，“阿秋啊，外面是谁？”

这个叫阿秋的妇人回道，“先生，是个女人带着俩孩子想租咱的房子。”

接着那间屋门打开，里面走出个气度不凡，温文尔雅的老先生。他便是抿着唇，依然是淡笑的模样。明明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可是因为他眼里流露的温和，让人心里很难生出反感。

“我们是要往外租房子，只是我们还没和人说呢，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老先生说话很温和，不急不燥。

徐可可愣了下，冯立春来租房子还要再过十多天呢。那会冯立春是无意中看到，电线杆子上贴的大红色的纸，上面用毛笔工整写的招租告示。看着不像是乱贴的，冯立春才找过来的。

“啊！那是我们找错了，我还以为是这里呢。这里不是百家巷二百七十四号院嘛。”

“错了，错了，这里哪有二百七十四号。听都没听说过呢。”阿秋急躁的回道。

“这可怎么办？打扰到您了。不过，您刚才说，您这里也往外租房子，不知道可不可以租给我们。”

徐可可左右看看，让自己尽量显的有些焦急和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老先生是信了还是没信。外面凉，老先生捂着嘴又咳了几声，等缓过来，才又笑着问，“你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带着俩个孩子来这里。又为什么想要在这里住下啊。”

虽然知道老人的身份，但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让徐可可变的谨慎了，“我男人在部队当兵。我带着孩子来找他，住在部队那边的招待所。可他这一时半刻的也不能跟我们回家。我们也不能总在那儿住着。我带着他们回老家去，路远不说，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所以想着在这边找个地方住下。我给人干活，挣点钱，也让孩子们在这儿上学，学点文化。招待所那边，就有人给我说这里有人租房子，我这用脑子记，还记错了。”

老先生叹了口气，“国有难,操戈披甲,人有危,众士争先啊！”

“外面冷，你们跟我进屋吧。”

老先生将她们叫进屋里。屋子是两间，外面是客厅，生着炉子。里面还有一间，从外面看，应当是卧室。

外面的这间客厅，墙上挂满了国画。画上画着各种不同时期的石榴，有石榴开花，有结果，还有一张树枝光秃秃的，上面挂着几个干瘪的石榴果。

屋里是一水的旧红木家具。正中靠近炉子的地方放了张长沙发，侧面是单人沙发。沙发前面摆了张圆桌。老先生请他们坐到沙发上。浅咖色的沙发上搭着白色的蕾丝沙发巾，徐可可指着她们仨人身上的灰，还是拒绝了。

叫着大翠和元宝跟着自己一起，去靠窗的地方搬了三把椅子，让大翠和元宝一人坐自己一边，仨人并排坐着。

老先生笑着也没强求，将小炉上热着的水倒入带着石榴花纹的茶壶中，拿桌上的茶碗，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又将蜜饯盒子打开，推到大翠跟前。

发觉元宝拿取不方便，便笑着说，“那是女孩子爱吃的，你取个尝尝，有些酸。这里还有蹦豆，也不难吃。”

然后才又细细的问了徐可可，老家在哪儿，什么时候来的。只是自始至终都没问，她所说的男人的情况。

“我这里倒是有屋子现在空着，是个连着的两间，和我这屋一般大小。一会让阿秋带你看看，你要是想租，价格好说。”

又给徐可可和俩个孩子添了一杯水，老先生才唤阿秋，让带她们去看房。

房子在里面的一进院子里。院子里也有三间房子。最中间正对着一间，是冯立春以前租住的。隐约间，徐可可看见里面有人影晃动，看来是住着人。果然，阿秋领他们看的是院子左首的这间。

最里面的卧室不算小，但是就放着一张木架子床，和一个不大的单开门柜子。墙上贴着几张49年刚解放时期的旧报纸。看这屋里的情形，徐可可猜以前这里应当住的是个年轻的单身男子。

外面的客厅，正中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二个带玻璃的展示柜，里面散放着几样小东西，隔着玻璃看不太清。

靠院子这边的窗户跟前，却放着一张宽大的，看着就有些来历的案桌。这案桌古色古香，上面的雕刻繁杂却精美，和这屋子里的简单家具有些不搭。

见徐可可好奇打量，阿秋给她解释道，“以前住在这里的李先生，是报社的，晚上回来要写稿子。我们家先生就把以前太太不用的画案给了他。你孩子不是要上学嘛，这案桌你可以留着，孩子写字也方便。”

两人说着话，对面屋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个女人。神态有些慵懒，头发微卷，皮肤白皙的像是能发光一样。她手里端着脸盆，看都没看他们。趿拉着拖鞋，径直走去廊下的小屋。听到里面传来的水声，加上冯立春的记忆，徐可可知道那女人应当是在洗漱。

阿秋看着女人，又看看徐可可，最后还看了眼大翠，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徐可可垂头假装没看到。有冯立春前世的记忆，她大概能猜出阿秋想说没说的是什么。

价钱是和阿秋谈的，和前世冯立春谈的一样。徐可可知道，真是论起来，并不贵。甚至是这一片最便宜的了。

徐可可没犹豫直接给了一万块钱当了押金。

阿秋敲开老先生对面的屋门，里面住着个戴眼镜学生装扮的年轻人。阿秋管他叫小林先生，央着他给写了个租房的契约。

都写好，阿秋让徐可可在上面按了手印，又拿着进去找老先生。没想到，不多时老先生就跟着阿秋从里面出来了。

“那屋子的床睡俩人都翻不了身。我们那屋还闲着张大床。是家里以前剩下不用的。你若是不嫌弃，就搬过去用。让这小家伙睡屋里那个单人床，正好。”

元宝已经适应了这边的环境，早就不再拘谨了。见老先生手点的是自己，当时就撅嘴不高兴了。旁边小林先生拿话笑他，这么大的小子哪有和妈睡，出去说出来会让人瞧不起的。

元宝就有些动摇。徐可可又和他说，先把床摆在一间屋，中间拉个帘子，不差什么的。元宝这才同意，露了笑脸。

徐可可冲几人感激的笑了。大翠站在她旁边不说话，只抿着唇，睁大了眼认真的看着几人。

第七十一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10 二进的院子有响动，正围着说笑的几人，同时转头。刚才的那个女人外面披了件大衣，手里拎着铁皮的双层饭盒，从里面踢踢踏踏的走出来。

听声音，她穿的还是刚才的那双拖鞋。徐可可这时才看清，那双拖鞋是双绣着花，做工精细小巧的棉拖鞋。行动间，拖鞋和棉睡裤中间，露出莹润光滑的脚踝。让人看了只觉想上去摸上一摸。

女人长的不仅漂亮，还有韵味。徐可可转头，看到小林先生已经看直了眼。

女人微垂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时，只和老先生浅浅的笑了笑，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径直走了出去。

她走出院子后，只片刻的静默，大家也就都恢复了常态。却没有人给徐可可介绍这女人是谁。好像刚才走过去的，只是一个幻象。

徐可可接过阿秋递给她的租赁契约书，在她的手印旁，盖了一个印章。上面刻了三个字。虽是行书，却还是能分辨出是哪几个字。

这三个字曾经激励过许多人。他冒着被迫害的危险，无偿帮助许多进步文人出版过书籍。那些书带给无数人前进的力量。为了抗日，他将自己的家产全部变卖支援了前线。从那以后老人一直将自己的院子租出去，用来维持生计。

如果说他是位文人，徐可可认为他更像是位侠者。

可是自己现在只是个农村来的村妇，看着这个名字徐可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平静的将契约书折好放进了口袋里。

又简单聊了几句，当听到曹老先生指着徐可可模仿冯立春的签字，夸她的字，看似无形，其实有骨的时候。徐可可心里一虚，急忙客气的带上俩个孩子，和这三位告了辞。

出了胡同，那个漂亮女人正好从个包子铺出来。手里还提着她的饭盒。

徐可可带着俩个孩子与她擦肩而过时，她不经意投过来的那一眼，让徐可可相信，她对她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奇。

徐可可顺势带着俩个孩子也进了包子铺。还没到中午，铺子里的客人并不多。徐可可要了三碗鸡丝馄饨和一份三鲜包子。

“娘，那女的长的好漂亮。”一直新奇不已的大翠，这会终于歇了下来，也大着胆子和徐可可分享。

“是刚才出去那女人嘛？”坐在他们旁边的男人，一看就是老客，桌上摆着个银色的小酒壶，还有一碟子花生米。

没想到有人会接话，大翠吓的不敢再开口。那人抿着酒，没有就这么算了的意思。徐可可也没拦，以后他们还要在这里生活，俩个孩子要学会怎么和这些城里人打交道。

“那女人可不一般，以前是这四九城里有名的交际花。”男人声音抑扬顿挫。

“自古红颜多薄命！风光的时候，还有人想找她拍电影，捧她当角呢。可是她不肯。她就喜欢在那圈子里混，混来混去，就混成了这个倒霉样。一分钱没剩，让人全给卷了。活该，以前她眼里有谁，眼睛都长天上的主，也有今天。”

“闭嘴吧！”端着托盘过来的，冯立春记忆里出现过，是这包子铺的老板娘。老板娘人很厉害，一句话就让男人闭了嘴。

又冲徐可可她们道，“别理他，人是不坏，就是喝多了嘴不好。”

老板娘把她们点的馄饨还有一屉包子给他们端过来。又闲聊似的问她们怎么会来这里。说这里过来光顾的多是这条巷子里住的，以前没见过她们。

听徐可可说，她马上要搬到曹老先生那边住。忙笑着说，“那老先生，人可好了。住进去你们就知道了。他那话，”老板娘指了下那个喝酒的男人。

“也没全说错。你家有姑娘以后避着点就是。那个风四小姐在这片名声不太好。”

说完，老板娘叮嘱她们趁热吃，包子烫让孩子们慢点，然后就拿着托盘走了。

男人没再说话，大翠因为刚才一句话就引的男人那样子，吓的也不敢再说。

元宝却不在乎，“娘，你快尝尝，这包子真好吃！”

“娘，这，这是馄饨，这里面是什么，真好吃。”

徐可可尝了口，就知道他在说什么，笑着和元宝说，“这是海米，长在海里，晒干的。喜欢吃等搬过来，咱再来。”

仨人吃饱饭，徐可可把账结了。老板娘见她，虽然穿的不怎么好，可说话办事不像是农村刚上来的，付账也痛快，对她也笑的更殷勤了。直说他们家最好吃的是素包，等她们再来，一定要尝尝。

徐可可看下天色，怕晚了，让廖猛再等他们不合适。就带着俩个孩子去路边坐了两站电车。这可把元宝激动坏了。大翠的眼睛也瞪的更大了，大气都不敢出，只小心的跟在徐可可后面，就怕行差一步。

仨人下了车，大翠没忍住，“娘，你咋也不害怕。”

“别怕，这开车的是人，坐车的也是人。没什么可怕的。你要做的就是注意安全，别让自己受伤就行了。”

元宝在一旁跳着脚喊，“俺也不怕。”

做为姐姐比弟弟还胆小，这让大翠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周围的人流，橱窗里各色的漂亮的布匹。瞬间就吸走了她的注意力。

元宝对女人的布料子没什么兴趣，不错眼的盯着路上的汽车打量。

“娘，”元宝突然拉了下徐可可的衣袖，“娘，我奶，你看，那是不是我奶。”

顺着元宝手指的方向，徐可可收回视线望向对面。

因为赵秀英是裹脚，走路姿势和别人不同，所以虽然隔着一条街，赵秀英也和早上出门时穿的不一样了，徐可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们刚才出来那家是间西餐厅，赵玉英被俩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夹在中间，为了迎合她的小脚，能看出来俩个女人都放慢了脚步。

“娘，俺奶穿了新衣裳。”元宝很机灵，没有大喊大叫，“那女的是政委她媳妇，俺奶前儿还嫌她骂俺，说她是个狐狸精，怎么今儿跟她在一起了。”

徐可可没说话，前世冯立春只知道周成光结婚娶了媳妇，并不知道他娶的谁，也没见过那个女人。徐可可猜想，另一个应当就是周成光要娶的女人吧。看来和这个陈玉蓉不光认识，关系还挺好。只是隔的远，她又走在最里面，只能看个大概。

第七十二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11 对面的仨人一直看着前方，并没注意到马路对面的她们。

俩个女人一边一个搀扶着赵秀英进了对面的西餐厅。

徐可可则带着俩个孩子转身进了身后的百货大楼。徐可可说带着他们逛，真的就是逛。就领着他们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

俩个孩子很懂事，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在他们的心里，徐可可没什么钱，不舍得花钱是应当的。

却不知道，徐可可想的是，现在买了带回部队，等明天回来的时候，还要再拿回来，来来回回的搬来搬去太麻烦，不如等搬过来再买。

她带着他们看这一圈，也是为了心里有个数，哪些是在这里能买到的，哪些还要再打听下去哪里买。主要前世冯立春从部队离开后，手里并没有什么钱。她的记忆中，只记的这个百货大楼外面是个什么样子，还有曾经坐什么车经过这里。对里面是一无所知。

绿色的解放军车到的还挺早，也不知道廖猛和司机有没有吃饭。

上了车看徐可可和俩个孩子都空着手，廖猛眼眸微沉，和俩个孩子一样，也以为徐可可是不舍的花钱。

“嫂子，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还行，挺顺的，在那边胡同里正好有家要租。”徐可可说的很含糊。听到廖猛耳朵里，就想成了徐可可租了一间很小的，破破烂烂的屋子。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

“明天部队有任务，嫂子是打算后天走嘛，我找辆车送你们过来。”

徐可可有些犹豫，如果今天白天没看到廖猛后视镜的那一眼，她会欣然接受，现在她迟疑了。直觉告诉她，这个廖猛有问题。

徐可可笑着拒绝了，“还是算了，你还得在部队待着，周成光又是你直接领导。我们就别给你找麻烦了。”

廖猛眼眸暗了又暗，没再坚持。

她们娘仨回招待所有些时间了，天都要黑了，赵秀英才回来。身上穿着她们在街上看到时穿的那身新褂子。手里还捧着个纸包，里面应当是吃的，最上面是个黄橙橙的大桔子。

“元宝，快来，看奶奶带的什么给你。”说着话，赵秀英冲元宝招手，将人叫到她屋里。

不多会，元宝没心没肺的拿着个桔子跑了出来。“姐，给你！奶说甜着来。”

“俺不吃！”大翠虽然说不上来，却是知道她奶已经跟她爹是一伙的了。

赵秀英在屋也听到了，从小屋冲出来，站在她屋门口冲元宝气急的嚷道，“元宝，奶怎么和你说的，奶不是让你自己吃嘛！你这不听话的孩子。”

“娘，俺奶说，俺爸要给俺找新妈了，只要俺听话，就带着俺留下。”元宝才不怕，把刚才赵秀英和他说的，全学给徐可可听。

“那你还要她吃的。”大翠生气的瞪着元宝，恨不得抢过来给扔了。

“为啥不要，俺还没吃过呢。那会子乡保骗咱，问山上的路咋走。咱不是也骗了他吃的，把东西吃完了，才趁他不注意跑了的嘛。”

赵秀英听他把自己比做敌人，气的站在门口一个劲的倒气。徐可可看她那样，都怕把她再气出个好歹来。

“行了，你奶给你，想吃就拿着。进屋吃去吧。”徐可可冲俩个孩子使了个眼色。不管怎么样，如果不触动到她的底线，她都不准备和赵秀英有什么正面的冲突。

周成光不在家的九年，他们四个人是相依为命的生活在一起。赵秀英这人最大的毛病，一个是重男轻女，拿大翠太不当回事。再就是知道周成光当官后，有些得意忘形了。

如果和周成光离婚，徐可可可不会像冯立春那样，出力不讨好的，带着赵秀英走。

所以她就想和赵秀英俩人，最好谁也别和谁犯事，就这么相安无事等到明天，她留下跟着她儿子享福，自己带着俩孩子走人。

“大翠她奶，”徐可可不是冯立春，那声娘她叫不出来。看赵秀英眼里的慌乱，忙笑着道，“你别急，我不是问你今天和谁，去做了什么。今儿你也听到了，周成光让我后天就走。这个地方也不给咱们住了。我这带着孩子走，你是个什么章程。”

赵秀英看着徐可可的脸，有些愣怔。以前家里的事都是媳妇拿主意，这事她还真没考虑过。

今天她没见着儿子，那个政委的媳妇说，跟着的那个姑娘是要嫁给儿子的新媳妇。然后她们带着她去买了新衣裳，还带她进了间裁缝铺子，让人给自己量了身长。要给自己做身新式的褂子，说是现在城里老太太都这么穿。那衣服马上取不了。听那话还要等个七、八天，才能取。

赵秀英有些愁，自己要是走了，那衣服取了自己怎么穿，还能白花那么些钱，自己看了那身衣服，加料子，那姑娘给掏了十多万呢。

见赵秀英只一个劲的发呆不说话，徐可可善意的引导了下，“我带着孩子肯定苦，不跟他爹似的，月月有津贴领。房子部队给安排，吃饭可以去食堂，反正怎么都不愁。”

听了徐可可这话，赵秀英心里更有计较了，对啊，只要和儿子说，给自己间屋子住，自己每天去食堂吃饭，没事再让儿子给自己几块钱零花钱。这不比回家种地，帮着儿媳妇做饭强啊。今天那个姑娘她也看了，是个有文化的，说话慢条斯理的，除了话少点，人看着挺和气的。

越想赵秀英越是打定了主意，“儿子是我辛苦养大的，他不管我，谁管我。咱村这些年，从来也听说，谁家婆婆跟着休离的儿媳过的。”

看来今天陈玉芬和她未来的儿媳妇，带着她逛的还挺高兴。这说话都有底气了，徐可可也没插话，就听她说，

“不过，元宝是个男孩子，他得跟着他爹。你走的时候，带着大翠走，元宝得给俺留下。”

这赵秀英对元宝还真是心疼。就刚才元宝没跟她一条心，把她嘱咐的话叫破。这才多会功夫，她就忘了，也不计较了，还要把元宝留下。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元宝的脾性和他爹能不能对付。

只是徐可可哪能让她起这个心思。俩个孩子，一个她也不会给周成光留下。

第七十三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12 这赵秀英今年还不到五十，听说年轻时候家里还是富农，不然也不会裹脚。只是后来男人没了，日子过的越来越艰难，人就老的快。再加上是个小脚，走路总给人感觉，像是踩在高跷上。人又瘦小，就显的岁数有些大。

她怕事，还有些欺软怕硬。人说不上有多坏。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让她不自觉的就会伤害到别人，像是大翠，像是离婚后的冯立春。

但是你说她有多坏，倒也是未必。毕竟有些错误思想是时代的烙印。

“您刚跟元宝还说，他爹这马上就要娶新媳妇了，转年人家再生一个，您说元宝在那家怎么待。”

“有我吃的，就得有我大孙子吃的，元宝是我们老周家长子长孙。他得跟着他爹。”

“元宝是个男孩子，光吃饱饭就行了？别的呢，您能做的了主嘛。”

赵秀英心想，再娶个媳妇，还能和你一样，在家说什么是什么。现在她儿子当了大官，肯定得让儿媳妇听自己的。赵秀英眼一瞪，手往桌子上一拍。

“她敢？”

徐可可看她还来了劲，不由笑了，“您啊，别给周成光做主了。他再娶，肯定娶的不是我这样的乡下女人。您在这里自作主张，再给他把婚事搅黄了。周成光这人，解放了都不往家递信的主，您别再把他惹急了。本来您在部队上，吃住不用他管，他还没什么，您要是让他不痛快了，这可真说不好。”

赵秀英只是不想承认，不是真不知道。都是当兵的，解放了，人家别人都知道往家写封报平安的信。就算是以为他们娘几个没了，也该给村里写封信问问的。他不想要冯立春这个媳妇，就连自己这个亲娘也不管了。

赵秀英想想白天自己那个新儿媳妇，人又年轻，还是城里人。人家真能愿意当后妈？真要为了这事和自己儿子闹的不好。他们俩结不结婚，自己不管。再坏了他们母子的情份。

见赵秀英的眼神没有刚才那么笃定了，徐可可紧跟着道，

“不过您也不用担心，他爸现在是有组织的人，不管谁他也得管自己的老娘，不然人家怎么看他。再说，就算我带着元宝走，他也是周成光的儿子。这个事，这辈子，不管是周成光还是元宝，都得认。”

赵秀英点头赞同，“对，对，不管元宝走哪儿，他也得姓周。”

徐可可笑了笑，心想这倒是未必。

于是婆媳达成了一致，各自回屋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秀英那屋门关的紧，徐可可也没管她，只把姐弟俩人叫起来。

都洗漱完了，看着徐可可要和他们一起出去，元宝惊讶的问徐可可，

“娘，你要跟咱们一起去食堂。”

徐可可还没来的及回他，门外响起敲门声。是隔壁花婶。

“今天猛子走的急，俺刚才忙给忘了。他让俺跟你们说，今天孩子去食堂打饭要一早去，晚了就别去了，今天部队有任务。”

“那现在还来的及嘛？”徐可可看她手里拿着饭盒，应当是刚从食堂回来。

“不行了吧，俺出来时，看食堂像是落锁了。”

那她过来说这一声，就是单纯为了完成廖猛让她做的事。但这说和没说，结果并没什么两样。连着上次引着大翠把偷东西的罪名认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现在徐可可哪还能看不明白她的为人。

见徐可可冷着脸没说话，花婶也不在意，她已经听说了，明天她们就要走了。自己本来还想着她男人是猛子的上司，跟她处好了，对自己男人有利。结果全不是这么回事，就因为和她走的近，自己到现在连家属院都住不进去。

她还不高兴，花婶也不装了，冷哼一声，转身就回了屋。

徐可可现在没功夫和她计较，食堂落锁，代表那人应当已经来了。她让大翠拿出他们那天从食堂取的馕，掰开递给他们。

从那天闹完，招待所给了他们一把暖瓶，徐可可找出带来的茶缸子，倒上水。跟俩个孩子就着温水，随口垫了点。就带着他俩出了门。

从走出招待所，就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隔着半边围墙的另一边，能看到不少家属穿着崭新的衣服。脸上洋溢着兴奋，喜悦还有激动的神情，三五成群的往营队那边走。

前世，大翠认了偷钱的事，冯立春连急带气，病的更重了。这天，俩个孩子去食堂半天都没回来，她不放心迎出来。看到的就是眼前的情景。

那天，俩个孩子什么东西都没拿回来。冯立春还以为，又是食堂那边不给他们打饭呢。怕俩个孩子心里不好受，她也没追问。

所以眼前的情景，与冯立春前世的记忆里看到的是一样的。

只是前世的冯立春直接带着孩子们回去了。这一次徐可可带着俩个孩子，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往前走。

大翠和元宝，平常他俩也是这样去食堂拿饭的。都以为徐可可是想再确认下食堂是不是真的落锁了，也没觉的有什么不对。

仨人这么走着，并没有人出来阻拦他们。徐可可很顺利的带着俩个孩子到了部队食堂。食堂门果然已经关了。只看了一眼，徐可可就领着俩人沿着食堂旁边的一条道继续往前走。

“娘，前边是营区。”元宝在旁边提醒徐可可。

“娘知道，一会人问，娘和他们说，你们别说话。”徐可可小声叮嘱俩人。

在冯立春的记忆中，曾在他们后来住的那间院子里，看到过一张旧报纸。上面有篇幅不大的一个报道，【近日来市的某高级将领，在市政府门口遇刺。】

结合这一天警卫力量的加强。徐可可立刻就判断出，那位高级将领今天就在部队。

路并不长，很快她们就看到了把守的士兵。

看到他们仨个人，士兵立刻将他们拦了下来。

“我是你们周营长的爱人，这是他的俩个孩子。时间来不及了，我们想从这里进去。”

值岗的士兵疑惑的看着她们仨。今天是有家属也参加会议，但他没接到指令有要从这里通过的。而且周营长和他爱人的事，他多少也听到了些。

就在士兵拦着不让他们进的时候，徐可可看到廖猛，从另一条道上拐了过来。徐可可心里一紧。这时候再退已经来不及了。

徐可可看到廖猛往这边看了一眼，主动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报告廖连长，她们说是周营长的家属，要进去参加会议。”

俩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徐可可的心提了起来。廖猛眸色暗沉，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和那天一样，她看不出廖猛在想什么。

半晌后，才听廖猛道，“她们的确是周营长的爱人和孩子。今天开表彰大会，连级以上家属可以出席会议。”

徐可可看到他的眼神暗了暗，接着就听他说，“周营长的爱人肯定接到了营部通知。”

风驰电掣间，徐可可瞬间就想通了。廖猛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且他并不想阻拦自己。

见士兵放行，廖猛看了徐可可一眼，招呼都没打，转身带着两名士兵就走。

有廖猛在前面带路，让徐可可省了事。她带着俩个孩子就跟在他们后面。看着廖猛的背影，徐可可又把冯立春的记忆捋了一遍。

这个廖猛刚解放就和家里取得了联系，这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事。但他却没和家里提到过周成光。

后来他给家里去信，让他媳妇随军。却又偏偏提到周成光。而他的随军申请，分明是没有批下来。不然花婶不会一直还住在招待所。

所以，徐可可大胆猜测，廖猛会不会在知道周成光要结婚的时候，故意给家里写了那封信。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看不惯周成光的行为，还是想让冯立春到部队揭发周成光。

前面就是营部了，徐可可想着心事，就听旁边传来一声，“老廖，你也刚到。”

徐可可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就看到伍景明大步从小道上穿了过来。

当伍景明看到廖辉身后的徐可可娘仨，脸上表情直接僵住，愣在了当场。

今天的这个会，连级以上家属参加。但是他知道，在确定参加名单的时候。家属在部队的，除了他和老廖没给家属报名，还有一个人也没报，就是周营长。那徐可可出现在这里，就是她自己的意思，而她来这里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不光伍景明后悔，徐可可现在也在后悔。

她其实还有一个方案的，就是去马路上拦车。反正首长离开，肯定是要坐车经过那条黄沙路。那个方案的问题是，她掌控不好首长离开的时间，需要一直守在路边。现在她却是宁愿去路边灌沙子了。

接下来，让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伍景明在盯了徐可可半晌，又看了廖猛一眼后。

“快点吧，咱们俩已经晚了。”

就像徐可可她们根本不存在一样，伍景明转身搂住廖猛的肩，率先进了营部。只留下一脸疑惑的徐可可，领着俩个孩子站在原地。

第七十四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13 看到徐可可带着俩个孩子，向他们走来，周成光刷得一下站了起来。“你来做什么，谁放她进来的。”

嚷完这句话，他下意识看向刘文达。顺着刘文达的视线，他又紧张的望向坐在最中间的首长。

首长抬手制止了阻拦的士兵，坚定的说，“放开她，让她过来说。”

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像是拥有能洞察一切的能力。看着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徐可可竟然也有些紧张，她下意识摸了下中指，那里皮肤粗糙，却没有茧子。自己现在是冯立春，她要为她讨回公道。

“报告领导，这是，这是我的家事。”周成光支支吾吾道。

首长扭头，眼神犀利的看了周成光一眼，“既然事情需要闹到我这里，就不仅仅是你的家事了。”

再次看向徐可可，首长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冲她温和的笑了笑，“你叫什么，身后跟着的是你的孩子吧，你有什么要和我反映的就大胆的说出来。”

徐可可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看了眼，眼露警告意味的周成光，笑了，“我是周成光的爱人，我叫冯立春。这俩个孩子，是我们俩的儿女。我要找组织给我自主。周成光道德败坏，忘恩负义。抛弃原配和孩子，另结新欢。”

“我和周成光结婚第三年，他就参军跟着部队走了。这一走就是九年。我在家里，照顾他的寡母，抚养俩个孩子。他走的那年，老大才两岁，老二还在我肚子里。村子里闹灾，家里穷又没男人，日子不好过。可这么难的日子，后来也成了奢望。国民党的返乡团盯上了我们村，因为都知道他爸参加了红军走的。他们就憋着想把我们娘几个抓起来，说是要给那些人看看，当红军家属没有好下场。

多亏了村里乡亲给递消息、打掩护，我才带着老人和两个孩子，跟着村里的党员，躲进山里。

就这样他们来我们躲，他们走了，我们再回家。我婆婆是小脚。我和村里另外一位党员轮流背着她，往山上跑。俩个孩子被其他同志护着，跟在后面。鞋都跑掉了，孩子脚都磨破了。解放前敌人更嚣张了，几乎隔两天就要到村里来扫荡一次。我们就连村也不敢回了，村子里的人也怕我们暴露，不敢上山看我们。山上没粮食的时候，孩子们连树皮都啃过。直到后来解放军来了，彻底镇压了当地的伪政府，我这才又带着一家老小回了家。

下山后，日子不用东躲西藏了。我参加了女民兵连，成了女民兵排的排长。我跟着民兵连，组织老乡们给前线送粮的时候，曾听人提到过周成光的名字，当时我高兴的想，周成光这么些年没消息，原来他没死，他还活着。”

徐可可冷笑，“可是解放了，人家参军走了的，都给家里寄了信，递了消息。只有他，我们连一个字也没收到。那会我还想，可能是我想的狠了，听错了。直到后来，我们才有了他的信。

我带着孩子和他娘找来，见面第一天，他没问一句，这些年我们怎么过来的。张口就是，让我们回家去。他不让部队食堂给我们吃的，还任由其他人来污蔑孩子偷东西，企图把我们逼走。直到前天他才说了实话，说和我没有感情了，要和我离婚。昨天还让他要娶的女人和政委爱人一起，带着他娘去城里玩。”

徐可可看着周成光，“周成光你摸摸你的良心还在嘛。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是你上我们家求的亲。我从来没想过，跟着你过大富大贵的日子。我冯立春有手有脚，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会养。我可以离婚，可以走人。但是我不会灰溜溜的带着孩子走。”

首长看着周成光和刘文达，“你们听到了嘛，当你们在前线的时候，你们的家人， 我们的人民一样也在后方为我们在付出。我们今天取得的成功，有她们的血泪。我们打仗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我们的亲人，我们的人民能过上好日子。

党一再强调，进城了，我们不要以功臣自居，贪图享乐！我们更要端正态度，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

可是你们都作了些什么，这就是你们做为领导干部，起到的带头作用嘛！今天这个表彰会，我看也先暂停吧。所有干部全部回去给我好好反思，新中国成立了，我们作为一名人民的子弟兵，应当怎么做。”

首长威严的扫视着众人，在坐的众人皆是心中一震，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你是叫冯立春吧，来，带着孩子跟我来。”

随着首长起身往外走，从侧面冲出两名警卫，快速跟了上去。刘文达冲周成光扬了下下巴，示意他也跟上。

徐可可跟着首长往外走时，看到了不少熟人。刚才她怕被人拦住，往里走的急，没看到坐在最前面穿着黄色列宁服的陈玉芬，现在她正和许多人一样，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还有廖猛和伍景明，随着首长往外走，他们也站了起来，身姿挺拔，神情严肃的望着这个方向。徐可可唇角微翘，不管是由于什么目的，她都是感谢他们的。不然她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解决这件事情。

带着俩个孩子，徐可可跟在首长后面进了旁边的办公室，像是临时的休息室。周成光也想跟着进来，被首长身边的警卫人员，伸手拦住了。那警卫员腿长胳膊也长，手腕处露出一截白色的纱布，能看到渗出的血渍，从红色的程度看，应当是刚受伤不久。

离的近了，徐可可能看到首长眼里的红血丝。在这一刻，徐可可有些迟疑了，就像周成光说的，这是家事，为了一己私愤去耽误一位首长的行程，到底应不应当。

徐可可把话直接问了出来。首长笑了，“你的想法不对。我刚才就说了没有私事。我们的队伍里如果大家被错误的思想指导，那才是可怕的。放心，你做的很对。我们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你就是人民的一份子。没有大事，小事，私事，公事。只要是事，我们就要为人民解决。这和官大官小没关系。”

第七十五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14 徐可可如愿和周成光离了婚。

她跟首长申请了一点时间，和周成光进行了单独的协商。以不告周成光抛妻弃子为条件，狠宰了他一刀。

徐可可想的很明白，她现在不用告周成光，不出意外，周成光的政治生涯已经不可能像前世那般顺风顺水了。她也不想和他再纠缠，她始终相信，事情的结果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之所以会成功不是他有多优秀，很大的成份，是因为他运气好。就像前世的周成光，只不过他运气好，遇到了心地善良的冯立春。

这一世他运气差，遇到的是她徐可可，那就看看，他是会被打回原形，还是功成名就。

周成光凑钱的能力超过了徐可可的想像，也可能他真就是希望她赶紧走人，所以超长发挥。

拿到钱，徐可可没想在部队多逗留。首长知道她想要带着孩子马上离开部队后，指着受伤的那名警卫，“正好他要回城，让他带你们去吧。”

警卫的帽子的压的很低，看不清他的眼，他微颔首，自始至终没有听他说一句话。

徐可可先带着俩个孩子回招待所拿他们的行李。除了两床被子再就是两个小破包袄。晚上还要睡觉，徐可可哪个也不敢扔。她和大翠一人扛了一个铺盖卷，元宝一肩挂着一个包袱。

刚才的事，俩个孩子懵懂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明白。他们俩还不知道该怎么想，所以都有些沉默。徐可可看出来了，却没时间管。

她们从营部出来，徐可可本来想带孩子们走回招待所。首长的警卫快速提了车，不动声色的开了车门，到了招待所门口，他似乎察觉到坐在另一边的元宝不会开车门，又快速的跳下车，给他们打开车门。

或是为了想赶紧回来保护首长，或是他真的有事。虽然他没说话，徐可可却能感觉出他是真的着急。

所以徐可可不敢耽误，带着孩子拿着东西就往外走。

看到徐可可她们拿着包袱往外走，赵秀英也跟着从屋里走了出来，“立春，你....你真要带着孩子回去。”

她还不知道，徐可可刚才已经当着首长和众人的面告了她儿子一状。赵秀英对于她们的离开有些不知所措。她颤巍巍的跟到汽车旁边，看到开车的是军人，车和自己昨天坐的车差不多，看着徐可可道，“你看元宝他爸人不坏，还找车送你们走。”

徐可可笑了笑没揭穿，她相信以周成光的人性，赵秀英自己会有机会看清她儿子的好和坏。等大翠和元宝同赵秀英说了再见，车一溜烟的开走了。

赵秀英站在原地，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她感觉好像哪里少了一块。昨天她跟着那俩个女人出去的时候，挺高兴的。今天看着徐可可带着孩子走了，她心里又有些不舍。

她独自一人回了屋。坐在桌子边上，半天也想不出该做点啥。以前她也啥都不做，不过是骂骂大翠，再关心关心元宝，看他在干嘛。

现在她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自己的儿子。这么愣怔的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有些饿了，想起自己还没吃饭。一时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那天那个小战士领她去过那个什么政委的家。赵秀英就一个人颤巍巍的找了过去。刘文达没回来，陈玉芬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听到敲门声，陈玉芬出来开门。看到是赵秀英，她先就皱了眉。刚想随便说几句把人打发了。正好伍景明的爱人跟另一个家属从楼上下来，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好奇的看了一眼。

陈玉芬不知道她们好奇什么，心里慌了，全忘了她们俩没有参加会议，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却心虚的把赵秀英让进了屋。

好在赵秀英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想找周成光。陈玉芬以为自己说刘文达不在，找不到周成光，赵秀英就会走。

没想到赵秀英不但没走，反而坐到了沙发上，

“没事，那俺等你男人回来，那个闺女，家里有吃的没，俺饿了。”

也不知道刘文达会不会跟着挨处分。今天陈玉芬哪还有心情吃饭。好在家里还有饼干，赵秀英也不挑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起就吃，掉的沙发还有地上，到处都是饼干屑。

“闺女有点干，有水不。”

看她干咽的样子，陈玉芬嫌弃的撇开脸，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

好在下午刘文达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周成光。

周成光是跟着刘文达过来，让他帮自己写检查的。一看到赵秀英就愣了，“娘，你怎么没跟着冯立春走。”

这话把赵秀英也说愣了，“俺，俺跟她走算怎么回事。她那天不是说，让俺跟着你嘛。”

周成光一直以为那是冯立春在威胁自己，今天自己给了她那么多钱，她怎么也该带着他娘一起回去啊。

“算了，你在部队上再待几天，等我找个空，或是看谁方便，让人把你带家去。”

赵秀英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散落了一地的饼干屑。

“你是俺儿子，俺干嘛要回去，俺要跟你住。”想起徐可可和她说的话，“你要是不管俺，俺就找你们领导去。”

周成光要气死了，这一个个的，都来威胁他。周成光这爆脾气哪能忍，刚要发火，被刘文达伸手按住。冲他使了个眼色，

“咱老娘说的对，她跟着你也挺好的。就是你这太辛苦了，忙完工作还要照顾老娘。”

周成光瞬间明白了刘文达的意思，让徐可可在部队这一闹，他现在的形象在营部可谓是一落千丈。可如果他把老娘照顾好了，做个‘孝子’，也能给他再把形象挽回来几分。

“你隔壁还空着吧，我明天找管后勤的老李，让他把这房子帮我收拾下。”

刘文达冲他摆手，“不用，你现在出面不好。我来。我去和他说。咱老娘你也不用担心，这几天先住我们家。等你那边好了，再接过去。等住过来，你也不用担心。反正就在隔壁，有玉芬在，平常吃饭啥的，让咱娘直接过来就行。”

听了刘文达这么说，周成光心里说不出的感激。紧抓着刘文达的手“老刘，别的我不多说，你对我的这份情谊，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陈玉芬却在一边听的变了脸色。她这不用伺候自己婆婆，为了这个和刘文达闹了好几次别扭。这倒好，转过头来伺候别人的婆婆。

晚上陈玉芬实在想不明白，“这次老周当着领导面被闹成这样，升职的事，只怕够呛了吧。咱们还用这么对他嘛？”

刘文达本来是不想和她说的，只是怕说不明白，她再给自己办坏了事。“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这次周成光出事，里外都把咱们捎上了。咱们要是现在就和他划清界限，不光得不了好，还落个唯利是图的名声。人家会说，咱们以前和老周关系近，是有目的的。”

“还有，今天领导就让老周写了个检查，连处分都没有。”

陈玉芬惊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那女的要是不告，这就是俩口子闹离婚。也不是多大的事。老周升职这事，和首长现在负责的工作也不挨着。他只要没处分周成光，哪怕就是有处分，也挺多是个思想问题，这个思想问题，你只要自己认识深刻了，以后不再犯了。上面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所以你平常对老周他娘上点心，你看你今天，人在咱家半天，就给人吃点饼干，哪怕下碗面呢。下回要注意。”

刘文达的话让陈玉芬彻底睡不了觉了，她不停的劝刘文达再想想，家里住个外人有多不方便，以后还让自己伺候她，这怎么可能，万一伺候不好，再出力不落好。

刘文达连听都不听，他今天又累又困，不想再去和陈玉芬费精力。他也知道陈玉芬是为了什么，娇小姐出身，哪里真会伺候人。打了个哈欠。刘文达闭上眼前，嘟囔了句，“等你妹嫁过来，也就跟你没关系了。”

听了他这话，陈玉芬心里一动，不住的盘算，这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第七十六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15 警卫的车开的很快，徐可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没有丝毫猜中的得意，反而为自己有可能耽误了这人的公事，感到有些内疚。

因为她刚才耍了小聪明，故意在首长面前提起，想要马上离开部队去城里。她以为对方会帮自己安排部队的车，却没想到会动用到首长的用车。

“....他们再有安排，就用这个吧。”当时警卫与首长耳语，她听到首长回了这半句。

所以徐可可报的位置，是最快能坐到电车的地方。

警卫从反光镜里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刻意到，徐可可已经能清楚的察觉到，这人在看自己。只是当她回望过去，反光镜里依然是那顶特意压低的军帽。

大翠抓着她的手，趴在她耳边，“那娘，以后俺奶和俺爸，咱们就再也见不到了嘛？”

女孩子的眼睛有些红，毕竟才十一岁，难免会放不下。但是只要能说出来，就比前世好。前世，冯立春生着病，还要为生计操心。哪还顾的上小姑娘在想什么。小姑娘把话都憋在心里，什么也不说。

徐可可将她揽到怀里，轻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会，你要是想他们，可以去看他们。我不是说了嘛，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一辈子都不会变。你想他们，或是想见他们都没错。这都随你自己心意。”

知道前面的警卫会听到，徐可可尽量压低了声音。

“俺就不想，他都不要咱了，咱干嘛要想他。”元宝却是个不在乎的，扯着嗓子喊。

徐可可看了眼前面，见对方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丝毫异样。这才冲元宝‘嘘’！了一声，“叔叔开车要专心，小点声。”

“我和爸爸之间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这和你们无关。你们喜欢或是不喜欢他都可以，不用勉强自己，也不必为了任何人去改变。就按你们想的来就行了，但是要记住，这些想法和感受，都是你们自己的，不要去强求别人和你们一样。”

说完这话，徐可可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有什么话，她还是希望仨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再说。

大翠和元宝乖巧的点头，都不再说话。

车子很快就到了徐可可说的那个车站。徐可可跟对方道了谢，带着俩个孩子拿着行李下了车。

电车来的很快，他们没耽误时间，没多久就到了百家巷。

看到他们来了，阿秋很高兴，把手上的面粉在身上的蓝布围裙上蹭了蹭。“还真让先生说着了，你们说今天会来，他让我多做点面条，说你们来了也不能马上开火，正好一起吃。”

曹先生也从他那屋走出来，“阿秋，把钥匙给我，我带他们过去。”

钥匙应该就在阿秋刚出来的那间屋的门框上挂着。她站在门外，伸进去的手抽回来，小指上就勾着根红麻绳编的粗链，上面拴着两把钥匙。

“哎吆，我的好先生，您可快回去吧。这几天暖和点了，您那咳嗽刚好。今天这外面有风.....”

阿秋话还没说完，曹老先生就咳了起来。

见阿秋慌的要去照顾曹老先生，等她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徐可可把她手指上的钥匙给拿了过来。“您先忙着，我知道哪一间，我们过去把东西先放下就过来。”

“好！，好！”阿秋要扶曹先生，又觉着自己手不干净，只能扎煞着两只手，劝曹先生，“行了，您先进去，她们娘几个一会就过来了。”

“行，我这就进去，你也快去忙吧。”曹先生进去前，还不忘冲徐可可叮嘱一句，“别着急，先把东西放好了，再过来。”

徐可可笑应着，等曹先生进了屋，又冲阿秋说了声，这才带着俩个孩子去了里面的院子。

没想到迎面就见着小林先生从院里出来，看到她们，小林先生冲徐可可慌乱的点着头，笑的有些勉强，“搬过来了。”

“是，我们今天搬过来。”徐可可回道。

再没可说的，小林先生拘束的笑着点头，侧身急步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进了二进的院子，徐可可看了下，对面的正屋，拉着窗帘，安静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旁边风四小姐的屋里传出留声机的声音，是女人的歌声。

声音不算大，传出来的歌声也就飘飘渺渺的，只能听清高亢的部分。像是外国歌剧中的选段。虽然听的模糊，但从能听到的发音上，徐可可感觉应当是华人唱外文歌。

这院里只有风四小姐这屋有人，又想到看房那天的情形，徐可可不由笑了，少年慕艾总难忘，不敢诉衷肠。

前世冯立春的记忆中有这风四小姐的身影，却不曾出现过这位小林先生。看来，十几天的功夫，这位小林先生就会离开这里。从此天涯若比邻了。

徐可可带着俩个孩子去到他们租的那间屋子，门上是挂锁，徐可可习惯的往右转了两下，没打开。这才发现锁是往左开的。

进了屋，徐可可环视四周。屋子显然是又被打扫过的。地面格外的干净，就连玻璃柜里的小东西也不见了。

除了在里面的小屋里加了床，还在外屋加了双开门的柜子和两把椅子。外屋案桌旁的地上放着两个半新的炉子。

这想的已经不可谓不周道了。

放下东西，简单看了下，徐可可就带着俩个孩子赶紧去了前院。

曹先生的屋里，小林先生也在。再见到小林先生，他又恢复了活泼，善谈的个性。没一会就逗的元宝与他熟络了。大翠托着腮和曹先生俩人是听众，偶而曹先生会插一句，就听元宝和小林先生俩人，你来我往的闲聊。

来时，阿秋出来的那间屋子，是曹先生这边的厨房。徐可可主动进去想帮忙，被阿秋拦住了。“抻面条哪用的着俩个人。”

见徐可可不肯走，阿秋知她是个知礼的，也就不再客气，拿下巴点了下窗台，“那里有蒜，你帮我剥蒜吧。要两头，曹先生吃面喜欢就蒜。”

窗台这边有个窄条的条案，看着就热闹，上面什么都有。条案上，花椒大料还有香叶什么的，有的用小编筐装着，有的用瓷罐放着。条案下的地上，大葱头朝下排着，旁边是腌咸菜的菜缸并排放着两个。窗框上挂着成串的大蒜，红辣椒，最边上有个钉子空着，应当是刚才挂钥匙的地方。

徐可可取了两头大蒜，从里面的碗柜里寻了个青花瓷的小碗，站在案边，边剥边和阿秋闲话，

“还没多谢您和曹先生，给我们想的这么周道，帮我们准备的这么齐全。”

“离乡背井的出来都不容易，家里有现成的，有些原本就是那屋子里用的，放着也是放着。”

阿秋拿着面的两端，将面拉开，又摔到案板上，动作娴熟，每一下看着不光有力，还有些巧劲在。

做饭这事在徐可可，是极不擅长，却又极为羡慕的。

撒面的功夫，阿秋又嘱咐道。“外面那小棚子里面有煤，你们刚来，先用着。做饭你要嫌屋里有味，就来我这里做。等天热了，再在屋外靠边搭个棚子。这会子天还有点冷，站不住人。”

厨房炉子上的水开了，屋子里热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16 阿秋的面做好了。小林先生帮着，在曹先生那屋拉出一张大的圆桌。

“去问下风小姐。要不要一起。新邻居来了，大家也认识下。”

曹先生冲正端着个大瓷盆，往里入的阿秋道。

阿秋蹙眉，看眼手里的盆，却又很快道，“那成，一会我去，让元宝妈帮我把面条盛了端过来。”

徐可可下意识就去看小林先生，多么好的一个可以亲近佳人的机会。没想到小林先生却主动道，“我也可帮着端面。”

对徐可可投过来的视线，有些不解的回望过来。徐可可忙冲他笑笑，玩笑道，“那咱们就精诚合作一次。”

徐可可盛面，俩个小伙加上林先生，不一会就把几碗面都端了过去。

正好阿秋也回来，“风小姐说她还没起，就不过来了。我看陈先生在，就把他叫来了。”

听到风小姐没起，徐可可刻意控制了自己，才没再看向小林先生。

跟在阿秋身后进来的，是个蓄着长发，戴着圆眼镜的瘦高男人。

“这是陈达先生，是南街表行的修表师傅。也住在你们那院。”曹先生主动给徐可可介绍道。

这位陈先生一看就是那种不太爱交际的人。他冲徐可可疏离的笑笑，没有多话。然后坐到了曹先生一边。

“陈先生今天倒是难得，怎么没去上班啊？”

曹先生问的时候，徐可可看到小林先生，也跟着凑了过去。脸上挂着笑，似乎对风小姐没来，并不在意。

“昨天回来的路上，前面路口的灯坏了，扭伤了脚，扭伤了脚。”

小林先生看眼他的脚，主动道，“伤的重嘛，我认识一跌打师傅，手艺不错，要我介绍你去看看嘛。”

陈先生慌忙摆手，“不用，不用，小伤，小伤。”

他说话似是有习惯，最后必要重复一遍，元宝发现了，想笑，不等徐可可，小林先生先她一步看了元宝一眼，让元宝把笑忍了回去。

好在陈先生一直在回答曹先生的关心，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

阿秋做的打卤面，酱红色肥瘦相间的肉片，似是知道孩子们会爱吃，肉片的量不算少。肉汤汁里融合了，黄花菜和香菇独有的味道。黑色的木耳，黄色的鸡蛋，丰富了卤的色彩和口感。配上弹性十足的面条。已经不是简单一句好吃能形容的。

面是用石榴花的大瓷碗盛着的，连元宝都又多要了小半碗。好在阿秋似是早有准备，面和卤都备的不少。大家都吃完，还剩了一小碗面和卤，如果风小姐在，估计就正好了。

吃完饭，小林先生下午还有课，急着走了。陈先生则坐在沙发上陪着曹先生喝茶。徐可可和大翠帮着阿秋收拾完后，就跟曹先生说要先回去。

两位先生一起站了起来，要将她们送到门口。徐可可哪敢再让曹先生出来，忙让他止了步。

回到屋子，她们本就没带多少东西来，徐可可让大翠和元宝帮着自己，把被褥铺好。就带着姐弟俩人出了门。

他们到了车站，上电车时，徐可可突然感觉有视线一直在盯着她们。她没马上回头，而是装作没事一样，上了车，站在车厢里，像打量外面光景一样，不经意的看向车外。

因为刚过中午，马路上的人并不多，有个修鞋的师傅在低头摆弄着只女式高跟鞋。他身后的店铺里面有人，只是车开了起来，加上橱窗反光，徐可可只看到了有个人影从店里冲出来。只汽车立刻拐了弯，什么也看不到了。可便是这样，她也不敢肯定，冲出来的人，就是盯着她们的人。

因了这事，徐可可变的有些谨慎起来。可再次进到百货大楼的大翠和元宝，却兴奋无比。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他们再是兴奋，也没了最初的新鲜感。这让他们能静下心来仔细打量每一样东西。

这次的逛，就比上次要慢了许多。常常徐可可和大翠走出去了，回头看，元宝还贴在柜台上不错眼的盯着瞅呢。

徐可可领着他们俩站到卖成衣的柜台前，给他们买新衣服。

售货员开始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给他们拿的全是普通的衣服。后来看到徐可可出手大方，就把柜台里面料和款式都更好的衣服，也拿了出来。

“小姑娘长这么漂亮，这衣服她穿肯定好看。现在城里的姑娘都这么穿。”

“娘！”听到价格，大翠咋舌，拉着徐可可就要走。

元宝也怕徐可可钱不够，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徐可可笑了，伸手拉住大翠。“娘有钱，不过今天咱们先买这些。反正在城里住下了，改天需要咱们再来买。”

徐可可笑着拒绝了售货员的推荐，才带着俩人离开。

她虽然现在身上不缺钱，却也没打算让她们仨人穿的太扎眼。尤其俩个孩子勤俭节约的品质，她还是准备要好好呵护，不能让他们丢失。

徐可可今天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毛巾，牙刷，牙膏，洗脸盆，还有一些平日里要用的零七八碎，凡是她能想到的，百货大楼有的，她都给买了。幸好百货大楼里什么都有。徐可可买了个大的帆布包，将东西全装了进去。

也不用自己说，大翠和元宝主动接了过去。俩人一人抓着一边包带，跟在徐可可后面。

身后注视他们的视线时有时无。如果这时候回头去看，对方肯定会知道被自己发现了。也会察觉到自己的不同。徐可可装作和其他普通农村妇女没有什么不同，一直专心购物，将身后的视线彻底忽视。

仨人走出百货大楼的时候，意外遇到了小林老师。

他推着自行车，看到他们，主动从马路对面迎了过来。他这会没戴眼镜，人显的阳光了不少。见到他们主动的解释道，“我们学校今天停电，下午连课也停了。”

听徐可可说，还要带俩个孩子去新华书店。从孩子手里接过袋子，放到车后。笑着要当向导。徐可可也没拒绝。

从新华书店出来，他又主动问徐可可要去哪儿。

徐可可干脆道，“带他们俩去洗澡。”

本以为这样，怎么也会把人劝退。没想到小林先生却主动道，“正好，我也要去，元宝自己进男堂也不方便，我带他吧。正好家门口就有个天德堂，就去那里吧。”

也没等徐可可表态，他叫过元宝，把袋子放到地上。然后让元宝把着车把，单手抱着元宝的腰，一个用力将人带到车前的大梁上。

这位小林先生看着瘦弱，胳膊倒是挺有力的。

徐可可急步上前，手握住车把，将他们拦住，“元宝不小了，坐前面你骑车不方便，也不安全。”

没想到徐可可会这么说，小林先生怔住了，半天才道。“没事的，你放心，我和我同学也这样骑，很安全的。”

“娘，没事的。”

元宝渴求的目光，让徐可可迟疑了片刻，看到后面开来的电车，徐可可松开了手。

小林先生没了先前的欢快，沉稳的对徐可可道，“您放心，我骑车很稳的。我带他先走，咱们院里集合。”

徐可可和大翠坐的电车开的并不快。只是再不快，电车也从小林先生的自行车旁开了过去。徐可可看着车窗外，元宝的身子越来越远。

“娘，你担心弟弟有事？”大翠拽拽徐可可的袖子，在一边不解的问道。

“咱们刚搬过来，也不是很熟悉，麻烦别人不好。”

电车靠站，小林先生的自行车赶了上来，徐可可松了口气。好在下站就要下车了。

看着正和元宝说笑，迎着风，脸上带着年轻人朝气的小林先生。徐可可在心里想，刚才盯着他们的，会是他嘛？可是好像从遇到小林先生后，她就再没感觉到盯着她们的视线。如果是他，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七十八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17 说是在院子集合，徐可可带着大翠从电车上下来，就站在路边的银杏树下等着。

看到俩人，小林先生把自行车停在她们旁边。左脚支着马路牙子，右手把着车把。他左手刚伸出去，元宝已经自己敏捷的跳了下来。

“娘，等俺挣了钱，俺也要买辆自行车。”被风吹过的一双眼，似是更明亮了。见他开心的样子，徐可可失笑，今天坐汽车都没见他这么高兴。

“元宝把袋子放后面。”小林先生扭头冲元宝示意时，他突然眼睛望向对面，欢脱的喊了起来，“咦，陈先生，这是去哪儿啊？”

这个点正是一天里，温度由暖开始一点点变冷的时候。这条路上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会子就更少了，有些阴沉沉的。小林先生的这一嗓子，在这静谧的路上显的尤为突兀。

陈先生没过来，隔着马路冲小林先生招了招手。又见到徐可可，将头上的帽子拿在胸前，微躬了下身，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转身推开铺子的玻璃门，门上铃铛发出悦耳的“叮铃”声还没消散。他人已闪身进了那间挂着【瑞祥成衣坊】的铺子。

徐可可觉着有个地方不太对，却又一时说不出来。

“那间裁缝铺子。平日里来的人不多，太贵，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在这里。这里住的人没几个有那闲钱的。”

小林先生的话，打断了徐可可的思绪。徐可可转头看向他，小林先生不在意的拿手搓着鼻子，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

徐可可一时有些看不透这位小林先生。他这话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嘛，还是自己想多了。

徐可可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她甚至也没再多看对面的那间铺子一眼。

就在她刚才下车前的一刻，她已想清楚了，她自认她手里没有需要被人惦记的东西。她手里的这点钱，在这座曾经纸醉金迷，十里洋场的城市里，实在算不上什么。所以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可现在既然她在暗，别人在明，除了稳住神，静观其变，没有更好的办法。

徐可可是真的准备带这俩小家伙去洗澡，只是本来想着等再晚点，收拾完屋子再说。因为已经和小林先生说了，再者第一次去，元宝有人带着自是方便些。她也就没停，回了院子，进屋简单收拾了下，就拿着东西，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了。

天德堂并不远，是个带洗浴池子的澡堂子。等她和大翠洗完，一脸红润的走出来，并没有看到小林先生和元宝。

就在徐可可以为他们还没出来的时候，旁边的一间屋门由内推开，小林先生探出头，喊住了她们俩。

原来天德堂外面的这间屋子，是间小理发店。它门口没有标识，只在里面靠门口的地方，有一只转动着的红蓝白三色的圆筒。因为里面光线有些暗，玻璃发污，所以徐可可刚才在外面才没有看清。

进到里面，小林先生指着坐在椅子上的元宝，“我看他头发长了，门口的小子也说没见你们出来，就领他过来理下发。”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徐可可看到门外竟然站着个比元宝大些的男孩子，刚才她们在门口经过，并没有看到过他。只见男孩子冲小林先生招手。

“行了，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说完这话，小林先生拿起自己的东西，匆忙就走了出去。

理发的老师傅穿着白大褂，手法熟练，不时看眼徐可可和大翠，“坐着等会，他这个马上就好了。”

椅子是碎花布艺的，已经有些年头了。颜色陈旧发暗，却并不是那种油污的脏。徐可可坐下，椅面有些硬，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感觉无比的放松。她下意识吐出压在心里的一口浊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是紧绷的状态。这种感觉让徐可可很不喜。

大翠没有坐，而是站在椅子前，艳羡的盯着贴在墙上的明星画报。理发的老先生手上动作没停，看眼她一直盯着的那张画报，“小姑娘想理发啊，不过你这么大的姑娘烫头不好看，剪个学生头，上学倒是好打理。”

上学，今天她娘也一直在说上学，她们在山上的时候，里面有个党员是识字的。在山上没事，她娘和她还有元宝，都跟着识过字。

大翠把视线从画报上移开，轻咬下唇。今天新买的格子褂子上，有两道褶子，徐可可说回去看看给她想办法熨开，不行，就要下水洗。小姑娘不舍的新衣服下水。就用两只手，紧拽着衣摆。眼神期盼的看向徐可可。

徐可可回她以微笑，她是真的很高兴。这女孩的眼睛终于又亮了起来，变的灵动有了神采。她开始为了自己，试着提出要求。

人为自己的亲人、爱人去付出，去奉献没有错。但是不能没了自我。一味的没有原则的让步，有时候不会解决事情，反而会忽视掉更好的解决办法。

大翠理发的时候，元宝趴在徐可可耳边，悄声说，“小林先生胳膊上有伤，是枪伤。他不认，俺能看出来。”

徐可可急忙用眼神止住他的话，迅速看了下周围的情形。屋子最里面有个穿着素色棉袍的女人在烫头，手里捧着旧画报，无聊的翻看着。穿着白大褂的理发师正在问着大翠什么。应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

元宝不再说话，无聊的把头靠在她身上，歪着脑袋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吊着的绿色电风扇。

徐可可原本放下的心，此刻又提了起来。冯立春的记忆中，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是在百家巷的小院里度过的。这里的人给她艰辛的日子里，带来了许多的温暖。所以徐可可没有多想，就决定还是继续来这里。

现在她对这个决定有些许的后悔。现在其实很多地方并不太平。残留的余孽，像风箱里的老鼠一样，四处乱窜。

在冯立春没有来的这十天里，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不然不会出现这么多，冯立春前世记忆中没有的人和事，还有这间理发店。

如果她是一个人，那她并不在意。可是她还带着两个孩子。所以她不能大意。

第七十九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18 这是徐可可带着俩个孩子住进百家巷的第三天了。那位陈先生不知道是工作忙，还是有别的事，总是早出晚归的。就连小林先生，这几日也不见了踪影。

风四小姐的作息是最规律不过，快到中午了才起，去包子铺拎碗馄饨。下午天黑前，她会打扮一番再出去。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了。

曹先生和阿秋如待前世冯立春一样，对他们一家三口还是很关心，只是这一世，徐可可手里有钱，并不像冯立春那般窘迫，还需要他们不时的接济，帮衬。

徐可可给俩个孩子在这附近的学校报了名。第二天就开始上课了。

这时候学校里的学生，本来年龄就参次不齐，徐可可干脆就和学校商量，让九岁的元宝上了一年级，大翠上了三年级。

这俩个孩子适应能力真的很强，上学没有两天，就和周围的孩子玩到了一起。

早上俩个孩子去上学了，徐可可准备出去买点东西，在大院门口遇到了曹先生。

曹先生难得的今天穿了一身中山装，人显的格外的精神。

徐可可主动上前和他打招呼，“曹先生，早啊！您这是要出去。”

“是，要出去一趟！”曹先生满面春风，眉眼间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

见他拄着拐走了出去，阿秋在徐可可身后，轻声道，“说是首长来了，要请他们吃个饭。”

“对了，街道让去登记，说是要成立印刷厂，你要工作就去看看。”

徐可可笑着应了，却没打算去。要没第一天发生的那些事，她还真会过去看看，现在她准备再观望下。

徐可可去新华书店买了几本书，又去了百货商场。

她没想到会遇到认识的人。陈玉芬和比她年轻的女人也在逛商场。因为徐可可把头发盘了起来，又换了衣服，加之陈玉芬没想到会遇到她，所以从她身边走过也没把她认出来。

“你老是这样三心二意的怎么行，既然定了他，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以后你就住在我对门，有什么事，咱们俩还能商量着来。”

陈玉芬旁边的女人，显然对她这话并不赞同，嘟着嘴，娇气道，“以前你也没说要和他妈住啊，本来我就不爱他。我和他又没共同语言。现在为了他还要去忍受......，我不!”

“你怎么个死脑筋啊，你喜欢谁，爱谁，是那人嘛。你那天说不定是看错了。你好好想想，全国都解放了，他怎么可能在国内。你都这么大了，我是你亲姐姐，我能害你嘛，你跟了老周，.......”

她们俩人在卖床单的柜台前停了下来，徐可可从她们俩身边走过。留意了下陈玉芬身边的这个年轻女人。

真是没想到，原来嫁给周成光的，竟然是陈玉芬的妹妹。只是看这俩人的神态，陈玉芬的妹妹有些心不在焉，陈玉芬却看着好像有点太着急了。

徐可可并不知道，现在照顾赵秀英的活全落到了陈玉芬身上。她能不着急嘛。

周成光天天在部队，便是他有时间，他也没那个心思。

而赵秀英虽然是农村来的，可平常都有冯立春在，活也大部分都是冯立春和大翠在做，实在不行，还有元宝。所以一般没什么活需要她动手。她基本已经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而且就算是有活需要她做，也都是冯立春说，她才做。她习惯了听从冯立春的安排。早就没有了主动动手的能力，更不用提看别人脸色这样的事。

陈玉芬既想要表现出她自己的温柔体贴，又希望赵秀英把些力所能及的活做了，不要什么事都找她。

但是让她失望了，她的温柔体贴演绎的过于的真实了，让赵秀英反而比以前跟着冯立春时还要放的开。索性什么也不做。每天就等着陈玉芬给她把饭打进屋，衣服脏了也给她，就连屋子也不收拾，就天天出去找其他家属晒太阳聊天。

周成光是营长，是这些家属家里男人、孩子的顶头上司，大家自然话里话外都恭维着赵秀英来说。赵秀英从来没有这么得意过，可以说面子里子都有了。

也怪陈玉芬，因为第一天赵秀英说了句，你比俺那儿媳妇看着可能干，比她会说话，会做人。就这一句话，让陈玉芬就跟食堂提出来，让他们单独开小灶，给赵秀英做的饭菜。

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只要饭菜没有达到那天的标准，赵秀英就会提意见。而提意见的方式，不是陈玉芬平常接触到的那种暗示和潜台词。而是直来直往就一句话，就是要找刘文达。

自从住到家属院来，赵秀英就发现了，刘文达比自己的儿子对自己还要好。基本上她的要求，他都会满足。

这种过于直接的表达方式，让陈玉芬这个城里读过书的资本家小姐，反而时不时的，就会被乡下来的赵秀英搞的很难堪。

最让陈玉芬生气的是，她费尽心思，满足了赵秀英后，过后还被刘方达批评。说是部队里面传开了，政委的媳妇搞特殊，三天两头让食堂给她开小灶。

几次说下来，让他们夫妻感情急速下降。她甚至发现刘文达最近常去医务室。而医务室又恰巧最近来了两个小护士。

现在陈玉芬需要她妹妹尽快嫁给周成光，一个是把赵秀英这个麻烦赶紧接过去，再有，她妹妹嫁给周成光，只要周成光还有升职的希望，那刘文达就不敢有别的心思。那天领导走了以后，部队并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这更证明了刘文达的判断，没有错。 上面并没有要动周成光的意思。

今天陈玉芬就是特意把调休的陈玉蓉给叫出来，劝她早点和周成光结婚。

徐可可买完东西就回了百家巷。晚上，大翠拿着元宝的书包先回来了。

“娘，元宝就在门口，跟那几个孩子玩铁圈呢。咦！娘，你炖羊肉呢。”大翠放下书包，凑到徐可可跟前。

徐可可正在看着炉子上的砂锅。她今天买了块羊排，又买了根萝卜。炒菜她不行，但是炖点东西她还可以。再者炖东西，她就不用去占阿秋的厨房了。都是做饭的点，她占着灶，多少都会影响阿秋做饭。

“回家先去洗手，暖瓶里有热水。打点香皂。”徐可可推了把大翠。

大翠洗完手。神秘兮兮的跑到徐可可跟前，“娘，你猜我今天听到什么了？”

“什么？”

“那个风四小姐是个妓女。”

第八十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19 空气中弥漫着浓鲜的肉香，徐可可坐在炉子前，视线从翻滚的汤汁上移开，看向大翠。

大翠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的兴奋。随着徐可可的沉默，慢慢收敛了起来，人也变的有些无措。

“弄堂里有些女人，最爱没事的时候聚在一起，东家长李家短的说着别人家的是非。咱们村里管这叫嚼舌根。她们最爱说的就是女人的是非，尤其是漂亮女人。你知道为什么嘛，”

大翠茫然的摇摇头。

“因为嫉妒，这人比她们好看，好看这种事太明显。不用传她们自己就看的清楚。她们怎么能允许，有人比她们好的这么明显。她们就要证明，她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她们大谈特谈这人怎么不好，怎么不堪，就是为了在自己心理上产生一种优越感。我不如她美，但我比她干净。其实这些嚼舌根的女人的心，有时候才是最脏的。”

徐可可脸上的严肃，吓到了大翠。“娘，你怎么了，你生气了？”

“大翠，前天你回来和我说，隔壁那个叫樱子的女孩说你是村里来的，不让那几个孩子跟你玩。你不高兴，回来我怎么说的。”

大翠眨着眼，“娘说，看人看心，不看别的。她那么说，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懂。真正有文化，有教养，心存善意的人不会这样，就像曹先生和阿秋。”

徐可可拉住她的一双手，年轻真的很好，就这几天的功夫，这小细胳膊上，已经有肉了。

徐可可虽然没笑，脸上表情却缓和了许多，“你好好想想，曹先生和阿秋是怎么待人的。别去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有些事情不是人能自己选的。就像在乡下出生。这是你能选的嘛。再有，你在乡下出生，有错嘛。别人拿这事说你对嘛。”

从来了城里，也不是，其实一直以来，她娘很少跟她生气。今天突然这样，大翠有些懵还有些委屈。

她其实还不明白她娘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生气了。这不是小事嘛。不过，她娘说的没错，曹先生还有他家的秋姨，待风四小姐，向来都很客气。他们看风四小姐时的眼神，和今天她同学看到风四小姐时眼里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还有，以后别人和你说的话，你要想一想，她说的对不对。娘跟你和元宝说过许多次了，进了城，周围你们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你要跟你身边你敬佩的人去学，像曹先生，去学他做事，做人。”

徐可可知道，有时候你说的话和别人听到的，不是一个意思。所以徐可可给了大翠一个榜样。她希望大翠在不断的学习别人优点的过程中，建立起自己的三观，自己为人处事的方法。这样她才不会如前世那般，轻易被人怂恿走上歧途。

“去，拿三个小碗，再把大汤碗拿过来。我给曹先生他们端过去一碗。”

大翠应了，去柜子里取了汤碗，放到桌上。徐可可先给她盛了一小碗，“尝尝咸淡？用再加盐嘛。我口重，总觉着淡。”

大翠接过碗，里面还有一小块羊肉。“娘，你吃！”

大翠将碗推到她跟前。

徐可可笑了，“这一大锅呢，我就是让你尝尝味。我怕再淡了，不过，淡点也没事，让阿秋再加盐就是了。”

说着，徐可可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也不再等她。直接取过大汤碗，从砂锅里连汤带肉的盛出满满一碗。

大翠其实心里也明白，她娘这是故意让自己先吃点。以前在老家，她奶在的时候，这样的好事都是元宝的。

“娘，这汤真好喝。”大翠喝完意犹未尽的抿了下唇，将碗放回桌上。

“好喝就好，一会咱就吃饭，我今天在里面放了不少羊肉呢。这城里的菜我也不会做，就炖个汤什么的，还省点事。”

徐可可在大汤碗外面垫了块厚毛巾，把身子侧了下，避开大翠伸过来的手，“你别动，你去叫元宝来家吃饭，我给曹先生送过去。”

俩人一起从屋子出来，大翠径直去了外面。徐可可端着大汤碗进了曹先生那屋。

没想到，除了曹先生，沙发上还坐着一人。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您有客人。”徐可可手里有东西，刚才没敲门，在门外喊了阿秋一声，没人理，她才推门进来的。

“没事，阿秋买东西去了。来，你这是又炖的什么，还挺香。我们今天又要跟着你有口福了。”曹先生的话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是语调有些沉，没有往日的欢快。

是和来访的人有关嘛。将汤碗放好后，起身时，徐可可抬头看了眼沙发上坐着个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最长常见的灰色长衫。面色腊黄，长相普通。是那种扔在人堆里瞬间就能找不到的那种。实在没什么特色。要非说有哪儿不同，就是这人个子应当挺高的。他坐在沙发上，两条蜷着的腿给人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这是我夫人娘家的侄子。来城里办事，正好来看看我。”

那天曹先生送大翠和元宝各一幅小画，让他们去里屋柜子里挑的。自己也跟着进去了。墙上挂着曹夫人年轻时的照片，五官精致，杏眼桃腮，绝对称的上是美人。可不是眼前这人能比的，估计这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曹先生介绍的简单，徐可可也就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和曹先生说了声，就走了。

都走到二进院的门口了，徐可可才反应过来，今天曹先生竟然没有送她。从住进来，这还是头一次。平日里，哪怕一天来两趟，曹先生就算是不送出门，也要送到门口的。

晚上天有些阴，半夜里下起了雨。

徐可可能听到雨声，她也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白天在曹先生屋里见的那个男人，脸上蒙着一块布，像是个无脸人。突然这人朝一个地方大步而去。那个地方雾气昭昭，隐约能看到陈先生站在铺子前面。风四小姐拎着饭盒，袅袅娜娜地从他前面走过。站在自行车前的小林先生挽起袖子，露出胳膊。

“砰！”的一声枪响，

这声音清晰的将徐可可从梦中惊醒。她猛地坐了起来，眼睛盯着屋外。雨打在屋顶的瓦片上，急促又激切。外面风声夹杂着雨声，徐可可一时分不清，那声枪响是梦里，还是现实。

她拿起被子上的棉衣，披在身上。大翠也醒了，揉着眼看着她，“娘，....你去哪儿？”

“嘘！没事，你睡吧。”徐可可轻手拍了拍她。直到她又闭上眼，这才从床上下来。

果然，门外传来轻扣她们屋门板的声音，不是她听错了。只是一下一下扣的极为轻缓，感觉有气无力的。

徐可可先站在窗边，将窗帘掀起一条细缝。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她们家门外像是横躺着一个人。一个闪电打下来，那个人正好有所感的转过头。

徐可可吃惊的捂住嘴。竟然是今天在曹先生屋里看到的那个男人，曹夫人的侄子。

第八十一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20 要不是刚才的那声枪响，让徐可可提高了警惕，加上她耳力本就比一般人来的敏锐。不然混杂在风雨中的这闷闷的敲门声，她根本不会听到。

徐可可猜测这人是不想，或是说怕惊动到院子里的什么人。

想到这儿，徐可可单手扶门框，控制着另一只手上的力道，小心的拉开门上的插销。随后将门一点点拉开。她把开门的声音尽可能的压到了最低。

徐可可向男人伸出一只手，离的近了，男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让徐可可将两只手都伸了出去。男人借着她手上的力量，站了起来。徐可可上身前倾，让他将身子的重量移了一部分，在自己身上。

男人强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垫着脚进了屋。

这人个子太高，想要撑住他，又不发出声音，还真是有些费劲。徐可可慢慢蹲下。男人猜到了她的意思，顺着她的姿势慢慢依着墙坐到地上。

徐可可回身将门轻轻关上。蹲下身子轻声问，

“你伤了哪儿？”

“腿！”

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吓了徐可可一跳。声音有些暗哑，应当不难听。

还想再问，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沉闷的关门声。徐可可知道男人也听到了，因为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接着就听到雨声里，夹杂着细细簌簌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她们屋的窗户上出现一道光束，是手电筒。

徐可可不解的蹙眉，旋即想通，只怕她门口有血腥味，被外面的人闻到了。外面的人拿着手电筒沿着窗帘的缝隙，往里面探望。

男人一急，伸手捂住了徐可可的嘴，往里面带了下。知道他看不到，但是徐可可还是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自己要是不明白情况，现在他早就让人发现了。

随着光束的晃动，现在能清楚的听到外面人的鞋，在地上发出沙沙声，只是这声音很细。细到很容易让人忽略。

“娘，俺要尿尿，”屋里传来元宝的喊声。手电筒的光瞬间灭了，屋里又彻底暗了下来。

如果自己不应，孩子们发现自己不在，叫起来那就麻烦了。好在这里离里屋只有三步远的距离。徐可可当机立断，在元宝的叫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一把将男人的手拿开，赤脚俯身，垫着步，快速回了里屋。

进了里屋，徐可可吐出一口气，随即将里屋的灯打开。

她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两秒，才走到元宝床前。小家伙闭着眼，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徐可可轻拍他的身子，“元宝，元宝，要起来尿尿嘛。”

元宝闭着眼坐起来，徐可可从他床下拿出尿盆，递到到他手里。元宝接过来，小脑袋一磕一磕的点着。尿完将盆还给她，知道她拿住了，人钻进被子又睡了。

徐可可松了口气，幸好小家伙这几天晚上有起夜的毛病。不然，她刚才都准备把鞋扔出去，用声音将那人惊走了。可是那样风险太大，太过刻意，还会把孩子吵醒。

“娘，怎么了，”大翠坐起身，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她。

“没事，你弟起夜呢，你也快睡吧！我去喝口水。”

大翠应了声，躺下。翻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头冲着里面，又睡了起来。

徐可可穿上大翠的鞋，故意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走到外屋。很顺手的就把外屋的灯打开了。坐在地上的男人，抬头看向她。

男人脸上抹的东西，已经全被雨水洗去了，有些营养不良的黄色皮肤不见了，换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他扬起脸，眼睛全部露了出来。这个男人变的不再普通。

徐可可冲他眨眨眼，然后走到柜子跟前，把里面的药包拿出来揣到兜里。虽然治枪伤，这起不了什么作用，好歹里面的绷带和止血散什么的，能帮他先把血止了。

她又走到桌子前，知道外面那人能看到她影子。徐可可拿起桌下的暖瓶，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喝着水。

徐可可借这个空档想了下，那人动作很轻，应当是有练过的。如果一会他胆子大起来，再进到屋里查看，那她和两孩子只怕就要危险。

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徐可可走到窗前。将药包丢到男人怀里，又用脚踢了踢他。男人不解的看向她，徐可可用眼神示意他往里一点，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抬手将窗帘拉开。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借着屋里的光，能看到院里那株石榴树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像是被遗弃的旅人。旁边的大水缸里已蓄满了水，雨滴稀稀疏疏地落在上面。

院里的另外两家，门窗都关的紧，黑乎乎的隐在暗处，静默的像是没有人一样。

就在刚才她拉开窗帘的时候，余光看到窗边的人影往边上移了移。

所以她没往那边看，只假装抬头看了眼天色。感觉窗外的人应当看清屋里的情形了，她这才又将窗帘拉上，然后关灯回了里屋。

徐可可躺在床上没有睡，她用这个时间又仔细想了想院子里的这些人，还有冯立春前世里的记忆。

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屋外的雨已经停了有一会了。徐可可听到外面屋门有响动。

她躺在床上没有动。又过了一会，她闭上眼，静静的听着，墙上的表针滴滴答答的走着，外面屋檐上的雨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四周再没有别的声音，徐可可慢慢睡着了。

早上，还是大翠把她叫醒的。

大翠斜背着书包，手里捏着块鸡蛋糕，站在床头，“娘，你鞋怎么在外面，我给你拿进来了。一会儿，我和元宝去上学了。”

徐可可有一瞬间的恍惚，昨天晚上好像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她只是今天起晚了。

“娘，咱家门口地上有血，”元宝从外面跑进来，站在大翠身边压着声音和徐可可说。

徐可可慌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连衣服都没脱就睡了。她急匆匆走到门口，地上的确有一摊巴掌大的血迹。

元宝和大翠虽然因为小，没有参加过村子里的游击战，但却是亲眼见过战争场面的。那是真刀真枪的跟敌人打。别看他们不知道怎么面对部队上那帮人的恶意，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俩却格外的机敏。

见徐可可四处张望，想找什么东西。元宝机灵的跑回屋，把昨天晚上倒出来的炉灰，撒了上去。

大翠去屋檐下拿了扫把。她在吃东西，徐可可把扫把接了过来，也没急着扫，放在门边。将俩人叫回屋。细细叮嘱了一番，才让他们去上学。

这边徐可可把地上的灰处理完。阿秋过来找她，“昨天夫人侄子，晚上肚子疼去医院了。我这还要照顾先生，想麻烦你帮我去看顾他俩天。”

第八十二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21 阿秋说这个男人叫范武，和曹先生的夫人范思妍是同宗的亲戚。不过夫人在世的时候，兵荒马乱的两家没怎么走动过。

徐可可猜这范武的名字，只怕也不是这人的真名。

“人是天没亮，自个儿去的医院。今儿一大早我陪先生去医院看的，医生说阑尾的事。昨天晚上现做的手术。我这边照顾先生走不开，就跟先生商量，想让你帮着去看顾两天。家里饭你不用操心，晚上孩子回来，都来我们屋吃。工钱你也放心，先生不是小气的。就是看你有没有时间。”

徐可可哪能没时间，她鞋都湿了，也不差再往水里走两步了。就是不知道别人听了阿秋这么说，信还是不信。相信现在医院那里肯定都安排好了，任谁去问起，指定都是现成的说辞。

徐可可把家里收拾好了，提着阿秋炖的鸡汤，急匆匆赶去了广济医院。

医院的一楼在刷墙，梯子挡住了大门的入口，穿着深蓝背带裤的师傅，歪戴着帽子，手往外一指，“那边有个楼梯，你去那里上。”

徐可可围着医院转了得有小半圈，才试着打开一扇半开的绿漆门，往里走了几步拐过转角，看到了楼梯。

后面就顺了很多，顺着楼梯上到三楼，徐可可都不需再找人打听，就在第一间住院病房里看到了范武。

他身上盖着被子正半坐在床上。脸上又变成了腊黄色，配上这身病号服，倒是显的合理了许多。

徐可可把饭盒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你待遇不错，还是单间。”

似是知道徐可可什么意思，范武左右看看，“医院知道我和曹先生的关系，看的是他的面子。”

“你怎么知道我认出你的。”徐可可看他扭着身子，不是很方便的样子。就主动走过去，帮他把饭盒打开。铝皮饭盒最上面的盖子，能当碗用。

徐可可把鸡汤往里倒。突然掉出来的煎鸡蛋，把她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搭配。

范武失笑，“我们家里边就是这样，补身子的时候就煎个鸡蛋放里面。说是吃了过油的鸡蛋，人有力气。没啥依据，就是家里穷，平日里用不起油，变着法子让人沾点子油腥。”

他这一笑，让徐可可看呆了。男人这一笑还挺好看的，哪怕脸上涂着这些东西。

范武似有所觉，敛了笑意。

回过神来的徐可可，也不在意，自言自语道，“阑尾炎术后能喝鸡汤，吃煎鸡蛋嘛？”

徐可可将带着煎鸡蛋的鸡汤递给他，意有所指的说，“等我回去和阿秋说一声，就说是我吃了吧。好好的吃食，总不能扔了吧。”

范武有些意外的看着徐可可，他看过她的档案。但是，农村的妇女干部都这么厉害嘛？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感觉他手下人没一个能比的上徐可可的。连他自己遇到突发事情，都未必比她做的更好。

徐可可没管他怎么看自己，早在自己在部队闹那一出的时候，她就已经和原先的冯立春像又不像了。面对敌人的冯立春，其实胆大心细，敢打敢拼。她只是对自己的亲人，过于的心软，过于的善解人意了。

“你和阿秋是同乡？”

没想到徐可可突然会问这个，范武怔了下，旋即道，“对啊，我是曹夫人娘家同宗的侄子。阿秋是曹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

徐可可还是有些不太信，却也没追问，“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认出你的。”

范武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院里就你们三家，那天你在表彰大会上说的话，过后首长也调查过。证实你说的都是事实。我想，你有战斗经验。相比较，那个风四小姐和你，我肯定要选你。我没想到你认出我了。”

拿下巴点了下他手里的饭盒，徐可可道，“快喝吧，还是热的呢。”

徐可可俯身拿起地上的暖瓶，试了试，水是满的。看了眼周围，没什么需要做的，这才拿了把椅子坐在他跟前。

范武饿了，先把鸡汤全喝了，才又抬头问徐可可，“不过，你怎么认出我的。”

只要他刻意隐藏，很少有人能打一次照面，就认出自己身份的。

“那天我是没见着您的真容，可是你的体征我还是有印象的。虽然你多穿了衣服，但是大概轮廓和比例没变。再就是，你和那天一样没说话。这是两次的相同之处，最主要是曹先生表现太不正常了。就把你显的更特别了。”

徐可可没说的是，她是在梦里想通的。她本来一直觉着有哪里不对，但是却说不上来。直到梦里梦到的无脸男，让她突然想通了。两个她看不清的人，其实是一个人。

“能问下，是谁打伤的你，是小林先生嘛？”

范武正拿着汤匙，准备把煎鸡蛋往嘴里送，听到她问，停了手。诧异的看向她，“为什么会是他。”

“也对，肯定不是小林先生。后来在院子里找你的肯定是陈先生。因为你刚才说，你在风四小姐和我之间，选择了我。你没说陈先生。而且我们听到过院子里有关门声。你受伤是外面人做的，那人打完你就跑了，你不想惊动里面的陈先生，你在监视他，小林先生应当也在监视他。所以小林先生是和你一起在执行任务的同事。”

范武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眼前这个女人，不只是胆子比一般妇女大了一些。更是心细如发且思维缜密。

“啧，我今天不应当把血迹给遮盖了，这有点刻意了。”

就在范武心里感叹，徐可可不简单的时候。徐可可突然担心的看向他。“怎么办，陈先生会发现我知道这事的。昨天晚上他肯定闻到了血腥味，才会查看我们屋的。他会不会去找孩子们？”

“不会，他会以为是我清理了。你别太担心。他现在顾不上。他上面有任务给他，要他完成。”

徐可可想起冯立春前世看的报纸。她很想问问范武，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陈先生的任务是什么。如果不知道，其实如果不知道她好像也帮不了他，那上面只写了首长遇到暗杀，并没有具体的描写。这些话她现在说出来，无疑会扰乱他们。

“还有一些，你都喝了吧。”

徐可可拿起饭盒，把里面的汤全倒到他碗里。

年轻漂亮的女护士从外面走进来，“范先生，需要量下体温，”

见他在喝东西，护士没说什么，想来是被交代过的。

范武却自觉的把手里的饭盒盖放下。徐可可从床下取出脸盆，里面倒了点热水，又把桌上水缸子里的凉水兑了些进去。取了床头挂着的毛巾，沾湿，拧干递给他。

然后徐可可主动把饭盒收拾起来。

等徐可可把饭盒收拾整齐，护士把体温计递给了她，“您是范先生的爱人吧，一会给他量下体温，好了放在这里，我一会来取。和我说下数就行了。”

接过体温计，徐可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护士，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有没有必要澄清。没想到她的迟疑让小护士误会了，“范太太是不会用嘛，这个很简单的，一会给范先生放到腋下就行，范先生知道的。”

这种事从来都是越说越错，看范武也没解释的意思，徐可可索性闭了嘴。接过范武手上的毛巾，把体温计怼给了他。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范武却能感知，她不太喜欢这种含糊不清的状况。

这个叫冯立春的女人，和一般女人不太一样。随性却不任性。小林说她让人看不透，他倒是觉着，她从不遮掩自己的喜怒。自己昨天晚上捂她的嘴，她不高兴了。所以她后来借机踢了自己一脚。算是还回来了。她做的顺理成章，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连装都懒的装。

护士看来还有别的工作，见范武他们再没有别的问题，就往外走。她刚走到门口，就差点和外面进来的人撞上。“美霖，护士长叫你，有手术让你跟。”

这声音有些耳熟，徐可可不露声色的往门口移了两步，范武在床上不解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盯着门口看，以为有情况，也警觉的看向门口的两个护士。

美霖，“是提前了嘛，不是说下午做的嘛。”

“这我哪知道，护士长只说让你赶紧过去。”

“行，我马上过去。”叫美霖的护士越过她，不忘回头嘱咐，“你一会过来收下体温计，我和范太太交待过了。你一会过来取，记下温度就行了。”说完美霖就急匆匆的走了。

留下的护士转头看了眼病房的俩人，当她的视线落在范武脸上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她仔细看了又看，“你.....，你......，你是范，范先生！”

徐可可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范武，心想不会吧，范武不会就是陈玉芬妹妹，念念不忘的人吧。

第八十三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22 看着病床前的俩人，徐可可想起一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眼前的俩人，不对，应当是眼前的这个叫陈玉蓉的女孩子，正应了这句话。

从俩人鬼打墙的对话中，徐可可听明白了。范武，不过，陈玉蓉好像说的是另一个名字。应是什么大家公子。陈玉蓉以为解放前夕他就跟着家人去国外了。但很明显并没有。

最不可思议的是，范武并不承认自己认识她。虽然她一再重申，她是南街瓷器店家的小女儿，范武以前经常去那里买瓷器。

但是范武却还是一再表示，瓷器自己的确是去买过，但是她这个人，自己真是没印象。

范武不想和她继续纠缠，指着徐可可对她说，“这是我太太，冯立春女士。”

听了他的话，陈玉蓉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可可，半晌，捂着嘴跑了出去。

徐可可心里戏谑的想，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接受不了范武已婚，还是对范武娶了自己这样的女人，失望了。

不管她为了什么，徐可可还是面带谴责的看着范武，也不说话，只摇头叹气。太过残忍，多么美好的暗恋，天真少女的懵懂爱情，这可是世间最难得的珍宝。就被范武这么无情的击碎了。

范武只装看不见她的兴灾乐祸。心里想的却是，这个突发情况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工作。他需要尽快和组织汇报。

小插曲结束没多久，刚才徐可可进医院时见到的油漆工，手插在兜里晃进了屋。

他先看了眼徐可可，见范武点了头，才道，“头儿，陈鸿轩已经走了，他挂号看病，说是自己阑尾那里不舒服，问可不可以不手术。要是晚上突然疼起来怎么办，直接过来行不行。最后和那个大夫七扯八扯的，早晚引着大夫和他说了，昨天晚上你做阑尾手术的事。”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范武眼神冷厉，整个人瞬间像变了个人一样，“别让小林盯了，让他自己找个由头先离开。让....”

听到他要部署工作，徐可可很自觉的出了病房，在走廊上来回溜达。装出一副出来透气的样子。实则是给他们俩放风。

站在走廊上，徐可可才发现，这个房间的位置的确是不错。楼梯隐蔽，一般人不知道，不会特意从这里进出。再往前走，不是普通病房，而是护士站。只要有人经过，就会被看到。尤其是木制地板，但凡有人走动，屋内就能听到声音。

“你不和护士长请假就走，”

陈玉蓉从护士站冲出来，身上已换了便装。微卷的头发束起，在脑后堆叠出漂亮的形状，像波浪一般。米色的呢子大衣里，穿了件素色的高领毛衣。这身打扮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句，时髦的都市小姐。

那个叫美霖的护士，正拉着她拿着坤包的胳膊。“你不想干了嘛，这时候不请假就走，玉蓉，你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嘛？”

陈玉蓉已经看到站在走廊的徐可可，微扬了下巴，话是对美霖说的，眼睛却斜睨着徐可可，“对，我要去结婚。我爱人是部队的高级军官，我说不定以后会去部队医院工作。”

这宣战的姿态属实可笑，徐可可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自己的听的。只是这神态，徐可可险要以为，她已经知道自己和周成光的关系了。不过看她今天待范武的态度，只怕为了周成光，她倒未必会这样失态。

前世的冯立春没和这陈玉蓉打过交道。只是在冯立春病入膏肓的时候，她人躺在床上已经不能动了。

听到元宝和他奶在外屋吵了起来。赵秀英的意思是冯立春这说话就能咽气，等她死了，他们就没人管了。她说周成光的媳妇想上班，家里没人看孩子。就想让大翠去，还说这样周成光就会念好，将来会给大翠找个好人家嫁了。最关键，等够了年龄还能让元宝去当兵。

元宝是说什么也不同意。后来冯立春气急攻心晕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人更不行了。

她连饭也吃不下去了，每天清醒的时间都很短了。有次元宝以为她又睡着了，在她床前哭着骂周成光，说他不是东西，他要替他姐报仇。

冯立春咽气前，听到元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冯立春等着他，等他给他姐报了仇，就去找她们。

冯立春死的不安心，她是带着滔天的怨念走的。她没护住自己的俩个孩子。所以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的孩子们好好活着，活得好好的。

陈玉蓉甩开美霖的拉扯，昂头挺胸，踩着她的高跟鞋，如天鹅般从徐可可面前走了过去。看着她的背影，徐可可想，看来周成光这一辈子二婚比前世提前了。

如她所想，陈玉蓉出了医院就打电话找她姐，向她正式宣布，自己决定要马上，立刻嫁给周成光。

已经被赵秀英折磨的快要疯了的陈玉芬，听了她这话，激动的心情不亚于听到消息的周成光。

周成光和陈玉蓉，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以最快的速度结婚了。

他们的速度超出了徐可可的预判。徐可可更没有想到，这个陈玉蓉疯起来也是不容小看的。

在范武住院的第三天，徐可可坐在病房的椅子上，托着腮，听范武和医生辩论他今天出院的可能性。

“你腿上本来就有伤，阴天下雨你腿有多疼，你自己不知道嘛。这次又受伤，如果再不注意，你是想拄拐嘛。抢这几天，付出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老医生激动的，眼镜随着他头的摆动，一抖一抖的。

徐可可点头，那天就挨了一枪，他就动不了了。那会她就觉着不对劲，果然是这样。徐可可觉着范武应当听大夫的。

“我在这里待着，也不过就是养着，在哪儿养不是养。只是换个更合适的地方。”

徐可可点头，说的对，天天在这里真的太无聊了，回百家巷，他只要不乱动，和这里是一样的。

“我还不知道你，你是能待得住的嘛。在医院你都天天想跑出去，你当我不知道，要不是领导有命令，你早走了。”

徐可可点头，说的对，......，范武转头看她一眼，“什么你也点头，你就没有点自己的想法。”

我去，城门失火，还带殃及池鱼的。徐可可耸耸肩，“我就一看热闹的，与我何干。”

他们这里正在争论，陈玉蓉领着周成光走了进来。

第八十四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23 昨天，周成光终于如愿以偿的与陈玉蓉结了婚。经过一晚上，他要是再不知道陈玉蓉有多嫌弃自己，他这营长也就白当了。

当年从村子里跟着部队走的，可不止他一个人。他知道隔壁村的廖猛，一直不服气。可是没用，现在自己的职位就是比他高一级。部队上也有有文化读过书的，也没用。部队上不看这个。但是他的得意和自负，在昨天晚上，让陈玉蓉给打击的连点渣子都没剩。

跟着他南征北战的旧毛巾，那是曾经被领导表扬，还上过报纸的。被陈玉蓉拿两根手指捏着，给扔了出去。嫌他娘吃饭吧唧嘴，那脸上受不了的表情，害的他连饭都快不会吃了。嫌弃他不洗脚，身上有味。大晚上，这么冷的天，他拎着一暖瓶水进厕所现洗的澡。

好不容易上了床，这也不让动，那也不让碰。他来了火，哪有那些个穷毛病，床下面惯着也就行了，床上他是不能容她的。

没想到，就光拽她个裤子，人都没碰着呢，她就开始哭。

她能哭的，把隔壁刘文达和她姐陈玉芬都给哭了过来。这家属楼，楼上楼下的灯，亮了能有一半。还有一半是人就站在他家门口瞧热闹呢。

还是刘文达，让陈玉芬把陈玉蓉拉去他们家。他进屋跟自己说了半天，什么女人要哄，不能硬来。说的自己像是没睡过女人的生瓜蛋子一样。后来他应了刘文达，保证不再跟人横。

陈玉蓉却又死活不肯回屋。他上次这么丢脸，还是冯立春在全营干部面前说他抛妻弃子。可那个都没这丢脸。

还好，刘文达那个婆娘会劝。陈玉蓉不知听进了什么，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自己回了屋。

早上，她说要进城拍张结婚照，让他穿上军装。

别说笑模样，现在只要能跟自己说话，让自己上天都行。没想到进了城，她没去照相馆，拉着自己来了她上班的医院。自己还想这女人就是这么口是心非，这是觉着嫁给自己脸上有光，想出来跟人显摆呢。

到了医院，遇到人跟她说话，她也不介绍自己，恨不得装不认识自己。好像自己多说句话，就能给她丢人一样。然后拉着他就到了这病房，说是她以前的一个朋友病了。

“周成光，这是我以前，.....”陈玉蓉轻咬红唇，看着范武，他连认识自己都不肯承认，自己都不算是他的朋友，陈玉蓉有些委屈，含糊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范恩奕，范先生，和......”

陈玉蓉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注意到周成光的不对劲，当然她本来对他也不上心。“这是范先生的太太，冯立春女士。”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徐可可担心暴露范武的身份，范武则后悔应当再早点提出院，老医生察觉出不对，冲范武示意了下，赶紧走人了。

陈玉蓉正要跟范恩奕介绍周成光，身旁的周成光已经吼了出来，

“冯立春！你不是带着孩子回老家了嘛。我还给村里去信找你。你怎么在这里。”

周成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眼前这个女人穿着打扮和城里人没什么不同，他刚才进来的时候，都没敢认。直到陈玉蓉喊出她的名字，才让他相信，这个女人就是和他结婚十二年的那个乡下女人，冯立春。

“周成光你脑子有毛病吧，咱们俩都离婚了，你给村里写信找我干什么？”

听徐可可提到找她做什么，周成光直接就急了，“你说俺找你干什么，他娘的，你走的时候，俺不是给的你钱嘛！你为什么把俺娘扔下。一个人连孝道都不懂，你这样能把孩子教好嘛。”

徐可可笑了，“这话是那个刘文达教你的吧，还孝道，你把你娘奉养好了，就算孝了，我，你就不用管了。”

徐可可懒的和他争辩，目露不屑的看着陈玉蓉，故意气她道，“就这么个货，还特意领过来自取其辱，你觉着他们俩有法子比嘛？怎么办？我们家范先生，可是宁肯娶我，都不肯要你呢。”

“她是谁？”

陈玉蓉抓着周成光的胳膊。她不相信，她听她姐说过，周成光的前妻，是个没文化的乡下女人。可眼前这女人，分明不是她姐说的那样子。可不管怎么样，周成光的前妻怎么可能嫁给范恩奕。范恩奕可是大学里的才子，城里有名的世家少爷。他眼高于顶，一般人从来入不了他的眼。他怎么可能娶个二婚的乡下女人。陈玉蓉脑子乱了，

“你说，你说啊！她是谁？”陈玉蓉使劲晃着周成光的胳膊。

周成光还在想徐可可话里的意思，他没听懂。

徐可可笑了，“我是周成光的前妻。”

“不可能，不对，你，你不是范先生的太太嘛。”

“谁的太太？”徐可可还没说话，周成光怒瞪着陈玉蓉，逼问她。陈玉蓉还没被他这么凶过，一时吓的呆住了。

陈玉蓉不说，周成光又看向徐可可，“谁的太太，你什么时候结的婚，你拿我的钱出去干嘛了？养男人嘛？”

自从给了徐可可那笔钱，让他背了一身的债，就连结婚他都不敢请人吃饭。今天出来照相，他还是跟勤务兵小刘借了十块钱。

周成光抖着手指着徐可可，“冯立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说你为什么不带俺娘走，原来你在外面养野男人。”

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徐可可很开心，“我养野男人，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养的野男人，你这城里媳妇，想养还养不上呢。你看她气的脸都白了。”

周成光这才想起陈玉蓉，目光复杂的盯着她。不用徐可可说，他也看出陈玉蓉的不对了。

她嫌弃自己，自己能接受，他娶她就是冲她是城里人，有文化长的好，哪都比自己强。她越嫌弃自己，证明自己越娶对了。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戴绿帽子。想到她怎么也不让自己碰她，这个女人不会已经让人动过了吧。

周成光的脸色越来越黑，阴恻恻的看着病床上的范武，在心里暗自‘呸！’了一声，老子拿命换的今天，让个病秧子占了便宜！这小子不光花自己的钱，还玩自己的女人。

坐在病床上的范武哪知道周成光心里想的，他还在心里笑徐可可的睚眦必报，那天自己没帮她分辨说她不是自己媳妇，今天她就干脆让自己成了野男人。

他这还在想着徐可可，周成光直接扑过来就动了手。一把逮住范武的衣领子，抬起拳头就招呼了上去。

“啊！”陈玉蓉吓的花容失色，身子后退，放开嗓子尖声喊，“不要打！不要打！”

徐可可离的近，朝着周成光腰眼就是一脚。躺在床上的范武也动了手，在周成光拳头还没碰到他的时候，已经飞起一拳，先周成光一步，打在了他脸上。

周成光在战场上是出了名的能打敢拼，可是和这俩个训练有素，专门练过近身搏击的人比，就差的远了。

在两个不相上下的力量的作用下，周成光先是脸被打的甩向了一边，抓着范武衣领的手下意识松开，接着身后被徐可可一脚踹的，直接就向床边的柜子倒去。

砰！的一声，人高马大的周成光，身子整个砸在柜子上。他感到自己的骨头好像断开了一样。人直接就瘫倒在了地上。

他以手扶地，正要起身。还没等他起来，从外面冲进来三个男人，有拿着扫把的，有穿着病号服的，还有一人穿着便装，三个人二话不说，直接就将他又摁回地上。

，

第八十五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24 陈玉蓉整个人是懵的。她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冯立春，明明是范恩奕的太太，怎么就会变成了周成光的前妻。而周成光又为什么会动手，还有那三个男人是谁，周成光打范恩奕是不对，但是他们也不能说都不说，就把人抓走了吧。

她追问范恩奕，却被人给推出去。押着上了部队的车，送回了军属大院。

她惊慌失措的把情况说给刘文达听，刘文达半天都没听明白。他们营队是这座城市现在唯一驻扎的部队，怎么有人敢动他们的人，还是一营的营长。

可陈玉蓉的话颠三倒四，他也听不懂，“这个范....什么是谁，你为什么要带老周去看他？”

刘文达带着不解，求助的看向陈玉芬，想看她能不能给自己解释清楚。没想到陈玉芬一脸的为难，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还是陈玉蓉自己说，“昨天是我姐说，是我把范恩奕想的太过完美了。让我把俩个人放在一起比较下，就会知道，范恩奕就是旧社会资本家的少爷，就算有点文采，也不过是附庸风雅。现在是新社会，他和周成光根本没法比。可是你说的不对。”

陈玉蓉看向陈玉芬，陈玉芬无语的把眼移开，她是让她比较，可没让她把人带到面前去比。陈玉蓉嘴里还在念叨，“你说的不对，那个冯立春说的对，他们俩肯本没法比。”

真的没法比，今天俩个人在一起，周成光更比不过了。范恩奕才不是她姐说的一事无成。

刘文达却是彻底听糊涂了，“冯立春？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回老家了嘛？”

“没有，她没有，她嫁给了范恩奕，她现在在城里。她和城里人没什么分别。”陈玉蓉抓住陈玉芬的手，“你说她是乡下来的女人，可她不是，是她主动和周成光提的离婚，对不对。”

陈玉芬，“......”，好像还真是。

“俺儿媳妇没走，她在城里？”原本离的老远，探头偷听的赵秀英，颤巍巍的跑过来，“你说的是真的，俺儿媳妇真的在城里嘛，你看见俺家元宝没，他也在嘛？”

陈玉蓉将她一把甩开，周成光她都看不上，何况是他娘。陈玉蓉没好气的瞥她一眼，“什么你儿媳妇，人家已经嫁人了，人家嫁的人比你儿子强多了，还你儿媳妇。”

说到这儿，又想起来，那个冯立春不是她儿媳妇，现在自己才是。“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待我，我当初就说，我不想嫁给他，我不想。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嫁给他。”

陈玉芬真是要被气死了，自己是想让她嫁给周成光，可她一直不同意，自己不也没辙嘛。那天是她自己打电话说，她要嫁给周成光，还说要马上，还让自己找车把她接过来的。

怎么现在到她嘴里，成了自己逼她了。自己让她来，是想她把赵秀英接回去，可是她除了不停的惹事，赵秀英还是在他们家待着。

“陈玉芬，你怎么回事，你妹妹既然不想嫁给老周，你可以做工作。但是为什么要逼她，你这样做，不光害了她，也害了老周。”

陈玉蓉委屈的看了她姐夫一眼，越看越委屈，她姐给自己找了个有文化的，却让自己嫁给个大老粗。陈玉蓉没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

赵秀英还在一边念叨着问，“俺儿媳妇在哪儿啊？”

眼前还有刘文达厌弃的眼神，陈玉芬只觉眼前一黑，人直接就晕了过去。

陈玉芬这一晕，刘文达没有丝毫怜惜不舍，只觉着烦。好像从陈玉芬主动提出来要把冯立春从部队撵走开始，她就没一件事处理对过。他现在真的觉着，当初自己的选择过于的仓促了。真不如娶个温柔小意，天真单纯些的。

就连部队卫生队的同志和他说，陈玉芬好像是怀孕了。这消息都没让刘文达感到高兴，只觉着更烦了。

他让人把陈玉芬送回去，他就直接去了营部。他思索再三，先给市里公安部他的一个老乡打了电话。听说部队的营长周成光被人抓起来，公安那人听了也很震惊。说马上派人去调查，有了消息就给他电话。

刘文达也不敢走开，就在电话前面守着。没想到对方很快就给他回了电话，说是已经知道周成光关在哪儿了，还说让他先不要管了。近期周成光应当不会回去了。不管他怎么问，对方都没透漏一点消息。最后还是怕他再有别的动作，才给他说了三个字。

听了这三个字，刘文达哪还敢再问。对面已经挂了，他还手举着电话半天没放下。脑子全是刚才那人说的三个字，安全部。

怎么出去一趟就惹上这么大一个麻烦。刘文达也不敢隐瞒，立刻给上级去了电话，简单汇报了情况。

他们的老领导显然早就得了信。接了他的电话，半天没说话。最后深叹口气，“这个周成光啊，好好的前程，毁在了女人身上。你们啊！”

刘文达挂了电话，独自走在回家属宿舍的路上，还在想着领导电话里的意思。毁在女人身上，陈玉蓉招惹的那个姓范的，到底是什么人。

领导的意思是说周成光不行了，还是他们俩都出问题了。不然，领导最后那句你们啊，是什么意思。难道，领导知道周成光娶的是他的小姨子。所以自己也跟着受到了牵连。

刘文达越想越害怕。就在从营部走回宿舍这短短几分钟的路上，他就做了一个决定，他要跟陈玉芬离婚。

不过他不是周成光，他要让陈玉芬自己跟他提离婚。

刘文达这里找周成光，徐可可也在跟范武问周成光的事。

“没事的，等任务结束，就会让他回去。现在他回去会坏事。”

他的话，让徐可可蹙了眉。可以这么随便嘛，周成光的职位，应当不至于吧。

她却不知道，有些话范武没法和她说。其实上次周成光和她离婚的事，已经引起领导们的重视，认为这是歪风邪气，一定要整治。对周成光的处理，经过层层批复应当很快就会下来。只是处理意见一天没下来，自己这里就不能多说。

因为周成光这一闹，范武终于如愿出了院，回到了百家巷。

第八十六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25 知道徐可可白天不用去医院了，元宝的反应让徐可可挺意外的。他竟然有些遗憾，是的，他婉转的那声‘啊！’里面，不满的情绪太过明显。

大翠表达的就更直接了，"那，妈，我们就不能去曹先生家吃饭了，是吗？"

自己的厨艺被赤裸裸的嫌弃，徐可可表示很无语。她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即便有原身的记忆，但好像对她的帮助都不大。

所以当街道上同志来登记，询问她是否有意愿参加工作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她当时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要是自己忙起来，两个孩子就理由去蹭饭了。

那两位来做登记的女同志就站在院子里，拿着本子边记录边听她讲冯立春以前的故事。听徐可可说，她认字，但是没上过学后，俩人都很好奇。对以前的经历问的更详细了。

范武正好帮阿秋往院子里拿东西，是些裁好的木板。他在屋里憋的难受，听阿秋说要给徐可可在屋外搭个小厨房，二话不说就把这活揽下来了。

把木板放到院角的时候，听到徐可可回答两位女同志的话，“我什么工作都可以，不过最好是过些日子。我们刚来，孩子们也还在适应这里的环境。我怕万一有什么事，还要请假。我孩子现在都大了，我也没有后顾之忧，我想着等全都稳妥了，就可以认认真真的去做工作。”

两名同志对她能把问题考虑这么周道，表示赞许。

范武眼眸微垂，站在那里半天没动。

“阿武，可是腿又疼了，我就说我来拿，你非要来。”阿秋见他半天没回来，从外院走进来，看到范武扶着木板在发呆，不由埋怨道。

范武也没多说，冲看过来的徐可可几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把木板放到墙根，跟在阿秋后面先出去了。

短发圆脸的丁同志，跟徐可可问完情况，把钢笔拧好，别在本子上，利落的起身，走到风四小姐门口，轻拍着门。声音比刚才高了许多，“陈宝珍，我们到半天了，你还不出来。”

不多时风四小姐开了门，她头发散着，穿着棉袍，风情万种的倚门而立。

冯立春记忆里的风四小姐，是个漂亮却有些模糊的女人。她们搬到院子以后，徐可可自己近距离看，却觉着这风四小姐不光是长的漂亮，一颦一笑都自带着一股韵味。美人在骨不在皮。

可惜这俩位女同志，欣赏不了她的美，“陈宝玲，你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轻贱你自己。这以为你这个做派，别人再怎么说你，你就都不在乎了。你用这种态度与我们对抗有意义嘛。这种消极的态度帮不了你。”

这丁同志年纪看着并不大，感觉和陈玉蓉差不多岁数。刚才和自己聊天的时候还像个邻家小妹。转脸的功夫就气场全开，徐可可在心里对她刮目相看。

本来跟徐可可站在一起的戴帽子的女同志，也走了过去。“你啊！现在解放了，你那个养母你实在觉着她对你有恩，你可以工作之余找时间去照顾她。真没必要这么天天往那边跑。非要让别人都误会你，有这个必要嘛。”

徐可可这才知道，风四小姐每天下午出去是去做什么。听这同志的意思，她竟然还挺逆反的，你们说我不好，那我就素性让你误会我。这是什么心态。

那位女同志还在劝她，“你找个工作做，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嘛。你看人家这冯同志，自己还带着俩个孩子，都还想着参加工作，融入社会。你这么年轻，也没负担，为什么就非要把着以前的日子不松手呢。”

“就是，陈宝玲，我上次和你说的，你们在改造时候表演的那个节目，歌舞剧院的同志当时看了，就想让你去他们那里。人家前几天还问过我，你真不考虑嘛。

风四小姐冷笑，“以前当交际花，现在当戏子嘛？”

“你这叫什么话！”

戴帽子的女同志拉住小丁同志，“陈宝玲，你自轻自贱，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你不能侮辱我们的文艺工作者。他们为人民歌唱，为祖国歌唱，他们不是你嘴里的戏子。那是旧社会对他们的轻贱。我们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我们的建议。”

人走了，风四小姐站直了身子，看着空荡荡的院门发呆。半天才回过神来。看向还站在院子里的徐可可，“你想做什么工作？”

徐可可没想到她会问自己，“无所谓，只要能挣钱养活孩子和我自己，就行。”

风四小姐轻蔑一笑，“你倒是不讲大道理。”

“也讲，”徐可可脸上没有笑容，新旧时代的交替，有的人真的需要脱胎换骨来适应，未知会让一些不自信的人产生恐慌。

“国破家亡，那时候死也护着。现在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这也没什么不好。人一直在变，顺着时代变，总比被时代抛下好。”

“你可不像乡下来的女人。尾巴都快露出来了，还劝别人。”女人唇角含笑，白了她一眼，扭身回了屋。

那妩媚的样子把徐可可看呆了。这女人是个妖精吧。范武正好进来，看到了这一幕，蹙眉，“你怎么还看呆了。”

“你不觉的她好看嘛，”徐可可眼还盯着对面的屋子，从范武站在院门口，风四小姐余光一瞥，她就知道他在那儿。

“你说什么？”徐可可转头看向范武。最近陈先生不在百家巷，他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相貌，整个人的五官变的清晰起来。眉目疏朗，还自带贵气。难怪那个陈玉蓉会暗恋他多年。

“你听错了，我没说什么。”说完这句话，人转身就走。他都走出院子，才想起来自己还事要找徐可可，却又不好再回去。只闷着头回了屋。

想起那红了的耳垂，徐可可笑了。这个陪了自己两个世界的男人，连这个小习惯都一样。她刚才听见他说的话了，‘你长的比她好看。’她是故意逗他，才又问了他一遍。

这个男人陪着自己两个世界了。上个世界，她其实就已经猜到了一些。这个世界遇到他，她就更确定了。

她对周围的事物很敏感，像是经过某种训练培养而成的。但是对他，她却是凭借的感觉。上一世，因为是附加任务，她其实有抵触情绪。但是在相处过程中，渐渐的俩个人的影子就重合了。而这个世界，她从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好像只有这个男人会吸引到自己的注意。徐可可失笑，也不知道他和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第八十七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26 下午，风四小姐一天没有出门。有个穿着老式偏襟体态丰腴的老妇人找了过来。

她进院的时候，范武正在帮徐可可搭小厨房。好几天不见的小林先生也在。

老妇人看到他们，礼貌的跟他们行礼，神态里透着谦恭。

她敲门，风四小姐从里面把门打开，显然没想到这人会来，停了片刻，她才闪身将人让了进去。

不久，对面屋里传出风四小姐有些沙哑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让徐可可想起那天留声机里的声音。

“.......没人想害我，我总不能一直这样过吧......”

“你回去和她说，我谁也不嫁。会有人真心娶我嘛，你不用说了，现在想娶我的图什么，.......”

范武挽着袖子，露出来的那截麦芽色的小臂肌肉紧绷。他手里的锤子，一下一下的敲着板子上的钉子。

小林先生半蹲着身子，用手将板子稳住。再看见他，徐可可觉着自己第一次来百家巷那天，有些可笑。怎么会脑补出，小林先生是在追求风四小姐的。还以为他是为了追求风四小姐，才特意住在这里的。

她现在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

察觉到徐可可的视线，小林先生回望她，似是误会了什么，低声跟她解释，这女人说是风四小姐养母的远房表妹。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个佣人。

风四小姐四岁的时候，家里败落，风四小姐的继母将她卖给了城里的风锦红。这风锦红，妓女出身，后来赎身嫁人，跟了城里的一位爷，这爷走的早，她就买了批女孩子，重操旧业。

这风锦红待风四小姐与别人不同，是把她养在自己家里。供给她的用度，比别的女孩子都要好。不光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请人教风四小姐琴棋书画。后来，有了教会学校，还把风四小姐送去上了几年学。

要不人都说这风锦红有脑子。女学生，长的漂亮，嗓子好，唱功了得。那时候，引了一大批的达官贵人，文人墨客追在后面。大把的银子往里扔。这风锦红最厉害的是，从来不逼风四小姐，她想跟谁就跟谁。这风四小姐还觉着她是尊重她，却没想过，只要有人掏银子，谁掏不是掏。

解放后，她们给集中改造的时候，人家都举报，就风四小姐咬死了，非说她和风锦红就是养母女关系。还说若没有她养母她也过不上好日子。

小林先生压低声音和她说，“不过她不知道，她养母手里也不就是她一个姑娘，她只是最有名气的，其他人早就举报了。现在没处理她，是她还有别的事。等差不多材料凑齐了，她也好进去了。”

徐可可有些吃惊的看向范武，她不是惊讶风四小姐的身世，因为这个实在是想都能想到的事。她吃惊的是，这些事情，是她这个老百姓能听的嘛。

小林先生没明白，她为什么要看范哥。范武却明白她的意思，他本来是想着上午和她谈的。

“你走，你走，我不想再听你说了.....”风四小姐将老妇人推了出来，‘砰！’的一声把门甩上。

老妇人并不在意，走前还冲他们又行了一礼，才出的院子。 没多久，风四小姐的屋子里又传出歌剧的声音。

“娘，元宝不见了。”大翠急匆匆跑进院子。她这一嗓子，连风四小姐屋里的歌声都停了。

“怎么回事？”徐可可扔下手里的扫把，几步迎了上去。“元宝，怎么不见了？”

“放学的时候，他跟我说让我先走，要等小胖一起。我都到家门口了，跟人说半天话了，也没见着人。我就往回走，以为迎迎他。结果都走到学校了，也没见着人。我就又走回来，我都走了两个来回了。”大翠声音已经哽咽了。

“都是我不好，没看好弟弟，娘，怎么办？”

徐可可稳了下情维，将大翠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肩，“大翠，别慌，元宝不会丢的。他肯定是去哪儿玩了，咱们找到他就行了。”

“不是的，那天咱们家门口地上的血，元宝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还说，他还说这院子里肯定有坏人，他要把那人抓出来。”

说着话，大翠偷偷的看了眼范武。又赶紧将头垂下。这时候徐可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俩个孩子指定是误会了。正当她庆幸他们误会的是范武的时候，就听大翠又小声说，

“元宝说，咱们院的陈先生不对劲，他那天见他鬼鬼祟祟的，他非说陈先生是坏人。”

就这一句话，徐可可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她太大意了，她总觉着元宝机灵，却忘了这孩子早慧，胆子还大。

徐可可和范武俩人对视一眼，范武冲她摇头，示意她应当不会。徐可可相信他。人肯定是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不然范武这几天不会这么轻松。

“大翠，弟弟肯定会没事的。你信娘说的，你不是说元宝是跟大胖在一起嘛，我们先找大胖问下。”

大翠涨红了脸，急道，“大胖不住在这里，我就是找不到他，才着急的。”

徐可可要出去找元宝，大翠现在的情绪，不能带着她去。可她也不让大翠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我和她在家等着吧，万一人回来了呢。”

正在徐可可为难的时候，对面屋门打开，风四小姐走了出来，也不顾大翠愿不愿意，拉着她的手，就往徐可可她们屋去，“你现在别耽误你妈时间，让她赶紧去找人。你在家好好的，她就能放心去找你弟。你大姑娘了，别给你妈添乱.....”

有人帮着看着大翠，徐可可就放心了，赶紧往外就走。

小林先生在一边说，“那个大胖我不知道是谁，我知道有个孩子是常和元宝玩的。我带你们先去找他。”

范武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的时候，徐可可还在劝他回去，“你的腿才好，这跑来跑去的，有小林先生帮我就行了。”

“没事，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没有保护好孩子。”

徐可可摇头，她总觉着不至于，对方抓元宝没什么必要。而且人还在被监控中。

徐可可见人劝不住，她现在着急，没功夫和他多说。小林先生带着他们俩去了那孩子家，没想到隔壁和元宝玩的好的孩子，说他没上学，不知道。

好在他认识大胖，只是他不知道大胖家住哪儿，但是知道大胖他妈在百货大楼上班。

小林先生找了辆自行车，徐可可骑一辆，范武说什么也要去，于是把小林先生的自行车抢了过去。

一直阴沉着的天下起了雨。

第八十八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27 都说春雨贵如油，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雨水竟是格外的多。凛冽的风夹杂着雨水，打在人身上透着冰冷的寒意。

徐可可和范武微垂着头，迎着风雨，腿上用力快速蹬着自行车。幸好赶在百货大楼下班前冲了进去。范武找到管事的，很快就找到了小胖妈妈。

听说孩子找不到了，小胖妈妈边往外走，边不在意道，“肯定不知道去哪儿玩了。这些小子皮的很。”

小胖妈看出他们的着急，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却不慢。

百货大楼前面都下班了，他们一行人是从后面小门走的。徐可可和范武错了半身。她看到他的鞋在地上划出的痕迹，猜出范武的腿只怕使不上劲了。再看他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更加确定，这人是咬着牙生扛呢。

好在小胖家的院子就在百货大楼旁边。小胖正在家跟弟妹玩呢，听问起元宝去哪了，挥着他的小胖手，嚷道，“我们往家走，有个老太太隔老远叫元宝，元宝见着她，甩下我就跑了。”

范武再跟他问老太太长什么样子，小胖子皱了眉头。隔得远，他的心思也不这里，看的并不清楚。他磕磕绊绊的说了半天，除了年纪大，再没有什么别的信息了。

徐可可却隐约猜到了是谁。她跟小胖妈商量，把一辆自行车先放在了她们家。也不管范武说什么，把跟小胖妈借的伞往他手里一塞，率先骑上了车。

这会的雨下的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狠了，淅淅沥沥的掉着。

范武却还是赶紧拿伞给徐可可挡住雨，看着她的眼神，叹口气。她肯定知道自己的旧疾犯了。自己的腿不能受寒，尤其是阴天下雨就会疼的厉害。他刚才试着不对，没想到这会，会这么厉害。早知道，他就该让小林陪她来的。

范武知道，这时候自己再怎么坚持，这女人也不会听自己的。虽然他和这女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一个情绪，他都能感知到。越接触，他越感觉俩人像是早就认识了一般。

范武没再矫情，直接坐到车后座。徐可可也不客气，把手伸到后面，抓住他没拿伞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腰上。

后座的范武唇角微翘，身子又往前靠了靠，手里的伞举的更高了，将徐可可护了个严实

徐可可没回头看，却知道这人肯定在淋雨。她虽然已经知道元宝不会有事，但是没见到人，她心里始终不踏实。徐可可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她又一次感叹冯立春的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这耐力太和她心意了。

回到百家巷，果如徐可可所料，在屋子里看到了赵秀英。

“他们还说你结婚了，俺就说不会。”赵秀英也不管屋子里一堆的人，见着徐可可进了屋，就嚷了起来。

徐可可将她从自己跟前扒拉开，一个健步走到元宝跟前，“你去哪了？知道大家都多着急嘛？”

“娘，我，.....我错了。”都不等徐可可开口说，元宝就垂着头认了错。

刚才他就要冲出去找他娘，被风四小姐还有小林先生他们给拦住了。看他娘为了他全身都淋透了，他心里特别不好受。

“孩子都在这儿了，教孩子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进去换衣服吧，再病了，谁管孩子。”风四小姐白了徐可可一眼，话虽说的不好听，但是徐可可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冲她笑了笑。

没想到风四小姐却是个别扭的，见她冲自己笑，反而白了她一眼。让徐可可一时哭笑不得。

等徐可可从里屋换了衣服出来，没想到风四小姐已经回自己屋了。她连声谢谢也没来的及说。让她没想到的是，也回屋换衣服的范武竟比她换的速度还快，已经在屋里坐着了。

“你腿能行嘛，你先回去吧。”

范武果断回道，“不用，我在这里还能分分心，不然腿太疼了。”

他这话说的，让徐可可有些无奈，只她眼前还有事要解决，也只能随他去了。

元宝的解释和徐可可想的一样，他在放学的路上遇到了赵秀英。赵秀英让他带自己找徐可可，元宝当然不愿意。就带着她去了别的巷子。想劝着她回去。没想到后来下起了雨，元宝本就是个孩子，也没地去，眼看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也怕徐可可和大翠但心，没办法只能带着人回来。

徐可可好奇，赵秀英是怎么找来的。可赵秀英却更在意，范武是谁。她拿手指着范武，“陈玉蓉说你找了男人结婚了，不会就是他吧。”

徐可可与范武俩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电光火石间，俩人相视而笑，竟就确认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

看着俩人这情形，赵秀英坐不住了。

这些天陈玉芬因为怀孕，终于有借口不用再照顾她了。也就彻底不管她了。

她在生活上倒是还好，因为毕竟是在部队里，这里比在家时强，只要每天去食堂打饭，她也饿不死。偏偏家里还有个日日以泪洗面的陈玉蓉。听她姐那天说，她好像是没工作了，跟家里也闹翻了，除了住在这里也没地去。

这陈玉蓉可和她姐不同，更比不了当初的冯立春。开始那天俩人还各过各的，不知道这陈玉蓉想到了什么，就开始找自己麻烦。

别看她娇小姐一般的柔弱，找起麻烦时，嘴里说的话也刻薄。总说周成光回不来了，吓的赵秀英天天提心吊胆的。

她不想听陈玉蓉的话，就每天躲到院子里跟人聊天不回屋。听人说司机班那边传出的消息，她以前那媳妇冯立春，和她儿子闹离婚是有预谋的。她早就在外面租了屋子，这事不光司机班的战士知道，那个廖猛也能作证，因为那天他也在车上。

听到冯立春的消息，又听人说她要了儿子一大笔钱。见不到儿子，心里不踏实的赵秀英，也就坐不住了。就去缠着廖猛打听。没想到廖猛死活不承认。

没办法她又去找了刘文达。刘文达倒是有方法，让人把那天的开车的战士找来。让小战士开车把她拉到那天放徐可可下车的地方。也是巧了，下车没走几步，她就看到群孩子放学，里面竟然有她家元宝。

从她颠三倒四的话里，几个人也是听出了大概。

“你要找周成光，我带你去。”只要不烦徐可可，这个忙范武还是能帮她的。

那天她听说是把周成光关了禁闭，这也能见家属？徐可可没明白，看向范武。当着赵秀英和两个孩子面，范武没法和她说的太细，只能简单解释道，“周成光住在城南的一个独院里，为了保密，虽然不能出去，但是可以带家属。”

范武在和上级汇报的时候，考虑到周成光新婚，除了赵秀英，还让人将没有工作的陈玉蓉，也从部队接出来，送去了城南。

第八十九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28 幸好范武当天晚上就把赵秀英送走了，因为第二天陈先生一早就回了百家巷。

徐可可正要送俩个孩子上学，与进院的他迎面遇上。陈先生还是旧式的礼节，把帽子放在胸前，跟徐可可颔首。

只是看向徐可可时，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透着些许谨慎。

徐可可对他在于不在，都不在意。

外面有人叫，俩个孩子急吼吼的往外跑。徐可可也没有把孩子们叫住和他问好，只是冲他微点了下头，算是回礼，就转身回了屋。

陈先生似是对没被人关注，感到满意，徐可可听到他的脚步没有迟疑，很快进了他自己那屋。

边收拾屋子，徐可可顺着窗户看过去。陈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进屋就把窗帘拉紧，让人看不到他在屋里做什么。甚至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里面没有人。

他在院子里实在是个可怕的隐患，如果没有孩子，徐可可还不会在意，但是孩子们在，尤其是元宝，他同一般孩子不同。徐可可又算了下时间，依着冯立春的记忆首长遇刺应当就是这几天。

在她准备去找范武前，范武先她一步过来了。

徐可可开门的时候，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五个人。这些人徐可可在医院倒是都见过。他们悄无声息却又迅速的站到了院子里，几个重要位置。

而最熟悉的小林先生，跟在范武身后进了她们屋。

范武也没隐瞒，进屋直接道，“曹先生和阿秋已安排到别的地方了。这院子里现在只有你和风四小姐。”

这是要准备对陈先生进行抓捕了，见他还有话说，徐可可没接话等着他往下说。

“这位陈先生，是潜伏下来的敌特。我们一直没动他，是因为还有些情况我们没掌握。他一直在院子里找什么东西，我们昨天通过他传出去的消息已经了解到，是我们这边的一份名单。不知被谁窃取，被人走前留在了这个院子里。 再就是他单线联系的上级，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看，他应当也不知道这人是谁。我们本来是想顺藤摸瓜，但是对方过于狡猾。我们目前只能确定，这人应当和那天枪击我的，是同一个人。”

敢这么近的枪击，这人指定就在周围，因为只有这样，对方才能有把握迅速撤离，并隐藏起来。

徐可可静下心，将冯立春的记忆仔细确认了下，把前世冯立春记忆中，从来没出现过的几个地方，谨慎的说了出来，“车站对面的成衣铺子，天德堂外面的理发店，拐角的包子铺。”

跟着范武进来的小林先生没听懂。一头雾水的看着徐可可，“什么意思？成衣铺子是陈先生的接线点，这是我们已经掌握的。那个包子铺，前两天老板住院，已经关门了。理发铺子？”

小林先生挠挠头，“那理发铺子，前几天说是乡下家里来信，让他家去，这几天正找人接手呢。还说要是没人接，就直接关门。”

范武不知道徐可可怎么发觉不对的，但是听小林先生说完，立刻道，“让人迅速去查下理发店。”

“是！那计划变嘛？”小林先生低声问。

“不变，”

等他走了，范武才又对徐可可道，“他今天突然回来，我们怕有变故，决定对他进行抓捕。”

“需要我做什么？”问完这句话，徐可可先笑了，既然找她，那肯定就是希望引蛇出洞，

“我可以，我去敲门就说外面有人找他，你放心，和他说完话，我就闪到一边。既不会给他伤害我的机会，也不会耽误你们动手。”

“他里面有台发报机，如果可以，我们想能接手。”范武简单解释道。

因为曾经跟踪过徐可可，后来又特意观察过她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在陈先生眼里，徐可可就是个带着俩个孩子，不善言辞的普通妇人。尤其是他亲眼见过她的手，那双手很粗糙。还有她的俩个孩子，不懂礼，很粗鲁，一看就是农村来的。

所以，虽然陈先生很多疑，为人又谨慎。当徐可可敲门时，他还是放松了警惕，信了她的话。从屋里走了出来。

被压在院子里的陈先生，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可可，他不懂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大胆。他更恨，他如果刚才警惕一点，挟持住她，就能逃出去。

和陈先生前后脚被抓的还有理发店的老师傅，陈先生的上级。以及他们的联络站，那间成衣铺子。

这一切，就像从湖面刮过的一阵风，随着风的消弭，湖面也迅速恢复了平静。小院里像是从来没有过陈先生一家。门口包子铺，因为老板生病，彻底关了张。风四小姐的屋子也开始有了烟火气，不时有饭菜的香气从她屋里的小炉子上冒出。

很快，日子就到了前世冯立春来小院租房子的那天。

晚上，大翠和元宝放学回到家，对着阿秋做的一桌子好菜欢呼。

“今天为什么庆祝啊！”元宝咽了嘴里的肉，拿着筷子，看向在座的大人们。

大人们被问住了，是啊，不过年不过节的，聚在一起吃饭，是需要些特殊的原因的。只是破获了一个敌特据点这事，大人们也只是心知肚明，没有人说破的。又怎么可能告诉他这么个小孩子。

只是他们也知道，这个小家伙随便敷衍他，反而会适得其反，更容易勾起他的好奇心。

曹先生率先笑道，“领导给了我聘书，我马上要到市美术馆工作了。你说值不值得庆祝呢。”

有了曹先生带头，风四小姐也道，“我过些天也要去歌舞团上班了，怎么样小家伙这事也可以庆祝吧。”

好像除了徐可可，所有人都有活做了。怕徐可可心里不好受，大翠贴心的握住她的手，“妈，你也会有工作的。”

“你妈当然有工作了，市里的公安已经给你妈在调档案了，政审一过，冯立春女士就会成为我们公安队伍中的一员了。”

元宝眼睛瞪的溜圆，“妈，真的嘛，小林先生说的是真的嘛。”

徐可可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那天走的那俩位女同志，把她的资料报上去后。正好范武也将徐可可的一些表现向上级做了汇报。最后上级经过考虑，准备破格录用徐可可进入公安工作。

只是事情一天没有落地，对徐可可来说就都有变数，所以她才没和孩子们说。她怕有变动，会影响孩子们的心情。

“那娘，你以后也能穿制服，吃官粮了。”得到了徐可可本人的证明，大翠和元宝高兴的不行。尤其是元宝，站起来蹦了半天。

“你们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要庆祝吧。”风四小姐意有所指的看看徐可可，又看看范武。

这俩人平日里眉来眼去的，她早就发现端倪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俩人没有丝毫被调侃人的自觉。徐可可淡定的看着她，"我还没和孩子们说，庆祝还有些早。"

大翠和元宝瞬间就静了下来。俩人都不说话了。风四小姐吐吐舌头。有些抱歉的看眼徐可可，徐可可却并不在意，她本来想的是等工作定了，再和俩个孩子说，没想到这俩件事都会提前了。

第九十章 五十年代进城的农村女干部29 晚上，仨个人躺在床上，让徐可可想起，她准备要带俩个孩子从部队走的那个晚上。

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现在这两个孩子和那会，又不一样了。

他们虽然还是很单纯，善良。但是在自己的刻意安排和鼓励下，他们不仅想法比以前多了，还学会了表达和坚持。

就像现在，俩个孩子没有推搡，大翠直接就问她，“娘，你是要和那个范叔叔在一起嘛。”

“是有这个想法，我本来想和你们谈，但是今天风四小姐把话提前说开了。让我有点被动。”

元宝，“我们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总要有原因吧，原因是什么。如果你们的理由是正确的，我会听你们的。你们是我最爱的亲人，我当然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元宝急了，“我们是有原因的反对，你都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你怎么能嫁给他。他家在哪儿咱们都不知道。”

徐可可又一次将俩个孩子揽到怀里，看来那天赵秀英来时说，她又再婚的话，这俩个孩子不光听了进去，还有在替她考虑。 不得不说，冯立春真的是养了俩个好孩子。

“他也是解放军，他的工作现在要保密。但是很快你们也就知道了。”

“像小林先生？”

徐可可扶额，元宝这孩子实在太机敏了，怎么办。

有了俩个孩子的祝福，徐可可与范武俩人也没再扭捏。范武身份特殊，他向组织打了结婚报告，只等批下来他们就结婚。

风四小姐得了信，非要送徐可可一个礼物。她带着徐可可去了南街一间瓷器行，点了几套价值不便宜的餐具，让徐可可从中选。

有的淡雅，有的华丽，还有的寓意好。徐可可也明白，她让自己选的原因了，确实不好选，每一套都很漂亮，。

“冯立春！”

徐可可循着声音看过去，是陈玉芬，她原本就不胖，现在更瘦了，衣服穿在她身上显的空荡荡的。因为瘦，她两腮塌了下去。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才几天的功夫，她竟然憔悴成了这样。

“冯立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请你出去，我们店不欢迎你。”陈玉芬阴沉着脸看着徐可可。

她和她妹妹不同，她好像更能沉的住气，徐可可没动地，只是平静的看着她。“这家店现在是国营吧，你只是这里的一名员工，不是大小姐，你有什么资格把我赶出去。”

“是，我没有资格。”陈玉芬冷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好了，你看到了，我没保住孩子，也离婚了。是不是特解气。你越来越好，我却成了这样。”

徐可可四下打量，“你妹呢？”

虽然这地归了公，但是如果愿意，他们是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拿工资的。她听范武说过，周成光的禁闭已经解除了。陈玉蓉也没有工作，应当是在这里吧。

“你真是能装，也是，你要是不能装，我又怎么会被你骗，还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女人。那个人不是一般人。当初我妹对他有意思，我还不让她轻举妄动，没想到倒是便宜了你。”

“你什么意思？”

“我能什么意思，有那个人在，周成光能有好。周成光已经转业到地方了，我妹也跟着去了。就在南郊看农场呢。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管你信不信，我还真不知道，”范武有任务并不在城里。看来是这几天才发生的事。徐可可看眼她的肚子，“周成光他妈说，你不是怀孕了嘛。怎么会离婚，还没了孩子。”

陈玉芬哀戚的看向窗外，笑容苦涩。“刘文达也给撤职了，他本来和我说好了是假离婚，现在我们俩成了真离婚。他还埋怨我，可是当初是他非说，周成光马上就要调到军区去了。我才动了把我妹嫁给周成光的心思。现在他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所以她本来也不是个好的。徐可可不想再多说了，路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

徐可可最后选了那套明黄色，吉祥如意花纹的餐具。风四小姐有些遗憾，现在都用牛皮纸和报纸草草一包就完事，没有以前那种精美的盒子了。

走前徐可可对陈玉芬道，“如果心里觉着憋屈，就把火撒回去。何苦总跟自己较劲。”

“你让我学你。”

“学我？学我又有什么不好，起码心里面痛快。”

“心里面痛快！”陈玉芬嘴里念叨着。

徐可可和风四小姐已经出了店门，陈玉芬突然冲到门口，“冯立春，刘文达说你们来，是有人故意针对周成光，咱们都被人利用了。”

徐可可头都没回。廖猛当初写那封信的时间点，实在是太巧了。包括他后来的所作所为，但是她更希望他是出于路见不平。

风四小姐走在她一侧，不断拿眼看她，“你真的不在意？”

“在意什么，是他们先起的坏心思。才让人钻了空子。布局这种事，算计的永远是人性。”

“我就说你不是一般的农村女人。从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了。”

徐可可笑了，“人总是这样，能看清别人，看不清自己。”

日子过的很快，范武的结婚申请下来了。组织上给安排的房子，范武没要。风四小姐为了摆脱她养母的纠缠，搬去了歌舞团的宿舍。

曹先生在香港的女儿，要把他接走。起初曹先生不同意。后来不知道怎么想的，把院子给了范武。将手里的字画与文玩古物都上交给了国家。参加完徐可可和范武的婚礼，就跟着女儿走了。

阿秋家里孩子大了，她回去住了两天不适应，又回来跟着徐可可她们过

曹先生留下的这套二进的院子，范武与徐可可商量后，只留了里院，其余都交给组织。经过组织决定，分给了派出所没有房子的同事。

后来，周成光还带着赵秀英找过来。不知道陈玉蓉怎么想的，以前周成光是营长，她看不上他。现在周成光就是看库房的普通工人，陈玉蓉不光还跟着他过，还和他生了个女儿。

周成光来找的，不是徐可可，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找元宝。他竟想让元宝照顾赵秀英。用他的话说，“当初他奶那么疼他，现在元宝大了，也该进孝了。”

徐可可被他的异想天开逗笑了，十岁的孩子叫长大了。周成光这哪是打算让元宝尽孝，摆明了，就是想把他娘打包送给自己。

徐可可也没急，指着赵秀英脸上的划伤，问周成光这是怎么回事。

索性周成光也没拿他们当外人，大大方方和他们说了。

原来陈玉蓉又怀孕了，周成光现在工资不高，陈玉蓉虽然怀着身孕，却还坚持去厂子上班。她下班回家，发现赵秀英对孩子不上心，就和赵秀英理论。没想到，赵秀英却和她说，女孩子命贱，随便养养就能活。把陈玉蓉气的就和赵秀英打了起来。

看赵秀英脸上的惨状，和她的神态。徐可可猜测，这应当不是‘互殴’，纯是陈玉蓉单方面‘施暴’。没想到当初娇滴滴的小护士，变的如此的泼辣。

也不用徐可可说话，旁边的元宝，小大人一般站起来，“行，我来照顾我奶。不过我现在住的是范叔的房子，我带着我奶住在这里也不合适。我跟我奶跟你过吧。你帮我联系下那边的学校，帮我转过去。”

说完转身冲徐可可道，“妈，我东西就先不拿了，等我住下了再回来取。”

徐可可很配合他，“行，你也不用特意回来，找时间我和你范叔，还有你姐给你送过去。你就别来回跑了。不过，等到了那边先带你奶去所在地报案。”

周成光愣了，怎么人没送出去，还又多了一个，还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报什么案，冯立春你少乱教孩子，你要让他报什么案。”

元宝本就机灵，早就领会了徐可可的意思，他站在赵秀英旁边，抓着她的手，“奶，你别怕，我妈现在就是公安的警察。那女的敢动手打你，我不能饶了她。我带你去报警，让警察把她抓起来。走，奶....”

周成光一把打掉元宝的手，“报什么警，那是你后妈，都是一家人。”

“什么一家人，一家人她打我奶。还虐待我奶。”

“胡说什么，什么时候打你奶了，这是你奶自己不小心碰的。她对你奶可上心了，在家照顾你奶，照顾的可好。你不信问你奶。”

“那你让我养我奶.....”

周成光哪能不懂他什么意思，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抓着赵秀英的手就往外走。

元宝还在后面喊，“奶，她要再欺负你，你就找我来，我帮你出头。”

陈玉蓉怎么也没想到，她就怂恿周成光把赵秀英送去冯立春家，等再回来，赵秀英就成了尊活菩萨，动都动不得了。

只要说多了，赵秀英就要找元宝，就吵着要去政府告她。最后陈玉蓉连气带急，又加上实在是辛苦，这一胎竟没保住。还伤了身子，没了生育能力。

最初，元宝和大翠不时就会去看赵秀英，徐可可并没有拦着。只是后来渐渐就不怎么去了，改成逢年过节才去。徐可可没主动问，还是大翠私底下和她说，赵秀英一直让元宝小心，如果徐可可怀孕了，就不会再管他们了。

大翠和徐可可说，“每次去都说，说的元宝实在不爱听，就干脆不去了。”

赵秀英算是白担心了，徐可可一直没避孕，但是却没有再怀孕。想想冯立春生元宝时的情况，徐可可怀疑她的身子应当在当时受了损。

好在俩个孩子不光孝顺，还知恩图报。他们对范武比对她还要好。

后来徐可可还见过周成光几次，人已经废了，不到四十就花白了头发。因为常年酗酒，那双眼睛总是布满了血丝。

陈玉蓉没有一直守着他。孩子三岁那年和他离了婚，带着女儿嫁了个老师。后来听元宝回来说，那个老师总是打她，她又离婚带着女儿回来找周成光。

周成光倒是无所谓，赵秀英死活不让她进门。还是周成光跟她说，只许陈玉蓉和孩子住在家里，不和她领证。算不得再结婚。赵秀英这才算是同意了。

就这样过了两年，赵秀英死了，周成光还是不跟陈玉蓉领证，陈玉蓉一气之下又走了。这一次她没带走孩子，一个人走的。

直到那个女孩子十八了，陈玉蓉才再一次出现。这一次，周成光却是说什么也不许她进门了。倒也不是周成光嫌弃她抛下自己走了，而是这一次陈玉蓉不光人已经老的不像样了，精神还有点问题。脑子不太好了。

最后还是陈玉芬，把家里以前留的一间十平米的小房给她住。她这才算有了地落脚。

元宝长到十八岁，去当了兵，后来进了安全部。娶了小林先生的女儿。元宝从小早慧，这一生起起伏伏，并不顺遂。好在他虽一生坎坷，却也一直坚守本心，活的坦荡。

大翠当了小学老师，嫁给了华侨。结婚没多久就出国了。虽没有大富大贵，却也是安逸幸福的过了一生。

范武身体不好，转业到地方以后也没养过来。人没到五十就走了。

徐可可这一次没有随他去，而是一直守在俩个孩子旁边，直到寿终正寝。

闭眼前，徐可可看到冯立春。脸色惨白，却带着笑。俩人遥遥相望，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含义。

第九十一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1 徐可可从床上坐起身，就闻到淡雅的清香，若有若无的弥漫在屋子里。手下的锦被，光滑柔顺。门外敲门声，一下接一下，叩的小心又轻缓。

徐可可从床上下来，几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看她身上的衣着，应当是个下人。只见她笑的慈爱，“小姐，纪先生让人送的报纸到了。”

在她期盼的注视下，徐可可接过她手里拿的报纸。

没看到小姐雀跃，老妇人笑容微滞，想起昨晚闹的那场，有些担忧道，“太太说到底也是为了小姐好，她也想小姐高兴，明知我接了报纸会送上来，不也没说什么。您就别和太太闹脾气了，下去一起用早饭吧。”

还没接收记忆，徐可可并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顺着她的话，淡淡道，“我知道了。”

老妇人以为她还在闹脾气，轻叹口气，转身走了。

关上屋门，徐可可打开报纸，迎面就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大头照，下面的大标题写着，【电影皇后明玉海外归来，百乐门新剧少妇泪，阵容空前豪华，香艳绝顶】

徐可可简单将这份晨报，随手浏览了一遍。

浓浓的油墨里，满纸的烟火气。上到政治财经，下到民生，什么消息都有。有五旬老母寻人，有棉花涨价，还有女明星夜会风流才子。最有趣的是两个影评人在报纸上对骂，两人的专栏一上一下，一个含沙射影，一个泼妇骂街。说不上谁赢了谁，但是看的却是很热闹

没那么鸡飞狗跳的，除了广告就是小说连载和作家专栏。徐可可翻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特别之处。她不明白，特意将这份报纸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徐可可躺回床上，闭紧眼，将涌入脑海的记忆，不紧不慢的梳理了一遍。

原主周少秋，今年十六岁，是南城高中的一名女高中生。

她父亲周士元，原是京里望族子弟，其父及祖上都曾在朝中为官。随着大清的灭亡，若大的家族也渐渐分崩离析，子孙四散。

周士元原本就是庶房庶出，拿着分给他们这房的家产，带着妻儿及妹妹搬出了府。

后来，他听朋友冯邵哲的劝，想去上海寻个差事做，就又带着一家人来了上海。

到了上海没多久，周士元就病倒了，还从此一病不起，熬了不到一年，人就走了。留下妻子王淑瑾带着儿子周子安，女儿周少秋，还有正值妙龄的小姑子周向南，四人相依为命在上海度日。

周士元的好友冯邵哲，因觉是自己劝周士元来上海，害他生病送了性命，心有愧疚，便对这家人多有照顾。

好在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家家里还有些资产，全够他们一家子用度。所以周少秋虽没有了父亲，日子并不难过。

周少秋的姑姑周向南，在京里时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到了上海这十里洋场的花花世界，能管她的哥哥又不在了，做为上海的摩登女性，她玩的也就更大了。

周向南渐渐喜欢上了新话剧。别人喜欢话剧最多是常去看，周向南却是干脆成立了自己的戏剧社，租了大戏院演出新剧。

受周向南的影响，周少秋在学校也常参加学校话剧社团的演出。

有一次，周少秋正在学校礼堂演出。演的是与旧时代家族割裂的贵族小姐，她手拿着一本宣扬旧时代女德的书，慷慨激昂的念着台词。念的兴起时，一时手上力气没控制好，将手里的书扔了出去，正好砸在前排一年轻男子的怀里。

那人虽长相清俊，但被周围年轻学子一衬，能看出来是有些年纪了。这人不是学校的老师，就是外来的客人。

他扬着手里的书，朗声道，“这糟粕你们女子不要，是要丢给我们男子嘛？”

周少秋站在舞台上，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台下原本怔住的学生，也随着她一起发出了笑声。礼堂一时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演出结束，那位年轻男子亲自将书送到后台。只是周少秋彼时正在换装，是学校其他同学接待的。听同学说，他还找过自己，周少秋一笑而过，并没在意。

在周少秋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舞台‘事故’，却并不知道这事竟然改变了她的一生。

又过了几日，周少秋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家里又一次遇到这位年轻男子。他竟然就是自己哥哥的同窗，上海有名的才子纪明恺。周少秋常在报纸上读到他的文章，对他极为崇拜。

再次相见，周少秋只觉这缘分妙不可言。她被纪明恺渊博的知识，风雅的谈吐、英俊的外貌所折服。正值花期的周少秋，心里对纪明恺不知不觉间，产生了朦胧的情愫。

周子安发觉妹妹的心思后，及时出面制止了她的想法。因为纪明恺在老家乡下，有订婚多年的未婚妻。

而他们家是绝对不能允许周少秋去为人妾室的。

其实不用周子安说，自诩为新女性的周少秋自己也接受不了。不光如此，周少秋认为爱情应当是纯粹的，不能有一点瑕疵的。她对所有介入别人婚姻的人和事，都接受不了。

从那以后，周少秋不仅没有再私下去见过纪明恺，每次他来她们家找周子安，周少秋也会躲在屋里不出去。

周少秋的退，却引来了纪明恺的进。最初纪明恺对周少秋的感情，知道却并没有迎合。当他发现周少秋不再主动接近自己以后。纪明恺反而开始主动追求周少秋。

文人的浪漫被纪明恺发挥的淋漓尽致，别人是天天送花，他则是天天送小说。

纪明恺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连载小说，小说里的男主角为了心爱的女人，与家庭决裂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小说写的动情，细腻。

作者并没有遮掩，直说这是自己真实的故事。知道了小说里的人物，就在现实生活中后，读者们都激动了，一时间成为了上海的佳话。

周少秋自然也被纪明恺打动了，尤其当纪明恺与她说，他是在与旧制度做对抗，并已经与未婚妻解除了婚约后。周少秋，接受这段感情。

然而就在这时纪明恺的未婚妻来到了上海。

第九十二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2 有了周少秋的记忆，徐可可伸手拿过那张报纸，盯着看了半天。

她看的不是纪明恺写的那篇风花雪月的小说。国难当头，天天不是想着怎么为国效力，而是怎么追求女人。这纪明恺的所作所为，实在和他进步文人的称号不符，充其量就是个风流才子。

徐可可看的是那个叫少妇泪的电影首映。

这部电影今天上映后，就会轰动整个上海，甚而成为经典佳作传颂下去。而周少秋，作为这部电影里第一反派的原型，也会因为这部电影，成为这个动荡年代里恒久不散的一个笑话。

少妇泪，是纪明恺的未婚妻唐琬找人做的。电影很简单，说的是旧时代的女人含泪送丈夫求学，独自在家照顾双亲。丈夫学成归来，原本该幸福的俩人，却被披着新女性旗号，实则就是狐狸精的女子，使魅惑的手段勾引她的丈夫，进而拆散了俩人。电影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少妇脸上流下的眼泪。

这本来是一部很普通的电影，但是影片的主演明玉，刚从国外获奖回来，正被电影公司力捧。而这部电影正是明玉回国后拍的第一部戏。舆论几乎全是叫好声，连一点反面的声音都听不到。

两个在报纸炒翻天的影评人，也难得的联手，对这部影片进行了肆无忌惮的夸奖。同时，他们共同揭露出这部影片第三者的原型，就是最近连载小说里的新时代女性周少秋。

这次的揭露，无疑是给火了的电影，添了一把柴。让这部电影更火了。

原本小说传情的佳话，变成了罪证。【她在门后望着我，眼似秋波，似缠绵的湖水，将我的一颗心，.....】，这些在小说中出现的描写，全部变成了周少秋勾引纪明恺的证据。

被众人艳羡的周少秋，一夜间就沦为了被众人谴责，道德沦丧的罪人。

他们夫妻俩人，一个写小说，一个拍电影，就将十六岁少女从天堂推入了地狱。周少秋终身未嫁，后世对她的评价是居心叵测却不得善终的第三者。她遭受的所有苦难，甚至连她的家人遇到不幸，大众都在拍手叫好。在他们眼里，这是坏人该有的下场。

徐可可穿好衣服，拎着报纸下了楼。

周少秋的母亲王淑瑾，正沉着脸独自坐在餐厅吃早饭。见她下来，脸上神情微缓，待看到她手里的报纸，立刻变了脸色。

徐可可坐到她对面，将报纸放到手边，也没说话。刚才的老妇人，给她把牛奶和面包放到面前。徐可可看眼王淑瑾面前的汤包和小馄饨，不由蹙眉。

想起昨天俩人晚上吵架的内容。再看徐可可这脸色，王淑瑾以为她嫌弃自己吃的东西太传统，不够新潮。

心情更差了，将手里的汤匙往碗里一扔，“不是只有洋鬼子的东西才是好的。你那位纪先生，以前也是学私塾的，不过是出去读了几年洋务，就以为多了不起。上海这么多青年才俊哪个不比他强。连个正经事都没有，吃穿全是家里供着。现在还为了你要和家里闹翻。难道你要跟着他喝风度日嘛。”

听王淑瑾说纪明恺不好，徐可可点头附和，“说的对。”

“什么？”王淑瑾没听懂徐可可的意思，以为她是赞同自己说的，要跟着纪明恺喝风度日，不由气急，拍桌怒道，“你说什么？”

“嫂子，好了！昨天晚上还没吵够，大早上的又说这些，太让人扫兴了。”周向南手里系着睡袍上的带子，穿着拖鞋走进餐厅。

王淑瑾看不惯她这随便的样子，将头转向一边。周向南却不在意，像是没看到一样。拉开椅子坐到周少秋一旁。她也看到了周少秋手边的报纸，

“不过少秋，你也不要一味沉浸在你的爱情里。这位纪先生的所为，我并不看好。他如果有心，应当大大方方对你本人展开追求，温柔小意的哄骗你，向你展现他个人的魅力。而不是叫嚷的世人皆知。这种手段，有些不入流。”

王淑瑾对周向南的话不是完全赞同，但是难得小姑子没和自己唱反调。有人与自己一个战线了，王淑瑾心里好受了许多。拿起汤勺，垂首吃起面前的早餐，余光不时关注着徐可可。

周向南冲侯身后的老妇人道，“花姐，我和小姐一样。”

“那，”徐可可将跟前的牛奶和面包推到周向南跟前，“我的还没吃，我要汤包和馄饨。”

看着几人吃惊的神色，徐可可不在意道，“本来，我对这位纪先生，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我只是不想别人干涉我的恋爱。他天天发表小说，我也阻止不了。我总不能发声明，说我拒绝他吧。”

周向南拿起盘子里的面包，用手撕下一块，正准备放入嘴里，听到她这话，停了动作，“所以我说这位纪先生，做人有些不入流。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已经和报社那边打过招呼了，”周子安穿着西装从楼上下来。花姐正要上前，询问他吃什么，被他潇洒的抬手止住了。微仰着头，看向周少秋，

“只要你说不喜欢他，就让他们在小说下面加上一条告示，郑重声明，周少秋已有婚约，请纪明恺先生不要再继续纠缠。”

“婚约！”周少秋困惑的看向周子安，又望向王淑瑾。“什么婚约？”

王淑瑾埋怨的白了儿子一眼，颇有些无奈道，“你父亲生前给你定的。原本我和你小姑姑都.....”

“与我无关，”周向南抬手打断，“我与你母亲想的不一样，她是怕你因为是指腹为婚抵触，才想隐瞒。我则是认为人还不错，你确实可以和他，先以朋友的身份尝试着接触。万一喜欢呢。这也是桩好事。”

“这人，我认识？”周少秋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件事，想来是因为，唐琬的电影打乱了这姑嫂俩人的计划。对方在知道她名声毁了以后，也就弃她而去了。

第九十三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3 “冯叔叔的儿子？”徐可可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三人，实在不怪她，周少秋的记忆里，就没有这人的存在。

“你前天还和人家看过戏呢？”周子安有些无语。

“前天？前天，不是你说姑姑新排的戏好看，特意带我去的大戏院嘛。”

周子安点点头，白痴一样看向她，“对啊，我坐在你一侧，你另一侧坐的不就是嘛。”

徐可可无语，“我怎么会知道，随便坐在我旁边的人，是我应当认识的啊，而且戏没演完，你说有事就走了。不对，......”

徐可可不敢置信的望向周子安，“你不会是在帮我们制造机会吧。”

周子安翻翻眼皮，“不然呢！”

“不然你个鬼，你不介绍，我以为那是个陌生人。”

“这也太失礼了。”周向南惊叫，“子安，你为什么不给他们介绍。难怪弟弟回去说，少秋没看好他，都不同他讲话的。”

“不是你们说，不要让他们刻意的认识，怕子秋识破嘛。我以为他会主动打招呼的。”

徐可可忙帮那人澄清，“是的，他主动叫住我了。但我以为他是个随便与人搭讪的陌生人。起身就走了。”

“要不，.......阿南，你再约一下。”王淑瑾问的有些犹豫，毕竟冯家可不是一般人家。

“等等，”不等周向南回答，徐可可马上制止道，“现在不是谈，还要不要见他的时候。回到刚才哥哥说的，但是我不想再等到明天早上。可以帮我，立刻，马上找个报社澄清嘛。现在我和纪明恺这么牵扯着，不管和谁谈感情，都不合适。”

周向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的，弟弟那天话里的意思，也是以为你心有所属。他认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爱人的权利，不应当被上一辈的约定所束缚。”

周子安并不关心这些，他对自己老同学纪明恺的行为很不赞同。妹妹终于同意要和他撇清关系，周子安是绝对的支持和赞同。

但是刚才徐可可话里的急迫，让他有些不解，“这么着急嘛，在晨报小说的下面刊登，我觉着效果会比较好吧。”

“可是我不想拖，我想现在就让这件事告一段落。所以，澄清的告示能今天下午就出来嘛，有能比晨报还要有影响力的报纸帮我登嘛，我想要头版！”

徐可可没有询问的意思，她知道以周子安的实力，这应当不成问题。前世要不是有人蓄谋已久，故意在背后捣鬼，打了周家一个措手不及。紧跟着不久，周子安出了事，才让事情变的一发不可收拾的。

周子安看了眼手表，“【明天日报】来的及，改版不行，但是可以加一版。”

“少秋，你确认要出这个风头？”

就连向来敢说敢闯的周向南都迟疑了。加一整个版面，那可不是小豆腐块一样大的稿子，登出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会震惊整个上海滩。以后周少秋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几年内都不会淡忘。

虽然一直希望女儿跟纪明恺撇清关系，但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嘛，女儿的名声也要跟着受损。 王淑瑾担心的看向徐可可。

徐可可笑了，他们是不知道，明天周少秋的风头会更大，甚至与大电影明星明玉不差上下。在市政负责宣传的周子安，被人蒙在了骨子里。那几家报社的版面估计已经都排好了。

徐可可的沉默，让周子安看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他也没含糊，将手里的提包往餐椅上一扔，拉下领带，解着最上面的钮扣，走到电话旁的沙发上坐下，就开始往外拨电话。

周向南和王淑瑾都仔细听着周子安怎么和人说的，不时交换下眼色。

只有徐可可，专心吃起了花姐给她端来的小馄饨。不得不说，周家的馄饨是真的好吃，皮薄馅少，入口不会觉着油腻。再配上香醇的鸡汤做汤底，不要太好吃。

周子安和人约的吃早茶，司机早就等在外面了。他打完电话，全都敲定好就匆匆走了。

徐可可吃完饭，上楼换了衣服，也拎着报纸出了府。

王淑瑾依旧愁眉苦脸的坐在餐桌前，周向南就知道她这是又开始担心了。

她这位寡嫂，原是家里的幺女，是被自小宠着长大的。嫁给大哥，也是俩人先看对了眼，王家拗不过，才同意的婚事。不然以王家的嫡女，怎么也不会嫁给自家大哥的。

可惜大哥走的早，她本就是个旧式女子，又念着与大哥的情义，想着俩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再嫁。

周向南在心里叹口气，现在离婚的都大有人在，她大嫂还要死守着牌位，为了儿女孤独的过完这一生。主要是这些孩子们又都有自己的生活，人家哪能顾的上她。

周向南只得起身，给大嫂聊的来的几家太太打了电话，约人家来家里打牌。想到下午新闻一出，只怕家里的电话也要打爆了。她也不放心留大嫂一人在家，又给那人去了电话，说自己不过去了。

都安排完了，这才拉着大嫂去换衣服，边又开解她一番。

徐可可拿着报纸出门，府门对面几个拉黄包车的在等活。有个机灵的见着她出来，拉着车子就横穿过来。

“小姐要做车嘛？”

“你认识这地嘛。”徐可可指着报纸上那则寻人启示给他看，想到这人可能不识字，忙拿回来念道，“林家巷....”

“我知道，小姐要去那儿啊，上车吧，我拉您去。”

小伙子很机灵，拉着徐可可七拐八弯就到了林家巷外面，一间二层楼的小旅馆。小旅馆有些破旧，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的破灯笼，门前外面的墙上还贴了几张黄纸。

林家巷本就偏僻，这小旅馆更是在巷子最里面。即便是白天，人也不多。小伙子拿着徐可可给他的钱，比平时多了几个大子。小伙子有些过意不去，

“要我陪您进去嘛，这里都我们这种干活的，别再冲撞了您。”

徐可可轻笑着摆手拒绝了。小伙子提起车把，临走不忘叮嘱她道，“那小姐，您进去小心点。”

看到小伙子离开，徐可可转身推门。门上的玻璃晃了晃，徐可可险以为这玻璃是要掉了。

“你找谁？”

有个沙哑的男声在徐可可身后响起。吓了徐可可一跳，忙回身去看。

第九十四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4 徐可可猛回身，看到身后站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这男人身穿黑色油罩衫，留着短发，下巴斜向上有道很长的刀疤，长得有些凶恶。

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徐可可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人的记忆，按说这人特征很明显，不应当会记不起来的。

徐可可把手里的报纸递到他眼前，指着上面那则五旬老母的寻儿启示，“我要找这个人。上面写着她住在这里。”

男人扫了眼徐可可手里的报纸，眼里闪过精光，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上下打量了徐可可半天，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冲徐可可挑眉说道，“我知道，你跟我来吧。”

小旅馆里静的有些吓人，所有的门都关的紧紧的，也不见有人走动。只能听到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咯吱声。

跟在他身后的徐可可，像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女孩。也不是像，周少秋虽然是北方姑娘，长的比一般女孩子高挑，可毕竟才十六岁，脸上的青涩还没有完全褪去。加上徐可可今天特意穿了周少秋的校服，人就更显稚嫩。

徐可可跟在他身后往楼梯走去。男人在拐弯的时候，用眼角瞟了徐可可一眼，嘴角勾了勾。徐可可依旧面上不动声色，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跟着他上了二楼。

男子在转角处停了下来，拿出钥匙打开门，说道，"进来吧。"

徐可可没动，看着男子进了屋，她这才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一张床，一个衣柜，三把破旧不堪的椅子散放在屋子里。就再也没其他东西了。男人坐到靠窗的椅子上，从兜里掏出烟，不紧不慢的点上，“你找他们做什么？”

“他们人在哪儿？”

男人斜睨着她，“他们已经被人接走了。你不可能找到他们的了。"

"我不信，你把人交出来。"徐可可没退反而往前进了一步。

男人把手里的半截香烟扔在地上踩灭，冷笑着，看向徐可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把人交出来，我就报警，到时候我管你是谁。”徐可可冷下脸来，毫不示弱的与他对峙。

男人拿脚踢了踢旁边的椅子，从门外窜进俩个人。左边的那个看到徐可可，立刻露出猥琐的表情，“大哥，这货不错啊！”

他抬手就朝徐可可胸口摸去，右边的男人只看着笑，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瞧着。

徐可可笑了，她一把抓住男人伸过来的手，向后一折，只听嘎巴一声。随着男人的惨叫声，徐可可已经抬腿狠狠踢在另一个，正准备动作的男人的裤裆。徐可可动作又快又狠，俩个男人几乎是同时，疼的蹲了下去。

带疤的男人知道自己看走眼，遇上硬茬了，朝着徐可可就冲了过来。徐可可松开手，回身拎起边上的椅子，向刀疤男的头狠劈下去。刀疤男闪身躲过椅子，抬脚踹向徐可可腹部，徐可可顺势一让，右肘狠狠顶在男人后腰，刀疤男没站稳身子往前倒，直接趴到了俩个男人的中间。

徐可可都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毫不客气的将手里的凳子砸了下去，男人头一垂，就趴在了地上不动了。

“你们带我去，还是我打完你们，再自己去一间一间的找。”徐可可看着那俩还清醒的。

显然他们都知道徐可可要找什么，被徐可可把手掰折的那个，指着门外，“就，就在第三间。”

越过几人，徐可可走到第三间房，晃了晃门把手，房门是锁着的。她又走回来看向三人。被踹了重要部位的那个，还捂着裆坐在地上起不来。手折的那个，也不用徐可可多说，认命的颤着那只还好的手，从刀疤脸男人的裤子里掏出钥匙，递给徐可可。

打开第三间房门，里面和刚才那屋子一样大。摆设也没什么差别。不同的是，这间屋子的地上，有个老妇人和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被人反手绑着，坐在地上。

他们应该是还没来的及吃什么苦头，俩人除了有些惊恐，身上并没有伤，见了徐可可也没有乱喊乱叫。

徐可可给俩人松了绑，“你能走嘛？”

老妇人将孩子揽在身前，身子向后缩着，浑浊的眼睛，不知所措的望向她。

徐可可微叹口气，“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儿，你跟我走嘛？”

“啊！啊！......”老妇人慌乱的点着头，嘴张开喊了半天。徐可可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没给她嘴里塞东西，原来她是个哑巴。

徐可可让俩人走在自己前面，都走到楼梯口了，徐可可听到身后‘咯吱’一声，是有人开门不小心发出的声音。徐可可察觉到有人在偷看自己，她猛的回头，就听到砰！的一声，里面人吓的赶紧关紧了门。

徐可可笑了，这里住的人，不是太聪明，就是给打怕了。没有人强出头，也没有人出来阻拦。她就带着这老妇人还有孩子，大摇大摆的出了旅馆。

沿着巷子来到街上。随手拦了两辆黄包车，徐可可也不担心这俩人会跑。这本就是她为了预防万一准备的，没有她们，现在对自己影响也不大。

徐可可让她们俩独坐一辆黄包车，跟在自己这辆后面。

这一趟，徐可可没用多少时间。到了周府，跟王淑瑾约着打牌的几位太太也才刚到。

周府的规矩是中西结合，除了王淑瑾，其他几位主子都追求自由，讲究人人平等。府上只有王淑瑾有近身伺候的佣人，也就是花姐。其他人都是自己事自己做。

当然这能做的事情其实也有限。所以府上还顾着其他佣人。打扫，洗衣，干杂活的是两个年轻的本地女佣。后面厨房做饭的，是从京里跟着他们来的，花姐的男人老孙头和他们的儿媳妇月桂。

府里其实论起来还有个司机，他是花姐的儿子孙成，他本来是跟着周子安的。周子安买了车后，就让他去学了开车。只是他现在的薪俸是跟着周子安在国民政府里领的，也算是吃着官粮的人。

年轻的女佣在里面伺候，花姐正好要去后厨，看着徐可可领着俩人进来，先就吓了一跳。

第九十五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5 徐可可没多解释，让花姐先将俩人带去梳洗。“看你有不穿的衣服嘛，给她换身干净点的。这小家伙你看怎么办，你孙子太小了。不过，最好也给他找身衣服，把身上的换了。再让月桂给他们搞点吃的，看样子应当是没饿着，但是估计也没吃多饱。”

听徐可可这么说，花姐心里就有了数，知道该怎么待这俩人了。

周向南在里面听了声，和几位太太打了招呼就走了出来。见她领回来这一老一小，老的穿的褂子不是南方常穿的。她因为常年做剧，对各地的衣服也有了解。那小不点的衣服还好，这老妇人的穿戴，她一看就知道，是北方靠内陆乡下女人的打扮。

周向南有些不解的问徐可可，“你这是从哪儿捡回来的？要做什么？”

“花姐，你先带她们去吧。”将人打发了，徐可可才拉着周向南进了旁边的小书房。

“你做什么，这么神秘？难不成他们还是有来头的。”

花姐她是不用解释，对周向南却是不能不说明白的。自从周士元走了，周向南极自觉的挑起了他哥的担子。家里的事情可以瞒着王淑瑾，却不能不和周向南说。

不过，徐可可想和她说清楚，也不光因为周向南不好骗。还因为以周少秋现在的资源，人脉，很多事要办成，都不可能迈过周向南和周子安。

其实她也可以不用他们，自己去解决，但是徐可可并不是多勤快的人。就像早上的澄清告示，有周子安在，她为什么还要自己去想办法呢。毕竟有谁会放着捷径不走，愿意绕弯呢。

听徐可可说了这一老一小的来头，周向南是不信的。“你怎么会知道。”

“我同学啊，你也知道，她们最好八卦，我也是无意中听她们提过，她是哪里人，曾用过什么名字。今天早上看报的时候正好看到，我就想起来了。我本来是猎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景象。”

徐可可将报纸拿出来，指给周向南看，又把刚才的情形换了说法，说是自己趁那几个坏人离开后，偷偷将人救出来的。

“肯定是的，不然这些人抓她们做什么。”

周向南虽然心里存疑，却怎么也不会把向来柔弱的侄女，往以一敌三上想。

“你今日怪怪的，你怎么会想通，不再和那位纪先生有纠缠的。要知道他这手段，对一般爱慕虚荣的女孩子还是挺好使的，那些年轻女孩都恨不得，把自己甜蜜的爱情做成糖，分给全天下人吃。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爱情有多么伟大，多么美好。”

徐可可打了寒战，她不理解，哪有人会这么变态，把自己的私生活放大给别人看。“我不要，那也太虚假了。有谁会把真实的一面给别人看呢，那不是疯了嘛。我不想和纪明恺纠缠，是因为昨天我妈说的话。”

“什么话？”周向南来了好奇心，“是说他没了家里的援助，你们俩人在一起喝风度日嘛。”

“不是，”徐可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是说，他这么多年没有毁约，却在见到我后突然就提出要撕毁婚约。我想了下，我并没有觉着自己有那个本事，能让男人为了我神魂颠倒到这个地步。那他这么做，就一定是有别的目的。我甚至觉着我可以只是他的一个幌子。细思极恐，我才想着尽快和这人撇清关系。”

周向南一直觉着这就是桩风流轶事。这种风花雪月的情事，在这上海滩几乎天天都有，尤其是他们做剧的，天天都在听别人讲故事。现在听徐可可这么一说，周向南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十六岁正值花季的小侄女。那个男人想要做什么呢，他真的是因为爱上了她嘛。

似是也看出主家有事，陪王淑瑾打牌的几家太太，吃完午饭就都找了个由头，提前走了。

中午，卖报的小贩们就拿着报纸满城的喊了起来，“看报了！看报了！周府千金周少秋，发文澄清，与才子纪明恺没有任何男女关系。并将与近日与冯部长之子订婚。”

这消息竟然不是【明天日报】一家刊登的，好多家报纸得了消息，都特意加刊报道了这事。徐可可看着周子安让孙成特意送回来的报纸，越看越上火。

看到周向南走进客厅，忙把报纸拿给她看，“你看，大哥怎么回事，澄清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加上近日订婚？”

周向南拿过来看了眼，不在意道，“早上他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在嘛，不过他那会说的是，已有婚约。估计是见了你冯叔叔，这事一看就是你冯邵哲定的。不然不会同时有这么多家捧场。大家现在肯定都在关注，冯部长儿子娶妻，淡化你的澄清，这不是好事嘛。”

好什么事，这冯邵哲的儿子是谁，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就让自己和他订婚。这，好吧，徐可可承认，她内心是在等那个人。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这一世肯定还在。她要找到他。

“如果订婚后，我不同意，可以解除婚约嘛？”徐可可紧张的看向周向南。

“最好不要！”周向南鲜少有这么严肃。看的徐可可心里咯噔一下。

外面响起了门铃声，徐可可还要再问为什么，周向南扔下一句，“不知道是什么人，你先不要出来。”

就踩着高跟鞋，不急不慢的款步走了出去。

谁都没想到，最先登门的会是纪明恺。周向南好言劝他回去，并直言，他以后爱怎么写小说是他的自由，但不要再有任何暗示，或是明示，他文中的女子，就是周府的某人。最后周向南与他说，不管他身上有无婚约，他们周府都不想与他再有瓜葛。

纪明恺像是听不懂周向南所言，坚定道，“您无论与我说什么，我都不恼，也不会在意。这是我与少秋俩人的事情，我要听她自己和说。”

徐可可从客厅走出来，“我不妨告诉你，我和你以前没有可能，以后也不会。我劝你还是回去找你的未婚妻吧。据我所知，她现在人应当在上海。还有，你若是再纠缠，我明天会继续在报上刊登说你骚扰我。那样，今天是澄清告知书，明天有可能就是斥责书。”

“你说莞儿在上海？”纪明恺朗目圆睁，不相信的看着徐可可。

徐可可与周向南俩人默契相望，又一同翻了个白眼。叫的如此亲昵，然后说没有感情，任谁也难信。

第九十六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6 周府的电话响了一下午，到了晚上都不消停。与周向南最初想的不同，几乎全是道贺的。只有周府在上海的本家太太，打电话过来斥责。

说是族里已经知道了此事，老太爷震怒，看着报纸险些背过气去。

训斥王淑瑾怎么教的女儿。还道周少秋与这么多男子有瓜葛，原本就该遮着掩着，怎么还能嚷的世人皆知。

说纪明恺无论学识，家世都是上乘人选，既然已经与他有了牵扯，闹的满城风雨，就该把婚约隐瞒。把事情闹开，只会让人觉着周家的女孩儿轻佻没有规矩。

王淑瑾听的面露忧色，除了默不作声，回不上话来。还是周向南在旁听了个大概，抢过电话冲对面冷言道，“澄清的告示是我让人登的，为的就是周家女儿的脸面。这事我嫂子并不知情，有话你们冲我来说。”

也不知真是京里的规矩，姑奶奶在家比做媳妇的有脸面，还是怕了周向南的为人，或是别的。对面没再罗里吧嗦的说些车轱辘话。只说老太爷有时间会请他们来府里谈，就把电话挂了。

现在这个时代，中不中，西不西的，说有规矩也不是都遵守，还可以去打破。徐可可对本家太太的电话，就有些听不懂。

怎么有个无赖缠上来，就因为他长的好，家世不错，就要嫁给他。不然哪怕是同族的人，也要非给她扣个不守妇道的帽子，这里人都是这么坑自己人的嘛。

徐可可见王淑瑾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又望向周向南。周向南冲她冷然一笑，“你看不上人家冯部长的儿子，别人可都惦记着呢。那边的姑娘高不成低不就，以为自己是正房嫡出，都比你有脸。”

“如果我不嫁，是她们可以嫁嘛？”徐可可还是没明白，不怪她，这周少秋的记忆里少有这些所谓的俗务和规矩。她被眼前的这两个女人护的很好。

周向南，“那是他们以为。冯邵哲是什么人，他也就是觉着当初不该劝你父亲离京，害他生病失了性命，心觉有愧。可这本与他无关，你父亲本就体弱，又水土不服，才染了病。

那会府里的本家以你父亲去了为由，要咱们搬过去，跟他们挤在一起。冯邵哲要出面，可顾及着孤儿寡母的不方便。怕让本家再说嘴。这才拜访了老太爷，提出俩家结亲。

也不知道老太爷怎么那么大脸，竟然以为冯邵哲看好的是周家。他也不想想，满家的遗老遗少，无权无势的，人家能看上他们什么，冥顽不灵嘛。”

周向南端起面前咖啡，柳眉微挑，冷笑道，"你不用管，此事有你母亲和我，婚事不会让他们抢了去。"

徐可可，“……”，可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徐可可想了解下外面的消息，等了周子安一晚上，都十一点了，才被王淑瑾催着上了楼。

她上楼没多久，就听到楼下有动静。忙又起身出来。果然是周子安回来了。

因为她听到周向南在念叨，"你以后要么早点回来，要么尽快娶个媳妇，省得你母亲这么操心，害我也不能早睡。"

"囡妹呢，睡了吗"

这乳名随着周少秋长大，家里人已经很少有人叫了。

"明天不要让她出去，家里的报纸也收好。"

"怎么了"

"今天那电影首映，您没去。里面那个反面角色是依着囡妹写的。写杂文的那个张是伐，估计看咱们和冯家联姻，过来和我卖好。偷着和说的。明天报纸就要登出来了。”

周少南声音急促，“找你冯叔叔给压下来啊。那剧本我看过，明玉长的端方纯良，那个伤害她的反面角色会被人骂死的。明玉好几家在捧，这次的戏肯定会轰动的。”

周子安声音颓废，“压不下了，今天下午咱们那澄清函一出，把对方惊到了。报纸下午印出来，就被人打包全收走了。我要不这会才回来。找了几家报馆都说报纸不在他们那儿了。”

“他们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

周子安失笑，"姑姑说什么呢，人家怎么不敢，婚约也是今天下午才登出来的。我不过是冯叔的下属，咱家无权无势，别人又上哪儿知道咱们和冯家的关系。好在今天听了囡妹的，把澄清函早登了出来，不然会更麻烦。"

“冯叔倒是说，明天一早让人把报纸都收了。”

“这有什么用，你越收，人家越以为咱们怕他。好像我们心虚一样。反正这事我们已经占了先手。现在咱们先别急，再自乱了阵脚。”

"是，所以我和冯叔说了，不收，就让对方卖。后面咱们再说。"

周向南道，“行了，我一会再给他去个电话。花姐，明天不用叫小姐起了。她爱睡到几点就是几点，报纸也不要拿进来。”

徐可可悄悄撤回了屋。

这一夜，徐可可睡的很安稳。没人叫早，她睡到十点才起来。换衣服下楼，家里竟然没有人。

花姐说，本家来车，周向南陪着王淑瑾过去了。周子安是一早就走了。

徐可可要报纸，花姐说家里的报纸给太太拿走了。徐可可也不在意，按昨天晚上周子安的说法，报纸对方还是按照原先定好的内容印的。那和周少秋记忆中的一样，她看和不看没什么大差。

她现在只在意，因为她而改变的事情走向。

徐可可吃完早饭，让花姐把昨天带回来的老妇人和孩子叫过来。徐可可让老妇人在自己对面坐了。小男孩依在老妇人身侧，头靠在老妇人身上，瞪着双大眼看着她。

能看出来花姐对他们俩照顾的还算不错，这俩人的气色看起来都比昨天好了不少。只是小家伙穿的衣服，让徐可可差点没忍住，一口茶喷出来。

家里看来是真没有这么大孩子能穿的衣服，花姐就把不知道谁的一件大长褂子，给他剪了袖子当罩衣，里面穿了条肥腿的裤子。小家伙本就瘦小，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看着像把个孩子扔到了衣服堆里，就露在外面一个小脑袋。

见徐可可笑，小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老妇人的衣服里。

怕徐可可以为自己不尽心，花姐在旁边赶紧解释，“昨儿太太也说这样不成样，让出去给他买的现成衣服，这孩子不舍的上身，我早上给他穿，他不肯。”

“快让人给他换了，这也太不利索了。”徐可可又冲他笑着说，“你先穿，别不舍的，一会再让人给你买两身。”

门外门铃响，花姐让人领着孩子去换衣服，自己去开门。

隔了好久，花姐才面露为难的走进来，“外面来了批人，凶神恶煞的，说是找您，我说您不在，他们也不肯走。”

第九十七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7 听花姐对那些人的描述，徐可可多少猜到了是谁要找自己。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找过来。看来自己昨天还是想简单了，应当是还有另外一批人在暗处盯着，他们跟在自己后面，自己没发现。

老妇人一直弯着的腰，挺直了几分。紧张的看向徐可可，她不会说话，眼里该表达的担忧和害怕却一点也没少。

花姐的注意力全在徐可可身上，见她起身要去门外，慌忙站到她身前拦住。“昨儿少爷就嘱咐过，这几天外面乱，不让您随便出门，何况门外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小姐出去再吃了亏那可怎么好？”

“花姐，他们一直这么按门铃也不合适啊！我出去看看，问下什么事，让他们走了就是。你别担心。”

“不行！”

就算是没有少爷吩咐，她也不能让小姐去冒险的。花姐张着两只手拦在她前面，说什么也不肯让路。

女佣人领着小家伙回来了，时髦漂亮的背带裤，外面是件合体的小夹克外套。怪不得这孩子不穿，和他前面穿的破破烂烂的褂子相比，这一身确实过于的郑重了。

小家伙长的眉清目秀，尤其一双桃花眼，看上去格外讨人喜欢。佣人估计也是觉着小家伙长的好看，来了兴趣，给他把头发学现在公子哥们的做派，梳了个偏分的小油头。

见徐可可盯着自己看，小家伙有些羞赧的垂了头。昨天徐可可去那个小旅馆，本来就是想去确认下消息。她承认，是这孩子不吵不闹，被反绑着双手还乖巧的偎在老妇人身侧的样子，让她起了怜悯之心。

她跟周向南说的话里面有一半是真的，如果当时她看到这俩人好好的，她其实就会直接走了。是刀疤男的态度，让她警惕起来，后来动了手。她才把俩人带回来的。

看着小家伙这可爱的样子，即便被人找上门，她也没有感到后悔。

走到小家伙身旁，徐可可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轻叹口气，冲花姐道，“我去问下怎么回事，或许是误会呢。我去和他们说开了就好了。咱们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在外面这么闹。万一太太他们回来，我小姑姑那脾气怕是更麻烦。”

花姐知道她说的对，周向南的脾气会跟他们直接打起来的。花姐再是忠心护主，也就是听主子差遣的下人， 她习惯了顺着主子们说的去想。

看出她听进自己说的话，徐可可推开她，大步走到大门口。

果然，打开门，门外站在中间的，正是头上裹着纱布的刀疤男。他的那两个手下不在，身后站着五、六个壮汉。徐可可笑了，倒是还挺瞧的起自己的，还特意带了这么多人。

刀疤男见到她出来，没像昨天那么嚣张，双手抱拳，态度恭谨，“周小姐，昨天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您昨天带走那两人，是有人托我们兄弟看顾的。这丢了人，我们也不好跟主家解释。您看能不能把人还给我们。”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周府门口的这条街上，种的是梧桐树，应是有些年头了，枝叶繁茂像把青伞。现下阳光正好。他站的位置又有些巧。梧桐树叶斑驳的影子，正好落在他脸上。

徐可可淡笑的看着他，“我要是把人给你，那我昨天就不会特意把人带回来了。”

小姑娘长的清秀，穿着时下学生都爱穿的青色衫子，下面蓝色的裙子遮着小腿，露出白色的袜子和双轻便的黑布鞋。

这打扮实在太平常了，和他们平日见着的那些女学生，没什么差别。刀疤男扫了眼旁边的哥几个，从这小姑娘一站出来，他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冷笑。他知道，他们现在肯定都瞧不起自己。

不怪他们，若是昨天之前，有人和自己说，就这么个文弱的女学生，能把他们哥仨打趴下，他也不信。

不过他从乡下老家来上海这些年，明白了一个道理，打不过就认怂，不丢人，起码小命还 在。昨天他是看走了眼，现在他是一点也不敢大意，也不管身后人怎么看他，只继续半躬着身子跟徐可可商量，

“您看，我真是不好交待。您要是实在要保那俩人，我也不敢说别的。这人我不能给人随便就丢了，总要有个说法。您看这样行嘛，您能跟我们走趟嘛，帮我跟主家解释下。”

徐可可还没回他，就感觉身后站着人，回头一看，是花姐的男人，老孙头。他身上还穿着厨房做饭的围裙，胳膊上带着护袖。手里拎着把菜刀，怒瞪着几人，那架势就像在说，你们敢动手试试，老子剁了你们。

虽然知道他护的是原身周少秋，徐可可还是被感动到了。冲他灿然一笑。

这才又回头冲刀疤脸笑道，“我要不去呢？”

她脸上的笑意还没隐去，轻描淡写的一句，让人听的牙根痒痒，刀疤男身后的几个已经蠢蠢欲动了。

“周夫人像是有事出去了吧.....”刀疤男的话点到即止，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周家的人行踪都在他们掌握之中。

他又指着身后的几人，“这几位是主家的人，他们也没别的意思，怕我面子浅，请不动您。”

刀疤男身旁的这几个男的，笑容不善，其中一人轻慢的看着徐可可，“还请周小姐跟咱们走一趟，等谈完了，我们再把您送回来。”

徐可可笑了，她也不傻，真要跟着去了，还送她回来，只怕周家人再想找到她，都难。徐可可身后的老孙头和她想法一样，往前走了半步，就想将她护在身后，徐可可赶紧安抚的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先别急。

对面那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同意了，指着马路对面停着的轿车，“周小姐，请吧！”

“这里是租界，你们还敢动手抢嘛。”徐可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这些人要是硬来，等巡捕房的人来，自己早吃完亏了。

见那人已经变了脸色。徐可可冲刀疤男勾了勾手指。“我用一个消息，跟你换，帮我跟你后面的人传句话。”

“什么话？”刀疤男不光没上前，反而后退了半步，谨慎的看着徐可可。

第九十八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8 刀疤男的反应把徐可可气笑了，看来昨天打的有点狠。

“你就告诉他，这人连我都能找到，消息早就传出去了，这人他留着也没用。倒不如做个好事，放这祖孙俩一条活路，也算是积德。”

是带话回去，还是带人回去，刀疤脸做不了主。身后这群人也是听人使唤的。他下意识往远处看了眼，徐可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停着辆黑色轿车。位置有些隐蔽，要不是他这一眼，自己都注意不到。

“你来，我真有消息给你。我没骗你。”徐可可走到旁边的屋檐下，看向刀疤男。

刀疤男眼神微动，迟疑的左右看看。跟在他身后的几人，神色不善的斜睨着他，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若敢妄动，几人便不会对他客气。

刀疤男犹豫半天，还是走到徐可可近前。

徐可可蹙眉看他一眼，身子后撤，这人身上的烟味实在太冲。徐可可捂着鼻子，冲他低声道，

“最近乐天茶园新到了好茶，听说乐天茶园的那口井里的水，过了中午被太阳晒了，味就会变，只有早起的时候，取来冲茶最好。”

徐可可声音压的低，那几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只听到什么茶。再看刀疤男，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徐可可。

“你....，你怎么知道。”

那人喜欢喝茶，这几个茶园子，他常去，就是为了想遇到这人。徐可可不仅能知道这人在哪个茶园子喝茶，还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他是打听许久都打听不到的消息。

可最让他害怕的是，她怎么能知道，自己要找这人的。他的想法，连跟着他的那两个小弟都不知道。就是自己心里这么打算，他跟谁都没提过。这女孩子太可怕了。

徐可可甩下一脸惊诧的刀疤男，踱步朝那辆停靠的黑车走去。

那天她就看这人面熟，但是周少秋记忆里的确是没有这个人。想想也是，周少秋哪会有机会接触到这种地痞流氓。徐可可这人有个毛病，要是觉着这人有问题，就一定要想出来。不然她就会不踏实。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没事干，还真让她想起来了。这个刀疤男是上海滩三大巨头之一的李世荣。她之所以会对他有印像，还是多亏了前两世的记忆。

徐可可自己没有记忆，她不知道自己经历的这些世界，是不是与现实相符。但是这些世界的历史，地理，人文却全都是相通的。

前世的历史书上，不光有李世荣这个人存在，她还见过他不算清晰的黑白照片。

而徐可可见到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想起来，是因为李世荣在后世，实在太有名了。只要提到老上海滩，就要提到李世荣。他是叱诧上海滩的风云人物。这让徐可可很难把小旅馆的那个小喽啰，跟李世荣这三个字想到一起。

不过，现在的李世荣还没发家，这给了徐可可故弄玄虚的机会。

历史书上，青年时期的李世荣，无父无母，跟着表叔从乡下来到上海。因为他有把子力气，下手又狠。被码头当时的管事看好，收在身边当了打手。后来码头火拼，管事死了，码头归了别人。他带着几个小弟在街上混。

上海滩的地痞流氓，别看他们天天跟老百姓耍无赖，真遇到有帮派的人，也是分分钟被人虐。

被虐了几次的李世荣，就起了心思想投靠一个帮派。他在众多帮派里选了现在上海滩最厉害的龙帮。可偏偏，龙帮的大头目何庆丰仇家太多，进出有十多个保镖护着，你敢靠前，对方就能拿枪直接崩了你。再就是何庆丰这人太神秘，他的行踪不定。

依着记载，李世荣听人说何庆丰好喝茶，就天天在上海几个茶院子转，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在乐天茶园遇到了何庆丰。

而徐可可之所以能猜到李世荣在找何庆丰，是因为昨天她从小旅馆往外走时，在外面的地上看到几张茶馆的单子。

徐可可走的并不快，梧桐树下的那辆车很快发现，她是朝着他们去的。一片绿荫中，黑色的汽车动了起来。它开的速度也算不上快，因为当它从徐可可身边开过去时，徐可可和后座那个穿着西装的女人，四目相对。

徐可可笑了，果然是唐莞，纪明恺的未婚妻。未来的影视大亨。

“小小姐，小小姐，他们走了，咱们回去吧。”

老孙头站在门口唤她。徐可可将视线从那汽车收回，正好看到那几人正转身，往马路对面去，看来自己又自作多情了，车会开的那么慢，是为了给那几个人传消息。李世荣边走边还在回头张望。

徐可可回了周府。花姐刚才一直在门里面听着，知道这些人是为了这祖孙二人来的，虽然主子在，轮不着她做主，但是她看她们的眼神已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老妇人察觉了，所以当徐可可再问她话的时候，她立刻表示，她会写字，让徐可可给她笔和纸。

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虽然徐可可知道他们的来历，可总不如她自己说出来，来的方便。

老妇人的爹是秀才出身，家里应当是有点资产。她带的这个小男孩，是她的孙子，叫陈乐。

她儿媳妇生下陈乐不到一年，她在上海给人帮工的儿子陈林，就回乡先把媳妇接到上海。本来说是过些日子，就把他们一家子都接到上海。哪知从那以后，这俩人就再没了消息。

她儿子走后不到三年，老妇人的男人就没了。老妇人男人死了，唯一的儿子又没了消息。她带着孙子在家又等了一年，实在等不下去了。就拿着儿子以前往家写的信，带着孙子来了上海。没想到，她依着地址找去，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走投无路时，有好心人给她出主意，让她去报社登寻人启示。

她怎么也没想到，寻人启示登了三天，那个刀疤男，也就是李世荣带着人找到她们。将她们骗到了那个小旅馆，把她们关了起来。

第九十九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9 徐可可问，老妇人写，俩人正在聊着。王淑瑾和周向南就先回了府，看这姑嫂俩人的脸色，就知道只怕在本家闹的不太好。

和她们差不多是前后脚，周子安也回了府。原来徐可可往屋外走时，花姐不光把老孙头叫了出来。还给周子安打了电话。不过周子安当时不在办公室，等他得了信，已经有些时间了。

听周子安说有人上门闹事，王淑瑾和周向南直接就将本家的事，扔到了脑后。急切的拉着徐可可询问。见她说的太过轻松，三人不信，又把花姐喊过来。花姐说的就比徐可可要细致多了。

听说这些人是为了这祖孙二人来的，王淑瑾当即道，“这可怎么办，月桂娘家在乡下，若不趁着晚上人少，让孙成开车把他们先送到那边避一避。”

徐可可笑了，周家人心不坏，便是王淑瑾胆小怕事，也没说把人交出去。还是想着怎么将人藏好。这乱世中难得还能有这份心。

周子安昨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听周向南说过这事了。他当时没当回事。这年月，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什么的，见的太多了，人心早就变硬了。听说这竟然为了这祖孙二人，闹上门来要人，这要人的，听花姐的描述，竟有些像是帮派里的人，周子安这才发觉事情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少秋，这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徐可可对周子安没有直接替自己做决定，而是先问自己意见的做法，感到很满意。尤其再想到，昨天晚上周子安还管她叫囡妹，今天当着她本人的面却叫少秋时，徐可可心内莞尔。她这位便宜兄长倒是挺有趣的。

周向南也跟着问，“就是，昨天也没来的及细说，这人你救下来，是个什么章程。”

说着话，周向南看向那祖孙二人，小家伙听懂了在说他们，像受惊的小鹿，小心的移到了老妇人的身后。

“这还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刚才徐可可正要和老妇人说，被他们回来打断了。徐可可盯着老妇人那双浑浊的眼睛。“我让人把这小家伙带出去吧”

老妇人身子微颤，想了片刻，缓缓的摇摇头。似是预感到徐可可要说的话，是她承受不了的，她双手紧攥着膝上的衣服。眼睛死盯着徐可可的嘴。

“你寻人启示，还有你刚才写给我的这上面，写着你媳妇叫胡秀。对嘛？”徐可可将昨天的晨报打开放到她面前。

老妇人不解的垂头，然后激动的指着明玉的照片，拼命的点头，嘴里‘啊！啊！’的叫着。眼神急切的看向徐可可。

徐可可拍拍她的手，“你别急，我明白。你不用着急。”

将老妇人安抚住，徐可可才指着报纸上的明玉，轻声道，

“这人叫明玉，是现在当红的女明星。她的资料显示，她本名叫胡秀，祖籍和你一样，也是蚌县的。不过她一直对外说，她是未婚。她是跟着表哥陈林来的上海，后来她表哥染病死了，欠了一堆债，她没有办法才抛头露面，去咖啡厅当女侍应生。结果被星探看到，才开始拍戏的。”

徐可可说的缓慢，老妇人听完，已经泪流满面。屋内的气氛变的沉重且压抑。小家伙听到老妇人的哭声，从她身后绕出来，着急的翘着脚给她抹去眼泪。王淑瑾面露不忍，红了眼眶。

徐可可知道老妇人刚听闻，自己的独子有可能不在了，心情肯定很难受。现在就和她商量以后怎么办，有些着急了。她本来是想着慢慢来的，可是对方没有给她留出时间。现在不定好了，后面就不好按排他们。

“我既然把你们带出来，肯定就会帮你们。现在看你什么意思，那天绑你们，还有今天来找你们的，是一批人。但是，他们应当不是明玉派来的。你若要见她，我们会想办法按排你们见一面。”

说到这儿，徐可可看眼周向南，周向南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没问题。

老妇人的眼泪，扑簌簌落在报纸上，打湿了明玉的照片。她颤着手，轻轻摸索着明玉这张，站在窗前，盘着头淡施脂粉，少妇装扮的剧照。半天，她才拿起旁边的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写完，面带恳求的把纸递给徐可可，“吾欲见其一面，可否让乐儿在此。”

徐可可把纸递给周向南，王淑瑾就在周向南旁边，周子安离的远，起身走过去。三人一起看了纸上字。抬起头，都不约而同的冲着徐可可点了头。

“明玉晚上在租界有个庆功宴，可以带她一起。”周子安沉声道。

周向南与周子安俩人对视一眼，周向南看着他道，“我一会给冯邵哲打电话，让他跟警署那边打个招呼，这些日子让他们在咱家这边多安排点人。”

家里主事的俩人定好了，徐可可唤花姐，“让月桂嫂子，给她做点清淡的，多少让她吃点，晚上还有事，身子太虚弱可不行。你再看这小家伙想吃什么，给他备点爱吃的。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他们谈话没避着花姐，花姐也就一个儿子，知道这老妇人有可能已经丧子，心里也替她难过。主动过来扶着她，带着陈乐走了。

等人去了，不待徐可可开口问，周子安先就问起今天去本家的情况。

他这一提，周向南就来了气，“这帮人失心疯了。你道昨天他们为何打那通电话过来。大房的周子崇，去找过纪明恺，今天听那意思，老太爷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还见过纪明恺的父亲。不过应当是没落了好。那位纪老先生说了，入纪家门可以，不过需为妾。

他就拿着今天早上那报纸和我说，既然少秋名声坏了，去纪家为妾，也没什么不好的话来。要不是嫂子拦的太早，害我手里的茶杯没扔准，不然我定要看看他脸皮到底有多厚。

还有二房，今儿一去，就把他们家那个周少媛，一个劲的往我跟前带。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这帮人也不想想，我自己亲侄女不管，我会去帮个外人嘛。”

周向南一气说完，忽然捂住嘴看向徐可可。

徐可可笑了，“我昨天晚上听到你们说的了！不就是编了电影，说我是狐狸精勾引纪明恺嘛。”

第一百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10 周家人没想到她会已经知道了这事，但看徐可可一脸的无所谓，周家三人才放下心来。

周子安冷笑，“本家想折腾，先随他们去。现在没功夫搭理他们。等处理完少秋的事再跟他们算账。少秋这事肯定是有人故意而为。就是不知道这事针对的是谁。

今天的晚宴一早给的请柬，我们是说不参加的。可刚得了消息，那个女明星签到了清风影业。今天晚上的宴会清风堂的林清海也会去。还有那几家报社，今晚也都有人到。

一会冯叔估计会给小姑姑来电话，冯叔也说要去看看，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可以一起嘛？”徐可可抬头问。

周子安蹙眉，不用开口，徐可可已经知道他不同意了。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种场合，说这是商女不知亡国恨嘛。”怕周子安表达的太直接，让徐可可不高兴，周向南在一旁换了种说法。

“那是我想差了，恨不是在脸上，是要在心里的。我是觉着，既然有人针对我，我越躲在家里，那人可能越以为自己得逞了。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心虚不敢见人呢。”

徐可可这番话很合周向南的胃口，“行，今天晚上我带你去。你不是有条浅粉的西洋裙一直没穿嘛，就穿那个吧。下午跟我去做下头发。”

徐可可眨了眨眼，“我还是想穿那条素缎的长袍。让花姐帮我盘下头。”

周向南有些不解，“那件是不是有些太保守了呢。”

“我现在保守点不是更好嘛，省得别人以为我太过新潮，喜欢学洋人，女追男。”

周向南怔了下，旋即苦笑，摇头感叹，“今天我还在和你母亲说，我们将你护在身后，总以为你还没长大。可澄清文若不是你主动提出来，早早的刊登了。现下，哪能容的了我们理直气壮的与人去理论。只怕怎么说，人都道我们是诡辩。

现在又是，你考量的是对的。不能太过妖娆，不能太过时髦，不能太过新潮。可不就只有素袍最为合适。

你竟然在我们不知的时候长大了。我们也不知是该高兴，不怕你再被人欺了去。还是该自责 ，没有将你护好呢。”

这话，徐可可也没法回答她，被人护着是很幸福的事情，可人总有大意的时候，只要一时没护住，就会粉身碎骨。就像原身，周围护她的人相继离去，她也落的孤苦无依的凄惨下场。

周子安没有他们这么感性，打断俩人，“今天晚上，让少秋跟我吧。我正好没有女伴。”

周向南知他的性子，只有把人放在眼前看着，才能放心。笑着应了。

年轻的女佣过来通知几人，饭已经摆好了。几人到了餐厅，中午吃的炖牛腩，风味竟然偏西式，这有些出乎徐可可的意料，实在是老孙的形象，让她实在很难把他跟西餐结合到一起。

讲到晚上就王淑瑾一人在家，还有那个小家伙在。几人也担心，后来还是周向南提出来，把教会的人晚上请到家里来用餐。这样既有人陪着王淑瑾，万一有人来，看到有外国人在他们也不敢冒然动手。

徐可可这才知道，原来花姐一家竟然都跟着王淑瑾信了教。老孙头的西餐是跟着牧师学的。

周向南还没吃完饭，就接了冯邵哲的电话。

下午，离去宴会还有些时间，周子安去忙了，周向南因为和冯邵哲约好了，让他去理发店接自己。所以吃完饭就出去了。

王淑瑾约完教会的人，就回屋休息了。

只有徐可可早上起的晚，没事做，坐在客厅看女佣把从外面买来的花插瓶。

“西登夫人最爱粉花，不管是什么花，只要是粉色的就行。她一般习惯坐在右边，我就把花放在这边的桌子上。”女佣是个爱说话的，手里忙着，嘴上和她聊着天。

扭头，看到陈乐正小心的从餐厅外穿过，徐可可冲他招手，小家伙慢吞吞的走到她跟前。

“你喝水嘛？”徐可可问他

小家伙只摇摇头没说话。站在她身前，闪着大眼也盯着女佣，看她插花。

可能因为老妇人不能言的原因，小家伙很少开口说话。

屋外门铃响，站在她身前的小家伙抖了一下。徐可可将他揽在身前。他似是在徐可可这里感受到了安全感，像对老妇人一样，偎在徐可可身上。

来的人是周少秋的同学李瑜。徐可可在周少秋的记忆中看到，这位女同学和周少秋关系极好。后来她去了国外，俩人才断了联系。

李瑜常来，也不用吩咐，佣人直接就给上的茉莉花茶，配的绿豆凉糕。徐可可从白瓷碟里捏了块绿豆凉糕给了陈乐。陈乐接在手里小口小口，吃的又慢，又仔细 。

“这是谁，长的好漂亮啊！”李瑜本人长的就很漂亮，五官精致，与周少秋的清秀不同，她长的是那种很艳丽的美。

“他叫陈乐。”

听徐可可只说了孩子的名字，李瑜没有追问，很有分寸的换了话题。

“上次给咱们写剧本的学长，想把他的戏拍成电影，约我今天在西街的咖啡馆。没想到会遇到纪明恺。他也和人约在那里。他看起来不太好，胡子都没剃，眼里都是血丝。身上的穿着的西装也皱皱巴巴的。他道你哥哥警告他，不许他再上你家门。托我替他带封信给你。

我考虑你既然已经登了澄清，未必还想和这人有来往，所以我拒绝了他的请求。”

“你想拍戏？”

李瑜没想到徐可可关心的点会在这上面。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旋即道，“我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学长写的与现在刚上映的少妇泪相似，我不喜欢演怨妇。”

听她这么说，徐可可是真来了兴趣。“我手里有个剧本，是写出身富裕家庭的女高中生，为了争取婚姻自由，与家庭割裂，一步步成长的故事。你觉着怎么样。”

李瑜眼睛亮了起来，“你说的是风信子，那本小说我也看过了。如果拍成电影，可以带我嘛。”

第一百零一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11 晚上，周子安让孙成给老妇人在酒店安排了房间。他则带着徐可可先进了宴会厅。

周子安为了配合徐可可穿了长衫，外面配的素绸的马褂。原本徐可可对男人穿长衫没觉着好看，但周家人本就长的不俗，周子安身材匀称高挑，手执长扇， 整个人显的儒雅又帅气。

周向南和冯绍哲先到了，正与几个黄头发棕色眼睛的外国人在寒暄。他们俩刚走过去，还没来的及说话，有个穿着青衣布衫，戴眼镜，个子不高的上海本地人，带着几人从里面赶过来与冯绍哲打招呼。

周子安低声在徐可可耳边念了句，“林清海。”

未来上海滩三大巨头之一的林清海。

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一天之内连见了两个，将来会在上海滩叱诧风云的历史人物。

只是现在的林清海，虽比李世荣强，却也还只是龙帮一个堂的堂主。他四十来岁，面白无须。的确看起来偏文一些。他脸上的神态，介于谦逊与谦卑之间，因他长年居于人下，所以更接近后者。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看，林清海与几位打完招呼，就将视线移到徐可可身上。笑容可掬，与冯邵哲清冷的态度相比，他才更像是一位可亲可近的长者。

“还没来的及恭贺两府呢。天大的好事，怎么也要在我们这里庆贺一下。也给我这当叔叔的一个表现的机会。今日冯公子怎么没来，冯公子从国外回来，犬子一直说要做东请他去会所玩，请了几次，冯公子都恰巧没在，好可惜。还以为今日会在呢。”

跟在林清海身后，他的小儿子并没有迎合他父亲的话。林清海并不觉有什么不妥，还继续在说着，他儿子有多么想结交冯家公子。

这边正说着话，入口处一阵骚动。林清海的小儿子探身看了眼，也没打招呼，就跑了过去。很明显，他对来的人，比对没见过面的冯家公子更有兴趣。

入口处的动静越来越大，各家报社都拿着照相机跑了过去。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里。

明玉烫着刚兴起来的波浪纹，穿着高腰无袖的西洋长裙，露出两只雪白鲜嫩的胳膊。完全颠覆了她电影中，循规蹈矩的大少奶奶的形象。

尤其她的一只手，娇弱无力的搭在她旁边那位的臂弯里，深色的西服将她的胳膊，衬托的更加白皙诱人。

边上的照相机不断发出砰砰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明玉身上。直到她身旁瘦削的男人拆下帽子后，大厅里的众人又都发出了惊呼声。

原来与明玉一起走进来的，穿着深色西装，戴着礼帽身材瘦削的这位，竟然是名女子。而众人之所以惊呼，不单是因为她穿男装，还因为她将头发剪成了，比一般男子还要短的短发。

只是再怎么装扮，再怎么冷面，也改变不了。她眉眼间女人的风情。

“哗众取宠。”像许多刻板的长者一样，冯绍哲丝毫没掩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鄙夷。

对这两个女人引起的轰动，林明海原本是很得意的。冯绍哲的话，让他脸上的笑意僵住。有些尴尬的望着，由他儿子陪着向他们走来的俩人。

冯绍哲没有让他失望，对过来打招呼的俩个女人，没有好脸色。极冷淡的嗯了一声。明玉显然知道冯绍哲的身份，眼里的矜持瞬间消弭。从一只开屏的孔雀变成了乖巧的笼中雀。眼里流露出迷芒。

她身旁边的唐莞对此却并不在意，望着徐可可淡笑道，“这位是周小姐吧，久仰大名。”

“是嘛，我从来没见过您，您怎么会知道我是谁啊？”

唐莞只是一时没忍住，她话里有暗讽的意思。毕竟现在上海滩没人不知道周少秋的名字。先是纪明恺刊登连载小说求爱，后来是她自己的澄清函，然后是今天报纸点名道姓指出她就是电影里第三者的原型。

只是一般人听到别人打招呼说久仰，不都是会客气回一句，哪里，哪里。唐莞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回的这么认真。

这让她怎么说，说自己早就私下见过她，还是说今天上午自己刚在她家门口见过她。好像说哪个都不合适。

“周小姐的大名现在上海谁不知道，想不认识你也难。”没有眼色的林小公子，义不容辞的出来替美人解围。

林清海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胡说什么呢，还不向周小姐道歉。”

林清海这一掌还真没少用力。打的林小公子头狠垂了下去。可即便是这样，冯邵哲还有周家几人，没有一个人出来虚拦一下的。

周围人的目光因为明玉和穿男装的唐莞，本就都关注着这边。林小公子抬起头，已经挂不住脸，要和他爹急眼了。他却不知道，他爹现在比他还没脸。

本来林清海给冯邵哲送请柬，就是走个过场。谁都知道冯邵哲的为人，绝对不会给个戏子捧场的。林清海压根就没想过他会来。

就因为冯邵哲过来了，好多人得了信，还又特意赶过来。

这本来是很有脸面的事，但冯邵哲现在的态度，却是再明白不过的告诉所有人，他今天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过来，但肯定不是因为与他林明海有交情。甚至看这意思，说不好就能成仇。

要知道，冯邵哲之所以会被民国政府派过来，不光是因为他与各租界的洋人关系好，可以平衡各方的势力。还因为他为人正派，处事公正，深得上海滩华人的推崇。

今天要是处理不好，他冯邵哲在这上海滩可就难做了。

林清海所想都是电光火石，他最会伏小做低。正要矮着身子赔礼。

就听旁边的唐莞笑道，“您别打林少爷了，都是我刚才说错了话。我是纪明恺的未婚妻，纪明恺曾经往家里寄过信，里面有周小姐的小像。纪伯父去我家商量婚事的时候，我曾经见过，所以刚才一时口快，就说成是久仰大名了。还请周小姐千万莫要同我一般见识。”

说完这话，唐莞还恭恭敬敬的给徐可可行了一礼。

这姿态摆的，不可谓不低。也怪不得后来上海滩会有她的名号。乱事之中活命，从来靠的不是意气用事。

徐可可笑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12 宴会厅是仿着欧洲宫廷打造的。欧式的雕花，曼妙的薄纱蕾丝,雅典的顶部设计，处处都透着虚浮的奢华。

可华丽至极的水晶灯下站着的人，却穿着各异，且形态各异。中国的长袍马褂、瓜皮小帽，日本的和服，西洋的服饰，看上去中西结合，新旧交替，无比的和谐。实则却是像极了这纸醉金迷的上海滩，所有的美好都只是一个景象。底下危机四伏，满目的苍夷。

徐可可不喜欢唐莞，就她这番话，看似道歉实则落实了，自己和纪明恺的关系不正常。在场的是个人都听的出来吧。

可她不喜欢唐莞，却不仅仅是因为原主的怨气。也不单单是她刚才玩的这些小心眼，小算计。

不管这个世界的历史是真实的，还是衍生出来的，她已经走过几个年代了，对这个国家，她早已有了感情。所以对背叛自己祖国的人，徐可可都不喜欢。她能接受胆小，懦弱，害怕。但是接受不了背叛。人可以苟活，但是总有些东西是底线。

徐可可冷了脸，盯着唐莞，“今天我是缠着家里人来的，这部戏对外宣传，说里面勾引有妇之夫的原型就是我。我特意过来想问问，谁允许你们信口雌黄的胡说八道。还有，晨报的人在哪儿，你们伙同影业公司的人，败坏我的名声，这事准备怎么处理。”

她没有去和唐莞那些话对峙，因为她太清楚，纠缠下来，只会让人加深唐莞话里的内容。

徐可可盯着围在旁边的记者。这里面肯定有晨报的人在。以晨报与唐莞合作的密切度，今天来的只怕还是报社说了算的。

“周小姐误会啊，这是报社的人自己臆想，非要把俩件没有关系的事，扯到一起。实在与我们清风影业无关啊。”

难为林明海这个岁数了，还要跟徐可可这么个年轻小姑娘打躬作揖，笑容谄媚。所以他这文人，终究还是装出来的。

只是因了他这句话，晨报的总编却不得不走过来，跟徐可可赔礼，“是我们调查不详，没有仔细审稿，把与事实不符的文章报了出来。是我们的错，我们认打认罚。明天就登报给您道歉。”

那人嘴里认着错，心里骂着唐莞，余光扫了眼林明海的脸色，“您名誉是无价的，多少钱也赔偿不了。但是，我们愿意给您一些补偿。”

徐可可笑了，“补偿，你们准备出多少钱。”

徐可可这句话，把众人说愣了。没想到她会真要钱。

徐可可一直盯着唐莞，见她面露不屑的冷笑，抬手直接点着她问道，“唐小姐这么笑是什么意思，觉着我要钱不合适嘛。”

众人随着她的话都看向唐莞，唐莞本没想到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突然被点名，赶紧敛了脸上的神色，可是已经晚了，众人从她怔愣的表情，加上徐可可的话，已经能大概猜到她刚才是什么样子。

“唐小姐，是认为我侄女这样做不对嘛，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假装高风亮节的去原谅对方，然后背后使绊子。这种沽名钓誉，背后阴人的小人作风，恕我们周家人做不到。”

周向南冷笑的看着唐莞，唐莞再是初到上海不久，既然已经接触了电影，就不会不知道周向南，当然也就听说过关于周向南的传闻。所以明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是在说自己，也闭紧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对，俩位周小姐说的对，我们做错了就该出来赔偿，这事也是我们影业公司没有办好，明天我就让人将支票送到府上，任周小姐填。不管小姐填多少，我们清风影业和报社都无歧义，全听小姐的。谁让我们做错了事呢。”

这林清海果然是个老狐狸，支票送上府，自己真要填的多了，肯定不好看。填的少了，他倒是高兴了，自己还是窝囊。

“也不用把支票送到周府，你们自己填个数送到育婴堂，这钱我全捐了。”

林清海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姑娘，会这么说。他刚才存的心不是不给，事到这一步，掏钱是难免的。只是他想的是，把支票送去，对方再原路退回来。然后他私下给些钱，这样两边也都好看。

周围的人听了徐可可的话全都鼓起了掌。其他报社的人又围在旁边，都忙着给徐可可拍照，这少妇泪的后续新闻，明天可以排在头版头条。这些人连标题恨不得都已经想好了。

晨报的总编则丧着脸站在一旁，后悔不该当初听了唐莞的话，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才放出这个新闻。还想着这周家跟冯绍哲的关系，他们这么做了，别人都得觉着他们终于新闻本身，不畏强势，会高看他们一眼。而且他们说的是真的，冯绍哲为了面子也不会动他们。结果现在让人看了笑话，还得罪了冯绍哲。

徐可可的表现，让冯绍哲感到很欣慰。冲她赞许的点点头。

以前他总觉着这小姑娘，被周家姑嫂俩人保护的太过天真了些。在这乱世，很容易被人欺负了去。他私下提醒了周向南几次，看出她不爱听。因为是个小姑娘，也不是大事。他便没再多言。今天看来，倒真是自己多虑了，这孩子还真有几分她父亲周士元，当年的样子。

既然没什么留的必要，冯邵哲也没准备再给林清海面子。虽说，他们与周府有婚约的事，是才登出来的。但是自己和周向南的关系，这认识的哪个不知道。他就敢对周家人下手，显然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以为自己不会动怒。

冯邵哲平日不喜欢摆官架子，是因为国家不兴，自己的同胞已经活的不易，他觉着自己再对着他们摆官威，实在可笑。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冯邵哲冲周围的熟人打了个招呼，就牵着周向南的手往外去。

周子安也要带着徐可可走，被徐可可拉住。她松开周子安的胳膊，极自然的挽住明玉，“我虽没有看这部戏，却听我同学说，你演的很好。今天把你的庆功宴搞成这样，我也挺抱歉。”

徐可可边说，竟边带着明玉往外走。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我在楼上有个包间，想你陪我去见个人。”

“明玉！”唐莞大步跟上，张口喝止，“庆功宴还没开始，我们还没和大家打招呼呢。”

“你确认嘛，唐小姐，我不介意把人带下来。给所有人看。你确认嘛？”

徐可可赤裸裸的威胁着唐莞。

明玉惊慌的左右张望，那双受惊的大眼，和那个男孩真的很像。徐可可在心里叹口气。没忍住回头对着唐莞道，

“唐小姐，人不要太贪心。物极必反。这世上的众人，是熙熙攘攘为利来。可也不是，是利就取。还是要分的。丧良心的事不能做，做了一件，就会有第二件。”

唐莞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什么，吓的不敢多说，也不敢再去阻拦。

徐可可再回头，就见纪明恺站在自己五步开外，正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吓了她一跳。

她现在顾不上他，拉着明玉就往外走。

明玉却还在犹豫，却被她带的一个踉跄。徐可可攥的紧，她微动了下手腕，就知道挣不开，不得不跟着徐可可小跑着往前走，“周小姐，您要带我见谁啊？”

“我没想害你，我要真想害你，就该和那些人一样，把人抓起来，用他们来威胁你。你要不听话，就坏了你名声，让你一败涂地。”

第一百零三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13 没有纸能包住火。前世，明玉就被人在报纸上爆料，说她早就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孩子。她为了欺瞒民众和粉丝，一直不认亲生的儿子。

乱世之中，明星结婚离婚，丧偶都没什么。要怪就怪明玉一直在大众眼里，把个温柔善良的人设，立的太过根深蒂固了。人们能接受坏人更坏，却绝对接受不了，好人有一点的不好。

一时间，明玉被舆论推上了风口浪尖，所有她曾经做过的大小事情，都被放大，被赋予了别的涵义。还有和她有过合作的演员，导演，都保持沉默。似乎她的人品真的就是一无事处。所有的报纸，每天别的都可以不登，但是她的黑料是必须要登的。

周少秋的记忆中，这些事情特别的清晰。因为她也曾被这样对待过。好在那时她身边还有家人，她挺了过来。

而演艺生涯受损的明玉，被影迷堵在家门口谩骂后。当天晚上就自杀而亡。

明玉的遗书被报社刊登在头版头条。她说她的背景出身都是影业公司编造的。因为最初缺钱，她说了不算。只能听从公司的安排。后来成名以后，影业公司就用这祖孙俩人，来控制她，恐吓她。让她必须全部听他们的。不管演什么样的戏，见什么人，她一点自由都没有。只要想反抗，他们就会拿曝光这事威胁她。

当然她并不是完全无辜，她自己也承认，在最初，她可以反抗的时候，在喜爱的演艺事业与祖孙俩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而她后来之所以会反抗，是在这一年，她遇到了想厮守一生的男人。对方的家族，对她是电影明星这事没有意见，但是要求她起码要有个好名声。

可是这些年，影视公司让她拍的戏，给她招来了越来越多的骂名，除了日本人和她的影迷，没人说她好。

她的反抗，带给她的就是灭顶之灾。一夜间，她的黑料就全部登了出来。她的爱人和她迅速做了切割，娶了别人。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这些年被对方抓在手里的把柄，那祖孙俩人，竟然早就已经死了。

没有人知道，明玉死时，有没有对祖孙两人感到愧疚。因为遗书里全是控诉，提及这祖孙俩人的地方，只是一笔代过。

走廊上壁灯幽暗，安静的仿佛每个房间里都没有人。地毯很软，鞋踩上去有顿涩的不适。可即便是这样，徐可可还是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最少有四个人，还不只一波。

她没回头，周子安也听到了，特意回头看了眼，他唇角的冷笑，将对后面那些人的不屑，表现的再明显不过。

酒店房间的布局简单，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坐在沙发上，正好能看到开着门的卧室里面的情景。

周子安翘着二郎腿，坐在徐可可旁边，里面像是电影片段。明玉哭的声泪俱下，老妇人面如死灰。

“你这样把事情曝光，她说不定会恨你。”周子安声音压的极低，与她耳语。

徐可可知道他说的是明玉，只笑笑。她做这些与明玉没有一点关系，就算最初，她也是想用这个消息打击唐莞，让唐莞竹篮打水。后来她改变了想法，也是希望这祖孙俩人不会再被人惦记。

所以她并不在乎明玉怎么想。

“周小姐，我可以走了嘛？”

明玉不愧是苦情戏女王，哭成这样，不见丝毫的狼狈。眼角晕染开的粉红色，被洗过般湿润的眼睛，还有这凄苦的表情，只让人觉着她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徐可可看向屋内的老妇人，老妇人并没有看向他们，她对这些全不在意，还沉浸在她自己的悲痛之中。

徐可可没有问明玉，这祖孙俩要怎么办。挥手让她先走。

周子安和徐可可俩人都没有去催老妇人。俩人默契的坐在沙发上，都没有动。不多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周子安吩咐站在门边的孙成，

“把门打开！”

唐莞和林小公子从外面走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三个保镖，孙成没拦他们，但是也没把门关上，就干脆将门大敞。人就站在门边上。

“周小姐，这祖孙二人是明玉的亲人，不知道可不可以将他们还给她。”

徐可可笑了，“我看明玉并没有想将人带回去的意思，不然，她刚才可以和我直接说的。”

“让你把人给我们，你就把人给我们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林小公子像是点着的炮仗，蛮横的让人有想打他的欲望。

徐可可冲周子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急，笑着道，“林小公子不愧是帮会里的人。张嘴就是强要，只是你怎么也该问下唐小姐的意思，这人她确认还想要嘛。

唐小姐只怕是来探我们口风的吧。明着和你们说吧，这人何去何从，我们都尊重他们自己的意愿。至于会不会影响到明玉，我劝你们另想办法吧。

三个人以上知道的事情，就不是秘密。”

徐可可淡定的看着唐莞， 就算是周少秋重生，也不可能把寻亲启示，跟大明星明玉想到一起。所以唐莞根本不会怀疑别的，只会认为是有人泄露了秘密。

听了徐可可的话，唐莞很有风度的冲俩人客气一笑，“周小姐，我与你有些误会，你看能否找个时间，咱们单独谈下，把误会解开，说不定我们还会成为朋友呢。”

她故意在语气和神态上，模仿男人的样子。让徐可可只觉着好笑。

“下面宴会只怕还都等着唐小姐，我们就不留你们了。”

周子安没给徐可可回复的机会，直接就下了逐客令。可能在他心里，也觉着唐莞在说废话。

唐莞明显并不想和周子安交恶，她看了眼卧室里的老妇人，笑着冲俩人颔首示意，也没多话，拉着林家小公子，带着人走了。

随着房间门关上，徐可可也起身走到卧室，冲老妇人道，“这里咱们不能多待，先回去吧。”

没想到，老妇人扑通一声跪下。从怀里掏出张巴掌大的纸，还有一支炭笔。写了几个字递到徐可可眼前，【求小姐收留】。

看着她写的这五个字，徐可可叹口气，“你先起来，回去咱们再说，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这里不能多待。”

老妇人听明白了徐可可的意思，也不再磨蹭，起身跟在周家兄妹身后，孙成则在最后。一行人离了酒店。

只是孙成刚启动车，就有人扑过来，拍打着车窗。

“是纪先生。”孙成说了句。

第一百零四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14 车外有些暗，徐可可靠坐在后座椅子上，只能看清车外一团的黑影。

“开车！”周子安说的简洁。

孙成倒车，打方向盘，将人甩在了后面。能听到外面的纪明恺在喊着什么，只是晚上的风有些大，听不清。

和徐可可想的一样，周家人将这祖孙俩人留了下来。老妇人手很巧，跟着花姐帮她做些针线活。月桂的女儿才两岁，为了省事，就常将俩人扔在一起。

不过不知道是谁教的，小家伙也会主动帮着做点事，像每天开门取报纸，牛奶。或帮着传个话什么的。

只不过，小家伙不太爱开口，不是迫不得已，多是眼神交流。好在周家人没有太过热情，没有谁去主动逗这孩子开口说话的，小家伙在周家也越来越自在。

那天宴会的第二天，有几个新闻，接连几天都被各家报社转载登在了头版。

先是明玉出来道歉，说她曾经结过婚，有个孩子。只是这个消息并没引起多大水花。除了本身明玉还没有到顶级的状态，大众对她是否结婚生子，并没什么兴趣。再就是还有别的新闻，抢了她的风头。

一个是晨报，对报道周少秋勾引有纪明恺的事，发了豆腐块大小的道歉信。并把两个影评人的专栏，给彻底关闭。然后就是晨报及清风影业给周少秋小姐的名誉赔偿款，将全部捐给育婴堂。

紧跟着晨报在头版，用的照片，大小不亚于那天明玉的那张剧照。上面是穿着西装，梳着偏分的唐莞。标题是，【新时代女性唐莞，出任清风影业总经理】。这个新闻比其他来的更震撼，不亚于一个小型炸弹。

清风影业成立不久，所有人都以为，就算林清海不会亲自打理，但他的那六个儿子的其中一个，却是跑不了的。

谁都没想到，林清海不仅把这个公司交给了外人，还交给了一个女人。人们已经不在意，女人穿男装，或是女人管理公司了。所有人关注的只有一件事，这个女人和林清海是什么关系。

于是各种猜测，各种版本全来了。林清海也不出来解释，被记者问了也只淡笑不语。于是这个新闻就一直被各大报社挂在版面上，天天以报道林清海与唐莞的互动，来吸引大众目光。

经过这波造势，晨报也正式宣布归入了清风影业。坐实了周家人的猜测，上次想制造舆论害周少秋的人，就是唐莞。

徐可可找到周向南，和她商量，自己想把《风信子》这本小说拍成电影。

之所以徐可可会笃定风信子可以拍，是因为风信子的编剧就是周向南剧社的。周向南也正有意要将它排成话剧。

前世，因为周向南做话剧，就是为了玩票，没想那么多。最后这本小说的编剧，把本子给了唐莞，拍成了电影。

一来二去的，这个编剧就成了清风影业公司的御用编剧。后来清风影业投靠日本人后，这个编剧就封了笔，没过多久，被人给暗杀了。

听徐可可说要拍电影。周向南就以为她是要跟唐莞打擂台。

拍电影对周向南来说，是太简单不过的一件事。除了编剧就在她的话剧社，她还恰好认识几个国外回来的导演。至于拍摄用的钱，就更不成问题。想投钱的人太多，她都不用自己掏一分钱。

周向南没犹豫，直接就成立了华中戏剧社。还把第一部戏交给徐可可来做。

编剧是现成的，徐可可在周向南推荐的几个导演里，还是选了前世拍这部戏的导演皮特，中文名赵家诚。

本来编剧和导演一致认为，徐可可演女主角最合适。被徐可可拒绝了。演戏这事，前世的周少秋还真是有些天赋，至于她本人，就算了吧。

前世的女主角正如徐可可所料，已经和清风影业签了合约，正好她又答应了李瑜，就将导演和编剧约到了咖啡馆，又叫上了李瑜。

编剧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听说这个叫魏伟的南方人，就是写风信子的编剧，李瑜眼睛都亮了起来。只可惜，对方并没有被她的美貌折服。反而一再表示，李瑜长的过于漂亮了。与他心目中的女主角完全不一样。

徐可可听了心中一动，前几天，这个编剧还在游说自己出演女主角，今天竟一再表示，他心目中的女主角，不要长的太好看的。这话说的，即便她不是本尊，心里也有些怪怪的。

编剧的不看好，让李瑜紧张了起来。好在三十多岁的皮特，与魏伟持相反的意见。

他认为李瑜无论从气质还是长相，与这个角色都很贴合。李瑜长的美，会让画面更唯美，尤其是在女主角落魄贫困时，反差感会更强烈，更能突显人物。

徐可可捧着咖啡看着窗外，只听他们讨论，并没有参与意见。在她看来，李瑜只有经过努力得到这个角色，后面为了证明自己，才会更用心。而魏伟和皮特也需要有机会磨合，才会达到更好的效果。

就在这时，她看到穿着浅灰西装的唐莞，戴着礼帽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大步朝咖啡馆走来。没多久两个男人也从车上下来，小跑着追上她。

一个是身穿长衫的纪明恺，另一位是林清海的儿子林小公子。

唐莞进了咖啡馆，并没着急往里进。站在入口的地方，伸着脖子往里打量。林小公子嫌侍应生打扰到了她，还将人粗鲁的扒拉到一边。

徐可可并没有收回视线，很快就与唐莞的眼神撞到了一起。唐莞见到她并没有迟疑，抬腿就奔着他们走了过来。

看这架势，徐可可都不用想，就知道唐莞这是奔着他们来的。

“周小姐，好巧啊，上次还说要找机会给您赔罪，为了我和明恺，让您受委屈了。”唐莞摘了帽子放在胸前，对着徐可可鞠了一躬。

“还请您务必原谅我二人。”

皮特与魏伟还有李瑜三人，也都跟着徐可可一起望向这几人。

见徐可可没理自己，唐莞依旧面带笑容，“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与几位坐在一起。”

徐可可将咖啡杯放回碟子里，这才又抬头看向她，摇头道，“你们没有这个荣幸。”

第一百零五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15 “少秋，请你务必原谅我。我最近才发现，我对莞儿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不是基于对旧的陋习的屈服，而是发自我真挚的内心。我以前做的太过离谱，对她造成了伤害，同时也给你带来的困扰，我深表道歉。”

纪明恺长相清俊，是路人看了都会心生好感的那种。他目光诚挚，这番话又被他说的言辞恳切，不光周围的人，就连徐可可都相信，这绝对是他的肺腑之言。

原身周少秋深知这乱世的艰难，她虽含怨而死，所求也无非是家人平安。但听完纪明恺的这番话，徐可可动了想坑他一把的念头。但凡他心里对原主有一丝一毫的愧疚，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么番话。

而此时的纪明恺，眼里心里全是唐莞。

他十岁离家，先是在京里的学校念书，后来出国。唐莞在他记忆里，一直是躲在佣人身后，头发稀疏，穿着锦缎袄裙的小姑娘。

他在国外交第三任女朋友的时候，就和家里提过，要解除婚约。被他父亲以切断经济来源为要挟而失败。从那以后，每隔一些时间，他都会跟家里提一次。不出意外的都被驳斥了回来。

为了挽回他的心，不知谁提议让唐莞与他通信。最初看到娟秀的毛笔字，写下的那一句句嘘寒问暖的话语时；想到在江南水乡，有个少女，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间，每日只一心记挂着自己，他虽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却也好好做了答复。

只是时日久了，他便没了兴趣。毕竟吃了什么，天气好坏，多穿，慢减这些话，他母亲的信里也常会提起。

同样的信，他并不想多写一遍。渐渐地，他的回信从每封必回，到他很忙只能隔些日子再回。虽是这样，他依旧每隔几日便收到一封信。只是他回信的时间，变的一次比一次间隔的长了些。

这一次，他闹的动静比以往都大，因为他父亲竟然动了让他回家，接管家里生意的想法。这次他说什么也能妥协。他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被拘束。他不懂父亲怎么想的，他连学校邀请他去讲课，这样的事情都不想做，竟然还想着让他管理家里的事情。

他本想着，等追求成功，就以陪周少秋去国外读书为名，俩人一起出国，他觉着还是国外的生活更适合他。没有那么多的要求，也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那么多的顾及。

让他没想到的是，不光他父亲来了上海，就连唐莞也跟着她家里人，坐船来了上海。他虽在给她的信里提过，若她来上海，自己是会做东道主，带她四处游玩一番的。可她没找他，等他找到她的时候，眼前的女人，给了他很强的冲击力。

他见过爽朗的，羞怯的，豪放的，妖娆的，唯独没有哪个女人，是这样。

她强干，甚至不依附于家族。她与上海滩那些帮派里的人，那些他习惯敬而远之的人，谈笑风声，却又不媚俗。

最难得的是，她做着男人的事，却还没失女人的韵味。她的娇嗔，她眉眼间欲语还羞的情意，都像一把钩子，牵动着他的心。

只是当他被唐莞深深吸引的时候，唐莞的若即若离，让他无法自拔的同时，又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会再次引起她对自己的关注。

这女人太特别，特别到让他从以往的经验中，找不到任何的办法。他只能自己揣摩着行事。只希望自己做的事能让她满意，让她多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那些繁琐的事务上，那些粗俗的纨绔，像林小公子这样的人身上。

看着纪明恺深情凝望着唐莞，而唐莞故作不知的样子，徐可可不由的笑了。

唐莞现在是上海滩的名人，一走进咖啡馆就被人认了出来。加上纪明恺声情并茂的一番话，让原本还出于礼貌偷瞄的客人，全都转头望了过来。

徐可可环视四周，刚才他们进来后，后面还跟着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报社的。只怕明天一早，自己也会跟着这位风头正盛的唐小姐，再上一次头版头条了。

徐可可笑望着他俩，发自肺腑的道，“两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找到自己的爱人，这是好事，我在这里先祝二位，无论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今生来世，你们二位永远、永远都在一起。”

唐莞挑眉，“周小姐为人果然宽厚，不怪明恺总说你善良和煦。”

这话说的，即表明了她与纪明恺关系亲昵，自己只是他们背后的谈资；还讥讽了自己刚才的无理。更暗示了她不相信自己对他们的祝福是发自真心。

这个唐莞果然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小姐，听说她父亲有六房姨太，她姨娘却是最受宠的那个。

前世的周少秋并没有同她打过交道，现在看来这唐莞格局有限。想到她对纪明恺的一往情深，徐可可觉着倒是也能理解。

徐可可故意‘善解人意’的顺着她的话道，“这是纪先生谬赞了，我也不是对谁都是这样。”

唯有对他是这样，这话徐可可没说出来，但是所有人都听懂了。纪明恺惊异的看向她。唐莞看到，眼神几不可察的暗了暗。

“好了，既然你原谅了他们，那你回家说一声，我们的电影要在大剧院播，钱我们肯定不会少给，让你姑就别总占着不放了。还有，你这小姑娘学人拍什么电影，这俩个哪个是编剧，跟我们走一趟。”

一直站在一边的林小公子，突然横插进来，愣头愣脑的冲着徐可可开口道。

徐可可回的干脆，“我可以帮你们带话，但是这位编剧，却是不能跟你们去的。”

若不是知道林清海的几个儿子都死于非命，他最后的家业全落在这个小儿子的手里。徐可可也要跟所有人一样，以为他就是个浑不吝的愣头青。

装傻的好处很多，就像现在他突然就从兜里拿出枪。直接就指到了魏伟的头上。

他的枪一掏出来，周围原本看热闹的客人，惊恐的尖叫了起来，纷纷往咖啡馆外跑。侍应生吓的蹲到了吧台里面。

林小公子全不在意周边的混乱，掂着手里的枪还在说，“我看你们俩，就你看着像是写字的。我听说，叫你好几次了，你都不去。今天你要不去，以后就哪儿也别去了。”

“林公子吧，有话好好说，如果你们想要请魏先生，可以拿出你们的诚意。魏先生肯定会去的，您先把枪放下，.....”

坐在离林小公子最近的皮特，率先站了出来，这有些出乎徐可可意料，毕竟他和魏伟并不熟。

林小公子也不含糊，枪一转，直接指向皮特，“你废话挺多，怎么，你想先试试！”

“你们不就是让我去嘛，这和别人无关，我跟你们走就是了。”魏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坐在徐可可的旁边，

徐可可本已经把手放到咖啡杯上，准备动手了。魏伟这一站，将她的视线挡了个严实。

第一百零六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16 人，她是不会让他们带走的。

徐可可站起身，假意和唐莞说话，拖延时间，身子往一边错。找好角度，准备一击即中。

“我没想到，唐小姐是准备在这上海滩，就做一锤子买卖。今天你要是把人带走，你没想过以后嘛。我们周家是没什么可让你们忌惮的，可你别忘了，我还跟冯部长的儿子可是有婚约的。”

“我们也是没办法了，主要是请了魏先生几次，下面人都没把他请来。林公子也是替我着急，才出此下策。周小姐放心，我们不会对魏先生做什么的，对冯部长我们更是......”

“和她废什么话，那天你们和我说半天，我也没听明白，这姓冯的有什么用，他手里没实权，没兵也没枪，怕他干嘛。何况这上海也不是他官最大，他能把咱们怎么样。惹急了，小爷的枪也不是吃素的。”

“我告诉你，你为什么怕他。”

随着这声起，林小公子身后那桌，还坐着的两个客人站了起来。其中年轻的那个，回身抬手，他动作干净利落，几下的功夫就将林小公子手里的枪给夺了去。将人反手按在了桌子上。噼里啪啦！桌上的咖啡杯，碟子掉了一地。

“让他们打电话叫巡捕房的人。”这人冲着年纪大的那个命令道。听他说话的语气，这俩人似是主仆关系。

“你他妈的，少管闲事，放开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嘛，......”

林小公子还在挣扎，那人本是将他的身子压在桌子上，听他嘴里开始骂骂咧咧的，不干净起来。也就没再客气，将枪递到另一只手上，一把抓起林小公子的头发，将他的头拽起，然后狠砸在桌子上。

砰！的一声，连徐可可都吓一跳。听声就知道这下不轻。这人竟是一点情面没留。

都知道林小公子浑，这来了个比他还横的。听这人话，也只是觉着林小公子太过嚣张了，他都占了便宜了，应当会算了吧。唐莞在旁故作矜持的淡笑道，

“这位先生，您误会了，林公子并没有想危害别人性命的意思。他只是拿枪和他们开个玩笑。我们都是认识的，不信，您可以问下这位小姐。”

看着唐莞伸向自己的手，徐可可笑了。好一招祸水东引，这唐莞还真是狡猾。自己若是直言和他们关系不好，林小公子再吃了亏，就是自己的事。林家欺软怕硬，说不定就会从自己这里找回场子。而她唐莞到时候，只怕还能落个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的名声。

那年轻人却连眼皮都没抬，将唐莞晾在一边。拿枪打着林小公子的脸，“想横，你也要有资本，冯邵哲是没兵没枪，可林清海也不过是何庆丰跟前的一条狗。你想在这上海滩横着走，还早点了。

你说，林清海他自己夹着尾巴活的挺安逸，也不教教你怎么做人，让你跟个野狗似的在外面乱咬。他这么不待见你，怕不是嫌你命长了吧。”

有了刚才那一下，林小公子也知道这人不会对自己手软，吓的也不敢再多话。干脆闭上眼，听这人教训。

没多久，一个穿制服的洋人，带着几个印度人赶了过来。

“陆仙森！”

洋人看着这人有些兴奋，像是他乡遇故知。拿蹩脚的中文和这人打完招呼，俩人就用英语交流起来。

看刚才这人这么维护冯邵哲，徐可可还以为他姓冯呢。

这位陆先生也没多说别的，就说林小公子，在咖啡馆持枪行凶。唐莞还想上前解释林小公子的身份，她还没开口，这位陆先生，就跟洋人说了，

“他是林清海的儿子，与你上司说，没有冯邵哲同意，不要将人释放。”

看洋人耸肩又撇嘴的样子，显然对林清海这三个字没什么兴趣，听到冯邵哲，却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见人被带走了，唐莞慌忙往外走，想要回去报信。却被陆先生喊住。陆先生把吧台后的侍应生叫过来，指着唐莞，“算下这里的损失，碎了的东西，还有刚才没付款走了的客人的单，算清了，让她付。”

唐莞气的不轻，却也不敢反驳。她努力想保持的优雅从容，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她彻底笑不出来了，却还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调，

“不知道先生贵姓，我回去也好和林先生说。让他登门给您赔礼。”

年轻男子拿余光，似是不经意的扫了眼徐可可，见她也正仰头，好奇的等着。嘴唇轻启，轻吐出两个字，

“陆涛！”

看刚才巡捕房的样子，这人应当是在上海有些名头。可是这个名字唐莞听都没听过。她看向一边的纪明恺，见他也是一脸迷茫。就知道他也不识的这人。

“不知道陆先生府宅在哪个位置，我们也好登门道歉。”

“你回去和林清海一说，他就知道。他们把钱算好了，你去结下账吧。”

唐莞咬牙到吧台，将钱交了，跟纪明恺俩人急匆匆的走了。

看他们走了，陆涛冲徐可可他们点头示意，也带着年长的那人，走了出去。

“吓死我了！”人都走光了，魏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你小子运气不错，我还当你会给人带走呢。”皮特揶揄道。

一直没出声的李瑜也跟着松了口气，“少秋，你现在胆子太大了，怪不得你姑姑会这么信任你，拿钱让你拍电影。我刚才腿都软了。”

“我也害怕，我怕那林小公子一个手不稳，再开了枪。”

听徐可可这么说，魏伟慌忙摆手，“莫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回忆了。话说这陆涛是谁啊？你听说过嘛？”

听他问，皮特摇头，“我回国才多久，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正说着，几个侍应生过来收拾，皮特冲他们打探道，“那位陆先生，是你们这里的常客嘛？”

刚才算账的那个小伙子，冲他们道，“陆先生，是我们老板。”

“什么！”四个人都吃惊的看着他。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刚才他们都以为这位陆先生是仗义而为，没想到这人竟是给自己的咖啡馆要赔偿。

也就怪不得他同租界巡捕房的人这么熟悉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17 林公馆的小客厅里，二姨太和五姨太正跟大少奶奶和四少爷屋里的姨奶奶玩牌呢，听下人说唐莞来了，没有人接话，还都看着自己手里的牌。

二姨太打出东风，被对面的大少奶奶碰了。

“哎吆，这怎么话说的，怎么又碰了，我坐在这儿，都好几把没摸牌了，你晓的吧。”

五姨太怏怏地收回正准备摸牌的手，狐疑的来回打量两人。微鼓着腮，“不会是，你们婆媳俩搞鬼的吧？”

五姨太是百乐门舞女出身，是林清海前些日子刚纳的。大少奶奶看不惯她那小家子气样。翘着葱白的手指，拿过桌上的牌，放到跟前，斜睨她一眼，“姨太太想多了吧，这点子钱也值当的。你当谁都是那眼皮子浅的。”

五姨太给噎的说不出话来。她进了林公馆虽没多少时间，该打听的早就打听清楚了。

大少奶奶是续弦，年纪比她大了七、八岁，都快三十了。娘家有人在国民政府当个什么干事。平日里连林清海都会给几分面子。家里上下，没人敢惹她。

被顶回来的五姨太没了脸面，见佣人站着没动，看眼二姨太面上没什么不悦，冷了脸训斥道，“等什么呢，既然唐小姐来了，还不说赶紧请进来，怎么还要我们去迎吗。”

佣人知她吃了排头拿自己撒气，也不敢多嘴，立时应了，转身往外跑。

“跑什么跑，也不是贵客，也至于的。”五姨太拿着腔调念叨。佣人听到了，脚下却不敢慢，外面都等了些时候。出去太晚管事的也要骂的。

从咖啡馆出来，上了车，纪明恺就没怎么说话。想到今天徐可可对纪明恺的态度，唐莞心里有些含糊。但她着急要去林公馆，带着纪明恺不合适。 难得主动和纪明恺说，晚点过去找他。可纪明恺没有她预期的高兴，敷衍的应了，指了路边一个地方让司机停车，下车就走了。

车往前行驶，唐莞只看见纪明恺的身影似是进了弄堂。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失去了对纪明恺的掌控，这种无力感，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其实很想跟上去看看的，嘴上却还是吩咐司机，将她送到林公馆。

林清海除了正妻还有五房姨太太。大太太没有子女，天天都待自己屋里抽鸦片，轻易不见客。二姨太给林清海生了三个儿子，现在管着家里的事。

“给两位姨太太请安了，见过大奶奶，姨奶奶。”唐莞穿着男装，学男人做派，将帽子放在胸前，微颔首问好。

二姨太叼着烟卷没说话，大奶奶和四房的姨奶奶手里码着牌，也没开口。

只有刚自摸赢了钱的五姨太笑着张罗，“吆，客气什么，你这天天来跟一家人一样。还请什么安，果然是大家出来的小姐，就是规矩多。”

“看您说的，什么大家出来的小姐，我们乡下来的，也不懂这城里的规矩。有做的不到的，还得靠姨太和奶奶们提点。”

五姨太还想再和她说几句，被二姨太扫了一眼，斥她，“数你手慢，还不快点码牌。”

五姨太吐吐舌头，也敢再接茬，纤细的手指舞动，嫣红色的指甲上下翻飞，翡翠镯子不时碰到玉牌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唐莞讪笑的干站在一侧看着。

见晾的差不多了，二姨太才懒洋洋的开口，“管家没和唐小姐说嘛，老爷一早出去了，不在府上。三姨太该是去戏院子了吧。”

“回二姨太的话，管家知道我事急，怕我跑出去，林先生再回来，就让我在这儿等着。”

听着老爷一会回来，二姨太也不敢太过，指着侧面的沙发，“要不小五说你太过客气了，还站着干嘛，还不快坐。这下边人也是，”

二姨太回身冲跟着她的女佣，“叫人给唐小姐看茶啊，你们这些人，还要说一声，动一下。规矩都不晓的。”

这话唐莞怎么能听不出来是说自己，刚要坐下又赶紧起身。“不用，不用，估摸着林先生一会就到了。”

“咦，老六天天跟你后面，今天人呢？”大奶奶理着跟前的牌，也没看她。

“刚才在外面，六少爷跟人在租界闹了点误会，让巡捕房的给带走了。我就是回来和林先生说这事的。”

唐莞话一出，二姨太和大奶奶俩人快速的互望一眼。

大奶奶也不理牌了，抬头盯着唐莞，“这怎么回事，他不是跟着你，天天忙那个影业公司嘛，能闹什么误会。”

“我们想请个编剧，请了几次那人都不来。今天听了信，我们找去咖啡馆。六少爷看他不识抬举，就拿枪想吓唬他。结果让巡捕房的人给抓了。”

大少奶奶玩着手里的牌，也不出，“编剧？那编剧很重要嘛？”

其余几人也不催她，都竖着耳朵听唐莞怎么说。

“大奶奶，您不知道，本来看好个本子，人都备齐了，景也搭完了。可偏偏华中戏剧社，也要拍电影。这本子人家自己留了。咱们不能把钱打水漂啊。我们这不想着把编剧拉过来，本子不就也过来了嘛。可这编剧不上道。”

大奶奶可不听她这一套，冷哼一声，“没本子，你当初筹备什么，这花的不是自家钱，就拿着不当回事。”

“好了，说什么呢！”二姨太假装斥道。

“怎么不让说，若是大爷管，才不会出这样的事呢。大爷在上海跟着老爷这么多年，人面上也熟，谁见了不卖个面子，就老六那孩子脾气，再加上......，”

大奶奶总算还是给唐莞留了面子，没把话说完，只冷哼一声，“这不是拿钱打水玩嘛！”

“老子的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谁有意见！”林清海从外大步走进来，站在小客厅的入口，怒瞪着屋里的女人。

几个女人都吓的站了起来。

“你们哪一房手里不都有几个公司。小六手里有什么？就个影业公司，你们还惦记上了。”

二姨太心里一惊，只说影业公司让唐莞管着，小六给她帮忙。这怎么真就成了小六的了。

老爷今天这脾气不顺，她也怕大儿媳妇面子上再挂不住，忙走到林清海跟前，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嗔怪道，

“看老爷说的，家里人出事，谁不急。这急了才想，当初要是这样，或是那样就好了。这不是人之常情嘛。看您，怎么还火了，再吓着孩子。”

林清海也就是点大儿媳妇一句，并不真的要跟她动气，也就顺着二姨太，跟着她坐到沙发上。

第一百零八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18 “这事怎么又跟周家那孩子扯上了。”林清海烦躁的看着唐莞，“我不是说了嘛，不要跟冯绍哲的人硬碰。”

“林先生，不是的。”唐莞急忙解释。

“哼，什么不是的，现在圈子里都在传，唐小姐爱惨了纪先生。拍那个什么电影，就是为了针对周小姐。现在知道周小姐也要拍电影，就去找人家麻烦。唐小姐要怎么做没关系，别把林家牵扯进去。冯绍哲那人可不是好惹的。”

大奶奶还要再说，二姨太看林清海变了脸色，慌忙推着她往外走，“行了，老爷谈正事呢，咱们女人都别跟着掺和。”

“她不也是女人。”大奶奶不服气的嘟囔。

被二姨太连拉带拽的给带了出去，“你怎么回事，让你别说了，怎么还说。你没见老爷脸都变了。”

大奶奶甩开二姨太的手，“我哪句说错了，公公是不知道，人家外面传的比我说的还难听。”

“你这孩子，你说她跟那个纪什么，老爷能爱听，你又不是不知道，......”听到身后的有声，二姨太止了话，回头见五姨太和四房的姨奶奶也跟在后面。

“谁还在屋里？”

听俩人说就唐莞和林清海在屋里，二姨太变了脸。都怪这个儿媳妇，她明白大儿子手里的公司都经营的不太好，儿媳妇想把影业公司拿过来。她也想，可是什么事不能太急。

二姨太气的没给大奶奶好脸，往前走了二步，又想起什么，回身冲她跟着的女佣，“去和李管事说，六少爷让巡捕房的给带走了。老爷正和唐小姐在小客厅商量呢。”

“您干嘛还给李管事通气，他是四姨太的表弟，肯定要帮着六弟的。”大少奶奶才不管婆婆是不是不高兴了，有些话不能当着外人面说。她跟着二姨太进了屋才开口问。

“今天要是有人带着阿宝玩，让他受了伤，你还会让阿宝再跟那孩子在一起嘛。”见大少奶奶听懂了，二姨太摘着手上的戒指，坐在梳妆台前，

“四姨太跟你一样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还能生，她呢，这辈子也生不出第二个了。老爷要是正经把个影业公司给他们也就算了。偏加进来个唐莞，说不定哪天就纳进来了。也就是老六是个傻的。

我可和你说，以后别犯傻。别提唐莞跟那姓纪的事，一个是老爷不爱听。再者，别让老爷动了别的念头。那姓纪的在一天，唐莞就是有男人的。老爷待她，可跟待五姨太不同。”

大奶奶受教的点着头，二姨太的女佣不在，她主动要帮着二姨太更衣，被二姨太拒绝了。“别急，今天事不简单，估摸着一会还有得闹。”

她们婆媳在屋里商量事。那边李管事得了消息，还以为是林清海传的信。也顾不得别的，小跑着去了小客厅。

林清海刚听唐莞把前后事说的差不多，见李管事进来也没在意，只当是他也是听着信，着急过来和自己商量。

“那人说他叫陆涛？”

唐莞点头，“对，二十来岁吧，口音不像是上海本地的。您也没听过这名字嘛？”

林清海困惑的摇摇头，按说不该啊，敢动他儿子，还敢叫他的名号，不应当是无名之辈啊。

李管事在旁边道，“您忘了，何先生有个干儿子叫陆涛，早几年跟大都督的儿子闹起来，拿枪将人崩了的那个。后来让何先生给送国外去了。”

林清海一拍脑门，“还是你脑子好使，他怎么回来了。”

林清海捻着腕子上的佛珠，让唐莞把刚才的话又跟李管事学了一遍。

李管事越听心越惊，“冯邵哲再加上陆涛，这没一个是好说话的，这事可不好办。”

“让人备车我先去找何先生。”林清海收了手里的佛珠。

唐莞也正要跟着起身，就听李管事道，“老爷，我倒是觉着您该先带着唐小姐，去周家赔礼。”

“噢，为什么这么说。”

“您想，冯绍哲为了等周小姐，这么些年都没结婚，这周小姐说是他女朋友、红颜知己。跟他老婆没什么两样。陆涛跟巡捕房打招呼，也是给冯绍哲找场子。您找何先生，我说句您不爱听的，何先生跟冯绍哲的关系，只怕比跟您近。您放心，有您的名头在，洋人那边再和冯绍哲关系好，也不会把六少爷怎么着的。您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跟冯先生把关系处一处。”

林清海也不是傻子，眼皮一抬，打量他一眼，“你们家这脑子都够用的，怎么小六就没随一点。你不就是怕我气他，给我惹麻烦嘛，还把个坏事说出好处来了。放心吧，他给我惹这么多的麻烦，我什么时候罚过他。”

被识破，李管事也没怕，只憨笑作揖。

唐莞看着这圆头大脸的李管事，丝毫没觉着他的主意好。让她去给周少秋赔礼怎么可能。

“林先生，我觉着李管事这话说的不对。”

“噢？怎么不对？”林清海不动声色的看着唐莞。

“周家现在也在拍电影，他们家以前是做话剧的，本来资源就比咱们好。现在又和咱们不对付。这次咱们服了软，以后可是得次次都服软。不过李管事说的一点是对的，这冯绍哲总是要解决。不然咱们以后的生意，还要受人限制。”

林清海来了兴趣，“你说说看，怎么解决冯绍哲。”

“一劳永逸，一次性解决。”

这轻描淡写的样子，这小姑娘心够狠的，李管事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等事过了，还真的嘱咐六少爷离她远点。

林清海迟疑的转着佛珠。“不好动手吧，现在咱们正跟他闹着，一动手别人不就知道是咱们做的了。”

唐莞不在意道，“就算是猜到也没用，人都没了，这上海还有谁能为了他跟您翻脸。再说也不用您出面，我还是用上次雇的那几个人。让他们动手。出了事找过来，您就说我是意气用事，最多当人面训我一顿。您要实在还不放心，您该求人，求人去。我这边动手，您全当什么都不知道。”

林清海满意的点点头，“我这几个儿子，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我下半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李管事站在一边，眼眸深沉，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第一百零九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19 徐可可从来没做过这么顺手的事。说起来都是周向南手里的资源好。拍电影这事，她就牵了个头，后面就没怎么再费过心思。

看她闲着，王淑瑾这些日子忙着教会的事，就让她替自己去取东西。

“过些日子本家大房的太太过生日，我给她订了套首饰，你帮我去取下。”

王淑瑾帮小陈乐整理着有点歪的小领结。最近她带着陈乐参加了教会的唱诗班，据她本人讲，不爱说话的陈乐，声音干净清澈，听他唱，感觉像听天使在歌唱。徐可可却认为，很有可能是因为这小家伙的长相，给人以迷惑。视觉影响了听觉。

“为什么不能让司机直接取回来呢，我可以去，但是好像没有必要吧。”徐可可不在意的随口问。

王淑瑾手微顿，瞄了眼一侧的周向南，旋即道，"司机怎么行，帮我检查仔细点，别有瑕疵，再帮我挑个好看点的盒子，大太太那人挑剔，别再让她说出别的。"

徐可可到现在也接受不了，男人梳油头，她感觉还没有大辫子看着顺眼。抬头揉了下小家伙的脑袋，陈乐眯了眼，微缩着脖子，想躲不敢。

徐可可的手，却被王淑瑾一巴掌打下去，"刚梳好的，你怎么回事。"

徐可可愣住了，不仅是对有人敢动手打她这事吃惊，她更惊讶于自己的恶趣味。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十六岁的少女一样。在这样轻松的家庭氛围中，自己就是那个被家人护在身后，无拘无束的少女。原来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这感受让徐可可都到了首饰店，还有些恍惚。

这间首饰店的店主，是个做珠宝设计的洋人。他把中国的传统元素和西洋一些奇思妙想相结合，设计的珠宝既保留了中式的古典味道，又兼具西方的精巧，很受上海滩太太小姐们的喜爱。

徐可可是上午到的，正好是人少的时候。刚入店就看到，纪明凯站在一个年轻的女孩身后，俯身同她一起挑选着首饰。徐可可心里暗叫一声晦气。

女孩穿着蓝布的裙衫，坐在柜台前。面前并排摆着三个托盘。托盘里摆满了各色的珠宝首饰，乍一看去，给人琳琅满目，花团锦簇的感觉。

听到声音，他们俩人还有柜台后面的二名店员，同时扭头看过来。

"少秋!"

看来这个女孩知道自己是谁，随着纪明凯这声惊呼，徐可可看到女孩原本翘起的唇角，垂了下来。那双散发着无辜气息的大眼睛，也变的晦暗不明。

徐可可并不想和纪明恺有太多瓜葛，尤其唐莞也不在，徐可可懒的和他演。礼貌的回了他一句，"纪先生!"，就径直往里去。

她的冷淡让纪明恺有些讶异。开始关注徐可可的一举一动。

徐可可虽然没来过，但是周向南和这家店的老板是朋友，以前的周少秋常陪她过来，是这家珠宝店的常客。 店员主动过来和她打招呼，把她让到了里面。

里面虽然和外面的店面是相通的，能彼此看到，但却是另一种风格。更像是小型的展览厅，华丽的礼服上镶嵌着美轮美奂的珠宝；玻璃柜里，也以不同形式展示着各种珠宝的精美。中间则是半圈的沙发，沙发前面是稍微高些，既可以用来放餐具，又可以用来放珠宝的，白色欧美风格的工作台。

徐可可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在周少秋的记忆中看到，周少秋曾跟着周向南在这里，与几位上海的名媛喝过下午茶。

知道她是来取订制珠宝首饰的，店员请她坐下后，就去了后面的工作室。

后面的工作室用一半布帘遮挡着，店员进去时，能从掀开的缝隙里，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徐可可半靠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着帘子下面。此刻，咖色帘子下面的景色比周围的珠宝，更让她有兴趣。

那人穿着黑色的马靴，深色的裤子紧裹在他结实有力的腿上。裤脚束进了靴子里，完美呈现出紧实又匀称的肌肉感。帘子并不长，只可惜他的腿有些长，看不到他的腰线。

随着浓郁的咖啡香味传来，徐可可猜那里应当是个小的咖啡吧。没多久，珠宝还没拿出来，店员就从长腿先生那里接过咖啡，给徐可可端了出来。

这人既然不想见她，徐可可也没有戳穿的意思。慢慢细品着手里的咖啡，口味是她喜欢的，有回甘。

徐可可此时脸上的笑意暧昧，纪明恺是情场浪子，他太了解这笑容背后的涵义。想到刚才徐可可进门时对自己的怠慢，到现在她被店里特殊对待。她似乎和里面的哪个人，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他绝不承认，是被徐可可的无视刺激到了，纪明恺只觉着自己被这个店怠慢了。

【我来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咖啡招待。】这种话他说不出来。纪明恺点着首饰托盘，嫌弃道，

“你们再没有别的样式了嘛，就这些也未免太普通了吧。你不会以为我是乡下来的吧，所以拿些便宜货敷衍我。你给我看的这些货色，和外面摊上的有什么差别，把翡翠换成宝石，耳坠上加上根羽毛，样子不还是以前那些旧式的样子。这就是你们的高级设计。”

为他服务的店员，也不是没遇到过他这种刁蛮的客人，不过多是女士或是小姐们，她们觉着东西太贵的时候就会这么说。

穿着西装马甲的店员，冲纪明恺礼貌微笑，“先生您说的没错，这些首饰的确都是一般的大众货，是平日里小姐们出门时，搭配衣服的小饰品。您看那位小姐了嘛？”

店员戴着白手套的手向上微抬，手伸直，指向徐可可，“那位小姐就是在我们这里做的定制款，我们的定制款可以保证，您在外面绝对找不到相同的款式。您要是需要，可以到里面，我们给您做下登记，我们会依具您的喜好和用途给您定制，所有的设计图都不会收费，直到达到您满意。不过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当然费用也会相对比较的高一些。”

店员专业的解答，让女孩子有些惶恐，她拉着纪明恺的手，仰起小脸看着他，“明恺，咱们走吧，我没有想要的。”

纪明恺温柔的安抚她，“没事，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知道才没准备。现在我知道了，怎么说也要送你一件，你喜欢的礼物。”

两人四目相交，含情脉脉的对望，美好的让人不忍打断。

第一百一十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20 别人或许愿意展示他们美好的恋情，可惜徐可可却不是个好的观众。

“听说你们老板有套首饰获奖了，能给我看看嘛？”徐可可冲捧着首饰盒出来的店员问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店员当然不会拒绝，将玻璃柜打开，小心的将首饰盒取出，摊开放在徐可可面前，“这就是我们老板亲自设计，在法国获奖的那套。”

“好漂亮！”徐可可把每一件都拿起来细看，由衷的赞美道。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套饰品，这一整套组合在一起，华丽无比。单独每一件，又有着独一无二的美。这一套利用率太高了，不管是整体戴上参加晚会，还是偶尔逛街的时候，只戴单品出去，都太完美了！我最喜欢它的一点，是不用去等。去等你们设计，去等你加工，是即刻就能拥有的美丽。 ”

徐可可假意看了眼标签，“啧！”了一声，惋惜道，“怎么这么贵。算了，你还是收起来吧，一般人谁买的起啊。可是，真的好漂亮啊！”

店员很贴心，“您现在还能在我们店看到它，就是因为好多人和您一样，虽然很喜欢它。却被它美丽的价格劝退。这是我们设计师专门为恋爱中的女人设计的，叫玫瑰之恋。它像美好的爱情，可遇不可求。”

“我喜欢它的名字，它的确值这个价。这样吧，你先收起来。过两天我带我小姑姑过来买它。”徐可可恋恋不舍的跟店员许诺。

“把那套拿给我看看。”纪明恺冲店员朗声道。

“纪先生，这样不好吧，这是我先看上的。”徐可可起身直视着他。

纪明恺却不理她，只盯着店员。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店员拿着首饰左右看看，很快确定了哪一位是最好说话的，“周小姐，要不我先给那边的先生和小姐看看，他们未必会像您这么喜欢。”

才怪，徐可可假装负气的坐下。

任何女孩都无法拒绝美丽的首饰，何况它还很贵。何况有个女人也想要，还不时警惕的往这边偷瞄。

“明恺，算了吧，太贵了！”是真的很贵，这些钱能买一套小公寓了。

不是不想要，是太贵了，美妙的语言艺术。徐可可垂首仔细查看着，王淑瑾让她取的首饰，唇角微扬。

“那就买这套。”纪明恺显然也看到了徐可可刚才的小动作，慷慨道。

“纪先生，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我先看好的。我只是今天带的钱不够。”为了让对方感到物有所值 ，徐可可还是站起来演了一下。

“那多谢你，承让了。”纪明恺笑的得意。在气人这方面，看来他也不遑多让。

“那个，纪先生，我要和您说明，这套首饰的设计是得过大奖的，但它是....”

店员‘仿品’两个字，都没来的及说出来，就被纪明恺打断了，“放心，我不需要你打折，这套我要了，你现在就给我包起来。”

正品在法国美术馆，这是仿品，标高价，就是不想卖的意思。实在有人要买，一般就会和买家交待明白。所以才到现在都没卖出去，不然上海这么多有钱人，怎么会卖不出去呢。

只是商人重利，能卖货有钱赚，谁不想呢。店员转身进了里面的工作室，不多会儿走了出来，“我们老板说，感谢您对他设计的认可，但是还是要和您说明白，这套是仿品。您买不合适。”

这是不想卖给自己，纪明恺看眼徐可可试图憋住的笑意。这店的老板是想卖给她，才这么说的吧。

“仿品我也要。”

店员愣住了，“可是价格我们不降的。”

纪明恺不耐烦了，这店员什么意思，他是在怀疑自己买不起。纪明恺看眼自己的打扮，青衣布衫，所以这个店员才看不起自己的嘛。

纪明恺一直以自己是个文人自傲，从没想过在这纸醉金迷的上海滩，除了武力，就是财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什么也不是。

“这套我要了，今天，现在我就要买下它。”

店员并不知道，从那天咖啡馆到今天的首饰店，纪明恺被刺激到了。

年轻的店员被纪明恺这坚定的语气和眼神吓到了，清了清嗓子，才道，“我们老板说了，您要是实在有意要，虽然不能打折，但我们可以再送您一对耳环。”

店员有些不过意的从托盘里，取了一对镶细钻的耳环出来。女孩子眼里闪过喜意，这是她刚才就看好的，觉着有些贵，怕纪明恺觉着自己爱财，才没有开口的。没想到被细心的店员看了出来。

纪明恺现在哪顾的上这个，自从他不再提与唐莞退婚，还露出要和唐莞交好的意思后，纪家已经不再在经济上打压他了。但是即便是这样，纪明恺也不可能身上带这么多钱出来。

他借店里的电话，打给朋友，让他帮忙送现钞过来。在等的时候，纪明恺和女孩也被请到了里面。店员从后面的工作室端出两杯咖啡，招待俩人。

徐可可深藏功与名，拿着王淑瑾订的首饰，离了店。没走多远就被店员追上，将一个丝绒锦盒送到她手上。“这是我们老板的朋友送您的。”

又补了句，“我们老板说，这个没要钱。也算他感谢您帮我们卖货的谢金。”

有点复杂，徐可可哭笑不得。店员示意她打开，里面有一张纸条，【送人玫瑰手有余香】，下面署名陆涛，里面是一枚漂亮的红宝石玫瑰胸针。

徐可可莞尔一笑，抑制不住的高兴。为这张纸条。

她将盒子扣好，冲店员笑道，“却之不恭！替我和你老板说，我就收下了。”

自始至终徐可可都没提那人，她和他的话，需要当面说。

周向南一直用的，是冯邵哲给她安排的司机。现在徐可可也经常外出，周子安就把孙成安排给她。他自己也没买车，进出都用公家的车。

今天孙成先送徐可可来的店里，顺道送王淑瑾和陈乐到了教会，这才又掉头回来接徐可可。

车快开到周府，徐可可老远就看到，离周府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人。那人头上戴着礼帽，不时探头看一下周府的大门。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21 徐可可没有让孙成停车，而是绕了一圈开回来，等开到那人身后，还有段距离的位置，才让他停了车。

孙成起初没明白，他按徐可可的要求，在路边停下车，还以为她是怕对方看到她回家。

等看到徐可可悄悄靠近那人时，孙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忙下车跟在后面。徐可可走到离那人半步远的距离，一手抓着他胳膊，反手就将人按到树上。

那人拼命挣扎，回头看是她，忙喊，"周......周小姐，是，是我，李世荣！"

帽子掉到地上，徐可可也认出他来。不过他现在剃了头，下巴留了胡子，还穿了长衫，和后来历史书上的照片有些相似。但和前些日子比，反差不可谓不大。

徐可可不解的松了手，“你在这里鬼鬼祟祟要干什么？”

李世荣呲着牙，试着抖了抖肩膀，这位周小姐像是懂穴位，手上没什么劲，可是她捏过的地方总是又麻又疼，过后还用不上力。

李世荣也不敢说别的，拿手揉着，“周小姐您别误会 ，我是来给您报信的。”

“报信？”

“对，上次让我们绑祖孙俩那家，昨儿找我们，让我们绑架冯绍哲先生。说好了是死票。还说当场要是拿不下，就直接击毙，钱翻倍。过后还给找船，送出去避些日子，天晴了再回来。”

“冯绍哲，死票！”徐可可重复着他的话。

“对，死票，就是人绑了以后，拿完钱就撕票的意思。道上讲究的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一般没人做。除非开的价高。再就是些不入流的人才做这事。”

徐可可惊出一身的冷汗，前世冯绍哲和周向南俩人乘车外出，周向南被人当场击毙在车上。冯绍哲则被人绑架，然后撕票。只是这事不应当是现在，而是在一年以后发生。

她大意了，她忘了自己来了，蝴蝶的翅膀已经扇动起来。所有的事情都变了，自己怎么还敢依据周少秋的记忆，慢慢等机会。

李世荣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在顺着话道，

“本来我也不知道冯先生和您府上的关系。因为主家说，给两份钱。一份是，冯先生的。另一份就是，车上有个女的叫周向南，让我们不用绑，直接灭口。我听着这姓，不知怎么就想到您。昨儿晚上越想越不对，找人一打听，才知道你们的关系，这才过来给您报信。”

孙成在后面听的心惊肉跳，这消息听着不像假的。可是这人是谁？

少爷只说这些日子不太平，让自己看好了小姐。眼前这人，穿着龙帮的棉布青衫，袖子露出来的那截胳膊上，纹着的是龙尾，这人可以肯定是龙帮的人。龙尾带红色，他还是龙帮入室的弟子。

可他对着小姐说话的态度，又让孙成一时摸不着头绪。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跟帮会里的人搭上关系的。

“这活你为什么没接？”徐可可问李世荣。

徐可可会武，手段还不一般，她还能知道自己和帮会的一些事，在李世荣心里猜测，徐可可应当是在道的。可听她这么问，李世荣又有些含糊了，眨巴着眼，“我，我现在跟了何爷了。”

“烧大烟？”

李世荣惊呆了，“您，您怎么知道的？我现在就是在给何爷伺候大烟呢。”

徐可可这么说，也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她记的以前看过的上海轶事里，有一段，

何庆丰收了李世荣后，说，跟在我身边，动手就是你死我活的时候，哪有那么多架给你打。你除了打架，还会什么。

李世荣想了半天，回道，他以前给人伺候过大烟。何庆丰就说，那你来给我烧大烟吧。据说是何庆丰想就近观察李世荣是不是可用。所以李世荣跟着何庆丰后，做的第一个差事就是给何庆丰烧大烟。

听着俩人的对话，孙成脸色都变了。何庆丰什么人，那是龙帮的大当家。这上海滩稍微知道点事的人都知道，何庆丰仇家多，他的起居作息都是保密的。曾经有人开玩笑说，就连跟他睡觉的那些女人，都不知道他晚上睡在哪儿。甚至他身边跟着的人有谁，都不知道。

可他们家小姐，连给何庆丰跟前烧大烟的是谁都知道，她这都认识了些什么人啊。

“你不做，他们怎么会和你说这些的。”

现在徐可可在李世荣眼里，不是道上的人，是神人了。李世荣毕恭毕敬的抱拳行礼，据实道，

“回您的话，本来是找小的，可何爷有规矩的，进了龙帮就不能再接这种生意。主家就找了小的以前的兄弟，有一部分是主家找的时候说的，还有就是知道和您府上有关系后，小的特意去找兄弟问的。”

“他们不知道你会告诉我吧？”阳光正好，他们站的这个地方，恰巧避开了树阴。徐可可抬头看眼天，王淑瑾应当还会再唱一会。等会就得让孙成赶紧过去，不然王淑瑾会带着陈乐，站在教会外面等着。

“没有，小的哪能和他们说这事。您放心，小的就假装关心随口多问了几句。”

徐可可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和她想的一样。“过两天，他们准备在哪儿动手，你晓的嘛？”

李世荣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不好打听的，问的太细会起疑。而且动手这事，主家若是有交待，一般动手前才会说，不会提前讲的。”

“你能确认主家是谁嘛？”徐可可这问题是明知故问，主要是想看李世荣能不能出来指认。

李世荣有些为难，“这个，您那天不是见过了嘛，小的我....”

怕徐可可不高兴，李世荣后面的话就说的有些着急，

“这人不能从小的这里说出来。一来，咱们接这种买卖是有规矩的，就算没了命，只要主家不松口，就不能说出主家是谁。不然以后就别想在道上混了。再者，小的这算是出卖同帮兄弟，不管是为了什么，何爷都不会再容我的。而且， 林爷跟何爷的关系可不一般。这事做不好，小的丢了小命不要紧，只怕那边会倒打一耙，根本不认这事，到时候就连您这边也得给捎进去了。”

怪不得后来能混成上海滩的巨头，自己提了一句，他就知道自己什么意思。这一会的功夫，就能把这里的道道都想这么明白。这人的确不一般。

徐可可淡笑道，“你别急，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和你确认下是谁。”

李世荣擦了下头上的汗，幸好这位周小姐没有别的想法，不然，他还真是不好选。

“行了，我也不耽误你了。大恩不言谢，以后咱们慢慢处。”

李世荣眼睛亮了，他来报信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能得到徐可可这句话，今天他就没白来。

“那小的就先回去了，您放心，那边小的会留意，要是有别的消息，再来和您说。”

李世荣没再多待，四下看看没有什么可疑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帽子，和徐可可行了一礼，就急着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22 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冯绍哲本人对可能被刺杀，被绑架这事，根本不在意。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我总不能为了他们，什么都不做，谨小慎微的活着，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徐可可，“.......”，感觉他在内涵某位年代大佬，但是她没有证据。

冯绍哲这话，徐可可本人是举双手赞同的。可是做为要完成周少秋愿望的任务者，她却没法支持他。

“冯叔，还有句话说，与其防贼千日,不如永绝后患!”

向来不拘言笑的冯绍哲，不但没表现出一个正常人听到要被杀，所应表现出来的，恐慌，害怕，还有愤怒。甚至还难得的露出温和的笑容。

他与周向南并肩坐在周家书房的小沙发上，俩人手拉着手，脸上表情闲适，不时互望一眼。

冯邵哲眼神慈爱的笑看着徐可可，“怎么可能永绝后患，年前我住院，就是因为有人在暗处冲我开枪，不过只打中了我的胳膊。只要我在做事，就会有人想让我死。这后患只怕绝不了。”

做事！现在这个年代，做什么事会被人刺杀。还能让他这么看的开生死，那这事肯定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是必须要做的。

徐可可在心里叹口气，关乎别人的信仰和追求的事情，她自认没法劝，也不能劝。她只能对着冯绍哲道，

“可这次林清海的事，是可以提前预防的。牺牲可以，不应该做无谓的牺牲，尤其林清海和唐莞这种人，他们不配。”

徐可可的话，让冯绍哲与周向南俩人再次相视而笑。

周向南戏谑的调侃她，“那你有什么办法，还是靠算命嘛？”

徐可可仰天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因为她解释不了，为什么会知道李世荣在给何庆丰烧大烟这事。她实在不想说什么做梦，她对何庆丰和李世荣的感情还到不了，能入梦的地步。

周家的人倒是也没有继续逼问她，他们只玩笑说，你难不成是算命算出来的。这个似是玩笑，实则试探的调侃，被她自己默认后，就一直穿插于谈话中。

徐可可没有合适的理由，他们能帮她想出一个借口，她只能躺平了任他们嘲笑。

徐可可没接算命这个梗，冲俩人道，“请何庆丰帮忙，让他出面，只有他能压住林清海让他别动。”

周向南蹙眉，不解的看着她，“不是你说的，那个李什么，”

周向南求助的看向冯邵哲，冯邵哲轻拍她的手，“李世荣，她刚才说的那人叫李世荣。”

周向南冲他感激一笑，才又转头对徐可可道，“对，你不是说李世荣不能暴露，不让提嘛？”

“不用提李世荣，您昨天不是还说，巡捕房和冯叔的朋友都找过冯叔嘛，让他出面替林小公子说句话。这招呼冯叔早晚都要打，不如借这事，把何庆丰叫上，直接就把话放在明面说。何庆丰那人，比林清海会做人，肯定会敲打林清海的。

还有，冯叔不是准备在上海开设银行嘛，正好可以拉着何庆丰入伙。何庆丰这些年也不像早年那么手黑。他不是还信佛了嘛。有他参与，您还好做。而且有您带着他们，他们最多是多赚点，不会发太多的不义之财和国难财。

那您在他眼里，就是财神爷了。何庆丰肯定得想办法保着您的命，谁要敢动您，估计到时候他都能先要了那人的命。”

随着徐可可话音落，冯绍哲坐直了身子，脸沉了下来，“你是怎么知道我要筹备开银行的。是谁和你说的。”

他看向周子安，可是想到这事，他也是前几天才接到指令。别说周子安了，连周向南他都没说。

周子安早就觉着不对了，自己这个妹妹，只要问她，就非说是她自己胡乱猜的。难得最近她开始听劝，没和家里拧着来。他们都怕把她再逼急了，也都不想为难她，才没深究。

看绍叔的脸色，她肯定又说对了，可她说的这件事，已经不能是单靠猜测说的通了。难道真像孙成猜测的，她背着家里人，认识了什么人。

“少秋，你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你不要再想着，含糊其词的糊弄过去。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

有些话冯绍哲不好说，只能自己来说。周子安表情凝重的盯着徐可可，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徐可可深叹口气，她就知道会这样。可这些人自己都不在意生死，那她怎么能替周少秋完成心愿。刚才她让冯绍哲找何庆丰，冯绍哲脸上的表情，已经明白无误的表明他的态度。她都不用说完，就知道他不会听。

她也是没办法，她只能像对李世荣那样，靠先知震慑住他们，让他们听从自己的意见。而不是总拿自己当个孩子看。但凡他们重视她的话，都不会把她和李世荣的关系，看成玩笑。

依据周少秋的记忆，冯绍哲就在这几天，就会对外公布，开设银行的事情。只是他虽然获得了英法美几国在上海势力的支持。却没有与何庆丰达成一致。这件事最后，竟然让帮会这帮人闹的，不了了之了。

因为这件事，冯绍哲颜面扫地，不光在政府那边没了信用。还得罪了洋人。最后成了里外不是人。在家抑郁了很久。

“我不是所有的事都知道，但是我会提前知道部分的事。比方说，我会知道，唐莞想要诋毁我，所以我才让哥哥帮我写澄清函。我知道，李世荣在茶园见了何庆丰，被何庆丰看好，收为己用。所以我提前把这个消息和他说了。

我还知道，冯叔叔奉上命，开银行，光得到洋人的支持没有用。因为这杯羹没分何庆丰，所以这事最后没成。过后何庆丰还把这事接了过去。开银行，讨好洋人，与政府拉近关系。把您彻底踢出了局。”

“你还知道什么？”

冯绍哲眼里没了温情，是一个政客该有的冷血与警惕。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周少秋记忆中的那个温和善良的中年男人，不可能会在这局势复杂的上海滩站稳脚跟，还一站就是这么多年。

“我还知道，你被人绑票，你手里的资产大部分都是国债，一时兑换不出来。冯氏家族紧急变卖了在国外的资产，和乡下的田产，即便是这样，也没凑够钱。没办法又和对方谈了三轮，时间焦灼了有半年之久，最后对方终于松口同意。拿了钱，说出你在的地点。南山那个废弃的纺织厂，找到你的时候，除了你背后的那块胎记，能证明是你，其余已辨认不出你的样子。你已经被折磨的没了人样，而且法医判定，你是咬舌身亡，最少已经死了有一个多月了。”

冯绍哲为了支持抗战，把手里的资产全部买了国债，这事除了自己没人知道。还有他后背的胎记，这也不是她这个向来乖巧的侄女会知道的。

周向南此刻的心里如翻起了惊涛骇浪。她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侄女，她不敢想，这些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冯绍哲都经历了什么。

徐可可平静的看着她，“小姑姑当时也在车上，被人直接击中头部，当场毙命。”

人就是这样，当你深爱一个人时，宁肯你自己去承受所有的苦难，也见不得他受一点的伤。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23 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世会沦为神棍。

虽然冯绍哲是受过西方文化熏陶的人，但对博大精深的国学之一，鬼神论，虽谈不上敬畏，但还是尊重的。

就连王淑瑾也轻柔着嗓子，跟她商量，要不要把家里的耶稣都撤了。还特别认真的问徐可可，以她现在的身份，她还可以去教会嘛。

牵扯到自身利益的陈乐，原本垂着头和月桂的女儿，坐在地毯上玩着小玩意，听到这话也抬起了头。

徐可可深叹口气，“不用，神从来没有要求统一信仰。你们可以继续去教会。”

再望向陈乐，小家伙已经安心的低下了头。

“那你真的要跟你冯叔叔家的儿子，解除婚约嘛？”

虽然周家人都很讲民主，但是王淑瑾还从来没有这么小心谨慎的，问过她对婚事的看法。只是这态度的骤变，让徐可可也有些接受不了。

“您不用这样和我说话，我只是有时候能看到一些事情，并没有那么神。”

周子安把冯绍哲送回家，才回来。向来女强人一般的周向南，在听完徐可可的那番话后，瞬间病的起不来床了。即便这样，她还是要求周子安，无论如何要把冯绍哲送回家。不然她就不能安心闭眼休息。

周子安走进客厅，听到徐可可的话，开口问道，“那你有看到，我最后怎么样了嘛？”

徐可可的心像是被人攥在手心，紧按下去，一阵的绞痛。看到她变了脸色，周子安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看眼一旁的王淑瑾，他很想问，如果他不在了，小姑姑也不在了，那母亲呢，她和母亲怎么办。

徐可可勉力冲他笑了笑，她并不知道她笑的有多难看。让周子安看的心里有些酸楚。如果会看到家里人的不幸，哪怕是梦里，也会很难受吧。

“我和母亲去了国外。”

简短的几个字，周子安和坐在一旁的王淑瑾都听懂了。

周子安笑道，“那就好，只要你们俩好好的，那就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徐可可真的很想说，周少秋过的并不好。国外人生地不熟，加上家里的变故，王淑瑾很快就病倒了。

为了帮着筹措冯绍哲的赎金，虽然周向南没了，周子安还是跟王淑瑾商量着，把钱里大部分的钱都拿出来给了冯家。所以后来周少秋手里并没有什么钱。

她因为要照顾生病的母亲，也找不到太好的工作。即便有周向南的朋友接济，她们过的还是很拮据。

日子苦点没什么，让她难以承受的，是无法淡忘的失去亲人的痛苦。

周少秋一生未嫁，她的消息传回国内，所有人众口一词，说她是因为深爱着纪明恺才没嫁。纪明恺知道后，多方打听她的地址，写了封信寄给她。说是感谢她对他的深情，此生，乃至来生，他都无法回应，因为他深爱着唐莞。

这封信，周少秋看完直接丢进了垃圾桶。没收到回复的纪明恺，延续他一如既往的风格，将信登到了香港的报纸上，说是以期得到周少秋的应答。

周向南的朋友读到，一时气愤将报纸寄给了她。

恰逢王淑瑾刚刚过世，看到那张报纸，周少秋一口血吐在上面。没过多久，也离开了人世。

温暖的小手轻抹她的脸，徐可可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流下了眼泪。她是很少会共情的人。她的心变了，竟然变的柔软起来。

她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陈乐依偎进她怀里，澄澈的眼睛看着她。他真的很像是一个天使。

“放心吧，我会从现在开始小心。”周子安站在不远处，他离王淑瑾很近。眼睛却看着徐可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和我说。”

“我要和邵哲结婚。”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向南站在客厅门口。她身上那件嫣红的睡衣，将她的脸衬的更加的惨白。

“就这几天吧，我想过了，就算是死，我也要带着冯太太的头衔入葬。”她眼神在这句话后，变的坚定，好像刚才那个虚弱的，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女人，不是她一样。

周向南用最快的速度，又恢复了过来。整个周家也变了。徐可可想，周士元去世的那年，这家人也是这么过来的吧。

比周向南决定结婚的日子还要早一步到的，是周家本家大太太刘芸的生日。

刘芸是本家大老爷三婚娶的妻子。男人死的早，在娘家和弟妹处的不好。才由媒人牵线，嫁给了天天闲在家，无事可作；快五十了，却依旧能用风流倜傥来形容的大老爷。

刘芸是北方人，人长的高挑富态。据说本家大老爷娶她，是为了她的嫁妆。这点徐可可倒是深信不疑，光看坐在角落，大老爷的那两房姨太，娇小柔弱的样子。就知道这据说的可信度有多高了。

“姑奶奶这终于是想开了，可不早就该嫁了。等你嫁了，要是弟妹想回来住，咱这边孩子出嫁，空出好几个屋子呢。这人多也能有个照应。”

也不怪本家大房惦记他们家这点子家当。周向南和周子安太能干了，把原本的家底子，这些年不知又翻了多少番。他们这一房在外面住洋房，开汽车，结交名媛。本家这边可是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鸡犬相闻的。大房太太早几年，就已经不戴全套的首饰了。

见几人都不接茬，刘芸也怕说多了再翻了脸。周向南那脾气，可是敢跟老太爷叫板的人。尤其，现在家里这些男人，没一个比周向南在外面有脸面。周家真有事还要依仗着周向南。

“不过，这赶明儿，少秋也嫁过去，可享福了，婆婆就是自己的亲姑姑，上哪儿找这好事去。”

“我跟冯公子解除婚约了！”

徐可可这句话，把刘芸恼的不行，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就没个女儿。她突然想起一人，趁着几家七嘴八舌的跟王淑瑾打听，为什么解除婚约。刘芸把门边守着的婆子叫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

二太太假意把茶水撒到了身上，冲几人笑着道失陪，起身去楼上换衣服。

进了屋果然看到周少媛歪在床上看画报，气道，“你这孩子，你七姑姑过来，也不说下去见礼。”

周少媛翻了个身，“不是您说的，七姑姑嫡庶不分，别说婚事，有什么好事也不会想着我嘛。我一嫡出的姑娘，干嘛要去给她们陪笑脸。”

“小点声，这楼上楼下，咳嗽一声都能听的见。别让人听了去。刚才少秋在楼下说了，她跟冯家公子解除婚约了。”

见周少媛还在看画报，也不理自己，二太太急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画报，“我说话，你听到了嘛？”

“唉呀，听到了，那个什么冯公子，我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周少秋都不想要的，肯定好不了哪儿去。要是纪明恺嘛，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周少媛指着二太太手里的画报，“您看，那上面登了，有传闻纪明恺为博美人一笑，买了那套玫瑰之恋。也不知道他送给谁的。纪明恺太浪漫了。”

二太太赶紧拿起画报，看了看，唏嘘道，“那么贵，真是有钱。”

二太太反手拍了周少媛一巴掌，“你快起来换衣服，今天大太太还给纪家下了帖子，刚才在楼下说，纪家太太这些日子跟她弟妹走的近，今天也要来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24 周家周少秋他们这一辈，现在在上海，还没出嫁的女孩里面，数着周少媛年纪最大，今年已经二十二了。

二老爷那人本份，从来不出去拈花惹草的。房里也没有姨太太。所以二太太生了二个闺女三个儿子。

周少媛是周家这些女孩子里，长的最好看的。二太太总觉着以她的美貌，嫁个一般人家太过可惜了。所以她最小的女儿，一早就嫁出去，现在孩子都生俩了。而老大周少媛，却高不成低不就，迟迟没找到合适的。

周少媛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屋里的客人到的差不多了。二太太本说她身子不适，不方便下来。现在却道，她勉强能起身了，说什么也要下来给大伯母庆生。

屋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她是为什么好的。索性周少媛是从小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也做不来那些装模做样的形态，没扭捏作态的装出个病弱的样子，也省了众人还得再费精力，去假意关心她。

周少媛进了屋，先跟长辈们打完交道，扫了眼周向南旁边的位置。已经让大太太娘家的二侄女，抢先一步占了。她正柔声细语的跟周向南说着话。

到底是在大家族长大的孩子，周少媛该有的心计一点也没少。

她让人拿了把椅子，径直坐到了徐可可这一侧，笑着说，“最近老不见妹妹过来，姐姐跟妹妹白相白相。”

周家从北边过来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这屋子里一半都是南方女人。听她怪腔怪调的学她们说话，都笑骂起来。她本就长的美，再又如此活泼俏皮，让她衬的，坐在她身边的徐可可，就像个木头人一样。

徐可可虽不喜欢这屋里的气氛，但也保持了该有的礼貌。淡笑着与周少媛闲聊了几句。只是对方明显心思不在她这里。

听到大太太侄女提到周向南新开的影业公司，她视线越过徐可可和王淑瑾，朗声对周向南道，

“小姑姑，您可太能干了，我也看报纸上说，您又开了个影业公司。 我娘总说让我跟您学，我和我娘说了，这我上哪儿学去，天天跟着太太她们，除了理家，再就是麻将能比别人码的快一些。”

她声音不小，周府的厅又不大，屋里不少人都停了话，看了过来。徐可可对她很钦佩，她自己就算了，还敢拉着周向南一起，得罪这一屋子女人。

周向南可不像徐可可还跟她客气，直接打断她的话，“这与能力无关，只是大家喜好，专长不同。”

周少媛并没放弃，“您说的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呢，我娘还说，我若是有兴趣，反正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让我自己跟您提，我想去您跟前跟着学习学习。我万一是那个料，是我的幸事，不成，我也不会后悔不是。”

周向南蹙眉，毫不掩饰她的不信任，“你会做什么？”

“小姑姑，我想当明星。我知道我不会，可是......”

二太太急了，从对面跑过来，抬手比划了半天，才轻拍在周少媛肩上，“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让你跟着你小姑姑，是让你伺候，照顾她，谁让你去演什么戏了。”

“小姑姑家又不是没佣人，用我伺候了。我笨手笨脚的，还没他们干的好呢。演戏怎么了，总比我天天在家闲着强。我要干好了，还能帮小姑姑挣钱呢。”

周少媛最不怕的就是二太太，白了她一眼，撅着嘴，生气的扭头不再看她。

周少媛刚才的话却是歪打正着。她要真跟二太太想的那样，和周向南说想跟着伺候她。那还真就能让周向南给顶回去。

“你要真想做，找个时间过来找我。倒不用给我挣钱，全当玩票，万一成了，你也有个事做。”

听周向南这话，周少媛转回头，眼里闪着光，抿着红唇冲着几人娇俏的笑了。

有婆子进来说，纪家太太跟唐小姐来了。

徐可可还没想明白是谁，周少媛已经欢快的迎了出去。有了刚才的事，二太太也不放心她这大女儿了，也顾不上说一声，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见旁边没了外人，王淑瑾低声问周向南，“能行嘛，那孩子不太稳当，再给你找麻烦。”

“哼，他要想给我找麻烦，在哪儿都能给我找了。二哥也不是能管事的，她要去了别人那儿，更麻烦。还不如在我眼前看着。”

周向南回头看了眼王淑瑾，“全当还二哥的情吧。”

王淑瑾明白她的意思，赞同的点点头，“你看着办吧，外面的事，我也不懂。你自己别为难就行。”

周家的女人几乎全部出动，将纪家人迎了进来。屋里只余徐可可她们，再就是与周家关系近的几个客人。

纪家太太以前见过周向南，见自己都走进来了，对方连身子都没动。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假装不认识，笑着问周家大太太，“这几位，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也是咱们这房的嘛。”

按礼，周家大太太是不该迎出去的。可这本也没什么，最多就是她太过热情好客了些。但让四平八稳坐在这里的三人一比，就显的她有些殷勤的过了头。

周家大太太心里别扭着，嘴上笑着给做了介绍。

“噢，你就是明恺在报上写小说追求的周家女。”纪家太太端着架子，将徐可可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里的倨傲，让徐可可险些以为她说反了，是自己追的纪明恺。

“听说周小姐早就订了亲，你还年轻，以后还是把心收收，踏实过日子吧。 这外面风言风语的，不光是你们小辈，这两家子的脸面都跟着不好看。”

这话说的是苦口婆心，只那语气全不是那么回事。好吧，就算是语气对，这话也轮不到她来说吧。

“您这话说的还真是对，”原本坐着的周向南，不急不慢的站起身，拿着手里的香妃扇，点着纪太太身后，

“唐小姐也来了，我这还一直纳闷，怎么早就听说订亲了，还一直不办事。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要我说您也别管太多，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好玩，那报纸上登的那些个风言风语，也不全是真的。再说年纪大了，他们也就越来越懂事了，您看唐小姐，今儿这一身，不就穿的挺合体的嘛。所以说外面人说那话，不能听。”

今天的唐莞没穿男装，穿了身改良版的旗装，上衫下裙。头上别了个细钻的蝴蝶发夹，把个头发显的更短了。

听到周向南点自己，唐莞从后面不卑不亢的走出来，给周向南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听伯母说您府上今天也来，我这特意央着伯母带我过来。也没别的就是想着当面跟您道歉。我年纪轻，做事不周道，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听完她的话，纪太太已经带了薄怒的脸，现在彻底垮了。

徐可可在一旁却不厚道的笑了。“人都说，能屈能伸是大丈夫，唐小姐真是让我开了眼，您这一直屈着就没伸过啊。从我见到唐小姐起，哪次都能听到您在道歉。您这是知错不改，下次再犯啊。”

唐莞任徐可可嘲笑，脸上丝毫不带恼怒。徐可可都能想像出，这唐莞肯定以为自己是忍辱负重的英雄，不然这心里得扭曲成什么样。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25 屋子里的氛围，变的极为的诡异。所有人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纪太太沉了脸，明显是被气的不轻。不光是气周家这姑侄，更对唐莞让她没了面子心生不悦。

周少媛刚才已经挤到纪太太跟前了，现在就站在她一侧。

周少媛明白这时候如果开口打个圆场，肯定能让纪太太知道自己八面玲珑的性子。说不定就入了她的眼。周少媛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倒不是她不知道说什么，是说了这话就会得罪周向南。纪太太未必会让她进纪家，可周向南已经答应她，让她做明星了。

唐莞自己愿意忍，那是她的事，并不代表纪太太肯跟她一起忍。

纪家祖上是翰林出身，一直自诩是读书人。纪太太生了个好儿子，在读书一道上是很有些出息的，用他们纪家老太爷的话，要是早年前，纪明恺一个状元是跑不了的。母凭子贵，纪太太在纪家是说一不二的。再加上纪家临水，做着往来的货运买卖。在这乱世，周围但凡经商的府上，哪个跟纪家不是客客气气的。

“大太太，这就是你们府上的待客之道？”纪太太脸色难看，她没有甩袖就走，不是给周家脸面。而是要讨个说法。

周家大太太刘芸此刻心里恨的什么似的。今天是她的生日，请纪家来，是为了府里以后的生计。她打掉她娘家弟妹不停拽她衣角的手。冲着王淑瑾嗔怪道，

“弟妹，你看少秋。就算是跟冯家婚事没了，也不该跟谁说话都这么冲，唐小姐还是客人。”

她这一句话，就扭转了局势。让原本占了上峰的徐可可姑侄，瞬间处于了劣势。

纪家太太的脸色变的好看了起来。没人会跟倒霉的人计较，可对于自己讨厌的人，为什么会倒霉，却是很有兴趣。因为很有可能会有机会，借机踩上一脚。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打听别人家私事，纪家太太还是做不出来。只能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刘芸，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无非就是你再多说点，我听听。

“纪家太太，咱们去里面坐下说话，我还给您特意备的大红袍。我知道您府上天南海北的什么茶没有。可我这茶，您一定要尝尝，不敢说好，但味绝对不差。”

纪家太太觉着很受用。因为她最好喝的就是大红袍，周家大太太显然是打听过的。她也就顺着周家大太太往里面小客厅去。周围都是会来事的，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说笑着把气氛缓和了下来。把徐可可一家三人晾在了原地。

唐莞迟疑着，想再跟周向南多说几句，被纪太太一个眼锋看过来。忙敛了心思，跟着去了里面。

“小姑姑，我还有些事想跟你请教，咱们去书房说吧。”周少媛对大太太的作法有些瞧不上，再怎么也不该拿自家人脸面，给别人长威风。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在周府呢。

周少媛亲昵的挽着周向南的胳膊，想拉着她走。二太太也明白女儿的意思，笑着跟王淑瑾道，“我前儿做了两身裙子，这孩子非说那颜色不衬我，弟妹也上来帮我看看。”

周向南把周少媛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冲她们母女笑道，“我们就不上去了。”

又冲周少媛笑道，“一会我让人给你把剧本送过来，你先看看。明儿一早，我让司机过来接你。有什么想法明天咱们再说。”

跟二太太母女说完，周向南招手把周家管事的叫过来。这个管事她认识，是以前老太太在的时候，家里的大管家。现在成了站门厅传话的了。

周向南冲他道，“去和你们家老太爷说，原本也是分了家的。既然这家里，掌事的里外不分，从今儿以后，有什么事也不用去我们府上说了。”

周家管事哪敢传这个话，“姑奶奶这话怎么说的，......”

周向南知道她肯定会把话传的明白，看了眼徐可可，挽着王淑瑾的胳膊，径直走了。

说是两个客厅，一大一小，其实加在一起也并不很大。周家大太太在里面都听的清楚。周少媛拍戏这事她一点也不在乎，反正她也没女儿。而且周向南一直跟老二家的关系，比跟他们大房走的近。

但听她最后交代管事的话，让她心里有些忐忑。

这么些年，周向南敢跟老太爷叫板，摔杯子砸碗的，这里面怎么可能没有老太爷的纵容。老太爷之所以一而再的任着她闹。就像他自己常说的那样，周家这些男的全加起来，都没周府的一个五姑奶奶能闯荡。周家真要有事，能指望的只有周向南。

所以，老太爷仗着当年分家的时候，替他们这房说过话，一直将他们拢在身边，从没敢真把他们这房惹急过。

这一次，周向南说出这话，只怕老太爷不能轻饶了自己。

纪大太太全当看不见刘芸脸上的不安。喝着大红袍，笑着听她们奉承自己。

听到周向南他们走了，唐莞心里却是急的不行。她今天来，是真的因为听说周向南来，她才来的。她还想着跟周向南缓和下关系。结果好像更糟了。

冯绍哲那天听完徐可可说的，就去找何庆丰跟他好好聊了聊。周向南找了个机会，把何庆丰的妹妹何珮好拉进影业公司做了股东。

有了这些原因，何庆丰出面把林清海臭骂了一顿。林清海直说是自己没教好儿子，为表示自己知错了，也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要让林小公子在里面多待些日子，让他受些教训。

林清海不缺儿子，加之他也知道，儿子在里面肯定不会受委屈。不管真心假意，反正面上是看不出他着急的。

他不着急，唐莞的日子却不好过，林小公子没出来，林清海的几个姨太，不是看热闹，就是冷嘲热讽。三姨娘更是哭着让自己把他儿子给送回来。吓的她这些日子也不敢再去林府。

周向南这边有了何庆丰这杆大旗，没人敢再找茬。

清风影业这里就难作了。林清海虽然没明着指责唐莞，却没再往清风影业投钱。唐莞也不好开口跟林清海要。只能把家里的钱往里面搭。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唐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孩子。别人就不干了。虽然她爹宠她姨娘，也不可能一点顾及都没有。

除了钱上为难，还有些会看风使舵的，他们没机会讨好何庆丰，能讨好他妹妹也行啊。就有人出面给清风影业使绊子。林清海刚被何庆丰训斥了，也不好马上就去找他。只能暂时让清风影业关张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26 从那天参加完大太太的生日，周家老太爷迁了大太太来赔礼。周向南却是连门都没让她进。后来还是周老太爷由二老爷陪着，亲自过来的。周向南和周子安将老太爷请进书房，在里面聊了许久，老太爷连晚饭都没留下用，就走了。

徐可可坐在客厅，与二老爷面对面聊了半天的国内外局势。聊的王淑瑾直说头疼，去了卧室休息。

本以为老太爷走的时候，不说摔门而去，也该是怒气冲冲的。没想到，周老太爷走时，看她的眼神，竟难得一见的慈爱。

要不是知道周向南和周子安的为人，徐可可险些以为，周老太爷也知道自己是神棍的事了。

好在没过多久，徐可可就知道了原因。周子安给二老爷的小儿子，和他家二女婿安排了差事。周向南则把三房和四房的人，都安插到了影业公司，还有冯家在上海的几个企业里。

只有大房没沾着一点的好处。大老爷气的，听说从那以后，再没进大太太的屋门。徐可可听周子安在饭桌上提起这事，她表示不信，她觉着大老爷肯定是借题发挥，找了个借口。

因为他真要在意这事，就该自己过来找周向南，很明显他对这些事并不在意。而老太爷应当也是想把鸡蛋放到两个篮子里。

徐可可分析完，周向南和周子安都默不作声，半天周向南才诚恳发问，“通灵后，人会变的格外聪明嘛。还是开天眼的时候，会开心智。”

这下论到徐可可不知道说什么了，老实的闭上嘴。

随着周向南和冯邵哲结婚声明登报没多久，就有报纸把俩人准备在哪儿摆酒席，去哪个教堂成礼，还有婚纱定的哪家，开始拿出来追踪报道。其中有些小报，暗戳戳的在文中提到，冯部长儿子与周家女解除婚约。

徐可可坐在沙发上，拿着报纸盯着看了半天。

看她脸色不好，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周子安有些诧异，以为又有什么不对的。谨慎的问她，

“你情绪不太高，是报纸上有什么不对嘛？”

徐可可看着报纸叹口气。她等了好久，她本想着等和那人偶遇后，她要和他说什么。可等来等去，从那天珠宝店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人。

她甚至独自去了几次咖啡馆，结果连那人的身影她都没看到。她还问过侍应生，他们老板在哪儿，得到的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后来她想，可能是因为自己有婚约，那人才回避的。那天去本家，她是特意提，自己已经没有婚约了。当时她想，以本家人对冯家公子的重视程度，肯定会抢占先手，然后将这事宣扬出去。

可是她这一次预估错误了。王淑瑾那天跟周家人说的很明白，是徐可可提出来要解除婚约的。别人的话，她们不信，王淑瑾这人却是从来不会说谎的。

至于为什么要解除婚约，王淑瑾给出的解释，是徐可可嫌弃跟冯家大公子没感情。

这一点，她们都不信。以冯家的地位，能嫁进去就烧高香了，还谈什么感情。再说没有感情，总干嘛公开俩人的婚约。

周家几房一致认为，是王淑瑾隐瞒了关键内容没有说。于是经过几房私下里不断的复盘，揣摩，她们编出了一个，她们认为合理，能站的住的理由。

她们的这个理由，后来周少媛学给周向南听。听的周向南都想把她那几个编辑辞了，请她们过来编故事了。

她们觉着之所以会解除婚约，肯定是冯家公子有什么隐疾。而以前周向南因为嫁不进冯家，为了讨好冯家，才把侄女卖了。现在冯绍哲终于同意和她结婚 ，周向南当然也就不用再拿侄女去讨好冯家了。所以才会把跟冯公子的婚约解了。

至于冯家公子的隐疾是什么，肯定是马路上祖传治病，都治不好的那些呗。她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冯家公子一直在国外，不肯回国。也‘明白’了冯家公子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她们甚至开始担心周向南的婚后生活，要不是冯绍哲曾经有老婆孩子，她们都要把这病说成遗传疾病了。

周家各房后续没有动作，徐可可就把希望放在了纪太太身上。以纪太太的为人，纪家的行事风格，这事肯定会替她登报的。

然而，徐可可又一次失望了。纪太太这次是有心无力。她特意找人，把消息放给几家报社，却没有一家敢报道的。

因为上次晨报又是赔钱，又是道歉的，他们都看在了眼里。他们不光看在眼里，他们还知道，晨报当时敢这么做，是因为晨报后面有清风影业给撑腰。就连过后的赔款，都是林清海掏的腰包。

他们这些报社后面可没有大金主，万一登错了新闻，再让徐可可给告了。这些报社老板说白了，也是商人。哪能那么傻。

这报纸上关于她解除婚约的消息，别说豆腐块了，连两行都没有。要不是看的仔细，都未必能注意到。徐可可的情绪怎么会好呢。

“哥，你对陆涛这人了解多少。”

“陆涛？”周子安不解的看着她，“你怎么想起来问他的。”

即便明白周子安不会知道自己心里的秘密，徐可可还是红了脸。有些扭捏道，“就是，上次在咖啡馆，他帮了我，我一直想谢谢他，可我去了几次，都没遇到他。我.....”

“噢，没事，我替你谢过了。”

“你替我谢过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想当面跟他道谢呢！”这话一说完，徐可可就后悔了。她有些生自己的气。这人要是真的不来找自己，那就算了。她这一世又不是非要结婚不可，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算了，没事了。”徐可可站起身，就往外走。

周子安不知道她这闹什么脾气，要是周向南在还能看明白，但是周子安这个母胎单身，实在搞不懂自己小妹这是生什么气。他皱着眉头，冲着徐可可的背影道，“他国外有事，最近不在国内。你想当面道谢，也得等过些日子。”

徐可可还没走出客厅，听了周子安的话，嘴角不由的翘了起来，脚步欢快的走了出去。

只是她走的太快，没听到周子安的后面的话，“ 都和人家解除婚约了，还要当面谢谢人家。”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27 因为冯绍哲的儿子受伤，所以周向南的婚礼延期了。

这时候，徐可可制作的电影《风信子》，因为原小说本身，就深受各院校女学生的喜爱。所以一经上映，获得了空前的好评。

李瑜虽不是出身名门，却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本人又是女高中生，无论谈吐、气质都与以往的女艺人大不相同。一时间成为了新女性的代表。获得大众的追捧。

明玉本来从国外镀金回来，很受一些崇洋的国人喜爱，可因为清风影业的暂时停工，明玉已经许久没有拍戏了。再加上李瑜风头正盛，将她彻底压了下去。

看到花姐将人带进客厅，徐可可差点没认出来。明玉憔悴的有些厉害，巴掌大的小脸上就剩下一双大眼了。听说她想要把陈乐带走，王淑瑾焦急的看向徐可可。徐可可一脸的淡定冲她摇头，徐可可的本意是让她别急。王淑瑾理解错了。有些失落的让花姐，把陈乐祖孙俩叫过来。

老妇人比之刚来的时候，人丰腴了许多，精神也好了不少。小陈乐比她更随意，进了客厅就奔着沙发去。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挤到徐可可和王淑瑾中间，

他忽闪着大眼，看了眼明玉，伸着小手指着她，冲徐可可道，“我在报纸上见过，大、明、星。”

徐可可看眼王淑瑾，王淑瑾像犯错的小孩般垂下头。那天陈乐指着明玉的照片问她，她能怎么说，总不能说这是你亲妈吧。她只能教他说，这是大明星。

见到陈乐，明玉似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激动的扑了过来，吓的小陈乐收回腿，也不顾还穿着鞋，直接就钻到了王淑瑾身后。

“阿乐，我是妈妈啊！”

老妇人不能说话，一把抓住明玉，示意她不要碰孩子。

“好了，别演了。说你的目的，少吓他们。不然，别怪我不给你留脸。”徐可可向来讨厌跟别人拉扯，不客气的冲明玉道。

明玉收了动作，假意抹着眼泪，“我不明白周小姐什么意思，陈乐是我的孩子，我想带他回家。你们周家，凭什么不让我见我的孩子。”

“我说的话很明白了，就算是现在门口就站着记者，我也不怕和你说，这孩子你带不走。他姓陈，是陈家的孩子。他爹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祖母还在。他不是在周家，他是跟着他祖母在周家。

还有，别跟我说什么你想孩子。这么久，你要是想，早就来了。

关于孩子，我不怕你去制造舆论，我明着和你说，在他没成人以前，我们尊重他祖母的意见，等他懂事了，我们尊重他个人意愿。我们和他祖母也说过了，只要我们周家还有能力，只要他需要，我们会供着他上学直到他大学毕业。

你若是还念着你生他一场，还有些许的母子情份在，就想好了，你想做什么，是对他好，还是要害他。

我现在和你说这么多，是看在他们祖孙俩的份上。我劝你，有什么就说，别让我没了耐性。”

明玉没想到徐可可会猜到她通知了报社的事，支吾道，“我，我没叫记者来。”

“最好是，就算是叫了，也没关系。你放心，他们不敢胡乱报道。”

徐可可看她的眼神，让明玉心慌，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对方看起来，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甚至小脸还鼓着，五官也刚长开，像是朵没开花的花骨朵。怎么这眼神看起人来，就能这么吓人。

“我，我也没别的意思。清风影业那边没有电影拍，我已经好久没有工作了，我想和您这边签约。”

徐可可不耐烦的打断她，“你最好是说实话，以你现在受欢迎程度，没到山穷水尽。你要跟我们签约，没人会反对。你完全没必要先威胁，后示好。你要想拿签约这事当饵，更是想多了。你出去打听下，这个影业公司现在的股东都有谁。那不是我们周家一家的产业。所以你不要再说废话，不然就出去。”

“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您帮我去跟清风影业解约。”明玉快要急哭了，这次是真的哭了，他们商量的时候，她没想到会是这样，还打保票肯定没问题。

“唐莞让你来的嘛，故意等我小姑姑和我哥都不在，想把我骗出去。你和唐莞说，那个影业公司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你们抓了我，那个影业公司还会照开不误。”

徐可可对唐莞能出这样的昏招，表示很无语。她越来越觉着，唐莞最后和日本人勾结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日本人看好她的蠢，她正好用日本人给她撑腰。

“不是，我......”明玉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唐小姐她们教她的话，她一句都没说出来。这可怎么办？

徐可可没再给明玉机会，将人直接给请了出去。看着门外树下站着的几个陌生人，其中一人，没想到她会出来，正试图将照相机藏到身后，徐可可冲他们不在意的冷笑。转身进去，关上周家的大门。

徐可可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没什么兴趣。她也没有冒险精神，对可预知的危险，除非必要，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涉险。

不过明玉这次的到来，给周家人提了个醒。他们将陈乐祖孙俩找来，与老妇人沟通后。周向南找她的一位律师朋友帮忙，给陈乐做了领养手续。这样他们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将这个孩子护住了。再也不会有人拿他来做文章了。

冯绍哲的儿子已经被人送回了上海，这次伤的有些重，没回家，直接送到医院里恢复。这些是周子安和周向南，在家无意中提起。徐可可才知道的，只是这些事本就与她无关，她也就是听听就算了。

冯绍哲给周向南从国外订制的婚纱到了，王淑瑾嫌弃天越来越热了，不想动。周向南拉着徐可可陪她去制衣店。

这家制衣店是专门做西式婚纱的。

徐可可没想到，会在制衣店遇到唐莞。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28 跟在唐莞身侧的是有些年纪的美妇人，穿着杭绸旗袍，身材婀娜。举手投足说不尽的风韵。唐莞装没事人的本事，一直是令徐可可佩服的。

唐莞主动挽着美妇人过来，与她们打招呼。那熟稔的态度，不知情的人见了，都得以为她们是关系多么好的朋友。

只可惜，她遇到的是徐可可与周向南。这俩人都不是那种喜欢与人假客气的。徐可可一直认为，先撩者贱。如果唐莞装不认识就这么过去，也就算了，大家图个面子好看，她也不能无缘无故追上去找人麻烦。

可她既然故意过来假熟，那徐可可就不会这么算了。

唐莞假装没看到周家姑侄的冷淡脸，还殷勤的冲周向南笑着道，“这是我姆妈，从老家来参加我的婚礼。周小姐结婚，我本还想去观礼，可现在咱们时间竟是同一天。真是太巧了！”

唐莞头发长长了些，还烫了细花，看起来很时髦。只是因为她前些日子总着男装，现在改了女装，也给人种英姿勃发的感觉。像个眉清目秀，穿着女装的小白脸。

“唐小姐要结婚了？”徐可可假装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忽视，主动与她攀谈。

“对，”唐莞敷衍的回了她一句，并没有和徐可可再多聊，而是转头看向她姆妈，用家乡话说，“姆妈不晓得，这位周少秋小姐原也是许了人家的。只是解了婚约。她就是最初跟明恺，不清不楚的那位。”

徐可可笑看着她，并没怪她的失礼，“唐小姐还是跟纪先生结婚嘛？”

唐莞似是被冒犯了一样，惊诧的看着她，“周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是跟明恺成婚了。”

“噢，那就好，我前些日子在首饰店，看到纪先生给位小姐买了一整套首饰，对了，就是上画报的那个。我还以为你们俩分手了呢。”

听徐可可提起这事，唐莞笑的有些勉强，“你误会了，那是明恺的妹妹。他是带妹妹去买的。”

“妹妹？是他的妹妹，还是你的妹妹？”

“什么？你什么意思，”唐莞一时没听明白，还要再问。她姆妈轻拍她的手，“他们把你的礼服拿出来了，快去试试吧。一会再和朋友聊，末让他们等你。”

唐莞瞥眼徐可可，冲周向南周道的笑着打了招呼，这才起身跟着店里的人，去了里面。

“我家阿莞不懂事，得罪两位了，我在这里替她跟你们道歉了。”

说完这话，美妇人起身，恭恭敬敬的给俩人鞠了一躬。

徐可可看了眼四周，见周围的客人都往她们这边看。徐可可笑了，“这世上女人原本活的不易，没有成人之美的雅量，也不要有坏人好事的心思。能解开的结，不用道歉也没人计较，解不了的事，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了。”

周向南一直淡笑着坐在一边，也不插言。

美女人原本这话其实也是冲着周向南说的，没想到会被徐可可这么个小孩子教训。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那我不打扰两位了。我先去那边等阿莞。”

她走了以后，徐可可与周向南俩人相视而笑。却默契的没有再多说。

唐莞那边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座位上没有她姆妈。在店里左右张望，才看到她姆妈坐到了别处了，“姆妈，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是她们说了难听的嘛？”

唐莞转头看向周家姑侄的方向，店里的人把婚纱拿了出来。婚纱的确是漂亮，一拿出来，周围的客人就都围了上去。唐莞毕竟女孩子心性，也想过去看看，还想着奉承周向南几句。

被她姆妈一把拉住，笑道，“不要去打扰别人了，没有问题我们就回去了。”

又冲一旁跟着出来的裁缝，温柔笑道，“有劳了！”

“不是，姆妈，她们俩其实是.....”

“好了，你看下还要改哪儿，没有要改的，咱们就回去了。”

唐莞还要解释，被她姆妈出声打断。

这衣服本就是量了后又调了一次的，哪还用再改。唐莞说了地址，让店里今天给送到唐家在上海的公馆。唐莞进去换了自己的衣服，母女俩就往外走。

经过周向南和徐可可跟前时，美妇人特意停下，冲俩人客气点头，“两位周小姐，您慢慢试，我们先走了。”

美人本就容易被人喜爱，尤其是年纪渐长，已经不具备威胁力的，再加上仪态好，人又谦逊有礼，徐可可看到周围的客人，看向美妇人的眼神都带着欣赏与赞美。

唐莞跟姆妈俩人上了车，刚要开口提刚才的事，就被美妇人用犀利的眼神定住了。

正在开车的司机正好从后视镜里看到，惊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狠毒的眼神，是他们家的姨太太嘛。

司机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特意又看了眼。正好与美妇人的眼神，在后视镜里相撞，美妇人冲他温柔一笑，吓的司机赶紧收回视线。心惊的砰砰直跳。他感觉自己像是见了鬼一样。

等回了唐家公馆，进了屋，美妇人一把掌甩到唐莞脸上。吓的唐莞后退了一大步，缩着身子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你到了上海，就把我教你的话全忘了。在外面越是不起眼的，越是你瞧不上的，越是要客气。反而越是你要巴结的那些人，你越是要端着架子。我当初没教你嘛。

我有没有和你说，只要有外人在，就不要乱说话。你不能让人以为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是大忌。你竟然当着裁缝和司机的面张口就来。他们和客人说了，和家里的别的姨娘说了，你在外面的口碑就全毁了。

还有，我不知道你跟周家那俩个女人结了什么仇。你给我记下，仇结下了，除了你死我活，是解不开的。能解开的只有误会。”

唐莞像是回到了幼年，她已经好久没有被姆妈这么教训了。最近受到的打击让她已经没了自信，再被姆妈这么教训，唐莞无所适从。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29 在唐莞被她姆妈教训的时候。徐可可正在和周向南讨论她的衣服，周向南一向自诩标新立异，结婚那天，她要让徐可可给她当伴娘。

当听说伴郎是冯绍哲的儿子，冯昊乾。徐可可心里有些异样。她与这人订婚，又解除婚约，她却连这个人都没见过。

周向南看她拿在手里要试的，是桃红色的改良旗袍，不由的摇头，“弟弟肯定是要穿西装的，我们都是西式，你怎么好作中式的打扮。还是我说的，让她们把婚纱改成短款的，你当礼服好了。”

“那不还是婚纱，我不想穿婚纱。”她要自己结婚那天穿，她想跟陆涛并肩走在一起时穿。徐可可自己也知道有些矫情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她有了许多小女儿家的心思。她不是很喜欢，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

店里的老板认识周向南，听说她到了，忙完手里的活，赶过来打招呼。正好听到徐可可说的话，她倒是也能理解小姑娘的心思。

“正好，我们这里有两套礼服，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一套西装，一套细纱的礼服裙。只是颜色比较的挑人，是浅紫色。女孩子穿肯定漂亮。就是西服，男式穿不好，就会有些难看。”

老板有些为难的看着周向南，“衣服剪裁适合高瘦的。只是人要是太黑，只怕，你是知道的。”

老板似是意有所指，徐可可听的似懂非懂。

周向南哪能不知她什么意思，大手一挥，“没事的，你找个会量衣服的，帮我送到医院。让弟弟先试试，实在他穿着不好看。我就让他穿自己的。这套，给我们家子安。我们家子安，你又不是不知道，衣服架子来的。放心吧，这两套衣服，我会让它们都上报的。肯定会给你宣传起来的。”

老板就是这个意思，高兴的拍手道，“那可太好了，周公子可是咱们上海的四美之一。 这衣服就是情侣款，俩人穿才更好看。他跟周小姐一起穿上这一套，我这套衣服肯定会风靡上海滩的。”

听他们说，徐可可不由想到陆涛，要是他穿浅紫色西服。想到他身上那无处安放的肌肉，将浅紫色的袖子撑的鼓起。徐可可不由抖了下，这衣服还真是，只有周子安这种小白脸才适合。

就在周向南结婚前。报纸上登了一条三百多字的启示，简单说，就是纪明恺与余思思小姐，相互爱慕，纪明恺先生感念她孤苦无依，为方便照顾她一生，在得到岳家唐府的支持后，决定在婚前纳妾。

并特意强调，此妾与妻不同，由纪家出资在外另设公馆安置。由于纪明恺有个小叔幼年就因病没了，所以余思思日后所出，将归到纪明恺小叔那房。也算是让他小叔后继有人。

这启示一经登出，引起一片哗然。纪明恺因为上次周少秋的事，就已经被许多人不齿。可那只是他的风流轶事。

可这一次性质全变了。本身民国就已规定了一夫一妻制。好多文人也另觅新欢，可对外全是登报先与原配离婚，再登报娶新人的。哪怕原配还在老家，替他们照顾家里的老人，离婚并不离家。但是对外，却是一定要说自己已经离婚了。这是对新妻子的尊重。

像纪明恺这样的，还是太少见了。这是许多进步文人接受不了的。于是报纸上开始口诛笔伐。用周子安的话，这帮子文人，别的本事没有，拿笔杆子骂人，却是花样百出，没有词穷的时候。

纪明恺这些日子就躲在，他给余思思买的小公馆里面。

“明恺，”余思思看纪明恺拿书盖在脸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知道他在假寐。她坐到床边，又娇声唤了句，“明恺！”

将书从他脸上取下，果然见他瞪着双眼，虚无的不知看到哪里去了。“刚才梁太太又打电话来了。明恺，要不，还是把那首饰卖了，换成钱给他吧。”

纪明恺蹭的从床上坐起，吓了余思思一跳，“为什么女人沾上钱就这么庸俗。你每天除了钱，钱，钱，还有别的嘛。”

“老爷这话说的，哪一处能不用钱。人家梁太太天天打电话，我家小姐能装不知道。”丁妈是余思思的奶妈，正要找余思思拿钱买菜，听了纪明恺又凶他们家小姐，就急了眼。

“丁妈！”余思思忙起身，“好了，别说了。你是要买菜嘛，我给你取钱。”

“不说，不说，总不让说。老爷太太是走的早，您就是在大太太跟前，也没过过这种，天天让人催债的日子。”

“丁妈，别说了，”余思思从小是丁妈带大的，从来都是听她话，所以她这话说出来，连点子底气都没有。听到纪明恺耳朵里，就不是那个事了。

纪明恺这些年，风光霁月惯了，还从来没有哪个下人敢当面说落他。指着这主仆两人，手都抖的不成样。

“好，好，你们好样的。”

纪明恺穿上鞋，拎起架子上的衣服，冲了出去。

余思思还要去追，被丁妈拦了下来。

“丁妈！”余思思埋怨的打掉丁妈的手，坐回床上揪着手里的帕子。“你干嘛不帮我拦着。”

“哎吆，我的大小姐，您还怪我不帮你拦，就这样的男人留他干嘛。他就是个骗子，骗你们这些上学的女孩子。

您想想，除了这个公馆，还有那首饰，他给过您一分钱嘛。要不是太太给了您压箱子的钱，现在家里连饭都吃不上。当初大太太就说，让您想好了，她舅家那孩子，就是长的粗壮了些，没什么文化，是个厨子。可是人家好歹有正经营生，那饭庄里听说还有人家的股份呢。可您呢，偏不听。

人家那边正经八百的娶您过去当大奶奶。这边呢，说好听了是两单挑，还不就是拿您当外室。别人家当外室的都有钱拿，您这个要名份没名份，要钱没钱，您这是图什么呢？”

余思思一抬头，正看到纪明恺站在门口。丁妈回头看到纪明恺，吓的一哆嗦，缩着脖子，不敢再多说话。

纪明恺看着俩人冷笑，有些话他也不想说了。他们俩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他爹让他把这边断了。他为了她，跟家里闹翻了。还是多亏唐莞出面，出了这个主意。本来唐莞还说，让他别急，等他们结婚，他爹肯定会消气。到时候就会给家用，让他最近先紧巴点。

所以他才一直没想着把首饰卖了。结果到了他们嘴里，自己却成了骗子，还不如个厨子。亏他还想着，刚才态度不太好，怕她年纪小，再难过。也幸好自己回来了，不然还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自己的。

第一百二十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30 唐莞看着以纪明恺名义登的启示，这启示纪明恺登出来前，特意让人送到唐家公馆，让她过的目。还是她给他联系的报社。

那天她姆妈听她说，纪明恺外面有女人。就让人去打听了那女人的情况。然后给她爹吹了枕边风，让她爹去找了纪老爷。纪老爷出面给纪明恺施压，过后，她出来当好人。

现在她跟纪明恺的关系，是比之以前好了太多。纪明恺现在对他们的婚事，也再不抵触了。还搬回了纪家住。

可唐莞这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纪明恺搞出来的这场闹剧，闹了不到两天就收场了。把纪唐两家的脸面，把他在文人圈的那点子名声，全闹没了。

最关健，这几天纪明恺的三弟从国外回来了。纪家老爷现在走哪儿都带着他，还让他进了公司。过不了多久，只怕就会把纪家的货运公司交到他手上。

可她现在还没进门，就算进了门，纪家老爷也不会让她碰那个公司的。而纪明恺偏偏又清高的很，好像碰钱，他就会脏了一样。

当她不知道，他前段时间追在自己后面，除了觉着自己打扮新奇，也是想着自己能替他打理纪家的生意。等他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女人，没他想的那么厉害，他就犹豫了。

就和她姆妈说的那样，男人还是喜欢跟，他以为自己能掌控的女人在一起。

前面有周少秋，这又走了个余思思，后面不知道还有谁。就像她爹，娶了一个又一个姨太太，都这个岁数了，前儿还又看好一个。要不是大太太在乡下，他早就纳进来了。

看到唐莞在发呆，唐家最小的姑娘唐五小姐，冲她姨娘挑眉，松开她姨娘的胳膊，跑到唐莞一侧坐下，“姐姐，可是看到姐夫的启示，高兴坏了。”

她似是单纯不知事，将唐莞手里的报纸拿过来，“姐夫真不愧是风流才子。这两次的文都写的漂亮，这文采，连我们先生都说好。既有白话的直白，还夹杂着古言。可惜，学校那帮老古董，非说他私德有亏，不然今年就是他教我们文言了。要我说，他们就是故意的，多少人都是两位夫人，只不过他们没有姐夫这般坦诚罢了。”

唐莞连笑都懒的笑，“妹妹，这是要跟姨太太去哪儿啊，穿的这么漂亮。”

“我看姐姐穿这么好看坐在这里，原来姐姐不知道嘛。今天电影上映，记者会跟着宴会一起办，不会没有给姐姐下贴子吧。”五小姐捂着嘴，似是刚知道这消息一样。

“啊！我知道了，这是周家举办的。周家真是小心眼，不过说起来，也是姐夫.....”

“好了，”唐莞刚才是在想事，才没想清楚就问了出来，现在直接打断她的话，“咱们家生意都不在这边。人家给你贴子，你不好去晚了。现在再不动身，一会晚了就不好看了。”

五小姐哪能不知道她是在赶自己走，装模做样的悻悻起身，“本来我还怕姐姐难过，想多陪陪你，既然姐姐这么说，那我就先走了。”

唐五小姐跟她姨娘走了没多久，佣人就来跟唐莞说，接她的车到了。

唐莞冷着脸走出去。夜晚的风有些凉，她就穿了件旗袍。好看却是冻人。她后悔没有多加件衣服。想再回去拿，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就在眼前了。

唐莞自嘲一笑，打开车门。里面已经坐了人，对方向她伸出手。

“您怎么还亲自来了，今天周家也没请您嘛？”

林清海没接她的话，看着她身上的旗袍，蹙眉，“怎么又穿旗袍，你还是穿男装好看。”

唐莞怔了下，想起她姆妈早年拍的一张照片，大背头穿着衬衣背带西裤。那时她外祖父还没把家当都赌没了。唐莞眼神复杂，说是同乡，她姆妈就是那会认识了，在赌场跑腿的林清海。

还好她垂着头上车，林清海看不见她的脸。

唐莞坐好，司机也没问去哪儿，直接就将车开了出去。

林清海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唐莞也没有抽回来，就任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眼睛看着车外发呆。

车开到鸿纪酒楼停下来。唐莞想到下午打听来的消息，余思思嫁给了这里面的大厨。宁肯嫁个厨子也不肯再跟着纪明恺。给她打听消息的，就是林清海的人。

唐莞不知道，林清海是不是故意来这里。心里有些不舒服，觉着身子更冷了。

林清海没下车，冲前面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下车，没走开，站到车外候着。

“今天一会见的人，是冯绍哲的顶头上司。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现在使出来，别一会子当人面出样。”

林清海笑着将她揽到怀里，宠溺的哄着她。唐莞兴致不高，冷着脸，斜睨着他，“为什么选在这里？”

粉面含春，女儿家的小脾气，林清海最爱她这调调。伸手摸着她的脸，入手滑腻。年轻就是好，他那几个姨娘可比不了。

“你说为什么，那纪家小子有什么好的。还不如个厨子。你说你费这些心思，图什么。跟了我有什么不好。今天谈好了，冯绍哲就离开上海了。影业公司我给你当聘礼，怎么样。”

唐莞吃惊的看向他，“冯绍哲离开上海？他去哪儿？”

林清海捏着她的脸，逗着她，“你管他上哪儿，你这天天惦记的人真多。什么时候这心里也惦记惦记我。”

唐莞将他的手从她脸上拿开，扭着身子钻进他怀里，“谁说我心里没你了。可是你说的，那影业公司以后是我的。”

“光听见影业公司是你的了，前面我说的话呢。”林清海将她的脸掰正，盯着她的眼，“你怎么说？”

“我结了婚，不也一样嘛。”唐莞咬着下唇，“我不想给人当姨太太。”

林清海笑了笑，拿手轻点她的红唇，“人好到了，咱们先进去，这事不急，还有两天，你再想想。”

听他这样说，唐莞知道他的意思，只要自己不松口给他做妾，这影业公司他就不能给自己。不过唐莞倒也不怕，大不多就和以前一样，她和林小公子一起管着。以林小公子那脑子，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唐莞连着几天都阴郁的心情，终于变晴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十年代女高中生31 周向南在上海滩是女人中的异类，她有自己的爱好，还有自己的事业。最特别的是，她有固定的男朋友，只恋爱不结婚的那种。

上海的很多女人，都以为她是为了享受恋爱，不想被婚姻束缚。只有周家三人知道，她是放心不下他们。她若是结了婚，就要搬走。冯绍哲若是有调动，她也会跟着走。

“我不跟着他去，我这边有公司，有家人，大不了这个婚不结了。”

徐可可看了眼杯子里的茶，这是周老太爷让人送的，大红袍，纪家太太的最爱。可她喝不出好来。

王淑瑾已经劝了周向南半天了，车轱辘话来回说，“你和绍哲这么多年，这眼看要结婚了，怎么能反悔呢。冯家人都从北平过来了。你这时候这么做，以后你怎么再见冯家人。以前你死活不肯结婚，绍哲可以帮你挡着，说是他自己的问题，可现在不同了。你这是悔婚。

子安这么大了，子秋也懂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早晚你都是要嫁人的，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嫁人，离开这个家可以，我怎么能离开上海。”

王淑瑾说的口干舌燥，“那不是绍哲调到香港了嘛，.....”

“小姑姑，你是婚前恐惧症吧。”徐可可放下茶杯，悠悠然的冲着周向南道。

“什么婚前恐惧症？”周向南没听过这个词，但是恐惧这两个字，她不喜欢，“我有什么可恐惧的，我只是不想离开上海，不想离你们太远了。”

徐可可不知道，冯绍哲这从天而降的调令是从哪儿来的，但是却不经意的，帮她完成了任务。

再过两年，上海就会被攻陷。以冯绍哲的为人，肯定会与敌人抗争到底的。她本已经做好任务失败的准备了。

“你不用离我们太远，我们跟着你一起去香港。这样，你没有理由了吧。至于影业公司，上海的你可以给何女士，你可以在香港再开一间分公司。其他的产业，最好提前结束。”

徐可可没说的是，与其留给那些人，还不如转移出去，给后续准备资金。她没能力去改变这个国家将面临的灾难。她能做到的是保存实力，在后续需要的时候，将它们拿出来。

徐可可在这家还是神棍一般的存在。她的话一出，所有人都静默了。周向南和周子安都没有问她后续会发生什么，因为他们其实隐约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在他们心里，还是心存侥幸的。

冯绍哲即便将手里的工作全部交接了出去。来观礼的人还是不少。

徐可可站在化妆室门口，看着穿着淡紫色西装的陆涛。紧抿着唇，半天没说话。

“很难看嘛？”陆涛不自在的垂头看眼身上的西装，虽然周向南一再说，他穿着不好看。让他把西装让给周子安，但是他没同意。

看着徐可可的眼神，他有些纠结了。如果真的太难看，要不然，他就去和周子安换一下。他今天还想着要给徐可可留个好印象。再跟她谈谈，看在上次他救她的份上，能不能不要解除婚约。

“你不是叫陆涛嘛？”

听到徐可可的问题，陆涛愣了，“对啊！”

“那冯绍哲的儿子呢，你把他杀了？”

据她所知冯绍哲只有一个儿子。徐可可觉着，很有可能她自己的魅力已经达到，能引人杀人越货的地步，但是她不自知。

陆涛笑了，“我就是冯绍哲的儿子，不过我母亲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为了不绝陆家的后，我还有个名字叫陆涛。以后我们的孩子，要有一个姓陆。”

徐可可没有忽视他最后的那句话。心里有些酸酸甜甜的感觉。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赶紧抿紧嘴，不想让这人看出来。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她眼里的笑意出卖了她。

陆涛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往前走了一步，想去拉她的手。被徐可可躲开，徐可可慌忙转头就走，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眼睛，已经溢满了笑意。但是她能感到自己的脸在一点点变红。

“你去哪儿？”她突然转身就走，陆涛不知道她怎么了，追在后面问。

“你穿这衣服真难看。”

陆涛听明白，她是在回答他最初的问题。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在意，衣服是否好看了。跟在徐可可身侧，探头去看她的脸，他猜她是害羞了。

周向南和冯绍哲的婚礼如期，完美举行。做为伴郎伴娘的徐可可与陆涛，他们俩之间自然流露的那种亲昵，震惊了众人。成了当天的主角。

在场的几家报社，都暗自庆幸，没有擅自报导他们解除婚约的消息。不然现在又是一笔不小的赔偿。

周家本家的几位太太，低声议论一番后，都认为徐可可前些日子是在耍花腔。

二太太冷嘲热讽道，“肯定是小两口闹矛盾了，有些人就认了实。还嚷的人尽皆知的。哪有点本家人样子嘛。”

大太太知道她是在点自己，拿着帕子扇风，也不看她。现在二房一家跟着周向南和周子安混，那眼睛都快长到天上了。前些日子还跟老太爷提，要搬出去住。随二太太怎么说，她才不上当，想学周向南借机翻脸，哼，她才不会给她机会呢。

周向南结婚当天，纪家的婚事却出了岔子。

当天参加冯周两家婚礼的报社记者，都后悔不已，早知道就该去纪家赴约，那肯定能掌握第一手的新闻资料。

即便是这样，第二天的报纸头版上，周向南和冯绍哲结婚照旁边，报社给了纪明恺同样的版面。

【纪唐两府结婚当日，有妙龄少妇携子大闹婚礼，唐莞小姐泪撒现场，婚礼被迫取消。敬请期待后续。】

不到一日，【妙龄少妇拿出证据，她与纪明恺先生已在美利坚合众国结为夫妻。】

又过了二日，【唐莞小姐宣布，她与纪明恺先生已无婚约。】

等周向南与冯绍哲要动身去香港时，唐莞已经以林清海五姨太好朋友的身份，住进了林公馆。说是因为伤心找朋友散心，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唐莞这六姨太的位置是跑不了了。

当陆涛带着徐可可去何府见何庆丰的前一天，徐可可才知道陆涛的另一个身份，何庆丰的干儿子。

徐可可有些不解，“以冯叔对何庆丰的态度，他们俩的关系应当不是很好吧。”

周子安正与他们一起，听到徐可可问话，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你看不到嘛？”

陆涛有些没听懂，周子安极为耐心的将徐可可可以通灵的事，与他说了。周子安想的很简单，这些事情与其让陆涛从他父亲那里知道，倒不如他来说。

周子安一拍脑门，“不会是，你只能看到亲人的事情，外人你看不到吧。”

陆涛怀疑他是在报复自己那天跟他换衣服的事，但是他没证据。

徐可可对这俩人的幼稚，没有参与的兴趣。她更感兴趣陆涛与何庆丰的关系。

却原来很简单，陆涛的外祖是教书匠，曾经教过何庆丰几天。后来恩师的女儿早亡，他就收了陆涛为义子。只是何庆丰与冯绍哲这两人，一直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分歧，所以俩人关系面上一般，实际私下也一般。

有了陆涛与何庆丰的这层关系，徐可可有些事情做的就更顺手了。

徐可可借拜见何庆丰的机会，利用自己神棍的身份，给林清海明目张胆的上了眼药。也该着林清海出事，何庆丰听了徐可可说的事，起初并不信，只是他让人查的时候，正好有日本人通过介绍，私下与林清海接触。

何庆丰这人，虽然是上海滩恶霸一样的存在，但却是爱国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何庆丰不能背千古骂名，卖国的事，他绝对不会做。

所以没有多久，林清海就从上海滩消声觅迹了。

就像徐可可想的那样，他们人虽然到了香港，在战争发生的时候，冯绍哲与周向南四处奔波，筹款筹物，尽自己能力做着事情。

徐可可与陆涛结婚后，去了前线。后来陆涛受伤，因为工作需要，又回到了香港。

徐可可在香港街头遇到了纪明恺，让徐可可没想到的是，纪明恺与唐莞在一起。看俩人的衣着，就知道俩人生活的并不好。

陈乐的奶奶来香港没多久，就过世了。陈乐一直在周家生活，管王淑瑾叫姆妈。后来明玉来找过他一次。那时陈乐已经被周向南的影业公司，捧成了大明星。陈乐给了明玉一些钱，与她再次签了协议，彻底断绝了母子关系。

徐可可与陆涛这一世没有孩子。他们移居国外，陆涛被人暗杀，当天徐可可便就跟着他去了。

闭眼前，徐可可看到周少秋笑着走到自己面前，徐可可对她很抱歉，

“我没完成你的心愿，对不起。”

周少秋眼里含着泪，对她笑着摇摇头，“我哥哥不是会逃避的人。我早就该想到的，即便他没有死在上海沦陷的那天，他也不会偏安一隅，苟活于世的。他能死得其所，我是为他高兴的。只是幸好有陈乐陪着我母亲，让她伤心之余，还有所慰藉。”

说完这话，周少秋的身影渐渐淡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六十年代女高中生1 徐可可这一次是自然醒的，只是睁开眼，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木梁上直直的挂着一个女人。徐可可匆忙坐起身，睡在她旁边的小女孩，闭着眼，嘟囔了一句，"姐，到点了吗？"

徐可可没有记忆，她一下一下轻拍女孩的肩，"没呢，再睡会。"

女孩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转身又睡下了。

徐可可起身下床。房梁上的女人，果然身子都已经凉了。徐可可扶起地上的凳子，站上去试了试，可惜她现在的这个身子，太弱了，根本抱不动。

人已经救不活了。徐可可干脆先接收记忆。

原身叫孟冬，现在只有十六岁。挂在梁上的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睡在她旁边的女孩，是她年仅八岁的妹妹。

孟冬的母亲嫁了个渣男，男人嫌弃她生不出儿子，要和她离婚，她不肯。没想到男人干脆一走了之进了城。在文具店当了会计。女人得了信带着俩个孩子追了过来，最后就是现在这样，吊死在了屋里。

徐可可没法去指责一个病人 ，从孟冬的记忆中，能看出这女人应当是得了抑郁症。心里疾病带给她的痛苦，最终战胜了对两个女孩的责任。从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徐可可回忆完，起身走了出去，轻轻敲开了邻居家的门。开门出来的是个四十多岁国子脸的男人，看见她有些诧异，"大妹！这么早有啥事。"

"是谁？"他身后年纪相仿的女人，正在穿外衣，探头看到是徐可可，"咦，是大妹，咋了？"

徐可可演不出悲伤的样子，平静的和他们俩说，"高叔，我娘上吊死了。"

她的平静，让两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半天，男人才道，"我天，那还不赶紧的。"

扒拉开她就要冲过去，"高叔，我妹小，怕吓着她，我娘身子都凉了。"

女人听她的话，心里骂着晦气，"叫老齐，和你一起。"

男人一开始没多想，听她说了 ，也反应过来。越过徐可可，‘嘣！嘣！嘣！’去敲隔壁的门。

“齐昌，齐昌，孟家妹子上吊了。”

他嚷的声大，徐可可赶紧回屋。小女孩已经揉着眼要坐起来了。徐可可忙跳上床，将人抱在怀里。“别看，娘走了，你先别看。”

小女孩没听懂，却很乖，晃了两下头，就将头埋在她身上不动了。

高诚和齐昌俩人进屋，一个抱着，一个在下面接着，将孟冬她妈陈玉蓉放下来。

屋子不大，就一张床，姐妹俩还缩在上面。齐昌看了眼，也没多想，就将人放到了地上。

“行了，进来吧，人放下来了。”高诚冲站在门外的媳妇喊。

别看齐昌人高马大的，心思却比高诚细。他左右看了看，从床上撩了枕巾先盖在了陈玉蓉的脸上。

“这话说的，这冬子她妈也真是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眼瞅着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怎么就能想不开，走了这一步。”

高诚媳妇进屋看了眼地上的陈玉蓉，看不到脸，倒是没觉着害怕。看着床上的俩个孩子，她家老大比孟冬就小一岁，还在一个学校念书。她不由的叹道。

高诚跟他媳妇不一样，没有那些感慨。“大妹，你知道你爸现在住哪儿不，你去给他报个信。这事总要有个章程。”

徐可可点点头，松开捂着孟佳的手。“我一会就带我妹去。”

孟佳已经八岁了，虽然还有些懵懂，等看到地上的陈玉蓉，也听懂了什么意思，坐在床上就哭着喊起了妈。

高诚媳妇本来没觉着什么，看着这小的哭了，也跟着抹起了眼泪。又看徐可可还冷着脸，不为所动，一边想着这孩子心太狠，一边又觉着这老大太可怜，这么小就要担起这些，只怕是强撑着呢。

徐可可任孟佳哭了一会，把她穿的碎花褂子收了起来。找了孟冬一件深蓝色的给她穿上，衣服不合身，徐可可给她把袖子挽起来，下摆掖到裤子里。让她下了床。

又从小柜子里，拿出床被单子，铺到床上。

陈玉蓉的尸身就放在屋中间的地上，徐可可全程就冷着个小脸，绕着她走来走去。

屋里三个大人看着，心里觉着别扭，却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这孩子过于的沉着，冷静了。

“高叔，能帮我，把我妈放到床上嘛。”

高诚冲着齐昌使了个眼色，俩人将陈玉蓉的尸身放到了床上。

“高叔，您能陪我和小妹去找我爸嘛？”

虽然没和孟冬他爸打过交道，高诚却知道那人不是个东西。放着老婆孩子不管，在外面寻花问柳的。孩子去跟他要生活费，还躲着不见。

徐可可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主要求助对象，这让高诚心里有些受用。

“你哪有时间，你们厂子也得能请下假来。”高诚媳妇怕他一激动再答应了，赶忙去拽他袖子提醒他。

“可不就是，这，可怎么办。”高诚在面粉厂上班，他们那个小组长人不好说话。上回他家大儿子生病，他都请不下假来。

“我跟你们去吧！”齐昌主动站了出来。

“对，让齐昌去，他脸黑，人又壮，往那儿一站就吓人。”高诚媳妇说完就后悔了，人家去给她爹报信，要吓人干嘛。想着平日里听陈玉蓉说她男人的混蛋做派，又觉着自己说的也没错。

徐可可想的就是让齐昌跟自己去。她这么问，也她在孟冬记忆里看到的。这高诚为人不坏，就是有些要脸。

“娘，你们在干嘛呢？”高诚的大儿子高家乐站在门口，探头往里面看。

高诚媳妇边往外走，边喊，“快家去，”

看到小儿子高家庆也在后面，“咋还带着你弟出来了，孩子眼净，快带他回屋。”

高家乐从小跟他奶长大的，在家给宠坏了，根本不听他妈的，“孟冬，你妈怎么了。死了嘛？”

“你个混小子，有这么说话的嘛，瞎说什么呢。”高诚两眼一瞪，冲着高家乐就训上了，“你妈说让你带你弟回家，你听不见嘛？”

“孟冬，用我给你请假嘛？”高家乐不管不顾的冲屋里喊。

难得高诚觉着儿子说的对，也回头看向徐可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六十年代女高中生2 高家乐随他爸，长了张国字脸，眉眼却随了他妈，单眼皮，眼晴不是很大，有些细长。头发短的，全都立着，像只刺猬。真说起来，人长的说不上多好看，也就是个一般人。

只他身上有股子年少不服管教的野劲，在别人身上是愣头青，他因着这长相，就成了浑。浑不吝的浑。

徐可可对年少慕艾，能理解。爱一个人很难说的清理由的，有时候只能说的清，最初被吸引的那个点是什么。过后就再难说的明白。

就像高家乐对于孟冬，似乎除了那句男不不坏，女人不爱。徐可可很难再找出其他的解释。

所以孟冬死心塌地的要嫁给他， 甚至她含怨而死后，她的愿望是，让高家乐爱上她。

这一次不是附加任务，这孟冬唯一的要求。徐可可不知道怎么能拒绝这个任务。她不认为自己能完成。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是不能强求的。

感情这种事，她不认为是可以理性控制的。她既不会去为了获得别人的爱意，讨好别人。也没有盲目自信到，认为别人了解她以后，就会爱上她。她很了解自己的个性，并不多讨人喜欢。

好像除了那个人，还没有谁爱上过自己，徐可可抬头看了眼齐昌。

齐昌误以为她要问自己意见，忙道，“你爸住的地方离你们学校近嘛，不行，还是让家乐替你和老师说下吧。”

徐可可顺从的点头，“高家乐，那麻烦你，帮我和我们老师说一声吧。”

“哼！假客气。”

也不知道是哪儿又让他不高兴了，高家乐转身踢了他弟高家庆一脚，“让你回去听不到嘛？”

高家庆虽然是家里的老小，性子却比他好。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只好奇的往孟家屋里看了眼，他个子矮什么也看不到，也就跟在他哥后面回了自家屋。

齐昌跟着徐可可姐妹俩来到南街的文具店，“不是去你爸住的地方嘛。是因为咱们出来的晚了嘛。”

刚才出来的时候，齐昌也找人去厂子里请的假，他以为是自己耽误了时间。

“不是，”徐可可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我爸住在哪儿，以前跟他要钱，也是来店里面。”

他们还没进店，徐可可就看到孟子康依着老式的木制柜台，托着腮和个女售货员有说有笑的在聊天。

女售员先看到了他们，她拿手打了孟子康一下，又和他说了什么。孟子康回头，见是她们，脸立刻沉了下来。转身就奔着二楼去了。

“姐，爸！”孟佳伸着小手指着里面。

齐昌没见过孟子康，听孟佳喊，才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往楼上去。

齐昌突然就明白，找自己在爸，为什么还要叫人陪着她们来。这男的见着自己孩子，都不问声有什么事，见着就躲。怪不得高诚说他不是个东西呢。这也太混蛋了吧。

他跟着来的目的，就是找人，既然人要躲，按说他就该上去把人摁住。齐昌看向徐可可，却见她不慌不忙的，神色淡定。她这一早上，好像一直就是这样。

齐昌刚搬过来没多久，没怎么和这女孩子说过话，但是今天这孩子的表现，让他忍不住感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用我去追嘛？”没忍住，齐昌还是尽职的问了声。

徐可可摇头，不用，怎么还用追，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柜台里的女售货员见他们要上二楼，出声制止，“楼上是办公室，你们不能上。”

见他们没听，她干脆掀开柜台的挡板，从里面走出来，拦在几人身前。

这女人长的一般，却比孟子康后来找的那个要漂亮。徐可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女人掐着腰，刚才还笑的前仰后合的，现在脸黑的能滴下墨来。要不是知道，她最后没跟了孟子康，就她这态度，还真容易让人误会她跟孟子康有什么。

“怎么回事，说话你们听不到嘛，楼上是办公室，你们不能上去。”

“我找孟子康，他是我爸。”

“找谁也不行，上面是办公室，找你爸回家找去。”

齐昌想要动手将人扒拉开，被徐可可拦住了。反正有些话，她也是要说的

“我妈上吊死了。”

徐可可这话说的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女人听明白后，只觉身子抖了一下，瞪着眼盯着徐可可，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可可声音不大，只是这会刚开店还没客人。旁边几个柜台后面的售货员，都停了手上的活，转身向他们这里看了过来。

“我来通知孟子康，我妈昨天晚上上吊死了。现在人还在家里的床上呢。”徐可可又平静的说了一遍。

她这样不吵不闹反而让人看着心怜。紧临着柜台里，站着个中年大姐，她突然开口，“沈梦，让他们上去吧。这俩孩子也够可怜的。”

该说的说了，徐可可领头，三人绕过，那个呆若木鸡的沈梦，上了楼。

第一间办公室，上面挂着牌子，用毛笔写着会计室。门关的很紧，徐可可推了半天没推开。门应当是从里面别上了。

“你爸在这里面？”齐昌问孟冬。

“我爸是这里的会计。”

听徐可可说完，齐昌让徐可可起开。“你那点小劲里面听不见，我来。”

齐昌没客气，‘哐哐哐！’砸起了门。

会计室这屋的门没敲开，旁边经理室，倒是开了门，从里面走出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怎么了，又来找你爸要学费？你爸躲你们呢，估计他手头也不宽裕。”

孟冬的记忆里有这人，他是文具店的经理，姓林，陈玉蓉带着她们从老家找过来，没地住。正好文具店在高诚他们住的那院有个小库房。他就让人给腾出来，让她们娘仨先住了进去。

这两年，孟冬每次过来找孟子康要钱，他要碰上了，都会帮着说话。

林经理走过来，“别砸，这店现在是国家的，砸坏了，要赔钱的。”

跟齐昌说着话，林经理从他们中间越过，来到了会计室的门口，轻拍着门，“老孟，孟会计，你闺女来了。你先出来，你要是手头不宽裕，就先跟店里借着。躲也不是个事。孟会计！”

“林伯伯，我妈死了，昨天晚上上吊死了。”

林经理手还在门上，吃惊的回头望向徐可可。

“我就是来找我爸，问他怎么办的。”

林经理转头，手上用了力气，“孟子康，出人命，你快给我出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3 林经理敲门，孟子康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打开了会计室的门。他眼神怨毒的看着徐可可，他在里面听到了他们外面的说话，恨道，“她死了，都不让我清净。我早就说了，她跟我没关系，你找我干嘛？”

那眼神狠毒的，不像是在看亲生女儿，倒像是在看他的杀父仇人。

孟佳吓的，拽着徐可可的袖子往后躲。徐可可能感受到，她贴着自己的小身子在发颤。

当初为了让陈玉蓉答应跟他离婚，孟子康这个混蛋下过死手，陈玉蓉被他打的，最厉害的一次，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下的地。小姑娘显然是被他吓的不轻。

徐可可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她从孟冬的记忆中看到，这个年代，离婚的人少之又少。越是社会最基层的这些人，他们越是不能接受离婚这种事情。他们被传统的思想浸淫多年，在他们眼里，男人是天，是女人一生的依靠。没有男人，一个女人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离婚后的男人，往往都不在意。他们可以再结婚，娶妻生子。而女人则要承受，所有来自社会层面的舆论压力。她们被人说三道四，甚至是泼脏水。

所以徐可可即便很不赞同陈玉蓉的作法，但是却没法去指责她。陈玉蓉从小受的教育，她的生长环境，决定了她的思维方式。她想不到别的出路，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宁可死也不能离婚。离婚的女人不是好女人。

陈玉蓉一直以为她是为了她的俩个女儿，才忍受这一切，她不知道她带给了孟冬和孟佳的是什么。她总说，她们娘仨的命不好，都是苦命人。她的俩个女儿的命后来也就真的都不好。

陈玉蓉曾跟小孟冬说，她不能离婚，她不能让别人指着她的俩个孩子，说她们爹妈是离婚的。她怕别人在后面说闲话。可实际上，就算是没离婚，别人在后面也没少说闲话。

她更不知道，那些人看向他们的怜悯眼神，就像针扎的一样，扎在小孟冬心里。让她自卑，让她抬不起头来。

陈玉蓉跟孟冬说，如果离了婚，他们娘几个的日子会不好过。可这种男人，有和没有本来也没什么差别。孟冬来跟他要五块钱的书本费，跑几趟都见不着人。见到了人，还要当着人面对孟子康苦苦哀求，听他数落她和她娘。

陈玉蓉曾跟孟冬说，她死了，孟子康就会管她和妹妹。可是这个渣男怎么会呢，陈玉蓉的死对他不会有半点触动的。但凡他有点心，都不会做出这些事。

徐可可没回头，轻拍着小姑娘的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孟子康。这种人和他废话没用的。

“子康有话好好说，你冲孩子凶什么。”林经理拍拍孟子康的胳膊，“这人走了，总是要办丧事的。你哪能不管。”

“我哪有钱.....，”当着林经理的面，孟子康也知道自己不能真的一分钱不掏。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往徐可可身上一扔，“我就这么多了，以后别来找我了。”

徐可可没动，任那五块钱从自己身上飘下。她连看都没看，抬手照着孟子康的脸，就给了他一巴掌。要不是孟冬的个子不高，人又瘦小。她能打的他满地找牙。

“你怎么敢打我？”

孟子康就愣了一会，伸手就要去抓徐可可。被齐昌一把掐住胳膊。徐可可趁机朝他下面踹了过去。

齐昌松开手，孟子康脸色大变，疼的蹲了下去。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下手这么重。”林经理抓着徐可可的手往回拽，看似在批评她，实则是怕孟子康起来再伤了她。

他却不知道，徐可可这一下踢的不轻，孟子康一时半会都起不来。

林经理边拉着孟冬往一边走，边道，“孩子，你妈没了，人怎么处理的。是还在家嘛。我先跟你回去看看，给你妈把后事处理了。别的事以后再说。”

林经理冲她使着眼色，示意她别闹了。徐可可听话的拉着孟佳的手，跟着林经理走了。把没明白情况的齐昌搞的一头雾水。他刚才看这孩子的架势，还以为这孩子要准备怎么闹一场呢。没想到，林经理一句话就算了。

孟冬的记忆里，陈玉蓉走了以后，她光顾着抱着妹妹孟佳哭了，都不知道谁替她通知的文具店。等她有印像的时候，林经理来了。他和院里的人，帮着把陈玉蓉的后事处理了。

后来，这事却成了孟冬的一个遗憾，她觉着她当初，怎么都应当让她爸来见她妈一面，送她妈最后一程的。

所以徐可可来的时候，想的很简单，她要把孟子康带回去。她可能完成不了孟冬的愿望了，那她就把她的一些小遗憾弥补上。

可从刚才孟子康说出第一句话，徐可可就后悔了。前世他没露面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对这个男人没有父女情，她也接受不了，所谓的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爹的话。孟冬遗憾就遗憾吧，这就是她和原主不一样的地方。

他们回了小院，和前世一样，林经理主动出面帮着张罗，但是这一次，他却问了徐可可的意见。陈玉蓉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亲人，他想把所有规矩全都省了，寻个墓地，把人当天就下葬。徐可可当然没问题，其实前世就是这么来的。

等事全办完了，已经是晚上了。林经理从兜里拿出七十块钱递给徐可可。

“这里面有五十块钱，是店里给你们的。余下这二十，我做主了，从你爸工资里扣，算是你们姐俩的生活费。”

前世林经理就给了孟冬二十块钱。徐可可没想到，这钱还带翻番的。她不知道，林经理前世也想着给孟冬这么多，但是看她柔柔弱弱的，还是个不经事的孩子。怕钱给了她再拿不住。才临时改了主意。想着以后孩子钱不够，找过来的时候，他再给她。

这一世，徐可可的沉着，还有那泼辣劲，让他放了心，他才把钱一下子全拿了出来。

林经理打量下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

“这屋子以后就你跟你妹住着吧。我去跟上面申请。这院子里的人，你们也熟了，以后还能有个照应。你现在还上着学吧，你要是想上班，我去帮你问问，给你安排个工作。”

他也看了，这孩子是个能扛事的。他也不想来回跑，有什么话还是一次说完了好。这说起来也就是员工家属，毕竟不是员工。

高诚两口子和齐昌也在，高诚媳妇听林经理这话，忙冲徐可可道，“大妹，这是好事啊。这学上完了也是找工作，你还不如现在就下来工作，好歹还能有收入，不然你和你妹怎么过这日子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4 孟冬前世就是没再上学，为了养活自己和妹妹，经林经理介绍，去了街道上的印刷厂，一干就是一辈子。

徐可可不想，现在高考还没停，孟冬今年上高二，还有一年就是高考了。孟冬的学习成绩不差，不然陈玉蓉也不会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让她休学，下来找个活干。

“林伯伯，我还是想上学。我想参加高考，上大学。”

屋子里静了下来，所有的大人都愣住了。上大学，大学哪是那么好上的。而且十六岁， 也就是爹妈眼里还是个孩子。那些家里吃不上饭，孩子多的人家，十六岁早就出来工作了。

她想上学，她爹要是愿意管她们姐妹，兴许还行。可明显，她爹不愿意。那她和她妹连生活费都没有，又哪来的钱供她上学呢。

林经理是个老干部，他以前是真没看出来。这次接触下来，他发现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肯定不是一两句话能劝过来的。只是孩子还是小了，亲妈刚走，这一时半刻的，她还不知道，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但是现实是很残酷的，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不用几天，她就会知道了。

林经理心里叹口气，算了，大不了过些日子再来趟。他冲徐可可笑道，

“孟冬啊，你想上学是好事，可是你上了学，你妹怎么办，你怎么安排她。还有你们拿什么过日子，这些将来都是事。今天先就这样吧，你们也累了。我们走了，你再想想。想好了就找我。天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林经理起身往外走，把要送他的高诚和齐昌拦了回去。

徐可可从刚才林经理给她的钱里，拿出了五块钱塞进了高婶手里。

“高叔，高婶，今天谢谢你们了。”

高诚媳妇赶紧往外推，“这是干什么，邻里邻居的帮忙是应该的。你这孩子，给什么钱呢。”

“快收回去，哪能收你个孩子的钱。”高诚也在旁边说。

“您拿着吧，今天这么多人在您家吃饭，帮忙是一回事，饭钱我总是要给您的。”

高家两口子哪能要她的钱，又推让了半天。

齐昌在一边看不下去了，“高大哥，你就把钱拿着吧，你白天不在家，不晓的。今天从中午到晚上，这七八口子人吃喝，都是嫂子张罗的，这钱是该给。孩子诚心，你就收下吧。”

高诚和他媳妇俩对望半天，高诚给了徐可可二块钱，“行，那叔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不过用不了这么些。”

徐可可笑着接过来，没再推让。

等高家俩口子走了，齐昌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徐可可，“这算是份子钱，你拿着吧。”

这回徐可可没和他客气，伸手就接了过来。她接的痛快，把齐昌吓一跳。心想这孩子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知道和自己客气下。

回了家的高诚俩口子，却在感叹徐可可太客气了。不过现在家家日子不好过，他们家虽说是俩口子上班，可一家子五口人。钱上也不是很富裕。徐可可能知道把饭钱给他们，比些个大人会办事。

等齐昌也走了，徐可可将门关好。小孟佳早就已经累的睡熟了。徐可可拿毛巾给她简单擦了擦，自己洗漱完，也上床睡了。

第二天是周末，正好是休息日。

一早高家排行老二的闺女高兰，端着个大碗站在她们门口。“我妈做的疙瘩汤，你接过去。”

徐可可冲她笑着接过来，高兰不高兴的撅着嘴，“你们吃完了，把碗自己送我们家去，我不进去了。”

她往里面看了眼，像是怕看见鬼一样，吓的转身就跑开了。

屋子里吊死过人，按说就是凶宅。看小姑娘这样，徐可可就知道，现在外面不一定已经在说什么了。

徐可可端着疙瘩汤回屋，把孟佳喊起来，俩人吃了饭。把碗给高婶送回去后，徐可可又去院里存煤的池子里看了眼。

她凭着记忆，从褥子底下翻出【居民用煤供应证】，又拉着孟佳去了高诚家。高诚的厂子两个星期才休一天，这周正好不休，已经去上班了，好在高婶在家。

徐可可没进去，就站在屋外跟高婶说，“婶子，我想借你们家的小车用下。”

“就在院子里，你拿去用吧。你要干嘛？”

高婶正让高兰帮她撑着蛇皮袋子，把家里的脏衣服和些被单子往袋子里塞。她娘家靠着河，她带着孩子过去，正好把衣服洗了。中午还不用做饭，就在娘家吃。

“我想去买点煤，我们那煤池子里，没多少煤了。我看煤证上还有煤没买出来。”

高婶停了手上的动作，看了徐可可一眼。怪不得昨天晚上孩子他爹说，这孩子没了妈，就长大了。以前没觉着这孩子有心眼。看来是有人护着，没逼到那一步。

什么煤池子没有煤了，陈玉蓉家没有顶用的男人，回回都是几家一起买的煤。他们家五口人还有半池子呢，怎么到她这里就成了没多少了。

“大妹啊，你叔也不在家，你自己能行嘛？”买煤可不是打酱油，到那儿人给你打上就行。这活别说女孩子了，家里女人都很少有去煤场买煤的。尤其今天还是周日。

“孟冬，你这点去没用。”高家乐从里屋出来，颠了颠他妈跟前的袋子。用刚从里屋取的麻绳，把口扎上。“我上回跟我爸去，都是天不亮就从家走，你这点过去，好煤都让人抢完了。下周吧，下周日我爸歇着，我跟他一起，帮你去买。”

徐可可看着手里拿着的小蓝皮本子，“下周这本子上，就会把我妈的名给删了。前面的没买，就得作废了。”

高家乐显然是没想这么多，听徐可可说了，也愣住了。他想说帮她去买，可是今天他要跟她妈去他姥家。这袋子沉。路上他跟他妈都得倒着班拿，“要不明天，我明天请假帮你去买。”

高婶抬手照亮了下，没敢真下手。这儿子说翻脸，是真能跟她俩呛起来的。“你明天不上学算什么事，你不上学，人家大妹也得上。人家大妹说了，还要考大学呢。”

“孟冬，你要考大学？”高家乐不怎么相信，大学哪是那么好考的。就算孟冬学习还行，也未必能考的上。

看到徐可可真的点头应了，高家乐半天才道，“那你非要今天买煤。”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5 “你要买煤？我和你一起去吧。”

徐可可回头，齐昌像个铁塔一样站在她身后。离的近，徐可可要仰起脸，才能看清他。他头发有些乱，脸看着像没洗。

“老齐，你这是才回来吧。我们家他爸说你昨天晚上加班去了。你这干了一晚上，能行嘛。”高婶从屋里走出来，只要高家乐不去，谁去她都没意见，纯粹就是关心。

齐昌五指分开拢了把脑袋上的头发，“没事，昨天晚上还睡了会，没一直干。”

他也没再问徐可可，直接把她手里的煤本拿过来，打开看了眼。“别借高大哥家的小车了，我去外院跟陈叔家借个排子车，一趟就全拉回来了。”

高婶这会是真有些懊恼了。早知道齐昌要借排子车，就让高家乐跟着，把他们家的媒也买出来了。

外院的陈道邦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每回去跟他借，都要看他心情，过后还要给他好处。也就齐昌跟他走的近，能把排子车借出来。不过刚才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也不好改口，只能心里想着，这点去也没什么好煤了，去了也没用。

齐昌哪知道她想什么，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再晚去了更没什么好煤了。他让徐可可去门口等着。他回家换件衣服去找她。嘱咐完就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大妹，你去买煤带你妹也不方便，让她跟我们去他姥家吧。她跟家庆一起玩。中午就在那边跟着我们一起吃了。你就不用管她了。你这忙完了，也要下午了。晚上我再带她回来。”

徐可可知道高婶不是假客气，这个年代邻里之间，真的是比亲戚处的还要亲。大家互相帮忙，结伴出去都是很平常的事。以前孟佳就常跟着家庆一起玩，在高家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孟佳刚没有了母亲，她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是不是更想跟着自己。

“你去嘛？”徐可可探手揉了揉孟佳有些发黄的头发。这孩子今天一直落落寡欢的，她不想替她做决定。

“佳佳姐，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小表哥他们老欺负我，你跟我一起，我就不跟他们玩了。”高家庆像个小炮弹一样，猝不及防的从里面窜出来。这孩子也是精力旺盛的。

高家庆拉着孟佳的手，“我上回和你说，我姥姥家养了两只兔子，你记的嘛。有一只是灰色的，还有一只白的可漂亮了。就养在河边上。”

高家庆比孟佳小两岁，有点黏人。孟佳扭头看向徐可可，抿着个小嘴不说话。只是小孩子再呆愣愣的，那眼睛却不会撒谎。她眼神迟疑的看眼徐可可，又垂下头。

以她跟孟冬的姐妹深情，徐可可猜她可能是觉着把她一人扔下不太好，冲她笑笑，“你想去就去。有齐大哥帮我，用不了那些人。”

见小姑娘眼睛亮了，徐可可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去了以后，不能淘气，跟人说话要有礼貌。还要注意安全，看好了家庆弟弟。”

孟佳冲她点头应了，脸上没什么笑意。她身边的高家庆却是兴高采烈的。

齐昌从屋里换好衣服出来，正好听到徐可可的话，心里暗想，齐大哥！自己什么时候降的辈，怎么也没人通知自己一声。

高婶带着几个孩子走了，徐可可在大院门口站了会，才看到齐昌拉着排子车从巷子里面过来。

看到他把着车把的手里，还捏着个纸包。徐可可就知道他还没吃早饭。

“我来拉车。”

齐昌不用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徐可可已经上了手。拉了一下，没接过来，徐可可扭脸瞪了他一眼。

连点威慑力都没有。别看这姑娘当自己面发过狠，可在齐昌看来，这个才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跟个奶猫没什么差别。

“我拉车，你先把饭吃了。”徐可可点了下他手里的油纸包。“这空车轻，我拉的动。”

小姑娘还挺细心，齐昌松了手。

“你早饭吃了嘛？”

“吃了，高婶做的疙瘩汤，我跟我妹一人一大碗喝的。”

“这糖饼，甜的，你尝下嘛。”

“你捏一点给我，别太多，我就尝一下。”

看到徐可可扭头冲自己张开小嘴，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鸟。齐昌刚要投喂，就听徐可可急道，“别太多，少点，没水我怕噎。”

要求还挺多，齐昌撕小了一点，给她塞嘴里。徐可可嚼着，还不住的点头，“是挺好吃的，就是有些些甜。”

齐昌有些失笑，他和这小姑娘这么熟了嘛。他记的以前这小姑娘可害羞了，每次见着自己，那头都快垂到胸前了。像是就怕自己能看清她一样。住了快两年，他连她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

俩人边走，齐昌三两口把糖饼吃光。又把车子抢了回去。这一回徐可可没再和他抢，只齐昌嫌她走的慢，“你上来坐着，我拉着你走。”

这不合适吧，徐可可迟疑的看着他。就算十六岁的孟冬在这里，估计也不好意思吧。

见她半天不动，齐昌笑了，“想什么呢，快点吧，一会晚了，连煤面都没了。”

徐可可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人家不是怕自己累着。纯粹就是担心办不好事。

这个年代煤是刚需。喝水，做饭，取暖全都要用到煤。可以说一年四季都离不开。煤的品质也有好坏，基本上分为两种，一种是大块的亮晶晶的煤块，点起来，着的够快，烧的够久。

只是这种煤块可遇不可求。除非有关系，认识煤店里的人。不然就是全靠经验抢煤。要天不亮就去排队，一次最少要去二到三个人，相互之间还要配合好了。

不然就只能买到别人不想要的媒面。而煤面的最大特点，就是难烧还费煤。

对徐可可来说，以后的生活质量和现在的羞臊比，当然前者更为重要。她二话没说，就坐到了车上。

“坐稳了！”齐昌一嗓子，把徐可可吓的，忙把住两边的车把。齐昌弯着唇角，拉起排车大步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6 一到煤场，齐昌就让徐可可先下来了。

煤场的栅栏门早就已经开了，各种三轮车，手推车，装着满满的煤从里面出来。在门口过秤，然后拉走。

马路对面有几辆排子车，旁边守着的人，蹲在一边抽烟。

见徐可可盯着他们看，齐昌误会了，冲她道，“咱们买的不是特别多，用不着他们，一次就拉回去了。”

“他们是在这里帮着拉煤的？”徐可可有些惊讶，因为在孟冬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场景。

陈玉蓉在的时候，都是她跟着高家父子过来买。后来陈玉蓉没了，孟冬有些内向，还有点要强。更多的时候，都是她领着妹妹，拉着小推车过来。买好了，她妹妹看着煤，她一趟趟的往家运。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们。”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正在东张西望的齐昌，回身看了她一眼，认真想了下，“你以前来的早吧。这些人拉一趟要四块钱呢。一大早来抢煤的谁用他们。所以这些人来的晚。”

想到孟冬记忆里，这个社会过两年就会有大的动荡，徐可可想，估计这活也就这一、二年才有。

煤场外面开票的那儿，还排着队，差不多有二、三十人的样子。速度很慢，半天才过一个。齐昌让她先过去跟队排着，他自己则拉着车往煤场那里去了。

徐可可老远看着，不知道齐昌和守门的说了什么，那人竟然把他放了进去。排队的人都在这儿等半天了，看着齐昌也没拿票，就这么进去了。想着这肯定又是走后门的。

都知道他们是一起的，齐昌进去了，这里的工作人员他们也不敢得罪。徐可可一看年纪就不大，排队的不少人拿审视的眼光打量徐可可。像是想看穿她是什么身份。他们又为什么能获得特权。

好在徐可可脸皮厚，佯装镇定的看着前面的窗口，假装没看到。

“你怎么在这儿？”旁边突然出现的呵斥声，吓了徐可可一跳。

她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孟子康竟然站在她旁边。

“你在这儿干嘛？”见徐可可没理他，孟子康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语气里除了严厉，还带上些许的不耐烦。

“能干嘛，排队买煤。”徐可可也没什么好气。

孟子康前后看看，甩着他自己手里的煤本，丝毫没掩饰他眼里的嫌弃。“正好，你那煤本上有我的名字，你把我的煤给我一起买出来。”

孟子康不愧是会计出身，随后又补了一句，“林经理把我工资扣了二十给你，你就用那个钱买吧。”

他也不管徐可可同不同意，扔下这句话，就径直走到棚子外面。溜达到马路对面。

那里有个女人正和那些拉活的在说着什么。看到孟子康过去，就停了下来。俩人边说着话，那女人不时的往这边看徐可可一眼。

排队的人没听明白这俩人是什么关系。看徐可可的眼神里，又加了些许的好奇与打探。

徐可可却连站的姿势都没变，就老实站在队里，任这些人打量。

只是这开票的不知为什么，一直就没快起来。徐可可站了半天，才往前移了两步。看眼天色，徐可可有些着急了，再过会，估计好到午休时间了。

周围排队的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她前面的父子俩，正在商量一会煤店休息，他们怎么倒班回家吃饭了。

“大妹，”齐昌空着手从煤场出来，走到徐可可跟前，“还没排上！”

徐可可还以为他在问自己原因。心想可不就没排上嘛，她哪知道为什么啊。

好在齐昌也没想着让她回答，拿过她手里的煤本，“行了，不排了，走吧。”

齐昌的态度很随意，徐可可什么都没问。跟在他后面就要走。

看他们要走，排在徐可可前面的那位父亲，叫住齐昌，很客气的问，“小伙子，你知道这开票今天怎么这么慢嘛？是不是还要等到下午了。”

他从兜里还掏出一根烟，要递给齐昌，被齐昌摆手拦住了。

“我就是想跟您打听下，要是还早，我们就先张罗着吃饭了。”

这人问出了这一队人的心声，都探出头来看着齐昌。俨然就把他当成了消息灵通人士。

“刚来的新煤，他们里面忙着卸车呢。都差不多了，一会就好。你们最好别走开，他们今天就干半天，下午好像休息。”

徐可可刚才还在担心齐昌会引起众怒，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知道。

排队的人听了他这话，都来了精神。新到的煤，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啊。这些人这个点在这儿，都已经做好了，买的煤肯定不好的打算。听齐昌这么说了，再看他的眼神就都变的热情了起来。

说话这功夫，孟子康和那个女的走了过来。

“你们去哪儿？你不买了。”孟子康说话还是很不客气，他旁边的女人，看打扮应当是挺有钱的。看徐可可的眼神里有些不屑。

齐昌不解的看向徐可可，意思很明显，他在这儿干嘛。

徐可可也没客气，当着孟子康的面直接就说，“倒霉碰上了。他非说，这煤本里有他的名字，他让我给他买煤。”

齐昌挠挠头，往煤场看了眼，“你先跟我来，咱们不排了。这事一会再说。”

齐昌叫着徐可可就走。孟子康哪能让他们走，想要拦，被他旁边的女人伸手拦住了。这女人冲孟子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在俩人后面。

走到煤场门口，齐昌跟门口守着的小伙子，挑眉道，“我妹， 我让她跟我进去，帮我装车。”

小伙子显然是认识他，冲他摆手，就让他进去了。孟子康和那女人跟在后面，也要进。小伙子看了眼前面的齐昌，想着可能是一起的，也没拦。

进去里面，不少人都在煤垛边上，热火朝天的拿着铲子，把边上的煤块铲起来，倒到车上。没有工具的就干脆用手捡起来往车上扔。

齐昌领着徐可可走到他们车子跟前，上面就装了一点。他跟徐可可解释了句，“我刚才帮他们卸车，没来的及装。”

齐昌拿起上面插着的铁铲，就干了起来。徐可可左右看看，没有多余的铲子。想着学边上人的样子也用手拾。被齐昌拦住了，“没多少，你别动手了。”

徐可可没听他的，蹲在边上拿手捡着大块的往车上装。

没多会，刚才在外面排队的人，冲了进来。他们一进来，里面立刻变成了抢煤模式。大家动作都下意识变的快了起来。

只有齐昌，真就和他自己说的那样，没准备装多少，所以他装的不急不慢。

一直站在边上看着的，孟子康和那女的却急了。齐昌这不急不躁的，好煤还不都让别人抢了。看到有家装完要走，那女的赶紧拿手戳了孟子康腰一下。

孟子康心领神会的一个健步冲过去，把那家扔下的铲子抢了过来。

倒也不是他抢的快，是旁边人看到是齐昌那边的，都记着他刚才给他们递消息，也就没人跟孟子康抢。

齐昌和徐可可俩人，默契的都没开口去拦，就任孟子康一铲子一铲子的帮他们装车。等装的差不多了，齐昌拉着车要走。

孟子康端着铲子急道，“哎，你怎么不装了。”

俩人也没理他，直奔外面过磅的地方。等称完了，齐昌示意徐可可把煤证和钱给那人。

那人显然是经常这么做，也没要票，熟练的拿过钱，把煤证上划完，就放他们走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7 齐昌在前面拉着车，徐可可扶着后面帮他推着。

见俩人要走，孟子康急了，也怒了，“哎，你们俩别走啊！我雇的车在那边呢。”

俩人拉着一车的煤，本就走不快，加上俩人也都没有要躲他的意思。孟子康和那个女的几步就拦到俩人前面。

孟子康脸上又带上了那股狠劲，“不准走，把我的煤还我。”

徐可可站在车后面，对孟子康的迷之自信也有些不解，他除了年纪比齐昌大些，个子没人高，体魄没人健壮，怎么就敢跟人犯横。

果然，齐昌没和他客气， 左手松开车把，往前一伸，抬手就将孟子康扒拉到一边。齐昌手劲大，孟子康虽不是柔弱的小白面书生，可在体格上也差点意思，被齐昌这下，差点没站住。

孟子康跟齐昌这儿没讨了好处，刚站稳身子就冲着徐可可去了。“你让他把车停了，把煤给我卸下来。”

昨天，徐可可就已经知道了。像孟子康这种人，你别指望他有什么恻隐之心，他也不怕什么社会舆论，周围人怎么看他，他根本都不在乎。

陈玉蓉去店里闹，找他领导，孟冬一趟趟的去求他，跪下来跟他要钱。他都不在乎，该上班上班，该干嘛干嘛。他想要彻底摆脱她们的时候，他提了一次离婚，陈玉蓉没同意，他就直接跟陈玉蓉动了手。所以他就是个混蛋，骨子里的坏。

世人总是心存善念，以为这种人会被感化，会被触动。不可能的，这种人只有一种方式对待他。

就是别让他以为，他能随意欺负了你。

徐可可拿起煤块照着孟子康就扔过去。煤块不大，孟子康一闪就躲开了。齐昌怕徐可可吃亏，放下车把，刚要过去，就见徐可可趁着孟子康扭脸躲避的时候，抬脚就踹在了孟子康的关健部位。

齐昌，......，她这是想把她爸废了啊。

孟子康冷汗都下来了，疼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张着嘴，直抽气，喊都喊不出来。一直站在边上的女人，惊慌失措的跑过去，“子康，子康，你怎么了，没事吧？”

徐可可笑了，没事吧，这些人真喜欢说废话。他那样像是没事嘛。

徐可可冲齐昌扬扬下巴，“走吧！”

“不行，你们不能走，伤了人还想走，不行。”女人强势的喊住他们。冲正在看热闹的那些拉活的说，“我给你们一人五块钱，你们帮我拦住他们。我再加五块钱，谁帮我去前面的派出所叫警察来。”

五块钱，他们拉一趟活才四块，这个点了他们都以为今天没收入了，这突然来的五块钱，谁不想挣。七、八个人呼啦一下就把齐昌和徐可可围住了。

其中一个瘦小的站出来，“把钱给我，我跑的快。”

其余人倒是没人跟他抢，看来他的确是跑的比别人快。女人也没含糊，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先给你这么多，等警察来了，我把那五块钱给你们。”

徐可可跟齐昌对视一眼，两人都没从对方眼里看出慌张。齐昌觉着这小姑娘胆子还挺大。伤了人也不害怕。从她两次的出手，能看出她这下手不是一般的狠。对她爸也不是一般的恨。

那人跑的是挺快，加上派出所也就是离的不远，没多久就有两名民警跟着他跑了过来。

民警也觉着新鲜，不光这一片，就是他们全市，现在也很少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前两年人连饭都吃不饱，谁有那力气闹。现在日子刚缓过点，竟然有人当街打人。

看到还坐在地上的孟子康，再看被拦着的两人。他们也没多问直接就奔两个人去了。从后影看，小姑娘又瘦又小的，打人的指定就她旁边的大高个了。

两名民警绕到前面，

“齐昌！”

“昌哥！”

围着的人也傻了，合着这人和警察认识，看警察叫的这亲切劲，看来关系还不错。

年轻的警察过去轻拍齐昌的肩，“怎么回事，你这是又见义勇为了。”

陪在孟子康旁边的女人，这会也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从说去叫警察，这俩人就跟没事人一样。就这么坐在车沿上等着。那不在乎的样子，她看着就来气。好不容易警察来，冲着俩人过去，她还没来的及高兴，这警察就跟这男的称兄道弟的，这什么情况。

“警察同志，就是她把人打伤了！”女人快步走过去，打断了他们的寒暄。

年长些的警察微怔，“齐昌，你打的人？”

“不是他，是她。”女人指着徐可可，她看的明白，这男的认识警察，孟子康的闺女可不认识。

“她？”年轻的警察不相信的指着徐可可，这女孩子细胳膊细腿的会打人，挠痒都得嫌没劲吧。

“就是她，你不信你问他们。”女人指着周围那些拉活的。

拉活的也很给力，七嘴八舌的附和她的话，“对，就是这小姑娘打的人。我们在那边都看到了。”

年轻警察把手从齐昌肩上拿下来，看着徐可可，“那说说吧，怎么回事。”

徐可可在回答他问题前，先冲那女人说，“你把钱先给人家，你刚才不是和他们说，只要警察来，就把剩下的钱给他们嘛。”

“对，你把钱先给我们。警察这不来了嘛。”

“对，给钱，五块钱！”

年轻警察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抱在胸前，问女人，“要不还是你先说说吧，他们问你叫的什么钱。”

“我怕他们跑了，给他们一人五块钱，让他们帮我拦着。”女人说的有些迟疑，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着有些心虚。

“花钱雇人，限制他人行动自由。这是旧社会地痞流氓的行为吧。”徐可可在边上不阴不阳的跟了句。

年长的警察看了徐可可一眼，小姑娘还挺厉害，一句话就给定性了。可这句话也没法证明，她没打人，“行了，别光说她，你打人是为什么？”

徐可可拿手一指，“他是我爸，我今天买煤，他非说这煤本上有他的名，拦着不让我们走。还想打我，我就踹了他一脚。”

徐可可嘀咕一句，“能有多疼，他就装到现在。”

警察没听懂。围着的拉活的也没听明白，刚才看俩人那样，怎么也不像是父女俩啊。

齐昌冲两名警察招了招手。俩人凑过去，齐昌拢了把头发，把孟家的情况简单说了下。又跟他们特意讲，这孟子康以前家暴过陈玉蓉，陈玉蓉不堪忍受昨天晚上上吊死了。

听说了这些情况，警察看向徐可可的眼神也变了，两人都觉着，踹就踹吧。就这种男人，踹的轻了。

刚才报信的那个是个机灵的，站的位置离他们说话的地方近。齐昌也没压着声，他听了个清楚。

转身就窜到那群人中间，一顿嘀咕。女人看情况不对，忙从兜里把钱拿出来，分给几人。可惜晚了，这些人拿到钱也没给她好脸。

女人把钱分完，年轻警察已经走到她跟前，“你叫什么，和孟....”

年轻警察看眼齐昌。

“孟子康！”

“对，你和孟子康，就是这女孩的爹什么关系。”

女人蹙眉，这个警察和她说话的态度，让她很不喜欢，“我叫罗薇，我爸是二轻局的副局长，”

“哼！”年轻警察冷哼一声，“我问你和这个孟子康什么关系，我没问你爸是做什么的？”

“我，.....我和孟子康是朋友。”

年轻警察，“你们俩今天来做什么？”

这个叫罗薇的女人不干了，“警察同志，是我报警的，你不抓他们，你老问我干嘛？”

“怎么了，你先报警就得听你的？我们不得把情况了解清楚了，抓错了人，你负责？”

罗薇气的直喘粗气，她就不信了，这事明明是他们吃了亏，他们才是受害方，

“警察同志，这有什么可调查的，孟子康是我男朋友，他陪我来买煤，他看到他女儿在排队，就让她帮着我们买出来。结果买完了，他们把煤拉着就走，那媒里面还有我们的呢。子康这才上去拦，他女儿抬腿就给了他一脚，把人踢的到现在起不来。这事，你不信问他们，我有没有撒谎。”

她再问，周围的这些人却没有一个人再附和了。

“他老婆不是前天晚上才上吊死的嘛，他怎么就是你男朋友了，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玉蓉上吊的事，孟子康没和罗薇说，罗薇也是刚听到，“上吊死了？怎么会这样。他跟他老婆正在办离婚手续。我们现在就是朋友，普通朋友。”

话变的还挺快，刚才还是男朋友，这会就成了普通朋友。年轻警察轻哧一声。年长的警察瞪了他一眼。

“行了，一小姑娘踹一脚，能疼哪儿去。不管他是你男朋友，还是普通朋友，带着回去吧。”年长警察不想再耽误时间，这一会的功夫，边上又围了不少人。这种家务事，你能把谁抓起来。最后也是调解。就想着和稀泥，让人赶紧散了。

他没想到，他想散了，有人却不想，孟子康扶着边上的树，站起来。

“不行！他们走，也得把我的煤卸下来。”

年长的警察看他一眼。笑容和蔼的看向徐可可，语气温和的，像是怕把徐可可吓着。

“小姑娘，这煤怎么回事啊？”

“这煤本是我们家的。他非说这上面有他的名，他要把他的煤拿走。”

年长的警察拿过徐可可手里的煤本看了看，然后递回给她。回身指着孟子康，“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个当爹的，你知道帮别人买煤，怎么就没想想，给自己闺女把煤买下。现在人家孩子自己找邻居帮忙把煤买了，你也好意思，过来舔着脸问人家孩子要。你觉着合适嘛。”

“有什么不合适的，那煤本上有我名字，那煤就是我的。”孟子康才不管那套。他才不怕警察，他又没犯法，谁敢管他。他们还能把他抓起来。

“这孩子还是你的呢，你怎么不管呢？”年长警察有些生气，眉头成了个川字。

可惜孟子康这人才看不见这些呢，横道，“这是我们家的事，别人管不着。”

他的话把年长的警察激怒了，他也不想大事化小了。像对待犯人一样，严厉的瞪着孟子康，“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一直没和孩子和妻子住在一起。”

“你管不着，我爱住哪儿，就住哪儿。”

“你不配合调查，....”

罗薇见不对，忙去拉孟子康，跟警察陪着笑脸，“警察同志，您别理他。他现在住在我那儿，所以才来帮我买煤的。”

旁边的年轻警察怒急反笑，走到孟子康旁边，“雇人行凶，非法同居，虐待妻女。行了，你们俩跟我们回去谈明白吧。”

孟子康还再多话，被年轻的警察一把按住，反拧住胳膊，按到地上。

“怎么样，罗薇同志，你是自己走，还是我给押回去。”年长警察不客气的看着罗薇。

“那他们呢？”罗薇想不通自己报的警，怎么最后是把他们抓回去。

年轻警察，“他们你就别操心了，你男朋友不是说了嘛，这是他们家务事。人家自己处理。你们还是跟我们回去，把自己的事交待清楚吧。”

罗薇左右看看，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认命的跟着警察走。

年轻警察走前，还跟齐昌说了声，“昌哥，等过几天，我没事了去找你。”

齐昌笑着应了。

回去的路上，徐可可问齐昌，“你认识煤店里的人。”

齐昌，“不认识啊？”

“那他们怎么会让你进去。”

“嗨，我是看见有大车进去，知道肯定是到新煤了。新煤到了要卸车，里面人手肯定不够，我那是进去给他们帮忙。是里面人说，可以不用排队，直接装车过磅的。”

“那警察呢，不会是你帮他们抓过小偷吧。”

齐昌哈哈笑了，“你还真是说对了，我还真帮他们抓过盗窃犯。不过这事不能和你说，等有机会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8 让孟子康这一耽误，俩人到家都过中午饭点了。

“你会做饭嘛？”齐昌问徐可可，见她摇头，有些诧异，“你不会做饭？”

“会做，就是做的不太好。”徐可可回答的理直气壮。

“那你把煤分着码好，我来做。”齐昌认命的去生火做饭。

排子车进不了院，齐昌把煤都倒到了院门口。按孟冬记忆里，要先将煤分成大小，然后再用小铲子装到一个破脸盆里，再倒进装煤的池子。

这种方法，是因为人多工具少，尤其是小孩子不能帮着运，但是可以提前给把煤分开，大直接往里面搬就行了。现在徐可可一个人，也就直接跳过了第一步，把大的直接捡到个破脸盆里，捡满一盆就端进去倒。

她这边正干着呢，高家乐一手领着孟佳，一手牵着高家庆回来了。

“哪，你妹非哭着要回来找你，说什么也不待了。我就给你先领回来了。”

徐可可抬头，孟佳小脸上干净净的，倒还真是没看出哭过。徐可可起身迎过去，不过她手脏，也不敢真抱她，只能将孟佳虚揽在怀里，“你怎么了，哭了嘛？”

小孟佳因为听高家庆的表哥们，喊她小哭包，觉着哭是件丢人的事，搂着徐可可的脖子，小声道，“就，就哭了一会，是家乐哥说，煤好买回来了，要回来帮你码煤。才跟他们说，我想家，带我回来的。我没一直哭。”

高家乐？徐可可扭脸去看他，就见高家乐已经坐到，自己刚才坐的小凳子上。十五岁的少年，身子骨还没长开，显的有些稚嫩。他知道徐可可在看他，故意盯着煤堆，假装不知道。只是姿势摆的有些刻意，显的很僵硬，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家庆从里面拿了一个煤筐出来。高家乐的手脚比徐可可快，动作也娴熟，一会就装满。这一筐可比徐可可那一盆，装的多了不是一点。

他把着两边，一使劲，抬起来就往里面去。路过她们姐俩的时候，还看了徐可可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徐可可没看懂。

“吃饭了，吆，家乐回来了，你们吃了嘛，我可没下你们的面。”齐昌正要出来叫徐可可，在院里见着高家乐，逗他道。

高家乐，“......”，那你问什么。

“我们吃了回来的，你们怎么这点还没吃饭。一直饿着嘛？”

把煤倒进池子，高家乐回头看徐可可也刚进院。

“我们路上遇了点事耽误了。”徐可可不想多说，先去院里的水笼头下洗了手。回头正看到齐昌和高家乐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最后面还坠着个小家庆，这看起来竟然像个套娃组合。大中小，就连肤色也是三个色号，由黑到白的递进。

“看什么呢？”齐昌叫她，“快点来吃饭，一会凉了。问你妹吃嘛，还能匀点。”

孟佳不吃，跟着家庆去外面捡煤了。

徐可可自己跟着齐昌，进了他屋。

高家乐看的发愣，怎么孟冬不怕齐叔了。俩人关系看起来还挺好的样子。从昨天开始，她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刚才他姥姥还说，孩子没娘长的快。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一夜间长大了。但是他没看出她有多难过。他妈却说，这才是这孩子让人心疼的地方。她现在谁都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

他姥还说，这人太难过了，是哭不出来的。

只有他姨她们，听说她要考大学，都在说她异想天开。说她把事想的太简单了。那些家里条件好的，都不一定能上的了，她这死了亲妈，爹不管，还带个妹妹，怎么可能。

她们还说，她最好是现在下来工作，找个男人嫁了。她和她妹也就都有依靠了。

高家乐想着今天听到的话，想着早上徐可可说，她要考大学。她那样子不像是开玩笑。高家乐想着心事拎着筐走了出去。

齐昌下的爆锅面条，配了点高婶给的萝卜干咸菜。

徐可可吃饭本来就快，听到外面没停，高家乐还在帮她运着煤，吃的就更快了。

齐昌也没劝她慢点，跟她一起吃完。徐可可对在别人家吃完饭帮着刷碗这事，是很有经验的。

她把吃完的碗放到面条锅里，端着锅放到外面水笼头旁边，才回头冲齐昌道，“先放着，我一会来刷。”

见齐昌要跟自己一起出去，“别了，往里搬这点小活，有家乐帮着我就行了，你回去睡会吧，眼睛都有红血丝了。”

齐昌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眼是不是真红了。他只看到小姑娘的大眼里，隐隐绰绰的有自己的影子。

“齐叔，你回屋睡吧，外面没多少了，再有四筐就完事了。”高家乐正端着筐进来，也顺着徐可可的话劝齐昌。

“行，那你们忙吧，我进去睡会。那锅碗刷完了，给我放小厨房就行了。”

等齐昌回屋，高家乐倒完煤，追着徐可可后面出了院门。

“孟冬，你真的要考大学嘛，我小姨说，大学不好考，咱们学校去年考上了十五个，有六个人都因为家里最后没去上。”

高家乐的小姨是他们学校的数学老师。徐可可相信她说的话，只不过，她对考大学这事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这话她不能直说，只能道，

“考不上就算了，不就一年的期嘛。不行，我再下来找工作嘛。”

高家乐急了，“你怎么听不懂呢，我姨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文具店那边现在给你介绍工作，肯定不会差，你要不去，后面工作就不好找了。”

徐可可笑了，现在她多少明白，为什么孟冬会有那个心愿了。这个男孩子心不坏。

徐可可让孟佳再给高家乐拿个凳子，她则先坐下开始捡煤，

“不管怎么样，我也认，最次不就是工作不是很好嘛。这我能接受，想好最差的结果是什么，然后朝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

徐可可仰起脸，给了少年一个自信的微笑。

下午宁静的小巷，女孩子如丁香花一般的娇艳。风带起她的发丝，轻抚着她光洁的额头。这时候的她不再如以前那般容易害羞，也不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她的眼中充满着自信和坚定。让人很容易受到她的蛊惑。

徐可可自己并不知道，她的这个笑脸，她随意说出的这句话，给了少年多大的影响。

在后来的岁月里，【超最好的方向去努力】这句话陪着少年走过动荡的人生，最后走向了成功。

第一百三十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9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徐可可就先起来了，也没急着洗漱，披上件衣服就出了屋门。

她正在埋头点着炉子，高婶从旁边门出来，看着她吓一跳，“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说完这话，想起陈玉蓉死了，这孩子可不就得早上自己起来做饭了。忙住了话头。

“你们早上吃什么，我昨儿晚上烙的饼，要不你跟孟佳过来吃点。”

看高婶这话说的有些迟疑，就知道她的饼肯定做的是有数的。估计她们吃了，不定谁就要少吃。徐可可回身冲她一笑，“谢谢婶，昨儿，外院的陈爷爷晚上给齐哥送的包子，齐哥说他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就匀了我一些，我再熬点粥就行。”

齐哥，陈爷爷，这怎么论的辈。她以前也没注意听孟家俩孩子管齐昌叫什么。这齐昌怎么就和他们是一辈的了，也不知这孩子从哪头论的。想到这孩子刚没了妈，自己再纠正她，她再想多了以为自己欺她个没妈的孩子。高婶也就没再多说。回屋从瓷罐里挖了碗小米端出来。

“这是我昨天从娘家拿的，你熬粥用小米，这个肯烂，熟的快。”

徐可可也没和她客气，笑着伸手接过来。高婶看眼她的炉子，“一会，做完了饭，我给你封炉子，中午你捅开就能用。这炉子不用天天生。”

徐可可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孟冬的记忆里，以前都是陈玉蓉一早起来烧水做饭，后来陈玉蓉死了，没多久孟冬就去上班了。每天都是一早起来生火做饭，然后姐妹俩带饭去上学、上班。想来看孟冬生炉子那么顺手，所以高婶才没教她的吧。

她却不知道前世孟冬母亲死了，父亲不管，整个人像是浸在苦汁里的小苦瓜。时间久了，身上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苦意。别人跟她说话就要小心，还要适当的安慰她。周围人虽然都同情她，可也没人愿意总去看她那张苦脸。渐渐也就都不往她跟前凑了。

现在的徐可可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跟人说话，办事，从来不会流露出，我刚死了妈，我很难过的样子。她这样子，别人跟她说话，也不会有压力。

有了高婶的帮忙，早上的饭徐可可做的很快。她们姐妹吃完出来，跟高家的三个孩子几乎是同时出的院门。

南丰中学跟孟佳上的第二小学隔了二条街，现在的社会治安好，一年级的孩子都是自己去上学。

走出去两步，徐可可回头看孟佳还站在校门口看着她，没往里进。

徐可可有些后悔让她昨天跟着高婶回娘家了。不知道她都听了些什么。昨天晚上还念了句，说是不想上学。

徐可可没打招呼就跑回去，惊的高家兄妹就驻了足，不知她要干什么。

徐可可跑到孟佳跟前，伸手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说，“你手巧下午帮姐姐逢块布。上午你下了课别乱跑，先把作业写了。省的下午没时间。我要来晚了，中午你在这里等我会，我早到了，就在这里等你。”

孟佳很乖，跟徐可可认真点头。上午她要把作业全写完，那她得赶紧进去。晚了老师会罚抄书，中午前她就写不完了。

看她不管自己就跑了，小家庆跟在后面追了上去，委屈喊，“佳佳姐，等等我啊，我都等你的，.....”

小家庆早上了一年学，高婶为了家里没人看她，就提前让他上了学。反正要是上不好，最多留一级。孟佳则是晚上了一年，所以俩人正好在一个年级，一个班。现在还是同桌。

“你跟你妹说什么了？”往学校走的路上，高兰扭着脸问徐可可。

“没什么，就让她上午课间把作业写了，下午帮我干点活。”徐可可不在意的回道。

“他们小学就上半天课，你还让她课间写作业。什么活还要她做？”高兰有些不解。

“没什么活，就是把两块布缝到一起，......”

都没等徐可可把话说完，高兰就呛道，“我们家有缝纫机，你把布拿来，我妈没时间，我帮你踩两脚就是了，哪还用她啊？”

徐可可看眼正竖着耳朵听的高家乐，要不是知道这家人是心好，徐可可才不会去解释的，“孟佳怕别人跟她说难听的话，昨天晚上学都不想上了。我让她课间写作业，这样她就没时间四处走，也就听不到别人的话。那些人就算当她面说什么，她也没时间理会。有些事过些天，人就会淡忘，可开始这几天处理不好，就会有人总拿这些说事。”

高家乐想到，昨天他在他姥家门口的街上，就看到他那几个表弟带着邻居的孩子，正围着孟佳说什么，他把人喊跑了，孟佳后来才哭的。

高兰当时就在场，不光知道他们这事，还知道他们围着孟佳说的什么，当时她没当回事，小孩子嘴欠，她哥骂两句也就行了。没想到，孟佳会因为这个，怕的连学也不想上了。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跟家庆说一声，让他护着点佳佳。”

另外两个人都没接话，高家庆护着孟佳，这事他们怎么不太信呢。

直到中午放学去校门口接孟佳，等看到从二小校门走出来的高家庆，脸上让人挠了两道，徐可可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们说娘是吊死鬼，还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孟佳说着说着就抱着徐可可哭了起来。

“那你怎么做的？”徐可可蹲着身子，将人抱在怀里。看孟佳这样只像是受了委屈，却不像是跟人动过手的。眼前傻站着的高家庆，倒是有点惨。

孟佳抽噎着，“我忙着写作业，没理她们。她们没完没了，下了课就过来，家庆让她们走，她们也不听，就跟她们动了手。”

“输了嘛？”高家乐踢了弟弟一脚。

小家庆这才丧着脸，“你不是说不让跟女的动手嘛。”

高兰点着他脑袋，“看你这样，她们走了嘛，指给我看看，亏你还是高家乐的弟弟。让他们打听打听，就现在南丰中学，有一个敢跟咱哥叽歪的。一群小学生，还敢欺负你，给她们胆子了。”

高兰像是在说高家庆，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的周围的小学生，都绕道走。

高家庆不知道他姐是吓唬人呢，指着站在校门边上不敢出来的四、五个小女孩，“就是她们，就是她们打的我。”

高兰直接就要奔着几个女孩子去。高家乐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高兰看了眼徐可可和孟佳，就把书包往肩上一甩走了过去。

那几个女孩子吓的动都不敢动，连跑都忘了。高兰指着她们训了半天，直到把几个小姑娘吓哭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动高家庆了，她才大摇大摆的回来，活像打了胜仗的女将军。

高兰教训她们的时候声音并不小，她一句没提孟佳的事。虽知道高家庆刚才那么说是无心，但高兰却肯定是有意的。徐可可很感激他们。今天要是为了孟佳出头，那群全是女孩子，以后孟佳在学校的日子会更难过。这样高兰吓唬完了，她们会以为是因为高家庆挨训。不会把仇记到孟佳身上。

徐可可知道自己太自私，可谁让孟佳太弱。变强需要过程。年少时被人欺负，有的人的确会经过磨练因此变的强大，有的人却会一蹶不振，从此变的更加怯弱。可就算是在别人欺负你过程中，你变的强大起来，心里也会留下痕迹，那种屈辱的记忆，并不是什么宝贵的财富。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有。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10 从第一天的慌乱无序，徐可可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早上天不亮起来，做好早饭，叫起孟佳。然后姐妹俩洗漱完，吃完早饭一起去上学。

中午放学，徐可可再跟孟家一起赶回来。她做好中午饭，吃完和高家乐还有高兰一起去学校。孟佳则会去高家待着。

现在小学只上半天课，老师让班里的学生自愿组成小组。一般都是家离的近的一组。然后大家一起去其中一家学习。高家因为地大，加上家庆和孟佳都在这里住，所以高家成了他们这片小组的学习据点。

晚上放了学回到家，徐可可就会先忙着做饭，一般这一餐她会做的多一些出来。把第二天的早餐和午餐都做出来 。除非遇到特殊情况。

就像现在，齐昌的母亲过来了，还带着个年轻的姑娘。姑娘长的白白净净的，梳着两条粗辫子。人笑起来唇边还有两个米粒大小的酒窝。

“齐叔这媳妇长的还挺漂亮的？”高兰跟徐可可小声嘀咕。

“漂亮嘛？”徐可可不咸不淡的回道。

“不漂亮嘛？”高兰有些诧异，这还不漂亮。这人眼光也太高了。

都在一桌上吃饭，她俩低声说话，声音再小，离他们近的也还是能听到。高家乐有些惊讶的看着徐可可，还从来没见她撂过脸子。以前没有，她妈死了以后也没有。可今天她好像一进院就不太高兴的样子。不用自己做饭不好嘛。还是因为跟她借了锅，她不高兴了。刚才齐叔媳妇跟她借锅，看她那样，是不太想给。估计是碍着情面给了，心里不痛快吧。

刚从屋外走进来的齐昌也听到了，他不像高家乐都露在脸上。他假装没听到，还在问高诚媳妇，“嫂子，蒜在哪儿，我怎么没找着。那俩小的八成出去玩了。家庆没在院里。”

高婶止了话头，跟齐昌母亲说，“我去给拿去，刚才就该我去。让他齐叔还再跑趟腿。”

高婶出去，齐昌母亲把眼神落到了徐可可身上。齐母应当五十多了，人长的清瘦，戴着黑框眼镜，笑容祥和，“听齐昌说，你想要考大学，有想过上哪个学校嘛。”

徐可可摇摇头，“还有一年，我还没想呢。”

“小孩子想上学是好事。不过不能光想着理想，还要想想现实。师范类的学校就不错，管吃管住，还不收学费。过后国家包分配，就是分数有些高，你们那个学校我听说过，你要自己多努力才行。”

徐可可眼睛亮了，她最近忙着适应这些生活上的琐事，她还真没认真想过。师范类学校进去不会马上成为老师，四年后她毕业。正好可以完美的过度。

徐可可的反应，取悦了齐昌的母亲，“我现在身体不太好，已经不教书了，你要是有时间，让你齐叔带你来我们家，我有些复习材料，你可以看下，有你需要的没有。有就都拿去，放我那儿也是浪费。”

徐可可哪能不同意，她现在学习上可不就是遇到了问题。孟冬没上完学，就工作了。她的记忆都是以前任务留下的，那会的教学和现在是有出入的。教的也不完全一样。她最近也正想着，找书补一下，不然过些天的期末考试可就麻烦了。

这个学校，各班的带课老师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只会给学习好的学生开小灶。现在自己就被排在学习小组外面。自己成绩要是再不理想，人家老师就更不会多上心了。

齐母的话说完，齐昌想，这小姑娘一晚上了，终于带了点笑模样出来。高家乐想的却是，齐家奶奶叫错了，不是齐叔，应当是齐哥。

等所有人吃完饭都走了。酒窝姑娘在院里洗碗，她手脚麻利，做事井井有条的。

“这孩子真挺好的，又能干，人长的还好。对你也好。你换了工作，进厂子当工人，人家也没说什么。听说我要来，赶紧请了假陪我过来。你说你，还要什么样的。有个人知冷知热的对你好，不就行了。”

齐昌不知怎么，就想到今天那个丧着个脸的小姑娘。他这些年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有个人，那人的脸他看不清。他只能看的清她的一双眼睛。他今年二十八了，这么些年他一直不肯结婚，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直到那天早上，那个瘦弱的女孩子，直愣愣的看过来。他突然就感觉到了，她来了。原来他一直在等的就是她。

那天他上完夜班回来，累的脸都没洗就躺到了床上。幸好他还没睡着，听见她在外面说，要去买煤。他二话不说，就又爬起来。

越和她在一起，他越能肯定她就是那个人。

只是她太小了，就算是她自己改口管他叫哥。他也大了她一轮。

“您下回要来，就自己来。再说路这么远，我又不是常年不回家，您说让我多久回去一趟吧。一周不行，十天吧，我十天回去趟。您就别跑了，还要麻烦别人陪着您，这么远的路呢。”

齐母听这话，就知道这女孩子他又没看上。

徐可可正好来问，什么时候过去取复习资料合适，刚进门就听到齐昌最后这一句，这心像是掉进了酸菜缸里，酸涩难耐。知道他会心疼人，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他对别的女人好。

齐昌看到她也有些诧异，刚才不是好点了嘛，怎么这小脸又掉下来了。

好在齐母知道徐可可最近刚没了母亲，想她心情肯定沉重。又听说了她父亲的事，觉着这孩子太不容易了。所以并不计较这些。

听徐可可问她哪天过去合适，齐母看向齐昌，“你哪天有时间，过去的时候，带着他们姐妹俩一起。不行找个周六，”

齐母笑看着徐可可，“我们家地方大，你们晚上可以在我们家吃完饭，再住上一晚，等第二天下午再回家。”

徐可可没有直接应下，要是再和今天这样，看着他们俩人恩恩爱爱的样子，那她可等不到第二天。

齐母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徐可可没应，她也没在意。却还是约好了下周六，齐昌晚上回来带她们姐妹俩过去。

齐母又拉着徐可可的手，问她和妹妹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让阿姨包包子吧，正好她们还能带回来，省的她再做饭。她做饭.....”齐昌一言难尽的摇摇头。

他虽然没吃过，却是遇上过几次她在院子里做饭。那卖相看着就一般。有一次他还听到小孟佳跑到高诚家要咸菜。说是她姐做的菜太咸了，咸的都发苦，实在吃不下。过两天，他就看到她跟着高婶在院子腌咸菜，还念念有词的说，这样就保险了。

要是以往听齐昌这么说，徐可可只会一笑而过。她向来奉行的是人无完人。她在做饭这块上，的确是差点意思。本来她就对火候什么的不太懂，现在用这种炉子，就更没数了。

可是今天，齐昌这未过门的媳妇，刚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大家，他就这么说自己。徐可可气的，要不是齐昌他妈在，她真就动手了。

母子俩都看出小姑娘这下是真不高兴了。齐母瞪了儿子一眼，“做饭这事，本来也就是分人，有的人有天赋，有的人就差一些。跟你爸似的，这些年了，烧水都不知道开没开。还有些人是接触的少，多做做，就能熟能生巧了。”

齐昌无奈的摇摇头，“您这话说的，不是自相矛盾嘛。既然需要天赋，怎么又出来熟能生巧了。”

“你才不通呢，没听说是有的人嘛。有的人有天赋，不自知，需要时间。”

齐昌被徐可可一句话呛的，闭上了嘴。

正好酒窝姑娘收拾完了，从院子里走进来，她笑的温柔，“阿姨，我出去看看，估计车好到了。咱们一会就走吧。”

直到那窈窕身影出了院门，徐可可还在想，这一世齐昌的身份是什么？怎么还会有车，家里有阿姨。

知道齐母要走，全院的人都出来了，跟在后面把齐昌母亲和酒窝姑娘送到巷子口。大人还好，孟佳跟家庆俩小不点围着车直转。

“哥，小轿车？”

不然呢，家乐觉着他弟弟那憨傻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酒窝姑娘笑道，“来，你们上来，拉你们转一圈，再把你们送回来。怎么样？”

两个小家伙跃跃欲试的看着她，却不敢靠近。直到看到酒窝姑娘还开着车门，等着他俩。

“来啊！”上了车的齐母也在车里唤他们，这俩孩子才信了。都忘了问大家行不行了，一个跟一个的上了车。

俩个孩子在车里，脸上洋溢着笑容，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兴奋与激动。

“就转一圈，我们就把他们送回来。没多久时间的。”酒窝姑娘临上车前，还不忘跟他们交待了一句。周道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徐可可心里很不好受，这要是个小肚鸡肠，从里坏到外的该有多好。可偏偏是这么个人美心善，还会刁卖人心的。她一晚上都没找出半点毛病的姑娘。

她配齐昌，还真配的上。

徐可可回身，一脚踩在齐昌脚上，踏着就过去了。这一脚，徐可可没用全力，却也用了五分。齐昌疼的直撇嘴。他怎么得罪这姑奶奶了，想到她对她亲爹的脚下功夫，齐昌觉着自己应当不是大错，估摸着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他后面连着刻意跟徐可可偶遇了几次，都没得了好脸，也没机会跟她多说上一句话，因为徐可可身边多了个小跟班，高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11 徐可可自己也不知道，高兰怎么就会成了她的小弟。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她们班上体育课。徐可可刚随着班里的同学走到操场，就听到了高兰的喊声，“孟冬，孟冬，我在这里。”

她当然知道她在那里，不光她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不光因为她过于嘹亮的声音，高兰从他们班的一堆人里冲了出来，独自站在前面，伸开双臂向她挥舞。画面看上去，好像她们是多年未见的亲友，她站在游轮上，她在岸上接她。中间隔着江河湖水。

傻的让徐可可不忍直视。

在马上就要开始上课的操场上，高兰成功的将操场上的三个班的视线，全集中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随着班里同学望向徐可可的眼神，另外两班的人，也都知道了高兰喊的是谁，所有人的视线又从高兰身上，转移到了她身上。

这让徐可可有些许的不自在。她做不到和高兰一样，去大声回应，在高兰还准备喊之前，她违心的抬手冲她挥了挥。希望这能让她的激情褪去一些。但是好像效果不大，她跃跃欲试，竟有助跑的动作，像是要朝她奔过来。

这让徐可可有些吃不消了。太过热情的小女孩的事情，她现在做不来的。

“好了，瞎喊什么呢，回你自己班去。”高家乐从另一班里晃出来，往前走了两步冲高兰喊了一嗓子。

吓的高兰退了回去。

得，操场上不用再看别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三个人之间转来转去。

今天早上就有人在班里喊，说他们的体育老师病了。第二节课的时候，体育委员说，学校的另外一位体育老师本来请的假，现在给叫了回来，来给他们代课。不过他要同时给三个班一起上课。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今天体育课会停了，现在有的上，除了叫好没人说别的。

不过徐可可也没想到会巧成这样，正好是她们三个人的班。

高家乐吼完高兰没回去，一个人双手插兜，朝着教学楼那边走了。有两个男学生看他走了，也离开班群，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高家乐离开后，他身后的那群人里，有个高挑的女学生，问旁边跟她关系最好的女同学，

“高兰喊的那女的，叫什么，”

“孟冬，就是她妈上吊死了的那个。”

另一个胖点的女孩子凑过去，“罗茜，她跟高家乐俩人天天一起上下学呢。我看到好几次了。”

“快算了，你知道什么，她跟高家乐就住我们家那边。他俩住一院，是邻居。”

罗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多久，体育老师来了。三个班站好，老师一眼就看出其中一班少了人。

“高一、二班，体育委员，你们班谁不在？”

“报告老师，高家乐肚子不舒服，赵磊跟陈建刚陪他去医务室了。”

这体育委员真是张嘴就来啊，三个班都看着呢，高家乐哪有一点像是肚子不舒服的样子，他吼她妹的那一嗓子，任谁都能听出来，他丹田气足，身体好的不得了。这高家乐看来还真是学校一霸，徐可可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体育老师似乎对这事不怎么在意，他只皱了下眉就没再追问。有些烦躁的冲着学生喊，

“男生一会跑圈。”

这句话出来，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响起一片‘哎吆’声，所有的男生都试图以此表达他们心中的不满。

体育老师眼一瞪，“哎吆什么，哎吆，男生跑圈，女生.....”

“报告老师，我们女生可以组织排球对抗赛嘛？”

徐可可觉着这提议的女孩，简直人品太出众了。这学校有两个固定项目，一个是跑圈，另一个是跑大圈。跑圈是指在学校内围着操场跑。跑大圈是指出校门，围着学校跑。

这两项运动，徐可可现在是一项都不想参加。今天没有体育老师，因为没人领着做广播体操，课间操的时候，学校就已经组织全校师生跑过一次了。

体育老师听了女学生的建议，沉默了半晌，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点头同意了。

高一、二班的体育委员，也举起了手，“老师，我们男生给女生加油，当裁判吧。”

所有男生都眼带希冀看向体育老师，高一、二班的男生，仗着这是教他们的体育老师，比另外两个班跟老师关系近，就大着胆子喊，

"对啊老师，你不能重女轻男，你要公平。"

"就是，老师我们今天课间操已经跑过了，你就饶了我们吧。"

"老师我们想跟女生学习打排球。"

也才三十岁出头的体育老师，被他们气笑了，佯装生气的拿眼扫了他们一眼，等所有人都闭了嘴，才突然笑了。他这笑，就像释放了一个信号，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臭小子，你们男生谁去给女生拿个排球去。”

“呜嗷！老师万岁！”高一、二班的男生激动了起来，不分先后，都朝着教学楼旁边的小白屋冲去。那里是体育老师的办公室，里面有体育器材。

看高一、二班这样，徐可可就知道这位老师，看来和学生关系处的不是一般的好。

那个徐可可认为人品出众的女生，又一次站出来。“老师，我们跟高二的学姐比。我们出六个，她们出六个。十场一局，打三局，输的下场，换初三的上来。”

徐可可咋舌，这孩子对排球挺有瘾啊，这等于一次打三十场。不过想也是，就她们班打球，估计也废不了太多时间。一般一个球接不起来，这一局也就算输了。光发球，三十场也很快。

没想到体育老师对她的安排也很满意，点头赞同，“行，罗茜，就你来安排了。”

“所有人！”体育老师拍拍手，等到大家看向他，才道，“今天体育课，所有女生听罗茜安排。”

其余两班答应的稀稀拉拉的，高一二班的女生却是声音整齐的应了。

能看出体育老师请假的确是家里有事，他安排完了，脸上的疲惫之态也随之露了出来。他又把三个班的体育委员叫过去安排了几句，就打着哈欠往小白屋去了。

徐可可对打球这事，原本并不在意。以她现在的体格，班里怎么排，都不会轮到她上场。只是她转头时，正好看到那个叫罗茜的女孩子，在看她。跟自己目光相对，对方不但没有移开，还嘴角微翘冲自己笑了一下。

这一笑，徐可可一时分不清，她是好意，还是恶意。

随着罗茜走到他们班，给他们分组，将徐可可按排在第一组上场时，徐可可觉着，人品出众这四个字，自己给的有点早了。

孟冬从小自卑，在学校是个隐形人一般的存在。徐可可替她上学后，因为家里出了事，为了怕麻烦，她一直很低调。她的性格也不是喜欢跟人套近乎的。对学校其他人也就很少关注。这一分组，徐可可发现这个叫罗茜的女孩子，在学生中也是校霸一样的存在。

他们高二班女生分组，大家正围在一起，商量谁先上谁后上。罗茜就带着人径直走过来，点兵点将的安排。这让徐可可大为震惊，明明自己班比她还大一届，可是他们班无论是体育委员，还是班长，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等上了场，徐可可都怀疑这场排球比赛，是给自己专门准备的了。因为无论她站在哪儿，对面所有的球都朝她一个人招呼过来。好在徐可可人虽然瘦小了些，但却胜在身手敏捷，左躲右闪的全给避了过去。虽然这样让她显的格外狼狈，但是徐可可看周围同学的状态就知道，这球就算是她接起来，也运不过去。大家全都是一副，早点打完，早点结束的态度。

这倒是和徐可可想的不谋而合。

除了徐可可，在两班的默契配合下，三局打下来两班都打的很轻松。徐可可他们班没有丝毫悬念的输了。这种输赢徐可可根本不在意。她现在正在反省的是，她怎么得罪对方了。

她跟在同学后面一起往场下走，身后的排球，没有预兆的朝她砸过来。徐可可先听到场外的惊呼声，看到那些学生脸上露出的惊恐，又听到球从后面飞过来，带起的风声。她已经准确判断出球的位置，她正考虑要不然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球从她后面拍了出去。

徐可可扭头，高家乐就站在她旁边不远处。他喘着粗气，大口咽着唾沫，可见他刚才是飞跑着过来的。

原来刚才，站在外面的高兰已经看出不对，找到他哥班的体育委员，让他帮自己去叫高家乐。

体育委员认识徐可可，自从高家乐天天跟她一起上下学，现在连迟到早退都很少了。他知道高家乐他们躲在哪儿，二话不说就去把高家乐叫了过来。

“罗茜，你干什么，打球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偷袭。”高家乐平稳了呼吸，冲着罗茜就大步冲了过去。

罗茜也不怕，微仰着小脸，隔着排球网看着高家乐，“怎么了，谁让他们班打球不用全力了。打球就光知道闪，连球都不接，这叫打球嘛，那跟在场下站着有什么不一样。”

高家乐凶狠道，“那你也不能拿球砸人，把人砸坏了，你负责。”

罗茜冷笑，“当然我负责，我砸坏了可不就是我负责，我给她包医药费。”

她那样子，像是在告诉所有人，钱在她眼里根本就不是事。徐可可有些庆幸，幸好高家乐来了，不然自损八百，人家付出的可不是一千。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12 徐可可拦住生气的高家乐，往罗茜那边走了两步，“你想要公平公正的打球，和你蓄意伤人不要混为一谈。你别说的那么高大尚，后者是行为卑劣的小人行径。”

罗茜不为所动，“你少说这些没用的，球场上，就是打球。看的就是输赢。你自己没用怪谁。”

徐可可知道她在胡搅蛮缠，道理是讲给讲道理的人听的，那些不讲道理玩横的，除了制服他们，没有别的途径。

所谓的霸，就是武力，从来靠的不是道理。

“那就再打一场！”

说完这句话，徐可可回身看向自己班里的女同学。她们有上过场的，还有没上场的。徐可可眼神淡定的从她们每个人脸上扫过，“如果再打一场，你们有人想上场嘛。”

徐可可声音不大，却让操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着，想看高二的女生们怎么说。和刚才的喧闹不同，这班女学生没有一个人说话。要脸的把视线移开看向了别处。还有几个则不客气的瞪着徐可可，对她把她们拉下水的行为，用沉默和眼神表示着不满。

罗茜身边几个，刚才跟她一起上场的女学生，率先笑了。

徐可可的同位，那个叫李文秀，和她一般文弱的女孩子。似是怕她下不来台，柔声道，“孟冬， 我们刚打完一场，已经很累了，怎么也要休息会，一会再说吧。”

徐可可笑了，刚才就在场上站了半天，怎么就会累了 。

徐可可没再多说一句，转身把地上的球捡了起来，走到网前，“来，我一个人对你们六个，咱们再来一局，这一局，我保证不躲。”

高家乐看着徐可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去拦。他现在倒是希望自己是个女生，那他就可以帮她凑一个人，不然这怎么打。

徐可可拍着球走到发球点，看着对面。

所有的学生都看呆了，他们和高家乐想的一样。一个人对六个，这球怎么打。还有这瘦小却沉稳的女生，也，也太厉害了吧。在一边观战的男生激动了起来，他们被这不服输的劲头点燃了。不管输赢，这个叫孟冬的女孩子，今天就算一战封神了。

“我们来，孟冬我们跟你一队。”

高兰带着几个女生从一边走了过来。“罗茜，不是你说的嘛，输的下场，就该轮到我们初三的了。我们五个加孟冬，我们跟你打。”

罗茜冷哼一声，“打就打。”

她把人叫到一起，低头商量了一番。

高兰带着人走到徐可可跟前。徐可可冲高兰感激一笑。她没想到，‘小弟’关键时候是真给力。

高兰提醒她，“她们是校队的几个，在省里得过名次的。”

徐可可猜到了，这个学校学生学习不怎么样，但是它的校队却是非常的有名。

“你们一会，别管别的就把球传给我就行了。”

徐可可就交代了她们一句，就站到了前面。等对面排兵布阵完了，罗茜的位置与徐可可竟然是相对的。

比赛开始，罗茜那边打过来的球还是冲着徐可可去，可是这一次，徐可可边上的高个女生，却提前一步，将球拦下了。她将球救起。然后传给徐可可。

徐可可冲对面的罗茜微微一笑，跳起，然后一记扣杀，球正打在前面防守的罗茜身上，又准又狠。

罗茜接球的动作没有做完，人就被打的后退了半步。从她脸上的表情，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一下应当不轻。

初三的几个女学生，看明白了徐可可的用意。后面连着的几个球全都是这种打法。

她们在各个位置，想办法把球接过来，然后运给徐可可。徐可可也没客气，一个一个的全招呼到了罗茜身上。就和刚才罗茜对待她一样。

当然徐可可也不是全往罗茜身上打，打了几个，她就掌握了规律，开始适当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技术。有的球她扣的力度并不大，让罗茜以为自己能接起来，结果位置比她想的远了那么一点点，她人整个就扑到了地上。

这个学校没有体育场馆，所谓的排球场，就是在操场上，拉了根排球网，地上全是土地。罗茜这一扑，等她站起来时，人已经没法看了。全身的灰，手上还有些破皮。

连徐可可也不得不感叹，这小姑娘还挺咬牙，便是这样，她都没喊停。

可徐可可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别看敌人弱，可当她们有资本能欺负你的时候，就比谁都强了。徐可可最后一个球，打的罗茜干脆背过身用后背接球。

全场都笑了起来。罗茜这样可比刚才徐可可还要狼狈。

“好了，暂停！”不知道什么时候，体育老师双手叉腰站在球场边上。不管这停为谁喊的，徐可可也累了。她主动走到几个女孩子身边，跟她们挨个击掌，她没说谢谢。一起组队，一起团结一心跟其他团队对抗过的，这种革命友情，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客气话了。从此她们就都是自己人了。

男生在外面看的热血沸腾。尤其是高二班的，有几个男生小声嘀咕，咱班女生真是够丢人的，还不如初中的学妹。

的确，这场球打下来，在所有学生眼里，只有高二班的女生输了。当班里的同学被人明着欺负的时候，她们全都坐壁上观。她们连欺负人的罗茜她们都不如，起码人家欺负人，也是班里齐心协力的一起上，尤其罗茜被打成那个样了，也没喊停。就这个劲头也值得人尊敬。

徐可可绕过排球网，罗茜正在假装蹲在地上系鞋带。低着头做点什么，总比抬着脸让人看笑话强。

徐可可承认她是故意的，这罗茜比自己高，要是她现在是站着的，徐可可绝对不会过来找她。她现在蹲着，自己站着，在气势上自己就没输。

“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找我事，你尽可以放马过来。别说的冠冕堂皇的。别人为了什么愿意哄着你，”徐可可看眼站在一边的体育老师，那眼神再明显不过，我说的就是你。

“那是他们愿意，不代表所有人都想哄着你玩，任你欺负。”

徐可可转身，脚抬起来，她脚下，罗茜白色的鞋带已经踩脏了。

罗茜起身就朝着徐可可扑过去。地上的影子将她的动作全都暴露在了徐可可眼前。

身子瘦小最大的好处，就是闪的快。闪到一边的徐可可轻松就将罗茜按到了地上。徐可可做的这一切都是故意的。激怒她，借机制服她。这是唯二的，在气势上不输她的机会。

罗茜这女孩子绝对不会跟自己算完的，与其下次背着人被人围攻，那她不如乘胜追击。用她来震慑住其他人。再说她从来奉行的就是痛打落水狗。

要是徐可可主动打她，当着这么多人面，并不占理。现在罗茜自找的，就怪不得她了。

所有人，连着体育老师都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高二、三班的，你叫什么名字，你先把罗茜放开。”

徐可可压着罗茜，转头看向体育老师，“老师，不是我不想松开，是我怕松开后她再打我。”

体育老师叹口气，“不会的，罗茜不会动手的。”

“我不信，我要她自己跟我说。”徐可可适时的露出坚定的表情，让别人相信她是一个非常固执，不好说话的人。

体育老师有些烦躁，他想把两个人拉开，可罗茜压在下面。这女学生刚才看自己那一眼，就差明说他包庇了，他要再动手，这女学生绝对没好话。后面不知道会怎么样，他必须是中立的，才不会让人说自己偏袒罗茜。

“罗茜，你和她说一下，就说你不会跟她动手。”体育老师只能劝罗茜。

罗茜怎么会认怂，咬着牙不动。徐可可压着她，笑了，

“怎么样，被人欺负的滋味不好受吧。这可是你自找的。记住了，以后少欺负人，有本事别在学校横。跟些学生耀武扬威的显不出你的本事。大家来学校是来学习的，少搞旧社会那套，称王称霸，拉帮结派的。这些学生不是你的小弟。你也不是旧社会地痞流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站到老百姓对面，你就是死路一条。”

徐可可把她能记的词全说了出来后，松开手站起身。体育老师本来就没休息好，现在脸色更是煞白。这件事必须安抚下去。不然这几句话传出去，后果会很严重。

“全体集合！”体育老师从口袋里拿出哨子，使劲的吹了几下。将所有人召集到了一起。

“今天罗茜借着打排球欺负同学，这就行为就不对，”

高一、二班的体育委员把高家乐叫到操场，看还没控制住，就又去叫的老师。体育老师想着，体育委员和罗茜是同班，他又知道高一、二班的学生向来比较的抱团。他怎么也没想到，体育委员会夸大其词。

所以体育老师，一直以为是罗茜把徐可可打火了，徐可可才这样对她的。他不知道，徐可可其实全躲过去了，罗茜才是一点便宜没占的那个。

体育老师想着，刚才徐可可压的那一下，虽然有侮辱的成份，但是总体上罗茜已经占了便宜，那小受点惩罚也没什么。老师甚至怕她一个人跑觉着难为情，又给她叫了几个盟友。

“三个班的体育委员还有班长，你们都没有起到好的作用。罚你们跟罗茜一起，围着操场跑圈。”

这些学生本来他们就不怎么怕这个老师，又经了刚才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徐可可看老师的那一眼，所以这几个班的体育委员，还有班长都急了，

“老师，这不公平，你走的时候还说让我们听罗茜的呢。她欺负同学，为什么让我们跟着受罚。”

“对，老师，我们不服。”

体育老师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就见罗茜从队伍里跑了出去。所有人都在震惊，以为她要跑圈认罚的时候，她竟然直接跑进了教学楼。

人走了.......。体育老师也气坏了。这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要不是知道罗茜她爸是谁，他能这么顺着她。几乎她提的要求，自己都给满足了，结果她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留。

这体育老师毕竟也才三十岁出点头，还不是一点血性都没有的年纪。再说罗茜他爸都不一定知道他是谁。现在体育老师对罗茜比对徐可可意见还要大。

看到罗茜跑了，其他几个人也不吵了。

“老师，下课吧。马上就打铃了，我们还要回教室拿东西。”高家庆在队伍里，懒洋洋的喊了一句。

这个不算台阶的台阶，体育老师与队伍里的高家乐对视了两秒，心里骂了句，这批学生太难带了。老师随便的摆摆手，“行了，下课吧。”

三个班呼啦一下就散开了，都朝着教学楼跑去。

“孟冬，我一会在楼下等你。”高兰开心的冲徐可可喊。

不急不慢的走着的徐可可笑了，天天都在楼下等着，还用特意说，这丫头，就是故意的，就怕别人不关注她。徐可可冲着跑在前面，回身看她的高兰挥了挥手。

她同桌李文秀跟在她旁边，“孟冬，一会放学我也跟你一起走吧。”

徐可可往边上一看，吓一跳，什么毛病，这一班的女生，竟然都跟自己一样，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后面。徐可可笑了，她明白她们的意思。不过她不是小孩子，不会强求别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所以她并不在意刚才的事情。

徐可可冲她们笑笑，“快点吧，一会打了铃，就白下课这么早了，肯定又让低年级的给堵在楼梯上了。快点吧。”

徐可可冲她们灿然一笑，率先冲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13 徐可可真是一战成名。对手是谁真的很关健，高兰不说，徐可可都不知道，罗茜竟然是学校女神一般的存在。不只是男生都喜欢她。在女生中的威望也不是一般的高。

她本身家境好，人长的也不差，最厉害的是，她因为个子高，据说从初中就开始参加排球比赛，她是南丰中学从别的学校挖过来的。来了就成了南丰高中部的排球队队长。

南丰排球高中部里的大部分学生，都是本校初中时候就参加的。她一个外来的，才上高一，上面还有高二，高三的学姐在。怎么论资排辈，这队长也不该是她当。

但是学校二话不说，她入学的第一天，就让她当了队长。所以她上任后，也是经过一番厮杀，靠自己本事才站住的脚。

徐可可把她打输了，还是在排球场上。放学的这一路上，徐可可收获了无数，好奇，惊讶，欣赏，还有不敢置信的眼光。

“自从她当了排球队队长，咱们学校对外的排球比赛，就没输过。”作为南丰一员，高兰说起这事，还是很骄傲的。

听高兰说了一路，徐可可有些骄傲了，对高兰这样一副涨她人志气，与有荣焉的样子，就有些看不惯。

学平常家庆斗嘴的样子，嘴一撇，“呿，以前咱们学校也没听说输过。她来学校才一年，总共就打了春秋两场球，有什么可吹的。”

“对噢！”高兰眨巴着大眼看着徐可可，她被说懵了，觉着徐可可说的竟然好像是这么回事。就两场球，撞大运也有可能会赢。

高家乐在一边实在听不下去了，“对个屁，那是一季比赛，不是就上场一次。和好几个学校比，一季球赛下来，最少也要打十场。她们一场都没输过。还不厉害。”

高兰先不干了，“哥，你怎么竟帮着别人说话，你到底哪头的。你不能因为是你们班的，就向着她说。这样以后咱们要划清界限。以后，我们不跟高一、二班的人来往。”

高兰挽着徐可可的胳膊，准备要离高家乐远一点。徐可可刚才也就是开个玩笑，忙把她拉住，“行了，开玩笑的，她厉害才好呢，你想咱们赢了她，有人说她厉害，潜台词，不就是咱们这一队人的水平很高嘛。”

高兰又高兴了，“那是，今天咱们配合的，那可是......”

“别高兴的太早，她爸可不是一般人。你们没看着体育老师一直哄着她。”高家乐又在一边泼冷水。

这是徐可可来这个世界第二次听到，别人的父亲有多厉害了。这两个人刚好都姓罗。

“她爸不会是二轻局的副局长吧。”徐可可这不是个问句。她已经基本上能肯定了。不然她想不出来，罗茜有什么理由，针对自己这么个小透明一样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的？”高家庆有些诧异，他的消息，还是他们班体育委员无意中得到的。有次体育委员去体育老师办公室拿东西，要进门，听到两个体育老师在里面聊天，说罗茜能当高中部的排球队长，除了自己本身有些实力，再就是她有个好爹。

徐可可没有一点隐瞒的，爽快的把那天买煤遇到孟子康的事和他们俩人说了。她甚至没说让他们俩要保密这样的话。她就要让他们帮她宣传出去。只有所有人都知道了，孟茜为什么跟自己动手，她才会少吃暗亏。

不过，事实证明，徐可可把这些人想的太好了。

她以为这就是两个学生在学校闹矛盾，最多也就是罗茜再找一群人，找自己麻烦。更甚者，哪天摸黑给她套个麻袋什么的。搞个小暗害。

她怎么也没想到，罗茜的家长会找到学校。

在这个年代，很少有大人会介入到孩子之间的矛盾。在他们看来，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尤其大人们忙着养家糊口，孩子又多，哪能顾的过来。就像上次小家庆被打，最多也就是他姐出面帮他恐吓一下。过后，高婶只随口问了下原因，再就没管。

徐可可进到校长办公室，就看到罗薇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让徐可可庆幸的，她们的校长，那个五十多岁，不认识什么字的，老八路军出身的女校长。面对罗薇时，她那张脸上，并没有什么谄媚之色。

她像平常看她们这些学生一样，脸上是严肃的表情，眼里有着审视和打量的意味。这个表情让人总以为，她是在怀疑一切，不相信一切。看到后，就会有种冲动，想要向她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是对的。

徐可可走进屋，女校长没说话，屋里的高一、二班，年轻的女班主任刘老师，先开的口，“孟冬是吧，你说说吧，你那天为什么拿球打罗茜。”

她这话一出，女校长率先皱了眉。不赞同的看了刘老师一眼。

这话是杀人诛心了。徐可可没理她，看向罗薇，“怎么，是他们找了我爸，我爸没时间才让你来的嘛。”

徐可可拿手点着罗薇，手指马上就要点到她脸上去了，“我跟你说，我妈就是让你和我爸，逼着上吊死的。就孟子康那个不要脸的男人，也就你这种破鞋才要。你们一对狗男女，滚回你们窝里去恶心人，少出来丢人现眼。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你们现在假情假意的来装好人。我和你说，我不吃这套。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用不着你管。”

徐可可这番话，把校长和罗茜的班主任说懵了。

刘老师想了半天徐可可的话，才道，“不是，孟冬你在说什么，这是罗茜的姐姐，怎么就和你有关了。”

徐可可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怪不得罗茜拿排球打我，找我麻烦。原来是你啊。怎么，把我妈逼死了，现在又嫌我碍事了。那天警察把你和孟子康那个王八蛋抓起来，你怀恨在心，就让你妹来找我麻烦。告诉你，罗薇，我不怕。我妈在天上看着呢，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会有什么好下场。”

罗薇惶恐不安的左右看看，似是她有嘴说不清。“孟冬，你，你.....。”

刘老师对徐可可的强势，还有她满嘴的粗话，觉着难以接受，一个女学生怎么可以这样粗俗。再看罗薇无助的样子，尤其是罗茜是她班上的学生，今天也是她带着来找的校长，她直接就做出了判断，接过罗薇的话，替她把话说完了，厉声对徐可可道，

“孟冬，你怎么说话呢。你怎么能这么粗俗。”

徐可可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一直没说话的女校长突然开口了，“孟冬，这女的和你爸怎么回事，还有你妈怎么了？”

徐可可那些话是故意那么说的，孟冬不可能知道，这个学校的很多人现在也不知道。但是经历过后世徐可可，却恰巧知道这位传奇女校长的经历。

女校长名叫窦仪。她之所以会在后世出名，首先是她，大字不识就担任校长。其次，是她的三段婚姻。她前两次婚姻，全是遇人不淑。

最初的婚姻，是她踏入革命队伍的主要原因。从小就有婚约的丈夫，结婚后嫌弃她没有文化，婚礼后，他在家待了一个月就带着女同学去了抗战前线。窦仪不甘心，在她看来，打仗是拼命，又不是看谁认字多。

在经过再三深思后，她毅然决然的告别了父母，离开了家乡，参了军。

最喜剧的是，她的第一任丈夫，后来还成了她的下属。当年跟他一起去前线的女同学，成了别人的爱人。

窦仪的第一任丈夫，曾经有一度希望与她复合，后来窦仪接受采访的时候，曾说过，她之所以会拒绝，并不是还记着旧恨。那时她已经顾不上儿女情长。她每天在想的，都是怎么完成部队布置给她的任务，无暇再去思考其他。所以她断然拒绝了对方的要求。而她的第一任丈夫，竟然从那以后，终生未娶，留了个专情的美名。

她的第二段婚姻是硝烟里的爱情。她与并肩作战的战友结为了伉俪。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眼里极为神圣的爱情，背后竟然隐藏着自私与狭隘。对方之所以会找她，竟然是因为怕战争太残酷，担心自己死后，没人照顾他妻子留下的，那三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而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解放后，那个男人发现自己深爱的妻子没有死。于是当即与她提了离婚。并告诉了她‘实情’。

最轰动世人的，是窦仪的最后一段婚姻，是相差十五岁的姐弟恋。这是一段无论艰难困苦，都没有相弃，携手走到白头的爱情故事。

因为徐可可知道窦仪的经历，所以她才上来就这么说。她笃定，窦仪对男人的背叛，比女学生间的龃龉，更让她厌恶。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14 窦校长本来对罗薇的态度就不是很热情。她是部队出来的，在她眼里，同伴之间磕磕绊绊，有些争吵是难免的。

罗茜那孩子她也不是没见过，是个傲气的。就她那性子，绝对不是个会吃亏的。反而眼前这孩子，长的没罗茜高，身子也没她壮，在球场上让这么瘦小的孩子拿球给打了，要她都没脸跟别人提。

她没让人把她队长的职务给撤了，就算不错了。这家里人还找过来叽歪。

打人总是要有理由的，她让人把徐可可叫来，就是要问一下，为什么打人。可又牵扯出这孩子的私事。她刚开口问，徐可可还没来的及回答，就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

“报告！”

罗茜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校长好！”

窦仪没说话，又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罗茜。没人叫她，是她自己来的。

罗茜站的笔直，身上穿的整齐干净。那衣服料子，一看就是市面上买不来的。新的晃眼，应当是还没下过水的新衣服。和她姐身上那件，就是颜色不一样，款式却是一样的。

窦仪怔了下，旋即又恢复了平常，她注意到她们身上的衣服，连扣子都是跟衣服颜色配着来的。

窦仪又把视线落在，站在罗茜前面的徐可可身上。她之所以会去注意这姐俩的穿着，就是因为这孩子一站在她跟前，她就看到这女孩子的袖子短了一大截，得有半掌宽，是拿别的布补齐的。裤脚那儿露着脚踝，边上已经磨的起毛了。还有她脚上的小白鞋，脚趾顶到了头，不用说她穿了，自己看着都难受，这鞋得多挤脚。

可就算是这样，她站在罗茜前面，依然没输给她。罗茜下巴微扬，眼神倔强清冷，身上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可这小姑娘却从容淡定，从她一直答非所问说的这些话，就知道这孩子是个精的。罗茜跟她俩斗，不是个。

窦仪看她们的眼神太有压迫感，徐可可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被人看透了。她甚至前所未有的心虚。自己的小伎俩在这人面前不值一提，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孟冬，你和这女的是什么关系，你妈又是怎么回事？”窦仪在打量完俩人后，又重新问了一遍问题。她问问题前，眼神狠厉的制止了想要开口说话的刘老师。

窦仪除了对校队的工作偶尔会有要求。她从不管教学按排，几乎所有的老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只是看着。可是全校的老师就是怕她。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她不识字，就敢骗她。

她在教室外面一站，她们看到她，明知道她可能听不懂，却还是会紧张。

徐可可看到了窦仪看刘老师的那一眼，其余两人也看到了，哪怕这一眼看的不是她们，所有人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都跟着紧了一下。

“家里日子太苦了，我妈带我们从老家来找我爸。我妈在城里没工作，就靠打散工养活我们。可城里什么都要钱，学校要交书本费，她手里只能凑出一个孩子的，周围人都借遍了，她张不开口。她让我去跟我爸要，我爸说，他跟我妈没感情了，除非她同意离婚，不然他一分钱也不会给。”

徐可可冷笑，“没感情，他们结婚快二十年了。除了我和我妹，中间有过一个男孩，没保住。后来他回家探亲，还有了我妹。没感情，早几年不说，结婚前不说。我妈快四十了，把一辈子都快搭进去了，给他在家里把老人都伺候走了，他说没感情了。

我妈没文化，农村妇女，要是没跟她，找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嫁了，日子不会比现在更苦。说不定现在一家子合合美美的过日子呢。”

“为了能离婚，他动手打我妈。打的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好几天下不了床。我妈不想离婚，不是她想挨打，不是她还觉着这个男人好。她是怕别人瞧不起我们姐妹。她想着没了妈，也比有个离婚的妈，名声要好听。她想着要是她死了，我爸就会管我们。她晚上趁我和妹妹睡着了，就这么吊死在了屋里。

我妈死了，我还有个妹妹，我还要上学。日子还要过下去。我去买煤，正好遇到我爸在给罗茜她姐买煤。我爸说，让我给他把煤也买出来。我没答应，我妈刚死。我心没那么大。跟我爸动了手。

罗茜她姐就报了警，她自己当着警察面，亲口承认，她跟我爸一直同居。最后警察把他们俩抓走了。”

徐可可一口一个罗茜她姐，罗茜从最初的吃惊到后面的羞愧。她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那天她回家，她姐也在家。她爸在家发火，让她姐跟那个孟子康分手。说她姐不明不白的跟着这么个人算什么。以前她姐离婚，就让他已经在单位上没了脸。现在还又闹到派出所去，闹的周围人都知道她和孟子康的事。她爸说，他的脸都让她姐丢尽了。

当时她就不同意她爸的想法，面子有她姐的幸福来的重要嘛。

然后她姐解释了好久，孟冬这个名字频频出现。听说她妈死了，乡下女人没文化，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把自己折腾死了，这能怪的了谁。俩人感情不合适，就应当极早分手。谁都别耽误谁。她觉着她姐说的对。

可是今天徐可可的话，让她也糊涂了，她不知道哪里错了，她觉着她们说的都对。

旁边传来呜咽声，吓了徐可可一跳，是刘老师。自己也没煽情，就是平铺直叙，有什么可哭的呢。徐可可猜，可能自己的话里有什么触动到了她，产生了共情吧。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事，才在操场上拿球打的罗茜。”

正在好奇打量刘老师的徐可可忙回过头，望向窦仪。窦仪沉着脸，整个人比刚才看起来，还要冷。她垂着眸，徐可可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只见她手里拿着个英雄钢笔，在练习本上胡乱划着什么。

徐可可刚要张嘴，就听旁边罗茜道，“跟她没关系，是我先打的她，我先找的她麻烦。”

“谁和你说的，谁让你来的。”这句话是罗茜对着罗薇说的。

罗薇正在愣神，听到妹妹的埋怨，回过神看向她，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道，“我昨天晚上回家拿东西，李嫂和我说的。她家老大不是跟你一个班嘛。”

徐可可看着这姐俩一来一往，孟冬的记忆里，罗子康最后娶的也不是罗薇。是个女护士。长的挺一般，但是胜在年轻。

从时间线上看，最初怂恿罗子康回家非要闹离婚的，肯定是这个罗薇。只是不知道俩人最后为什么又分手了。看罗茜说话办事，估计是家里人没同意吧。

“行了，既然都说明白了。刘老师你留一下，其他人都走吧。”

窦仪把钢笔往纸上重重一点，冲着几人开口道。她眼睛停在罗茜脸上，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像是要跟她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徐可可管不了那么许多，冲窦仪喊了声，“校长，再见！”就转身快步往外走。

罗茜却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抢在她前面，冲出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徐可可微怔，听到身后罗薇在跟窦仪作自我批评，徐可可微微一笑，反而不急了。她放慢了速度，不急不慢的出了办公室。

快走到楼梯口，听到罗茜的声音，“把你的手放开，高家乐，她就在后面，我和你说多少遍了。你让我来解释清楚，我已经说清楚了，你别没完没了。”

徐可可走过去。

楼梯上，高家乐手抓着罗茜的胳膊，“等她出来，我就放你走，你以为你说清了，万一老师还误会怎么办。就你姐.....”

看到徐可可，高家乐住了嘴，松开了手。罗茜眼里冒火，要是眼神能杀死人，估计她和高家乐俩人，早就一剑封喉了。

罗茜嘴里念了句什么，徐可可离他们还有五六级楼梯，没听清。高家乐听清了，她说的是，你们都是混蛋。

校长室离他们上课的楼，并不远。徐可可跟高家乐俩人并排走着。

“罗茜这人不坏。”这是高家乐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徐可可看向他，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了。这个大男孩，比自己第一天见到的时候，看起来顺眼多了。只不过再怎么顺眼，在自己眼里，他也还是个孩子。

“她姐今天来她不知道，刚才我得了信，跟她一说，她就跑过来了。”高家乐见徐可可没接茬，接着跟她解释道。

徐可可笑了，现在她觉着，罗茜找自己麻烦，只怕除了她姐，可能里面还有点别的原因。

有个穿着白色军装的男人，冲着他们俩迎面而来。徐可可惊讶的看向他，还在和她说话的高家乐，发现她的异常。也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的确是很帅，女孩子好像都喜欢穿军装的。高兰也这样。还吵着想去当兵呢。

高家乐又看眼徐可可，心想，自己要是穿着军装，也不会差。

那个男人跟他们俩擦肩而过时，冲着徐可可笑了笑。没人知道徐可可的内心，现在是如何的激动，她的有生之年啊。这个男人和窦仪的爱情故事，当年她读到那段采访，看到他们俩人的照片时就在想，这人老了都这么有韵味，年轻时候该有多帅。没想到，她竟然见到真人了。

这么帅的男人，追了窦仪五年，她才答应他的求婚。五年，这是多长的时间啊。太浪费了。徐可可都有冲动，很想去跟窦仪说一声，你就别磨叽，别再瞻前顾后了。

“孟冬！孟冬！”

高家乐终于把徐可可叫回了神，“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你都没听。”

徐可可今天心情很好，笑着拍了他肩一下，“兄弟，大恩不言谢，容当后报。我先回班了，你也快点吧，一会要打上课铃了。”

难得徐可可跟自己开玩笑，高家乐却笑不出来。看着徐可可快步冲进教学楼，高家乐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自己还有话没说呢。早知道，刚才一开始就该跟她说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15 日子过的很快，很快就到了跟齐母约好，去他们家的日子。高家庆也想去，齐昌倒是无所谓，知道这小家伙还惦记着那天坐的汽车呢。

高婶更是无所谓，有人给看孩子，去哪儿都行。别说有可能要住一晚上了，多住几晚上也没事。她还省饭呢。

徐可可的小跟班高兰也想去，高婶这次没松口。她还要高兰在家帮她干活呢。为了怕妹妹不高兴，高家乐连提也没提。

“哥，其实你也想去吧。”高兰眼巴巴看着齐昌带着他们仨拐出了巷子。

高家乐没理她，绷着脸转身就回了院。

这会路上的车很少，她们走了很久，久到齐昌已经把走不动的孟佳背在身上了。小家庆因为是自己要求跟着来的，就怕再有理由让他回去，一直咬牙跟着。

“要不你背着家庆，我背孟佳吧。”徐可可看不下眼去了，小家伙眼睛贼亮，头上汗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不用！”

“不用！”

齐昌和高家庆俩人异口同声，只是一个不用说的轻松，另一个喘着大粗气吐出这两个字。

“在这儿等下，一会就有车来接咱们。”齐昌领着他们站到路边一个绿色信筒前。

听到一会有车来，高家庆来了精神，垫着小脚探头往路上看。徐可可从背的书包里拿出一件褂子，给孟佳搭在身上。小孟佳已经趴在齐昌身上累的睡着了。

天边的太阳敛去了光辉，红彤彤的一颗挂在天边。在这贫瘠的年代，徐可可率先想到的，就是咸鸭蛋。她已经好久没有吃鸡蛋了，更不用说留着红油的咸鸭蛋黄。

“在看什么？”

听见齐昌问，徐可可转头看到他背上的孟佳，也不好意思再跟这人拉开距离了。就把心里想的如实说了出来。

听见徐可可把夕阳跟咸鸭蛋黄相比，齐昌笑了，他知道小姑娘饿了。

他一手托着背上的小孟佳，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二块压缩饼干，递给徐可可和高家庆。

要不是孟佳还在睡觉，这俩人都要惊呼起来。太高级了，压缩饼干。徐可可来到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多久，可是她觉着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容易饿。看着点吃的，她眼都要冒绿光了。

这个年代都不是钱的问题，太多东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更何况，她现在没钱。她现在恨不得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贫穷、物资匮乏的年代太可怕了，温饱问题能消磨一个人的斗志，让人恨不得为了一口吃的，放弃所有。

“我听说，你要进校队？”难得小姑娘跟自己说话了，齐昌靠徐可可又近了一步。听说这话，是那天他进院，听高兰跟她说的。他当时问了句，可小姑娘还跟自己闹着脾气，装没听见。是高兰含糊不清的回了自己一句。他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看着徐可可试着想去掰断压缩饼干。齐昌以为她没吃过，“跟家庆那样直接吃，这个不好掰的。”

徐可可当然知道，她只是想试试，万一呢。她停了手，轻叹口气。“我还没想好，不过体育老师说，参加校队，学校会给补助。”

齐昌看她停了手，也没吃，“你怎么不吃，嫌干嘛。”

徐可可摇摇头，看眼在一边啃的欢的家庆，“我给佳佳留着。”

齐昌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这里还有一块，不用留。”

他本来就准备了三块，正好一人一块，他只是没想到小家庆会跟来。

徐可可眼睛亮了，也不再客气，把压缩饼干放在嘴边，小口小口啃起来。那腮一鼓一鼓的像个小松鼠。

齐昌还想再问她几句，怕耽误了她吃，没再说话。

徐可可跟小家庆不同，这个压缩饼干和她吃过的那些美味比，差的太远了。可是现在，明明知道这东西没什么味，就带了点咸滋味。可日子苦的，徐可可觉着这饼干吃进嘴里都发甜。

很快有辆卡车，亮着大灯朝他们这边开了过来。

坐在副驾驶的军人，打开车门，指着高家庆，冲齐昌熟稔道，“让那个小家伙跟我坐吧，后面还放了点东西。”

小家庆乐坏了，都不等齐昌表态，主动就站了过去。那人二话没说，单手将家庆抱进怀里，侧身坐了回去。

孟佳被徐可可叫了起来，难得坐次车，她猜小孟佳肯定希望是醒着的。不然过后听家庆说起来，她会懊恼的。

只是小孟佳刚被叫起来，还有点懵，拿着齐昌放在她手里的压缩饼干，看着前面，愣愣的啃着。

“你爸的调令今天早上下来了。”前面的军人从后视镜看了齐昌一眼。

“这么快？”齐昌有些吃惊。“给安排到哪了。”

“新疆！”

这两个字像是从他牙缝里吐出来的一样，徐可可从那人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不甘心。

不知齐昌在想些什么，他素着张脸，没说话。

“说是职务和待遇不变。今天上午跟老魏通电话的时候，他说会想办法.....”

“春哥，”齐昌快速打断他的话，“挺好的，真的，条件虽然艰苦了些，只要能保家卫国，对我爸来说，在哪儿都一样。下回打电话的时候，您跟魏叔叔说一声，别麻烦了。这样真挺好的。”

徐可可虽然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事，但是依她前几世的经验，她也觉着，其实这样真挺好的。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一片空旷的沙地。这里目之所及不仅没有人家，连树都没有一棵。满目全是黄沙地。

直到又开了会，才看到一片的灯火。等开近了，竟然是一片整齐的平房，一间连着一间，间隔相同，整齐划一。

车子往里面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像后世的小别墅区。在这片‘别墅’区旁边还有二栋四层楼高的楼房。

跟刚才那片沙地比，这里像是世外桃源。估计一般普通人，走都未必能走到这里。

车子停在其中一个小院前，将他们四个人放下，那个春哥坐在副驾驶座上，冲齐昌喊了句，“晚点，我再来找你。”

卡车开走了。只留他们四个人站在门前。

藤曼顺着院墙爬了出来。就连门上也缠绕着几支。推开院门走进去，里面布局则有些诡异。小楼前面有一条石子路，泾渭分明的将两边分成了两块地。一边种满了丁香花，另一边种着各种的菜。

透过院里的路灯，徐可可能看到里面种的韭菜还有大葱。

这几天，天气渐渐热起来了，那片菜地应当是刚施过什么肥料，散发出来的气味并不好闻。

两个小家伙还不懂的遮掩，全都拿手捂住了鼻子。徐可可虽然没像他们那么失礼，却也屏住了呼吸。小脸紧崩，脸上没有了表情。那样子有些滑稽。

齐昌在旁边看了，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害徐可可没憋住。吐出口气，瞪了他一眼。

听到声音，齐母和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妇人，打开屋门迎了出来。

“快点进来，快点来，”看到两个小家伙的样子，齐母亲昵的搂着徐可可的肩，招呼他们快点走。只是这样她还没忘了跟齐昌抱怨，

“都是你爸，在家闲的难受，往年他没嘀咕，这些东西也长的好好的。现在非要施肥，说是要把早年的营生捡起来。搞的这一院子的臭味，隔壁你陈阿姨都来找我了。”

齐昌想笑，没笑出来。看来他爸早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他妈知道调令的事，会是什么反应。

齐昌的父亲看年纪应当不到六十，人长的瘦高。看屋外的那些菜，徐可可以为人会很糙。见到后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齐父头发花白，人长的没有齐昌帅。戴着个老花眼镜，衬衣外面穿了件毛背心，手里拿着报纸。看上去倒有几分文气。

只是看高家庆和孟佳跟他的亲近劲，徐可可怀疑这两孩子，可能以为这是他们学校看门的大爷。

徐可可早就发现了，越是高位上的人，平日里越是很难让人看出他们的不同。他们平日里就像再普通不过的长者。只有当他们工作的时候，或是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们身上的杀伐气势才会露出来，那会儿的他们才是最可怕的。

徐可可只是愣神的功夫，俩个小家伙就跟着齐父去院子里捉蚂蚱去了。

“阿姨包的饺子，”像是怕她误会，齐母拉着徐可可的手解释，“阿姨说，明天包包子，不然连着两天吃一样的，拿回去再接着吃好几天，谁也受不了。”

徐可可不知道这时候说点什么好，好在齐母也没准备让她说什么，领着她坐到客厅沙发上，接着道，“饺子早就包好了，就怕下早了不好吃，你在这里坐会，一会好了，我再叫你。”

边说着话，她还从茶几下面拿出个糖盒，“这里有糖，你先吃块。”

又张罗着给她倒水喝。想起厨房还有前几天别人送的桃子，就要去给徐可可洗几个，让她尝尝。

齐母热情的，让徐可可有些吃不消。齐母同情她，她能理解，但是同情也不至于这么热情吧。

“好了，妈，你让她自己待会，喝点水就行了。她刚才在路上吃了半块压缩饼干。现在肯定渴着呢。”

齐母坐不住，让齐昌陪着徐可可，她要去厨房帮忙。帮忙这事，徐可可还是拿手的。也主动站起来，想跟着一起。

齐昌也没拦着，徐可可在这儿闲坐着等着吃饭，估计她自己也难受。

“阿姨，齐昌回来了啊！”

徐可可听声就知道是酒窝姑娘，回头一看，可不就是。酒窝姑娘今天穿了件米色开衫，手里捧着一个海碗，因为她站在门口离得远，徐可可看不清碗里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16 徐可可看到，齐母见到酒窝姑娘竟似有些惊讶，“小北，你怎么过来了。你.....”

齐母偷瞄了眼齐昌，“你吃饭了嘛？我们今天吃饺子，你要没吃，我跟阿姨说，多下一点，你也在这里吃吧。”

刚才，就在刚才，徐可可还以为齐母是个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拐弯的人。就这一会的功夫，徐可可对齐母刮目相看。这话说的，就差明着说，家里没有准备你的饭，你要留下吃，还要多下。真要留人哪会这么说，这和明着撵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果然酒窝姑娘小北笑容微滞。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依旧大方笑道，“我吃过了，阿姨，我今天在家做的小鸡炖蘑菇，味道还行。给你和叔叔拿过来，你们尝尝。不过我没想到今天家里来客，拿的不是很多。”

徐可可不屑的移开眼，真能装。那天明明都听到他们约好了今天过来。还在这儿装偶遇。不对，徐可可眼睛突然睁大，看看酒窝姑娘，又瞅瞅齐昌。他们俩不是未婚夫妻嘛，怎么还要玩这种小把戏。还有齐母那天的态度，和今天差别也太大了吧。

“什么这么香，”齐父带着俩个小家伙从院里进了屋。“小北又给我们拿吃的了。快点放下，今天我这酒肴可丰富了。这不光有饺子，还有小鸡炖蘑菇。小北，今天咱们家这馅，可是你齐阿姨说是跟你学着拌的，一会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正不正宗。”

“对，你齐叔叔说的对，快来！”齐母看了眼齐父，也笑着跟着招呼道。“小北，我去和阿姨说一声。今天多下点饺子。你别走啊！”

小北看来是这家的常客，她几步把碗放到桌子上，一把拉住齐母的胳膊，“阿姨，您别去了，我去吧，我去厨房跟张姨说。正好帮帮她。”

听完她这话，徐可可有瞬间的自我反省，刚才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主动了。可现在再说，就有点拾人牙慧的意思。显的有些刻意了。看着站在原地的齐母，站在一旁的徐可可一时也有些不知是进是退。好像有点尴尬。

小北去了厨房，齐母埋怨的，在齐父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压着声音不满道，“你怎么那么讨厌，小北昨天刚跟营里的陈刚相完亲，我早上不是和你说了嘛。你让人怎么想。”

齐父假意吸了口气，好像那一下打的多么疼一样。徐可可心想，这演技，你儿子以前演技可比你强多了。

“越是这样，越不能把人往外推。再说他俩的事，本来咱家就没松口。谁让你儿子太差劲，人家看不上呢。”

“你快一边去吧，我儿子哪儿不好，还不是因为你。”这一次齐母直接下了狠手，在齐父胳膊上拧了下把。

齐父的脸都皱起来了。

这算家庭暴力吧，小孩子能看嘛？徐可可看眼仰着小脸，看直眼的俩个孩子。用胳膊肘捅了齐昌一下，拿眼睨着他，小声嘟囔，“在哪儿洗手，我带他们先去洗洗手吧。”

主要这个场合，他们这仨个外人是不是该回避呢。

齐昌看着她笑了，笑的徐可可莫名其妙。左右看看有些不明所以。

齐昌走到高家庆身后，两手放到他腋下，将人一把提了起来。惹的高家庆张着两个手，像个小螃蟹一样，在半空嗷嗷直叫。连厨房的小北都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这场景跟着笑了笑，又缩了回去。

“你这孩子，这么大人了，怎么又淘气起来了。”齐母哭笑不得的看着儿子，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突然高兴了起来。

齐父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徐可可，他刚才看到，这小姑娘跟儿子嘀咕了句什么，儿子才突然这么高兴的。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能让他这向来稳重的儿子这么高兴。

就连当事人徐可可也没相到，她随意的举动，会让齐昌心情愉悦了一晚上。齐昌的好心情影响了屋里的所有的人。大家前所未有的和谐，

饺子是猪肉韭菜馅的，鲜香的让人吃不够。还有小北的小鸡炖蘑菇，里面不是普通的蘑菇，是东北的口蘑，跟肉质鲜嫩的小鸡炖在一起，简直完美。唯一让徐可可不满的，就是一直面带笑容的齐昌，徐可可真想过去给他把嘴巴缝上。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他笑的人家小北姑娘脸上都露出了羞赧的神情。小北肯定误会他是因为她才高兴的。

徐可可暗自生着气，心里想着刚才的情景，怎么想都觉着，齐昌高兴肯定跟小北没关系。

等她想完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低下头，徐可可面前一整盘的饺子就盛了一个。我去，她自己干了一大盘。

徐可可的筷子还悬在半空，夹还是不夹，这是个问题。

“要不再去给你下碗面，小鸡炖蘑菇的汤拌着肯定好吃。”齐昌在她旁边，声音轻柔的问道。

这声音太具有诱惑力了，光想想，徐可可就想点头。雪白的面条上，淋上酱红色的鸡汤。徐可可觉着自己可能没吃饱，她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最终肚子的饱腹感，还是战胜了她对吃的欲望。

徐可可光顾着，脑子里俩个小人打架去了。一个说吃，一个说不能吃。齐昌则一直笑着，留意着徐可可的表情。

除了俩个还在啃鸡爪的小不点，桌上的其他人都觉出了不对。齐昌还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跟谁说过话。

齐父、齐母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可思议。

小北则没想太多，只认为齐昌对不可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都这么温柔。她还在想，要是齐昌也这样对她，她现在就回家跟她妈说，她非齐昌不嫁。

小北走了没多久，开车送他们来的春哥过来了。他拉着齐昌，跟齐父去了书房。

齐母则带着徐可可他们去了楼上。她没想到高家庆会来，就让阿姨收拾出了一间屋子。

“你一会跟着你齐叔睡一屋。”

“阿姨，没事的，家庆跟我睡也一样。”徐可可看了眼床，不算小，睡三个人问题不太大。

“那哪能行，三个人挤在一起多不舒服。刚才一回来，齐昌就让给他屋加了床被子。晚上他们俩睡就行了。”

齐母又带着徐可可他们，去了楼上她的书房。里面有个大书橱占了一面墙。里面什么书都有，徐可可仨人眼睛都不够用的了。

俩个小家伙自己各自挑了一本画多的，捧着坐到一边看去了。

齐母指着地上一堆，“那些复习材料在那儿，你自己挑吧。”

徐可可赶紧把眼从那些‘闲书’上移开，蹲下身子翻着地上的书。齐母随即拿了个板凳也坐在了她旁边，跟她一起看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17 说是复习材料，里面书不多，大部分都是笔记。还有成沓的卷子。卷子是按年份年级装订好的。看上面的折痕，应当后面都有翻阅。

徐可可一样样拿起来翻看，竟然是从初中到高中的所有学科的笔记和卷子，有的笔记已经有十多年了，但却被保存的很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和不舍。

看出徐可可的震惊和不解，齐母笑着解释，“我们以前没有那么多老师，哪科缺人去哪儿。最难的时候，是连老师都没有书。后来才好了。有了学校，有了桌椅，还有了老师。可是又开始想着让他们能更好。哪一科弱了，就跟老师们一起研究，是不是老师们讲的太深了。这么一嘀咕，就有了这么多。”

能看出齐母对工作的恋恋不舍。对齐母来说，这不是为了满足温饱的工作。这是她的事业，是她热爱，并为之奉献过的事业。

她年复一年的去做着，突然停下来，估计一时任谁也适应不了。

徐可可离齐母很近，近到能看清她脸上的毛孔。齐母并不是保养得宜的那种官太太。她的皮肤状态和窦仪很像，都是长年累月被风霜侵蚀过的，有些暗沉，纹路清晰且深刻。只是她们有种精气神，不是年轻人的那种勃勃生机，像茂盛的松柏，坚定又盎然。

明明窦仪和齐母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她们一个严肃刚毅，一个温润细腻。徐可可却觉着她们俩很像。她们都是那种，本人极具人格魅力，内在散发出来的光芒，能将外在全部遮掩的人。和她们相处，很容易就会让人忽视她们长相。

徐可可没有全要，她有预感，这些东西，齐母估计还会用的上。

徐可可拿着自己想要的几套卷子，跟齐母道谢。

齐母不在意道，“谢什么，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们和齐昌住在一个院，以后我还要麻烦你们，多帮我们照顾齐昌呢。”

徐可可笑着应了，她似乎多少想明白，今天晚上齐母的热情了。他们离开这里，终归就剩了齐昌一个人，她肯定还是不放心。看今天小北的态度，她和齐昌的婚事没成，肯定和她无关，是她父母的意思，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以徐可可对这个年代的了解，应当不是小事。齐父这一次，听着像是有惊无险。内里到底什么样，只怕还不好说。

徐可可领着俩个小家伙去睡觉了，齐昌他们还在书房没出来。

早上，徐可可是被嘹亮的军号唤醒的。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这里夜晚很安静，四周寂静无声。齐家的床，跟孟冬他们睡的硬板床上铺一层褥子不同，齐家的床上有松软的床垫。人躺上去很放松。所以这一夜，徐可可睡的很舒服。

徐可可出门，正好遇到齐昌跑步回来，脖子挂着根白毛巾，穿着短袖汗衫，露出精壮的胳膊，上面肌肉线条明显。

他望着徐可可笑，和昨天晚上的笑不太一样，少了那些傻气，又恢复到他以前的样子。看来齐父的事情并不是很乐观。只是还能笑，就代表还是有解决办法的。

“咱们可能要早点走，中午吃完饭，车过来接咱们。”

本来昨天晚上定的是，吃完晚饭再走的。徐可可听他说了，赶紧回屋把孟佳叫醒。又去齐昌屋里看了眼，高家庆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愣神呢。

徐可可笑着问齐昌，“他怎么样，昨天晚上没闹你吧。”

齐昌把家庆的衣服从椅子上拿起来，塞到他手里。家庆拿着看半天，才反应过来要穿衣服。齐昌眼睛盯着家庆穿衣服，边回她道，“还好，估计昨天晚上水果吃的有点多，夜里起了一次，自己去的厕所。”

那就是没睡好呗，就是不知道是因为床上多了个人，还是为了在书房里谈的事。或是两者都有。

等两个小家伙都穿好衣服，洗漱完，四个人才一起下的楼。

没想到小北姑娘一早就过来了，正在厨房帮忙。

两个孩子本就适应力强，一晚上的时间，已经让他们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感。两人嬉笑打闹着下了楼。听到他们下来，小北端着粥锅，从厨房出来，笑着跟齐昌还有徐可可他们打招呼。

感觉有点怪，她像这家的女主人，齐昌像是来做客的。徐可可和齐昌俩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又都同时收回视线。

徐可可和齐昌老实站在一边，两个孩子在他们身边推来搡去，小北从厨房往客厅搬着各种小菜，像只忙碌的小蜜蜂，急切又匆忙。徐可可感觉再过一会，她就该说出那句经典台词，“站着干嘛，你们快坐啊！”

齐母和齐父从楼下的卧室走出来，小北刚摆好碗筷，和他们问了好，转身又进了厨房。齐母埋怨的瞪了齐父一眼，齐父笑的有些尴尬。

他们夫妻应当是私下沟通过了，齐母对小北的态度，和昨天又有了不同。以前能感觉到，她待小北像是对自己家的孩子般随意。昨天则像是对待一般的客人，客气又礼貌。今天则是介于两者之间。就像是对待普通的晚辈。

早饭吃完了，齐母就带着俩个孩子去院子里，摘中午要用的菜。

小北给徐可可拿了几个瓶瓶罐罐。里面有腌的小黄鱼，还有一罐子炒好的炸酱。和各色腌制的小菜。

“他不是说你不会做饭嘛，”小北斜了齐昌一眼，徐可可感觉她应当是经过昨晚，想通了和齐昌相处的模式。没了以前的拘谨和矜持。

“这是我今天一早起来准备的。还有些是家里年前腌的。你平常要是来不及，下个面条，做几个馒头，就着吃就行。”

徐可可摸着放炸酱的瓶子，到手处都是冰凉凉的。这得起多早。徐可可有些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的心虚。她偷瞄眼齐昌，似是知道她什么意思，齐昌狠瞪了她一眼。像是在说，你拿我换吃的试试。

徐可可有些困惑，自己什么时候和他有了这种默契的，好像早上一见面，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徐可可想着等回去，齐家事完了，她要找齐昌好好聊聊。

小北姑娘很忙，把东西给了徐可可以后，就去厨房帮着阿姨和面去了。

徐可可想去帮忙，进厨房转了一圈就出去了。这小北姑娘实在是太能干了，连齐家的阿姨也是扎着两只手，站在一边等着吩咐，不知该做点什么才好。

齐昌从书房拿了围棋出来。叫着徐可可坐在客厅下了起来。两个孩子摘完菜，洗了手，一人捧着个大甜桃站在一边看。

他俩下了没多久，齐父从屋外迎进来个，中等身材，长相有些憨厚的军人。

“这是陈刚，三营的。”

齐父介绍的简单，看齐昌那样，应当是知道这人是谁，只是今天第一次见。徐可可还在想这名字有些耳熟。

看到从厨房出来，有瞬间变脸的小北，徐可可才想起来，昨天齐母提过，这应当是小北的相亲对象。

齐父笑着跟小北说，“你爸那天还瞒着我，我要是有个闺女还能跟他抢一抢，我就一个大儿子，还能把他看好的准女婿给抢跑了似的。这还是你妈私下跟你阿姨说，你们俩成了。我和你阿姨平常也拿你当自家闺女一样，正好，咱们也别等晚上了，中午趁着人齐，一家人聚聚。陈刚是个好孩子，你能跟他在一起，我跟你阿姨也就放心了。你爸这人，哪都不如我，就这看人的眼光，属实比我强。”

徐可可一直眼不错的盯着小北。不由感叹，正经论起来，像小北这样的姑娘放在古代大家族里，绝对是再妥当不过的大妇人选。又能干又会处事。

她待陈刚既不过份的热情，也没有将人冷在一边。还笑着跟他说，“你坐着待会，一会吃包子。”

陈刚笑的憨厚，应的实诚。徐可可再看眼齐昌，心里想她要是小北的爹会怎么选。只怕也是万不得已。

齐父把人领进了就又进了书房。齐母过来叫徐可可帮自己收拾东西。

齐昌问陈刚，陈刚说他自己不会下围棋，只会下象棋。徐可可忙让出位子，齐昌又去书房把象棋拿了出来。

徐可可跟着齐母进了里面的卧室。她真的以为齐母是让她来帮忙的，没想到，齐母拿出一套崭新的黄色裤子和外衣。上面还放了一件白衬衣。

“本来说是改改再给你。没想到这么急。我昨天问齐昌了，他说你们巷子里就有人会改衣服。”

她摊开在徐可可身上比量了下，“倒也还行，就大三指，你要是不想改，就挽起来穿也是一样的。”

“这里还有几块料子，我们走，带着也是累赘。正好你拿去，你自己再找人给你和你妹做吧。”

徐可可哪能不知道，这几块布料有什么可不好带的。齐母就是找了个借口把东西给她。徐可可也没客气，谢了齐母把东西接了过去。

齐母看她没有感激涕零也没有推拒，心里就很满意。拉着她又在屋里说了半天的话，直到听到外面在张罗包包子了，才拉着徐可可出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18 等包完包子，再吃完，没坐一会车就来了。

徐可可从齐家走的时候可以说是大包小包，装了一堆。

“以后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希望你能如愿考上你想上的大学。我们虽然走了，齐昌这两年还会在这里。有什么事别客气，该找他找他。”

齐母说完跟徐可可抱了抱。

两个小家伙还懵懂。小北在边上笑着道，“就算齐昌哥走了，我还在呢，孟冬有事也可以来找我。”

徐可可听出她话里没有虚情假意，这是个八面玲珑又实在姑娘。人真的不坏。徐可可笑着应下了他们的话。

回到家，特别巧，高家乐就站在巷子口。看到他，齐昌把东西帮他们卸下来。跟徐可可他们说了声，就又跟着车走了。

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走，竟是接连几天都再没见到人影。

孟子康却是在她从齐家回来的第二天，来了院子。

晚上放学回到家，徐可可就看到孟佳站在院子门口哭，旁边站着呆愣愣看着她的高家庆。

本还以为他们俩闹矛盾了。没成想一看到徐可可，孟佳就飞奔着扑到她怀里，“姐，爸来了，他把咱家占了。”

这在孟冬的记忆里是没有过的事情。

“他打你了？”徐可可把人推开，她刚才看孟佳脸上有红印子，还以为是揉的。现在仔细看，这分明是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他打了一下，我拉着佳佳姐跑了。”高家庆仰着小脸邀功。

徐可可问孟佳，“怎么回事？”

女孩子比男孩子说话要细，“他把咱们的被子和衣服都扔到了门外边，我拉着他胳膊不让，他就打了我，家庆拉着我就跑出来了。我们俩不敢回去，就在这儿等着了。”

徐可可让高兰把孟佳带他们家去，高兰有些担心，“等我妈和我爸回来再说吧，要不就等会我哥，他一会也就来了。”

徐可可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拿开，“你帮我看好孟佳就行，把门关上别出来。”

徐可可把书包也一并给了高兰，看着高兰他们进了屋，关好了门。徐可可从煤池子里捞出捅火的火钩子，放在身侧。

他们家门口旁边的地上，堆着她装衣服的包袱。上面是被子枕头。徐可可摸了一把，她缝在被子里的钱还在。估计孟子康没想到她还会有钱。

徐可可推了下门，没推开，门从里面别上了。

徐可可也没再敲门，直接就拿脚踹了上去。踹的门上的玻璃哗啦啦的直响。徐可可踹第三脚 的时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孟子康打着哈欠，“你疯了，踹什么踹。”

徐可可一脚就把他踹到地上，拿起手里的火钩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孟子康反应过来，急了，“他妈的，你他妈的还敢打老子。你在外面惹祸，害的老子连住的地都没了，你还敢打老子。”

孟子康站起来，随手撩起桌子上的东西就往徐可可身上招呼。徐可可左闪右避一时近不了他身。只是孟子康虽是个男人，却没有徐可可实战经验多，徐可可瞅准时机，一下子就打到他膝盖上。孟子康直接就跪了下去。徐可可正要上前治住他。

“孟冬，你干嘛呢。”高家乐冲进来，拦在了他们俩人中间。

徐可可带着火，话有些冷，“你起开，我要让他滚出去。”

“孟冬有话好好说，他是你爸。”

“他不是我爸，从我妈死的那天起他就不是了。今天他打我妹，把我们的东西都扔出去，你觉着就这样的人，他配当我爸。”

高家庆一时语噎。

“孟冬，你打了我两次，我都没跟你去计较，这屋子是单位分给我的，我现在没地住了，不住这里，我上哪住。你既然说我不是你爸，那正好，你把房子给我倒出来，你愿意上哪儿上哪儿去。”

“林经理说了，这里给我和佳佳住着。”

孟子康一瘸一拐的上了床，冷笑一声，“给你们住着，哪天我不在文具店干了，这房子还得收回去呢。这是店里给职工住的。”

徐可可愣住了，她知道孟子康说的是对的。是她自己忽视了这件事。

“那你也不能现在就把我们撵出去，就算腾房子也得有时间吧。”

孟子康往床上一躺，无赖道，“那我管不着，我现在没地住，我只能住在这里。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和我没关系。”

徐可可知道刚才自己把他打出去，也就打出去了。现在既然说上道理了，再动手就麻烦了。

徐可可心下盘算着怎么办，高诚俩口子回来了。徐可可他们家四门大敞的，他们没进屋直接就奔了过来。

见着孟子康躺在床上，也吓了一跳。

高家乐把事低声跟他爸妈说了。高诚嫌弃的看眼孟子康，“大妹，你先来我们家，一会再说。”

高诚冲徐可可使了个眼色。徐可可点点头，顺从的跟着高诚回了高家。

等人走了，孟子康哐当一声把门带上。

“大妹，你先跟你妹在这儿待着，我去找林经理。”高诚跟徐可可说。

这个徐可可不是没想过，不过这个点文具店也好下班了。

高诚笑着跟她说，“文具店的这个小仓库好多年了，我跟林经理也认识有些年头了，我知道他家在哪儿。离咱不远。你先在家待着，你高婶做了饭，你们先吃着。别等我，那边做什么你也别过去，别再吃了亏。”

徐可可听这话，就是知道地方肯定不近。“我跟您一起去吧。”

“你跟着去干嘛，我自己走的快。”

高诚这句话一说，徐可可也不好再坚持。转头看见高家乐把她和孟佳的东西给搬进了屋。看徐可可看过来，高家乐跟她说，“我妈说了，先放屋里，不行你今天先和佳佳跟高兰挤挤。”

徐可可笑笑没应，就算屋子是孟子康的，她今天也不能让他住下。

果然林经理家离的不近，天都黑透了，林经理和高诚俩人才赶过来。一进门高诚就让高婶赶紧热饭，“快点，林经理这下班刚进门，就让我给接过来了。赶紧整点热乎的。”

第一百四十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19 早在高诚去找林经理的时候，高婶做饭的时候就顺手把下酒的菜备好了。一碟子花生米，一盘子蒜蒸茄子。没备肉菜，用的是小北送徐可可的腌鱼。那天拿回来的时候，徐可可分了一半给高家，没想到今天又用到了自己家的事上。

主食吃的是面条，拌的小北给的炸酱。炸酱里面还有肉丁，比家里做的料足，吃着就香。听说是徐可可从南边部队拿回来的。林经理又惊了下，刚才他进来一眼就看出来，姐妹俩的穿戴和她娘刚走那会不一样了。

他本还想着，这孩子就是小，不懂事。肯定把他给的钱全买衣服了。现在听说了，再看徐可可的衣服，可不就是嘛，那里面的衬衣，还有外面的褂子，一看就是部队里面统一发的那种。外面可买不着。

林经理跟高诚也是这十来年，常来看仓库混熟的。后来她们娘三个住进来，他就来的少了。跟齐昌，他只知道院里空的那间屋子住进去人了。还是那天办俩孩子娘的丧事，才第一回见。

再看徐可可跟高家处的，林经理在心里又高看了她一眼。这高诚两口子人不坏，只是谁能没点小毛病。这两口子，规矩多，事多。其实是最难处好的一类人。稍有点小事，就能跟他们闹坏了。这丫头却能和这一家子处的，都这么好，实在是难得。

“我一会让你爸先走。”

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林经理开口就来这么一句，她以为自己怎么也得跟对方说点什么，才能成。

借着昏暗的灯光，徐可可看向他。林经理刚把酒盅端起来，跟高诚俩碰了下，酒盅发出的声音很轻。人心诚，酒倒的满，怕撒了，俩人都不敢用力。

林经理平举着，小心递到嘴边，小口的抿了一下。

“这房子你们也住不了几天了！”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了他。林经理倒也不是卖关子，高家这酒劲太大，他赶紧捡了筷子茄子丢进嘴里。咽了后，他脸已经染了红色。

“你爸跟那个罗薇黄了，估计过些日子，就得把他调走。这房子是文具店的，怎么也得收走。”

高诚把腌鱼往林经理跟前推了推，“可这姐俩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法子。总不能让她们睡大街去吧。”

林经理轻笑一下，“孟子康换了工作单位，要是他自己，那边肯定就让他住宿舍了。有她们姐俩，人家反而会给安排住房的。”

徐可可听明白了，这就是林经理为什么有把握让孟子康走人的原因。

“倒也不是没办法！”林经理看眼徐可可，“你上我们文具店上班。这房子你还能继续住。”

站在桌前的高婶，倒吸口凉气，高诚也惊讶的看向徐可可。

徐可可没明白，高诚急了，“你这个傻丫头，还不快谢谢你林伯伯。那文具店哪是一般人能进去的。说不定哪天就能调到副食品店去了。”

“这敢情好啊，我刚还想着，实在不行就给这孩子介绍个人家。好歹不光有住的地方了，还能有个家，有人照应。”

高婶一说，高家乐急了，“妈，你说什么呢，孟冬才多大，她高中还没毕业呢，怎么就能结婚。”

“怎么不能结，我十六就有你了。她怎么不能结。再说她带个妹妹，你以为好找啊！”

她这话说完，徐可可彻底惊了，这话怎么说的，好像自己真托付她，给自己找过婆家一样。不过徐可可明白，自己现在不是掰扯这事的时候，坐在凳子上，素着张脸没说话。

这下就连林经理也误会了，“你要真能想到这一步，证明你大了。也没什么不好找的，你要想，我给你介绍一个，我媳妇娘家的侄子。小伙子人好，长的也不赖，就是那年厂子里失火，把个胳膊给烧.....”

“啊！”高诚一时没忍住，人家小姑娘好好的个孩子，再是带个妹妹也不能找个残废啊。

林经理忙摆手，“不是残了，就是当时躲的时候，落下个木棍砸胳膊上，反皮烫伤了，平常穿个长袖褂子也看不出来。就是这孩子吧，太实诚，给他介绍了几个，都是见面没谈几句就给人看他的伤。”

他这话说完，屋里人都沉默了下来，看来这还是伤的不轻，不然怎么人家一看就吓跑了呢。

林经理也知道说不清了，“那个什么，你也别有负担，找时间我让你见一面，你就知道了。再说不成也没关系。我是真觉着你挺好的，才想给你介绍。”

徐可可心情有些复杂，但是却想的明白，不管是林经理，还是高婶人都不坏。就是太热情了。可正是因为他们热情，才会主动的帮助自己。要不说，什么事都是双刃剑，有好的一面就有坏的一面。既然想了好的实惠，那过后就不能报怨坏的麻烦。

只淡笑着说，“这些事，我再考虑考虑。我前面一直想着考大学，没想到房子这事会出问题。”

“你这孩子，我今天再多说几句，”林经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把她当成外甥媳妇了，竟开启了掏心窝子模式的谈话。“这上大学，哪有那么好上。学费，吃穿用，还要住宿舍交住宿的费用。这些钱，你想过上哪儿出嘛。那月月都要钱啊。”

“这我倒是想过，我可以考师范学校。那儿包吃包住。再说我可以放假的时候，找点零活干。”徐可可说的很认真，这是她认真考虑过的，她很想听听别人的意见。毕竟她也会有考虑不到的地方。

林经理笑了，“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师范不好考，那成绩都得学校前一、二名的学生才能上呢。咱先不说你分能不能够。就说你妹，你去包吃包住了，你妹怎么办。她现在到八岁了嘛。你能把她放哪儿。”

这才是徐可可最要命的地方，她一直没想好的就是这件事。只是她一直觉着还有一年，不用急，一年后再说。她没想到事情会逼的这么急。

“让佳佳来我们家住。”高家乐站起来冲着饭桌边上的大人道。

“对啊，我哥说的没错，可以让佳佳住在我们家。”高兰也在一边附和。

高诚和媳妇俩对望一眼，都没接话。

徐可可本来也是有这么个打算，想多给高家些钱，反正自己周末也就回来了。她看高家夫妻这样，就知道这事有可能行不通。

高诚摆摆手，“行了，这事以后再说，先让林经理吃饭，这面都快坨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20 林经理果然不负众望，吃完饭去到那间小屋，跟孟子康谈了能有半个小时。孟子康就乖乖的拿着他的东西，跟着林经理走了。

等他们俩出了院子，高婶问高诚，“林经理带他去哪儿了？”

“说不好，估计给他找地儿住去了吧。”高诚拍了下站在一边的高家乐，“人走了，帮大妹把东西搬回去吧。”

看高兰也跟在后面，“你去干嘛，有你哥就行了。”

高兰头也不回，“我去帮孟冬收拾下，里面肯定都弄乱了。”

高诚笑着摇摇头，在家让她干个活，跟她妈叽歪半天，这给人家帮忙，倒是挺积极的。

刚才林经理没喝多少，看他那样，就知道不是个能喝的。高诚也没怎么好意思喝，现在人走了，他一屁股坐回去，看了眼屋里，家里三个孩子，一个不剩，竟然都跟着去了。他笑着拽住媳妇的手，“先别收，你去拿个酒盅子，咱俩喝点。”

高婶嗔怒的点着他的头，“你啊你，个酒鬼。”

高诚只冲着她憨笑。高婶也只是嘴上说，还是去拿了酒盅，又取了双筷子，坐到他旁边。

“你看出咱儿子今天那眼神了嘛？”

听高诚这么说，高婶慌忙直起身子往外看，“你怎么回事，再让孩子听了。”

高诚冷哼一声，“听着怎么了，我是他老子，我还管不了他。”

“行了，没喝就多了。”

高诚凑到她旁边，“你看了没有，连林经理那人都觉着这孩子不错。要不，咱们....”

高婶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你胡说什么呢。她要考上了，后面要上四年学呢，还有个妹妹。咱家哪能养的起。她就是下来找个活干，都没有一家愿意要她的。好不容易有个农村的，那人在城里上班。人家那家说了，她妹可以跟着她进门，但是就能供到初小，再多了不行。”

高诚白了她一眼，“你说你，那孩子一看心气就不低，你也没问人家，给人家找什么婆家。”

“能怨我嘛，上回她跟着去她姥家，家庆他姨闹着说要给她说婆家。她笑笑出去了。我是知道这孩子这是不同意，她们还以为她那是不好意思了。我这回回去，她们都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都说她本人肯定不乐意，她们也没信的啊。都说她都这样了，能找个人家就不错了。你听这话，今天林经理不也是这个意思。”

“你那几个妹妹就是闲的难受。你七妹都这岁数了，到现在还没人家，不说赶紧给她找一个，天天操别人的心。”

高婶最不喜欢听他说这话，“行了，我那几个妹妹哪儿不好了，你没事少说我们家人不好。”

知道她又要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了，高诚赶紧给她捡了条小黄鱼，“正好，孩子都不在，你快吃。不然他们来了，你又光想着给他们了。这鱼真是好吃，还是甜口的，正是你喜欢的味。”

这鱼从拿来，高婶还真就只尝了一筷子。知道自己男人都看在眼里了，还知道心疼自己，这心里也甜滋滋的。用手接过来，仔细吃了起来。

徐可可那边，高兰也在问她，“你真的要嫁人。你不考大学了？”

高兰最初开始崇拜徐可可，就是因为她一直咬牙说，她要考大学这事。在高兰看来，她周围没有谁，会这么坚定的去做一件事。任谁说什么，也不改变自己的心意。她觉着这特别了不起。她很羡慕。她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这样，决定去做一件事，不去管别人怎么说，就意志坚定的走下去。

“我还是想考大学，不过，我现在考虑的是，我们过些日子住在哪儿。”

高家乐站在门口，不知在看什么，听到她们说话，转过头插嘴道，“林经理不是让你去文具店嘛？那活其实比你考大学好。你可以先去文具店上班，不用非要马上嫁人。你要是不同意，那个林经理也不能再把你从文具店里开除。”

高兰两手一拍，“对啊，哥还是你聪明。孟冬你就跟林经理迂回，等你去文具店上班了，就跟他说，你还小，你妹也小着呢。等你妹大点了，再过几年，你再嫁人。”

“迂回，你还挺会用词的，什么时候学的啊。最近这学问可蹭蹭的见长啊！”徐可可逗高兰。

“你别打岔，我说的不对嘛？”高兰不服气的望着她，似是她不说清楚，她就不能算完。

徐可可叹口气，“我跟林经理说要考虑下再定，是真的要考虑下。有些事，我的确是还没想好。不过我不会去骗林经理的。他帮了我那么多，我那样做不合适。人家对我实心诚意的，我要是觉着不合适，就实实在在跟他说，”

高家乐，“那他知道你不嫁给他外甥，万一以后再不管你的事了呢。”

“那就不管。我就再想别的办法呗。

真按你说的，先不说我良心上过不去。你想过嘛，我过后反悔，他会更生气，我就算进了文具店，虽然他不能开除我。可我以后也是他的下属啊。那活怎么干。

就和你们跟自己的班主任，要是处的不好，在学校日子能好过嘛。就平常安排劳动，让别人去图书馆帮忙，让你天天去校办工厂捡木头，你心里能痛快嘛，周围人又怎么看你。

还不用说他是个领导，就是咱们在学校，跟班里的哪个同学关系不好，进来出去的都别扭。可同学处几年，大家就散了。这上班，我可能要上一辈子呢。总不能别扭一辈子。这要是一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也就算了，打头人家还帮过我。”

徐可可的话让高家乐想起了罗茜，现在全班都知道他跟罗茜不对付。以前倒也不是关系多好，可是他们俩前后位坐着，大家处的也还行。从那次以后，罗茜就跟所有人欠她钱一样，天天在班里冷着个脸，进来出去的。一个班的同学，哪能一点事都没有，跟她说话，她理都不理。那样看着还真是挺别扭的。

送走高家的三个，时间已经不早了，徐可可拉着孟佳赶紧睡觉。

两人进了被窝，徐可可哪能睡的着。这眼瞅着就连睡觉的地也没了。现在这个年代，别说她没那么多钱。就是有钱，想要住旅馆，那是要开单位证明的。嫁人，要嫁人，她除了齐昌谁也不想嫁。可是这家伙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更不知道要去多久。

最怕的就是他去送他爸妈了。孟子康应当已经没活了，今天林经理的意思也是，他应当这几天就会调走了。 徐可可轻叹口气，新疆那么远，等齐昌回来，自己已经睡大马路上了。

身边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是小孟佳在哭，徐可可急忙坐起来，拽了把墙上的灯绳，屋里瞬间亮了起来。

徐可可把人翻过来，盯着她眼睛，着急的问道，“你不是说，他打你那一下不疼了嘛。还是磕着哪儿了。”

孟佳抽噎着，“我.....我....”

小家伙我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徐可可真是急了，翻着她身上的衣服，“哪儿疼，你指给我看。”

“我不想你，因为我上不了大学。还嫁不了人。”

“吓死我了，”徐可可佯装生气的抬手把灯关了。“你吓死我了。这也值当的你哭。”

小姑娘很委屈，徐可可不用看，都知道她眼泪还在不停的掉，已经打湿了自己这边的枕头。

糊弄不过去了，徐可可无奈的将她拦到怀里。她一直不想提这事，就是怕她想多了，以为自己是累赘，没想到今天还是被说破了。

“别哭了，你把我衣服哭湿了，我可没得换。”

听了她这话，小姑娘死命的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徐可可怕她再把眼睛擦肿了，只能伸手牵过她的手，“我问你，要是你现在有吃的，就一口，不吃会饿死，你是自己吃，还是给我吃。”

孟佳抽了下鼻子，半天才能张开口，抽抽嗒嗒道，“给你。”

“对啊，我也是啊，我都不敢想，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像你对我这么好。一个人要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那得多可怜。”

徐可可没用她回答，接着道，“可是我幸好还有你，不然我就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了。上学这事我想过。我为什么一直没和你说，我觉着，咱们俩到时候一定会想出办法的。凭咱们俩，什么事办不成，你说是不是。”

孟佳闷声闷气的“嗯！”了声。

徐可可极其坚定的对孟佳说，“大学我一定要上，你我也会安排好，你信不信姐姐的话。”

“信！”

徐可可揽着她肩的手，使了使劲。“行了，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直到小家伙呼吸渐渐平稳，徐可可才放下心来。今天事太多，让她忽略了她。幸好她哭了，不然自己都不知道，她心里压着这么重的石头。

不过以后自己有什么事，要试着跟她说，得要让她学着思考问题，不能养成逆来顺受的柔弱性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21 日子这样又过了两天。中间罗茜找过她一次。

高傲的女孩站在他们班门口，现在学校但凡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都知道他们俩之间的牵扯。尤其高兰在她的默许下，早就把前因后果都在学校宣扬开了。

知道罗茜要找自己，坐在她旁边的女同学要跟着一起，被她笑着劝下了。她走出教室，回头看到班里的几个男生站在教室门口，警惕的盯着罗茜。其中一个男生见她望过来，在里面喊了一嗓子，“孟冬，有事叫我们。”

徐可可笑了，好像自从那天操场上的那场排球以后，他们班的同学待她，或多或少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徐可可没拒绝他们的好意，冲他们笑着点头应了。

能看出来罗茜在尽力克制着自己，她话说的也简单，“我姐现在回家住了，她跟你爸分手了。以后你的事跟我们家没关系了。”

徐可可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回道，“我从来没觉着我们家的事，跟你们家有关系。你姐不是个好的，但错的是孟子康。”

“我姐并不知道他会回去打你妈，也不知道你妈上吊的事，这些她都不知道。”

徐可可很不想跟别人讨论这些，有些不耐烦，“孟子康有家世，她不会不知道吧。破坏别人的婚姻，不是一件多么高尚的事情。”

看罗茜想要张口辩解，徐可可抬手止住她，“别说恋爱自由，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自由。你见过谁是不受任何约束的活着的。也别提感情不可控制。责任，义务，人性，对别人的尊重，这一些但凡你姐当初，在意过一点，都不会是这样。她笃定的无非是我妈是农村的，没文化，好欺负。今天换一个人，她都不敢这么做。”

“我姐，我姐也很痛苦，她真的很爱他，为了他，她都想自杀了。要不是我爸要挟她，她不会妥协的。感情不是你说的那样。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控制不了自己的。”

徐可可听着她的话，很认真的想了想，如果齐昌跟小北姑娘现在是夫妻，或是有婚约的话。徐可可心里揪了下，但随即她想，自己会离他远远的，看也不要再看到他。但是自己会好好的活着。为了自己。

“我不会，再有感情，我也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婚姻，哪怕那段婚姻已经千疮百孔。”

徐可可说完，转身就要回教室，和这么小的孩子谈这种话没有意义。她不可能和罗茜成为朋友，从陈玉蓉死的那天起，从罗薇把球朝她扔过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不可能和罗家人的任何人成为朋友。

不光因为她这人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主要是对这姐俩的人品，她看不上。今天也就是她，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孟冬，估计早让罗茜欺负了。

只是因为自己强势，她们欺负不了罢了。说起来，从根上讲，罗薇跟孟子康是真的般配。徐可可已经走了两步，回身看向罗茜，她还站在走廊上没有动。

徐可可又走回去，看着她，

“你们家是挺有意思的，当初孟子康有老婆孩子的时候，你们家不反对。现在孟子康老婆都死了，你们家倒不同意了。 我对他们的感情的确了解不多，不过我觉着，亲人之间最好还是不好心里插着根刺过日子， 那样将来你姐只要过的不如意，就会埋怨你们家人。倒不如让你姐按自己的心意去活，毕竟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徐可可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想的不光是，如果孟子康和罗薇不分手，那她就可以带着小孟佳继续住在那间小屋里。还有一点，以她前几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孟子康和罗薇再在一起，不用多，只要再维持现状两年。这俩人，不用任何人动手，就会被教育的很惨。在这个世界里，那个时期，对一个人的品质要求很苛刻。

当然，徐可可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会不会起到作用。她甚至不知道罗茜能不能把自己的话传达明白。她现在能作的，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罗茜倒是也没让她太失望，晚上找了个时间就把徐可可的话跟她爸说了。罗父听了，沉思半晌，竟然说，“这孩子说的倒是在理，你姐大了，有些事还是随她吧。不过冲这孩子，罗子康这人倒也不是一无事处。他能把个孩子教育成这样，他这人应当差不了太多。”

这一完美的误会，让罗父不光松了口，还隐隐有些赞同的意思。

其实罗薇对孟子康已经有些犹豫了，她也想不好跟这人继续下去是不是对的。所以跟家里人闹完以后，她就借机跟孟子康提了分手。现在家里口风变了，他爸还又让她搬了回去。这让罗薇有些无所适从。可她毕竟跟孟子康也是有几年感情的。再加上孟子康现在不上班，天天没事就找她。一来二去的俩人又和好了。

只是上面的调令已经下来了，罗薇再去找罗父，想让他帮忙给孟子康换回去。罗父这次，却是任她怎么求，也不肯出面。

让她求的烦了罗父才吼道，“你当初让我帮他从化工厂调出来。我就开了次口。这次又是我找人把他从文具店调出来的，你让我再怎么去和人家说，他要脸，你爸我就不要脸了嘛。你让他先干着，等过些时候，过些时候再说。”

罗薇这下也没了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孟子康去了街道的印刷厂。这个印刷厂就是孟冬前世干了一辈子的地方。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定数。

周日，齐昌还没进院就遇到了满面笑容的高婶，她正兴高彩烈的往外走。

“您这是有什么喜事？”

“谁说不是喜事，林经理给孟冬介绍了个对象，是他媳妇娘家的侄子，小伙子长的那叫一个周正，说话办事也好。工作也不错。管着一个车间呢，.....”

看着高婶那乐的合不拢嘴的样子，齐昌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林经理给谁介绍的对象？"

“给孟冬啊，就在我们家，我.....”

高婶话还没说完，就见齐昌已经跑了进去。“这是想起什么了，这么着急。”

高婶还要回娘家，她嘟囔了一句，就赶紧走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22 齐昌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徐可可刚洗完床单。她前面站了个身量中等，长相俊朗的小伙子。

徐可可和小伙子一人拽着床单的一头，像是古代成亲拜堂，一人拽着红绸带的一边一样。不知道两人说到了什么，徐可可眼里带着笑意，对着小伙子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小姑娘早就跟最初不一样了，整个人因为自信，变的神采奕奕。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她脸上的笑容肆意，除了梦里，这一世他还没见她这么笑过。齐昌看着看着心里就有些不是味。她好像对着自己，还没有这么高兴过。

齐昌刚低咳了两声，对面俩个人还没看过来。就从屋子里窜出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抱着他大腿，让他想动，动不了。

“齐大哥！”

“齐叔叔！你最近去哪儿了啊？”

“对，我们都可想你了。”

齐昌垂头看着孟佳和高家庆，他手里还拿着包，只能无奈笑道，“先松开我，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什么事情也没有好吃的重要，两人听话的快速收回手。等齐昌再抬头，小伙子和徐可可已经把床单拧干，正要往院里的绳子上搭了。自始至终，徐可可的目光都没落到他身上。好像没看到他一样。

这是有了新人，就用不上他这个旧人了。齐昌不错眼的盯着徐可可，他还不信了，自己这么大个人，她真就能看不见。

徐可可还真就像是没看见，一直盯着她自己手上的床单。像是一错眼，她手里的床单就要掉到地上一样。

“齐工？你回来了！他们那天还说，你要再过些日子才回来呢。”站在徐可可一侧的小伙子却突然开口道。

齐昌这才仔细打量小伙子，看着是有些面熟，只是他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听意思，应当是厂子里的人。

看出齐昌的疑惑，小伙子笑的爽朗，“齐工，我是三车间的魏杰。上次我们车间机子坏了，最后是您给去看的。”

厂子里人太多了，他哪能记的过来，齐昌尴尬的笑笑。“是嘛，你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嘛。”

“唉，我是让我姑父给骗来的。”魏杰人爽利，一脸的哭笑不得。他刚要继续说，徐可可从那边拽了下他手里的床单。他才反应过来，人家小姑娘还等着他晾床单呢。忙跟齐昌道，“齐工，等会啊，我一会跟你说。我先帮小冬妹妹把床单晾了。”

叫的还挺亲，小冬妹妹，也不觉着牙酸，这么大的人了。“你比孟冬大不少吧，怎么还叫她妹妹。她得管叫你叔。”

魏杰没想到齐工是这么重规矩的，想了下，有些为难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论的，她管我姑父叫伯伯，管我再叫叔叔，这事就....。”

齐昌还要再跟他掰扯，身边的小家庆拽了拽他衣角。

“齐叔叔，吃的呢。”高家庆觉着自己已经很有‘礼貌’的等了半天了。他实在忍不住了，只能主动提醒齐昌。

晾开的碎花床单，已经将徐可可彻底遮挡住了。齐昌压着心里的别扭，带着俩小不点进了自己屋。

他从包里拿出一大包糖块，还有一包点心，“你姐怎么今天在院子里洗开床单了，以前不都是拿去家庆姥姥家洗嘛？”

齐昌给孟佳剥了块糖放到她手里。小家伙也没等，直接就塞进嘴里。听着齐昌的问题，一边咽着甜汁，一边想着怎么说。

糖块的纸包的有点紧，小家庆的还没剥干净，垂着头，替孟佳答道，“本来是要去我姥家的，那小杰哥哥来了。就去不了了。我爸给林伯伯家修顶子去了。我妈叫我姨去了。”

一下子出来这么多人物，让齐昌听的云里雾里。

小孟佳空出了嘴，接话道，“我爸不让我们住在这里，他要撵我们走。就把我和我姐的床单还有被子都扔门口地上了。那个小杰哥哥是林伯伯家的，他管林伯伯叫姑父。林伯伯说了，只要我姐嫁给他，还去文具店上班，就还让我们住在这里。”

终于剥好的家庆，重重的点头，“对，小杰叔叔长的好看，连我姐也说好看。我姐说，要是介绍给她，她就同意。”

这怎么表达的这么清楚了，齐昌很想往他嘴里再塞一块糖。

“齐工！”齐昌还没打听明白，魏杰人已经进来了。

“孟冬说不用我了。”怕再被齐昌说，魏杰不再加什么后缀，干脆叫了孟冬的名字。

“我想跟您请教点问题。您在厂子里太忙了，我不好意思去打扰您，我有些关于机器的维修还有保养的问题，想问问您。”

齐昌很想说不。可是一想到这个魏杰出去也是要找徐可可，就干脆同意了。他从包里又拿出一个纸包。从里面取出一块奶糖。

魏杰下意识就想说，他不吃。幸好他嘴慢，因为他马上就听到，齐昌跟孟佳说，“孟佳，把这个糖给你姐塞嘴里。”

两个小家伙嘴里明明有糖，还是都眼巴巴的看着奶糖，咽了口口水。糖块虽然很好吃，但是跟奶糖比起来，当然还是奶糖更好吃。

孟佳用糖纸垫着，捏着剥好的奶糖给徐可可送了出去。

齐昌在屋里听到孟佳问徐可可，“姐，甜嘛？”

只是他仔细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徐可可的回复。齐昌恨不得马上出去。可眼前还坐着个让他不待见的魏杰。

齐昌再看魏杰，真是越看越烦。

魏杰哪知道他的想法，还想着，不怪他姑父说，这院子里的人还真是，都处的跟一家人一样。齐工这人也是，外面看着冷，也是个心里热的。

魏杰觉着对齐昌有了新认识，也就大了胆子开始有什么说什么。把自己关于车间机器的问题，不客气的都提了出来。

齐昌现在哪有心情跟他说这些。“你高中毕业了嘛。”

魏杰点头，“高中是上完了的，就是没考上大学。”

齐昌起身从桌子上找了本书扔给他。“你问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就是基础问题。这里有本书，你先看着。”

魏杰把书拿在手里翻了翻，为难的看向齐昌，“齐工，这个我看不懂。”

“你不是高中毕业了嘛？”

齐昌说话很不客气，魏杰脸腾的红了，“是，我学的不精。”

“你既然对机械有兴趣，就不能一知半解的，这样吧，你在这里等会。先看着，不管能看多少，硬看也要看，把不懂的记在心里，我现在去给你找本书去。”

齐昌走前还给他扔了一支笔和一张纸，让他把不懂的记下来。

魏杰还当齐昌是要收他为徒，激动的不行。手里拿着笔，认真的翻看着。只是这些理论知识，不会就是不会，哪是硬看能看懂的，看了半天，魏杰都不知道记什么，这些字他都认识，可是组合到一起，他是一点也不明白。这要是记，等于抄书了。

魏杰坐在齐昌的书桌前，看着看着，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23 齐昌从屋里出来，院子中间晾着床单，地上的脸盆已经收好了。只有一大片湿了的地。

孟佳和高家庆应当是在高家玩，能听到里面传来嬉笑声。

齐昌也没敲门推门进了孟家。

孟冬正在收拾柜子里的衣服。床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包袱，齐昌一时没看明白，她是往里放，还是正从柜子里往外取。

“你在干什么？”齐昌默了半天，今天小姑娘这是要漠视自己了，他只能摸摸鼻子主动开口问道。

“你能记起多少，还是能全想起来。”徐可可把柜子里的衣服，抱了一沓出来，放到床上。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齐昌却是听懂了。

他走到床边，坐到床的另一侧，他们俩中间隔着那个敞开的包袱。

“不是记起来，是做梦梦到的，梦里的情景你也知道，就是有时候会挺模糊的。断断续续的。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

现在要是有个外人听，指定会听迷糊的。偏偏这俩人却都能听懂对方说的是什么。

“一开始，我不知道，后来在你们家，你也太不正常了。我才十六，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猜到了。”

“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徐可可斜睨他一眼，“我当然能知道，一眼就能知道。”

齐昌笑了，唇角上扬，带着些许的得意。“所以，你见我第一面就管我叫哥了。”

“不然呢，这么大岁数的人，还比我大一辈，这叫什么事。”

齐昌把包袱一裹扔到床里面，伸手将人拉到身边，“既然都知道，你怎么还敢相亲。”

“什么叫我敢相亲，你还有未婚妻呢。”

齐昌搂着徐可可笑了，“我当时就是想通了，你为什么不理我，我才知道，你其实知道我是谁的。不过，林经理怎么会让你相亲的，怎么说你现在这身份还有年纪，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徐可可把那天的情景简单的给他说了一遍。齐昌越听越皱眉。“你也是，还受他们要挟。没地住，把我那屋门打开，你直接搬进去就是了。”

“我也就是这么打算的，齐叔叔。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打算今天晚上搬过去。你看。”

徐可可指着柜子里，齐昌这才看到，柜子里已经摆了好几个包袱了。

“我东西都准备好了，孟子康早就调走了，林经理已经给拖了好几天了。明天文具店就要来收房了。林经理的意思是想看我去不去文具店，要是去，这房子就不收了。和相亲没关系。”

齐昌不赞同的冷笑一声，没接她这话。

“你要是不想住在这里，在这里我还有一套房子，就是离你上学的地方远点。”

徐可可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俩真实年龄差着十多岁呢，别看林经理给她介绍，孟冬前世也的确是十七就结了婚。可真要是他们公开了，估计这院也就甭想住痛快了。

“要是你先搬出去呢？”

齐昌斜眼看着她，“你一直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徐可可不怀好意的笑了，可不就是，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以齐昌在这个社会的能力，他肯定能比自己更容易找到地方住。

“反正就一年，我想报考新疆师范，带着孟佳去新疆。”

齐昌眼睛亮了，其实这次他本来应当是跟着齐家夫妇一起走的，不然他不会那么早就调到地方上工作。就是因为齐父一早就收到，来自上方的暗示，知道这两年他的工作会有变动。

齐昌在徐可可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你真是太聪明了。”

“姐姐！”听到门外孟佳的声音，齐昌慌忙松开手，立刻跳了起来。

小孟佳推开门，看到齐昌愣了下，旋即又兴奋的喊道，“姐姐！姐姐！家庆的小姨姨来了。”

齐昌用眼神询问的看向徐可可。

徐可可也没理他，学他的样子从床上跳起来。笑着拉着孟佳的小手，就要出门。

“小杰哥哥呢？”

“他在齐哥哥家，揪着头发学习呢？”

徐可可站在门口没往外走，疑惑的看着孟佳，“什么叫揪着头发学习。头悬梁嘛？”

“不是，”小孟佳学着魏杰的动作，一把一把的薅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发出，“唉！唉！”的叹息声。

徐可可看向站在屋里的齐昌，“这是什么意思？”

齐昌挠挠头，“你的物理书呢，高一的，给我用用。我让他在那儿自学《超静定结构学》。”

“什么？”徐可可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没什么，”齐昌笑的有些尴尬，“你把物理书借我一下，他想学机械知识。我说给他出来找本书的。”

他们已经共同经历了好几世，徐可可还能不知道他的脾性，翻出原身孟冬的高一物理扔到他手上。“你啊，幼稚！”

三人出屋，徐可可带着孟佳先来了齐昌这屋，高家庆拖着小脑袋，正趴在桌边跟他大眼对小眼呢。

看到他们进来，魏杰慌乱的坐直身子，活像个小学生见到了教导主任。徐可可有些哭笑不得，亏她刚才和他聊天的时候，还觉着这人挺成熟可靠的。这进齐昌屋才多久，就变的这么幼稚了。

“魏杰，家庆的小姨来了，你不过去嘛？”

魏杰还没反应，齐昌却拉了把徐可可的袖子，低下身子，凑在她耳边，“家庆小姨，跟他有什么关系。”

徐可可白他一眼，“你说能有什么关系。你觉着，我和他合适嘛？”

“不合适，当然不合适。”齐昌头摇的像拨浪鼓，“所以你把他介绍给家庆他小姨了。”

“不然呢？”

魏杰傻眼了，他知道这院子里的人，关系都不错，但是他是真没想到，齐工在这小姑娘跟前，这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你还傻坐着干嘛？还不快去。”齐昌冲魏杰不耐烦的敲敲桌子，“别让人家姑娘等久了，人家姑娘挺不错的，你机灵点。别再让人家看不上你。”

听他这话的意思，难道他跟家庆小姨相过亲，徐可可和魏杰几乎同时看向他，徐可可不像魏杰还顾及他的身份，脱口而出，“你见过？”

齐昌眼睛瞪大了能有一圈，看着徐可可，“怎么会，我怎么会见过。我哪有那个时间。”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姑娘人不错的。”

齐昌有些无语，“我意思就是让他机灵点，高婶的妹妹肯定人品不能差了。他有点....，我怕人家看不上他。”

魏杰，“.......”，有点什么，齐工怎么也没说。

“对，他是挺实诚的，我听林经理说，他每次跟人家相亲，都给人家看他受伤的那只胳膊。所以他今天一来，我就跟他说，我不看，我也没准备要嫁给他。”

“胳膊？”齐昌念了一句，看向魏杰的眼神变了，变的郑重了许多，“你是那次着火，最后一个从里面出来的那个。”

魏杰笑笑没说话。

“一会完事过来，我这里有本书借给你。有不会的可以找我。”齐昌把徐可可那本高一的物理，塞到孟佳怀里，“一会给你姐拿屋去。”

魏杰手指书，一脸迷茫，“那个不是给我的嘛？”

齐昌看眼徐可可，是有点呆。

徐可可冲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见这人脸上更迷茫了，齐昌认真对他道，“这本太浅了，你看了没用。我再给你找本适合你看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24 徐可可很不喜欢看别人的伤口，尤其是烧伤。魏杰胳膊上的伤已经过了有些年头了，徐可可看到那一片，脚底瞬间变的奇痒无比。她慌忙把头转向一边。

胳膊上的伤的确可以劝退一些相亲对象，现在徐可可信了。

高婶眼里的震惊，还有家庆小姨不自觉的后撤动作。徐可可觉着这次相亲，可能真的要黄了。

“你还疼嘛？”温婉又好听的声音，在徐可可身后响起。除了在操场上喊学生回班，其他时候她说话，都是这么轻柔。

“有时候阴天下雨的，这边上会有些不太舒服，疼倒是不会。”

徐可可似乎听到袖子放下的声音。但是她还是没有马上回头。

“那你夏天怎么办，也穿长袖嘛。”

“对，太热的时候，我妈就给我做个套袖，好歹有点凉气。”

“其实你可以用口罩布，消毒也方便。”

“这倒是，我还真没想过，....”

“我三姐是护士，我让他帮你多找几个口罩。”

徐可可冲高婶眨眨眼，看来这是成了。高婶不知是心里高兴，还是被她逗笑了，看着她不住的抿嘴笑。俩人正要起身走人，就听魏杰说，

“不用了，我们单位有劳保。”

徐可可回过头来，魏杰确实已经把袖子放下了，“家成的小姨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你知道嘛。”

从高婶回娘家叫人的时候，就跟他说好的，魏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她是我们学校老师里面长的最好看的，你知道嘛。”

魏杰摇摇头，又点点头，“能看出来。”

因为知道他这人不是油嘴滑舌的那种，家庆小姨的脸瞬间红了一下，又强作镇定，恢复成知书达礼的样子。

这人还有救，徐可可问的直接，“她人品好，为人热情大方，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我当然没有。”魏杰惊慌的看着徐可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好了，孟冬，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了，你快去跟我姐做饭去吧。”

徐可可很想说，这媒婆扔的有点快。难得她今天心情格外好，俏皮的回了句，“遵命，老师！”

徐可可跟高婶出了屋。高婶看了眼里面，又担忧的望向徐可可。见她笑的挺开心，伸手拉住她胳膊，把人拽到了院子里的水池边上。

“你这孩子，光顾着替别人高兴去了。文具店明天就来收房，你还高兴。我们家高兰那屋实在太小了，凑付一天半天的还行，我刚才回去跟我娘家商量了下，那边能给你倒出间屋子来。你今天晚上就跟你妹搬过去吧，就是上学远了点。不行，我小妹说了，可以帮你找人问下，看看能不能转学，反正最多也就坚持几天，你们也就放假了。”

徐可可明白，这是她能对自己释放的最大的善意了。这个年月物资匮乏，家家过的都不容易。收留她们姐俩意味着家里多了两个人。

“高婶我找到住的地方了。齐昌哥说了，他反正平常也不在家住。他家是二间屋，他给我们倒出一间来。实在不行，他就搬到别的地方，去厂子宿舍住也行。”

徐可可看向她的眼神澄澈，似乎她的话里没有任何别的涵义。但是高诚的媳妇，却听出了里面的意思。只要他们家不对外说，那就没人知道，齐昌和她们姐妹住在一个屋檐下。所以齐昌是不是继续住在这里，取决于他们家的态度。

高婶当然希望齐昌能继续住在这里，在高婶看来，齐昌有未婚妻，孟冬这条件谁能看得上。他之所以会同意帮她们姐妹，就跟她们家一样，是觉着这姐妹俩可怜。

可是有些话，她现在不能表态，她要再跟家庆他爸商量下。

高婶高兴的拍了下徐可可的肩，“那可太好了，你们要是能继续住在这里，那上学也方便不是。”

徐可可倒是没有别的想法，主要是担心齐昌不住在这里，万一有事，她不好找他。现在这个年代，别说后世的手机了，连电话也不是哪儿都能有的。就算找到一部电话，人家也未必会让你用。

听到徐可可跟齐昌在搬家，魏杰和家庆的小姨也从屋里出来。知道是从孟家的小屋，把东西搬到齐昌这间屋，俩人也没多问，跟着一起搬了起来。

徐可可这边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简单的柜子，算是大件，再就是一些手使手用的小东西。那张吃饭的桌子和二把破椅子，齐昌就没让她拿。再搬进来，用不上还占地。

齐昌这边的屋子是外面一个客厅，里面是卧室。齐昌卧室里面摆的是个单人床，他让魏杰帮着他，把单人床移出去。又把徐可可她们睡的那个木架子床摆了进去。

木架子床摆进去，一下子就将屋子占满了。就余了一人宽的空道。说起来，这床是当初他们娘仨睡，林经理特意帮他们出去找的。

“这确实有点太大了，你们俩先住着，过些天，我再找一张床给你们换了。”齐昌蹙眉看着屋里的情形，跟徐可可道。

“我们家有张双人床还闲着，你要是不嫌弃，可以让魏杰去我们家拉过来。”家庆的小姨在一边插嘴道。

徐可可和齐昌两人对视一眼，虽然这个年代没有这个讲，但是看来俩人进展够快的，魏杰这是马上就要见家长了。

原本应当在高家吃午饭的俩人去了家庆的姥姥家。原本应当跟着高诚在林经理家干完活，吃饭的高家乐和高兰却回来了。

看着俩人进院，还吓了高婶一跳。

“你爸呢？”

齐昌和孟家那小屋的门都大开着，高家乐左右张望，心不在焉的回道，“我爸没干完活，还在林伯伯家呢。我们俩回来看看。”

高兰则直接跑到孟家的屋门口，惊叫道，“里面的东西呢！”

高婶埋怨的看着高兰，“瞎叫什么，孟冬搬到你齐叔叔那屋了。你们俩吃饭了嘛？”

听说俩人没吃饭，高婶蹙眉，“都帮了一上午忙了，怎么不吃了饭再回来。行了，快进屋吧，忙了一上午也不说吃完饭再回来。急什么？”

高家乐不耐烦，“回来吃，怎么了，家里没吃的，我就不吃了。”

高家乐一抬头，正对上徐可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他也没想到，她和齐昌正围坐在他们家的饭桌旁吃饭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25 高婶做的卤子有些盐，徐可可只看了眼装面条的铁盆，齐昌就起身去外面端了碗面条汤来。徐可可也没问这是不是给自己的，端起来就倒了些进碗里。她向来跟谁都客气，却连声谢谢也没说。

大家都埋头吃着眼前的饭，只有坐在徐可可对面，留意她一举一动的高家乐，注意到了这一幕。

坐在高家乐旁边的高婶，察觉到他半天没动筷子，疑惑的看他一眼。“发什么愣呢，还不快吃。吃完了去看眼你爸干完了没有，别又在人林经理家喝多了。”

“我不去。”高家乐烦躁的顶了回去。将半碗面条，两口扒进嘴里，扔下碗起身进了屋。

高婶有些下不来台，冲齐昌尴尬笑笑，“你瞧这孩子，越大越没规矩了。都让他奶从小给他惯的。”

自家的孩子怎么说都行，这种说自家孩子不好的话，外人却是不能顺着说的。齐昌当然明白这道理，也知道自己应当反驳一下，才是客人应有的样子。

“估计家乐今天是遇到什么不痛快的事了吧。平常看着是个挺热心肠的孩子。男孩子成熟的晚，等过两年自然也就好了。”

“也是！”齐昌的话让高婶有了台阶，又看眼坐在另一边的高兰，“兰子，你吃快点，一会你去看眼你爸去。”

“我去？”高兰可不想再动了，那么远。她不乐意的嘟着嘴，“我爸要是喝多了，我怎么带他回来。还不如就让他在林伯伯家睡会呢。”

这一个、二个孩子都不听话，高婶也急了，“他喝多了，在人家睡什么。那像什么样子。”

高家庆她不能说，高兰她是没什么顾及的。只是她还要再说。高家乐突然打开屋门，又从里面走出来，“我去接我爸去。”

也不看众人，闷着头冲了出去了。

徐可可和齐昌对望一眼，俩人都明白，估计是齐昌的话刺激了他。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最不喜欢别人说他不成熟。

下午，院子里聚了一堆的人。

高诚果然在林经理家喝多了，最后是林经理和高家乐俩人把他架回来的。

进院的时候，魏杰他们也回来了。齐昌正和他一起拆屋里的床。

知道徐可可要搬到齐昌那屋，林经理也明白了小姑娘要考大学的决心。心里反而对这个女孩子更高看了一眼。

“齐昌不用搬，就还住在这儿。等找个时间，把这屋开个门就行。”高诚喝多了，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醒酒。偶尔抬头搭句话茬。听了徐可可的话，他头垂的很低，举起一只手胡乱的在空中挥舞，像是要将他的不适赶走，嘴里还在嚷嚷着。

林经理听了他的话，倒是眼睛一亮，“还真是，要是齐同志没意见，找个时间，把冲着院的窗户改成门就成了。”

“再不行，就让齐昌娶了你。你嫁给他，你们成一家人，不就行了。”

高诚喝多了，大着舌头喊出这句话，让小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正要回屋的高家乐，心有所感的急忙回头在院子找徐可可，想看她的表情。

“你个死鬼，胡说什么呢，人家齐昌是有未婚妻的。再说大妹才多大。喝点酒嘴上就没把门的了。”

高婶连拉带拽的把高诚往家拉，“快点回屋睡觉去，别在这儿胡说了。”

高婶高亢的嗓音像个开关，院子里的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又都继续各做各的。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老是发呆，快点帮把手，把你爸扶进去。”

高家乐没回嘴，把他爸的胳膊搭到肩上，另一只手在下面使了劲，让高诚将身子倾向他这边。

突然感到身上重量轻了，高婶吃惊的看向对面。

高家乐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他现在脑子闪过的全是，他看向徐可可时，她淡定的看向，正搬着木板往屋里进的齐昌。两人对视的那一眼。就像齐昌说的那个词‘成熟’。

那是两个成年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他们什么也不用说，只靠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对方想说什么。

明明她就比自己大一岁，高家乐想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让她比的，像个孩子。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包容。不光是她的眼神让自己觉着，自己像是个孩子。

还有她的说话办事。自从她妈死了以后，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有自己做事的一个标准。对，是标准。她知道怎么样做是对的，她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对什么人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她有一个自己没有的标准。她还有一个自己没有的目标。

她要考大学，自己呢，高三以后，自己要做什么，将来自己要做什么。像他爸妈说的那样，进工厂嘛。自己要是也考大学呢。自己会变的和她一样嘛。

高家乐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样，他吃惊的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把徐可可当成了自己的榜样。可她真有那么优秀嘛。据他所知，她的学习并不是班里最好的，甚至连自己小姨在知道她要考大学的时候，都说概率不高。她哪里优秀了，学习一般，体育嘛，又瘦又小，就是手上有劲。再还有什么。她怎么会成为自己榜样的。

高家乐把他爸送回屋，就回了他和家庆住的那屋，关上门反思去了。直到晚上吃饭他也没出来。

院子里，阳光已经从高家移到了齐家这边，风不急不徐的吹着。没拧紧的水笼头，半天滴下一滴水，正落到下面的搪瓷脸盘里，发出吧嗒一声。

关心完徐可可的林经理，正热情的跟家庆小姨坐高家屋檐下，聊着学习对以后工作的重要性。把高诚安置睡下的高婶，给林经理端了杯水出来。又回屋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一边听他们聊天，一边拆着几个孩子的棉衣。

齐昌家的里屋，魏杰把床框顶墙扶着，等着齐昌把另一边的对齐按上。就可以放床板了。

高兰跟在徐可可后面，帮着她把衣服一件件从包袱里拿出来，再放进柜子里。

两个小不点，早就跑去街上玩去了。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每个人都曾经想起过这一天。因为这一天对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意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26 徐可可带着孟佳搬到了齐昌的屋子。他们以前住的屋子，文具店虽然收了回去，却就在里面放了不多的一点货物。虽然林经理没明说，但是徐可可却有预感，那间屋子还是会用来按排给别人住。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些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了上次的事情，徐可可没问，但是齐昌没再出差。照偶尔过来找他的魏杰话里的意思，应当是齐昌跟厂子里提了暂时不想出差。

徐可可虽然不想他搬出去住，怕有事找不到他，但是也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他的正常工作。在魏杰又一次来家里找他请教问题，人走了以后。

徐可可找齐昌很认真的谈了次话。内容也是简单，她很明确的把上次自己的打算跟他说了。即便没有他的房子在，她也不会去上班，更不会这么早就嫁人。她并不是一条路都没有的。比方说，她有能力可以让孟子康生病。这并不难，只要她想，她能做的到。

而只要孟子康病了，文具店就不可能再将他调到其他单位。更过份的话她没说，但齐昌却是明白的，无非是，如果孟子康因病一直在医院住院，或是干脆就此撒手人寰。那房子还是她们姐妹俩住。

齐昌听完她的话，丝毫没觉着有多放心。反而更加担心了。

直到有天林经理找到他们俩，婉转的提到，最好按他上次说的那样，把徐可可和孟佳住的那屋的窗户改成门。

徐可可和齐昌便知道肯定是有人要住进来了。他们对林经理的提议是很感激的。现在这个时候，非婚姻关系同居，只要没有人举报，其实没有人会管的。但是再过二，三年，这就会成为他们俩的人生污点，成为别人攻击他们的子弹。这也是徐可可没有去对付孟子康的原因。

只要孟子康别像前世那样，离开这个城市，那再过几年，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了。周围的人民群众会让他认识到他自己的错误。

既然要开窗户，那一时半刻，徐可可她们那屋子便不能住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她们搬到齐昌现在住的客厅。齐昌暂时先到外面住几天。

于是齐昌主动跟厂子里提出要出差。并带走了正在恋爱期的魏杰。

也不知道是不是变相的打击报复，家庆的小姨给徐可可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齐昌出差的这几天，徐可可迎来了她重生以来的，第一次期末考试。

考试那天，他们考场的监考人，恰巧是高一、二的班主任刘老师。试卷发下来前，她先在教室里来回走了一趟。对着所有学生宣导了考试纪律与人品的重要性。

最后她当着所有学生面，走到徐可可桌子前，柔声对她道，“不要有压力，不过是一次期末考试。就算不好也没有关系。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努力。”

突然被关照，让徐可可有些莫名其妙。如果她真是一名高二的学生，那本来没什么压力的她，肯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搞的压力倍增。

最过份的是，在考试期间，不断的有老师进来参观她答题。徐可可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她们没有任何掩饰，进入教室就目标明确的走到她旁边看着她。

还有老师，在考完试后，会直接进到教室拿起她的卷子，现场阅卷。

徐可可也是做过老师的，她不认为这种关注，会对一个学生是有益的。她们的举动，间接让她再次成了学生中的焦点。

于是周围的学生也开始关注起了她。

直到后来高兰说漏嘴，她才知道，是家庆的小姨在学校跟别人夸她时说，孟冬肯定会考上大学的。

她的这句话激起了老师们的好奇心以及胜负欲。要知道他们学校，往年能考上大学的都是凤毛麟角。在他们眼里，这么个成绩平平的学生怎么可能。

就这样，她成为了全校老师还有学生们关注的焦点。大家都在等着看她的成绩。能被这么多人同时关注，让徐可可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徐可可的成绩出来了。熟悉她的人，高家乐，高兰还有家庆的小姨，他们这些人都想过，她的成绩会不错。却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好。她不仅考了全年级第一，而且只有两科成绩接近满分，其余各科竟然全是满分。

最关键，考试的时候她备受关注，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可能作弊，这完全是她自己的真实成绩。

这一次没有人再怀疑她上不了大学了。老师们看到她，像看到宝一样。甚至打起了让她介绍学习方法，到处给别人讲学习心得的主意。被徐可可果断拒绝了。

“我母亲过世，父亲又不负责任。我放假的时候要找点灵活做，攒点生活费。”

老师们把她叫到了高年级老师的办公室，将她围在中间。

有个上了年纪的男老师，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做人不能太过自私了。一个人强不叫强，大家强才是真的强。你要有团队精神。”

就连徐可可自己的班主任，那个和高婶差不多年纪的女人，也将短发往耳后一挽，冲她笑着说，“我知道你家里可能有些困难。但是咱们班那几个同学，学习成绩都不算差。也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你就把他们叫到你们家去。让他们看看你是怎么学习的。你就把你的学习方法教给他们就行。要是有活，你还可以带着他们，让他们帮你一起干。 ”

看着眼带希冀的老师们，徐可可有些后悔，她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徐可可张了张嘴，她很想和他们说，她从来没想过对任何人求助，别人就一定会答应她。因为她知道别人没有帮自己的义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困难。同样的，她也不喜欢别人强加于她。

徐可可眉头紧蹙，这话如果说出来，她不知道能不能将他们劝退。

当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窦仪出现在高年级老师的办公室门口。

“你们的话，我听到了。我没上过学，我不知道学习这事需要别人怎么帮助。但是有一点，这个孩子考试成绩突然上来了，应当没有人帮助过她吧。所以她应当也没有帮助别人学习的经验。她的学习方法，也帮助不了别人。 ”

窦仪冷眼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一丝温度。她冷的吓人，所有老师都安静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学校经过研究决定，会奖励你一部分奖学金。如果你高考成绩优秀，学校还会对你有奖励。好好学习，不要骄傲。”

窦仪这几句话说的很生硬，她和齐母那样让人如沐春风的校长，完全不是一回事。从她的语气里，丝毫想不到，所谓的学校研究，其实就是她一个人拍板定的。

徐可可从办公室出来，看到还站在门口的刘老师。她冲徐可可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徐可可冲她笑了。徐可可知道，肯定是她叫窦仪过来帮自己解围的，却又怕被其他老师发现她告密。躲在外面避风头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27 学校放假，高婶帮她从街道上拿了些加工活回来。

折纸盒。纸板在厂子里先印刷好了图案，也用机器把要折的线都压好。只要沿着线折起来，折成一个盒子就行。这活很简单，可工钱也不多，折一百个才一毛钱。

齐昌是不同意她做这个，觉着没必要。他的工资完全够他们花的。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徐可可还真就跟齐昌说的，直接拿他的钱花就行了。可是她身边还有孟佳，还有高兰，她们毕竟不知道她和齐昌的真实关系。

所以她必须有个理由，来解释，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于是在她的带动下，白天的小院里，掀起了叠纸盒的热潮。徐可可和高兰是搬出了高家的长条茶几。两个小家伙则是坐在小板凳上，每个人都拿着个椅子当小桌。

高家乐没参与，自从徐可可考了年级第一，他开始埋头苦读，努力学习。只是院子里不时传来的笑声，引着他常放下手里的课本，透过窗户，悄悄看院子里的那个女孩。

“孟冬，你说你学习再好，这劳动也不如我。”

看着高兰骄傲的样子，徐可可有些无语。她好像在手工这方面的确是有问题。明明就是个简单的折纸盒，高兰的手指像是有魔法一样，灵活的翻动，都看不到她手有大的动作，一个又一个的纸盒就折好了。

唯一能和她有一拼的，就是小孟佳。

让徐可可有些无语的是，就连高家庆，只要他不乱动乱跑，都比自己折的要快。

正当徐可可被高兰奚落的时候，那天在文具店看到的，跟孟子康在柜台调笑的沈梦，拎着一个大包走了进来。

她站在院门口，沉着脸扫了他们几人一眼。尤其在看到徐可可的时候，她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她从他们中间穿过，走到她们以前住的那间小屋。

等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徐可可也最终确定，她就是文具店安排住进来的人。

“小朋友们，麻烦你们让一下，我们搬点东西吧。”在沈梦后面，跟进来个，个子不高，长的有些丑的男人。

因为沈梦刚才的眼神并不友好，加上男人长的又实在太丑，徐可可和高兰俩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带着俩个小家伙把他们的东西，都搬到了自家的房檐下。

男人虽然长的丑，人却很热情，主动帮着他们搬东西不说。还给他们拿了些麻花和糖果，送给他们吃。

傍晚，高诚夫妻回来了，男人特意过去跟他们打了招呼。林经理是一早就跟高诚说过的，所以高诚就带着男人到了齐昌这边。

齐昌和徐可可还有孟佳三人围着桌子，正在吃饭呢。看到他们进来，齐昌站了起来。

“这是文具店沈同志的爱人，刘建国。老林出差前跟我说了，他们结婚没房子，文具店就把这房子安排给他们住了。老林还说，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让大家都互相多照顾着点。”

刘建国这人长的丑，主要丑在他眼睛不大，还是个地包天。可是因为他为人殷勤，跟谁说话都格外客气周道，所以看久了，倒是也觉着还好。

他看眼齐昌又望向徐可可，“您两位，这....，是夫妻嘛？”

高诚让他吓了一跳，那天他喝多了胡说，林经理私下跟他聊了半天。就连他媳妇都数落了他好几次，嫌他喝多了嘴上没把门的，总是胡说。

“你这眼神也够差的，这孩子才多大能结婚。人家高中还没毕业呢。再说我这兄弟，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可能。”

刘建国有些不好意思的冲齐昌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我们那边管的不严，十六就有结婚的。不好意思啊！”

齐昌嘴上说着没关系，却暗自白了高诚一眼。什么叫快三十的人了，怎么就不可能了。

“建国啊，你媳妇呢，我们回来也没见着人。没在家嘛？”高诚见自己说完他，这个刘建国也没有说不高兴，态度竟然还挺诚恳的，就觉着这人好交，也就不再客气。

“噢，她累了，今天搬家她太辛苦了。等明天，等明天。”

今天搬家，就看沈梦拎着个包进去。再没见着人出来。全是这个刘建国在张罗的，还说她累了。加上刘建国，连说了两个等明天，也没说出来，等明天做什么。徐可可就知道这刘建国看来在家里的地位应当不算高。不过想也是，沈梦长的不差，嫁给这个男的，看她脸上的表情，应当是不乐意的。就是不知道她既然不乐意，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他们俩口子住进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给人感觉，他们这家只有刘建国一个人。沈梦就像是个影子一样。每天无声无息的进出。跟谁也不说话。

高婶最初还试着跟她打招呼，没想到沈梦只冷冷的看她一眼，昂着头就走开了。把个高婶气的够呛。

说实话若不是有刘建国在，沈梦在这院子里根本没法生活。这个年代，没有任何人能做到，不和别人打交道，就能生活下去。

就像电费水费，这些全是要院子各家轮流收起来，然后交到街道去的。你不交人家会一趟一趟上你家收。如果轮到你家，你不去收，街道上也会来找你谈话。不团结，是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刘建国一直在沈梦背后，为她的无礼，给众人赔礼道歉。

那间小屋也因此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刘建国，我不用你装好人。.....我这人就是不积极，怎么了，有本事你让他们去告我去。.......我告诉你，这屋子还是我们店里安排的，你不想住就滚。”

向来不怎么说话的沈梦，突然的爆发，声音响的连隔壁院里的人都给吵了出来。

正是晚上八点左右，大部分人家都吃完饭，聚在院子里乘凉。听到声音，正好没事做的人们，都聚拢了过来。从最初的探头探脑，到后来站满了一院子的人。

他们敲了半天门，沈梦在里面嚷着，“我们家的事，不用你们管。”

“刘建国，你要是敢开门，今天你就别想回来了。”

不知是谁将居委会管事的大嫂叫了过来。沈梦最后还是打开了门。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28 这事闹了一夜。徐可可坐在屋门口，齐昌从屋里给扯了根灯绳出来。她坐在小凳子上折着纸盒。听着街道的冯家嫂子抑扬顿挫的，对着他们两口子宣讲，她对夫妻相处之道的一些个人看法和国家政策。

全程除了能听到刘建国不时发出的，嗯嗯啊啊的附和声，就没听到沈梦说过一句话。等于冯家嫂子，把刘建国教育了一番。

不得不说，刘建国和沈梦的这一架，给住在巷子里的众人带来了些许的热闹，让他们枯燥乏味的生活有了新的乐趣。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扔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这石头产生的余震，也波及到了徐可可。不知道是谁认真去扒了沈梦的过往。

“她男人死了以后，她本来跟文具店里一个男的好。你猜那男的是谁？......”

天气热了，屋子里热的待不住人。巷子里不管男女老少，就都爱在街上聚着。男的凑在一起下棋、打牌。孩子们依旧不知道热的，在巷子里窜来窜去的瞎跑。

只有女人不分老少的聚在一起，有的忙着打毛线，有的在缝补着衣服，嘴里谈着这几天兴起的八卦。

正说的兴起的卷发大姐，被旁边人捅了下，机警回头，正好看到徐可可。忙住了嘴，像没事人一样笑着跟她打了招呼。

等徐可可走过，就听到身后又传来那女人的声音。声音响亮的，丝毫没有担心她会听到，“就是她，看了嘛，刚才走过去那个。沈梦勾搭的那个男的就是她爸。听说她妈死就是因为这个沈梦。不过沈梦这个破鞋，这不，惦记了人家半天，人家也不要她。最后这不是还得嫁给刘建国。”

“哎，我倒是觉着这刘建国人不错。你说他虽然长的是不怎么样，可人一看就是个老实本份的，跟这样人过日子心里踏实。我要是沈梦就跟着他好好过日子。你说她天天的折腾什么。”

“你说她折腾什么.....”，

后面的话，徐可可没听到。只她走到院门口时，身后的女人们爆发出一阵大笑。那欢快的笑声，依着徐可可对她们的了解，刚才的内容，里面肯定多少有些少儿不宜。

徐可可往院里进，正好遇到刘建国往外走。一看是她，刘建国先是怔住了，然后要笑不笑的，显得有些尴尬。

徐可可想，看来外面的流言蜚语，他也听说了。自己媳妇以前情人的女儿，这不知道也就算了，这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的确是让人有些难堪。

徐可可往边上让了让，他从她身边走过时，徐可可眉头微簇，她闻到了血腥味。随着刘建国胳膊后甩，徐可可还看到他袖口处，有一块地方颜色特别深。

徐可可没有马上进去，反而站下盯着刘建国的背影。他两个胳膊摆动正常，腿也走的好好的。可那味道，还有那块血渍，却是绝对不会错的。

等进了院，她们以前住的小屋，门紧闭着。院子里没人。

齐昌还没下班，高婶的娘家妈今天过生日，他们一家子全过去了。走的时候还把孟佳给带了过去。她因为今天是印刷厂交活的日子，所以正好找了这个借口就没去。

徐可可走到小屋门口，她听到里面有粗重的喘息声。以她的经验判断，应当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徐可可悄悄移到窗户处，窗帘处闪了个缝子。徐可可贴在窗户上往里望。屋里因为关着门窗，看不太清，可是隐约可以看到，地上像是有两个人影。

“你在看什么？”

徐可可吓的回头，是高家乐。幸好，她还以为是刘建国回来了。她刚才看的太专注，忽视了后面的人。

“怎么了？”高家乐不解的看她一眼，趴在她刚才看的地方往里的瞅。

“孟冬，那个男的像是你爸。”

高家乐以为她会很着急，急忙闪到一边。徐可可在他的注视下，又趴了上去，这次她看的久，等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她看到屋里的地上，用绳子捆了两个人，男的正对着他们坐着，是孟子康，女的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却很好认，应当是沈梦。

这两个人，应当是嘴里塞着什么东西。然后他们俩，竟然是光着的。

徐可可和高家乐俩人面面相觑。

“你救他嘛？”

高家乐的问话，让徐可可有些吃惊。以这个少年历来做事的风格，应当直接冲进去，然后对她的莫视表示不解。

徐可可摇摇头，她没说，从这两人的呼吸听来，应当是受了伤，但是伤的不重。她不想管的原因是，她不知道刘建国是怎么打算的。

这俩人现在这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偷情的时候，被刘建国撞上了。孟子康这人一直坐办公室，怎么和刘建国这样出苦力出身的人比。肯定是被单方面碾压了。

“你那天不是说有数学题不会嘛，我帮你看看。走，去你家吧。”

听她说，高家乐也明白她的意思。 俩人一起往高家走。

“你怎么回来了？”徐可可问高家乐。

高家乐抬头看眼徐可可的背影，他是听说今天就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所以回来找她的。他有些话想和她说。可是遇上这样的事，虽然她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高家乐心里叹口气，烦躁的挠挠头。

“我想着回来看看书。我也想考大学。”

这是徐可可没想到的，前世高家乐高中没念完就进了厂子，后来下乡，等再回来，带着他在村里娶的媳妇和孩子。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他下海经商，成了有钱人。

“你也想考大学。你想好考哪了嘛？”

“没有，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师范，我怕考不上。”在她面前承认自己不行，高家乐有些难为情。他不想被她看低了，却又想把自己的想法和她全盘托出。他很想跟她考一个学校，只是他能力可能达不到。

“我记的你有个姨父是在部队上的吧。”

高家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到这个，顺着她的话点点头。“我三姨父是海军。”

“我觉着你可以找机会和他聊聊，看看能不能考军校，问下现在军校的要求。我真觉着对你来说，会很不错。”

他们俩还没进屋，从外面冲进来几个人。

第一百五十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29 走在最前面的是刘建国，后面跟着两名警察。徐可可笑了，当时她看到孟子康和沈梦被绑在屋子里的时候，就在想刘建国是要去哪儿。

他虽然行色匆匆，脸上却没有杀气。甚至见到自己后，还能保持他应有的礼貌，这人不是心理素质强大到，已经到变态的地步。就是他做的事情不涉及犯罪。

而自己刚才在屋外听到的呼吸声，能判断出这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有孟子康应当是受了轻伤。

所以徐可可才决定等一下。

好在刘建国没让她失望，他果然是去报警了。也幸好他们没有把事情闹开，那样对刘建国并没有好处，反而会让问题变复杂。

警察进了屋里，徐可可和高家乐站在院子里，听着里面的动静。因为有警察过来，街上的人有好奇的往里面探头打量。

还有人冲着俩人招手，想跟他们俩打听。都被徐可可禁声的手势，还有惊恐的摆手，吓的闭了嘴。

很快屋里面传出。

“把衣服穿上！”

“警察同志，是他，这个刘建国，他把我腿伤了，你看都流血了。”

“行了，刘建国已经说了，他以为家里进了贼，动手的时候，你反抗磕到了，所以应当是误伤。”

这话说的，怎么可能，谁家贼进屋偷东西是脱光了的。还有磕伤，磕伤不可以立刻出血。能出血肯定是被利器的伤。

“行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同志，沈梦也要去嘛？”

徐可可不由挑眉，这个刘建国还真是个人才，这话问的。他是想让她去，还是不想让她去。徐可可也判断不出刘建国的真实意思。

只是不管他本人的意见是什么，最后沈梦和孟子康还有刘建国一起被警察带走了。

明明孟子康的腿已经受了伤，警察还是给他和沈梦戴上了手铐。

看到徐可可的时候，孟子康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难得的是，他看了一会，竟然主动避开了她的视线。徐可可倒也没认为，他是被自己女儿看到这个情景，觉着不好意思。猜他应当也就是下意识的行为。

反而是刘建国像是做错事，不敢看她，垂着头跟在警察后面。

唯一趾高气扬，抬头挺胸的就是沈梦。她如雪中红梅般，骄傲的看着前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透着果绝。甚至能从她身上看出，有些得偿所愿的意味。

这件事后，沈梦一直没出现。听街上的人说，她被派出所拘留了。

隔了能有二三天，刘建国就从小院搬了出去。他没有多说，别人也都不好意思问他。

直到林经理出差回来，才说是这俩人离婚了。

他们也才知道，当初，沈梦的母亲在路上突发疾病，被刘建国送到了医院。刘建国一看到沈梦就喜欢上了她。尤其从沈母那儿得知，沈梦现在还是单身。刘建国就主动的跟沈梦提出想要交往。

沈梦开始是不同意的。这个年代很少有死缠烂打的追求。知道对方没看好自己，刘建国也就将这事放下了。

没想到过了些日子，沈梦主动找到刘建国，说的不是跟他处对象。竟然上来就要嫁给他。

刘建国当然是求之不得。

谁也没想到，结婚后，沈梦一直对他的态度就不冷不热的。本来刘建国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沈梦就是这样的性格。当然他也听到了外面对沈梦的传言，但他想着，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只要以后俩人好好过日子就行。

以上的心路历程，是林经理在给他们开离婚证明时了解到的。

刘建国自然怎么也没想到，沈梦会跟孟子康偷情。

徐可可注意到林经理话里提到，沈梦那天下午跟店里请了假，把孟子康叫到了家里。刘建国正好下早班，就遇上了他们俩在偷情。

也就是说，沈梦是故意让刘建国撞上这事的。当听林经理感叹，“要是没出这事，孟子康本来已经要调回来了。他跟罗副局长的女儿，说好了下周结婚的。”

听到这个，徐可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估计这个沈梦一直知道孟子康跟罗薇的事，她听说孟子康要跟罗薇结婚了，所以才故意引着刘建国捉奸。无非就是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了。不愧是个狠人。

高婶他们都在替刘建国叫屈，徐可可觉着这事对刘建国来说，应当是因祸得福。像沈梦这样的女人，一直对她好，未必能把她的心暖过来。他倒不如现在这样，提早脱身，早点去找更合适的。像刘建国这样的人，情商很高，再找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倒是沈梦未必能再找到更合适的了。

徐可可猜孟冬那一世，孟子康最后之所以会离开这里，没和罗薇结婚，估计也是沈梦做了什么。只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可能把时间提前了。

又差不多过了半个月，沈梦回来了。文具店没有收走小屋。林经理说，因为出了这事，沈梦的两个弟弟和弟妹，把她的一些东西扔到店里。说是跟着她丢不起这个人，当着一众人的面跟她彻底断了往来。

店里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就还让她住在这间小屋里。

徐可可觉着，这哪是照顾她，应当算是变相的处罚吧。

这条街上的女人们，那可都是疾恶如仇的性子。话说的那叫一个难听。最关健，这种难听的话，她们从来不背着人说。很奇怪，她们会背地里说八卦，议论个是非，但是当说一个她们认为犯了错的人的时候，他们却是当着面，大大方方，声音洪亮的说出来。

徐可可看了好几次，沈梦在前面走，后面的人对她指手画脚的羞辱。

沈梦开始的时候是昂着头的，每一步走的都理直气壮。只是这种坚强也只坚持了不到三天，她整个人就像被蒙了一层灰。变的颓废了起来。这种势头快的，只有短短几天，她脸上的光彩就没有了。这个丰腴的女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 干瘪了下去。

等一年后徐可可要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沈梦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死气沉沉的。

徐可可一直在留意着孟子康的动静，听说他被放出来后，就再没上班，徐可可猜他有可能要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30 放暑假并不代表能天天在家，学校还按排的劳动课，所谓的劳动课，就是各班的学生轮流去校办工厂连续劳动三天。

也是赶巧，徐可可他们班又跟高家乐他们班排在了一天。

罗茜的心情不太好，徐可可见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善。笑了，主动走过去，把她叫到了车间外面的空地上。

“怎么，你是又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了嘛。”

徐可可的态度让罗茜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困惑的看着徐可可，理智告诉她，徐可可不可能关心自己。可是她却还是没忍住，“你爸太坏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姐，我姐对他那么好。他们俩都要结婚了，他怎么能又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小姑娘因为愤怒双颊有些微微的发红。

她姐明知孟子康有妻女还跟他在一起。但是在知道他背叛了自己后，却还是难以接受。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也没做的多好，却不容许别人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伤害。这就是所谓的双标吧。

“孟子康有可能是被别人诬陷的，你姐没想过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罗茜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徐可可耸耸肩，“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有人不想看到他们俩结婚。”

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徐可可丢下罗茜回了车间。透过车间的玻璃窗，徐可可看到罗茜傻站了一会，就跑了出去。

“你跟她说了什么？”

徐可可回头，高家乐就站在自己旁边。他也盯着窗外看。徐可可看了眼他身旁跟着的几个男学生。显然刚才自己叫罗茜出去，已经被人看到了。

没必要产生的误会，徐可可从来都是杜绝的。徐可可不会在这时候耍酷。“从来了，她就在盯着我。我就把她叫出去谈了谈。她对孟子康背着她姐偷情这事，有些接受不了。”

这话说的，徐可可自己都觉着有歧义。可是她也不理解，这个罗茜为什么这么喜欢，掺和到她姐的感情生活里去。

“我就跟她解释了下，孟子康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她估计去跟她姐说去了，好让她姐别那么难过。”

“你为什么要这么和她说？”高家乐不解的看着徐可可，那天他和她在一起，他们，还有他们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高家乐真的不理解，徐可可为什么会替孟子康开脱。

“难道，你想她姐和你爸结婚？”

这孩子有脑子了，徐可可挑眉，人果然都会成长的。

徐可可没回避，回答的很直接，“沈梦是故意的，她不想让孟子康结婚才故意引着刘建国去捉奸。至于孟子康和罗薇，我还真是希望他们俩这辈子能在一起。不然有点可惜。”

旁边伸着头盯着他俩的男学生，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什么，这些人名听着不像是学校的人。可他还是脱口而出，问道，“有什么可惜的。”

“说了你也不知道，你还小，再大点就知道了。”徐可可斜睨他一眼，眼神扫过高家乐。这话她也是说给高家乐听的。不是她故弄玄虚，实在是有些话没法说。

孟子康后来找的那个小护士，说起来人不坏。他们俩是在外地认识的，结婚后她跟着孟子康搬回到这个城市。知道孟冬得了不治之症，那个小护士还特意给她送了些钱过来。从她话里话外的遮掩，再看到孟子康对孟家姐妹的态度。徐可可不像孟冬，她对孟子康没有半点的亲情，所以她很清楚，送钱这事跟孟子康没有任何关系。

心地柔善的女人不适合跟渣男在一起，她们玩不起。就冲今天罗茜的不甘心，也就能知道罗薇的态度。那个女人强势，治孟子康应当没问题。

高家乐其实也想问有什么可惜的，可是听徐可可的回复，他闭上了嘴。 他能感觉到，她总拿自己当孩子在看。每当高兰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高家庆上蹿下跳的胡闹时，她看他们的眼神，就是那种包容里带着些许的无奈。

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是，这样的眼神，好几次她对着自己也流露过。

为了以防万一，徐可可找林经理打听了孟子康现在的住处。

第二天下午，趁着齐昌在厂子里上班，小孟佳去了高家玩。她自己一个人找了过去。

虽是厂子的宿舍楼，却有些像是招待所。一间挨着一间。林经理说孟子康住在307号房间，徐可可顺着门上的号码一路寻过去。这走廊不是一通到底，是个‘L’形的。在公共厕所的位置，拐了个弯。孟子康住的那间在走廊的最里面。旁边就是锅炉房。

徐可可敲门没人应，门却自己打开了。她没走进去，屋子不大，一眼就能看清。四四方方的，简陋却很干净。

靠窗处是个破旧的写字台，桌子前的椅子上，整齐的叠着一摞衣服。 旁边小单人床上的被子没有叠，显然人是匆忙起来出去了。

人还没走就好。徐可可退出来，听到走廊上传来声音，她下意识躲进了锅炉房，里面还好没有人。

外面传来孟子康和罗薇的声音，罗薇小声念叨着这几天的事，她的语气明显已经不生气了。俩人很快进了屋，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不可描述的少儿不宜。

徐可可冷然一笑，快步出了这破旧的宿舍楼。

对面的槐树下，高家乐站在树阴里，看着她。

徐可可有些哭笑不得，深叹口气，走到他跟前。俩人就这么不错眼的互望着，谁都没说话。

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高家乐，“我看到你爸跟个女的上去了。”

徐可可问，“那你怎么没上去提醒我？”

高家乐一愣，“你在上面干嘛了？”

“差点让人堵到门里面。”徐可可穿了件背带的工装裤，两手插在兜里有些装酷。说完这句话就扭身走了。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要知道我就拦着他们了。”高家乐追在她身后懊恼道。

“不过，你找你爸干嘛。跟他把话说清了？他答应给你上大学的钱了嘛？林经理说，不行可以去找你爸他们领导，我跟你一起。”

徐可可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男孩子，真诚又善良，难怪孟冬会喜欢他那么久。即便嫁了人，即便离婚，即便重病，她自卑的不敢去面对他，却依然在心里放不下他。

只是这种男孩子，他对人的好，是本性，是他身体里自然的一种本能。他对谁都很好，这事没有错。只是能和这种人在一起的女人，心胸只怕要如大海一般的宽广。

恋爱中的女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只怕没多久就会被他的博爱，折磨的失了本来的面目。

所以这种男孩子，徐可可很高兴身边能有这种朋友，却自认不可能会爱上他。她还是爱齐昌这种，眼里只有自己的男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31 还没开学，孟子康和罗薇结婚的消息，就传到了小院。估计孟子康也怕夜长梦多，不敢再拖了。

开学前的返校，徐可可看到了罗茜，她挽着女同学的胳膊，有些志得意满的从自己面前走过。全没了上学期的仓皇，还有上次见面的不甘心。

夏日的微风吹过，将罗茜开朗的说笑声传了过来，“我姐夫做饭可好吃了，我那天去他们家，他做了一桌子的菜。你不知道他对我姐好的，连衣服都不用她洗。我姐夫还爱干净，.....”

徐可可知道她是故意的，小姑娘报复心理还挺强。不过知道孟子康过的‘好’，她也就放心了。

开学有段日子，天已经变凉，快到期末考试的时候。

有个周末，罗薇跑到小院来找她。想让她带着她妹跟他们一起过。说他们家房子大，比她这样在别人家住着合适。

徐可可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去和她分辩。住在别人家不合适，可当初是孟子康让她们无家可归的。而且他们俩结婚已经有几个月了，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晚点了。

很快徐可可就从她的话语间听出了原因，她竟然怀孕了，现在不让剥削劳动人民，所以他们家的阿姨回老家了。孟子康即便在家再任劳任怨，也不能不去上班。她就把主意打到她们姐妹身上。

想让徐可可去给她当免费的小保姆。要不是徐可可还要上学，她是真想去。有些人不怕死，这也怪不得她。

当然她想让她们姐妹搬过去，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这个原因，徐可可是后来从林经理那里听来的，孟子康借着他老丈人的威名，现在已经在厂子里担任了一官半职。他现在很想入党，然后在职务上再上个台阶。

可惜再上的那个台阶，盯着的人就比较的多了。而他自己在生活作风上曾经有过问题。好在他现在结了婚，又马上要有孩子了，对老婆又好。所以最多也就是认识到了错误，并及时改正了。那他现在唯一还能被人攻击的，就是对他们姐妹的漠不关心。

所以罗薇和他，才想着把她们姐妹接过去，让外人看看，罗子康并没有不管孩子。只怕到时候还要做出，对他们姐妹俩多么关心的样子出来。以堵住那些人的嘴。

所以人只要有了欲望，很多事情就好处理了。听完林经理的话，徐可可更想去了。除了考虑到小孟佳的感受，再加上齐昌的不同意。当然更多的是徐可可的懒。让她将这么‘大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本来就有些遗憾的徐可可，罗茜还在学校挑衅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理直气壮的质问她，“孟冬，去副食店当售货员，这么好的活，你都不想做。你知道我姐姐求了我爸多久，才给你找到的这个活。你有什么不乐意的。不就是你想要考大学嘛，你傲气什么？”

不用多，再过两年， 罗茜的这番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可是现在，上大学在大众眼里，还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人们对知识还是心存敬畏的。

所以罗茜的发威，吓坏了本来站在她旁边的几个女同学，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半步。实在是在她们看来，罗茜的脑回路太异于常人了。

虽然卖肉这活，她们也觉着好。可是全年级第一，学校老师嘴里的骄傲，校长说考上大学，学校给奖励的人。现在下来去卖肉，任是谁也觉着不合适吧。

“罗茜，你说什么呢。”刘老师跟几位高年级的老师，突然就走了出来。不光罗茜，连徐可可也吓了一跳。

“我们的同学有远大的志向，我们不应当是为她感到高兴嘛。为什么你会觉着学习....”

“老师！”徐可可匆忙打断刘老师的话。她明白刘老师要帮自己，但是这些话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以后就会成为把柄。

“上大学然后参加工作，是为人民服务。卖肉也是为人民服务，对我来说，只要是劳动，只要是能为人民服务，所有的工作在我眼里是一样的。

只是罗茜，你姐姐让我去，并不是为了给我安排工作，只是为了家里能多个照顾她的保姆吧。

如果你和她一样，觉着这种安排很好的话，那为什么你不提前辍学去做呢。卖肉和上大学，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样的嘛。尤其这份工作，是你爸好不容易才找人安排的。我这么个外人更不好去抢占，为了不浪费，我建议你去。”

“你让我去卖肉？”罗茜也不管旁边还有老师在。手指徐可可质问道。

徐可可，“我可以做，你为什么不可以，你和我不同嘛？”

面对徐可可的反问，罗茜很想说，不同！她当然和徐可可是不一样的。她爸、她们家，都是徐可可她们这种人比不了的。

看着她满脸的纠结，徐可可懒的理她。

这事过了不久，林经理又带来了新消息。孟子康当上了厂子里的副厂长。眼里已经看不到像林经理这样的人了。林经理与他在区里的一个会上遇到，他竟然等着林经理，这位他曾经的老领导，主动过去跟他打的招呼。

徐可可笑了，她又耐心的等了些日子。直到把期末考试考完。她倒不是怕影响考试，她单纯是觉着，过年期间发生一些事情，比较对她的胃口。

徐可可利用齐昌的关系，用一封匿名信，将罗薇的父亲，那位副局长，给送进了审训室。

凭借着前几世的记忆，徐可可知道，这个时候，上面对假公济私，以权谋利的行为，是严打的。只要一经查实，那可不是撤职这么简单。就她所知，严重的都有进监狱判个十几年的。在这里没有人情可讲，也没有论资排辈，更没有以功抵过这种说法。

所以春节到来的时候，罗薇的父亲被一撸到底。他犯的错误中，其中一条就是，利用职务之便，为他品德有失的女婿安排工作。还纵容自己的子女，在外面仗势欺人。再有的其他罪名，就都是在调查过程中，别人检举的。而这两条，却是徐可可在匿名信里写的。

孟子康没了工作，还被送去了劳教了几天。林经理的消息，因为罗薇说她怀孕后，身体不好，家里没有人照顾她。所以去找了相关部门。考虑到实际情况，才将孟子康提前放了出来。

再开学，徐可可没在学校看到罗茜，听人说她转学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六十年代女大学生32 孟子康的问题，徐可可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因为再开学她被校长叫到了办公室。

窦仪盯着她看了半天，开口就是，“罗茜他爸，是你举报的。”

这个校长也太直来直去的了。徐可可自认和她还是比不了。

“你那个检举信，是个人看了，都能猜出是你写的。”

这话徐可可才不信呢，要是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怎么都没人找她了解情况。也没人对她实施打击报复。比方说罗家姐妹。可是徐可可还是乖乖的听着，实在是这个女校长给人的压迫感太强，让她不敢反驳。

“外人要揭发他，不会从他女婿下手。除非那人实际上是跟他女婿有过节。而这些过节还不是工作上的，竟然全是生活上的。”

徐可可猜，窦仪肯定不是为了给自己解析检举信的漏洞，才把自己叫来的。

果然，窦仪冲着她叹口气，有些嫌弃的看着她，“你的动作太急了，为什么不拖一拖。你的档案上，现在已经给标红了。生父有问题，所以你不能参加大学考试。就算是参加了，也不会被录取。”

徐可可傻眼了，她前几世没参加过高考，她印像中对人进行家庭出身的审查，应当是再过一年以后。难道，实际上，从这时候就已经这么严格了。

徐可可的沉思在窦仪眼里，看成了淡定。这让她很高兴，她不喜欢看到，为了点事情就惊慌失措的女人们。这些女人，她们遇到问题总是先要喊叫一番，然后才能再考虑事情。除了耽误时间，并没有什么用。

“我会帮你想想办法，但是你要做好准备。不要因为这件事，有不当的行为，更不要影响自己和周围的人。我知道你还有个妹妹，你要想清楚，你有什么事，她怎么办。”

窦仪看着她顿了下，“人这一生，路是多变的。不一定非要照着一条路走下去。你以为这条路不好走，其实你只要大着胆子往前走，再走一段，后面就是好走的大路了。这一段时间可能会有点长，也可能很短。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你自己变的越来越好就行。”

所以有没有文化，真的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人心。徐可可明白窦仪的意思，她怕自己想不开做出傻事。自己前面对考大学这事，表现的过于的执着了。给了别人误会。

“学校可以帮我保密嘛，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

窦仪愣住了，这事本来就不应当和学生说的，她也只是怕她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再出现什么问题。因为这个孩子太过特别了。她的言谈，实在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样子。所以在窦仪想来，这个孩子不光是比别的孩子，在心智上强一些。只怕性格上还有些与众不同。

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窦仪已经把她归为了，特殊人群里的一员。

而她自从与齐昌互通了心意后，对于考大学，并没有外人以为的执着。所以她才会听到这个消息还依然淡定。

当然她也并不后悔写那封匿名信。她还是想亲眼看着孟子康过的不好。等她走了，万一孟子康没事，她会遗憾的。

孟子康不知道听到谁说了什么，去厂子里找了齐昌。当齐昌晚上回来跟她说起这事，把徐可可惊到了。

“他跟你要钱，”徐可可失笑，“理由是什么，你问了嘛？”

“他说，咱们俩现在不清不楚的在一起。他可以不计较的，但是我得娶你，让我把娶你的钱给他。还说我小舅子需要用钱，那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丁。”

“小舅子？罗薇早产了？那天高婶算着，说是怎么也要八月份的。”

齐昌道，“没有，我一开始也以为是生了，后来才听明白，他的意思是，人家别人看了，罗薇这一胎肯定是个男孩子。”

这种奇葩让徐可可有些无语。虽然知道齐昌不会把钱给他，但是徐可可还是追问道，“你怎么回他的。”

“我没问你意思呢，所以跟他说，我要考虑下，三天后让他来厂子找我。”

徐可可点点头，要是换个地方见孟子康，孟子康肯定会以为拿捏了齐昌。反而麻烦。齐昌这么说就是间接告诉孟子康，根本不怕他来厂子闹。

“三天后，我知道了。”

齐昌也没问她要准备怎么做，他太熟悉她的作风了，如果需要自己帮她，徐可可会主动和自己说的。

三天后，孟子康果然又去厂子里找了齐昌。

齐昌还是在厂子门口和他谈的。其实也不是谈，就是单方面直接通知他，自己不会给他一分钱，他愿意去告，还是去哪儿闹都随他便。

原本以为会拿到钱的孟子康，在厂子门口骂了半天。却连个出来拦他的人都没有。只有路人围过来，像看耍猴的一样，将他围在中心看着他。

孟子康气的只能推开众人先走。

只是他气的不轻，走了没几步，就脚下一个趔趄摔倒了。他倒的地方也不对，前面有个带尖的石头，正好撞在了他的男性重要位置。

孟子康不行了，男人的不行。这事他连隐瞒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摔倒的时候，恰好魏杰跟几个工友从厂子里出来，他们七手八脚的把人送到医院。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了。成了这条街上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加佐证了，人不能做坏事，不然会有报应的说法。

没有人知道，哪有天谴的报应，这些都是徐可可的人为。目的只有一个，让孟子康短时间内没有心情再找他们的麻烦。

高考前，徐可可又被窦仪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这次窦仪也没绕弯子，直接就跟她说，“你的考试资格被取消了。”

徐可可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准备走的时候，窦仪有些不开心的跟她说，“年纪轻轻的，不用装的这么沉的住气。稍微有点不高兴，也没关系的。”

徐可可除了再次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没有太多的回应。她正准备说要走。

就听窦仪说，“有一个新疆师范大学的保送名额，你要嘛！”

“要啊！”徐可可惊喜道。

窦仪提醒她道，“就是有点远，再就是以后分配会留在当地。你回去考虑好了，再来和我说。”

“不用考虑，”徐可可很兴奋，她觉着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我本来也是想报新疆师范的。”

窦仪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

“不是国家最近在倡导嘛，我当然也想为祖国建设出一份力。还有，本来我就是打算报师范，因为师范学生，国家包食宿。去新疆，我就可以把妹妹带过去。我认识的朋友，他的父母都在新疆。我不会到了那里没有人照应。”

窦仪收起审视的表情，“那就好，既然你都打算好了。我今天就会给你报上去。”

等小院里的人听说徐可可要去新疆师范上大学时，都震惊了。

魏杰不敢置信的看向齐昌，“齐工，你要调到新疆，你们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齐昌和徐可可俩人相视一笑，俩人都没有解释，可这一笑却说明了一切。

感受到高家乐的目光，徐可可回望向他，给了他一个疏离的微笑。

看着高兰突然爆发一般，抱着徐可可使劲摇晃着她的胳膊，不知怎么表达她的惊喜。

高家乐这才发现，他其实一直和徐可可并不熟。他们的关系，就是一般的邻居，同校的同学。他自己连说是她的朋友都没有把握。高兰敢跟她说，等过几年要去新疆找她，还要她保证要准备好吃好喝的等着。

自己却什么也不能说，因为他们好像一直没有那么熟悉。他像个孩子，一直在埋头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跟自己较劲，从来没试着进入到她的世界看一看。他曾经想靠近过她，但是好像被无声无息的拒绝了。

有些难与人说的心事，在这少年的心里一点点的滋养。他没法诉诸于口，也不知道该和谁分享。等他想要面对的时候，已经晚了。这成了他心里怎么也擦不去的痕迹。淡淡的，却一直在。

后来高家乐考上了军校，有次回家探亲，他遇到了罗茜。她在厂子里上班，成了一名工人。那个高傲的女孩子不见了，却依然高挑、美丽。高家乐看出了她对自己的情意。

回到部队后，罗茜开始给他写信，一封又一封。开始时，他并没有拒绝，他给她写着回信。他还在想，将一切就交给时间，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发展吧。

直到有一天，罗茜在信里提到了过往。她说，她们家已经知道当年是谁写的匿名信。她说，她没想到人心是这么的险恶，如果不是那个人，她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只寥寥几个字，罗茜心里的恨已经要跃出纸面了。

高家乐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是林经理找他爸喝酒的时候，提到的。没有人觉着奇怪，那个人这么做，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觉着不对。因为孟子康就是个混蛋。这种人如果活的好了，真的是天理难容。

高家乐觉着，罗茜应当恨的人是她自己，那天在校办工厂，如果她没有因为徐可可几句话，就跑去找她姐。那或许，他们家也不会跟着孟子康一起接受惩罚。

可是所有的前提是，罗茜的爸爸，没有利用职务之便，帮孟子康安排工作，帮他升迁。所以，所有问题，都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才被别人钻了空子。如果这么多年，还没想明白这一点。

高家乐给罗茜去了封信，和她说自己最近忙于训练，短期内不能再回她的信了。而且他过些日子还有任务，也收不到她的信，让她以后不用再给自己写了。

罗茜最初没明白，还是照旧给他写信，但是从开始的三封石沉大海以后。后面的信就都变成查无此人给退了回来。

罗茜试着去过高家，她听高家乐说过，高兰已经支边走了。高家庆早就不上学，天天在他姥姥家待着。所以她白天去的时候，只看到院子里坐着的，那个脸色阴郁的女人。

这个女人她知道，是孟子康以前的情妇。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也认识自己。她看着自己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

“你姐现在很痛苦吧。她没想到吧，她也有今天。呵呵，”

女人发出诡异的笑声，她的声音并没有停止，

“孟子康就想要个儿子，结果还是个女儿，他孟子康还没了生育能力。这就报应。你跟你姐说，我要谢谢她，多亏她当年嫁给了孟子康。他们俩真的是一对。这都是报应......”

女人一直碎碎念，她的眼神，让人看了只觉毛骨悚然。

吓的罗茜跑了出去。再也不敢进那个院子。

罗茜再次见到高家乐，已是多年以后。那时她已经结婚。因为多年没有孩子，和丈夫离了婚。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高家乐从她身边走过都没有认出她。

如果徐可可在，会惊讶的，因为罗茜嫁的那个男人，和前世孟冬嫁的，是同一个人。

不知不觉间，罗茜走上了孟冬的人生轨迹。

这一世，徐可可没等到寿终正寝，就‘死’了。她以为是因为自己任务失败。没想到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看到了孟冬的影像。

孟冬感谢她，不但完成了她的愿望，还让她心里痛快了许多。原来有些事，她一直以为那是大逆不道的，所以她一直没有说。她以为她自己不在意，等徐可可惩罚了孟子康以后，她才发现，其实那才是她心里最想做，却觉着不能做的。

徐可可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淡去，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完成了她的愿望。她的愿望不是让高家乐爱上自己嘛，难道.......，可是自己是什么时候完成的，她本人怎么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最后1 徐可可睁开眼，眼前正在举行一场婚礼。

徐可可笑了，就在她的病床前。她的未婚夫与她的表妹正双手相持，四目相望，对着彼此许下相爱一生的誓言。

他们太过投入，而站在他们身旁的那对年老夫妇，也太过感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徐可可已经醒了。

【少将是醒了吧，我应当没看错吧！她的眼睛在动！】

【我的天！快看！真的是少将醒了，她睁开眼了。】

【我要哭了，怎么办，少将醒了。】

排山倒海般传来【少将醒了！】的声音。

徐可可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她已经知道这俩个货不要脸，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不要脸。趁着自己昏迷，在自己病床前结婚也就算了。还开了‘天眼’进行直播，让所有人围观他们婚礼。

为了方便他们直播，病床是折起的。这倒是省的徐可可再坐起来了。她阴沉着脸，扫过病床前几人脸上精彩的表情。又看了眼周围的布置。几家跨空间公司的名字，还有四处可见的产品。徐可可冷笑，她的病房，现在活像一个硬广的展示厅。

“可可，你怎么样，你醒了嘛？”年长的女人飞扑过来，压到了徐可可身上。

徐可可眉头紧皱，她没有动，只任她继续表演。果然弹幕上响起一片鼓励的声音，

【啊！我太感动了，徐妈妈不哭，少将醒了，你要笑！】

【母爱太伟大了，徐妈妈终于唤醒了少将！徐妈妈加油！】

【不行，看到徐妈妈，我想起我妈了，我受不了了！】

在一片母女深情的赞叹声中，终于出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只有我觉着，少将刚醒，扑到她身上，她会不好受嘛。】

这个声音一出，紧跟着就有人附和，【对啊！少将眉头都皱起来了，这一下压的不轻吧。】

年长的女人也听到了声音，慌忙坐起来，抹去脸上的眼泪，“可可，妈妈太激动了，有没有压坏你。”

刚才徐可可的漠视就没有给徐母留面子，怕她再说出难听的话来，徐可可的未婚夫黄品嘉赶紧走过来，关心的看着她，“可可，你有哪儿不舒服嘛？”

舒服，那徐妈妈就没有压坏徐可可。不舒服，就接着关心她，所以不管徐可可怎么回答，都可以堵住天眼上那批人的嘴。

徐可可扫他一眼，“控制器在谁那儿，把天眼关了。”

徐可可眼神太过犀利，黄品嘉心脏不自觉的抽动了下。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尽量不要露出痕迹，温和的对徐可可道，“现在关不了，伯父做的区域授权。”

区域授权就是在规定时间内，这个区域是不能关闭天眼的。听到传来【他好帅！】，【他的声音好迷人！】【那当然，他是少将的男人！】

徐可可要被恶心吐了，“把声音关闭，我不想再听到天眼里传出任何声音，不然就把这个区域的天眼给我卸载了。”

年长的男人惊慌失措的从上衣里掏出手机，抖着手按着上面的按键。越怕越出错，不但没有关闭声音，反而让弹幕里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不要关掉我们！】

【闭嘴，再出声，少将就要卸载天眼了！】

【就是，早就应当关闭了，这会影响少将休息！】

【关吧，关吧，只要还能看到少将，她听不到我的声音也没关系的。】

【对噢，本来她也不知道我是谁，听不听到我的声音又有什么！】

声音响彻整个病房，连弹幕里都传来屋子里的回声。男人咽了口水，吓的偷看了眼徐可可。手抖的不成样子。

“小姨父，我来吧！”一直没说话的新娘，温柔的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上下飞舞，没一会就将声音关闭了。

“谁在负责我的治疗，还有我的人都在哪儿？把人给我叫来。”徐可可声音不大却极具压迫感。屋里的几人都站着没人敢接话。

“怎么，你们是要软禁我？”徐可可刚才已经试过了，自己的上身还能活动，下肢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多亏了这几个蠢货想钱想疯了，打开了天眼，不然她现在还麻烦了。

“表姐，你误会了，我们没有。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徐可可不屑的看着她，“张蔓，我有没有误会不重要，现在，我要见到我的私人医生，还有我的生活助理。”

“表姐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五十六天了，医生说你醒来的希望很渺茫，姨父就把你接回家。”张蔓有些为难的看眼她嘴里的姨父，徐可可的父亲徐国强，他已经尽量的在缩着身子，就怕别人关注到他，张蔓替他开解道，

“姨父也是怕给空间站再增加不必要的开支，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已经替你辞去了少将的职务。”

“我的私人医生和生活助理，是我自己在支付的费用，怎么会增加空间站的支出。你这话说的不太通吧。”

张蔓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徐可可是个工作狂，从来不计较这些小事的。照以往她的习惯，她现在该问，少将职务是谁批准卸任的。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站在她一侧的黄品嘉知道开着直播，他现在要是公开关心张蔓，肯定会影响他在大众心里的形象。他垂着的手轻碰了下张蔓，张蔓心领神会，虽然没有回应，脸上的笑容却抑制不住的漾了出来。

他们俩人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张蔓的这莫名的一笑，却还是被人关注到了。只是现在大家没空管他们罢了。

屋子里弹幕声音已经关了，但却有越来越多的人点了进来。

本来黄品嘉和张蔓结婚有很多人并不在意，甚至很多人就是为了能进来看到徐可可才点进来的。所以当听说少将徐可可醒了，几乎空间站的所有人都点开了天眼。

听到徐可可已经不再担任少将的职务，连医生和生活助理都没有了。无数的人又都跑到空间站的行政网站留言，少将卸任为什么我们不知道？谁允许你们让少将辞去职务的？这不是卸磨杀驴嘛？......

由于人员过多，管理员没来的及调整登陆网站的人数。只瞬间的功夫，整个行政网站就瘫痪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后2 在行政厅的顶级办公室里，气急败坏的长官，冲着手下怒道，“还不快去处理，行政厅只同意她卸任，她的待遇不变。你们是蠢货嘛，她的工作人员和医生是谁同意撤走的。”

工作人员张了张嘴，没敢说。明明那天就已经汇报过，说徐家把少将的医生还有工作人员全部请离了。是行政长官自己说，反正人也醒不过来了，走就走吧。

没多久空间站的所有居民，就都收到一条来自行政厅的视频消息。内容无非是，他们从来没有消减过少将的个人待遇。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后续会进行调查，并会对相关失职人员进行处罚。

空间站的人看了，大都轻蔑一笑，每次都是声音大雨点小，最后就会不了了之。他们早就不信行政厅的话了。

屋子里的人，刚看完视频消息，徐家的管家就带着人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徐可可的私人医生魏池，和他年轻貌美的小护士，后面跟着的是徐可可的生活助理周恒。

“我们看到你醒了，就往这边赶，没想到还是闹到行政厅下了消息。你这家伙不如继续昏迷呢，害我接了行政处罚，说我玩忽职守，没有尽到医生的职责，对待病患有疏忽。没收了我三个月的全部收入。”

魏池进屋就在抱怨，丝毫不管天眼有人在看直播。小护士试着拽了下他的衣袖，被他不客气的打落。

“怎么，实话还不让说了，非要说假话给他们听。这些人也是闲的，没事都搬砖去。有什么可看的。拿别人的日子都当戏看呢。”

别看魏池骂骂咧咧的，天眼上的人还就都好他这口。被他骂，一个个激动的不行。只是可惜魏池从来不开账号，也不看这些评论，害的他们想跟他表白都没有途径。

徐可可才不惯他毛病，“我付的费用，不是一年、二年，也不是十年八年的，我付的可是五十年的工资。你就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不问。还怪行政厅处罚，罚的你轻了。三个月收入，这也太少了， 我觉的最公平的，是把我昏迷这几天的费用还给我。”

魏池把其他人从病床边赶走，从护士手里拿过自己的工具，舔着脸讨好道，“别，别，就按行政厅的处罚，就挺好。再说你也不能怪我。是你们家人强行把你带走的。我可是追到过这里，还跟他们打了一架呢。你不信可以问周恒，是他们说，我这是私闯他人领域。还说我再敢进一步，就要告我，我这不没办法才.....”

魏池停了手上的检查，蹙眉看着她，表情难得的正经，“你现在腿动不了！”

他回头怒瞪着屋里的其他几人，“怎么回事，少将是脑部受伤，你们带她走的时候，我检查过。她的所有机能都是正常的。只要醒了就没事了。为什么现在腿会动不了了。”

没有人说话，屋里陷入安静。半天，黄品嘉往前走了一步，“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从可可搬回来，除了营养液，我们什么也没给她输过。如果不信，随时可以调取屋外的摄像。这些日子，没有人来过，她也没离开过这里。”

徐可可看了黄品嘉一眼，这漏洞百出的辩解，难为他还一直自认为很聪明。

自己其实一直知道他有些自以为是，还爱耍小聪明，还有些野心。

可是自己却还纵容他，让他在自己身边玩心眼。不光是因为他长的帅，声音好听。也不仅仅是和他相处，让自己心情很愉悦。

好吧，虽然很难，但是扪心自问，自己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爱上了一个，肤浅又卑劣的男人。自己不是眼光不好，是脑子不好。

她不用再去笑话别人了，因为她自己也是个恋爱脑，甚至为了所谓的爱情，差点搭上了自己的命。

徐可可轻叹口气，“我昏迷了能有三个月，不到吧。你们俩都要结婚了，你们感情进展的还挺快。”

黄品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他不再沉稳谈定，他有些后悔主动站出来。其实徐父徐母回答刚才那个问题，才是最好的人选。自己的话，显的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表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姐夫在一起，主要是为了想更好的照顾你。如果不是他们说你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我们是不会结婚的。”

徐可可正欣赏自己的愚蠢，被张蔓打断，多少有些影响她的心情。她把视线从黄品嘉脸上移开，又看向张蔓。再次看向徐家夫妇。

徐可可笑了，天眼前的人们，心跟着抖了抖。上次少将这么笑，炸掉了相邻空间站的储存仓，大大上次这么笑，她将抓回来的叛逃者，脱光扔进了太空。

“周恒，把这次直播的所有收入全部捐掉。一分不准留。”

一直安静等候在一边的周恒，听到这话，快速拿出手机做着记录。

“可可，家里有些情况你不知道，我们现在需要.....”，徐母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这个直播刚才应当先关上的，有些话让她怎么说。她总不能说现在家里已经没有钱了，那以后别人会怎么看她。

看着徐母的为难，徐可可挑眉，“怎么，家里很困难嘛，困难到吃不上饭了嘛。你们不是还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嘛。你们比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还可怜嘛？”

“可可，”徐母几近哀求的看着她。“能过些天再说这事嘛？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

徐可可从小不是在徐母跟前长大的。但是每年祖父都会安排她跟父母见上一面。每次分别的时候，徐母都会这么看着带她走的保镖。她用眼神祈求他们，能让她再和自己多待上一会，哪怕只有一小会。

所以成人以后，只要徐母这样看着自己，徐可可便予取予求。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这一次徐可可要让她失望了。

徐可可看向周恒，“这房子，我记的是在我的名下。”

“是的，您祖父过世的时候，把他名下的所有房产都留给了您。还有空间站四分之一的控制权。”

徐可可挑眉，“徐家的家主，不是徐国强嘛？”

不光徐可可提出质疑，就连无声的弹幕里，也弹出了无数条，震惊的表情。

空间站是由四大家族连手建造的。随着更多空间站的建立，还有外来人口的不断增加，四家将手里的土地，全部卖了出去。所谓的控制权，就是四家让出空间站的时候，曾经有个协议，他们对空间站的所有决定，享有一票否决权。

四家按照以前祖上传下来的规定，凡是继承控制权的，就代表是这家的家主。

当初她祖父死的时候，她在外面训练。遗产分配时，是她当时的生活助理替她出席的。过后她跟自己说，自己只分得了一些房产。所以她才再没过问过。

“您受伤以后，统计您资产时，我发现了当初的遗产分割协议。我觉着您应当是不知道。”

周恒淡定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是自己出任务时，从别的空间站带回来的。当时没地方安排他，正好以前的助理又辞职了。

以前的助理肯定有问题，徐可可打量了周恒很久，又沉默了许久，才道，“把人全撵出去。查一下天眼直播到什么时候结束。”

徐家父母还想要跟徐可可说什么，被张蔓体贴的拦住了，“小姨，小姨父，你们先去我们那儿住几天吧，让表姐休息下。”

他们四个人迅速的互看了一眼，开着直播，他们即便走了也能看到徐可可的所有举动。反而他们，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商量下。

他们都走到门口了，徐可可突然开口道，“黄品嘉，我还没祝你新婚快乐呢，改天我送你一份新婚礼物。”

黄品嘉脚下一顿，却也只是一顿，并没有过多的停留。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最后3 不用徐可可再多说，周恒的速度很快。他让人将屋子用特殊的透明材料进行了隔离。从外面能隐约看到魏池在给徐可可做检查，但是更清晰的画面却是看不到的。

这是唯一不违反天眼直播协议的办法。

倒不是徐可可不想关闭直播，而是如果违反协议，将赔付一大笔钱。虽然协议不是徐可可签订的，但却是在她昏迷其间，由她的监护人徐家夫妇，以她的名义进行签订的，所以如果赔偿，钱还是她出。

“到晚上九点，直播就自动关闭了。”

周恒贴心对她说，并将写字板递给她。

徐可可看着手里的写字板有些想笑，现在人是有多怀念以前的日子。他们将生活用品几乎全部还原成了以前的样子。到处鼓吹复古风。

就像这个写字板，它明明是液晶的，带着所有能用到的各种功能。却还是被仿制成了以前年代，黑底木框的小黑板。明明是没什么用的触点，还是做成了粉笔的样子。

徐可可摇摇头，将看着有些亲切的写字板，递还给周恒。真需要保密的话，她可以九点以后再说，她没有那么着急。

徐可可问魏池，“我昏迷后，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意识会进入到其他空间。”

魏池已经从他的工作箱里，拿出了整套的检查仪。他正在准备给她抽血，听到她问，停了手，特意抬起头看她一眼，“那是新开发的游戏。我怕你昏迷时间长了，大脑出现问题，就给你安了个芯片游戏。你脑电波没反应，我还以为失败了呢。”

徐可可看不到，但是周恒站在床尾，正好能看到外面的弹幕。清一色的在问游戏的名字。接着便有人开始分析，他们将最近新研发的体感式游戏全部搜了出来。

然后逐个进行排查，直到看到他们列出的其中一个游戏名，周恒微眯了眯眼。他突然想到什么，马上垂下头，却还是晚了一步。

弹幕里有人打出，【就是这个，我看‘死脑筋’眼神不对，不信可以看回放】

死脑筋，是有次徐可可参加行政厅的例会，突然周恒打断了会议，将徐可可叫了出去。行政厅的例会是对空间站所有人公开的。正在看的人都很好奇周恒把徐可可叫出去说了什么。他们把声音放到最大，也听不到。有个参会的不知是好奇，还是无意，他起身去室温的时候，不小心把门推开了一条逢。然后所有人都听到徐可可骂周恒的那句话，‘你是死脑筋嘛！’。

于是从那以后，网上没有人再叫他周恒，都管他叫死脑筋。

徐可可丝毫不知道，因为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在未来的几年里，空间站掀起了一股玩年代穿书游戏的热潮。甚至因为对以前年代的热爱，让他们将游戏里的生活搬到了现实。复古风，越来越盛行。人们开始追求回到以前的生活模式，整个空间站几乎有了倒退趋势。

此时的徐可可，还在跟魏池沟通她的身体情况，她即便不想以后再担任什么职务，可是她也不想就这么躺在床上，“我的腿应当是外用药物造成的，能知道是什么嘛？”

“所以我在给你抽血，我需要检测下。”魏池问的很随意，“你怎么知道是外用药物造成的？”

“黄品嘉不是强调过了嘛，什么也没有给我输过，所以我猜肯定是液体。”

魏池冷笑一声，“是有点蠢！所以老话说，多说多错。有时候什么也不说，或是咬死不知道，反而是聪明的办法。”

“怎么办，他虽然蠢，但是我还真是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我需要回去尽一步分析。这样查，我查不出来。”

外面人看不到，刚才说这些话以前，徐可可用手碰了下魏池的胳膊，他们俩人眼里的内容，和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周恒已经将屋子全部检查过了，并顺手把里面的安全系统，重新安装了一遍。他送魏池出去时，魏池斜睨着，“我的报酬呢？”

虽然知道不可能，周恒还是下意识看了眼楼上的房门。

“放心，她听不见。一时半刻她是起不来的。”魏池这话说的有些吊儿郎当。

美艳的小护士听到他们俩人的对话，妩媚的大眼里露出惊恐的神情。她死命的握着医疗箱上的把手。手上的青筋已经清晰可见。

周恒和魏池俩人都看见了，却没有人在意。

“我答应给你的，就一定不会食言。但是要等事情结束了，你的为人我不放心。”

魏池冷哼一声，嘴里骂了一句，不耐烦的吼了声，“开门！”

周恒用他的指纹将门打开。

魏池有些烦躁，迈着大步走了出去。他眼睛盯着前面，没有聚焦，“想多活几天，就把嘴闭紧了。别给自己找麻烦。”

小护士知道这话是跟自己说的，吓的吞了口水，想说知道了，试着把嘴张开，半天也没发出声音来。

魏池并不指望她回答什么，率先上了停在门口的车。一路上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小护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尽量缩着身子，似是唯恐被他发现自己还在。

可是那单纯只是她个人的一个美好愿望，魏池回神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她。见她吓成这样，魏池伸手拍了拍她的脸，“为什么不装了，你上次跟黄品嘉通话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的嘛。笑的还挺开心，怎么这会又怕成这样。”

小护士的脸已经变的惨白。魏池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就想找个好看的帮我拎包，他们总能败我的兴。”

回到住处的黄品嘉，已经知道徐可可说的话了。不光是他们也一直在看着直播里的徐可可，主要是他的团队，一直在不停的找她。

看到他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张蔓走他身侧，两手微拢，轻环住他的腰，“品嘉哥，你忘了嘛，还是你跟我说的，这些人只要不关乎他们本身的利益，他们的记忆都是短暂的。表姐那人，久居上位惯了，什么事她都只会直来直去的。只要时机合适，我们就会把舆论翻过来。”

对张蔓的话，黄品嘉有片刻的愣神，他现在在意的不是舆论是否能扭转过来。他在意的是徐可可他们对他的评论，徐可可话里的鄙夷，太过明显。

他们在说他蠢。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最后4 最后，徐可可给他们做了一场吃播。

周恒的手艺很好，空间站里的食材虽然没有以前年代那么新鲜，甚至有许多用的是合成替代品，只是仿造了相似的口感。但是怎么组合到一起，最大可能的还原到以前美食的味道，还是需要一定的手艺。

在空间站，有一段时间，人们开始追求简单极致的口感，用一些口味剂满足人类在味觉上的需求。同时又用各种的营养液来补充能量的缺失，时间长了，有人提起了厨艺这项失传已久的手艺。经过长时间的考古，经过复杂的探寻，又将这一技艺复刻了出来。

只是这项技艺被归为了艺术类，没有特别严苛的规范性操作，很随意的搭配，有时候与以前的菜品相一致，有时候又更迎合现在人的口味。所以学习它需要天赋。

这也是为什么徐可可在那些年代里，一直很抗拒做饭这件事的原因。在她根深蒂固的心里，这事要做好太难了。

而周恒在这一项上，却是天赋极好的那种。他甚至有举一反三的能力。他做出来的美食，色香味俱全，是徐可可的最爱。

徐可可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周恒就站在她床边。

她是很想让他坐下，吃饭的时候被天眼外的那群人看着，其实也还好。以前在行政厅开会，天眼是被一直打开的。她已经习惯了。毕竟她看不到他们，她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但是有人站在你旁边盯着你吃饭，就会让人有压迫感。其实以前还好，只是从年代游戏里出来后，徐可可心理上就有些不太适应。

尤其这人还很细心，不时的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不时的添加一些饮料，帮她擦一下唇边的酱料。

看着脏了的白色帕子，从自己脸上移开，被整齐的叠好细心放到一旁。徐可可有些无奈的看着周恒，不知怎么，就想到年代游戏里的话，想抓住她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自己的胃早就被他抓住了，至于心，是他想要的嘛。徐可可微蹙了下眉头。周恒扑捉到她这细微的表情，并没想到自己身上，还用眼小心探察着她的情绪，想找出原因。

徐可可几不可闻的微叹口气，如果不是现在开着直播，徐可可很想问他一句话，

“你想要什么？”

她把他从另一个空间站带回来的时候，他身上伤的不轻。魏池给他前后做了十几场手术，才让他的身体恢复了各项机能。

后来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做她的私人助理，本来黄品嘉是不同意的，嫌弃他是个男的，说是不方便。并对他的背景提出了质疑。黄品嘉作为她的未婚夫，是有这个权力的，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徐可可心里多少是知道的，黄品嘉哪里是嫌弃周恒身上有其他空间站的背景。他是嫌周恒长的太好看了。后来黄品嘉特意把他表弟推过来，给她当了几天私人助理。那孩子除了长的普通，再没有别的特点。

干了没有几天就掉头跑了，在网上到处 说，这活不是人干的。那时候徐可可才知道，原来跟着自己做事，在外人眼里，是那么恐怖的一件事。她也才想通，以前的私人助理不干了，可能不是私事，只是单纯受够了她。

从那以后，黄品嘉倒是对周恒没有什么意见了。因为他表弟的话，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周恒能撑多久。徐可可承认，连她自己也在看着。所以她并没有像对黄品嘉表弟那般客气，她把自己的所有的缺点，情绪没有保留的全都发泄了出来。没有一点隐藏。

后来她才知道，因为她的口无遮拦，让周恒得了个死脑筋的名号。说实话，她觉着和周恒是有些配的。

这个人过于的死板，做事像是永远不知变通。唯一让徐可可惊讶的就是他的厨艺，实在不像他这么刻板的人能做出来的。

徐可可的眼睛像一把刀子，在周恒脸上慢慢的划过。

其实他的长相早就印在她的脑海里，毕竟他长的的确是好看的。周恒和黄品嘉两人的好看是不一样的。

黄品嘉五官精致，加上他有喜欢一些旧时代的礼仪，人有些附庸风雅，所以给人翩翩佳公子的感觉。尤其是他的声音，不知他家里人给他从哪请的老师，他发声的位置跟一般人不同，低沉富有磁性。

周恒不同，他的美有种侵略性，浓密的剑眉，丹凤眼，挺直的鼻梁，细薄有些性、感的嘴唇。他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芽色，他的长相跟他的身材，完美的搭配到一起，毫无违和感。粗犷中的力量美。

可是他很沉稳，做事粗中有细，张弛有度。他的气质中和了他蓬勃而出的野性。

这也是徐可可不喜欢他的地方，像是被什么压制，禁锢住了一般。掩盖了他真实的样子。

魏池曾经和自己说过，现在人的审美早就变了，黄品嘉那款已经不吃香了，周恒这种的才讨现在女孩子喜欢。

可是喜欢什么样子，是自己的感受，跟流行又有什么关系。

她直到现在，还是喜欢黄品嘉的声音还有长相。哪怕知道他有些蠢，自以为是，可是在很久以前她刚开始喜欢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

喜欢一样东西，谁会在意它是泥巴做的，还是什么别的低极材料，只要它显现出来的样子，是让人喜欢的就好。

徐可可能感觉到，周恒察觉到了自己打量的目光。他纹丝不动，脸上毫无表情，像个冰冷的机器人。徐可可觉着有些索然无味。

将手里的盘子往外推了下，周恒有些诧异，这是她最爱吃的蟹黄豆腐，难道醒来后她口味变了嘛。周恒有些摸不着头脑。盘子收的有些迟疑。

徐可可反而笑了，她讨厌他那副了如指掌的样子。虽然她不喜欢绕弯子，但是也讨厌被人抓在掌心里的感觉。有些事情，她还是喜欢自己掌控。

“既然我已经辞去了行政厅的所有职务，把所有的待遇，也请行政厅撤回吧，不在其位，不享其利。”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最后5 周恒松了口气，徐可可能感觉出来，他突然的放松，让徐可可有些不太高兴。

“帮我找个女性的私人助理。”

周恒脸色变了又变，他手微有些抖，若不是徐可可离的近，几乎看不出来。周恒的控制力和反应速度，一直很优秀，是连她也自认比不了的。

能看到他失控，徐可可满意了，刚才吃到胃里的饭菜，让她觉着又舒服了起来。

看着关上的房门，徐可可心满意足的躺下。她有些困，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她拉好被子很安心的睡着了。

走出房间的周恒心情却很糟糕，他没有再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将手里的盘子摔到墙上，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当然破几个盘子，并不能缓解他现在出离的愤怒。他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意，按下了通话键。

很快，黄品嘉就接到了行政厅给他下达的，搬家通知。还有最让他害怕的一项，要求他立刻将他职务内的工作进行交接。

他现在住的房子，所享受的待遇，包括他的职务，都是基于他是徐可可的未婚夫这个前提才得到的。

“长官，.....”

黄品嘉还没来的及说话，对面听到他的声音，就把通话给挂断了。

看他半天没说话，张蔓看他的眼神有些急切，却还尽量端庄淑雅的笑着问他，“怎么了，是他在忙嘛？”

黄品嘉用手顶着额头，环在胸上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拽着衣服。

徐母要说话，被张蔓用眼神制止了。屋子里变的静默一片。徐父缩在角落里看他的直播，不知碰到了哪里，突然传出，女孩子们嬉笑的声音。

他手忙脚乱关了半天，才把声音调没。

徐母的怒火虽被张蔓拦住了，却还是用具有杀伤力的眼神，怒瞪着他。

徐父像是胆小的缩了缩身子，对于生气的人来说，他的这个动作丝毫没有灭火的作用，反而会让人心里的火气，被拱的更加强烈。

徐母没有机会再找他发火，因为黄品嘉突然开了口，“蔓蔓，咱们俩今天的仪式并没有完成，所以，我们应当算是还没有结婚，对吧？”

张蔓拉着徐母的手，就这么松开了。她明白黄品嘉的意思，她也知道他为什么害怕了。把房子和待遇全交出来，其实还好。黄品嘉现在害怕的是把职务交接出去。

做为徐可可的未婚夫，行政厅按照约定，给他安排的工作，是监管药品研发。

他从中拿了多少，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的了。因为是自己帮他在后面出谋划策，是自己陪着他联系各方关系。甚至是自己鼓励他参加四年后的竞选。就连竞选班子里的人，都是她帮他搜罗的。

张蔓看着眼里闪着希望的黄品嘉，她有些不忍心，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她还是没说出来。

“品嘉，是可可不担任职务了，你现在是不是她未婚夫，都不会享有这些好处了。”张蔓没说的话，徐母替她说了出来。

张蔓不敢点头，怕伤了黄品嘉的自尊心，怕他又一次发现，他想的还没有徐母来的周全。张蔓只能继续用肯定的眼神看着他。希望能给他以力量。让他能先接受这个现实。

没想到黄品嘉却坦诚的看着她们道，“不是的，我如果还是可可的未婚夫，那我就可以继续参加竞选，而且有可可的资产在，不光可以将那些费用退回，还可以养团队那帮人。”

张蔓惊呆了，一时不知道，是感叹自己对黄品嘉的影响力，让他有了这么强的上进心。还是该惊讶，团队的这点费用，就让黄品嘉有这么大的压力。 他和徐可可以前到底是怎么相处的，张蔓开始有些好奇了。

“品嘉，我觉着你还是跟长官那里再问下吧。当初毕竟是他答应我们的。我们帮可可把职务辞了，他就保留你的所有待遇。现在不能因为她醒了，他就说话不算数吧。”

徐母说完这话轻拍了下张蔓的手。张蔓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如果黄品嘉回到徐可可身边，她自己就会成为一个笑话。她还会被上层社会排挤出来。这一次，可是和以前彻底不同。以前她还可以打着徐可可的名号，在中下阶层混的风生水起。如果处理不好，只怕连最低层的都会瞧不起她。

“刚才他听到我的声音，就直接把通话挂断了。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一直沟通不顺，跟他说，我还不如找可可呢。”

黄品嘉没再听她们俩的，直接接通了他团队的视频。向他们咨询意见，他个人主张在空间站开个发布会。既能说明情况，还可以为他自己做一波宣传。

张蔓紧抿了下唇，两片红艳艳的唇抿成了一条窄窄的缝隙，如果不是黄品嘉非要直播婚礼，其实今天不会这么的被动。他太过喜欢在公众面前露面了，以前她觉着很好，现在她觉着有些烦躁。

好在团队都是她的人，他们马上就想明白这样做对她的坏处。然后以需要先得到徐可可本人同意，才能说以什么形式进行公布，用这个理由，将黄品嘉搪塞了过去。

他们还没商量好，是否要跟徐可可那边沟通，以什么样的方式沟通，沟通的时候有没有必要进行直播。

黄品嘉他们在的这间屋子，开始进行分解了。很快他们四个人便坦露在公共场地。

外面的人并没有感到好奇，因为徐可可交代的时候，还开着天眼，所以大家都知道。

黄品嘉停在外面的车，早就没了踪影，自动驶回了行政厅的专属停车场。

好在张蔓在接到通知的时候，就做了按排，让团队派了车。将他们接到了北区，那里是中下等人居住的地方。

到处高楼耸立。他们被安排住进了，环境相对好一些的顶层。

职务交接的通讯也打了过来。【请将全部内容进行传输】，黄品嘉认命的点了是。他的所有工作数据，全部传输了出去。

黄品嘉有些担心的看向张蔓。本来张蔓是说，年底行政厅查看的时候，会帮他把工作记录重新找人处理一下。可是现在突然上传，他心里没有底。万一发现他们在里面动了手脚 ，那可怎么办。

他们家族早在许多年前，为买空间站的名额，就已经把所有的家产全部拿了出来。

为了能让徐可可看上他，家里是借钱请人来给他做的培训。不然当年徐可可祖父那一关，他就过不了。好在徐可可从挑出的几个人里，选了他。这也让他的家族能跟徐家搭上线，才得到了缓冲。

看着窗外的高楼，黄品嘉有些茫然，他还从来没住过，这种廉价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最后6 徐可可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直播早就已经结束了。

周恒给她端来的牛奶和面包。

“我不想喝牛奶，咖啡有嘛。我想喝那个。”徐可可腻烦的看着所谓的牛奶，其实这就是营养液，只不过是进行过再加工，加入了些牛奶的口味。反而咖啡是他们储存仓里的真实食物。当初因为四家财阀里，有一位的妻子喜欢咖啡，所以不光在储存仓里进行了大量的囤积，还进行了栽培。

是的，他们的储存仓里有着其他空间站不具备的栽培能力，不是无土栽培这个技术厉害，而是别的空间站不是没有种子，就是储存仓没有这么大。

只是为了安全，他们的这个实力一直到现在，对外都还是个秘密，一个仅有部分人知道的秘密。

“咖啡粉已经让黄先生全拿走了，”

周恒说的时候面无表情，徐可可却是知道他不高兴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不高兴。又不是她让黄品嘉拿走的，而且黄品嘉拿走自己咖啡粉，受损失的是自己吧。

“黄先生有您亲笔签署的文件，您的一切东西都可以和他分享。”

好吧，还真是自己造成的。当初自己是有些上头，说的话、做的事是有些过激了。

周恒把牛奶往徐可可嘴边送，徐可可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不是一般的虚弱。牛奶杯在自己嘴边，自己竟然推不开。

“我不想喝！”

杯子从自己嘴边拿开一点，就一点，周恒看着她，“您的身体需要补充能量，您不能总是躺在床上吧。”

“你搞错了吧，是我的腿有问题，我才躺在床上的。不是因为我的身体缺失营养液。如果我需要营养液，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充，我不想喝牛奶，这个口味我不喜欢。”

周恒似是在想她话的正确性，半天才道，“可是您今天需要喝这个。”

“怎么，你需要我今天睡一天嘛？”徐可可问的很直接。

周恒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害怕，“不是一天。”

徐可可笑了，“你说出原因来，说不定我可以配合你。毕竟我现在不能动，不是嘛。”

周恒叹口气，“黄品嘉想见你，他现在还是你未婚夫，他没有和张蔓正式结婚，所以他认为他还是你未婚夫。”

“你直接和我说就是了，没必要这么做。我可以直接和他解除婚约的。”

周恒不信任的看着她，“他现在就在外面。他想要见你。”

徐可可明白他的意思，“你怕我见了他，就会心软。”

周恒没说话，算是默认。

徐可可想了想，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的经历，还真不能保证。黄品嘉就像是她养在身边的宠物，试想谁会跟自己养的猫认真呢。可不就是他摇着尾巴过来，舔舔你的手，再卖个萌，也就算了。

“我要是说，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他继续保持婚约，你信嘛？”

周恒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

“周恒，你别过份，你只是我的私人助理。我的事情现在轮不到你来做主。”

周恒没说话，只是把牛奶的杯子又往前凑了凑。

徐可可咒骂了一句，怒吼道，“让黄品嘉那个混蛋给我滚，行了嘛。正式宣布，我与黄品嘉解除一切关系。”

徐可可没想这么快就跟黄品嘉解除关系的，她没准备让张蔓好过。她就想看他们俩上不来，下不去的尴尬处境。

解除了婚约，黄品嘉就会彻底被推到张蔓那边。反而会帮张蔓一把，这让徐可可想起来就不舒服。

显然周恒不是这么想的，他将牛奶和面包放回原处。拿出早就备好的文件让她签署。

徐可可咬牙看着屏幕上的协议，斜睨着周恒，“我现在没力气，写不了字。”

周恒很淡定，拿起她的手指在上面按了下。“不用签字，指纹就可以。”

“好了，现在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可以见他了嘛？”

周恒摇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徐可可愤怒了。“我为什么不能见他。我和他没有关系了，我就是想.....”

"你想挑拨他和张蔓的关系？"周恒沉着脸看着徐可可。“没必要这么做。”

徐可可气笑了，“我可以见魏池嘛。”

看到周恒点头，徐可可心里一惊。魏池跟了她许多年了。徐可可试着问，“我的女私人助理呢？”

“不用试探了，没有女私人助理会来，魏池，是你想的那样。”

不理徐可可的震惊，周恒熟练的把协议上传，并对外做了发布。

还站在外面的黄品嘉很快就得到了通知。同时看到了发布信息。

他现在跟徐可可联系不上，他在外面怎么叫也没用，里面听不到。周恒也不肯给他开门。还在对讲机里让他滚。

黄品嘉要气死了，当初他就说不让徐可可用周恒，她就不听，现在好了，事实证明周恒根本不是他表面装的那个老实样。他就是个图谋不轨的小人。

好在没了徐可可，黄品嘉还有张蔓。张蔓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很快就让车把他接了回去。

并告诉他，晚上有个宴会，他们要去参加。这是徐母通过朋友搞到的。张蔓没说的是，徐母通过朋友，借用徐可可的名号搞到的。

已经无路可走的黄品嘉，虽然现在并不想参加什么宴会，但却还是答应了张蔓的要求。因为他能感觉出，张蔓对他的态度跟以前已经不太一样了。她的温柔小意里，带了些徐可可的强势，虽然不多，但是跟徐可可在一起那么久的黄品嘉，还是迅速发觉了。

另一边，魏池很快被叫到了徐可可病床前。

这一次给他拎包的小护士，换成了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她听不懂他们说话的内容，全程放空的看着天花板。不像上一个那么细心体贴。

但是魏池似乎也不在意，反而适应的很快。所有的事情他都自己来做。也没想着要去支使女护士。

“你给她用了药。”徐可可指着女护士。

魏池有些愣，像是没想到徐可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她的神态不太对。”

而对徐可可，魏池突然就泄了气，“没有，她只是不想跟着我而已。”

第一百六十章 最后7 对于魏池，徐可可对他一直是很信任的。所以对于魏池有一些特殊爱好，徐可可并不在意。她在许多年前用他的时候，就已经了解清楚了。

魏池喜爱美女，好在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唯一过分的就是会经常换护士。

徐可可冲他使了个眼色。魏池只犹豫了下，还是让小护士先出去了。

徐可可让魏池凑近，跟他耳语了一番。魏池脸色大变。附在徐可可耳边也跟她说了些什么。因为俩人离的近，从监控里，周恒什么也听不到。

他只看到徐可可在听了魏池的话后，有片刻的愣神，然后心情就变的有些好。冲着魏池笑的很开心。

几乎没有再拖延时间，魏池就从包里拿出药剂给徐可可打了一针。接着很快，他就带着小护士，离开了这幢房子。

周恒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门被从里面打开。

徐可可就站在他对面。仰头看着他，“我饿了。”

见他站着没动，徐可可也没在意，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越过他直接走了出去。

周恒从监视器里看到了，刚才里面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徐可可跟魏池说了什么。但是他知道魏池果然不能信，他毁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徐可可的腿的确是被张蔓注射了药物，才不能走的。这些他和魏池早就知道了。消除的药剂就在魏池的包里，是他不让魏池给徐可可打的。

他都做好了，被徐可可打一顿，甚至杀了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徐可可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出来和自己说她饿了。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徐可可，又退回来看着他，“你真的不准备做点什么吃的嘛？我饿了！”

周恒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下楼给她做了饭。

徐可可吃着意大利面，不时抬头看眼对面的周恒。这一次他没装模做样的站在一边伺候自己，而是坐到了自己对面。不发一言的盯着自己。

“过几天长官的夫人过生日吧，我刚才看出席名单里面好像是有张蔓和黄品嘉。”

“你要对付张蔓？”

难得这人开口说话了，虽然说的话，不是她爱听的。徐可可冲周恒点点头，“当然，为什么不呢。”

周恒烦躁的蹙眉，“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你喜欢张蔓，或是你欣赏她？”

周恒活见鬼一样看着她，“怎么会？”

“那你为什么要一再阻止我。”

周恒理所当然的道，“这两个人怎么还值得你费心思。你只要跟黄品嘉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俩就完了。都不用你出手。”

他审视的盯着徐可可的眼睛，“除非你对黄品嘉还有别的想法。”

徐可可填了口仿真牛排放到嘴里，说实话，跟以前的口感差别太大。以前没吃过也没觉着不好，现在越吃越能吃出刻意加工后的，虚假的感觉。

“我能对他有什么想法？”嚼半天徐可可也没咽下去，只能先含在嘴里问他。

“把他接回来，继续养在身边。”

徐可可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喷出来，要不是已经听魏池说了，就周恒这样，她还真是猜不出原因。

嚼了半天，徐可可还是把嘴里的牛肉吐到了盘子里。

“魏池是喜欢漂亮护士，你是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魏池好歹还换个花样。你是就这一个从来就没换过。”

看来周恒对自己的意见还挺大，连态度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徐可可把盘子拿到一边。

“我不喜欢你这样和我说话，喜欢什么是我的权利。心理医生都说，我的心理很健康。我只是给自己找了个宠物，我跟魏池那个变态不一样。”

看到周恒还要说话，徐可可抬手止住他。“我已经不喜欢黄品嘉了。这事我不想再多说。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去看张蔓的热闹。你要是硬要说我喜欢他，那随你便，我不能干涉你的想法。但是你记住，不要再试图干涉我的自由。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徐可可起身从餐厅往外走，走了两步想起来，有些不放心，扭脸盯着周恒的眼睛，“你对张蔓真的没有想法。”

被她盯的正不知所摸的周恒，听了这话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吐了口浊气，“我怎么会对她有想法，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连脑子都没有，心理还有问题的女人。”

、一直隐忍的周恒突然爆发，吓了徐可可一跳， 嘀咕道，“没有就没有吧，发什么火。”

抿着唇，徐可可转身往楼上去，嘴角不由的上扬。要不是怕周恒再想办法限制自己的自由，徐可可是真的很想逗逗他的。

进了屋，徐可可躺在床上，低头看了半天，又用手揉了揉。她的确是比张蔓胸大，就是不知道算不算是有胸的女人。徐可可看着天花板有些惆怅的想，她以前养着黄品嘉这事，是不是也算心理有问题。

一直盯着监控的周恒看到徐可可的举动，一时有些懵，脑子里猝不及防的出现了许多的废料。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最后8 这里的宴会也是仿了以前年代的布置，华丽的水晶吊灯，美酒佳肴，穿着复古的礼服。甚至还有人穿了古代时期的汉服。徐可可再看到这些，只觉着有些不伦不类。

张蔓跟黄品嘉还有徐家父母，到的比他们还晚。

徐可可正和周恒坐在宴会主办方给来的贵宾，单独准备的房间里，透过屏幕看着宴会厅。

行政厅的长官是由空间站里的居民公选出来的。由于居民都是拿出自己的财产，才换得了空间站的生存名额，虽然这对他们来说，是场再公平不过的交易，但是对于空间站最终获利的这四大家族，他们并不信服，总怕再被他们坑。

所以他们选的行政厅的长官，是个没什么背景，穷的只有一脑子学问和一张嘴的人。

所以他夫人的生日宴会上，准备的假酒并不好喝。全是兑了增甜素的营养剂，看着和以前的红酒在颜色上有些相似，但实际上口感特别的差。

只喝了一口，徐可可就后悔了。她其实应当听周恒的，还不如在家，喝着她自己的酒，吃着周恒做的，比这里好吃一百倍的食物，躺在床上看呢。

“要不，我们回去吧！”

徐可可刚跟周恒说完，就看到有个女人冲到张蔓跟前，把一杯红酒全倒到了她身上。瞬间洁白的礼服就变成了酒红色。

“这些酒里到底加了多少染色剂，”徐可可赶紧把手里的酒杯放回桌上，幸好她就抿了一小口。

周恒，“.......”，这时候不是应当关注，张蔓为什么被泼嘛。

周恒用手指着，拿着酒杯站在张蔓前面的那个女人，“张蔓以前是她老公的助理，因为张蔓，他们夫妻俩人离婚，这女的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医生诊断已经无法自控，被送进了心理诊疗室。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出来了。估计这次还要再进去。”

周恒说完这些，回头看到徐可可正诧异的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我....，有哪里不对嘛？”

摇摇头，徐可可疑惑的歪头看着他，“不是哪里不对，是哪里都不对。你对张蔓还有她身边的事情是不是了解的太多了。换句话说，你很关注她。”

“谁让黄品嘉要跟张蔓在一起，不然这么个女的，有什么可让我关注的。”

徐可可微鼓着腮，盯着他上下打量，直到把周恒看毛了，才慢吞吞的看着他道，“我那天，就想问你。你的意思是，如果张蔓有胸有屁股，再有点脑子，你就会对她有兴趣。”

听完她的问题，周恒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徐可可还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表情，不由睁大了眼，却听他吐出一句话，

“没有如果，不会有如果。”

说完这句话，人很干脆的走去门边站着了。和很久以前他们每次参加活一样，站在门边守护着她。

以前徐可可参加宴会也是这样，她人到了，就会躲进单间。如果有需要见的人，他们自己会过来见她。如果有需要发言，她也会出现在宴会厅里。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她坐在沙发上，喝着酒冷眼看着宴会上礼貌寒暄的众人。而周恒则悄无声息的守在她身后。

至于黄品嘉，会像是花蝴蝶一样在人群里翻飞，向众人显现他优雅的礼仪，和他平易近人的品性。

徐可可眼神又一次落在黄品嘉的脸上，他在礼貌的同那个女人讲着道理。任由张蔓身上的裙子还在滴着红色的汁液。他仪态动人，声音悦耳，说出的话又体贴知理。周围的女人崇拜的看向他。

他明显察觉了这一点，因为他又特意挺了一下背。尽量让他的身体曲线更好看一些。他像个明星，总能找到自己最佳的角度，显示到众人眼前。

徐可可注意到张蔓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竟然隐隐还有些得意。

徐可可心里一动，问向身后，“他们想做什么？我是说，张蔓找黄品嘉，他们俩的计划是什么？”

周恒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平淡道，“张蔓想要黄品嘉竞选下一届行政长官的职务。”

“很好的建议，他很适合，”

徐可可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背后传来一阵冷气。徐可可没理他，“他会比现在这个好，起码上镜头更好看。”

周恒不服气道，“可他没脑子，不会把事情做好的。”

徐可可耸耸肩，“这跟脑子有什么关系，这个活不用脑子。有脸，有张会说话的嘴，就够了。没人需要他有脑子。”

“可他没有脑子却有颗贪婪的心。”

徐可可面露疑惑，有些震惊的转头看向他，“为什么？他们不是把我的财产全拿走了嘛？还不够嘛？”

“没有，您的财产现在在我手里。”

周恒的坦率让徐可可有些吃惊。“那你还准备还给我嘛？”

“不！”

徐可可觉着牙疼，“我现在跟你动手，有几成的胜算。”

“一成都没有。门外是我的人。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就算是恢复到正常，也....”

“行了，你不用分析那么细致了，既然我最有价值的东西都在你那儿，那我现在应当算是个废人了。我对你已经没用了。我是不是该自动消失了。”

周恒没想到为什么聊着聊着，就会说到这儿。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徐可可，眼里露出迷茫，盯着徐可可看了半天，嘴角颤巍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咱们也走吧。”

这句话就有些越矩，徐可可挑眉，她一个没钱没势的女人，还能说什么。

徐可可回身，黄品嘉终于把那女人说哭了。正护着张蔓要往外走。

徐可可起身，没看到周恒眼里闪过的阴狠。她并不知道，因为她的关注，让黄品嘉和张蔓的噩运提前了。

时间刚刚好，让徐可可都以为是周恒故意安排的，他们俩人跟张蔓还有黄品嘉在门口遇到了。

“表姐，你真的来了。我还想找你来着，可是给拦下了。”张蔓娇怯的横了周恒一眼。

“你为什么要对他抛媚眼？”徐可可突然站下没动，她身后的周恒腿都迈出去了，又收了回来。

张蔓愣住了，“我....我没有.....，”

三个人一起目瞪口呆的看着徐可可。都知道她要找事，却都不知道她要找什么事。

“我亲眼看到的，你在对周恒抛媚眼。不信可以问周恒，”徐可可转身看向周恒，“你自己说吧，她刚才是不是看你的眼神不对。”

周恒看着她没说话，眼神对不对，是不是抛媚眼，他哪知道。他有些无奈，像是在看小孩子胡闹。

徐可可觉着有些无趣，又冲黄品嘉去了。

“黄品嘉，这衣服是谁给你配的，真难看。你怎么会想到穿浅色的衣服。是为了配合张蔓嘛，因为她爱穿白色，你就也穿浅色。把你的儒雅都给遮掉了。还是以前暗黑系的风格，适合你。”

以前黄品嘉的衣服，全是徐可可定的。听到她这么说，黄品嘉眼里闪过惊喜。“可可，你不生我气了。”

“怎么会，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我就知道，可可，我就知道那个决定不是你做的。”

周恒抓住徐可可的胳膊，“小姐，车来了。”

徐可可也没挣扎，冲着黄品嘉挥挥手，还跟他说了声下次见，就跟着周恒走了。留下迷茫的，不知她什么意思的张蔓，还有欣喜不已的黄品嘉。

“你是故意的。”一路上，周恒自己开的车，车速快的吓人。一进门，他就阴沉着脸，将徐可可逼到了角落里。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徐可可才不怕他，昂头瞪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猜我的目的是什么？”

“你想让黄品嘉离开张蔓，然后再跟他在一起。”周恒咬着牙，挥出的拳头正好落在徐可可的脸侧。

徐可可连躲都没躲，眼都没眨一下的看着他。因为那一拳肉眼可见的，就是打向离她头部两拳的位置，除非她不怕疼的自己往上凑，不然绝对不会碰到她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最后9 徐可可向来随性而为，他一直都知道。这是她的家族在给她责任时，给予她的权利。据他所知，她从小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这是徐家老爷子特意培养出来的。

当然这也是世人都不理解的地方，徐家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子，不仅没有给他权利，也没有栽培过他。可是对这个孙女却是特别的重视，几乎把徐家全部的家产全给了她。

“我如果不那么说，张蔓就会把主意再打到你身上。她从小就这样，只要我有的，她就想办法夺过去。”

“你说什么？”周恒蹙眉，他是真没听懂。

徐可可却不干了，“这有什么可听不懂的，连你都以为我是对黄品嘉还有意。那张蔓就会死的抱着他不放手。我希望他们俩永远在一起。 锁死！”

周恒傻掉了，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他多少有些不太确定。

“我要喝点什么，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徐可可一把把他推开，坐到沙发上。蹙着眉头，拿出手机，玩起小游戏。这是时代文明倒退的产物，可是没办法，现在人有太多的时间，无聊的很。

“你哪儿不舒服，怎么不舒服了，我给你叫魏池。”周恒跟在她身旁，紧张的问她。已经顾不得她刚才说的话。

他挡住了自己的光线，徐可可将他推开一些，眼睛却没有离开屏幕，“你这人真假，给我下药不让我动的也是你，现在假装关心我的也是你。给我准备点喝的，快点去。我难受着呢。”

“那怎么能一样，那些我知道对你身体没有害处，才用的。再说，我也就是吓了吓你，不是没给你用嘛。你先别玩了，你到底哪儿不舒服。”

周恒看她还是不听，也不理自己，就把她的手机夺过来。“你到底哪儿不舒服，刚才在外面喝的东西有问题嘛？你要说了，魏池才能知道带什么过来。”

徐可可斜睨着他，“我觉着酒里的染色剂太多，我感觉需要些喝的压一下。总不会因为我没钱了，所以就连喝的也不给我了吧。”

要是再不知道徐可可是故意的，周恒也就白跟她这么些年了。

趁他愣神，徐可可从他手里抢回手机，接着玩她的小游戏。

“我喜欢你在游戏里的样子，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周恒，震惊的回头看着她。半天才问道，“是魏池？”

从徐可可醒了，只有魏池跟她说了什么，所以只有魏池把秘密泄露给她。魏池这个混蛋，看自己怎么收拾他。

正在家被金发小护士收拾的魏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眼睛要瞪出来了，知道你眼大。”徐可可从游戏上移开眼，白了他一眼，才又看向屏幕，“知道我喜欢小白脸，为什么选择形象的时候，不选个秀气点的呢。每次都五大三粗的，还那么黑。”

徐可可摇着头，“一点也不养眼。”

周恒一时也想不好该怎么面对她，赶紧躲进了厨房。给徐可可冲了杯咖啡拿了出来。

“我要喝可乐！”

周恒认命的回去，因为以前徐可可从来不喝这种东西，所以没有储存。周恒现给她调了一杯。等端出去的时候，徐可可不耐烦的看着他，“太晚了，我现在想喝红酒了。”

周恒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坐到她身边。把她手里的手机拿过来，扔到桌子上。

看到他眼里的神情，徐可可有些慌了，自己玩脱了嘛，好像没有太过份吧。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下，实在周恒的威慑力有些强。让她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压迫感。

“你喜欢小白脸，那为什么最后还都嫁给了我。那些渣男哪个长的不好。”

徐可可想了想，还真是，游戏里那些男主，还真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我那不是有任务嘛，虐渣任务。”

“哼，”周恒冷然一笑，鄙夷的看着她，“虐渣，你可以把他们征服了，再抛弃，一样虐，比你直接动手还要虐。怎么，是你不想，还是你做不到。

是做不到吧！光有皮囊的渣，你也不喜欢，对吧！可现实里，你为什么就看不清呢。明明就只是长的对你胃口，你却一再的纵容他呢。”

“并不是的，好嘛，”

徐可可正要解释，门铃响了。周恒拿起手机看了眼，“是徐先生。”

这徐先生，指的就是徐可可的父亲。“问下他什么事吧。估计是给张蔓来要什么好处的，就他一个嘛？”

周恒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徐夫人不在，就他一个人。”

本来徐可可不想让他进来的，后来想到他毕竟也是爷爷的儿子，这才勉为其难的让周恒把他放了进来。

果然，进了门没说别的，徐父上来就问徐可可，“你是还要跟黄品嘉恢复关系嘛？”

徐可可有些无语，拿起杯子小口抿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喝的是可乐，还难喝的要命。

徐可可有些烦躁的放下杯子。“能直接点嘛，你这样转圈子，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要是张蔓想让你来打探我的口风，那我说的话，她都信嘛？”

徐父有些为难，“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爷爷当初找黄品嘉来，就是为了给你找个伴。当时看好的也不是他。是你非要最后选了他。这孩子以前单纯，没什么杂念，也还行，现在他要的越来越多。会打着你的旗号做些别的事情。你既然已经放手了，就别再理他。”

徐可可和周恒俩人相视一眼。俩人都没想到向来懦弱，没有存在感的徐父能说出这番话来。

“以你的条件，找什么样的找不到，你要是实在喜欢漂亮的，上网上看看，漂亮的男孩子可多了。”

周恒脸都黑了，他现在很想把他扔出去。

“你既然觉着黄品嘉不好，那怎么不劝张蔓放手呢。是你提醒她，她没听嘛？”

没想到徐可可会这么问，徐父迟疑了下，“你们俩怎么会一样呢。张蔓她什么也没有。她以为的那点人脉、关系，还是你妈借你的名义，给她出去联络的。黄品嘉那能力，这点助力，连饭都吃不上。怎么可能再去做别的。”

他妈的，好有道理，怎么办。徐可可让徐父整无语了。

徐父看了眼桌上的咖啡，用眼神示意了下徐可可，见她点头。大方的拿了起来，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看徐可可的眼神就有些异样。

“很难喝嘛？”徐可可不解的看着他。

“这也太难喝了，”徐父有些疼惜的看着她，“你昏迷的时候，我看过你的资产报告，我知道你破产了。你爷爷把大头都留给了你，我手里，这些年让你妈折腾的，也没剩什么。帮不了你。不过，这也太难喝了。”

徐可可这人有洁癖，别人喝过的她是不会碰的，想到刚才的可乐，徐可可疑惑看眼一旁站着的周恒。她怀疑他在报复自己，可是她没证据。

周恒却对她的视线，视而不见。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

直到徐父走，徐可可也没有对他说出，她现在对黄品嘉没有兴趣的话。这让徐父走的时候，有些心事重重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最后（完结） 晚上，徐可可睡觉的时候，发现她的房间多了个人。

“你不会是怕我跑了吧？”

周恒没理会她，当着她面把外衣脱了，露出身上紧实的肌肉。徐可可差点就要吹口哨了。

周恒横她一眼，换了睡衣，躺到了床上。徐可可疑惑的走到床边，又左右看看，

“你什么意思，这房间你不让我住了嘛。因为我没钱，所以只配住客房？”

“现在没有客房了。”周恒两手相交枕在脑后，悠闲自得的看着她。那样子看着多少有些气人。

“那是下人屋？”徐可可再次试探的问道。

“上床睡觉！”周恒冲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合适吧？”

徐可可倒退了半步，被周恒长臂一伸，一把拽到了床上。再一拉人已经滚进了他怀里。

“有什么不合适，你不是知道了，游戏里最后跟你结婚的都是我嘛。”周恒说的霸气，看徐可可还想动，一把将人安住，“别动，你不是想让黄品嘉跟张蔓这辈子都在一起嘛？”

“对，怎么了？”

周恒见她老实了，这才把她往怀里又带了带，“如果我不帮你，记住了，如果我不帮你，黄品嘉现在就有可能要被张蔓抛弃了。”

“怎么会？”徐可可刚要起身看向他，被周恒长腿一伸给压住了。

“怎么不会，黄品嘉贪污的证据就在我这里。他形象受损，你认为张蔓还会继续跟他耗下去嘛。”

当然不会，张蔓把他抢走，无非是想证明她比自己强，她让黄品嘉通过竞选的方式当上行政厅长官，这样就可以打自己的脸，证明这个男人在她手里变的更优秀。如果黄品嘉彻底没了利用价值，以张蔓的为人，会立刻换人。

这点徐可可当然明白，“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帮你把证据销毁，他们会以为你为了他，指派我去做的，功劳记在你身上。张蔓以为你对黄品嘉旧情未了，肯定会死把着黄品嘉不放手。”

“这个办法可以。”

周恒下巴抵在徐可可的头上，轻轻蹭了蹭，“所以，你就欠了我一个人情。”

徐可可在他怀里，把头向后仰，看着他的眼睛，“那我怎么还呢？”

“以身相许吧。”

徐可可扑哧一声笑了，“以身相许，你帮的是黄品嘉，你应当去要他的身吧。”

周恒啪就给了她一下，把徐可可打的恼羞成怒，“你干嘛！”

“哼，你现在要钱没钱，也不是什么少将了。你连我的工资都没付，还想挑衅我。我可告诉你，你现在乖乖听话，我还能让你住在这里。让你睡在这张床上，供你吃穿，不然....”

徐可可看他越说越怂的样子，笑出了声，“不然怎么样，不然你就不伺候我了。”

“对，我要你伺候我。”

周恒身子一翻将她彻底压在身下，接着就是满室的春光。

徐可可娇软无力的躺在床上，揽着她的周恒却两眼放光，一付餍足的模样。

“你当初为什么会选上黄品嘉，就因为他长的好看嘛？”

徐可可有些无语，“这时候为什么要提这个人。”

“魏池说，女人最虚弱的时候，会说实话。”

“呸！”徐可可冷笑一声，“他个雏崽子，连女人床都没爬过的主，他的话你也能信。”

等了半天周恒没说话，徐可可转过身，看他冷着脸看着自己。

“怎么还生气了？”

“好吧，我当初选他，是因为所有人里面，只有他的眼神最迫切。”

徐可可主动投进周恒的怀里，拉着他的手，柔声道，“他们人到的时候，我正好在楼下的花园里。带着他来的几个人，是他的长辈，他们把他围在中间威胁他。说如果不被我选上，他就会被怎么怎么样。那群人走了，他在园子里哭了。

他很害怕。所以我进去的时候一眼就认出，那被威胁的可怜虫就是他。那天很多人都比他优秀。他们品格比他高尚，学识，智商，情商都比他要好的太多。

保护欲吧，当时我就是想保护他，就像这些年我做的那样。把他养在身边，却不是因为平等的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其实才是渣女。

我并没有对他付出感情。我拿他一直在当宠物养着，高兴的时候逗一下，给他买漂亮的衣服打扮他，给他钱花。 看着他偶尔的卖个蠢，愉悦一下。

所以他跟了张蔓这事，我并不在意。在感情上，我们是公平的。谁都不爱对方，就没有辜负这一说。”

周恒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张蔓跟他绑在一起。”

“废话，我也不是圣母，他跟张蔓好是一回事。可是受张蔓挑唆，给我设套，让我误以为他受伤。为了救他，我差点把小命搭进去。这事想就这么算了，那可不行。

再说毕竟我也养了他这么些年，就让他死了，也不合适。以他的能力，跟着张蔓挺好的，张蔓什么都想学我，她会掏心掏肺的对他好的。”

“掏心掏肺？”

徐可可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自以为是的少将了，她瞬间就听出了周恒语气里的不对劲。狗腿的解释道，“今天我爸不是说了嘛，我的条件张蔓比不了。我随便做点什么，张蔓就要付出全部身家。我是说她掏心掏肺，又不是我。”

也不用她解释，当初徐可可怎么对黄品嘉的，周恒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要是说有多上心，也未必。的确是像养个宠物，高兴的时候逗一下，没兴趣了就随他去了。可就算是宠物他也不愿意看到她太过上心。

第二天，周恒没有食言，果然帮黄品嘉把贪污的证据给清干净了。但是他不光留了下尾巴给张蔓的人，让他们很容易就知道，这事是谁帮他们做的。

他还把黄品嘉贪污受贿留下的那个窟窿，转到了张蔓的名下。

他这一举动，成功的将徐家父母引了过来。

徐父像是那天他没来过一样，依旧躲在一边不往前出头。只任徐母一个人跟徐可可哭闹。

“可可啊，蔓蔓是你表妹，你不能不管她啊，她现在欠下这么大一笔钱，你让她怎么办。”

徐可可不在意道，“她不是借到钱，补上了嘛？”

徐母哭的极美，风韵犹存的那张脸上，泪光在她眼里闪烁，然后颗颗滚落下来。她也不擦，就任由着落下。

凄婉道，“可是，可是那得还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这本来就是黄品嘉欠的，跟蔓蔓又有什么关系。怎么能让她出面借钱呢？”

徐可可赞同的点点头，“说的对。她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会同意这么做呢？”

“不是啊，可可，她把黄品嘉从你身边抢走，是她不对，可是你看在，看在，你们是亲姐妹的份上，能不能就.....”

周恒愣住了，刚赶来冲进屋的黄品嘉也愣住了。反而最该惊讶的徐可可和张蔓，都一脸的淡定。

“可可，你早就知道了？”徐父一把推开徐母，急冲到徐可可跟前。

“也没太早，我受伤的时候，有段时间，大脑是有意识的。你们在我病床前说的话，我能听见。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有点像远古记录的那种灵魂出鞘。”

徐可可跟徐父解释的很清楚。

“可可，你别听这俩个女人胡说，不是的，.....”

徐可可冲徐父笑笑，“我知道，你们只是我名义上的父母。我真正的父母不是你们。”

徐母急了，“怎么不是，你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

徐可可笑了，“对，不然我也不会一直管你叫母亲。不会任由张蔓一直像只苍蝇一样围在我周围。你其实一直演的很好，只是如果你真想要尽到母亲的责任，你应当去跟祖父闹。就像张蔓这样，哪怕换个身份，你也要让她在你身边，你看到她，心里才能安心。而不像是对我那样，等我走的时候，求保镖再让我多待一分钟。

我长大后，就知道，你求那一分钟没有任何意义，就只是好看。

还有你做的并不好吃的饭。如果你真的在意，就会像对张蔓那样，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吃，给她雇做饭好吃的厨师。买她想要的食物。而不是自己非要下厨，搞的鸡飞狗跳，然后看着我把那堆你自己都不想吃的，恶心东西咽下去。

你在做秀，其实这些事情，不用有孩子做母亲。只要你真心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徐可可说完这句话，往周恒那里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黄品嘉以为她看的是自己，那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徐母脸色惨白，她眼里的泪水也在瞬间干枯了。只有湿润的脸颊，能看出她刚才哭过。

“好了，张蔓我不会帮你的。你们可以回去了。对了，我听说为了补上那笔钱，你们俩已经正式结为夫妻了。恭喜你们！”

徐可可看了眼周恒，周恒有些不情愿的，让人从里面推出一个大的箱子。

“我说过要送你结婚礼物。这是这些年我买给你的全部的东西，你带走吧。我现在已经没有钱了。我的资产已经.....”

徐可可假意看了眼周恒，紧张的闭上了嘴。

有些事情很容易查，比方说，徐可可已经和周恒是法定夫妻，其次，徐可可名下的所有财产已经全部转到了周恒手里。

张蔓还有徐家夫妇都没再来烦她。当然他们也有时间来烦她。他们夫妻俩人，为了还钱，已经精疲力尽，用尽了手段。据说就连徐家夫妇，也在躲着他们，实在他们的钱自己花勉强够，再帮张蔓他们还那个无底洞，实在无能为力。

有的人在关健时候，最想保全的还是他们自己。这种人很自私，却又不能被指责。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只要不害人，可以选择不救。

“你就任由他把你的钱都拿走。”徐可可享受着人造的沙滩阳光，坐在她一侧的魏池很生气。他被周恒教训了，他的金发小护士跑路了，这些都让他最近有些烦躁。

“很怪异的一个逻辑。就是我没钱没权，他依然爱我。可能是想证明，他看上的不是我的钱和权，而是我这个人吧。”

魏池表示太复杂，他理解不了。

徐可可笑了，“你信嘛，那些钱，我随时还能拿回来，我们家族的产业，你以为是那么容易就易主的嘛。”

徐可可很开心，能看到魏池脸上的震惊。他愉悦了她，这让徐可可又多说了几句，“我拿着那些钱，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别人不会让我轻易离开那个位置的。可我累了，不想干了。钱在他手里，他们不敢让他去，因为他的背景，没人会相信他。”

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周恒，徐可可附在魏池耳边，“上次那个游戏芯片，还可以再装一次嘛？”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1 徐可可突然睁开眼，坐直身子。

咣当！咣当！耳边传来带着独特节奏，绿皮火车前进中发出的声音。旁边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疾驰而去。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戴着瓜皮小帽，身上穿着长衫马褂。所以自己这次是穿到了民国时期。

熟悉的感觉袭来，徐可可接收了原主的记忆。这本书里的世界与她以前了解的真实年代，多少有些不同，它有许多地方是与现实历史有出入的，算是半架空。

原主叫杜锦，三岁时母亲亡故，她父亲在城里续娶时，祖母怕她受委屈，就让她的奶妈将她带到乡下，养在了身边。

十五岁时，她父亲突然派人将她接回城，并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只是结婚没两年，她的丈夫就因病去世了。

当时国内时局不稳，她跟着婆家人去了香港。

她后半生，活的十分凄苦。到了香港没多久，婆家就分了家。给了她一套小公寓，还有一些钱。可因为她没有什么谋生的手段，又遇了些事情，坐吃山空，手里的积蓄慢慢耗尽。

最后沦落到捡拾垃圾为生，直到冻死在街头。

原本徐可可以为这一次，又是让自己替原主好好活着之类的要求。让徐可可有些无语的是，原主竟然让她找出，杀死她母亲的凶手。

自己被送来的这个结点，是原主父亲派人接她回城，也就是原主刚过完十六岁生日没多久。这个时候，原主的母亲已经死了有十多年了。就连当年带着原主回乡下的奶妈，也早就已经离开人世了。这让她上哪儿查去。

对面的管家，不知她在想什么，被她盯的有些发毛。抬手指着后面，

“刚才过去个卖瓜子的，要不我给您买一包，您嗑着玩。”

一句话把徐可可的思绪唤了回来。

“刘叔，你在杜家多少年了？”

管家被她突然一问，给问愣了，下意识说道，“小的是六年前，东家在南京时，朋友介绍给东家的。”

一路上这位也没打听府里的情形，他还当这位不在意呢。似是想明白了她想问什么，体贴的笑道，

“先生和夫人都很和善，几位小姐也都是活泼守礼的性子。夫人知道您要回来，还特意让四小姐把房间，给您腾了出来。又买了不少的布料首饰，就等您到了找裁缝给您做新衣服呢。”

六年，徐可可点点头，看来以前的消息问不到了，那就打听下现在的吧。

“我父亲给祖母的信上提到我的婚事，您知道是哪家嘛？”

刘管家笑的更殷勤了，“您这话说的，这么大的事，先生哪能跟小的说。您先坐着，那卖瓜子的再不追，就好没影了。”

也不待徐可可再说话，跟旁边借了道，起身就朝车厢后面去了。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徐可可淡然一笑。看着是个嘴巴紧，会来的事。只这一躲，怕是原主的婚事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这时火车正经过一片绿色的小麦田，徐可可低头看了眼手表，三点五分。按前世原主的记忆，还有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车就要到站了。

徐可可装作不经意的扫了眼，她斜对面，也就是刚才刘管家旁边，坐着的那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压低的礼帽，椭圆的玳瑁墨镜，将他的脸遮了个严实。让人只注意到，他那两撇修剪整齐的小胡子。

徐可可无聊的前后张望，因为下一站就是终点站了，车厢里不像最初那般拥挤，有几处都有了空座。原本坐在她旁边的老妇人，就是在前面一站下的车。将她旁边空了出来。

隔了两个车座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那孩子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爆发出让人极其提神的哭声。

这声音，惊动了车厢里的众人，原本让人感觉如同静置的车厢，也跟着不自觉的动了起来，

徐可可脸上假装带上了些不耐烦，转身抬手，将车窗提了起来。一阵风吹进来，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风里带着些许的热意。

徐可可托着腮，歪头看着窗外景色发呆。眼睛却从玻璃上看着斜对面男人的动静。

果然，男人将手伸进了旁边的手提包里，把个什么东西抓在了手里。

他微晃着站起身，手扶着车座像是在看什么。这人身材比例挺好，就是个子不太高，身材有些瘦削。

他往前走了两步，迎面有人过来。他转身面向徐可可给那人让道。忽然似是被那人撞了一下，人莫名就朝着徐可可扑了过来。

徐可可一直在观察着他的动静，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迅速将身子紧贴到车座角上。

男人没想到徐可可会闪开，眼看他的头就要撞到徐可可身上了。他反应灵敏的一手按在小桌上，向前探了下，总算稳住了身子。

太过突然，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没有送进徐可可风衣口袋里，掉到了她的膝盖上。

徐可可假装惊叫起来，慌乱的向外一扬，就将那个布包甩出了窗外。

男人傻了！他不管不顾的扑到车窗口，把着车窗往外看。火车行驶太快，那布包又小，能看到什么。

“你在干什么？”男人气的连声音都变的尖利起来。撤回身子，要去揪徐可可的衣服。男人身上的味道，让徐可可皱了下眉。

只是徐可可是谁，以她的身手，怎么可能让他抓到自己。在他回身的功夫，仗着原身娇小的身材，徐可可身子一缩，再起身，人就站到了过道上。

这时刘管事也从车厢的另一边，举着瓜子包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隔着男人，徐可可极其坦然道，“这人疯了，突然扑过来，还要抓我。”

徐可可假装吓的连连后退，好在刘管家还是尽职的，他仗着身高上的优势，挤过男人，挡在了徐可可身前。

“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只怕有什么误会？”

男人指着徐可可，气急败坏道，“什么误会，她...，她把我东西丢下去了。”

看男人西服的料子，就知道是有些身份的。他虽是前一站上来的，可路上一直很规矩，没什么出格的事情。要说他是觊觎他家小姐美貌，想要骚扰她，也不太像。可看他这架势又不像是在胡说。

刘管家夹在俩人中间有些为难，“这....敢问您是丢了什么东西？”

“听他说，你走没多久，这人就突然朝我扑过来。哪有什么东西。”

男人的声音和他身材给人的感觉一样纤细，指着徐可可怒道，“怎么没有，就是你刚才把我的东西就从这里扔下去的，你装什么不知道？”

男人要被徐可可气疯了。

徐可可心里翻了白眼，要是她绝对不会继续纠缠下去。掰扯明白他的东西也回不来，何苦呢。

徐可可两手一摊，“我装什么，我根本没看到你说的东西。算了，我不和你扯皮了，我去叫车上的巡捕过来。让他们来处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2 听徐可可说，她要叫车上的巡捕，男人脸色都变了。就算隔着墨镜，徐可可都能感受到，对方眼里的怒意。

咬着牙，男人恨声道，“不用了，是我记错了。东西在我口袋里，我忘了。”

拎起座位上的公文包，男人气冲冲地走了。旁边几个站着看热闹的，见没了意思，也都回了自己的座位。

将瓜子包放到桌上，刘管家压着声问徐可可，“您没吓着吧？”

徐可可冲他不在意的笑笑，打开纸包，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

刘管家也知道自己这句话问的多余了，这位哪像是有事的样。从接到人，他一直以为府上这位大小姐，是个软懦没脾气的。没想到，胆子倒是大的很。

看来刚才不知那人怎么惹了她，这位就把人家东西给扔了。

想了想，刘管家不放心，往前探了下身子，舔着脸冲徐可可笑道，“现在这世道不太平，藏龙卧虎的，不定招惹的是谁，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小姐，你说呢？”

徐可可嘴里正嚼着瓜子仁，没法说话，只冲他赞同的点点头。

她明白这刘管家的意思，无非是怕她再招惹了麻烦。要不是必要，她这人才是最怕麻烦的，只不过是没办法。

前世，这辆火车到了站，就遇到军队的大搜查。车站内外，站满了荷枪实弹穿着军装的军人。她跟管家因着她父亲是教育局的副局长，比着一般乘客提前下了火车。

结果在站台上，毫不知情的原主，被搜查用的狗咬住了衣角，半天没有松口。

原主当时快要吓死了，结果后面发生的事，让她更是没想到。

他们从她的口袋里搜出了重要物品，就是那个布包。原主都不知道那里面装的什么，就被关押了起来。

原主被关了整整三个月，因为当时外围驻军是军阀严重山的部队，他与民国政府不是一路。过后原主听说，是她父亲花了不少钱，才打通关系把她赎出来的。

出来后没几天，她就嫁人了。而这位刘管家，她却再也没见过。

依着前世原主记忆，只有对面这个男人和原主有过身体接触，所以徐可可才一开始就在暗中观察他。她怕再有疏漏，还特意借四处张望，观察了车上的情况，最后才彻底把目标锁在了男人身上。

对方肯定是知道了原主的身份，想借她把东西送出去。过后再找她拿。

只是他恐怕也没想到，原主虽然没有在车上被搜查，却还是被发现了。想也是，那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副局长的女儿，就坏了规矩。只怕车上免查的，下去后反而都会重点查看。不然怎么会那巧，经过的地方放了狗在搜查。

反正东西早晚也到不了男人手里，她可不想为了个陌生人，为了不知道的事情，再把自己搭进去。

没多久，就听到那边传来，有人跳车的喊声。徐可可跟刘管家都猜到了是谁，刘管家面上露出惊诧的神色，徐可可则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随手将瓜子皮，扔了出去。

以这个时速，这哥们回去找，怕是要走些时候。

车进站后，还是遇到了大搜查。这一次徐可可没让刘管家找人通融，老实的跟着众人一起接受检查。然后顺利的出了车站。

等坐上杜府侯在火车站外，接她回家的汽车，徐可可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折腾下来，到杜宅的时候，天已经擦了黑。

与原主记忆中一样，杜宅虽是花园洋房，但却是缩小版。院子不大，就种了棵一人抱的梧桐，再就是几株月季，枝影摇曳全当是花圃了。

从大门到洋房也就几步路，所以院子里没有路灯。西式的二层洋楼，入门处亮了盏圆形的白炽灯 ，就已经能将院子里的景色看个大概了。

原主的继母林美娟，今年也才三十五岁。人长的不是很漂亮，圆圆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她身材丰腴，人也就显的富态。

穿了件八成新的蜜色改良旗袍，腕子上鸡油黄的蜜蜡手串，看成色就知道不是便宜货。戒指是西洋的手工，指甲盖大的黄水晶不算什么，特别的是下面的戒托，嵌了一圈的碎钻。那精细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行货。

任谁见了现在的她，也不敢相信，这位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当年就只是原主父亲杜秉田的一个小秘书。

前世原主没怎么和她打过交道，出狱后，原主在家本就没待多长时间。加上她自认为给父亲添了麻烦，所以在杜宅一直如罪人般过的谨小慎微。

林美娟指着她身后站着的二位姨娘，还有家里的三位小姐，笑着眼她解释，她们一直在客厅候着，听到院门响动，特意迎到了门口的。

徐可可笑了，只是见面的时机变了下，前世原主记忆里，那个冷漠难说话的继母，就成了一个这么周道且热情的人。

“你父亲今儿有应酬，你大弟弟跟陈参谋长家的公子去骑马了，你二弟弟入了市长夫人的眼，让他给他们家小姐做男伴，陪他们一家出席洋人的一个什么宴会。你可别怪他们，他们都想立刻见到你呢。”

林美娟嘴里的两个弟弟，都是她亲生的。大少爷杜珏今年十四和三小姐杜珊是双胞胎。二少爷杜玮才只有十岁。就因为有这两个儿子傍身，杜家老太太再是看不上她的出身，也懒的难为她。

徐可可跟在她身后，淡笑道，“太太您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怪呢，他们又都是有正事，没有因为我耽误的道理。再说，只要我在家住着，他们再忙，也总会有见到的时候。”

哪有正事，都是去玩了。林美娟顿了下，她听不出，这话是不是有别的意思。拿余光了扫了眼，小姑娘长的乖巧漂亮，脸上笑意恬静。让她一时也拿不准。

“大姐姐怎么叫太太，她不该跟着二姐姐和三姐姐她们，叫姆妈嘛？”

这群人刚走到客厅，徐可可正在打量屋里的布局和摆设。就听到身后传来娇俏的声音，有些突然，把她惊了下。

回身是个柳眉细眼，看年纪也就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徐可可知道她是四小姐杜蕊，是二姨娘柳氏的女儿，就听她还在轻声嘀咕，“要我能喊声姆妈，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说是轻声，屋里的几人都听的清楚。站在徐可可一旁的二小姐杜瑗是个冷美人，她不屑的冷哼一声。撇着嘴不管众人，率先去沙发那儿坐了。

林美娟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亲切的扬手，招呼徐可可一起坐。

只徐可可还没动，三小姐杜珊却是比她快了一步，将她轻撞到一边，几步抢到林美娟身边坐下。挽着林美娟的胳膊，看好戏一般，歪着头嬉笑的盯着几人。

徐可可淡笑着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三姨太方氏，长的高挑漂亮，看着有些傲气。若是不说也想不到，她原是江南名妓出身。她手持折扇，微昂着头。旗袍的下摆开的有些高，走起路来腰枝摆动，白皙纤长的美腿在两片布料间若隐若现，让人移不开眼。

她不看任何人脸色，径直走到了另一边的沙发坐下。

徐可可想到刚才二小姐杜瑗的姿态，怪不得她觉着有些别扭，原来她是在学三姨太。只是她比原主才小了几个月，是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小姑娘。这姿态做起来，就有些不伦不类。

众人都坐下了，只把二姨太柳氏和四小姐杜蕊晾在中间。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3 二姨太是要看大太太林美娟脸色的。她不发话，她不敢就这么坐下。女儿今天有些急了，只是她话已经说出来了，自己再不管，她更下不来台了。

“大小姐这么久才再见太太，怕是还不习惯，只是按规矩，您是得叫姆妈的。咱们小四是我肚皮里出来的，没那个福气，才叫太太呢。”

徐可可只觉得这二姨太柳氏也是个狠角色，就为了找自己麻烦。连亲生女儿的面子也不要了。

说起来柳姨娘是杜老太太的人，她是杜老太太娘家远房的亲戚。杜秉田娶林美娟的时候，杜老太太为了恶心林美娟，做主让杜秉田纳的她。

看她和四小姐杜蕊这样子，应是已经被林美娟给降服了。

还别说徐可可不是原主，就算是原主前世，从来管林美娟叫的都是太太。

杜宅的家具都是西洋货，沙发是碎花布艺的。坐着倒是挺舒服的。徐可可坐好，将前襟掸平，又将裙折一点点理好。

见没人说话，这才抬起头看向柳姨娘，“上次祭祖的时候，祖母就说过，把小四记在太太名下。祠堂里供着的族谱上，已经改了。小四想叫什么，叫就是了，谁还能拦着不成。

不过按杜家的规矩，小四就算是二姨太肚皮里出来的，二姨太也该管她叫一声四小姐，这小四，小四的，可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柳姨娘既然喜欢规矩，正好原主是在她那重规矩的祖母跟前长起来的。

只是徐可可这老气横秋的一番话，把众人说愣了，现在恨不得全世界都在喊着革新，所有人都在标榜自己的新潮，推崇的都是洋人那套礼仪，这么理直气壮谈祖宗规矩的还真是少见。

要不说是从乡下来的，这都是些什么老派思想，三小姐杜珊捂着张大的嘴笑的不行。就连三姨太也拿怪异的眼神看着徐可可。

徐可可就像没看到一样，还在接着道

“还有小四，你的规矩不会是姨娘教的吧。太太是你母亲，我是你长姐，我们还没说话，你就敢插嘴多话。这要是祖母看了，肯定要罚你跪祠堂的。祖母说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守家规，就会坏了杜家的门风。要从杜家撵出的。”

这话说的，合着以后她在，她们就不能说话了。摆什么长姐的谱，杜珊正要开口反驳，被林美娟及时拿手按住了。

柳姨娘笑的尴尬，“大小姐说的是，是咱们做的不对，不过您管夫人叫太太，不是也没守规矩。”

徐可可轻笑，“我也不想，是来前，祖母特意嘱咐的，让我直呼太太就行。”

徐可可看向林美娟，认真道，“太太要是不信，可以写信给祖母。至于缘由，长辈的事我没敢多问。您要想知道，也可以一并问下。”

杜老太太当然不会这么叮嘱，依着原主记忆，徐可可笃定林美娟不会去问。

林美娟依旧笑的和善，嗔怪道，“别听二姨太的话，这是在城里，哪有那些规矩要守。”

又冲着二姨太道，"站着干嘛，像是谁罚你站一样。还不跟小四一起坐下。"

徐可可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告诉自己，乡下的规矩城里不认，就算是杜老太太，在杜公馆也说了不算。

徐可可却只笑不语。杜老太太是说了不算。可她林美娟只要在杜家一天，就不敢明着反驳杜老太太的话。

有了太太的话，二姨太赶紧拉着四小姐杜蕊，在三姨太旁边坐了下来。

又闲聊了几句，林美娟趁佣人上茶的功夫，嘱咐他们备饭，还不忘跟徐可可道。“家里平常是五点用餐，今天就为了等你，我们特意等到现在呢。”

徐可可脸上笑应着，心里却越发肯定这个女人不简单。这能吃能咽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前世，原主之所以能看到她的真面目，应当是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饭菜是早就备好的。一盏茶还没喝完，就又都转去了饭厅。

徐可可也有些饿了。有了刚才那场较量，除了杜珊不时好奇的拿眼偷偷打量她，没人再寻她不痛快。徐可可吃的倒还算舒心。

等用的差不多了，林美娟冲徐可可道，“你父亲他们还要再等些时候才能回来。你行李已经送到屋里了。就先回屋洗漱，休整一下。等他们回来了，我再让人唤你。”

这安排徐可可当然满意，忙应了起身。经过杜蕊身边时，看到她拿着筷子的手已经攥出了青筋，坐在她旁边的柳姨太，神色紧张的拿手按着她的胳膊。

往楼上走的时候，徐可可想起刘管家说的话，自己要住的屋子以前是杜珊的。一见面就找自己麻烦，不会是因为这事吧。

楼下传来林美娟的笑声，从楼梯往下看，正好看到杜珊趴在林美娟耳边说着什么，把林美娟逗的直戳她脑门。

徐可可看了也跟着不由的笑了，林美娟这招用的好。自己还没进门，就给自己先树了个敌。的确是聪明。

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害死原主母亲的凶手，如果就是她，那自己可就省了不少事。

徐可可洗漱完，换好衣服，就听到楼下传来花腔女高音的声音，是外国歌剧。叫喜宝的小女佣帮她擦着头发，

“是三姨太回房了，她在听留声机。有时候三姨太也会唱，不过都是家里没人的时候。”

“家里没人？”

“对，先生和太太带着小姐和少爷他们去参加宴会。就她和二姨太在家的时候。”

“对了，四小姐呢？”徐可可其实是想问杜蕊在哪个房间。

“我上来前，看见二姨太拉着她回屋了。四小姐现在搬到了一楼，她不爱住，这些天都跟着二姨太住呢。”

徐可可拿起桌上的香膏，闻了闻，一股子刺鼻的香味。她赶紧拿开，“她搬的房间不好嘛。”

“对，”喜宝没给她束起来，反而把她那头乌黑的秀发全给散开，披在了肩背上。

“那屋子没这间大，洗漱也在外面。本来跟着太太的王妈说，是要把二楼里面那间腾出来给您住。幸好太太英明，那屋子有年头了，可不好收拾。”

喜宝年岁不大，刚来杜家没多久，是个话多的。也不用徐可可问，自己就把知道的都跟徐可可说了一遍。只是她知道的也有限，基本她说的事，都是徐可可早就知道了的。

楼下客厅就剩了林美娟母女三人。

杜瑗冷着个脸不爱说话。杜珊则偎在林美娟身边，跟她嘀咕，“姆妈，你说她能听咱们的嘛。看着不太好对付啊。”

林美娟笑着给她理着头发，“你啊，这种凶在脸上的才不用担心。她有的那点本事，这不都露了出来。她唯一的靠山就是你祖母。”

林美娟不屑的冷笑，“扯虎皮做大旗，吓唬人就是了。你要知道，你祖母最在意的是你父亲。为了你父亲，你祖母连自己都恨不得搭进去，何况是她。”

盯着自己指甲看的杜瑗，眼里的神情由冰冷，变成了厌恶。只是她身边的俩人都没发现。或者发现了也不在意。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4 晚上杜秉田九点多才回来的。另外二位少爷，跟他几乎是前后脚 。

徐可可跟在喜宝后面下楼的时候。客厅里除了三姨太方氏，家里的其他人都在。

林美娟翘着兰花指，端着咖啡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她就那么闲适的坐在那里，笑看着杜秉田被几个孩子簇拥着围在中间。

她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全是一个女人幸福且满足的笑意。

杜秉田四十出头，宦海沉浮这十多年，身材保持的还不错。虽不如年轻人那般紧实，倒是也没发福。加上他儒雅的气质，棱角分明的五官，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二姨太会隐在沙发后面，用那种痴缠的眼神看着他。

“父亲，这次我们骑的马是从营里牵出来的烈马，本来我是不敢骑的，不过有富凯给我做样子，我也就试了试。没想到那马骑起来跟马场养的，就是不一样。”

大少爷杜珏坐在杜秉田的旁边，说着他今天的经历。其他几位小姐少爷也都听得认真，就连冷冰冰的杜媛也目露向往的看着他。

杜秉田的脸因为喝了酒，有些泛红。听杜珏说话的时候，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意，眼睛却不时往客厅外面看。

终于与站在客厅外面，正在打量他的徐可可，对上了眼。

徐可可看到，他在看到自己那一刻，眼神就变了。他沉了脸，眼里神情晦暗不明。那张原本笑着的脸，变的格外严肃起来。

几个孩子都发现了他的不对，顺着他的眼神转身往外看。

杜秉田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杜珊紧张的回头看向她母亲。

徐可可虽然是故意的，但也没想到他会反应这么大。

原主手里有张她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月白色的长衫，下面是黑色的长裙。头发分了两把，松松的绑了两个辫子垂在胸前。微卷的刘海，似是随意的分在额头两边。

白上衣，黑裙子，这身衣服太好找了。徐可可从原主的箱子里随便一翻，就找了好几件。编个发髻什么的，徐可可还差点。可要是梳辫子，她却是没问题。

徐可可唯一缺少的，是领子下应该有枚椭圆的翡翠玉扣。

原主的记忆里，她奶妈曾指着那张黑白照片，仔细给她描述过那玉扣的色泽和纹路。

她说，那玉扣是当年原主母亲十八岁生日时，杜秉田送的。那是杜家的传家宝，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原主母亲活着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戴在身上。

原主和她母亲长的起码有六分像。徐可可还故意站在了暗处，就等着杜秉田看到自己。她就想看看杜秉田是什么反应。

哗啦!一声，徐可可转头，大太太林美娟端在手里的咖啡杯和碟子，一起掉到了地上。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惊恐那么简单，太过复杂，让徐可可一时看不明白。

视线从大太太脸上滑过时，徐可可正好扫到她身后的二姨太，是恨，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徐可可却是很肯定，她的眼神里带着恨意。

徐可可没敢再多停留，淡笑着走进客厅。

在明亮的光线照到徐可可身上时，杜秉田也渐渐回了神。他只看了大太太一眼，并没去追究她的失态。

外面的佣人听到声，越过徐可可，冲到林美娟跟前，去收拾地上的那片狼藉。

就在一片混乱中，徐可可已经走到了杜秉田身前。

“是阿锦？”在上下打量完她以后，徐可可看到他的眼神在她的衣领处顿了下，听到他说“你都这么大了。真快！”

杜秉田的眼神在徐可可脸上久久没有离开。杜珊不高兴了，她上前一步挽住杜秉田的胳膊，娇气道，

“阿爸，我怎么瞧着，大姐长的跟你书房里，挂着的那张夫人的照片不怎么像啊！”

“是不像，那张照片是我们从国外回来时拍的，那会你大姐的母亲喜欢西洋装扮。为了拍照，她不光把头烫了，还故意让人仿着国外电影明星剧里的照片，给她画了戏剧妆。所以才看着不像。其实你大姐和她母亲年轻时，长的一模一样。”

有了杜珊的打岔，杜秉田没再盯着徐可可看，他被杜珊拉着坐回沙发上。

在原主奶娘嘴里，杜秉田是个对妻子格外宠溺的丈夫。可他却在妻子死了不到半年就续娶，过后对原主更是没怎么管过。这深情怎么看也都可疑。这也是徐可可想试探他的原因。

杜秉田看她还站着，想让她过来坐。可是抬手才发现，他一边胳膊被杜珊亲昵的挽着，另一边还坐着杜珏。

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起来，他都觉不妥。他不想让他们误会，以为来了这个女儿，就会减少他对他们的爱。他的迟疑，所有人都看了出来。

徐可可正准备要去旁边坐的时候，杜珏站了起来。“大姐，我是大弟杜珏，欢迎你回家。你来这里坐。”

十四岁的少年站起身，比原身都高出一截。

他和杜珊是双胞胎，俩人的气质多少也有些相似。杜珊是机灵活泼的少女，杜珏则是明朗大方的少年。俩人给人的感觉都是开朗热情的。

只是有原主前世的记忆在，徐可可知道，这俩人是截然不同的。林美娟把两个儿子都教育的正直善良，杜珊却不是。

"不用了，"没等徐可可开口拒绝，杜秉田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已经挺晚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聊。"

“阿锦，你母亲有个翡翠玉扣，我一会让管家给你送过去。你肯定会喜欢的。”

杜秉田的这个礼物，徐可可没怎么在意，猜他可能没准备见面礼，然后突想到的。

坐着的杜珊却是笑不出来了，她紧握着衣角，眼含嫉恨的看向徐可可。

那玉扣，她跟父亲讨要过许多次，父亲都没给她。却这么轻易的就给了这个乡下来的大姐。

若不是杜瑗在后面轻推了她一把，让杜珊回了神，险些就被杜秉田看到她脸上的狰狞。

他们离开客厅的时候。徐可可听到林美娟在柔声劝杜秉田，让他今晚去二姨太那里休息。

杜秉田回了句什么，隔得太远，徐可可没听清。

回到房间没多久，有个婆子给她送过来一个锦盒。等人走了，徐可可打开，里面果然是枚翡翠玉扣。

可它并没有奶妈描述的那般贵重，更算不得上品，只是看起来还好。它甚至还没有林美娟腕子上戴的那串珠子值钱。

徐可可不在意的将它收进了箱子里。

这具身体累了一天，其实早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徐可可躺在松软的床上，回想刚才在客厅看到的几人的反应。

她突然想到，就连不喜欢老太太的林美娟，还跟她聊了几句老太太的近况。杜秉田却是一句话都没问。

甚至，原主在乡下这十几年。杜秉田竟然从来没有回去过。据原主的记忆所知，杜老太太是年轻时就守了寡。独自将杜秉田抚养长大。后来杜秉田结婚出国，杜老太太才独自搬回了乡下老宅生活。

好像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杜老太太和杜秉田之间是否有过龃龉。

想着心事徐可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到夜里，她突然被开门声惊醒。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5 徐可可这人睡觉有个特点，无论再累再困，她只要进入深度睡眠。只睡一会就会自动进入浅眠的状态。

所以杜珊和杜蕊俩进屋的时候，她立刻就醒了过来。

“三姐，你说那玉扣会放在哪儿？”

“闭嘴！找下不就知道了。”

“你说刮花了，父亲就会怪她，可万一她要是戴在脖子上呢。要不咱们回去吧，再把她吵醒了。”

“要走，你走。”杜珊才不信她敢不听自己的。

杜蕊吭叽半天，才压着声音道，“算了，我还是回去了。你看父亲看她的样子，说不定，父亲看了她那张脸，就什么气都消了。要是再怕她难过，说不定她想什么都会给她。”

床上躺着的徐可可，本来还觉着这俩个人太磨叽，听了杜蕊这两句话，不由笑了。这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杜珊不负‘众’望，果然听懂了杜蕊的暗示，“找不着，就把她脸刮花了。”

“三姐，别,父亲知道了会罚你的....”

“怕什么，阿爸才不会呢。反正她脸都毁了，罚我也不回来了。最多也就是让咱们闭门思过。”

嘴上这么说着，杜珊心里冷笑，有你在，怎么会罚我。

徐可可听着她俩的脚步，一点点向自己靠近。她唇角微动，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这俩的心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歹毒。

不过，真要是翻她的东西，她想装睡都难。吓一下，这俩也就跑了。还是动手有意思，这样省的她还要起来，大家都简单。

杜珊毕竟不常干这事，手有些抖，带着寒光的刀子在徐可可脸上晃了下。看清位置，杜珊双手握刀，猛地刺下去。

徐可可抬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很轻松的反手，再往前一探。借她的力，直接将刀子捅进一旁杜蕊的胳膊里。

徐可可的动作极快，干净利落，杜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边的杜蕊一声惨叫。

“啊！”杜蕊的叫音响彻整个房子。将其他房间的人全都惊醒了，几个屋子同时亮起了灯。

最先冲进来的，是住在旁边的杜玮。他开门时，门上还插着，杜蕊他们开门用的钥匙。

杜玮慌乱的打开灯，就看到今天刚来的大姐坐在床上。在她床边，他三姐手握着刀柄，刀锋深深的插进了四姐的胳膊里。胳膊上流下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滴到地上。

杜蕊捂着胳膊，疼的脸色惨白，嘴里的喊声就没停止。

杜珊呆愣愣松开手，刀子应声落地。看着地上的刀子，杜珊被吓到了。

她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她本来想的是，狠划一下，扔下刀子，再把杜蕊推倒，接着跑出去。

等出了门，她就再转身假装刚赶过来。杜蕊绝对不敢把她说出来，就算说出来，她也可以不认。

她想的很完美，绝不可出错的。可现在她怎么办，杜珊整个人都懵了。

杜玮只有十岁，他比当事人杜珊好不了多少，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慌乱的不知应该做点什么。

后面赶过来的是杜珏和杜瑗姐弟俩。杜珏看到里面的情形，一把将杜玮推开，直接冲了过去。

他回头冲着杜玮喊，“愣着干嘛，快去拿药箱。”

拿起落在地上的刀，杜珏撕下一条床单给杜蕊包扎。

杜玮跑开，杜瑗站到他刚才的位置，撇了眼瘫倒在地上的杜蕊。双手环胸，面带嘲讽的看向杜珊。

二姨太是和杜秉田一起到的，他们比林美娟晚了一步。

二姨太进屋直接就冲到杜蕊跟前。徐可可离的近，看到她那双丹凤眼瞪成了圆眼。她没哭也没闹，甚至冷静的有些吓人。

她蹲在杜珏身旁，仔细查看杜蕊的伤势。帮着把她的袖子挽起来。

有了前几个世界的经验，徐可可知道这是一个内心无比强大的母亲，通常会有的应急反应。这种人越是心慌反而越会冷静。

另一边，一直站着的杜珊，看到杜秉田和林美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几步扑到杜秉田怀里。

声泪俱下的跟他哭诉，她是怎么发现杜蕊偷偷潜进了大姐的房间。又是怎么看到她准备拿刀子行凶。

她一时着急，和四妹争夺刀的时候，误伤了她。

杜珊埋着头，抽噎着说她都要吓死了。她还说，怎么也没想到，就换个房间，四妹就会记恨上大姐，要对大姐下狠手。

脸色惨白的杜蕊不干了，她刚要张口辩解，被二姨太拿手拦住了。

正在包扎的杜珏手顿了下，感受到徐可可的眼神，与她对望了一眼。表情复杂的垂了头。

看着他的头顶，徐可可笑了，所以这家里真的有单纯无知的孩子嘛。今天晚上的合家欢是演给谁看的，杜秉田嘛。

“阿爸，我求求你，你不要怪四妹好不好。她还小，她就是一时没想明白。你看她已经受了伤，肯定很疼，她以后肯定不会了。阿爸你就原谅她吧。”

林美娟一直没说话，就是没搞清楚状况，听杜珊这么说了，立刻就知道，是她这个小女儿闯的祸。不然她不会主动出来给杜蕊求情。

“好了，都让你父亲把你教愚了，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先赶紧送四小姐去医院吧。”

林美娟张罗后面的佣人，“还不快去备车，王妈把小姐背上。赶紧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杜秉田，他拍了拍杜珊的肩，把她轻轻推开，柔声道，“放心，阿爸不怪她。别哭了,阿爸先带你妹妹去医院，让大夫看看，别再感染了。”

当晚，林美娟和杜秉田还有二姨太，领着杜蕊一起去了医院。

本来杜珊也想跟着的，因为车上坐不开，她被留在了家里。

杜瑗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冷笑道，“就和你说了，别多事，就爱自作聪明。”

杜珊赌气没理她，却冲徐可可恶毒的瞪了眼，甩着胳膊，愤恨的回房间了。

站在窗前，亮着的车灯渐远。明明这件事就发生在自己床前，林美娟也就算了，自始至终杜秉田都没有问一句，她有没有事。好像这整件事都只是那姐妹俩闹了个小脾气，与她无关。

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杜珊的话，又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杜珏离开了一会，又返了回来。他手里拿着杯热牛奶，身后跟着喜宝。

“大姐，我叫喜宝过来，给你把床单换了。你把这个喝了，早点休息吧。今天第一天回来，就乱成这样。你....你别生气。三姐让我姆妈惯的有些失了分寸，我替她跟你道歉。”

这一家唯一懂事的竟然是这个刚十五岁的孩子。徐可可再次感叹，林美娟真的很会教儿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6 经了一晚上的兵荒马乱，因着杜秉田今儿还要去局里上班，一家子人又都跟着一大早起来。

杜珊先去了林美娟房间，杜瑗已经到了，正在翻着林美娟的首饰盒。她看好了一对珍珠攒花的耳环，拿起来摆在耳朵上，照着镜子比量。

林美娟已经穿好了旗袍。因为折腾了一晚上，她眼睛还有些红血丝。见杜珊进来，嗔怪的瞪她一眼，

“昨晚怎么回事，你说你急什么，不就是个玉扣嘛。杜蕊说你还想着把玉扣刮花了。你是不是傻，真要刮花了，你再拿回来，有什么意思。”

杜珊眼睛亮了，“还能拿回来嘛？”

林美娟似被他气到了，无奈叹口气，“这是咱们家，只要想要，有什么东西是拿不回来的。”

转身看到杜瑗还在比量，林美娟干脆走到她身后，拿过耳环，也没问，就直接帮着她戴上。

嘴里却还在念叨杜珊，“她个乡下来的丫头，过些日子就嫁出去了。你和她闹什么。昨儿我问过杜蕊，说你是要扎杜锦的脸，看她睁眼，吓的回身把刀轧她身上的。不是姆妈说你，你真把她的脸扎坏了，跟孙家的婚事。让谁去。

给杜瑗戴好耳环，林美娟上下端详，满意的点点头。大女儿的长相随了杜秉田，是这几个孩子里长的最漂亮的一个。随便一打扮就是个小美人。

"不是还有杜蕊吗？把她嫁过去就是了，"杜珊不服气的撅着嘴，她动手前其实是想过的。她当然听出杜蕊在激将她，她也是故意顺着她的话做的。她就是不想再看到父亲对杜锦好。

“你啊，”李美娟回身点着她的脑袋，"真不懂那玉扣有什么好，让你连脑子都没了。你不想想，杜蕊要能行，我还费心思把杜锦从乡下接过来干嘛。"

杜瑗侧脸照着镜子，拨弄着耳垂上的珍珠，闲闲道，“要我说，没那个胆子，就别做。吓的那怂样。”

怕杜珊再跟杜瑗再闹起来，林美娟赶紧揽住杜珊叮嘱道，“你爸最看重的就是家庭和睦，当着你爸的面，你就算装，也得跟杜锦，给我装出个姐妹情深的样来。听到没？”

经了昨天晚上，杜珊觉得她这个大姐没有那么简单。她本想说，昨天晚上不是她失手。可她怕林美娟再念叨她，更不想被杜媛再笑话，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吃早餐的时候，二姨太和杜蕊都没下来。林美娟装模做样的嘱咐了佣人半天。

听徐可可说想去外面转转，笑着道，“可不是得出去趟，本来给你备的料子，让这三个眼皮子浅的给全给分了。尤其你三妹，非要跟你四妹俩穿一样的，一块料子都没给剩下。”

“又不是多贵的东西，再买就是了。”杜秉田放下手里的咖啡，“你今儿别光带她去瑞祥阁，丽莎也去看看，做两身洋装给她。”

林美娟有些为难，“明儿吧，今天约了孙太太看戏的。本来还有二姨太，她这守着杜蕊不想动，我还想问三姨太，愿不愿意陪我跑一趟呢。”

想到前天晚上就跟方氏说好了要过去的。可昨儿杜蕊受伤，二姨太抱着他哭个没完。他就没去，杜秉田轻拍着方氏的手，笑道，

“那孙家太太最爱标榜自己是留洋回来的，今天肯定听的是歌剧。上回新做的那条裙子，不是还嫌没机会穿吗。今儿就跟着你们太太，去好好玩一天。”

三姨太方氏吃着眼前的小笼包，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的应了。

杜秉田刚想说让姐妹俩陪徐可可去。没想到，坐在杜锦右手的杜瑗，抢着开了口，说她也想去听歌剧。还道他跟孙家二小姐是同学。从放了假还没见过面。

杜秉田只得看向杜珊。他的眼神太过明显，杜珊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可昨天晚上刚闯完祸，早上又让林美娟教育了一番，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三姐昨儿也受了惊，还是在家歇着吧。我陪大姐去，不过要先麻烦大姐，上午陪我和阿玮去射击场。等下午，大姐想去哪儿，我跟阿玮再陪你去。”

徐可可并不想让人陪，赶紧拒绝杜珏，“怎么还要人陪，你们上学还要人陪嘛。我自己去就好了，再说我也没有别的事，就是闲逛一下。就别再耽误你们时间了。”

杜珏冲杜玮使了个眼色，坐在徐可可对面的杜玮放下手里的叉子，坐正身子一本正经道，

“大姐去吧，大哥从来不带我去射击场，我都求过好多次了。这次为了你才说带我去的，你若是不去，我恐怕也去不成了。”

杜珏隔着桌子瞪他一眼，“大姐别听他的，昨天大姐还让喜宝给我们送的礼物。我们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回礼合适，今天出去，正好请大姐吃饭算是谢礼了。”

最终让徐可可同意的原因。是一直不说话，拿眼睛盯着她的杜玮，实在是他的眼神太过迫切。又想到他前世对原主的种种，徐可可还是心软了。

杜家有两辆车。一辆是杜秉田的专车，另一辆是家里其他人外出用的。

因为今天家里人都要出去。杜秉田让他们姐弟三人在家等着。车子把他送到局里就回来，他会让车子跟他们全天。

听了这话，杜珏直说是跟大姐沾光了。徐可可再次感叹这少年会说话。

只是原主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没有适合去射击场穿的衣服。徐可可没有听杜珏的建议，去跟她的几位妹妹借。

城里比乡下要热，她就穿了件杏色斜长襟的上衣，下面配了同色的裙子。

射击场虽不是军用的 ，却建在郊外靠近军营的位置。开始徐可可有些不理解，这不是给别人携带枪支靠近军营，找了个特别合理的借口嘛。

直到进入射击场。徐可可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里如果没有军队相关人员带领，普通人是不能进入的。其次，门上有硕大的牌子写着，所有人不能携带自己的枪支进入，如有发现立即击毙。

这里有各种规格，不同种类的枪。简直就是个小型的枪支展览馆。进来的人，可以自由选择枪支，但是每把枪配多少子弹，是不同的。子弹用完了，会依据靶子上的数再给配。

让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会在这里遇到原主前世的熟人。

第一百七十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7 原主出嫁时，杜珏和富凯去了军校。她听过富凯的名字，却没见过本人。没想到会是个文质彬彬的少年，看着倒是比有些硬朗的杜珏，更像教育局副局长家的儿子。

他身后也跟了一男一女。看到那个男人，徐可可愣住了。他是原主前世的丈夫。那个结婚不到两年就死的男人。

就徐可可目测，这人不说身强体壮，就单看他的肤色和神态，如果没有意外，保守点估计，这人活到五、六十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徐可可有些想不通，原主嫁他的时候，杜秉田就和她说过，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体弱多病，像她这样的家世，还在军队监狱被关过的人，是根本嫁不进那种人家的。

结婚当天，这个男人脸色惨白的像一张纸，连点血色都没有。仪式举行完，人就被送去了医院。

原主婆家人待她虽算不得很好，却也都很体贴。从不苛求她去医院照顾。原主也就隔个几日去医院看望一下，就算进了妻子的义务。

这么拖了二年，男人不治而亡。原主是亲眼看着他的尸体装进棺材，入土为安的。

徐可可的眼神太过明显，男人笑着主动走了过来，调侃道，

“鄙人李达康，是富凯的表哥，在南京任职。我看小姐一直盯着我看，想来定不是折服于我的容貌，只怕是因我长了张大众脸，觉的我跟谁长相相似吧？”

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名字，可谈吐完全不一样。

徐可可落落大方的冲他一笑，“您也太自谦了，我虽是刚从乡下来，但我猜，以您的容貌和气度，平常肯定会吸引不少女孩子围观。我不信您察觉不到。就是不知道，您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嘛？如果有姐妹，想来她们肯定长的很漂亮，让人移不开眼吧。”

看徐可可穿着保守，没想到比现在那些女学生还敢说。竟然直接承认，她看他就是因为他长的帅。能看出来男人觉着她很有趣，挑眉笑的更开心了，

“我一时不知道，我如果直接感谢小姐对我的谬赞，会不会显的我的脸皮，有些太厚了。不过，很可惜，我并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男人侧身让出他身后的女孩子，“但是，今天带了我的小表妹，苏婉。”

剪的短发，一看就是很新潮的女孩子。李达康显然并没有要介绍这位小表妹出身的意思。

而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在李家并见过这个叫苏婉的女孩。虽然不知道这俩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据她所知，李达康的母亲并不姓苏，所以就算真是表妹，应当也是远房的。

徐可可直觉告诉她，苏婉不喜欢自己。她看徐可可的眼神，冷漠里带着些厌恶。她虽然被李达康介绍给了大家，却丝毫没有要上前攀谈的意思。

徐可可暗自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一见面，就对李达康表现的太过关注，让这位远房表妹不高兴了。

杜珏看出气氛有些不对，站到徐可可前面，将她挡在身后。笑着跟李达康和富凯闻聊，多少化解了些尴尬。

他们一行人往里走的时候，徐可可余光注意到，在他们后面，李达康低垂了头，苏婉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苏婉不自觉的看向自己。而李达康则始终面带微笑的看着脚下的路。眼神连扫都没扫过自己。

李达康回避的有些刻意了，加上这个苏婉让徐可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徐可可基本能确定，这俩人不对劲。

他们往最里面的场地进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门口护卫的迟疑。几个人就这么径直跟着富凯走了进去。

场地里面有人。那人身材魁伟健硕，带着鸭舌帽，穿着高筒军靴。看到他在，富凯微怔了下，随即面带恭敬的点头示意。

那人应当是在职的军官，只是穿着便装看不出军衔。富凯他爸虽然在军中职务不低，但他年岁太小，所以跟人客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加上没有特意介绍，所有人也都没当回事。

那人见他们来了，倒也没有马上走，把枪里的子弹全打完，就去休息区坐着了。

这射击场是半露天的。射击的这边是在室内，靶子则是曝露在室外。这样练习场比纯室内的射击馆要好，射击的光线与自然光相吻合，对平日实战练习是有帮助的。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在作战时，遇到的都是光线充足的时候。

徐可可今天的穿戴与苏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徐可可一看就是陪着来凑热闹的。而苏婉一身骑装的穿戴，显的格外干练。

尤其是她拿起枪的那一刻，那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劲，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由眼前一亮。

徐可可让杜珏不用管自己，独自溜达到后面的休息区。她冲已经坐在那儿的男人，礼貌的笑了笑。对方面无表情，傲慢的移开了视线。

徐可可识趣的选了远点的地方坐了。椅子是很舒服的单人沙发，旁边桌子上还备的茶水。徐可可走过去倒了一杯，光味道就让她不由惊叹，好茶啊！

再品一口，口感醇厚，茶香味浓，就这回味绝了。徐可可也没客气，连茶带着碗直接端走了。

旁边站着的护卫想拦，看眼自家主子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老实的闭了嘴，心里却觉着这女孩真是无知者无畏。谁的东西都敢拿，都不问下的。

徐可可哪知道她刚揪了把狮子的胡须，舒适的窝在沙发里，边慢口品着茶，还在心里感叹，这俱乐部档次真高。随便给客人备的茶水，就是顶级的大红袍。她还在琢磨，想着能不能走的时候，让杜珏去跟富凯说下，帮自己去要两斤。

这边徐可可美滋滋喝着她的茶，那边场上苏婉已经惊艳了所有人。

这种全是男人的场地，有个女人的介入，本就会显的与众不同。尤其这个女人再将男人玩的东西，玩的也很优秀的时候，就更加引人瞩目。

虽然离的远，却比近处看的还明显，徐可可看到，杜珏带着杜玮一直凑在苏婉旁边。

甚至她无意中留意到，不光场子里站着的护卫，就连旁边这个男人，他们的眼睛都盯着苏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反倒是李达康这个表哥，一直站在最外面一道，和富凯俩人一边射击，一边不时交流几句。一直就没在意过苏婉这边。

徐可可有些疑惑，看这样子，这俩人倒像是很纯洁的表兄妹关系，那这个苏婉第一次见自己为什么就会是这个态度。她当时看的很清楚，苏婉是看到自己后才变的脸色。

徐可可还在观察着，杜玮垂头丧气，不高兴的走了过来。

徐可可倒了杯茶递给他，小家伙也不会品，一口灌下去就皱了眉。他不想喝，徐可可也怕他糟蹋东西。赶紧把茶杯拿到了一边。

她这小气的举动，自己都没意识到，却已经落了旁边人的眼里。

最初杜玮怎么也不肯说，他为什么不高兴。徐可可不经意的几句话，就让小家伙说漏了嘴。原来是杜珏技不如人，不光被苏婉笑话了，话还说的有些难听。

杜珏自己还好，杜玮听着心里不舒服。

徐可可明白他的心思，在杜玮心里，他大哥苏珏，是个近乎完美的长兄。别人笑话他没事，但是笑话苏珏，他是受不了的。偏偏他又从小被教的有些循规蹈矩，心里不高兴只会自己生闷气

徐可可往里面看了看，杜珏本人应当是真的没往心里去。杜玮不在，他反而练的更专心了。徐可可揉了下杜玮的脑袋。

“难得来一次，干嘛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你自己的心情。别人说好说坏都不重要，你会不高兴，是因为你认为人家说的对。可人又不是一成不变的，现在弱又不代表一直弱。知道自己哪里不好，等练好了，你不就变强了嘛。”

看小家伙还皱着眉，徐可可捏了把他的脸，逗他，“好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别拿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你看我，不会射击、不会开车，不会跳舞，不会听歌剧。可是我也有长处啊，”

杜玮好奇的看向她， 这个姐姐他以前没接触过，他还真不知道她有什么长处。

“你姐姐我，长的漂亮，和你.....”

和你一样，这四个字没说完，就听旁边传来扑哧一声的笑声。

那边坐着的男人垂着头看不出表情，他身后的护卫正捂着嘴偷笑，徐可可瞪了他一眼。转头，杜玮正懊恼的移开眼，小耳朵变的通红。

完了，这小子要面子，徐可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让这小家伙没面子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8 似是为了刚才的失礼道歉，那个护卫给杜玮拿了箱桔子汽水过来。

杜玮是个大方的，谢过了那护卫，就招呼其他人一起过来喝。

苏婉走过来，取了一瓶，杜玮好心把起子递给她。她看都没看，拿着瓶子往桌子上一磕，瓶子盖直接就掉了下来。

男人身后站着的护卫，直接皱了眉头。今天这些女人都怎么回事儿？一个把他们家主子的茶水喝了。这再来一个，直接把他家主子的桌子给划了。

杜玮拿着起子的手还悬着，嘴里已经惊呼出声。这是他第一次看人这么开瓶子盖，还是个女孩。太帅了，他拿胳膊捅了徐可可一下，示意她快看，“太厉害了！大姐，你说是吧！”

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厉害什么。这小家伙的反应让徐可可有些无语，刚才还生人家的气，就炫了这么一小下，这就又激动了。

杜玮将起子放下，抄起一瓶汽水，竟有些跃跃欲试。被徐可可一把拉住。

杜玮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拦自己，面露不解。

徐可可清了下嗓子，“乡下咱们老宅旁边，有条沟....”

所有人都没明白她要说什么，就都朝她看了过来。就连旁边坐着的男人，也微歪了头。

“沟说宽不宽，也就两米多吧。为了方便人往来，上面架了桥。有个村人腿很长，总想跟人显摆，有一次当着所有人面，他纵身一跃，就掉到了沟里。”

有人听懂了，杜玮拿着汽水瓶子却是没听明白，问了句，“然后呢？”

徐可可拍了他脑袋一下，“哪有什么然后，有桥不走，瞎显摆什么。当心溅你一身水。”

杜玮有些委屈的揉了揉头。他不懂大姐说这么个故事干嘛。拿着瓶子还要比划，徐可可气笑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有起子不用，给人家把桌子都磕坏了。这桌子是明朝黄花梨的，古董知道吗？”

正往嘴里灌汽水的苏婉，停了手，“你少耸人听闻，什么古董，还明朝黄花梨的，你吓唬谁呢。”

“夹头榫结构，四面平直，方腿，桌面嵌以石板，”徐可可点着桌子道，“这是明朝的平头案。”

苏婉还再辩解，李达康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拦住，“错了就是错了，有什么可不服气的。敢问杜大小姐，可知这桌子值多少钱？我没别的意思。想赔些钱给这桌子的主人。”

徐可可摇摇头，“我可不知道，这古董家具的行情我上哪知道。你还是问下主人吧，不过，我看这里的东西摆设，这是谁的专用场地吧。”

徐可可询问的看向富凯，富凯拿余光扫了眼男人，“是，大姐眼光不错，这是专用的场地，不对外人开放的。”

只是是谁的专用场地，他没说。众人也心领神会的没有追问。

富凯看眼划的有些深的痕迹，心里多少有些埋怨苏婉。有些枪支是不对外的，只有这里面有。他想让杜珏见识下，就借着招待李达康的机会，让父亲张嘴帮他借了这个场地。人家请喝汽水，喝就是了，玩什么花样啊。

只是心里再不高兴，对方是个女孩子，他也不好多说，“表哥不用在意，等我问下，不行，让我父亲想办法找一张送过来。”

李达康附和，“就是，你帮问下，该赔多少钱，和我说。就别让舅舅担心了。”

见几人因为这事，情绪都不高，杜珏放下汽水，跟富凯玩笑，要和他比试一下，谁输了中午做东请吃饭。

杜珏的枪法，是几人里面最差的，他这么说，摆明了就是要请吃饭的意思。

富凯跟他关系最好，一听就明白了。不过他可没怪徐可可多事，这事当着那人面说出来，总比自己蒙在鼓里强。

苏婉心里正不痛快，听了杜珏的话，马上接口道，“请吃饭太平常了，不如咱们赌点有意思的。”

“好啊！”杜珏本来就是想活跃下气氛，有人捧场，他当然高兴。“你说怎么比？”

“很简单，十局定胜负，你和我表哥比。我表哥要是输了。我去里面跑十圈。你要是输了。让你弟弟跑十圈。”

被苏婉指着的杜玮，一张小脸像个跑马灯似的，一会一变，纠结的不得了。杜珏连富凯都赢不了，和李达康比，那必输无疑。让自己当这么多人面跑圈，那多丢人。可这又是自己大哥，小家伙最后急的脸都红了。

苏婉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的脸色，“怎么，对你哥这么没信心，还是十圈，你跑不下来。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个小孩子了，要不这样吧。”

苏婉眼波流转，看她不怀好意的看向自己。徐可可就知道，她前面说那么多都是幌子，她根本就是冲自己来的。

这倒是个有仇就报，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主。

“杜大小姐，你说这样好不好，也别跑圈了，我跟杜珏比，如果你弟弟输了，你就去把那朵花采了，送给我表哥。我要是输了，就让我表哥去采了，送给你。”

徐可可笑了，看来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个花痴。她这是认准了自己对她表哥有意思。

也难得她眼神好，靶子下的那么朵小黄花，她也能注意到。 辣手摧花这种事，她倒也不是不能做，只是她徐可可，从来不会站到靶子下面，给别人伤她的机会。

“苏小姐，我有一个提议。不如咱们俩比一场。”众人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徐可可冲他们淡然一笑，“咱们俩也别十发十发的来比，咱们就一枪定胜负。不过，....”

徐可可顿了下，“我这人不会打枪，你得让一让我。”

苏婉挑眉，“让！...怎么让？”

“咱们俩都蒙上眼射。”

盲射?众人都被她这个提议惊呆了。

徐可可笑着道，“咱俩一枪定胜负，如果我输了，让我大弟弟去采花，送给你，如果我赢了。让你表哥去采花。送给我。”

苏婉看着她半天没说话。倒不是担心盲射，而是觉得不管输赢。自己都没占便宜。干脆道，

“不要。如果你输了，你就去摘花。如果我输了，我去摘花。这一局不牵扯任何人。”

好！徐可可等的就是这个。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9 徐可可没有再选别的枪，用的是杜玮刚才用的，枪型小巧，反作用力不大。

她也没再麻烦别人，就让杜玮给她讲了一下，这枪是怎么用的。别人也都理解，反正也是输，确实没必要学那么认真。

徐可可倒不是故意装不会。这个年代的枪，和她常用的，虽然构造上相近，但还是有些出入。操作起来复杂了不少，也少了许多辅助工具。

杜珏则不慌不忙的跟富凯俩站在一旁，一边看着，一边闲聊。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输赢在他看来，无所谓。他反倒是觉着，这射击场连他也不是随意就能来的，不出意外，他大姐估计不会再来第二次。能摸下枪，尝试一下也算不虚此行。她要是跟杜玮一样好面子，觉得下不来台，大不了一会输了，自己去帮她摘花。

苏婉对徐可可的自不量力，嗤之以鼻。她装子弹的时候，在枪里上了二发子弹。

李达康扫她一眼，并没有拦。

她塞第二枚子弹的时候，一直坐在后侧方的男人，看到了她手上的动作。

已经说好了，一局定胜负。她却往里边塞两颗子弹。

射击场曾经有过。打完一发子弹，第二发走火。将人误伤致死的事情。

尤其苏婉最后调整戒指的手势，让男人想起了一个人，那人每次杀人前，都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男人给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虽然杜秉田那种小角色，他还看不在眼里。可他女儿死在他的场子里，好说不好听。

男人扫了眼，正在杜玮指挥下摆弄手枪的徐可可。小姑娘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小小年纪就跟人学着抢男人。

抢个好点的也就算了，就南京李家的这个私生子，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次算她走运，在自己场子里。下回.....，也不知道这小姑娘能不能活到下回。

男人活动了下脖子,来回扭了扭，想着等他们走了，自己要找推拿师傅松快下。

枪靶下的那串小黄花，正无知无畏的迎着风摇曳着。向人显示着它的娇嫩。

原本都以为苏婉抿着油头，身着劲装，像男人一样拿着枪是好看的。可看到徐可可，场子里的男人都改变了想法。

像徐可可这样长相娇俏的小姑娘，穿着中式裙装，梳着两条辫子，眼上蒙着布条，双手坚定的举着枪。柔弱中透着坚强，似是更能打动人心。

两人把眼睛蒙上的时候。那个护卫假装好奇，溜达着走了过去。冲李达康点了下头，俩人并肩站在了苏婉身旁。

当年徐可可因为无聊，为了增加射击难度，她曾经把手枪上的所有辅助功能全部关闭，然后进行射击训练。她最拿手的就是通过综合分析判断，例如风向，声音，周围环境的蛛丝马迹，来确定射击方向。

富凯喊，“一、二、三！”

两个女孩同时扣下扳机。苏婉从来没有盲射过，她在没有遮住眼前，提前固定了枪的位置，然后保持不动，射了个六环。

她摘下布条的时候，侯在旁边的护卫顺手将她手里的枪接了过去。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旁边的徐可可，两手还端着枪。

她竟然射了一个十环。只愣神的功夫，杜玮已经高兴的欢呼起来。

苏婉还想要从护卫手里拿过那把枪，被她身后站着的李达康，捏着她的胳膊，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一眼对苏婉，震惊大过了害怕。

她从来都知道李达康不是好人，但她一直以为他对自己，和对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面露凶狠，看自己的眼神像看一个蠢货。苏婉心里慌了。

“表妹输了，愿赌服输，还不快去把那花摘过来，送给杜大小姐。”李达康的手往前送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事。转身面对众人时，他换上了和煦如暖阳一般的笑容。

苏婉只觉脊背发寒，脑子都不听使唤了。只那一眼，她清楚的知道，她在他心里已经不是原先的位置了。她行尸走肉的去摘了花。

徐可可接过她手里的那枝黄色的迎春花，眼神不自觉的落到了她的手上。一枚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特色的银质素戒。徐可可会注意到，是因为很少有人把戒指戴到中指。

而且戒指的宽度，也不像是一般女孩子会喜欢的样子。确切的说，这应当是一枚男款的戒指。

这戒指徐可可总觉着自己在哪儿看见过。她下意识扫了眼，围在她旁边的李达康的手，他两只手很干净，什么也没戴。所以不是情侣戒。那自己是在哪儿见过呢。

徐可可决定等有时间，自己要好好看下原主的记忆，她猜可能成婚后，原主在李家见到过。

所有人都在说，徐可可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赶得巧了。只有后面的男人不这么看，他注意到徐可可的枪口，在射击前轻微调整了方向。

他几乎可以断定，徐可可虽然拿枪的姿势有些诡异，可她打到十环，绝对不是蒙的。今天倒是没白来，他原本只是出来躲清净，没想到会遇到两个有趣的女孩。他已经准备让人去查下这两个女孩了。

有了徐可可这一击，杜玮来了兴致，又拿着枪玩了会，他们这群人才离开的。

他们要走的时候。徐可可看到那个护卫，在收拾桌上的茶壶和茶碗。将它们装进一个草编的提篮里。徐可可猛然醒悟到，那桌子不是凡品，是别人的私藏，那自己喝的茶呢。再去看那个男人，已经没了踪影。

富凯是坐李达康的车来的，李达康带着苏婉去提车。杜珏也要去找他们的司机，所以跟他们一起去了外围的停车场。

离的不算远，徐可可带着杜玮跟富凯一起站在射击场门口，等着他们把车开过来。徐可可装作不经意的问富凯，不知道这里的茶水怎么收费。

富凯有些诧异她会问这种问题，旋即好脾气的跟她解释。

这个射击馆，是严司令的儿子回国后开办的。因为接待的都是有一定级别的军官和军官家属，所以里面一切都是免费的。但是为了预防不必要的麻烦，这里不会提供吃的东西，包括茶水。就是今天他们喝的桔子汽水，也不是射击馆出售的，而是别人提前备在这里的。

徐可可惊觉，一直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只怕身份不一般。她隐约猜出了这个男人是谁。

开着车的李达康和她想法一致，“你想致她于死地，我能理解，但是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今天的时机并不好。当着他的面，你只要敢说是枪走火误伤的人。你信不信，他能直接把你毙了。那个护卫是特意收走你的枪的。他已经看出你的意图了。他不会让你在他的地盘杀人。”

“谁？这是谁的地盘？”苏婉给说懵了。

“这个岁数，能让陈富凯看他脸色，现在还在盐城的，除了严重山的小儿子严铄，不可能有别人。”

李达康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你今天应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种男人看惯了那些绕揉做作的女人，反而喜欢坏女人。过几天，我会再安排你见他，到时候你知道怎么做的。”

假装没看到苏婉惨白的脸色。李达康唇角微扬，张扬一笑。像李家这种名门世家，可以低娶，却必须身家清白。不是谁都能进的，不然他娘也不会到死都没进李家的门。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10 徐可可没看铺在床上的裙子，抱着圆枕坐在圈椅上，眼睛盯着站在床边手舞足蹈的喜宝，感觉下一刻她的哈喇子就要滴到裙子上了。

她想好了，哪一件滴上，她就淘汰哪一件，这样喜宝就不用纠结了。

“其实白色的纱裙您穿着肯定好看，您看您平常穿的月白衫子，跟仙女一样。就像画里走出来的。可这件洋装也好看，您看这腰收的....”

喜宝因为长的胖，没在小姐跟前伺候过。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帮着小姐选衣服。她开心的不得了。

“对了，大少爷送您的珠花配在这洋装上，就在这里，您看，”喜宝美滋滋的取了珠花，在洋装上摆了又摆。

徐可可看了眼那珠花胸针，开玩笑，再好看她也不敢戴。

珠花是那天回来后，没多久，李达康托杜珏送给她的。

杜珏说他已经再三拒绝了，但是对方第二天又找借口把他约了出去。还让苏婉出的面，说是对那天失礼的赔罪。还说如果不收，就是不肯原谅之类的。杜珏无奈才给她拿了回来。

怕家里人知道，再生出别的事端，杜珏就说是他自己买来送的。为了这事，家里的太太和几位小姐都有些不太高兴。

就算她不怕李达康那人，为了杜秉田最看重的家庭和睦，这珠花她也不能戴在身上。

“您看，是不是很好看。”喜宝有些得意道，“我那天看二小姐就是这么配的，不过二小姐更厉害，是拿珍珠手链，现攒了个胸针别在衣服上的，可漂亮了。”

这事徐可可也知道，最近杜瑗跟孙家二小姐走的近，几乎天天出门，衣服一天一套的换。林美娟给她新添了不少衣服，自己这两身就是跟着一起做出来的。

做衣服，正是春夏交接的时候，面料种类多，衣服做再多也贵不到哪儿去。可首饰上就有些跟不上趟，好在杜瑗自己是个急智的，总能想出些新鲜法子。

“喜宝，我跟刘管家要的车，你帮我看下到了嘛？要是没到，跟他说就不用了，我自己坐黄包车一样的。”

喜宝听了吩咐，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两身裙子，“您都没说，明天胡市长家的宴会，您穿哪身去呢。”

徐可可笑指着那身洋装，“把那套纱裙收好了吧，晚上的宴会穿纱裙，太冷。”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纱裙怎么也要过些日子穿才好。还是大小姐您拎得清。”

徐可可笑了，可不是自己拎得清，白色的纱裙，总共就做了两身。看杜珊和杜蕊那艳羡的眼神，就知道这是比那套洋装还少见的西洋货。

自己参加晚宴，可不想去出风头。

喜宝没一会就回来了，杜瑗用车子还没回来。她帮徐可可叫了辆黄包车。

徐可可没用她陪，自己一个人去了南街的喜乐医馆。

掌柜一见她来，就笑着道，“这话怎么说的，康大夫去给人看诊去了，人倒是走一会了。要不您先进来等会。”

这医馆是前面卖药，旁边看病，算是一条龙服务。徐可可往里看了眼，还有病人躺在床上等着看诊呢。自己进去，就算人家不嫌自己碍事，看着别人生病的样子，她也待不住。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拐弯处有家咖啡馆，康大哥回来了，您和他说，我在那儿等着他。”

徐可可坐到咖啡馆，点了杯咖啡，喝了没有两口。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转头一看，心里暗道了声晦气。

她再想装看不见，已经来不及了。对面的人已经看到她了。

“杜大小姐没想到啊，那天还跟杜珏说，想约你一起出来游湖。他还说你有些不舒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真是好巧。”

徐可可只能笑着跟李达康寒暄。李达康也没客气，直接坐到了她对面。

徐可可多少有些无语，她跟杜珏他们一起去射击馆那天，本来就打算来医馆。后来李达康非要请吃饭，还跃跃欲试的想要跟他们一起去逛街。害她果断结束了那天的行程。

没想到第二天来，康全，也就是原主奶妈的儿子，竟带着伙计去乡下进药了。

今天她再来，想要见的人还没遇到，却遇到了这个人。

“杜大小姐，身体好些了嘛，杜珏那天说你病了，我跟表妹还说要去看你。杜珏说不方便见人，我们也只好作罢。不知道，去哪个医院看的，看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是不是偶遇，徐可可不知道，这句话，却是成心恶心她呢。看来他猜出来，是自己不想再见到他们表兄妹，才让杜珏谎称生病的。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懒的动，不想出门。杜珏问我，我没法搪塞，就跟他说，我病了不舒服。”

他本以为她会胡说个医院的名字，或扯什么家庭医生，李达康是怎么也没想到，徐可可会直接说出来。

怔了片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杜大小姐，你太有趣了。你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有趣的一位小姐。”

徐可可只觉这人脑子有毛病，“我猜，可能是因为李先生，您见的小姐太少了。”

李达康的一双眼睛瞪大，然后指着她，哈哈的笑了起来。引的咖啡馆里的其他客人都望了过来，只是看到是一位相貌英俊，穿着西装，年轻又时髦的先生，众人宽和一笑，又都转回了头。

半天李达康才拿手，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我猜杜大小姐，肯定不想和我做朋友，可我们毕竟也算是认识了，大家也别先生、小姐的装陌生人。以后不管你愿不愿意叫我达康，我可是管你就叫杜锦了。”

徐可可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是厉害，他能迅速调整，然后找到了跟她交流最好的一种方式。就是坦诚。

他在迎合自己，所以他想接近自己，今天可能根本不是偶遇，或是他看到自己，追了进来。

徐可可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她不想信，他是看上了自己。上次见面，他的态度能看出来，自己在他眼里，是和大部分对他有好感的女孩一样，蠢笨。

徐可可微垂了眼眸，端起桌上的咖啡，长长的羽睫遮挡了她眼里的情绪。

上次苏婉一见面就带着的恶意。

前世，原主嫁给了对面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对她不怀好意。徐可可总觉着面前好像是一个环，她缺了环上的一个扣。如果把扣找出来，她就能看懂。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11 原主的奶妈有一儿一女。女儿比原主就大了半年。儿子比原主大八岁。奶妈的丈夫原还是个举人，因为生了痨病，不光人没留住，家里的钱也都花了个干净。

据说当年原主的母亲，就是因为看她带着一双儿女讨生活不容易，才让她带着两个孩子，进杜宅给原主做了奶妈。。

奶妈带着原主回杜家乡下老宅的时候，把她的一儿一女也带了过去。

平日里有个给杜家老太太看病的郎中，是本乡的，也姓杜。他瞧着奶妈的儿子康全，识文断字的，人还机灵。就将他收为了徒弟。

城里的喜乐医馆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知道这杜郎中曾经在京里做过太医。就特意到乡下，请了五六回，总算是把杜郎中请去城里坐馆。

杜郎中走的时候，把唯一的徒弟康全。也带到了城里。

奶妈过世后，康全特意回乡下，把妹妹康舒从杜家老宅给接走了。

前世原主从牢里出来，也到喜乐医馆找过他们兄妹。康全却已经不在医馆了。他去了哪里？周围人都讳莫如深。从此就再没了消息。

徐可可下意识不想让李达康知道有康全的存在。也没跟李达康再多啰嗦，直接起身告辞。

很可惜，她刚走出咖啡馆，就看到迎面风尘仆仆跑来的康全。

“锦姐儿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没给递个信儿。来城里可是有什么事吗？现在住在宅子里，他们可有难为你？”

徐可可被他一句接一句的问话给逗笑了，“全哥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该先回答你哪一句呢。”

他拿她当自己的另一个妹妹待，知道自己太过着急了，康全挠着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康全带着她往医馆方向走。两人边走边说。徐可可似有所觉。猛的回头，看到李达康就站在咖啡馆的门口。神色不明的看着他和康全。不知为何。他那个眼神。让徐可可有不好的预感。只是被康全的问话打断，那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又让她抛在了脑后。

主要是她实在想不出，李达康会为了什么事害自己。

穿过医馆后面的一条巷子，徐可可跟着康全，进了一个四合院。院子不大，只有一进。里面连着两间厢房，加上上房也才只有三间。

屋里拉着窗帘儿，门上还上着锁。院子里安静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康全打开锁。又在门上敲了六下。门才从里边打开。

门里站了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看到徐可可。只愣了片刻，就扑了过来。“锦姐儿，你怎么来了，可想死我了。”

康舒欢快的拉着徐可可往屋里进。屋子里虽然没太多家具，却收拾的很干净。

康舒给徐可可还有康全，一人倒了一杯水。就忙不迭的问徐可可这两年过的怎么样。徐可可把记忆里原主的经历，大概的给兄妹俩人讲了。

等说的差不多，徐可可才问他们，为什么这么谨慎？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康全迟疑了下，脸色变的难看。原来城里有户人家的少奶奶病了，康全带着康舒去看诊。

“一般给女士看诊，我都带着康舒，不管是诊脉还是包扎，都由她来。虽然病不讳医，可能避嫌，还是避嫌的好。”

看他神色。徐可可便知，他肯定是吃过亏。

“谁能想到，那天给孙家二夫人看病，遇到孙家那傻少爷。那傻子不知怎么回事，见了康舒就胡言乱语。满嘴的浑话。我一生气，也没给看，就带着康舒走了。

谁知道，那孙家过后派了个管事婆子过来，非要纳康舒为妾。就那傻子，别说当妾了，就是嫁给他当妻，我也不干啊。我把那些人给轰了出去。

也不知他们家怎么想的， 竟是不依不饶，没完没了的。还找了人堵着康舒，想把她抓回去。幸好我遇到了，不然人不见了，我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孙家，是城里边开着纺织厂子，家里还有赌场烟馆的孙家？”徐可可问康全。

康全苦笑着点点头，“可不就是他们家，但凡是一般人家，我们也不能躲成这样，这家是黑白两道都走，现在的警察局长就是他们家的亲戚。孙家在城里霸道的很。”

“那你前两天去乡下收药，跟这事有关系吗？”

康全点点头，“我假借去乡里收药，就带着康舒跟我一起去，想着把她托付给我师傅，谁能想到，我师傅再怎么想躲清闲，人家也能找到他。邻居说他让人给请去看诊了，去的哪儿，邻居也不知道。

没办法，我这又把康舒带回来。有人问就和人说把她留在乡下了。我想着等过了这阵子，孙家人歇了这心思再说。”

在这个小说世界里，这个时期就是这样，强权当道，只要触犯到他们的利益，老百姓就没有人权，连讨要公道的地方都没有。

徐可可看着愁眉不展的兄妹俩人，想了想道，“你把她一个锁在屋里，也不安全呀。真要让人发现了，不直接就让人堵在屋里了吗？而且这么大活人，天天关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不如这样，反正杜家没有人认识她，我就说是遇到的乡下邻居，让康舒去杜宅陪我两天，跟我同吃同住，我们俩也有照应，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说。”

康全看妹妹的意思。知道她是愿意。这么大的小姑娘天天给锁在家里。是挺难过的。可康全又怕给锦姐儿添麻烦。他知道她在杜家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迟疑着就没答应。

见徐可可还要坚持。康全笑着道，“锦姐儿别急，孙家这两天以为我真将她送到乡下了，就没再来找过我。说不定过些日子，这事也就过去了。”

“成吧，要是有事，你们就来找我。总归咱们一起，肯定能想到法子的。”

康全感慨道，“锦姐儿成大姑娘了，不是我们走的那会，躲在门里边哭，说什么都不肯见人的时候了。”

徐可可也多少明白了，康全不想麻烦她的原因。在康全眼里，只怕原主还是个要被人保护的小姑娘。

原主自小长在乡下，性情温良纯善。因为不怎么接触外人，也很少了解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所以从来不会将人往坏处想，遇着事情，也多是逆来顺受。

听徐可可问起杜家以前的老仆人，康全有些不解。“怎么想起问他们了。”

“也没有别的，就是看到杜家的下人，都是新来的，最多在杜家也才待了不到五年。我记得当初听祖母说，离开城里的时候，把家里的老仆都留给了父亲的。”

康全有些为难，“我来城里以后，没怎么留意过杜宅的事。也不知道那些仆人去了哪儿。老爷曾在南京待过半年，不会把家里的仆从都搁在南京了吧。”

“应该不会，我曾听祖母的意思，南京的房子是父亲借了朋友的，杜家在南京并没有房产。”

“这个......”，康全想了想,突然道,“北城的桂花巷，我有一次在那边给人看诊，曾见到过杜家的老管家茂叔，就是那个大脑袋，脸上有个疤的。你记的嘛，小时候，他去老宅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还给带过南瓜糕。他那天，正在那边的茶馆喝茶，我跟他打招呼，他还记得我母亲。但他住在哪儿，我却不知道。”

徐可可又问了那茶馆的名字，都记在了心里。准备找个时间去一探究竟。

兄妹俩想留徐可可吃饭。徐可可没答应。杜秉田那人，只要他在家。就要一家人一起用餐。徐可可现在还不想为这点小事惹他不高兴。

走前徐可可又叮嘱兄妹俩，如果有事让他们务必去杜宅找自己。

徐可可也想好了，等再过两天。如果康舒还躲在屋里出不来，她无论如何也要劝康全，让她带康舒走。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12 徐可可回到杜宅的时候，知道杜秉田的车子已经从局里开出来，在回家的路上了。

回到房间，看到等着自己的喜宝，胖嘟嘟的小脸上没了往日的喜气，看神情有些沮丧。

这丫头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问，有什么话自己就都说了。

“大小姐，今天下午，三姨太让我帮着她房里的秀秀捡佛豆。”

徐可可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边念着佛经，边捡豆子那个捡佛豆？”

喜宝摆着手，“我不是跟您说捡佛豆的事，是说我在帮着捡佛豆的时候，听见四小姐说想要您那条白纱裙子。太太本来是不同意的，三小姐在一旁帮腔，我看太太那意思竟然是答应了。

三小姐和四小姐也太过分了。您是不知道，您没回来的时候，太太给您备了好些的料子和首饰，那些天几乎天天出门，都是去给您买东西去了。

就是四小姐说了句，万一您来了再不喜欢怎么办，她就跟三小姐俩把那些东西都给分了。他们还问二小姐要不要。二小姐才不像她们那样，就意思着拿了两块料子。”

应该是东西没入杜瑗的眼吧，徐可可心里想着，嘴上却没说出来。这喜宝是二小姐杜瑗的小迷妹。说了她也未必会信。

“为什么会让你们捡佛豆？”相比较于几位小姐争布料，徐可可更好奇捡佛豆的事情。

她在以前的世界倒是曾经看到过这方面的记载。但那都是潜心修佛的人会做的事情。徐可可在这家听他们提过教会、做礼拜，还真没听谁提起过烧香拜佛。

“太太去孙家做客，孙老夫人就让她儿媳妇捡佛豆。太太拿回来一些，让两位姨娘没事的时候捡，说是能静心。二姨太这些天身子不舒服，就把这事全推到三姨太身上了。

三姨太哪有功夫做这个，就让我跟秀秀俩人做。”

又是孙家，这是徐可可今天第二次听人提到孙家。孙家老夫人信佛，对儿媳妇不知道是为难还是爱护，总之为了让儿媳妇静心，就让她在家捡佛豆。这家还有个傻少爷，因为他看上了康舒。孙家人就非要纳她当妾。孙家在城里黑白两道都走，警察局长是他们家亲戚。

徐可可想着孙家的事，随口问喜宝，“那捡佛豆，你们不会也是边念着阿弥托佛，边捡的吧。”

“念什么阿弥托佛，我跟秀秀都觉着，佛祖才干不出这种蠢事来。把红豆、绿豆，黄豆，还有蚕豆和细米混在一起让人往外捡。三姨太说，不能少一粒，放的时候是称着放的。等分完了，还要查有没有少。您说，那当初把它们掺和到一块干什么啊。这不是折腾人玩嘛。”

徐可可失笑，可不是折腾人玩。

“下回你要不想捡，就跟三姨太说，我给你安排的活还没干完。”

“不用，不用，我喜欢干这活。这比干别的活轻松多了。我跟秀秀俩还能光明正大的聊天呢。三姨太还跟咱们说，捡好了还能受佛祖保佑呢，”

成吧，她自己高兴就行，徐可可把换下的衣服递给她，“你们俩在三姨太屋，怎么能会听到三小姐跟太太说的话。”

喜宝把衣服仔细叠了，嘴里回着徐可可的话，“三姨太脚扭着了，请了外面的正骨师傅，就让我和秀秀去的小客厅。她们在客厅说话，不知道咱们在。”

晚上吃饭的时候，当着杜秉田的面，林美娟果然开口问徐可可，“明儿晚上的衣服，你备好了嘛。订了穿哪件了？你们姐妹都是一起做的衣服，别再穿重了。宴会上最怕就是撞了衣服。”

听徐可可说她要穿洋装，林美娟点着头慢悠悠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身材好，穿那种掐腰的最好看。”

徐可可也不接话，等着她往下说。

“你四妹妹，前些天身子不舒服，给你们做衣服的时候，没来及给她做。我想着，你是当大姐的，让让妹妹。就把你那条白裙子给她穿吧。”

正在喝汤的杜瑗，惊的抬起头来，看到对面的三姨太连动作都没停，自觉失态了，忙懊恼的垂下头。

“好啊，不过那裙子是按着我身量做的，四妹妹穿肯定要改动的。”徐可可说完顿了下。

“什么按你身量做的，四妹妹穿要改动，你就是小气，不想给她，找借口就是了，真能装。”

杜珊赶紧补了一句，杜秉田的脸色变了，看徐可可的眼神里带着不喜。

“你一直在乡下跟着你祖母，跟你几个妹妹少亲近。可你几个妹妹都是乖巧懂事的。你这当长姐的，要有当长姐的样子。”

徐可可失笑，她其实很不想让杜秉田难堪。可是他非要凑上来，这也不是她能拦的住的。

拿帕子擦着嘴角，“三妹太着急了，我的话还没说完。晚宴是明天晚上，四妹妹想要穿那条白裙子，只怕现在就要拿到铺子里面找人改去。

我今儿晚上回来，听说四妹妹明天晚上也要去。就想着这次二妹妹做了六身裙子，三妹妹做了四身，就连我也跟着得了两身。家里的姐妹，只有四妹妹一件也没做。

明儿晚上宴会可穿什么。虽然三妹和四妹身量差不多，可都是妹妹，又是爱漂亮的时候，自己新做的裙子，还没上过身，哪能舍得拿出来。

我就让喜宝，刚才吃饭前，把裙子给送到二姨太房里了。”

徐可可丢下帕子，“看来，二姨太还没来得及和太太说这事啊。三妹妹太急，二姨太就太慢，你看，这不就让父亲误会我了嘛。”

徐可可双手怀胸看着桌上几人脸色变换。

杜秉田一时也不知道该怪哪一个合适。可徐可可的话，他是听明白了的，“杜瑗，杜珊，你们俩，一人拿出一套，不对，一人拿出两条裙子给你四妹妹。”

拿眼狠瞪了林美娟一眼。跟他说的是，要给家里的几个女孩子做衣服。还说，杜锦刚来，怎么也要多做几身。她就是这么个多做法。

有种男人，自己怎么蠢都行，但就是受不了别人骗他。尤其受不了一直在他面前装模做样的女人骗他。他们从来不会想，为什么女人能骗了他，只会想这女人有多不堪。

杜秉田就是这种男人，他在心里恨恨的想，怪不得当年母亲说林美娟小家气，上不得台面。自己以为她手里有了钱就好了，现在钱是任她花，也没见她改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13 这是林美娟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结果。

这个继女自从回来后，虽然循规蹈矩，却喜欢偶尔勾着杜秉田聊以前的事情。

眼看着杜秉田和她说话越来越多。这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加上她知道小女儿一直心里窝着火，才顺着女儿的意思，故意当着所有人面，让他们这位大小姐把白纱裙让出来。

她都想好了，要是她说明天晚宴选的白纱裙，自己就说，洋装不好改。

小姑娘都爱美，东西进了她的口袋怎么可能再拿出来。

没想到会捧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杜秉田看她的眼神，她都不用猜，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可心里再怎么气，林美娟脸上的笑也没有变。这么多年了，这点定力她还是有的。只要拉个替罪的，转移视线就好，

“二姨太也是，既然咱们大小姐已经给了小四裙子，怎么还让小四央着我，替她出头讨要呢？”

二姨太这会儿也是懵的。她没想到，这大小姐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睁眼说瞎话？什么时候让喜宝把裙子送到她房里的？

“太太，您可要明察呀，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林美娟冷眼瞧着她，审视着她的表情。她也不相信，二姨太敢诓骗自己。除非她不管小四的死活了。

“不知道咱们大小姐把裙子给到谁了，我看二姨太不像是拿了裙子的样子。我是信二姨太的，要是收了的话刚才不会不说的。”

欧式水晶灯流光闪烁，灯光下的小姑娘，肌肤白嫩得像能掐出水来一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没有么情绪，让林美娟看不出徐可可在想什么。

徐可可是真的不着急，其实今天晚上这事儿，是有些歪打正着了。

她听喜宝说了，杜蕊想要她的白纱裙。她就等着她们开口。毕竟裙子是可着她的身量来做的。要是真的打算明天晚上穿的话。肯定是要尽快把裙子送到铺子里。

可从她回来这么半天了。林美娟都没找自己提这事儿。依着这几天对林美娟的观察，徐可可马上就猜到，她要拿这事做文章。

刚才进餐厅的时候，她故意慢走了两步，跟喜宝说，让她去把裙子送到二姨太房里。

杜秉田已经烦了。干脆把二姨太房里伺候的婆子叫了过来。

那婆子眼神闪烁不敢看自己，二姨太就知道坏了。

家里的下人没有不怕杜秉田的，婆子不敢撒谎，“喜宝是送过来一条白颜色的纱裙，说是跟二姨太说好的。我就给收下了。”

“哼！”杜秉田筷子一甩，恶狠狠地瞪了二姨太一眼，念了句，搅家精，起身就走。

二姨太脸色惨白一片，张着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林美娟赶紧给三姨太使了个眼色。三姨太不情不愿的放下汤勺，拿帕子擦着嘴角，扭着腰身跟了上去。

徐可可看二姨太半天没有缓过来，笑着跟杜蕊说，“妹妹要想明天穿，赶紧找人把裙子送到相熟的铺子去，不然可来不及。”

杜蕊当然知道她说的没错。想到明天晚上，她能穿到那条，连杜珊都没有的裙子。她想笑，却又怕旁边的杜珊不高兴，两只手紧扒着桌布，期待的看向二姨太。

二姨太现在哪顾得上她，得罪了太太，又惹得杜秉田不高兴。

杜秉田那里，今天是说不上话了。见大太太林美娟起身，忙追在后面跟着去了。

“我要是四妹妹，现在就让管家备车，自己带着婆子，把衣服拿去铺子改了。管他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杜蕊盯着杜珊看了半天。对方眼神凌厉的瞪着徐可可，丝毫没有要管她的意思。

其他几人。两个男孩。小的还沉浸在震惊中，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在餐桌上摔筷子走人。他想不通就一条裙子，到底是谁，做错了什么。

大的那个则表示，支持徐可可的意见。虽然外面的天还亮着，如果要去，他可以陪杜蕊一起。

杜媛，世外高人般，冷眼看着急人。

后来杜蕊怎么决定的，徐可可没管，直接回屋休息去了。

第二天，家里的女人都去做头发了，却似约好了一样，没有人跟徐可可说。

喜宝已经气的，不比昨晚的杜秉田好多少。她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会跟没事人一样。

“小姐就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去了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既不烫头，也不剪发。”

喜宝只当她没见过，“您等着看吧，刚才我去看了，二小姐烫的卷子可漂亮了。穿上裙子，跟路上的那些洋女人一模一样。”

自己可不想当洋人，徐可可被她的比方逗笑了。

她是真不在意，这种一早就定好的宴会，各家名媛很早就开始准备了。跟一群孔雀争美，除非你是凤凰，不然只是徒增笑料。

因为人家比的从来不是穿戴，比的是家世和背景。

徐可可本打算梳两个辫子就去，她没觉的不好看，而且就算丢人，丢的也不是她的人。

三姨太房里的秀秀却主动过来要给她梳头。要是没有昨天晚上，林美娟看三姨太那一眼，徐可可还会以为，是她跟喜宝两人关系好。

就是不知道，这是林美娟怕她真给杜家丢脸，才绕了这么个弯子。

还是因为全家都去，只有三姨太她不去。故意想给家里的女人们添堵。

秀秀的手很巧。她看了眼徐可可的洋装。又翻检了一遍她的首饰盒。

好在原主从小跟她祖母在一起，首饰盒里的首饰也不算少。

定了用什么后，秀秀也没多话，直接上手给她把头发打散。从两侧分下两缕，散散的向后编成两个麻花辫。

从原主首饰盒子里，扒拉出一串米粒大小的珍珠链子，缠在头发里，在低处挽了个盘发。

细白的珍珠在墨发间若隐若现，竟是出奇的好看。

秀秀端着镜子站在徐可可身后， 照给她看。小脸上压抑着得意，在听到徐可可的赞扬和喜宝的惊呼后，唇角才慢慢扬起笑意。

伺候着徐可可换上洋装后。秀秀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朵珠花别针。给徐可可别在了洋装上。

喜宝得意了，“那天我就说，这株花配洋装正好看，怎么样，连秀秀也这么觉得。”

看一眼秀秀那笃定的眼神，再看喜宝抑制不住的喜悦。

徐可可抬了一半的手，顿住了。

反正在车上再摘下来，也是一样。徐可可把手放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14 全家人准备出发。家里的两个男孩，都梳了偏分的油头，穿着西服。看上去英俊又帅气。

在看到杜珏主动走到徐可可跟前，让徐可可挽住他胳膊的时候，杜瑗沉了脸色。

以前杜珏都是陪着自己的，再看站在自己旁边，刚到自己胸这么高的杜玮。

想到进入宴会厅的时候，别人都会看到她跟个小孩子走在一起。杜瑗谁都没理，气哼哼地捏着手里的扇子，直接就钻进了杜秉田他们那辆车。

把杜玮一个人晾在了门口。小家伙愣在原地，他手还伸着，摆着要扶杜瑗上车的姿势。

以前都是杜珊跟杜秉田一车的，杜瑗上去了，加上今天二姨太也在车上，那辆车已经没有空地了。

杜珊不高兴的跺了一脚，撅着嘴去了另一辆车。为了不跟徐可可坐在一起。她拉开车门，直接坐到了，司机旁边的副驾驶位上。

等车启动了，林美娟才发现，自己的两个女儿全坐在了副驾驶位上。心里气到不行，他们家这位大小姐不能留了，再这么下去，她女儿该享受的就都要被她占去了。

杜玮跟徐可可他们挤在后面，板正的一张小脸，因为被亲姐姐嫌弃，肉眼可见的变得落寞。

徐可可跟杜珏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

“大姐，等会儿进去我教你怎么跳舞，再介绍你认识几个我的朋友。”

“算了吧，我第一次参加宴会，我就想在旁边看看光景。你跃跃欲试的样子，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徐可可摸着杜玮的头，“你大哥要跟人交际，我刚来还是第一次参加宴会，我想先看看。要不，今天晚上你陪我吧？”

杜玮认真的点头，可是能看的出来，他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趁着杜珏逗着杜玮说话的时候，徐可可将胸前的珠花摘了下来，随手搁在了口袋里。

前面有人突然穿过马路，司机打了把方向盘，几人随着车的晃动被猛的甩到一边。

等众人都坐好了，徐可可扫了身边穿着白色纱裙的杜珊一眼，把眼移到车窗外，看着路边过往的行人和景色，没再多说话。

杜珊不满的抱怨司机没有提前看，连她刚才都注意到那个人了。

杜珏又忙开口替司机说了几句话，又提到什么时候开学，今天会有哪些同学参加，才让杜珊转移了注意力。

杜秉田一直觉得着，自己是国外留洋回来的。比国内的人更懂国外礼仪，加上他认为他的地位，在所有客人当中，应该排在中间靠前一些。

所以杜家人到的时候。宴会厅里已经到了不少人了。

有杜珏陪在旁边，杜媛脸色好了很多。她昂着头，又恢复了她优雅清傲的样子。

他们一进入宴会厅。杜秉田就带着他们，先去跟胡市长夫妇打了招呼 。胡市长夫妇很忙，没等杜秉田介绍他的几个孩子，就被人叫走了。

杜家人显然早就习惯了，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怠慢。直接就地四散开来，各自去寻自己熟悉的人交际去了。

徐可可跟在小正太杜玮身旁。他也没问，领着她就往旁边溜达。

跟杜玮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头发软趴趴的贴在头上，脸色白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小病美人。她今天被打扮的像天使一样。

知道杜玮今天要陪徐可可，不能陪着她了，这个叫胡佳茹的小姑娘，失落地望向杜玮。

她那样子，让徐可可觉得自己像个棒打鸳鸯的恶人。这可是杜玮未来的小媳妇。

只是可惜，前世小姑娘连二十五岁都没有活过。而在那之前，已经是警察的杜玮，在一场枪战里，被歹徒击中头部，当场就死了。

为了给胡佳茹治病，原主卖了她的那套小公寓。

那些日子原主过的很辛苦，胡佳茹躺在病床上拉着她的手，虚弱的对她说，“我要是死了就能见到阿玮了，可是我不想死，那样就剩你自己一个人了，你该多孤单啊。”

“大姐。”好在没用徐可可自己再去想理由，杜蕊和杜珊朝她走了过来。

“姆妈，让我们过来叫你。”

徐可可名正言顺的将杜玮让给了小姑娘。跟在两位妹妹身后，穿过宴会厅。去到了旁边的小休息室。

一进去，里面竟然全都是上了年纪的夫人。她们围坐在一起闲聊着天，从空气里弥漫的味道，就能知道，她们有的是在喝茶，有的是在喝咖啡。

林美娟和二姨太，站在一位长脸，长的有些苛刻的老夫人身后。她们弓着身子，跟老夫人聊着什么。看到徐可可进来，忙抬手招呼她过去。

徐可可回头才发现，杜蕊和杜珊已经不见了。看来她们只是负责把自己带到这里。

徐可可走上前。林美娟给他介绍，“这位是孙家的老夫人，你跟着杜瑗叫祖母吧。”

徐可可不知道林美娟怎么想的，自己正对着孙老夫人，能看到她眉头微蹙，似对林美娟这话，不是很赞同。

正好徐可可也没有随便认祖母的习惯，落落大方的对着孙老夫人道，“孙老夫人您好，我是杜家的长女，杜锦。”

孙老夫人显然很满意她的称呼，严肃着一张脸，让人很难察觉的点了一下头。

“您看我们家大姑娘，不光模样长得好，她自小就在乡下陪着我们家老太太。不光孝顺，还爱清静。我们家那几个淘气的，您是知道见天的不得闲，成天的不是出去逛街就是看电影。我们家大姑娘从来了城里，都很少出门。跟那以前的大家闺秀可真不差什么。”

孙老夫人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看她喝好了，二姨太赶忙将茶碗接过来，轻手轻脚的给放回去。

“这女孩子虽说静点好，可太静了也不好。容易生病。”

旁边的几位老夫人，都留心着这边呢。听孙老夫人这话，都跟着附和。有几个还举了例子，说家里的孙辈，有的因为不爱动，就容易生病。

“您别看我们家大姑娘爱静，身体可好着呢。能吃能喝的还没心事，.....”

林美娟有的没的夸了徐可可半天。就差说，一顿饭能吃多少，一次能跑多远，屁股大好生养了。

因为前世原主跟孙家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徐可可并没有去了解过孙家人的情况。

看孙老夫人审视挑剔的样子，也不知道要把她配给孙家哪一位。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15 徐可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挑货才是买货的。

孙老夫人一边嫌弃的打量她，一边转头跟身边坐着的年轻小妇人道，“虽说是在乡下长大的，没什么见识。不过人倒的确是挺文静的，长相也不错。”

“可不是嘛，”

见孙老夫人松了口，那年轻小妇人给林美娟递了个眼色，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孙老夫人正盯着徐可可没看到。

徐可可还乖乖的站在她们面前，看的不要太清楚。

林美娟也不用二姨太了，亲自转到前面去给孙老夫人斟茶。那腰肢感觉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瘦了好多，轻盈的像是要扭起来一样。

年轻妇人往孙老夫人跟前凑了凑，还在奉承道，“要说，还是您的眼光准，向来看不差。您看这孩子长的多白净，又懂规矩，您反正会调教人，.....”

徐可可笑了，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品头论足，她还真没怎么经历过。不说原主的出身，远不至于到这一步。就是她本人，也不会为了什么所谓的任务，让自己受这种委屈。

徐可可抬了抬脚，端着茶碗往回走的林美娟，给晃了下。她身子顿住。

“太太，”徐可可在一旁边惊呼出声，佯装出手要去扶她，手上却用力往前一送，林美娟连人带着茶碗直接就扑了出去。

一杯茶，幸好是给这些老妇人备了些时候，还不算烫。一点也没糟践，全泼在孙老夫人身上。

“太太，您没事吧？有没有哪儿伤着。”徐可可好心的扶起已经懵了的林美娟。

被拉住的林美娟，现在哪顾的上腿上的疼痛。就想赶紧看看孙老夫人怎么样。可惜她错过了最佳时机，旁边的众人都围过来，帮着处理。将她们挡在了外面。

林美娟把徐可可的手一甩，急斥道，“你走开！”

有了这句话，徐可可忙垂着头，疾步退了出去。将里面的兵荒马乱全关在了屋里。

别人看到了，都以为她是觉着委屈了，毕竟她想扶没扶住，实在不是她错。却被继母当着这么多人面，一点情面不留的斥责。

本来这里面有些人就对林美娟，阿谀奉承的样子看不惯，只是她恭维的偏偏是孙老夫人，有些话她们不好说的太明。现在有了这件事，众人对她的人品彻底有了谈资。

站在走廊，想起孙老夫人眼袋下挂着的那两片茶叶，徐可可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正好有服务生路过，徐可可将他拦住。

知道她要去洗手间，服务生看了眼贵宾室，心领神会的将她领到最里面的一间小包房。

雕花的白色木门，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徐可可迟疑了下，看服务生的确没有不妥，这才走了进去。

进去后，徐可可大吃一惊，民国时期酒店的卫生间就搞的这么高级嘛。

这哪是洗手间，分明是个小型休息区。装修走的中式欧美风，就是熏香用的是旧式盘香，那香味让徐可可微皱了眉。

她整理好正准备往外走，刚把门打开，刚才跟在孙老夫人身侧的年轻妇人正好走进来。

看到她先是愣了下，正要开口说话，猛地推开徐可可，冲到绘着英国龙骑兵图案的青瓷洗手盘前，大吐特吐起来。

徐可可当然不会自做多情的以为是自己让她吐了，这里的味道是有点特别，不过吐成这样，也是有点吓人了。

“夫人，需要我帮您叫下服务生嘛。”徐可可站在外面看着盥洗室里的女人，难得好心的轻声问道。

年轻小妇人扶着洗手台，半天才轻喘着抬起头来。因为呕吐，她眼角染上了红色，烦躁的冲着徐可可吼道，“不用你管，出去！”

头顶的射灯正好从镜子里折射到她的脸上。她本就长的美，额前散下来几缕碎发，随着她身子的轻颤，变的有些凌乱。配上她艳红色的口脂，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脆弱感。

只是因为难受，她的脸变的有些扭曲。握紧着拳头强撑在洗手台上，整个人看起来，像只气球，感觉只要轻轻一戳，就会坍塌。

徐可可自认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刚出房门就遇到个装着西装的男子，他身材壮硕，感觉他吸口气，就能把胸前的扣子弹开。他看徐可可的时候，也有些愣。下意识往里面看了眼。似是想到什么，又接着往前走了。

徐可可学他的样子，回身往里面看了眼。这个男的应当是要进去，只是看到是她，才假装路过的。里面只有那个女人，再想到女人进来看到自己时的表情。不出意外，这俩人是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

穿过走廊，徐可可再次进到宴会厅的时候，杜珏老远就看到了她，挥手叫她过去。

感觉他应该一直在留意自己，徐可可面上带了笑意。

一群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正围着一位穿着棕色条纹西装，戴着圆眼镜的年轻男子。他站在中间高谈阔论，正在说着南北局势。

徐可可扫了眼人群里的杜瑗，见她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也就将目光移开。假装没有看到她身边站着的李达康。

徐可可跟杜珏身边的富凯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往他俩身侧站了站，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没想到李达康却绕过人群，朝她走过来。

“杜锦，好巧，我们又见面了。”李达康熟络的跟她打着招呼，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对时事没什么兴趣，徐可可感觉随着李达康的走动，她周围的人迅速从刚才的圈子里分割出来。被围成了一个单独的小圈子。

杜珏借机将她介绍给了众人。看这群人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她们对她的身份并不在意，她们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李达康跟她是什么关系。

“杜瑗，你不是说你长姐刚从乡下来的嘛，怎么这么快就跟达康熟悉了。”站在李达康另一边的女孩子，声音有些嗲，娇滴滴地与她傲人的身高多少有些违和。

另一侧的杜瑗，眼神警惕的看着徐可可，“我也是刚知道，大姐跟李公子很熟嘛？怎么没听大姐在家说过。”

这还是徐可可第一次听她叫大姐，但是感觉她们俩还是互相装看不见彼此比较好。

杜瑗清冷惯了，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冰冰的，怎么听都像是在质问徐可可。

旁边的人互相递着眼色，等着看笑话。

杜瑗依旧我行我素，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只一味的盯着徐可可，想要一个答案。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16 杜瑗的咄咄逼人让气氛有些凝固。周围人都在看笑话，毕竟这是杜家人自己的内讧。

徐可可也不着急，经验告诉她，这种场合越沉的住气，越会是最后赢的那个。

杜珏先沉不住气了，赶紧站出来打圆场，笑着道，“也是刚认识不久，就是上次，大姐跟我去射击馆，见过达康兄一面。算不上熟悉。”

杜珏不希望杜瑗再多说，冲她使了个眼色。

现在女士主动追求爱情，成了一种时髦的行为。他自己对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赞同的。可是他二姐偶然见到李达康后，不知道受谁的怂恿，开始学那些前卫女士的做派。公开追求起李达康。主动送礼物，还总是要自己带她去见李达康。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尤其他知道大姐对李达康，其实很反感。所以他不想二姐误会。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解释。

李达康对杜珏的话显然并不满意，笑着把他的话戳破了，“杜锦，上次在咖啡馆，你走的太着急，我都忘了问你，我给你买的珠花，你喜欢嘛。”

李达康的眼神，像个讨糖吃的孩子，“那可是我挑了许久的。”

看杜瑗还有那个女孩子的眼神，徐可可立刻就猜出他想干什么。看来自己今天的烂桃花不是一般的多。好在各有用处。

徐可可冲他大方一笑，“那个珠花我不喜欢，不过多谢你费心了。”

似是料到她会这么说，李达康摇头，宠溺的看着她， “我不信，你在骗我。丽萨的珠宝可是很少有人能拒绝它的美。”

能听到周围传来的吸气声，徐可可微蹙了下眉。

丽萨珠宝行，这个原主的记忆里还真有。老板是很会做生意的英国珠宝商人。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两个字就是奢侈品的代名词之一。徐可可没想到会这么贵，她把盒子直接给的喜宝，并没有细看。

徐可可在宴会厅里四下看了看，一眼看到了杜蕊和杜珊姐妹，这姐妹俩正跃跃欲试的，想要凑过来。

徐可可抬手冲她们招手示意，给了她们过来的理由。俩人眉开眼笑很高兴。

周围人都不解她要做什么，疑惑的看向她。

等小姐妹俩过来。徐可可笑着指着杜蕊跟李达康说，“这是我四妹，你的珠花我送给她了。四妹把珠花拿出来给李先生看下。”

正满脸笑意的杜蕊愣住了，显的有些傻气。

徐可可又冲着李达康道，“我四妹很喜欢您送的礼物，我就送给她了。我不知道那个珠花这么贵重。”

徐可可故意顿了下，看到李达康跟周围人一样，露出果然这样的表情，她才慢悠悠道，”虽然上次令表妹的确太过失礼，但是用珠花赔礼，还是有些贵重了。”

“杜蕊？”徐可可冲杜蕊笑的和煦，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被惊吓到的表情。

“快点拿出来给李先生看看，我知道你太喜欢了，所以把它放在你随身的包里了。”

杜家那姐妹二人都变了脸色，因为她们俩都想起来了，上车前，徐可可的胸前是别着珠花的。

所以她是什么时候，把珠花送给杜蕊的，为什么要送给杜蕊。

杜蕊咬着嘴唇，慌乱的打开包，从里面拿出那枚漂亮的珠花胸针。张开手，将它摊在徐可可面前。

灯光下的珠宝，看的人眼花缭乱，总会让人为它迷惑，哪怕是平常的样子，也会让人误以为它价值连城。

徐可可从杜蕊手里取过来。这是刚才在车上，杜蕊从她口袋里偷走的。徐可可本来想着回去再说，没想到李达康会凑上来。倒是省的她麻烦了。

徐可可给杜蕊别在胸前，“这珠花是李先生的表妹赔罪送给我的。我没想到这珠花会是丽萨的。证明你眼光很好。它跟你今天的裙子也很配。你还是直接戴着吧。”

“李先生，您说呢。”徐可可眼里的嫌弃已经遮挡不住了。

她突然沉下脸来，比杜瑗那种一直冷着脸的，更让人心生畏惧。站在她旁边的杜蕊，吓的往后退了半步。

“大姐，你这是干什么，李先生也没说别的，只是问你喜不喜欢，你实在没有必要.....”

徐可可有些无奈的扫了眼杜瑗，没想到竟然是个恋爱脑。杜家人今天来这里，是准备要娱乐大众的嘛。早说，她真的就不来了。

“杜二小姐，谢谢你，不过你别责怪你长姐了。等有时间我去府上再说。”

李达康的一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杜瑗嘴上应着，看徐可可的眼神要喷火了。

似是怕徐可可难堪，李达康善解人意的冲着众人身后，那个已经不在高谈阔论的眼镜男，笑着道，

“是我不对，看了朋友一时激动，是不是打断了金岩兄的高论。我听人说，金岩兄对北方的局势还有些独到的见解，不知能不能有幸听到？”

被叫金岩的男人，有些受宠若惊。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达康兄客气了，小弟对北方的局势是有些拙见，.....”

身边的人又都随着李达康回到了刚才的圈子。就连杜蕊和杜珊也跟着过去了。就将她一个人甩在圈子外面。

徐可可失笑，她冲杜珏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

宴会的酒水，也是中西参半，原主没喝过酒，所以徐可可不知道原主的酒量，老实的取了杯橙子汁。

宴会是在香榭酒店办的。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远处的内河，高高的瞭望台上有信号灯时明时灭，停靠的船只腾起浓浓的烟雾。

原主的记忆里倒是有，这会水运已经全部被严重山的部队接管了。所有船只没有驻军的批条是不准停靠的。

徐可可看到不远处有个阳台探了出去。她猜那里应该看得更清楚些，或者可以坐在休息用的座椅上等着宴会结束。

徐可可溜达过去，只是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透过阳台的玻璃门，能看到阳台的阴影处，有一男一女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从侧面看他们应该是在接吻。

这个时代的女性真的是既保守又开放。让徐可可有一些叹为观止。

徐可可只得退回到刚才的窗前。却还是好奇的留意着阳台那边的动静。

杜珏来叫她回家时，那对男女也从里面走出来。宴会厅内的水晶吊灯光彩夺目，照射在俩人身上。男人是那天射击场的那人，女人是李达康的表妹苏婉。

第一百八十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17 宴会还没结束，杜家人走的匆忙。刚才那位金岩兄拦住杜珏，应是想问杜瑗去了哪儿。与他刚才侃侃而谈不同，支吾半天，头上冒了细汗，也没把话说明白。却还不肯松口让他们先走。 这个老实的有些过头的男人，徐可可看了只觉好笑。前世杜瑗嫁给他后，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一个冷一个憨。就是不知道杜瑗最后，是不是因为爱上他，才嫁给的他。 杜珏却没功夫跟他再磨叽下去。搪塞道家里有事，等改天请他去家里坐，才躲了他的纠缠。 徐可可跟着杜珏下楼的时候，杜家人已经全上了车。和来时不同，她被安排到了杜秉田的车上。 车内灯光幽暗，酒店外的霓虹灯却刺眼夺目，徐可可一眼便能看清，杜秉田黑沉的脸色，还有看自己时眼里的恨意。 她被打发到副驾驶座上，刚坐好，车还没启动，被人又匆匆拦下。 李达康站在车外，摘下头上的礼帽，放在胸前，冲车里的杜秉田行了一礼。“小侄李达康，这次从南京过来，刚到没几天。在厅里几次都没遇到您。本以为今天宴会能有机会与您详谈，没想到，您走的这样着急。” 坐在中间的杜秉田受宠若惊，轰一旁的林美娟起身，他恨不得马上下车。 “伯父千万不要客气，小侄想与您结交，也无非是想，以后在政事上有什么不懂的，能得您指点。我知您今日家中有事。我跟贵府的大小姐杜锦是好朋友，我们已经约好了，我改天会去府上叨扰。” 李达康得逞的看着徐可可，“杜大小姐，我明天去府上拜访，不知您时间方便嘛？” “好！” “不行！” 杜秉田和徐可可的声音同时响起。 徐可可根本没管杜秉田，径直道，“明天不行，我明天与人有约，你要想来，后天吧。” 杜秉田张了张嘴，看到李达康爽快的应下，忙闭了嘴。看向徐可可的眼神已经由刚才的怨恨变成了震惊。 在李达康退后几步戴上帽子后，车子终于启动了。 杜秉田原本想质问的话，早已不知道丢到哪去了。他最后悔的是，没让大女儿坐到后面。现在不管是林美娟，还是二姨太，无论是谁坐到前面都好。那他就不用，这么没有形象的趴在前面座椅上跟女儿说话了。 “你跟李专员关系很好嘛？” 徐可可一脸茫然，“谁，什么专员，李达康嘛？” 杜秉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大女儿，竟然丝毫不知道李达康的身份。“李达康是南京政府这次派来的巡察专员。” “是嘛，很厉害嘛。”徐可可不在意的问道，“可他这么年轻，不可能官职比您的还大吧？” “当然，我是说当然厉害。”杜秉田笑的有些尴尬，心想哪是比他的官职大这么简单。 他跟李达康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李达康说在厅里没见过自己，那是因为自己连去行政厅开会的资格，都不是每次都有。只是这些话当着妻女的面，他说不出。 “阿锦，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这还是徐可可第一次听到杜秉田，在自己面前说话这么客气。没想到，还是借了李达康的光。 徐可可实事求是的道，“我跟他不熟，他是大弟弟好朋友富凯的表哥。大弟弟没跟您提过嘛？” 杜秉田笑的有些局促，“提过，当然提过。那他怎么要来家里拜访你呢？” “这人是有些怪，我也没太懂他什么意思。哪有贸然去女孩子家拜访的，这人太不懂规矩了。要不然还是让大弟弟给他去个电话，让他不要来了。”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杜秉田一时着急，连说了三个不要。 徐可可的实话实说，在杜秉田这里全变了味。自己这个女儿，可能被自己母亲在乡下教的有些迂腐了。 杜秉田不再说话，他坐了回去。在心里思量着，怎么才能说的不要太直白，还能让这个有点不识情趣的大女儿明白，可能李达康是想追求她。 而她最好是能欣然同意。并在两人婚事订下前，让李家同意，在自己的仕途上，给予些小小的帮助。比如说教育局局长，或是最好将他再调回南京。 坐在杜秉田左右的两个女人，这时早就变了脸色。她们今天之所以会突然离开，并不是什么家里有事。是孙家将他们一家从宴会上赶了出来。 只是胡市长顾及杜秉田，不管怎么样，还是政府官员。被人知道他一市之长为了个商贾，就因为点意外，将他们赶出去，会让人误会他堂堂市长惧怕孙家。 胡市长才让杜秉田谎称家里有事。并给他将事情暂时隐瞒了下来。 面对杜秉田的滔天怒意，林美娟和二姨太异口同声，说是徐可可绊倒了大太太，才发生的意外。她们也没想到，竟然这么会的功夫，他们这位大小姐就能勾搭上南京来的专员。 林美娟在心里暗骂一声，狐狸精。跟她那个母亲一样，最会吊着男人的心思。她本还想着慢慢来，看来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二姨太则若有所思的，从后视镜看着徐可可。 刚才女儿胸前的珠花，三小姐说是大小姐送的。还有女儿身上的白纱裙，其实也是大小姐主动送过来的。大小姐一直这么示好，是要拉拢她们，还是要离间她们跟夫人的关系。 二姨太想的出神，后视镜里的徐可可，突然冲着她嫣然一笑，没把二姨太吓死，身子后仰，慌忙拍着胸口。 她突然的举动，打断了杜秉田的思绪，嫌弃的看着她，“你做什么，一惊一乍！” “没，没什么，妾身刚才瞧着过去个影子，给吓了一下。” 杜秉田白她一眼，不再看她。 二姨太光顾着想徐可可那一笑去了，完全忽视了，她深情似海爱着的男人对她的冷淡。在以前，她肯定要伤心难过一场。可今天她满脑子都是杜家的这位大小姐。 车子停到门外，一行人往里走时。从门里走出一年轻男子。他穿了身白色褂子和裤子。与杜家人撞了正着。 杜秉田蹙眉，问他旁边跟着的刘管家，“这是什么人？” “回先生的话，这是天德堂推拿的师傅，三姨太脚还不利索，请了他来给看看。” 杜秉田对这人没了兴趣，看也没看就走了进去。身后的杜家人也都步履匆匆，有话想问的，还有想着心事的。都没在意这推拿师傅。 这推拿师傅虽然年轻，却很懂规矩，老实的垂着头候在路边。徐可可从他身边经过时闻到了些味道，不由放慢脚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似是察觉到徐可可的目光，或是看到脚步停滞，这人抬起头，正好跟徐可可对上视线，又慌乱的低下头。 徐可可笑了，慢悠悠的溜达着，最后一个进了屋。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18 进了杜家客厅，三姨太慵懒的坐在沙发上。她像来就是这种懒散样子，除了徐可可看了她几眼，其他人并没在意她的存在。 “父亲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回来。还没开始跳舞呢。”林美娟都没来的及拦，杜珊就如往常一样扑到杜秉田身侧，挽着他胳膊撒娇道。 光想着李达康当他大女婿的事了，杜秉田差点忘了今天的难堪。杜珊的话提醒了他，他一把将杜珊摔开。杜珊被摔到沙发扶手上，腰正卡在最硬的拐弯处，疼的‘嘶哈’一声。 可这时候，没有人再顾得上管她是不是摔伤了。 因为杜秉田的怒吼，吓傻了他们所有的人，“为什么，问你母亲为什么，她把热茶泼到孙老夫人身上，咱们家是被，.....是被请出宴会的。” 杜秉田最后也没说出那个赶字。可是所有人都听懂了。 反应最激烈的竟是杜瑗，“姆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茶泼到孙老夫人身上。你是不小心，对不对。不对，你就不应当不小心。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杜珏上前一把拉住杜瑗的胳膊，“二姐，你在干嘛，她是我们姆妈，你没有资格这么质问她。” “哼！”杜秉田冷笑一声，“她没有，我有吧。林美娟，你说说吧，当着你孩子的面，你说说，怎么就会失手将茶全泼到孙老夫人身上。你不会伺候人，就不要靠前。你不是怕自己笨手笨脚的，特意带着柳氏了嘛。她还是书香门第的出身，都会伺候人。你个裁缝的女儿，连给人端茶都不会嘛。” 林美娟的几个儿女都愣住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听父亲提到母亲的出身。 林美娟深吸口气，不能再任杜秉田说下去了。出身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改变的缺陷。再说下去，这个家也就再没有她立足的份了。 林美娟面上露出委屈的神色，“老爷，真不是我的错。我给孙老夫人端茶，是大小姐突然伸出脚拌了我，让我才连人带茶扑了过去。您要是不信，可以问二姨太啊，二姨太也在的。二姨太，你跟老爷说，是不是这样。” 二姨太这会哪还会再多说话，不用说路上她就已经动摇了。就是老爷说的那句话，原来在老爷心里，她的出身一直比林美娟要强。就冲这句话，她也不能再站在大太太那边。 二姨太紧捂着嘴，她的眼泪已经涌到了眼眶，只要张嘴，她就会哭出来。 她的不语，似是打了林美娟一巴掌。她从没想过，二姨太敢明目张胆的反抗她。 “太太口口声声说，是我绊倒了您，可我为什么要绊倒您呢。”徐可可声音清冷，却似是给火上浇了油。 看林美娟张口结舌，杜秉田也想到了，“对啊，你带着阿锦去见孙老夫人做什么？” “我.....”，林美娟后悔了，她本来想着等孙老夫人那里同意了，她再跟杜秉田邀功，没想到会成了这样，早知道，她就该一早跟他说。 “您是不知道，咱们家太太一直跟孙老夫人说，我身体好，听话，好调教，就差说我好生养了。我好歹也是杜家的嫡长女。出去被人像牲口一样，挑来拣去。这和指着您鼻子骂您是畜生有什么两样。 我是不太懂，太太这样任人欺辱我，是能给您脸上增光，还是能让人高看我们杜家一眼。 她们笑话我乡下长大。可我在祖母跟前，学了礼义廉耻。祖母教过我，若想让人敬你，你先要拿自己当人。 孙家若有心求娶，我上有父，有家门。他们可以上门来求。没听说哪家府上的姑娘，有上杆子往人家送的。 今天人家把咱们撵出来，何尝不是因为我们太过自轻自贱的结果。 太太说我绊倒了你，说实话，我还真想那么做。” 杜秉田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林美娟脸上。林美娟连惊带吓，人瘫倒在地上。 林美娟给打蒙了，爬到杜秉田腿边，拽着他裤脚，辩解道，“老爷，您别听她的。我可是全是为了您啊，您不是一直想当正局嘛，陈局长要调走，孙家答应，如果婚事成了，就会帮您疏通。” 杜秉田闭了下眼，他的不堪今天被这女人全揭了出来。杜秉田恼羞成怒，抬起腿一甩，将林美娟踹了出去。又几步走上前，抓着她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我母亲当年就说你，出身小门小户，难当主母的位子。我若不是因为你怀了身孕，苦苦哀求，也不会一时昏了头，娶了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害我这么多年，都得不到我母亲的谅解。你这个贱妇。” 杜秉田抬起手，不管不顾又给了林美娟几巴掌。 杜珏刚才是听蒙了，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抓住杜秉田的手，“父亲，母亲是有错处，但是您也不能动手她。” 杜秉田已经打红了眼。怒瞪着杜珏，父子俩互不相让的对峙着。 想到这个儿子品学兼优，一直是自己的骄傲。最关键，因着他与驻军那边的关系不错，胡市长待自己才比别人更亲近些，不然他个无权无势的副局长，哪能得市长青眼相待。 杜秉田眼里有了松动，只是已架到这里。 “哎呀，好了啦！”三姨太站起身，走到两人跟前，“一家子人，气头上说话都当不得真的。尤其是父子，这剑拔弩张的，再伤了感情。 老爷，您看您，要不人说，就怕这从来好脾气的发火。您快松开手。” 三姨太嗔怪的白了杜秉田一眼，“你看把太太伤的。” 杜秉田有了台阶，松了手。他松了手，杜珏那边也把手松开。 杜秉田解着领带，被三姨太扶着去了沙发上坐下。 杜珏将母亲扶起来，扶到沙发上，查看她的伤势。杜玮也走过来，不知在想什么，站在杜珏身侧。 杜珊和杜瑗姐妹俩待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我刚才也算是听明白了，不管太太是失手也好，还是大小姐不小心绊倒了太太也罢。说句不好听的，孙家势大，咱们家得罪不起，再是有骨气，不也得先活着再说。 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去跟孙家赔礼道歉吧。要不说，老爷真是一时气急了，您把太太打成这样，还怎么再见人。我看不行，还得劳烦大小姐。 只怕要大小姐跑一趟，去孙家赔礼道歉。”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19 徐可可坐在沙发上看着三姨太，笑了。 这一家子女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自己前面说了不能趋炎附势，后脚她就让自己去替林美娟赔礼道歉。 杜珏听了三姨太的话，回头道，“别让大姐去了，明天我跟.....” 徐可可打断杜珏的话，看着三姨太冷声道，“三姨太，是没听懂我说的话嘛。我祖母从小就告诉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今天莫说得罪了孙家还不会饿死，就是得罪了孙家只有一死，我绝不独活。” 徐可可看着愣在原地，石化了一样的杜珏。她知道他是想帮自己。可是最后说是他替自己去的，那后面杜秉田在外面受的所有羞辱，都会被认为是自己的错。 “大小姐这话说的，您死了有什么用，咱不知道。但是老爷得罪了孙家，在外面可没好果子吃。” 三姨太把腿一翘，不屑的看着徐可可。 徐可可依旧笑看着她，“三姨太，你毕竟就是个姨娘，再怎么漂亮，再能说会道，也就是个姨娘。你拿姨娘的生存之道，在这里说杜家的事，父亲的事，真是可笑。 你为了活，可以委屈求全。可有一样，别人即便是放你一马，那也是你跪着，摇尾乞怜得来的。放了你的人，看热闹的人，都不会再拿你当人看。你在他们心里就是可以任意踩踏的，一个玩物。 我们这些人，是要堂堂正正做人的。我们不会跪，因为我们是人，不是可以随意被人欺辱的。欺负的狠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有了一次的反抗，下次她们再欺负的时候，就要想一想了。他们也就不会抬腿就踢，张嘴就骂。 不过，我跟您说这些没用。您要做的是伺候好父亲，听太太的话。不需要立世。” 杜珏和杜玮都若有所思的看着徐可可。 三姨太没了刚才的淡定，笑的狰狞，“是，我是玩物，我是老爷的姨太太。那敢问三小姐，您倒是说说看，孙家这事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徐可可好奇的看着她，“要不祖母一直说，家要有家规。什么时候，这家里轮的到姨娘在这里说三道四的。父亲还在，就算哪天父亲不在了，也轮不到姨娘您做主。 您问我怎么处理？真是可笑，我有什么要处理的。我自然是听父亲的，若是父亲认为需要去孙家赔礼，就让杜珏跟李先生说下，让他改日再来。我后天先去孙家赔礼道歉就是。” 连失节事小都说出来了，再想到李达康，杜秉田对去孙家赔礼这事，还真是不着急了。忙摆手， “不用，不用，先不用去孙家赔礼。你后天哪也别去，就在家待着，等李专员上门。什么事，都等后天过了再说。” “李先生！他为什么要来咱们家见她？”杜瑗急了，刚才林美娟被打她没过来，一听说李达康要来见徐可可，两步就冲了过来。 盯着徐可可质问道，“你不是和他不熟嘛，为什么他要来见你。” 徐可可烦了，指着杜秉田，“这事你问父亲，是他答应的。我今天累了，不想再跟你们解释了，需要我做什么，明天再说吧。” 又看眼林美娟，“我要是你，就先看看你姆妈怎么样，而不是去管哪个男人要来家拜访。” 杜瑗看着林美娟，脸色变的越发的难看。 徐可可跟杜秉田点头示意，起身回了房。 “小姐说的真好！” 刚洗漱完的徐可可听到喜宝这句话，愣住了。 “就是刚才，小姐在客厅说的，我听到了，就是不能跪着活那话。以前秀秀还总说三姨太很聪明，我觉的您说的对。” 徐可可失笑，“你啊，可别胡思乱想再想差了。遇到什么事说什么话，该跪的时候跪，该站的时候站。你看哪有人一心求死的，肯定活着最好。只要人要活着，总会越来越好的。” 与徐可可一墙之隔的杜玮，站在凉台听到她的话，他又愣住了，他本来也觉的大姐说的对。不能随便给人跪，可刚才她又说，可以跪。杜玮很想问问，那到底什么时候跪，什么时候不跪。 徐可可哪知道，她的话，绕的杜家的几个人，当天晚上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早上，徐可可被喜宝叫起来。下到餐厅才发现，今天杜家人竟然没有一起用早餐。就连杜秉田也一早就走了。 餐桌上，只有杜蕊和二姨太还在。 杜蕊主动跟她说道，“父亲一早就走了，其他人也都吃了。” 徐可可听明白了，这应该是没叫自己的意思。 “主要老爷也怕大小姐昨天太累，所以没让人去叫您。”二姨太赶忙找补道。 徐可可点点头，这娘俩今天的态度有点诡异。 “大姐，今天要出去嘛？” 杜蕊的态度让徐可可有些震惊，这小心谨慎的样子，跟以前比，相差还真是够大的。 徐可可没功夫跟她们打太极，“是的，我一会要出去。你有什么事嘛？” 杜蕊看眼她姨娘，鼓足勇气道，“昨天是我不对，不该偷拿大姐的珠花。” 说着，杜蕊把手里一直攥着的盒子推到徐可可面前。“这个还给大姐。我不知道是李先生送大姐的。是我不对，你要是罚我，也行。” 徐可可喝了口牛奶，把嘴里的面包咽下，这才道，“不是因为是李先生送的，是别人的东西，你都不应当偷拿。哪怕你喜欢过来问我要，虽然我不一定给你，但是你也不应当偷。” 说完，徐可可把锦盒推了回去，“这既然说给你了，那就是给你了。至于处罚你，做为长姐倒是应当，只是我还没想好怎么罚，再说吧。” 杜蕊再次看向二姨太，见她点头，这才把锦盒又拿到手里。小声说了句，“谢谢，长姐。” 徐可可有些震惊，赔礼道歉这事是出乎她的意外，但是难得的是，拿回珠花还知道说声谢谢。 徐可可也跟杜蕊一样，看了眼二姨太。见二姨太姿态端正的坐着，眼神竟然跟以前有了些变化。 见徐可可打量自己，二姨太冲她谦卑的笑着，“昨天大小姐的话，说的对，我不该把小....，不是，我不该把四小姐按姨娘那么教。” 徐可可，“......”,昨天自己有说过嘛。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20 听徐可可说不用自己陪，杜蕊有些失望。“那大姐下次出去，可以叫我一起。我也知道不少做衣服好看的地方。还有卖首饰的。” 她没再继续纠缠，这让徐可可再次感到满意。她不喜欢和人推诿。 徐可可吃完早饭，换了衣服往外走。刚走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时，二姨太从后面跟了上来，“昨天晚上，老爷让我劝劝您....” 徐可可看到过她对杜秉田的痴迷，对她要说什么倒是有些好奇，“劝我什么？” “老爷让我劝您，说李先生应当是在追求您。他想让您同意，还说有若是可以，想让您跟李先生说下，局长的位子能不能考虑下老爷。” 这劝人的方式还真是直白的可以。这让徐可可多少有些促不及防。 “我知道您是有主意的，这些事劝了，您也未必会听。只是老爷既然吩咐让我做，我就不好推脱。” 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落在二姨太的身上，斑驳的影子投射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神情显的阴晴不定，只是她眼里闪烁的神采，却让人多少能看出她此刻的心境。 徐可可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她是真的是有些没想到了，就这么一晚上，人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嘛。 看出了徐可可脸上的诧异，二姨太苦涩一笑，不自在的抽出帕子捏在手里，“老爷昨天那是高抬了，我娘家哪是什么书香门第。到我父亲这一辈，也不过就是镇上的教书先生。家里兄弟姐妹多，日子虽然也苦，我却也是自幼跟着读了几年书的。没想到全读到脑后去了。 当年老夫人本来说是，若是前面太太没了，让我当继室的。后来出了差子，老爷跟现在的太太，背着老夫人结了婚。 我父亲本是不同意我到杜家当妾的。是我一意孤行，没想到害了四小姐。 这些年，四小姐一直觉着委屈。是我劝着她，哄着她，逼着她。让她听三小姐的，听太太的。昨儿我想了一晚上，只怕我教错了。” 徐可可挑眉，那天晚上杜蕊在她床前挑拨杜珊的话，她可没忘记。心里虽然疑惑，但徐可可还是不偏不倚道， “你是把她教偏了。只不过，哪个当娘的也希望孩子过的好，也见不得孩子受委屈，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些时候你也是没办法。” 徐可可一句话，让二姨太红了眼眶，“没想到，没想到，能明白我的是大小姐。” 二姨太拿帕子拭着眼角的泪，“大小姐，您放心，我跟四小姐以后再也不会为难您了。我们以后，...” 徐可可失笑，“行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也不必跟我说别的。别人不惹我，我也不会管别人的事。” 徐可可看眼二楼晾台，“三姨太可在上边看半天了，....” “没事的，是老爷让我来劝您的。”二姨太谨慎的看着徐可可，“只是，大小姐，那您看，我该怎么给老爷回话。” “你就和父亲说，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得了徐可可的回话，二姨太不敢再耽误她时间，赶紧放她走了。 徐可可离了杜府，先去了桂花巷。那天康全说的那个管家，原主记忆里还真有这么个人。 那桂花巷，是个鸡犬相闻的弄堂。徐可可让黄包车把她放在巷子口，就一个人慢慢溜达着走了进去。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挂着老式牌匾的茶馆。里面坐着的客人，多少都上了些年纪。一看就多是老客。有的拿着的茶壶明显是自家带的。 徐可可刚坐下，就有个上了年纪的堂倌过来，他一走过来，就先拿肩上搭着的白毛巾，把徐可可面前干净的桌子，给擦了一遍， “小姐是来找人的？还是打听事的。要喝点什么嘛？” 这人说话带着口音，跟这边人的发音不太一样，但听着倒是挺有趣。 “您看着我给来壶茶吧。” “行来，掌柜的来壶茉莉花！”这堂倌欢快的冲着里面喊了声，引着店里坐着的人都看过来。 徐可可把管家茂叔的长相跟他描述了一番。堂倌想了想道，“您说的是，左边脸上划了一道的大头猫吧，他可有日子没来了。” “他若是来了，您能帮我带句话嘛。”徐可可从包里掏出钱塞到他手里。 见她这么上道，这堂倌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徐可可把杜家的住址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他。麻烦他再见到茂叔，让他到这里找自己。 掌柜的这会给徐可可把茶端了过来。闻着味，就香。 “小姐若是不急，就尝尝咱家的茶，这是掌柜自家种的，别的地方喝不着。”堂倌给徐可可倒了一杯，跟她建议道。 既然已经花了钱，徐可可也不着急，端起来抿了口。没想到这茶还真的挺好喝的。 看徐可可满意，堂倌也高兴。“您慢喝着，有需要您再叫我。” 堂倌走前还给她又拿了碟子瓜子。 瓜子是拿香料煮的，徐可可一边磕着，一边喝着茶。听着边上茶客说着闲话，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就这么坐着，竟就待了半个小时。 离开茶馆走时，徐可可还跟掌柜的买了一包瓜子。 她走到巷子口，正要喊黄包车，就看到一个女人，急匆匆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她看到徐可可愣了下，却没有逗留，越过她快步冲进了巷子。 等她窜进巷子没了人影，才有一伙黑衣男子，朝这边跑过来。他们打量了眼徐可可，看出她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也没多话。他们迅速分成了几队，开始在周围搜找起来。 徐可可坐在黄包车上的时候还在想，也不知道苏婉有没有被人抓住。她到底得罪了谁，那些黑衣人，看起来训练有素，可不像是一般的街头混混。 徐可可到喜乐医馆的时候，康全正好出来。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又来找自己。 忙走过来，“锦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知道他没事正要回家看看，徐可可跟他笑道，“那咱们回去再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21 徐可可过来找康全兄妹，主要就是为了打听孙家的事。 听说太太林美娟是想把徐可可许配到孙家，兄妹俩同时变了脸色。 “孙家在城里掌家的是孙二爷。大爷一家子都在北平管着外面的商行，家里就留了个傻儿子。再就是三爷，他人在日本，他们那房也就三夫人在家。四爷跟四夫人是同学，留洋回来的，现在还没孩子，人在南京呢。” 徐可可这倒是听明白了，看孙家的样子，应当不是相看妾氏，那除了傻子也就没有适婚的了。虽然知道自己那位便宜继母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徐可可还是觉着需要再确认下， “那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那孙老夫人是给她哪个亲戚相看的呢？” 康全冷笑着摇头，“你是不知道，年前，南边妙金观的道长就给孙家这位傻少爷，算过一卦，说是只要年内完婚，就能治好他的傻病。所以应当就是他。 你不是说对你特别挑剔嘛，那就更错不了了。你不知道这位傻少爷，小时候被人称为神童，七岁的时候头磕在石头上，成了个傻子。他爹妈都不待见他。你想去北平也不是一年两载的事，却从不带着他。” 想到她的处境其实跟这位傻少爷差不多，康全看了眼徐可可，清了下嗓子。 徐可可不是原主，自然没往自己身上想，还等着他往下说，眼巴巴看着他。 “好在孙老夫人一直特别心疼这个孙子，一听说她孙子能好，就满世给他张罗亲事。可是这算卦的事，谁说的准。就算是好了，他这都糊涂十多年了，谁知道能好成什么样。 城里但凡能叫的上名号的几家，没有往上凑的。偏这孙老夫人心气还高，一般人家的她瞧不上，高门大户不是嫡出的，她都不行。就和以前那皇帝选妃一样，开春那会在城里可闹了一场。连孙二爷都没了招。 还是孙家大爷特意从北平回来，不知怎么劝的，这才消停了些。” 原主这命，真是让徐可可挺无语的，合着最初把她从老家接来，就是打着要给人家冲喜，嫁给傻子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又嫁了李达康，可还是给人冲喜去了。 敢情杜秉田和林美娟不把她物尽其用，就不算完呗。 徐可可又把昨天见的年轻妇人的样貌，跟他们俩学了一遍。 康舒剥着她带来的瓜子，眼都没抬，“你要说是长的漂亮，瘦高，又能在孙老夫人跟前说上话的，那除了小三夫人就没别人了。” 她把剥好的瓜子仁放到徐可可眼前，像个大姐姐一样，冲着徐可可道，“锦姐儿，快吃。” 徐可可伸手接下，又指着手里的茶杯，“我刚才吃了，口正干，你快吃吧。他家煮的可入味了。” 康舒点着头，“我知道，以前哥哥每回去，都会带一包回来。你没买他家的茶，那掌柜家的茉莉花茶更香。跟别家不一样，单闻那茉莉茶，味道重。可拿刚开的热水冲，香气浓却不烈。” “是，我今天在那儿喝了，虽然我说不出来，但确实好喝。” 两人说了回子茶，康舒又道，“孙家一共四位夫人，大夫人没怎么回来过。二夫人是个不管事的，孙二老爷光妾室就纳了五房，听说孙老夫人嫌闹的慌，就不往家带了，都养在了外面。三夫人是在洋人学校上过学的，年轻也好交际。现在孙家在外面的应酬，女眷这些都是三夫人出面。” 徐可可笑问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傻子没闹以前，孙家这些女眷，连着孙二爷的五位姨太太，都是找我和哥哥看的。以前就连三夫人扭了脚都是我去的呢。” 徐可可惊觉道，“以前，是因为傻子的事，才不用的嘛？” “那倒也不是，是天德堂来了几个按摩接骨的师傅，人家专业就是干这个的，手艺当然比我强。” “天德堂？”徐可可若有所思，她记的昨天给三姨太揉脚的那个也是天德堂的。“城里的女人好像走路都不太稳啊。” 康舒扑哧一声笑了，“什么啊，三夫人爱跳舞，又常穿高跟鞋，才总是扭着脚。” 徐可可突然想到什么，追问道，“孙老夫人既然拿这傻子，这么当回事，那天他做了什么，让孙家人能误会，还要他娶你当妾。” 听了徐可可的问话，康舒捏着瓜子的手顿了下，脸上有些羞恼，“还不就是些浑话。” “那天三夫人不舒服，让我和我哥去看诊。跟以前一样，因为府里的婆子说，就是身子不舒服没出来用饭。老夫人不放心，才把我们叫来的。你也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就喜欢装病。所以就跟以前一样，我哥在外面等，我进去诊脉。 也不知道三夫人是不是在里面换衣服，一直磨蹭着不出来。我就在三夫人外面的小厅里候着，那傻子就从外面跑进来，冲着我就喊，思远也要媳妇，什么要光着身子，....哎呀，反正就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的胡话。” “思远！你说，他叫孙思远？” “是，孙家那傻少爷就是叫孙思远？锦姐儿，有什么不对嘛？” 徐可可只觉汗毛孔都竖了起来。前世原主嫁人后，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是一点不知道。孙家后来的掌舵人，就叫孙思远。后来他成了世界排名第一的亚裔首富。 当年趁着国内时局动荡，他狠发了一笔国难财。后来看情况不好，就拿着从国内挣的钱去了国外。他在各国都有投资，几乎所有投资的项目，都做到了那个行业的顶尖。 他的第一任妻子是杜珊。 如果他那天跑出来，其实是想提醒，如果他不是真傻。徐可可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 就跟康全兄妹俩，说起她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 她把前世胡佳茹的病情跟康全说了下，“中医对她的病，有帮助嘛？” 康全皱着眉头，食指敲着桌子，沉思了下，“你说的这病症，已经病入膏肓，只怕来不及了。 这病我以前倒是听师傅提过，应当是家里长辈就有得的吧。原先京里在旗的一位，祖上带下来这么个病。这病也不是家里人都得，就是每一辈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因为这病没的。 只是那人不像你说的这么严重，他找我师傅的时候还小。 我师傅也是养着治，治了有些年头，才越来越见好些。只是，一个是，人我没见着，我也不敢确定。再者，照你说的，我估计我师傅来，也够呛。这是阎王手里夺人，不好说了。” 徐可可隐约能猜出来，他说的意思，应当就是遗传疾病。“可什么叫养着治啊？” “就是去不了根，要一边温养着，一边去治。最初的日子，每天都要施针，还要泡药，饮食也要当心。后面好点了，就可以隔几天施一次针。这要耗费不少时间呢，一般家里没钱，或是大夫没功夫的，都治不了。” 徐可可点着头，也就跟他们俩把话说开了，“我跟你实说了吧，是胡市长的小女儿，只是我跟你说的，是夸大了，她现在肯定没这么严重。 我昨天见着那小姑娘就有了这个打算。康舒天天在家躲着也不是个事。我看你一时离不开这里。我本还想着，要等你师傅呢。既然你能治，那再好不过。 我去跟他们家联系，你给她治病，正好把康舒带过去。康舒在他们家肯定更安全，要是不小心遇到了，咱也不用怕。胡市长为了他女儿，也不会轻易跟孙家妥协的。反过来说，孙家再是势大，胡市长的面子也要给几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22 能靠上胡市长，摆脱孙家的纠缠，康全自是愿意的。 对徐可可来说，不仅是想着帮康全和康舒摆脱孙家，她也希望这一世，胡佳茹可以不要那么早的离开这个世界。 尤其徐可可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胡佳茹的父亲，现在的胡市长，虽然在官场上是个游刃有余的政客。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也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当入侵者攻打这座城市的时候，他和妻子托朋友把小女儿带走，他们自己则坚守在这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别人为了信念去做的事情，徐可可自认为改变不了。她也没能力去阻止战争的发生。她只是尽可能的做一些事情。 回到杜家，能听到三姨太屋里传出，女高音尖利的声音。应当是歌剧的高潮部分，那声音激情澎湃，昂扬着向上，像是在攀登一个高峰，感觉这时候如果把留声机关掉，那个歌者会跌的粉身碎骨。 喜宝不在，徐可可自己换了衣服。然后就去隔壁找杜玮。 杜玮在做手工，摆了一桌子的木制插片，看已经成型的底座，应该是个小型的建筑物。前世，杜玮已经申请了国外的学校，学习建筑学。只是他在香港等消息的时候遇到了胡佳茹。那时胡佳茹还没有得到她父母亡故的消息，一直以为他们是迁到了哪里。一时联系不上。 所以当杜玮邀请她跟自己一起去国外边读书，边治病的时候，胡佳茹拒绝了。她和父母约好了，要在那里等他们。 思虑再三，杜玮放弃了出国的机会，陪在了胡佳茹的身边。也因此他跟杜秉田夫妇彻底闹翻，最后杜秉田登报和他脱离了关系。 杜玮死的时候。原主曾经试图，想跟旅居国外的杜秉田夫妇联系。消息传过去，他们并没有反应，甚至没有询问过他的墓地在哪儿。也就是那时候，原主从认识的人嘴里知道，她的大弟弟杜珏早就在反抗外来侵略的战争中，牺牲了。 徐可可坐在他书桌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示意他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咱们是一家人，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就过来找你聊会天。” 简单说了几句，徐可可才知道他在做的手工，是为了参加教会举办的一个比赛。所有的这些插板都是他自己做图纸，杜珏帮他找人做出来的。 看着杜玮放在一旁的图纸，徐可可深切的觉着，前世的杜玮没做建筑设计师真的是可惜了。 聊的差不多了，徐可可把介绍康全给胡市长一家，替胡佳莹治病的想法和杜玮说了。 听说能有人可以治胡佳茹的病，杜玮先是很高兴。然后有些沮丧，摆弄着手里的插片， “现在城里好多人生病都看的是西医，他们觉得西医比中医厉害。佳茹的病可是连英国来的医生都没有办法呢。他们说她的病，需要做手术。但是这个手术要去英国才行。佳莹很害怕，那个洋人跟她说，如果不成功，她会永远的留在英国。” 徐可可翻了个白眼，前世胡佳莹说过这事，她和她的家人，都以为这个老外说的是死了埋在英国。 后来他们在香港的教会见到过那个洋人医生，才知道他当时是开了个玩笑，意思是如果不成功，她的身体会很虚弱，不适合再长途跋涉。 他不知道当时的翻译，翻译过来，就成了永远的留在英国。他还等着别人追问，为什么不能回国，就被送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被送走的原因，是因为说的话太不吉利了。 “有些病，中医比西医要有优势。康全和他师傅都很厉害。尤其是他师傅，放在以前应当是宫里御医那种级别。你能跟胡家说下，让他去试试嘛，多一个人给佳茹看病，对她并不是坏事。” 才十岁的杜玮有些为难，他搓着手里锉刀的刀柄，“我试试吧，以前好多人去骗钱，把用墨汁写了字的黄纸烧了，放进水里给她喝。还让她喝过特别苦的药，让她有一段时间都吃不下饭去。所以他们家不太信中医了。” 这倒是徐可可没想到的，她本来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让杜玮帮她直接约双方见个面就行了。没想到这么麻烦。 “那你觉得有什么好的办法嘛？”徐可可跟杜玮商量。 “问我吗？”杜玮有些诧异，他是个孩子，很少有人主动问他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然啊，胡佳莹是你的朋友，肯定你和她是最熟悉的，你也跟胡家接触的次数最多。怎么做才是合适的，你肯定比我更了解。我是真的觉着康全对她会有帮助。” 杜玮想了想，“两个方案，一个，我把胡佳莹约出来，他母亲多半会跟着，让你朋友先给她看一下；另一个办法，我来跟胡佳莹说，让她劝他的父母见一下你的朋友。” 徐可可有些没想到，小家伙逻辑满分。 徐可可赞同的点着头，“你这两个方案我都觉得很不错。那你跟胡佳莹商量下吧。” 徐可可把医馆还有康全的名字，都给了杜玮。 “胡家可以先去打听一下，康全在城里应当是有些名气的，不然孙家人生病不会一直找他看。而且如果康全治不好，他还有师傅。你尽快跟胡家说下，我等你消息。” 虽然他的两个姐姐，都不喜欢这个大姐，但是杜玮对这个大姐姐倒是挺喜欢的。起码她想着帮佳莹，没有背地里管她叫小病秧子。 徐可可再见到喜宝，已经到了杜家平常要吃晚餐的时候了。 喜宝不高兴，嘟着她的小胖脸，“今天秀秀挨打了。” “她说那件旗袍根本不是她熨坏的。就是因为那天她来给您梳头，明明是三姨太当着老爷面说，让她过来看下的。可是三姨太却骂她，说她是想着攀高枝。” 徐可可也没想到这事会波及无辜。“那你呢，有人难为你嘛？” 喜宝不在意，“我没事，就是说您成天在外面疯跑不着家，我闲着也没活干，让我去厨房帮忙。我还愿意去厨房呢。吃饭都比别的地方早。想吃多少吃多少。” 她能想开就好，徐可可掏了些钱出来，“你跟秀秀分了吧。” 喜宝是个现实的丫头，拿了钱，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喜气，人又变的欢快了起来。就这样还不忘操心的问徐可可一句， “您哪来的钱，您回来，府里都没给您零花钱。要不还是算了。” 徐可可被她那纠结的小表情，逗笑了，“拿着吧，我来前祖母给过我些钱。手头肯定比你们宽松。” 听了她的话，喜宝等不急，知道她没什么事，就跑出去找秀秀了。 用晚饭的时候，林美娟和三姨太都因为身子不舒服，留在自己屋里用了。二姨太坐在杜秉田旁边，帮着张罗安排。以前这事都是大太太林美娟在做的。 杜珊看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知道今天父亲早上走，还有晚上回来，都没去姆妈房里看她。 姆妈说让她别管，但是她能看出来姆妈有些失落。 杜珊左右看看，向来胆小的杜蕊，一直盯着二姨太，不时在二姨太和父亲说话的间隙插上一句。父亲就会慈爱的看向她。她们像极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杜玮在和那个讨厌的大姐小声聊着，他有多不喜欢香菜。俩人不时对着摆上桌的菜，默契的笑着。 杜珊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寂寞，她看向杜瑗，很想跟她交流下，哪怕只是互望一眼。可杜瑗不耐烦的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这让杜珊更难受了。以前她姆妈也有不在的时候，但是她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菜全都摆上桌，连汤都盛好了，杜珏才从外面赶回来。他洗了手，把西服扔给跟着的吉祥。 刚坐下，就对杜秉田还有所有人道，他和李达康已经约好了。明天下午李达康和富凯还有金岩，金先生会来家里做客。 原本笑了的杜瑗，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直接就生气了。发脾气道，“为什么要请金岩，请他来干什么？谁让你请他的。” 杜瑗的语气很不友好，这让杜珏也有些不高兴。 “我也不喜欢金先生，他每次都要拉着别人讲些时事，好没意思。”杜珊及时站到了杜瑗的一边。 杜珏无奈的叹口气，将手里的餐巾放到一旁，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拿手撑着桌子。他今天有些疲惫，还要再解释这事，这让他觉着有些累。 “是父亲让我请的金先生，而且金先生从北平回来，已经提了不止一次，要来家里拜访。再这么拖下去，就有些太失礼了。 我也是考虑，没有人听他聊天会尴尬，所以才把他们一起请了过来的。” 说了是杜秉田的意思，姐妹俩都不再出声。 杜秉田吃着二姨太给他剥的虾，本来不想说话，但是因为大女儿的不解风情，让他觉着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 “别看金家在城里排不进前三，可是金家跟驻军还有南京，关系都不坏。起码满城里，只有他们家的货能从货运码头取出来。这是孙家也做不到的。 金岩，是他们家小辈里，论年纪，长相，都不错的一个。” 杜秉田扫了徐可可一眼，如果不是林美娟跟孙家搭上线，如果没有李达康这个意外，他其实最初属意的是金岩，他给母亲信里提到的对方家世情况，说的也是金岩。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23 徐可可正在喝汤，感受到杜秉田的注视，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不太明白，这个金岩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看那天的样子，对方看中的分明是杜瑗。 此时的杜秉田却在心里盘算着，老大配李达康，老二配给金家。至于孙家，杜秉田在向来甜美的三女儿和听话乖巧的四女儿之间看了看。 他突然觉着，当年自己母亲说的是对的。他需要一个能顾全大局，且贤惠的妻子帮他把这些事情全按排好。 而不是让他这个教育局的副局长，在这里像个媒婆一样，考虑谁该跟谁配成一对。 杜秉田再次把目光落在了徐可可身上。 当年若不是她搞了个太太团，自己也不会那么快就被安排职务。可惜，她对感情太过坚持，缺少容人之量。不然今天自己的成就不可能还只是个副局长。 徐可可哪知道杜秉田看着她，在想原主的母亲。她向后坐了坐，借着比自己高挑的杜瑗，将杜秉田的眼神躲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动作，惊动了杜瑗。一直没和她说话的杜瑗，突然扭头看向她，“大姐，对明天的招待有什么想法嘛。” “想法？”想离开，算嘛。徐可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既然大姐没想法，那我来安排吧，正好家里人都在，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这么说着，杜瑗把管家叫了过来。 然后开始安排明天下午的茶点用哪家的，茶还是咖啡。 她说是有想法可以提，杜珊提了句，应当两种都准备，被她直接拒绝了。 杜瑗兴致勃勃，两眼放着光。只要涉及李达康，杜瑗的冷美人人设，就是时有时无的状态。 只是阵仗越搞越大，已经从客厅准备什么花，延申到今天晚上要连夜更换客厅家俱。 “我记的二楼最里面，那间杂物间里有些家俱。比家里这些高级多了。” 管家有些为难，转头去看杜秉田，想要寻找帮助。只是杜秉田正在跟二姨太低声说着什么，并没有看向这边。 管家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个二楼房间的东西是前面太太留下的，没有老爷吩咐，那里面的东西是不能动的。” 杜瑗斜睨徐可可一眼，朗声打断了杜秉田和二姨太的谈话，“父亲，小客厅里的家俱早就过时了，别人家都没有在用的了。而且颜色也是黄色的，跟墙上的画还有窗帘，一点也不搭。” 杜秉田赞同的点头，“我跟你母亲提过，这是你母亲的坚持。” 杜瑗清了下嗓子，“我想把二楼杂物间的家俱换下来。管家说，要您同意。” 杜秉田沉思了半晌，竟然点头同意了。不过他又嘱咐管家，“只动那些小件家俱，别的东西不准动。” 又对着徐可可，似是解释一般道，“自从你母亲离世以后，我把她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既然你回来了，那就把她的一部分东西拿出来。看到那些东西，总会让人想起她。” 徐可可只觉好笑，这个男人的情义来的太过刻意。要是现在没有李达康这人的出现，估计他也想不起他的前妻。他无非是想用那个离世的女人，来试图维系他们并没有的父女关系。一个虚伪的男人。 不过他们倒是提醒了自己，徐可可对着管家道，“什么时候去搬家具，叫我一起。” 又对杜秉田说，“我奶妈活着的时候，常跟我说您对母亲有多么好。我其实也想了解下，我母亲是什么样子的。” 杜秉田满意的点头，他刚才就是这么想的。那个女人的女儿，应该会跟她一样吧。说不定，她会跟她母亲当年一样，替自己把通往南京的这条路，给疏通开。 “一会我和你们一起。”杜秉田决定要亲自给他的大女儿讲一下，她的母亲。 杜珊看着杜瑗的眼里要喷火了，她不懂这个姐姐在想什么。她将父亲推的越来越远，对她们这房有什么好处。 杜瑗却浑不在意，她的心里，只有明天下午要见的李达康，怎么能让他看到家里的品味，知道她的好。就像孙家二小姐说的那样，她要让他更多的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是个懂生活，有情趣的女孩子。至于父亲偏向谁，以前她不在意，现在她更不在意。 她现在在考虑的是，她的时间有些紧，她一会还要去找三姨太，跟她请教下，明天在家她穿什么好。不能太正式，也不能太拘谨。 吃完饭，这一家子又一起去了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所谓的杂物间。 这间屋子，其实是才是这栋洋楼的主卧。里面拉着厚厚的红丝绒窗帘，水晶吊灯已经有些年头了，打开后的光灰突突，营造出诡异的视觉效果。 让曾瑾想起剧院后台走廊，黄橘灯光下，斑驳的红木地板。 它面积大的，是曾瑾现在住的那间卧室的两倍还要大。里面堆满了家俱。很明显，这些家俱是楼下两个客厅，还有餐厅原本的所有家俱。 餐桌，沙发，边柜....，是林美娟这个新的女主人，不希望这个家里，再有以前女主人的丝毫痕迹。还是杜秉田不想看到。 看杜秉田毫无负担的答应把家俱拿出来用，徐可可倾向于前者。 杜秉田特意从里面，雕花的梳妆台抽屉里，取出了一本红色封皮的日记本，交给了徐可可。“这是你母亲生前记的，你可以看看。” 能这么轻易的给到她，那就证明里面没什么有用的。徐可可不在意的接过来。继续四下打量。 墙上的画全部被包裹的很严实，除了能看出是油画的外框，几乎什么都看不出。这也代表了它们的价值。 因为太多的东西就这么随意的摆放着。只有它被包了起来。 原主的母亲，受西方文化影响很深。她用的家具，墙纸，还有房间里还能看到的装饰，基本都是老派的西式风格。 徐可可站在一面落地镜前面，很漂亮的一面镜子，质感很好，就是有些笨重。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见她看了那么久，杜秉田以为她喜欢，刚要开口说让人给她搬过去。 杜珊就凑了过来，挽着杜秉田的胳膊，撒娇道，“阿爸，我想要这面镜子，可以把她送给我嘛。” “这个.....”，杜秉田有些犹豫，看向徐可可，似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杜珊见徐可可朝她看过来，挑衅的回瞪一眼。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让这位大姐姐，太心想事成了。 徐可可笑了，“你确认？要这镜子。” “当然！”杜珊倔强的昂着小脸。 她长的像林美娟，是几个孩子里面最像的一个。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很喜庆，讨巧。只要跋扈，嚣张，就会露出长相上的弊端。显的毫无特色的普通。 徐可可耸耸肩，“把这么老的镜子放在屋里，你不害怕就行。” “害，....害怕什么？” “这我哪知道，谁知道半夜从里面能钻出什么来。” 杜珊急了，“你胡说，你就是不想要我拿走，我才不上你的当呢，这个镜子我今天还就要定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24 夜里，杜珊作噩梦，撕心裂肺的喊声，把家里所有人都吵了起来。 “有个女人，那里有个女人，她穿着白纱裙，就站在镜子那里....” 站在走廊上，徐可可就听到杜珊的哭诉声。一听就知道，她说的那个女人，就是杜秉田书房里原主母亲的那张照片。 徐可可见到了林美娟，她披了件杏色的丝绸睡袍，脸衬的更白了几分。只一天没见，她憔悴了许多。因为她本就不瘦，加上脸还有些肿，倒是没有给人楚楚可怜的感觉。 反倒像是个怨妇。 晚上睡前，徐可可随手翻了下，那本红皮的日记本。在里面，徐可可惊奇的看到了林美娟的名字。 因为是随手翻看的，差不多从日记本的三分之二处，林美娟的名字就开始频繁出现。 原主的母亲，称她是个恬静的软宝。不时有她对杜家厨师手艺的评判，应当是原主母亲给杜秉田送饭的时候，也给她带了一份。 徐可可想起她最后看的那一段。 “美娟说的很对，今天虾的味道少了些鲜甜。只是我不想打击厨娘的积极性，所以我并不准备刻意和厨娘说起。我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你在看什么？”林美娟站在走廊温和的灯光下，嗓音嘶哑。 杜秉田是从三姨太屋里走出来的，衣衫不整，一看就是慌乱间套上的。看了眼他脸上的神色，徐可可把视线移开，又望向林美娟。 “要是她害怕，不行就找人给她看看吧。我听说南边妙金观的道长，好像很擅长....驱鬼。” 最后两个字，徐可可是故意顿了下，才说出来的。她就是想吓林美娟，因为今天晚上她的心情很不好。 杜瑗比原主小了才几个月，林美娟是在原主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跟杜秉田勾搭上了。夺走一个渣男，在徐可可眼里不是事。不过是个垃圾，本来就该扔掉的东西，谁爱捡谁就去捡。 可是林美娟从一开始就对原主不怀好意，这就有点过份了。 “你胡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林美娟抓狂了。她双拳紧握，死死的盯着徐可可。那眼神里除了愤恨还混杂着什么，徐可可说不上来。 怕林美娟伤到徐可可，杜秉田有些头疼的拦在了俩人中间。他横了林美娟一眼，才对徐可可温和道，“阿锦，这么晚，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李先生还要来。” 徐可可险些要笑出声来，李达康是下午来，又不是一早。 但是杜秉田有一点说的对，太晚了，她刚看了那本日记本，里面记录了一个女人对自己生活，家庭，爱人的点点滴滴。如清泉缓缓流过。 现在看到这两个人，只让她觉着恶心。 徐可可冷眼瞥了俩人一眼，转身就回了屋。 不知道杜秉田当晚跟林美娟怎么沟通的，还是林美娟想通了什么。第二天一早，徐可可在早餐桌上见到了林美娟。 她有些坐立不安，已经打翻一杯咖啡。她的头偏向一边，眼睛一直刻意不去看小客厅方向。似乎那里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饭还没吃完，就有婆子进来传话，说桂花巷那边的茶馆，问她能不能现在去一趟。 “是谁带的消息？”徐可可问。 “是个小伙计，说完人就走了。” 杜秉田问她什么事，徐可可搪塞道，是让茶馆帮着买的茶叶。 知道徐可可要去，杜秉田很干脆的表示了反对，“李先生今天要来，你不在家怎么行。” 徐可可也很肯定的告诉他，自己会在中午前赶回来。杜秉田对她的不听话很生气。他试图让其他人和他一起反对徐可可的这个决定。 这一次，家里的其他人，全都站在了徐可可这边。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点出门，徐可可别说还在城里面，就是出城一趟，都肯定来的及。 “就算回来的晚点也没关系，我们都在，会替大姐解释的。”杜瑗体贴的说道。 这是第一次，在杜家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这让杜秉田很生气，感觉他在这个家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他无可奈何，却又愤怒的指着徐可可，“你最好是能给我赶回来。” 借他吉言，徐可可还真没赶回来。 徐可可坐着黄包车来到桂花巷，这里早上竟然跟白天一样，都没有什么人。 徐可可信步走进巷子，她本来还担心茶馆不会这么早营业。事实证明她想错了，老远就看到，茶馆的门大开着。 等徐可可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让徐可可过后极为后悔的是，在他们抓捕她的过程中，她试图反抗，还跟他们动了手。 看着那天在射击馆见到的那个男人，听他说，“真是失敬啊！我以为杜小姐只是枪法准，没想到拳脚功夫也这么高，踢伤了我六名部下，还把另外三人的胳膊掰折了。要不是我到的及时，估计你会把他们全部杀了灭口吧。” 还真是让他说着了，徐可可当时手里拿着两把枪，只是面对一排重机枪，她怂了。 “怎么样，杜小姐，是我说出您的身份，还是您自己说。” 这话把徐可可彻底问懵了，她险些以为，自己又重新穿越了。 这是前世原主被抓进大牢后，被问的第一句话。只是原主当时被蒙着头，并没有看到眼前这个男人。 如果没动手，徐可可现在解释起来不要太轻松。可是因为她刚才的英勇表现，让这件事变的有些复杂。 “我觉着我们之间有误会，我早上在家里接到茶馆给我的消息，让我过来。我一来就遇到了你的人。” 这解释很没有说服力，于是徐可可没有隐瞒，把她要找管事，还有跟茶馆的约定都和这个男人说了。 很显然，他并没信。“你找杜家以前的管事做什么？” “我知道这事说出来，你可能还是不信，但是我真的是，想查一下我母亲的死因。” “死因？” 男人的表情告诉徐可可，他认为她在胡编。偏偏她还能理解他，因为要是她，也会觉的对方是在胡编。 “是这样的，我一直怀疑我母亲的死因，但是我在乡下，没办法查。这次来了城里，就想找以前的管事问下，看有没有线索。” 徐可可已经尽量让自己做到坦诚不公。可男人脸上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要不，我让人试下杜小姐的嘴巴到底有多硬？咱们先从哪儿开始好呢？” 打开门，外面就传来惨叫声。前世原主在这里时，不时就会听到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喊声。 这个王八蛋想用刑，那些人从外面排着队往里搬，炭盆，木夹子，皮鞭.....。徐可可竟然想的是，好古老的刑具。跟那排重机枪像来自两个时代。 想完这个，徐可可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半死。这些东西不管哪个用在她身上，都会疼死好嘛。 “您刚才说您知道我的身份，那我能问下，您认为我的身份是什么，您能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嘛。或是您可以把证据让我看一下。我真的认为我们之间是有误会的。 先生，我虽然不知道您是谁，但是请您务必相信我好嘛。 您看，您肯定是想找到您要找的那个人。虽然我不知道您要找的是谁。但是，您肯定不想朝着错误的方向继续。因为很有可能，您要找的人正在为您抓错了人，开怀大笑呢。” 徐可可咽了口口水，紧张的看向男人。 男人是被她这一串话逗笑了吧。起码在徐可可看起来，他微扬了下唇角，像是笑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你嘴皮还挺溜的，青鸟小姐。”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25 青你大爷的，青鸟！ 但凡徐可可知道什么是青鸟，她现在一定会给这个男人抓来。可是她不知道，一个代号，她上哪儿知道这人是谁。 徐可可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次的事跟原主被抓，里面肯定是有联系的。 “不是什么小姐，我跟你说，你们肯定搞错了。 我在来城里的火车上，遇到了个男人。他想把身上的什么东西，塞到我口袋里。我从车厢的玻璃窗上看到了，当时一着急，就给他扬了出去。 他当时很愤怒，这个你们如果不信，可以问下杜家接我的管家。你们当时也在火车站有搜查，你可以找当时的旅客问一下。 当时我们那个车厢，有一对夫妇带着孩子，我相信，他们肯定会记得。” “杜小姐，你这一招祸水东引，没有用。除了证明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证明不了什么。我承认，我们之所以会抓你，就是因为你乘坐了那列火车，可惜被你逃了。今天我们破获了你接头的据点，你又正好现身。这可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徐可可呆愣愣的看着他，他这两句话里面和一些东西缠在了一起。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是她没抓住。她肯定是漏掉了什么。 “能给我一杯喝的嘛，让我想一下，就想一下。我会给你满意答案的。请务必相信我。” 徐可可不怕死，她只怕生不如死。什么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那都是胡扯，不管生死，她都不想受皮肉之苦。 男人盯着她看了半天，似乎在想她要搞什么花样。半晌，他唤过旁边的护卫，和他耳语了几句。 看着护卫拿进来的橙汁，徐可可心里骂了一句，宴会那天晚上他看到自己了。 他和苏婉在阳台干那种事，还有功夫留意外面的情况，这个王八蛋还够警惕的。虽然知道这时候想这些不对，徐可可就是没忍住。 突然徐可可福至心灵，这里面一直有一个人，看着橙汁，徐可可大喊道，“你要找的青鸟应该是苏婉。” 这话一出，连端着橙汁的护卫都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些女人真的是，到这时候了，还要拉情敌垫背。还真是为了个男人什么都敢说。你哪怕说不知道呢。也比喊情敌的名字要好。 男人坐在桌子上，脚蹬着椅子，甩着刚才拿到手里的皮鞭，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噢？.....是嘛？不知道杜小姐，为什么这么说呢？” 徐可可没理他的怪声怪调，依着自己的思路说，“我来茶馆的目的，除了我奶妈家的康全兄妹，茶馆里的伙计和老板知道，其实还有一个人知道。 那天我离开的时候，在巷子口，看到了苏婉，当时她后面有一队穿着黑衣服的人在追她。 我第一次在射击馆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有股味道，总让我觉的哪里不对。” “不就是，茉莉香水味嘛。”护卫下意识插嘴，那天收枪的时候，他也闻到了。被男人一个眼锋，护卫吓的赶紧闭紧了嘴。 徐可可却对着他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就是茉莉花的香味。我之所以觉着不对，是因为我在火车上，那个想往我身上塞东西的男人，身上也有这么股子味道。 我当时还觉着诡异，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不像是香水的味道，很淡，似有若无。甚至一闪而过。 我奶妈的女儿说过，这个茶馆的茉莉花茶，是老板自己家的，但是味道特别的浓郁。他肯定是沾到了一些。 那天那个男人，身材瘦削。他在男人里是矮小的，可在女人堆里，算是个子高的。他手脚很快，往我身上扑的时候，怕碰到我，宁肯把东西掉了也要去扶住桌子。他这行为决对不是什么君子行为。他是怕我发现他是女人。 对，就是这样的。她一直戴着帽子和墨镜，就露了个下巴在外面。我之所以一直认为他是个男人，是因为他有八字胡。可是他胡子修剪的那么整齐，这人应该很有耐心。而他脾气暴躁。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胡子是粘上去的。” 男人怔了下，“你的猜测只能证明那个男人有可能是个女的，怎么能证明，他就是苏婉。” “苏婉第一次见我就对我怀有恶意。我当天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多关注了下李达康。可那天宴会我可见识过了，别说关注了，主动献殷勤的小姐，就不在少数。 因为多看了李达康两眼，就对我怀恨在心，那这城里的女人，她不要恨个遍。 她恨我，是因为我那天在火车上，没任她摆布。把她的东西给扬了出去。她丢了东西，要和我对质，又被我要报警给吓跑了。后来她还跳了车。” 想到那天苏婉对她曾经有过的杀意，男人眼眸暗了暗，心里有了数，“还有呢？” 这三个字让徐可可松了口气，现在这三个字在她是天籁。代表这个男人听了进去。 “还有，那天苏婉在茶馆门口遇到我，她怕暴露，或是知道这个地方暴露了。她就找了个人，或是就是她本人，今天早上去杜宅，给我带话，让我误以为我要找的人回来了。等我一来就遇到了你们。” 男人拿鞭子敲了下桌子，“那杜小姐，给我们解释一下，你的枪法和这身功夫怎么来的吧。” 男人看着她，他派人去查过，这个女孩在乡下跟着祖母一直循规蹈矩，别说看着人跳沟了，连大门平常都不怎么出的。 好在，刚才徐可可已经想到了，“我们家有个下人，是北平来的，他一直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教我些功夫。他不让我说，我也不敢说。那个打枪，我其实不会用枪。他教我的是听风辨位。所以我才会要求蒙着眼打。因为睁开眼，我肯定比不过她。” “那下人，后来不会是死了吧。”男人冷笑道。 徐可可，“......”。不然呢，不说死了的，还给你找个活的。 男人亲自己把徐可可送去了牢里。一路走下来，徐可可也明白了他的意图。 看着徐可可趴在桶上吐的起不来，男人满意的走了。这小东西，最后说的话，百分之百是在骗自己。还世外高人，听书听多了吧。哪个高人会教个小姑娘，图什么，图她筋骨好。让人发现不弄死他。 徐可可无力的瘫坐在桶边，只要一想起来，那只剥了皮的手，她就抱着桶吐一会。这个男人是个恶魔。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26 看了眼腕子上的手表，再有二个小时，就要到跟杜珏约好的时间了。 李达康在自己的卧室来回踱着步。苏婉斜靠在床上，手里把玩着德国造的小手枪，“您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停下脚步，李达康回身凝视着她。他正好站在阳光没有照到的阴影里，厚重的流苏窗帘在他身后，像没拉开的幕布。 他身旁的窗户，有阳光照射进来，刺的人眼睛疼。让苏婉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多年的相处，她知道他生气了。 李达康朝她走了两步，站在离床尾只有三步远的位置，“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做这件事。过两天来人，把我们手里的东西交给他们，一切就结束了。你的擅自行动，很有可能会暴露我们。” “可是他们已经查出来茶馆有问题.....”，苏婉急道。 李达康冷笑，“若不是你把东西丢了，需要人手搜查。我们埋的线又怎么会被他们发现。” “是那个贱女人，是她给我扔下的火车，他们已经查出来茶馆有问题，把她交出去，不是正好。反正她什么也不知道。 这个讨厌的女人真的很可恶，她在火车上把我的东西扔下去，还死不承认。还敢拿叫巡捕来威胁我......，当时要不是在火车上，她早就死透了。” 苏婉拿着枪瞄准墙边柜子上的花瓶，恶狠狠的扣下板机。里边并没有子弹，只是虚发一枪。所以这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好多少。 “要她死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你每次总是要用最愚蠢的办法。上次在射击场，你突然冒出来的杀意，就已经引起了严铄的注意。因为你鲁莽的举动，过后还要我故意去接近她，制造暧昧的假象，来弥补你的错误。 这一次你又擅作主张。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再行动。” 听到他提到严铄，苏婉的心情更糟了，对着李达康僵硬的笑了笑，“您忘了嘛，青鸟有权利，依据需要自由执行任务。我知道跟您商量了，您也不会同意。这样多好，您也不用再跟她演戏了。他们也找到了，他们一直要找的青鸟，这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苏婉再次举起枪，这次她的手有些抖，干脆两手握枪，瞄准的是桌子上的茶壶。 李达康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枪。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枪扔了进去。不耐烦的对她道， “好了，从那天宴会，严铄再没有约过你，你主动点约下他。你知道的，如果能拿到防控图，时局会对我们会更有力。既然已经准备动手了，就不要再拖了。” 苏皖眼里瞬间没了神采，“他对我没兴趣，上次我缠着他，他把我推开了。没必要这么麻烦，我其实可以潜入他的府邸去偷，不用非要这样.....” 李达康静默了片刻。他一直认为她是个优秀的特工人员，为了完成任务，什么都能豁出去。可现在，因为一次的失败，她变的越来越不冷静。她自己恐怕都没注意到，她现在越来越多的提及她自己的感受。 她抵触色诱，消极对待任务。她还会为了自己的感受去擅自行动。她表现的越来越不专业。可是现在他来不及换人了。 “就算你能潜进去，东西在哪儿，我们总要先摸清情况吧。硬闯只会无功而返。那样太危险，没有十成的把握，我不希望你去冒险。” 苏婉怔住了，被他最后的那句话打动了，哭着扑到了李达康怀里。李达康虚揽着她，难得语气温和的在她头顶道， “等事情全部结束，我们就可以退回去了。所以不要再节外生枝。你说的对，青鸟是有特权，但是我希望有事情你可以过来和我说。我们一起来解决。” 苏婉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她刚才那么说，也就是气话。她虽是李家培养出来的，但是从开始接任务，她就一直跟着他。她当然什么都会听他的。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商量了下接下来的行动，这才分了手。 李达康如约出现在了杜家。他穿着蓝条纹西服，身姿挺拔，将一旁身材肥硕的金岩，和看起来还有些轻涩的富凯，彻底比了下去。 在杜家，由于徐可可一直对这次拜访活动，表现的并不热衷。导致所有人对于她没有按时出现，都没有感到意外。 更何况来拜访的这三位男士，各有各的好，所有女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也就更想不起那个没出席的人了。 李达康也因为多种原因，并没有追问杜家大小姐的去向，虽然他原本说是为了见她，才要拜访的。这让杜瑗感到格外的满意。由于心情好了许多，导致她对金岩的态度，也比以前热情了许多。所以这次的拜访，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唯一的瑕疵，就是当刚从局里赶回来的苏秉田，想挽留他们在家里用餐的时候，被前天还说要跟他请教的李达康，直接拒绝了。让本来还想多坐些时间的金岩，也不得不违心的提前跟着他们一起，起身告辞。 杜秉田和李达康总共就说了四句话，其中一句还是送到门口时说的，希望李专员有时间再次光临寒舍。 这和杜秉田提前设想的情景，完全不一样。他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要怎么表达出自己对时局，对现在局里这些事务，一些意有所指的个人看法。他甚至以为，这次见面后，下次去开会的人，就应当是他。谁让他是专员的未来岳父。 他提前从局里走的时候，还特意跟局长打了招呼，跟他，还有许多人说了，今天李专员要来他们家吃下午茶。李专员跟他的女儿，本来想约昨天，因为他的大女儿有事，才改在了今天。 但是现在结果是，李达康对他明显没有宴会那天晚上，那么谦恭和客气了。他甚至在李达康的脸上看到了，官场上长官对低级下属时，长用的那种看似亲切，却又极度疏离的态度。 第一百九十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27 送走了拜访的三人，杜秉田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他没有顾及难得喜气洋洋的大女儿，更没有管家里近期难得有的轻松氛围。就这么发起火来。 他认为要不是因为今天早上，她们没站在自己这边。自己不会受到这样的冷待。 林美娟赶紧出来开解他。和他说他不是只有一个大女儿，另外还有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并不差，尤其是他们的二女儿。 并且强调，今天李达康一直就坐在杜瑗旁边。跟她聊的如何的忘我，就连金岩说话都没注意听。 还有，李达康从进门，就没问过一句他的大女儿为什么不在。 至于李达康之所以在他回来后，就立刻起身告辞。她认为，这是年轻男人见到有可能是未来岳父的正常反应。 虽然林美娟说了那么多，杜秉田心里并不赞同。 他承认他在见前妻的父亲时，他的心情是有些忐忑。可他在见林美娟的父母时，丝毫没有她说的那种，因为惧怕而不敢面对的反应。 林美娟似是也想到了，杜秉田见她父母时，那付居高临下的样子。赶忙又问二姨太怎么看。 二姨太其实跟杜秉田的想法是一致的，她也没看出来，李达康对杜瑗有什么特别的关注。 坐在一起，是杜家就这么安排的。一直跟杜瑗说话，那是因为杜瑗一直在跟他说话。至于没听到金岩想跟他聊天的请求，她猜，那是因为李达康也不想再听他的侃侃而谈了。 二姨太那天在车上，是亲眼看到过李达康想要交好时，真正的礼仪风范。跟今天根本不是一回事。 可是现在她很希望，杜瑗不要放弃对李达康的爱慕。那样她就可以和老爷商量，看看怎么跟金家谈，把杜蕊跟金岩凑到一起。 反正家里这几个女孩子，杜珊不光瞧不上，甚至是讨厌金岩。至于他们家大小姐，可能被老太太真的教成了个大家闺秀，对这些事就不怎么上心。 因为有了私心，二姨太赶紧点头赞同林美娟的话。 年轻人凑在一起，蛛丝马迹的传情如果不好找，夸大下他们的行为，让人误认为他们心有所动，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到最后，就连杜瑗本人，都深信不疑，认为李达康对她已经情根深重。 杜秉田再看二女儿，觉着她长的比起大女儿，差的也不是很多。甚至在做派上，比大女儿更新潮，时髦。也许现在的年轻人在接触后，就喜欢这样的。 于是杜秉田将所有的不满，全部用来数落大女儿了。 对这件事情，林美娟母女都很有兴趣。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跟着杜秉田越说越有兴致。偶而三姨太还会在一边不时浇上点油。 杜珏跟杜玮俩人眼神复杂的互望一眼。他们俩已经商量好了，等到五点，徐可可如果还不回来，他们就要出去找人了。 杜秉田则已经被说动，下定了决心。今天她回来后，要么主动去孙家道歉，并接受跟孙家的婚事。要么就让她去教会专门给穷人办的住宿学校。让她在里面好好接受下教育。 去教会学校的主意是杜珊出的。在她看来，那是世上最可怕的地方了。 另一边的徐可可，在她已经考虑，如果结束生命，有没有可能重新启动任务的时候。她被放了出来。 不仅如此，严铄还亲自开车将她送回的杜家。 看着站在客厅的严铄，杜珏和杜玮见过他，却不知道他身份。只有杜秉田，曾经有幸在扩大会议上见过他，只是那天他是代表大帅出席的，坐在台上正中间的位置。 严铄自我介绍完，对杜秉田很客气的说道，“今天有些误会，我们在路上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吓到了令嫒。所以将她送到医院观察了些时间。今天来的实在太匆忙，改天我会再来府上登门道歉。” “不....”，刚想说不用的杜秉田，忙笑着改了话，“您太客气了，快请坐吧。” 严铄摆手，“今天杜小姐受惊过度，还是先让人安排她早点休息吧。” “是，是，是.....”，连说了三个是字，杜秉田眼里闪过惊喜。这是少帅啊，局里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在说，这人不拘言笑。上次自己看到他时，他眼神阴沉，冷着张脸，吓的他都不敢多看。 可是这样的人，对自己的大女儿却是这么体贴。和自己说话这么客气。杜秉田觉着自己的这个大女儿，真的太让他刮目相看了。只要随随便便一出去，不是南京的专员，就是司令府的少帅。要是早二年接回来，别说局长了，市长都有可能是他的。 杜秉田满是慈爱的看向自己的大女儿。那脸的确是白的有些吓人，看起来真的像是在外面吓到了。而且还吓的不轻 杜秉田有些嫌弃的看向林美娟，“还不快扶阿锦回房间休息，你没看到她不舒服嘛？” 有了上次的打击，林美娟对杜秉田拿什么态度对自己，都不感到意外了。何况杜秉田旁边站着的男人，是连城里孙家都不敢惹的。 她笑容温和的走到徐可可沙发前，想要扶她起来。徐可可配合的哎吆一声，“太太，您轻点。” “是捏疼了嘛，”严铄双目圆瞪，露出他本来的煞气，吓的林美娟慌忙松了手，示意自己没动她。 “我背长姐上去吧。”看杜秉田又要发火，杜珏从旁边走出来，蹲下身子。 徐可可其实很想说，不用。可是她更不想让林美娟扶自己。她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女人。 徐可可手都已经要摸到杜珏了，旁边严铄不知道抽什么风，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抱起。对着杜玮使了个眼色，“你大姐住哪个房间？” 杜玮还要犹豫，被严铄坚定的眼神蛊惑，认命的在前面带路。 在杜家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严铄抱着徐可可，跟在杜玮身后直接去了二楼。 趴在这个男人怀里，徐可可内心已经狂奔过无数匹马。虽然是说好了做戏给杜家人看，但是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严铄之所以会放了她，是要她去偷李达康手里的一样东西。说白了，就是那天她扔下火车的布包。 但凡徐可可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那天她绝对不会真给扔下去的。她那天纯粹就是为了替原主报仇，以为作弄下那个坑她的人。 她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苏婉，而苏婉这个女人会这么不依不饶。尤其是听说，她曾经真的试图，想在射击场枪杀自己的时候，徐可可真觉的这女人，多少脑子有点病。 她明知道那东西带在身上有危险，却塞给旁边的陌生人。陷害不成，过后还带恼羞成怒的。 自己是故意的，可遇到一般人，就是下意识反应。她也把人杀了嘛。 这个严铄也不是好东西，他想要的东西没找到，就让自己帮他找。他说，他可以秘密拘捕苏婉，但是李达康他现在不能动。 反正意思也很简单，要么去帮他偷东西，要么就继续关在里面。 徐可可嘴上答应了，心里想的却是，只要把任务完成。其他的事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她提了两个在严铄看来，有些匪夷所思的要求。一个是让他帮自己找到杜家以前的管家。再就是让他陪自己演个戏，她要借他这棵大树用一用。 只是徐可可想的是，让他就站在旁边，真的就演一棵树。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演戏上瘾，不光加戏，还飙起了演技。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28 一回了房间，徐可可就让杜玮把严铄赶紧送走。躺在床上，难得她竟然对这床，还有这间屋子有了归属感。 喜宝端着托盘从门外进来，老爷他们在楼下开饭了，让自己好好照顾大小姐。她原就是管打扫的，哪知道怎么照顾。还是厨房的婆子说，就问下小姐想吃什么，过来跟她们说一声就成。 听清喜宝的问题，再看眼托盘里的奶白色鸡汤，徐可可动作敏捷的一跃而起。跑去旁边的盥洗室，又狂吐了起来。 心里又再一次把严铄骂了一遍。他想要自己帮他偷东西说就行了，虽然自己未必会帮他。但是这么吓自己真的是没必要。 他们在空间站，对俘虏是必须要讲人道主义精神的，连精神折磨都不可以。如果想了解什么，直接开颅上芯片，哪有这么麻烦。 人类文明的进步是必然的，严铄就是个混蛋。 “大小姐，您不知道，您没回来的时候，三小姐说要让老爷把您送到教会学校，大太太还说要让您去给孙家赔礼道歉。让您嫁给孙家那个傻子。” “胡说什么？谁教你在大小姐跟前乱嚼舌根的，”杜秉田推开门就冲进来，瞪着喜宝，“还不滚，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什么话也敢在你们家小姐跟前说。” 徐可可哪能让他把喜宝撵了，冲喜宝道，“去给我拿杯水来，我今天什么也不吃。” “不吃东西怎么成，刚才少帅特意交代，说你在医院也什么都没吃。” 看着杜秉田慈爱的眼神，徐可可感觉他比那碗鸡汤里的鸡腿，也差不了多少，一样让人觉着恶心。 “太太让我去给孙家赔礼道歉？”徐可可没跟他绕弯。 杜秉田也只是怔了下，马上道，“你别听喜宝的，她.....” 徐可可打断他的话，“咱们家毕竟还要在这城里面过日子，就算是为了您，也不能把孙家得罪狠了。祖母也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你祖母.....，说的有道理啊！”杜秉田深叹口气。难得看向徐可可的眼神里，带上了几丝真情。等着她往下说。 “我去赔礼，按说也是应当的。” 徐可可这话一出，把杜秉田惊了下。有些不感相信，下意识就觉着自己这女儿，不该这么好说话。 “太太想让我去赔礼，其实我也能理解。她犯了错，把人得罪了，到了孙家肯定面子上下不来。再说她好歹也是杜家的女主人，去了让人数落，落的也是咱们家的脸面。杜家还能出去，身份又够的，也就剩我了。所以我说是该我去赔礼。” 大女儿这么通情达理，和那天晚上说的死都不去，这变化不是一般的大。杜秉田突然觉着自己太英明了，大女儿看了她母亲的日记本，果然知道她母亲都是怎么在做的了。她有样学样，所以她是开窍了。 “只是，....” “只是什么？”杜秉田往前坐了坐，怕她反悔，担忧的看向她。 “倒也没什么，我毕竟是个小辈，去孙家是代替您去的。我去了总要给孙家一个交代吧。” 杜秉田愣住了，有些天真的问，“交代什么？” 徐可可一笑，“祖母常跟我说，做错了事情，光说嘴上道歉是没用的。要想让人原谅你，必须要有行动表示。要么让利给别人，要么就自罚，让人消气。 让利，您和杜家，我想也没什么能让孙家看的上的。那就剩下自罚了。您看怎么罚，罚什么。我去跟孙家也好说，这样也显的咱们道歉是有诚意的。不然，去了对方没消气，这不是白跑一趟，您说呢？” 杜秉田沉思着徐可可的话，不得不说，多少是有些道理的。只是这个自罚，罚谁。这问题虽然在杜秉田脑子跳出来，但他没直接问出来。刚才大女儿开始就说了，犯错的是太太。那不用说，要罚肯定是罚太太。 怎么罚，这事他还真是没想过。总不能跟人家说，他打了她一顿吧。虽然他真的打了。 “你觉着怎么说好呢？” “要我说，把太太的掌家权给夺了，在家闭门思过。” “啊！”杜秉田惊到了，犹豫道，“这个....，是不是有点....” 徐可可也没避讳，抬头看了眼时间，语气里多了些不耐烦，“您再想想，反正这事也是您说了算。先把家里的事交到二姨太手里。等过些日子，跟孙家能正常走动了，您再让二姨太还给太太就是了。 说不准人家二姨太还不愿意接这活呢，她那人心思细，真要让她天天操持这一家子的事，估计能累她个好歹的。这只怕还要您，拿点威严出来，让她以杜家为重。不要太过考虑个人得失。” 杜秉田在外面天天做的，就是揣度上司心思，看徐可可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累了。忙笑着道，“你也累一天了，先快点休息。我原上来是督促你休息的。都怪喜宝，又惹的你还要给家里操心。” 徐可可不在意的一笑，转头冲喜宝道，“你让刘管家找人给你搬个小床，放在这屋。晚上我怕不舒服，你先陪着我吧。” 喜宝正担心一会老爷会怎么处理她，听徐可可这么说，开心的笑着道，“不用搬床，我在地上搭个地铺就行。再说刘管家现在也不在府上。” 徐可可心里一惊，面上装作不经意的问，“刘管家去哪了。” “刘管家的儿子把腿摔折了，家里给他打的电报，他中午那会就急着走了。”说完这话，喜宝不忘看眼杜秉田，那意思，这可不是我多嘴，是小姐问的。 杜秉田要让她气死了，自己是不让她说这个了嘛。这林美娟天天在家都在干什么，就不能找个机灵点的放在这边。 杜秉田气哼哼的从徐可可这边走了。就去找了二姨太。 二姨太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老爷会过来跟她商量，让她管家，还问她愿不愿意。 二姨太哪能开口就说愿意，当然推脱了一番。 可也就是一番，她怕推的多了，老爷再去找三姨太。所以也没用杜秉田怎么劝，也就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杜秉田还在感慨，“母亲把阿锦教的好啊，这孩子真是料事如神。她就跟我说，你未必能答应，让我劝你顾全大局。” 二姨太这才知道，是谁让她有了管家权。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29 徐可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床。小家伙杜玮已经等了她有些时间了。 原来早上胡佳茹让人送了消息过来。已经跟父母说好了，他们同意见一下康全。只是有个要求，他们让杜玮来的时候务必带上他大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可可并没在意。只当胡市长夫妇不放心，想让自己过去多了解下情况。也就一口答应了。 等知道一早上，杜家接了不少邀请，就连杜蕊的同学都亲自登门找她，想见一见自己时，徐可可才明白，昨天傍晚，严铄来杜家的事，竟然已经满城皆知了。 徐可可有些困惑，据她昨天的了解，不可能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跟踪严铄。杜家这种在城里勉强算是中上的人家，也不可能有人随时在外面盯着。消息为什么会传的这么快。 “大姐，我同学听说你病了，想探望一下你。就看你一眼她就马上走。”杜蕊小心翼翼的跟徐可可商量。 “她听谁说我病的。” 杜蕊没想到徐可可会突然这么问，理所当然道，“昨天少帅一走，三姐就给跟她关系好的朋友打了一圈电话了。只不过，她跟你说不上话，不敢让她们上来。” 徐可可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天真的少女。她长的像二姨太，有些小家碧玉的风韵，只是被二姨太护的有些不太爱动脑子，又被二姨太教的喜欢玩点小聪明。 徐可可突然不说话，让她有些小忐忑，“大姐姐，你能见下我同学嘛，她就在楼下。” “不能！”徐可可回答的很干脆。 话音刚落，她听到外面传来扑哧一声。门外有人在偷听，徐可可走过去，一把拉开门，杜珊正站在门外，她身边还站着个，跟她们俩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被徐可可逮到，杜珊并不害怕，跟边上的小姑娘不客气道，“我就跟你说了吧，我大姐不会见你的。也就杜蕊，以为人家多拿她当回事呢。行了，你这也算是见着了，赶紧走吧。” 小姑娘有些怯生生的，被杜珊这么对待了，人也没动。 “我说你怎么还不走，怎么还准备赖在我们家。”杜珊拿手推了她一把。小姑娘眼瞅着就要哭了，眼泪在眼睛里转了一圈，又咬着牙咽了回去。 “三姐，....”，杜蕊几步走到门口，想拦却不敢。人虽不是她主动请来的，却是来找她的。是跟她关系最好的同学。可是她又实在不敢惹杜珊。 尤其今天早上，杜秉田说了，以后由姨娘掌家后，杜珊今天一直在找她麻烦。 “三姐什么三姐，以后只怕我得管你叫四小姐了。怎么，你以为你讨好金楠，就能嫁给金岩。你以为记在我姆妈的名下，你就不是姨娘生的了。就算金岩同意，金太太也不能干。” “三姐，你别乱说，我没有....” 看杜蕊的表情，徐可可就知道杜珊只怕还真没胡说。果然， “我胡说，昨天你二姨太都去找过我姆妈了.....” “好了，三姐！”杜珏从楼下上来，打断了杜珊的话，“你又在逗四妹，金楠不知道你在开玩笑，再被你们吓着。” 杜珊不领情，“她吓着，你别让她骗了，她就是个姨娘生的下作货，她就是想勾....” 杜珏原本还没打算过来，听杜珊越说越不像话了，几步跑过来，一把捂住杜珊的嘴，拉着她就走。只是临走不忘跟徐可可商量，“大姐，你看要是方便就跟金楠聊会，不然她回去也不好交代。” 徐可可这时倒是有些兴趣了，一边跟杜珏说，让他放心，一边把这位金小姐让进了屋。 聊下来才知道，金家让她来，是让她来跟自己结交的。自己要是不见她，她回家就会受罚。看她挽起的袖子，手腕上面是一道道戒尺打过，留下的痕迹。 这得是多使劲，能留下这么清晰的痕迹。徐可可倒是觉着幸好有杜珊这么一闹。 “金岩不管嘛？”徐可可有些好奇，那个标榜新思想的青年，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在自己家里发生。 “他是我堂哥。他已经帮了我许多了。他们那房也是吃住在家里的，管的多了，我二婶，就是他母亲，会被我们太太骂的。” 徐可可跟小姑娘聊了半天，也没找到杜珊说的，她有想勾搭杜珏的蛛丝马迹。 反倒是她暗示杜蕊，她二婶对是不是姨娘生的并不在意，但是如果她堂哥不同意，她二婶只怕跟家里翻脸，也不会同意。 听了这话，杜蕊当时就变了脸色，连遮掩也不会。金楠倒真是个难得的，怕她难堪，故意跟徐可可说些别的话题，不去看杜蕊，等她好些了，才又叫着她一起聊天。只是杜蕊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女孩子虽然弱了些，但是人不坏。 “我明天约着要去胡市长家，你有时间嘛？” “我，是问我嘛？”金楠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要不是杜珏帮着说情，这位杜家大小姐都不肯见自己的。 “是，你回去说见了我一面，你们家太太肯定会加码，要求的更多。与其那样，不如我先约你吧。只不过我后面时间有点紧，我只能约你一起去胡市长家。这样你回家更好交代。” 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话说完，小姑娘竟然直接哭了。开始还有些哽咽，后来那眼泪干脆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杜珏刚好推门进来，“大姐，金楠还小，有些说的不对，你别怪她。” 徐可可看着他脸上焦急的神色，瞬间明白了杜珊的意思。 “不是的，杜大哥，不是的....”，小姑娘想解释，可抽噎着，话也说不成句。 “我知道，我大姐人很不坏，她就是说话有些直，....” 徐可可二话不说，拉起金楠，连着杜珏一起推了出去。冲着金楠说了句，“明天一早你就过来，别晚了。” 刚要关门，一下想起来，屋里还坐着个魂不守舍的杜蕊，又过去把她拉起来，将人请出去。这才关上了门。 徐可可想过，严铄这面旗会好用，但是没想到威慑力会这么大。那她要趁热打铁，把她的任务进度再赶一赶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30 在杜家人自己的努力下，城里的各世家都知道了，他们跟军阀严家搭上了关系。 徐可可在把杜珏三人撵出去后，谁都没再见。 杜家几人却忙的不可开交。突然间连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也打着朋友的旗号，派人上门来约时间，想着要套交情。 徐可可躲在楼上，一天都没下楼。 下午，她让喜宝帮她跑了一趟，去找了康全，跟他把时间又定了一遍。 知道没问题了，她去杜玮房里想和他说一声时。站在他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林美娟的声音。 “....你父亲打了我，这次她又怂恿你们父亲夺了我的管家权，你们兄弟俩就准备这么看着嘛？.....” 徐可可举着的手顿住了。她其实想过这事，从她准备对林美娟动手的时候，先想的就是他们兄弟。她没有纠结，就是为了要伤害到他们的感情，有些抱歉。 “您不用说了，我知道，让您让出管家权，是大姐姐故意拿去孙家道歉这事，让父亲同意的。”这是杜珏的声音，徐可可挑眉， “大姐刚来那天，晚上三姐去她房里干了什么，家里人除了父亲，只怕都清楚。过后您没说管教三姐，给大姐赔礼道歉。竟还想着把大姐嫁去孙家。 您想把大姐嫁给孙家，这事做的本身就不对，女孩子嫁去别人家，是一辈子的事。今天有人这么对二姐和三姐，您会就这么算了嘛，...” 徐可可没出息的笑了，她放下了手，转身背对着房间看向走廊。 “还有你听三姨太的，想让大姐去孙家道歉。大姐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孙老夫人那样的人，她去了孙家，那边能有好话对她嘛。 大姐又不是个好性子的，怎么可能就任由你们这么欺负她。 我跟阿玮也说过了，本来您不来，我们也是想去找您的。都是一家人，您先动了手，指望别人不还击，怎么可能。再说就个管家权，让二姨太管着，和让您管着不是一样的嘛。等后面您对大姐姐多关心一些，总归都在一起，大姐早晚会原谅您和三姐的。” 徐可可没听下去，转身回了房间。 晚上，杜秉田回到家，全家人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杜珊围在他身旁撒娇卖乖，说着今天见了多少人，说了些什么话。杜秉田慈爱的看着她，不时笑着给上几句建议。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以前。 可是杜珊心里却总觉着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心里清楚，父亲的好心情，不再是因为他们姐弟。而是因为那个让她讨厌的大姐。 直到快用餐了，徐可可才下的楼。 正好在楼梯口遇到了林美娟，她本就不是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年轻时应当算清秀，上了年纪后，日子过的滋润，儿子争气，家里的事又在她的掌握中。她胜在了心态。脸上自然带出的心满意足，让人忽视了她容貌的缺陷。 有了这几天接连的打击，她不仅是憔悴，脸上还现了颓败之色。松弛的皮肤，塌陷的眼框，厚重的脂粉，彻底暴露了她的年纪。 徐可可只是打量着她，并没有主动叫她。看到林美娟脸上从愣怔，再到狰狞，又到皮笑肉不笑，跟跑马灯一样的表情，徐可可看的很开心。 徐可可眼里的神情，激怒了林美娟，狠狠道，“你别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这话，林美娟让开楼梯口的位置。竟然是让自己先走，徐可可疑惑的看她一眼。正好看到她的手紧把在扶手上，她手攥的很紧，甚至微微有些发颤。 “太太，大小姐？楼下要开饭了。”喜宝有些迟疑的看着俩人。她的声音，打断了徐可可的思绪。 看林美娟还没有要动的意思，徐可可先她一步下了楼。她留意了下后面。林美娟竟然把喜宝也让到了她前面。 徐可可笑了，刚才她还以为林美娟要对自己做什么，现在看来，她是害怕别人对她做什么。她为什么会认为有人会在楼梯上害她呢。 走到餐厅，徐可可把这些想法先放到了脑后。 杜秉田这时已经热情的招呼她过去，看眼自己左右，只有林美娟的位置还空着。就指着空位，“阿锦，你坐到这里！” 原本还嬉笑的餐桌，突然就静了下来。跟在徐可可后面走进来的林美娟，也一下子愣住了。 “还是让大小姐坐我这里吧。”二姨太懂事的起身，让出她的位子。 徐可可回身看眼林美娟，现在她的脸煞白一片，实在不用抹那么厚的粉。 “还是不要了，以前坐在哪儿，还是照旧。是吧，太太。” 说完这话，徐可可冲她一笑。让林美娟想起刚才自己对她说的话，气的咬紧了牙。只是她努力了半天，也没露出笑模样。 等徐可可落了座，杜秉田就跟她提起，白天李达康到局里找他，想过来拜访的事情。因为有少帅的关系，他没敢贸然答应。所以想问下她的意思。 听了杜秉田这话，杜瑗惊的打翻了面前的饭碗。她都有少帅了，李达康也对自己有意思，怎么还要见她。难道李达康也想通过她，跟司令府套上关系。 徐可可是很明白李达康的想法，他和苏婉两人现在肯定慌了，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被放出来。正好她还有事要处理，那就先急一急他，然后再跟他算账。 徐可可冲二姨太摆了下手，示意自己不要鸡汤，这才跟杜秉田不在意道，“本来是说好了，要在家里接待他，不过出了意外。可是，我明天跟杜玮和胡市长那边约了，后天要去孙家道歉。他要再烦您，您就让他大后天吧。” 杜秉田突然把身子挺直了些。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那天大女儿说三姨太的话。过后他还觉着她有些迂腐。可看她一直对李达康的态度，就差把讨厌明着写在脸上了。李达康却还不依不饶的往上凑。反而二女儿那么讨好，都没得个好脸。 杜秉田感觉自己找到了真相。他再看向徐可可，眼里竟然隐约带了崇拜。现在他觉着大女儿说的话，应当就是金科玉律。 二姨太看徐可可扫了眼桌上的青菜，忙让佣人把菜给徐可可端了过去，“大小姐尝一尝，这是用嫩菜芽炒的，可鲜了。” 看徐可可连着吃了几口，又接着道，“大小姐跟老爷真的很像，这连口味都一样。” 这句话，让徐可可有些倒胃口，就没理她。二姨太也不尴尬，就跟杜秉田道， “我知道大小姐这两天忙，没什么时间，就跟给咱们家做衣裳的裁缝铺子说了，这几天等着电话，等哪天大小姐在家，就让他带着料子上门，给大小姐做几身好看的衣裳。” 杜秉田这才有些懊恼的想起来，一直说要给大女儿做新衣裳的。可就做了两身，还让了一身出去。不由埋怨的瞪了一眼，没怎么说话的林美娟。 平常趾高气扬的林美娟，今天只能憋屈的垂着头。看着在吃饭，其实半天就捡了几粒米放进嘴里。 杜珊越听越生气，筷子一放，生气推了下眼前的菜盘子，“今天这菜怎么安排的，我平常爱吃的板鸭还有多宝鱼怎么没了，这些是什么菜，为什么加这些菜，也没人爱吃。” 二姨太忙笑着回道，“我今天特意问了喜宝，听说大小姐爱吃这些。我想着也不能这桌子上全是咱们爱吃的，都得照顾到不是。” “你想的周道，就是要这样，一家子人才能和乐。”杜秉田一发话，把杜珊还没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徐可可就跟这事和她没关系一样，依旧挑着眼前的菜吃，看都不看旁边的肉菜一眼。 三姨太放下手里的汤匙，扯下身上的帕子，擦拭着嘴角，不急不慢道，“我也没看出咱们大小姐有多爱吃啊，怕是二姨太打听错了吧。” 也不等二姨太辩解，直接又道，“咱们老爷论能力，论才识，还有眼界比局里那些平庸之辈，可强太多了。只可惜一直没找着好机会。要我说，咱们大小姐这么本事，跟李专员，少帅都走的这么近。怎么也该给老爷谋划下。” 杜秉田眼睛一亮，这几句话，直说到了他心坎里。他想说却不好直接开口的话，全让三姨太替他说了。 杜秉田看三姨太，怎么看怎么顺眼。本来还想着晚上去二姨太那儿，当即冲三姨太使了个眼色。 要是以前二姨太还会生气，今天她刚有了管家权，对杜秉田就没有那么上心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31 看着三姨太挑衅的目光，徐可可笑了，对杜秉田道， “您要是觉着有必要，那我就去跟李达康还有严铄说一下。” 杜秉田惊到了，嘴巴张开，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实在没想到，大女儿会这么好说话。他还以为，需要过后再找机会跟她谈一下的。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他喜笑颜开的望着徐可可，“好！好！你也不用太急，还是找合适的机会，别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怎么会呢，”徐可可诧异的看他一眼，“不会影响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的，您放心吧。” 三姨太跟林美娟，快速的互望一眼。她俩的对视落到了徐可可眼里，她不在意的笑了。 第二天去胡市长家的队伍，有些过份的庞大了。 除了康全兄妹，加上昨天新认识的金楠，杜珏和杜玮兄弟，还有杜蕊。徐可可看着他们这辆车上坐着的富凯，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你今天去胡市长家，是有什么事嘛？” 听到徐可可问，富凯从前面回过头，亮出他那排洁白的牙齿，“本来我跟杜珏早就约好，今天要出去玩的。他临时有事，又没地方打发我，就把我一起带上了。” 徐可可，“.....” “我感觉，他不是临时有事。他是想陪金小姐吧。” “杜珏他们好像都不认识少帅。少帅不经常在城里嘛？”徐可可没顺着他接着说下去，换了个话题。 看出徐可可不想聊了，富凯回了身，看了眼旁边的司机，笑道，“也不是经常不在城里，只是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就算是露面，一般大家也都不会主动点破他的身份。他怕麻烦。” 徐可可从反光镜里看了眼那个司机，即便他一直把鸭舌帽压的很低，一上车她就认出来了，他是跟在严铄旁边的那个护卫。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胡市长家，从车上突然下来这么多人，能清晰看到胡市长夫妇眼里闪过的震惊。 好在也只是一瞬间的尴尬，尤其是里面还有参谋长家的公子在，他们也就很快开启了迎客模式。 后面一切都很顺利。除了胡夫人对徐可可特别的热情，让她险些就要招架不住。再就是出了个小意外。 在商量好，以后康舒住在这里，每天按着康全的要求，给胡佳茹针灸外。杜珏成功让胡市长夫妇同意，每天让金楠和杜蕊过来跟着康舒，学习一些中医知识。 这一招可以让金楠在金家少受很多磋磨。徐可可冲杜珏揶揄一笑，杜珏大方的回望她，眼神坦荡，丝毫没有被识破的不好意思。 康全兄妹要给胡佳茹看诊，所以胡夫人殷勤的表示，一会她会派车送他们回去取完东西，再把他们接过来。让徐可可不用担心。 走的时候，富凯去了杜家的车上，理由是他们四个人要一起出去玩。 就把徐可可一个人扔在了那辆车上。徐可可也没多说，在护卫惊诧的眼神中，直接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果然，中途严铄上了车，护卫将车开到繁华闹市，然后下去抽烟去了。 “我听说，李达康昨天要求见你，你没同意。”严铄点上一根烟，胳膊担在摇下的车窗上。戏谑的看着徐可可，“我想杜大小姐应当不太喜欢看行刑吧。” 徐可可没理他，从后视镜看了眼后面跟着的两辆车。里面坐满了穿黑色西服戴墨镜的男人。 “是有人要刺杀你嘛？你怎么带着....” 这么多人都没说出来，从后面的巷子里冲出一队人，看他们的动作，徐可可叫了声不好。 严铄胳膊上已经中了一枪，外面站着的护卫，根本来不及靠近他们的车。 徐可可二话不说，直接跳到了驾驶座上，幸好她前几世学过开车，点着火，踩了油门就跑。这时从侧面追出一辆车来。 看着路上的行人，徐可可骂了一句，“干嘛把车停在这里，有话找没人的地方说不行嘛。我去，这里全是老百姓，...” 徐可可一边咒骂着，一边把手伸到后面，“把枪给我。” 严铄掏出自己的手枪，咬着牙，靠向另一边车窗，“我来吧。” “快点，”徐可可眼睛盯着前面，冲后面的严铄怒吼道。 严铄惊诧的看她一眼，把枪递到她手里。看出徐可可的迟疑，他又加了句，“直接开枪就行。” 徐可可故意把车慢了下来，等后面的车要接近了，找准时机，按下扳机，直接就把后面车的轮胎击爆了。 那些人从车上冲下来，冲着他们车射击的时候，徐可可早加油冲了出去。 “说吧，现在去哪儿？” 严铄怔了下，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不是受伤了嘛，不用处理嘛。把车开哪儿，听不懂嘛？” 听她的语气，严铄感觉她下一句就要骂自己是傻子了。 在严铄的指挥下，车子开到严家在郊区的别墅。 一阵的兵荒马乱，徐可可不耐烦的坐在他卧室的沙发上，看着大夫给他包扎。 等人都走了，徐可可站起身也要跟着出去。被严铄留了下来。 他眼神深沉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救我？” 徐可可觉着他脑子有病，“不救你，我不也就给人打成筛子了嘛。” “你就是为了这个理由？”严铄像是不太相信。 徐可可翻了白眼，“不然呢？” “你并不想帮我去偷那个东西，你不是应当借机把我杀了嘛。” 徐可可觉着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惜，“现在来不及了，那我可以不用去帮你偷了嘛？” 看严铄摇头，徐可可轻嗤一声，她就知道。 “你让我偷的到底是什么？那天光说是胶卷，也没说是什么。” “你一直没问是什么，我就知道你是在敷衍我，” 严铄探身去拿桌边的杯子，他一边胳膊绑了纱布，水偏偏放在那一边。他费力的转身，还怕动到伤口，看起来很吃力。徐可可就那么看着，丝毫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半天，严铄才拿到杯子，喝了口水。这才又接着道， “是一份攻城的计划书。是我们的人假冒记者，从敌人那里拍下来的。里面有份城里的特务名单，对我们很重要。不过被青鸟截获了。如果打起来，城里有内应，我们就会很被动。” 徐可可有些不解，“这么重要，直接把李达康按住，逼迫他交出来就是了。你折磨人的手段那么多，何必对他客气。” 似是没听懂徐可可最后的讥讽，严铄认真道。“我们需要南京政府的适当支援。如果跟他们翻了脸，我们会腹背受敌。李达康这次办的事，不是替南京政府，也不是给李家做的。他是跟外国势力勾结。”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32 前世，严铄从原主身上搜到了，城内隐藏的特务名单，可最后还是没守住城。 等听严铄说，苏婉最近一直在试图勾引他。从破获的一些消息看，他们应当是想盗取严家军的防控图。 徐可可隐约明白，为什么前世，没有苏婉这个人，为什么李达康会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动了手，虽然成功，却一死，一伤。 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原主跟李达康结婚后，会觉着李家对李达康，一直都不怎么上心。只怕事情败露后，他在李家也没得了好果子吃。 “所以李达康是双料间谍。” 只有这一种解释，能说的通，为什么他们不把他揭发给南京政府。因为他本身就是间谍，他的所有行为在南京政府看来，都是正当的。 严铄明白徐可可的意思，点头道，“差不多。不过，他跟外面勾结，应该是想借力打力。他是李家的私生子，一直对李家有些企图。估计李家老头也想借他这点野心，博取点什么。他对李达康的栽培，比对李家其他晚辈，都要更尽心一些。李家第三代一直明争暗斗的很厉害。” 把鲶鱼效应用在自己孙辈身上，徐可可笑了。看来原主后来在香港，一直去养老院探望的，那个眼神浑浊，瘫痪不能自理的李家老头，曾经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徐可可转着腕子上，胡夫人新送她的白玉镯子，“你那天可没跟我讲这么多，今天怎么什么都说了。不会是因为我救了你吧？” 徐可可戏谑的看着这位少帅。 严铄有些无奈，单手将身上的衣服解开，露出健硕的胸肌。然后转身撩起衣服，露出后背给徐可可看。 宽厚的背上，刀伤新旧交替，还有几处弹伤。有一处是擦着要害部位进去的。这人能活下来，也是有些本事的。 他回过身，看徐可可很坦然的望着他，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把衣服放下，用一只手仔细拉好。 “就算没有你，我也未必会死。我后背中了两枪，还能带着人冲回营地。胳膊上这一枪不算什么？” 徐可可隔空点着桌上的杯子，“所以，这是苦肉计？” 严铄没接她的话，“我是因为你在车上说，这里全是老百姓，才打算跟你交底的。我知道你不想帮我们，你在故意拖延时间。如果说，这件事关乎一城的百姓，我想你或许会考虑一下。” 徐可可咒骂了一句，这人太精了，看自己脸色，就知道自己怕行刑。听自己随口抱怨，就找到自己的软肋。 她很想问问他，心眼这么多，前世为什么会死的无声无息的。 原主的记忆里就没有这么个人，在她经历的那些世界里，历史课本上，也从来没人提起过他，甚至没人提过严家军。 能解释的就是，他们在这个军阀横行的时代，不是拥兵最多的，势力也并不强悍。 其次，他们在战争中，应该是短时间内就被全部歼灭了。没造成任何影响。 之所以胡市长还会有记载，是因为那个时期的历史，是由当时的政府编写的。严家军在历史上，应当是直接被归为了政府军。 雁过留声，他们什么也没留下。就为这个国家，为这个城市捐躯了。 徐可可又跟严铄了解了一些李达康的情况。严铄想留她用饭，被徐可可果断拒绝了。 现在严铄在她眼里，和鸡汤里的鸡腿一样，都是不能在餐桌上看到的。 晚上，杜家用完餐，杜秉田把徐可可叫到小客厅，跟她商量明天去孙家的事。 虽然徐可可没觉着有什么要商量的，却还是耐着性子，听杜秉田对她说，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太逞强，跟外人该礼让的还是要礼让，不要把关系处理的更僵。 杜蕊突然插嘴，“大姐非要明天去孙家嘛，胡市长那边，不是想让姐姐再过去几天的嘛。胡佳茹还说没有姐姐在，她有点害怕呢。” 一边说着，杜蕊一边还冲徐可可使着眼色。 徐可可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要是说胡市长夫妇想让她常去，她能相信。胡佳茹应当是除了杜玮，其他人都还好吧。 徐可可没立刻接她的话，她还记的第一天晚上，这位四妹是怎么用话激着杜珊，拿刀刺她脸的。还有后来的白纱裙，偷珠花。她利用二姨太打击林美娟是一回事，不代表，她就跟二姨太这房是一伙的了。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的尴尬起来。偏偏二姨太现在管着家，正在她自己屋里跟管事的对账。杜蕊捏着衣角，有些下不来台。 “要不说咱们家四小姐讨人喜欢呢，这才跟着大小姐去了胡家一天，就跟胡市长家搭上关系了。要我说，您也累一天了，明天还要过去，不管是陪读也好，还是陪着看病，您明天还有的累，不如早点回去歇着吧。” 三姨太不冷不热的一番话说完，杜蕊的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杜秉田本就对杜蕊打断他说话，心里不高兴。不过想着，她现在跟胡家走的近了，尽量还是温和了语气对她说， “三姨太说的是，你先回屋歇着吧。以后你就要常去胡家了，一定要记得懂礼，识规矩。切不可冒失。” 杜珊在杜蕊旁边，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杜蕊脸更红了，又担心的看了眼徐可可，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知道杜秉田也没什么新鲜的，徐可可随便敷衍了几句，也就回了房。 刚到屋门口，被突然从杜玮房间出来的杜蕊，吓了一跳。 她示意徐可可别说话，左右看看，然后推开徐可可的屋门，先一步就钻了进去。 徐可可跟在她后面进了屋，不解的看着她，“你要干嘛？” 杜蕊把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凑近她小声道，“小点声，三姐姐有时候会在外面偷听的。 我过来是跟你说，你找个借口吧，明天千万别去孙家。” 见徐可可还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她，急道，“我下午回来的时候，看见太太房里伺候的婆子，在路口鬼鬼祟祟的跟个女人说话。那女人我以前见过。是孙家三夫人跟前的下人。 我回来后，上楼找我姨娘，路过太太屋。听见里面三姨太跟太太说，让她别担心明天的事，说是你落到三夫人手里，肯定有去无回。还说三夫人那人多么厉害，说那是孙家可不是咱们杜家。 反正，你明天别去孙家了。就说胡家叫你过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33 杜宅的男人不能出面，太太不能出面，姨娘地位太低也不合适。剩下的姐妹仨，不是太小，就是太要面子。 算来算去，最后徐可可一个人，带着喜宝去的。 孙家的宅子跟杜家不同，首先占地面积大，跟个公园差不多。车子围着绕了半圈，才到了正门。 其次，孙家是祖宅，里面雕梁画栋，假山园林，妥妥的古代深宅大院的配置。 徐可可有幸在门上见了孙家的二老爷，算不上英俊，倒是五官端正。只是被酒色浸染的，身材有些走样。 他故意等在大门口，跟徐可可打了招呼。还说母亲年纪大了，最爱跟年轻晚辈打交道，让她有时间可以常过来走动。话说的差不多了，说他外面还有事，才坐上侯在外面车，先走了。 本来还都挺好，下人也都挺有礼貌，走到里面回廊的时候，却出了茬子。 有个女仆匆匆走了过来，拦住带着徐可可往里走的下人。把她叫到一边。声音不大不小，隔着两步的徐可可能听的清楚， “老夫人刚才吃几口凉茶，突然肚子不舒服，已经让人去叫大夫了。老夫人的意思，让先请到揽月阁，那边去请二夫人和三夫人了。等着老夫人这里没事了，再给请过来见上一面。” 徐可可客随主便。又跟着转了方向，往里面院子走去。 原本是初夏，本应炎热。可院子里绿意盎然，处处透着阴凉。让人走在路上都觉着舒服。这一路景色不错，引路的走的慢，徐可可也不着急。 到了一处房舍，窗户都是嵌着玻璃的菱格。里外一目了然，能看出来，应当是平日待客用的。下人一边把徐可可往里面让，一边解释，“这是我们家，内院夫人见客的地方。” 徐可可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拿她当自己人看，并没有怠慢她。 有下人上茶水，还给喜宝备了一盏。喜宝从刚才进了院子，眼就不够用的。这会人家还特意给她水喝，高兴的不得了。不知怎么跟那人手没接好，一杯茶就落了地，溅到了喜宝的裤子和鞋上。 那下人倒是也从容，嘴上说着让徐可可不要怪罪，想带喜宝下去换一下。脸上神色倒是看不出慌张。 她的淡定，让喜宝没了刚才的惊慌失措。听说是带铅扣的布鞋，喜宝看向徐可可的眼神里，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期盼。 徐可可也明白，人家要想做局，怎么也要把喜宝打发走的。也就痛快的答应了。 屋里燃着的香，味道不是徐可可喜欢的，她拿起边上的茶水，过去干脆的将它浇灭了。 没多会，推门而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他脸上还蒙着布条，人一进来，门就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听到声音，青年摘下脸上的布条，惊喜的看向徐可可。张手就要扑向她。嘴里乌七八糟的说着些下流话。 徐可可笑了，她想起严铄让人抬进的那些刑具。古老的用具一如现在，这古老的招式。 “我是该称你孙少爷，还是可以直呼你孙思远呢。” 一直没看她的青年转头看向她，他眼神有些迷茫，嘴里的胡言乱语，还没停。 “外面没人，差不多就得了。你只怕不知道，我现在的名声跟司令府的少帅是挂在一起的。我要是名声受辱，你应当等不到娶媳妇，就给孙家人处理了。” 孙思远不再看她，转头看向外面，嘴里还在念着什么，声音却小了一些。 “怎么出去？你比我有办法。快点吧，你不想看好戏嘛。” 徐可可这句话，让孙思远彻底闭了嘴，再看向徐可可的眼神无比的清明。 徐可可也没跟他绕弯子，“你上次跟康舒胡说八道，就是想催她快点去给你三婶看病吧。我猜里面正在捣鬼。” “康舒？”孙思远好好说话，比他胡说八道的时候，要顺耳一点。 “每次来看诊的女孩。你不是还差点纳她为妾嘛。”徐可可突然想到什么，“是谁帮的你，你二婶？老夫人那里你信不过，不然你不会这么迂回。三夫人跟你应当不对付。你是想纳了康舒，然后说是她治好了你的病，是嘛？” 孙思远眼神阴沉的盯着她，“你是谁？” “看来，你在孙家被压制的很厉害。消息并不灵通。我是谁，今天为什么来拜访，你都不知道。就这样，你也敢配合她们。不怕她们一箭双雕。连你一起交待了。” 徐可可从口袋里拿出小手枪，这是她昨天跟严铄要的。徐可可再次问孙思远，“你要是打不开，我就用枪了。” 孙思远看她一眼，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学了两声鸟叫。 就看见矮树丛里，钻出个年纪不大的女仆。她左右张望着靠近屋子，看到徐可可站在孙思远旁边。吓的眼睛大睁，半天没敢动。 孙思远着急的冲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小女仆怯生生的走过来。从外面把门打开，眼睛一直警惕的看着徐可可。 “你要去哪儿？”看徐可可往外走，孙思远跟在后面，问她。 “你们家三夫人住在哪儿，我去那里？” 听她说要去见三夫人，小女仆吓的躲到了孙思远身后。小手紧攥着他的衣袖。 “你能告诉我，你要去干嘛嘛？”孙思远问的很诚恳。 关于康舒的猜测他没否认，还有前世他后来的成就，在徐可可眼里，他现在表现的诚恳，只是他演技的正常发挥。 “有好戏，你想看嘛。”徐可可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你带我去，咱们可以一起看。” 孙思远越过她，直接往前走。小女仆拉了他一把，他回头冲她温柔一笑，“你先回去，没事的，我一会也就回去了。” 徐可可又看了眼小女仆，长的眉清目秀，不是很漂亮，但是很耐看。看来这孙思远对她，倒是真情实意。怕去了出事再拖累她，所以哄她回去。 前世杜蕊嫁给他，早死，估计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女仆又担心的看了看，才不情愿的走了。 徐可可跟在孙思远身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34 孙思远带着徐可可一路往北，很快就到了一间绿意萦绕的院子前。 只是这会，幽静的院子外面站了五、六个拿着枪的士兵。徐可可把孙思远拉自己袖子的手，很干脆的打掉。跟站在门外的‘老熟人’，严铄的那个护卫互看了一眼，知道里面已经得手了，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护卫将孙思远挤开，很尽职的跟在她后面。 院子里站着十多个仆人，被人拿枪守着，全都聚在最东边种着海棠树的墙角处。胆子小的吓的抖着身子，站都站不稳。 孙思远这会才明白，为什么从刚才把他引到揽月阁，就再没见着人。原来三太太的人都被拘在了这里。 里面在处理的是个年轻的军官。孙三太太头发蓬乱，双手拢着衣衫，坐在椅子上哭诉。旁边有个身材魁伟的壮汉，只着了一条里裤，光着上身，垂着头跪在地上。 看到徐可可跟孙思远，那军官只扫了眼，并没搭理他们。因为他俩实在没弄出什么声响，所以孙三太太就压根没注意到有人来。一直在说这男人怎么对她欲行不轨。 军官坐在一旁，丝毫不为所动。翘着二郎腿，面带冷笑的听着。 外面响起骚动，孙老夫人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她旁边跟着位，穿着深紫色丝绒立领旗袍，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表情肃穆，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夫人。徐可可猜她就是那位，一边捡着佛豆，一边暗中替孙思远出谋划策的二夫人。 “这么热的天，几位军爷还出来办差，”孙老夫人早没了那日的趾高气扬，一张老脸笑的像裂开了一样。 年轻军官见她进来，动都没动。孙老夫人忙冲后面跟着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一点子心意，算不得什么。几位军爷辛苦了。”孙老夫人接过后面仆人递过来的木纹匣子，双手奉上。 军官也没客气，看了旁边站的士兵一眼。那士兵也是个乖觉的，赶紧上前接了过去。到跟前还打开给他看了眼。 徐可可离的不近，只看到金光一闪，里面应是金条。年轻军官不屑一顾的移开眼。显然并没看进眼里。 见把匣子捧走，孙老夫人才又往前凑了凑，舔着脸笑着问，“长官，敢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年轻军官也没客气，指着跪着的男子道，“我们接着线报，天德堂新来的这批按摩师傅，打着去给富户夫人按摩的名头，实则行淫秽之事。” 孙老夫人的眼皮肉眼可见的眨了眨。徐可可猜她现在心里肯定想不通，这事跟驻军有什么关系。 那年轻军官也是个横的，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抬脚，黑色的军靴直接就将跪着的男人，踹倒在地，“行了，正主来了，你也别闷着了，有什么都说说吧。” 男人也不敢反抗，半天端直了身子，抬起头来。人长的剑眉朗目，看着很是英俊。却让人看不出年纪，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一边脸上，眼角的细纹层叠，应是不年轻了。 徐可可有些诧异，这人并不是那天在宴会看到的，想要找孙三太太的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倒是口齿清楚，把他们怎么上门按摩，要是夫人们有需求，他们又是怎么提供特殊服务的。描述的细致又清楚。 把个孙老夫人都听的红了老脸，孙二太太拿帕子也遮住了半张脸。 “你胡说，根本不是。是你进来说，有要事告诉我，让我把下人都撵出去。然后你就，你就脱我衣服，我....，我跟本不认识你。” 孙三太太哭的泣不成声，那委屈的样子，徐可可看着倒真的不像是作假。 男人也不分辩，依旧跪的笔直，一副该我说的，我都说完了，其他跟我没关系的样子。既不慌张，也没有害怕，淡定从容的有些诡异。 这实在有些不科学，徐可可笑了，只怕这孙三太太没撒谎。不会是为了完成她交代的事情，严铄下面这些人，现安排了个人出来吧。 “老夫人，你可得为我作主啊，”孙三太太哭着扑到孙老夫人跟前， “您想想，哪有这么巧，这人一进来，后面就跟着这些当兵的闯进咱们家来。您问问院子里的这些下人，这人真的是第一次来我院子啊。” 孙老夫人反握住孙三太太的手，那样子明显是信了她的话。孙二太太在一旁讥讽一笑。 “怎么，还是我们冤枉你了，今天可是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年轻军官抖着腿，一脸匪气的看着俩人。那架势摆明了就是，今天这事你认就认，不认也得认。 孙老夫人一时有些为难，看三儿媳这样子，她觉着应该是有人故意陷害。可眼前这些人她们家惹不起，她也不知道他们来想做什么。这话她又不好直接问。 谁跟这些当兵的说句软和话，哪怕再给些银钱也成。她左右看看，想找个帮手，边上二夫人神色木然，还是万事不关心的模样。孙老夫人气的狠瞪她一眼。 再扭脸看到了徐可可，孙老夫人眼睛一亮。 “我知道，我知道了！”还不等孙老夫人说话，孙三太太先她一步喊了出来。 她双目圆睁，原本梨花带雨的一张俏脸，变的狠厉，手指着徐可可，“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带他们来陷害我的？” 徐可可淡然一笑，“三太太这话说的，我为什么要害你呢？我和你无冤无仇的？” 徐可可这神情，还有这话，哪是在分辩，干脆就是承认了这事就是她做的。孙三太太一把拉住老夫人的手，抖着道， “是她，老夫人，就是她。我....，” 孙三太太迟疑了下，她还是知道什么结果才是最可怕，接着就道，“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该听杜家太太的。她跟我说，原本就说好了，把她嫁给咱们远哥，可她非出去攀高枝。杜家太太就给了我一盘香，说是生米煮成熟饭。我就，我就一时糊涂。她肯定是得了信，才让司令府的人上门....” 孙老夫人惊的倒退了半步，“你，你怎么敢？” 孙老夫人的脸色已经变的不是一般的难看，生气的甩开孙三太太的手。她朝徐可可走了半步，颤着声音求她， “是我，是我没管好她们，杜大小姐求求您了，是我们家三太太一时糊涂，受了您府上太太的蛊惑，才做下这蠢事。您看，需要我们孙家怎么赔偿，您尽管开口，我....” 看着孙老夫人凄苦的脸色，徐可可觉着自己现在就是个欺老凌弱，十恶不赦的坏人。这孙家人的演技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徐可可笑了，“这账一样样的算，咱别混着一块说。” 徐可可转身问护卫，“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还押了个人，是干嘛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35 护卫听徐可可问，垂头先自笑了下，真是能装，还能是干嘛的。不是你昨天晚上，嘱咐最好让把人找来的嘛。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是配合道，“是南边医馆的郎中，我让人把他带进来。” 听他前面一句话，孙三太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似是怕被碰到，孙二太太往一边又站了站，这一退，她跟孙思远站到了一起。 护卫安排完让把人带进来，这才又好心的对着孙三太太道，“您这怀了身孕，还是当心点，地上凉，对身体不好。” 坐着的年轻军官，笑骂道，“你他娘的就是事多，装的怜香惜玉的，刚才进来还嘱咐我，对三太太仔细点，别伤了孙家的小少爷。” 孙老夫人脸色煞白，“什么身孕，什么小少爷....” 她儿子一直不在家，上哪来的小少爷，刚才还一脸哀求的孙老夫人，一把捏起孙三太太的脸，恶狠狠逼问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孙三太太这会已经惊慌失措，吓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您别急，听他说。”护卫指着带进来的郎中，示意他把知道的都说了。 那郎中给拿枪的推着走了一路，这会怎么还会隐瞒，就把孙三太太怎么找他把脉，发现是喜脉，还给了他一笔银子封口的事都倒了出来。 “还有一副打胎药，说好了，让我等着信，过些天我在医馆熬好了，三姨太来吃完了就走。上回把脉的钱，我花光了，这打胎的钱倒是还在。” “那全是你该得的，拿着花就行了。打胎药你备好了，没人去找你喝，也不是你的错。安心拿着。”护卫特别好心的安抚他，完了又跟孙老夫人说， “要是孙老夫人还是觉着，咱们冤枉了孙三太太，我外面还带了两家医馆的郎中，洋人医院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外面有车，随时去。” 徐可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就是给严铄那边递了几句话，这边就会准备这么充分。 孙老夫人身子晃了两晃，往后倒去。孙二太太闪的比谁都快，直接躲开了。眼看孙老夫人就倒到地上了，幸好她身边的下人眼疾手快，手忙脚乱的将人扶住。 “快，赶紧给孙老夫人看看，一会走的时候，我替你跟孙家要看诊的钱。”那护卫推了郎中一把。 孙老夫人一时也不知道，是睁眼还是继续装晕。气的差点真就晕过去。 幸好孙二爷得了消息赶了回来。他又拿了些钱出来，才把这些当兵的打发走了。 等徐可可注意的时候，发现孙思远和孙二太太竟然早就没了人影。不知道去哪了。 至于徐可可这边，孙二爷也没敢怠慢，让人将喜宝找出来，喜宝美滋滋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偷偷冲徐可可显摆她脚上的新鞋。 孙二爷把本来就备好的礼物又加了些，才亲自将徐可可送到了大门口。 四辆军车停在外面还没走，孙二爷一看就知道是在等徐可可的，心里骂着家里不省心，一边笑着送她上了车。 开车的是护卫，徐可可也没别的，就好奇那人是谁。开始护卫以为问的是军官，说是陈参谋长的次子，徐可可才知道那个年轻的军官，竟然是富凯的哥哥。 后来听说问的是那个天德堂的按摩师傅。护卫才笑着告诉徐可可，那人是天德堂这帮人的头目，和孙三太太通奸的不是天德堂的人。他们一时找不到人顶，就把他给抓来了。 等徐可可到了杜家门口，后面的军车也停了下来，年轻的军官，也就是富凯的二哥特意下来跟徐可可打了招呼，嬉皮笑脸的跟她说，“以后有这来钱的活，杜大小姐多给介绍着点。咱们军饷上也不富裕。” 徐可可，“.....”，看来这一趟他是捞美了。 这些事都是在孙家关着门处理的，外面也还没闹出什么风声。至少徐可可回到杜家的时候，没人知道这事。徐可可也没提。 看徐可可回了杜家，就冷着脸进了自己屋，林美娟猜不出来到底得手了没有。让下人去孙家找孙三太太，结果回来说孙家戒备森严，听说她是杜家的下人，那人直接就动手来哄她，连在门口站下都不行。 杜珊有些担心，“姆妈，是不是出事了？要不然孙家怎么能放她回来。” 林美娟扑哧一声笑了，“你懂什么，这肯定是成了。孙家不放她回来，还能怎么办。你没听到，说是杜家下人就直接给哄走了。孙家肯定是生咱们家气了，为什么会生气，肯定是她跟孙家少爷的事成了。孙家怕不好跟少帅那边交代呢。” “是啊，万一少帅生气了，以后都不来咱们家，可怎么办？”杜珊有些担心。因为少帅来杜家，她这两天一直被人追捧着，要是以后再不来了。人家会怎么看她。 “少帅来有什么好，你个傻孩子，”林美娟狠点了下杜珊的脑袋，“他来，也是给那个下作东西撑腰，对咱们有什么好处。你是不是傻。” 似是看出女儿的心思，“那种男人，不喜欢女人太聪明。他们最喜欢两种女孩子，一种是娇弱的，一种是天真的。等有机会....” 林美娟话没说全，杜珊却是听懂了，捏着衣角发了会呆，再抬头唇角的笑里含着羞涩，眼里闪着光芒。 没得了孙家的话，林美娟其实心里也有些含糊。她去找三姨太商量了大半天。都商量妥当了，这才回了屋。 结果下午，杜秉田突然就从局里回来了。他黑着脸，直接就冲进了三姨太的房间。里面很快就传来，杜秉田怒吼的声音，伴随着三姨太的尖叫声，同时响起的是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等不了解情况的林美娟冲进去的时候，徐可可站在走廊上，看到三姨太的脸已经被杜秉田打的没了样子。那个叫秀秀的下人，缩在墙角瞪着双大眼，就那么看着。 不知道后来怎么商量的，只听喜宝说，秀秀让问问能不能跟着她。说是老爷说的，以后不准三姨太出门，也不准人伺候她。让她跟着下面伺候的人一起吃饭。 “秀秀说，要不是太太说，传出去太丢人，老爷就干脆让人把她撵去乡下了。新来管事的还跟后厨房的李婶说，过些日子没什么事了，就把三姨太送走。 您说，会不会，三姨太这事跟那个天德堂的师傅有关。这话我连秀秀都没说，就是自己心里想了想。” 自己跟护卫说话的时候，她也在车上。她能想到，徐可可并不吃惊。但是能忍住不跟别人说，倒是真难得。 只是不管喜宝说不说，到了晚上，这事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就连杜家的后厨房，都在聊着，天堂德按摩师傅和姨太太们不得不说的故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36 外面传过来的消息里，并没有提到孙家的三太太。 只说天德堂按摩的师傅下手的都是各家的姨太太。有风声带到孙家，毕竟有人看见驻军从孙家出来，但是传的也是孙家二老爷的几位姨太。 又听杜秉田说，他是在局里接了驻军电话，知道审问出的名单里有三姨太，这才怒气冲冲的赶了回来。 所以自始至终，林美娟都不知道，三姨太这事跟徐可可去孙家有什么关系。 至于三姨太出事，她虽然有点可惜，却也没什么。三姨太是她花大价钱买来的，有脑子，长的也好。关键时候，能给她出谋划策，还能帮她给杜秉田吹点枕边风。是她用的顺手的工具。 现在不得不弃，也没关系。 毕竟那个贱丫头指定要送进孙家了。那老爷就不会再拿她当回事。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把杜秉田再给拢回来。二姨太拿的掌家权，自然也就回来了。 要是处的好了，大女儿嫁给李达康。再让大儿子帮下忙，给小女儿搭上严铄。这杜家还会跟以前一样，是自己说了算。 吃完饭，林美娟就张罗着众人去小客厅。正好杜秉田现在平缓了心情，也想问下去孙家的事情。 一家子人，除了三姨太，都移步去了小客厅。 看着林美娟的跃跃欲试，徐可可笑了。 下来用饭前，喜宝就跟她说过，秀秀跟她讲，老爷回来前，太太在三姨太房里待了好一会。还提过大小姐的名字，说是想让小姐承认什么东西，后来见她还在，就把她撵了出去。 徐可可自然知道她们想让她承认什么。 她看了下时间，也不着急，任由林美娟问她今天在孙府的情况。 等听说徐可可不光见了孙家的女眷，还见了孙二爷和孙思远后，林美娟脸上兴奋的表情，再也抑制不住了。 “这话怎么说的，能见着孙二爷还能说的过去。怎么会见到孙家少爷的呢。” 徐可可冷着脸望向她，“太太不知道嘛？” 看她这样，林美娟更确认了。肯定是被抓着后，她猜到自己身上了。林美娟做作的笑道， “大小姐这话说的，我能知道什么。不过，下午孙家三太太倒是让人给我带的口信。说您和孙家少爷....” 似是什么不能启齿的事情，忙住了嘴，懊恼道，“还让我们尽快跟孙家把亲事定了呢。” 杜秉田一听就急了，“什么亲事，谁的亲事，跟咱们家谁？” 林美娟故弄玄虚的看着徐可可，“哎呀，这我哪知道，咱们家小姐去的孙家，我哪知道三太太说的是谁跟谁，只说让问咱们家小姐，说有些话，她也说不出口。总之，就是让我对咱们家大小姐以后要更好些，说是以后她就是她们孙府上的人了。” “姆妈，”没用杜秉田开口，杜珏先坐不住了，“有些话不能乱说，别人胡说，您也得劝着点。怎么就任由她们胡言乱语，败坏大姐的名声。” 看徐可可一直不言不语的坐着，杜秉田没他大儿子那么乐观，小心翼翼的问徐可可，“锦儿啊，你知道孙三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嘛？” 徐可可摇头，“我怎么会知道，人家给咱们家太太递的话。我哪能知道。” 这边问不出来，杜秉田只能再去问林美娟。可林美娟却是咬紧了牙，除了含沙射影的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就是不说是什么。 杜秉田的耐心快要磨没了。徐可可听到外面门铃响。 不多时，家里的佣人就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杜秉田一看惊到了，是孙二爷带着个婆子。 杜秉田慌忙起身迎接，让孙二爷坐，“没想到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您快坐，快坐。” 孙二爷笑的尴尬，摆着手，“坐就不用了。我是替我弟妹过来给大小姐赔礼道歉的。” 然后就把那婆子让出来，让她把林美娟怎么让人找她，又找着她们家三太太，然后怎么商量，想用药把徐可可和孙思远关在屋里。 “杜副局长放心，您府上的大小姐聪慧，发现那香不对，一早就把香掐灭了。不然，咱们俩府上就麻烦了。听说您府上的大小姐来我们家，是来道歉的，您是不晓的，少帅怕她受委屈，那边派的人过来跟着的。 我们家三太太，已经让我们家老夫人送到乡下关起来了。这婆子，今天来把事说清楚，我也就把她处理了。” 孙二爷叹口气，又对着林美娟真情实感道，“太太这次可是坑死我们了。” 说完这些，孙二爷跟杜秉田说了句，别送，就带着人又匆匆走了。 这是徐可可在孙家的时候，跟孙二爷说好的。不过她没想到严铄的护卫是个急性子，跟他说打电话通知杜秉田，他竟然会打的那么早，估计是一回去就打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用拖这么久，她该让孙二爷下午就过来。 不过这样也挺好，处理完三姨太，再处理林美娟，杜秉田中间还歇了会，不然徐可可都怕他再气出个好歹。 估计有了上次的经验，杜秉田顾及到了杜珏和杜玮兄弟俩。他没当着众人面，而是把林美娟拉去了书房。 因为里面一直没有声音传出来。所以杜珏也不好上前敲门。 只是后来听喜宝说，是两个壮实婆子将太太抬出的书房。 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动手打了女人，徐可可看杜秉田，总觉着他的脸上带着阴戾之气。 早饭桌上，除了徐可可原本就是那副样子，所有人的情绪都不高。 就连二姨太，看向杜秉田的时候，都没了往日的柔情，变的谨小慎微。 杜秉田俨然成了家里的暴君。想到刚来的时候，杜秉田追求家庭和睦，要求所有人一起这样，一起那样。 徐可可笑了，其实那时候要求全家人表演其乐融融的杜秉田，和现在没什么差别。都是强制。只是那会有个漂亮的壳子，现在壳子没了，他把自己暴露了出来。 “我跟李专员约的下午，你说少帅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徐可可冲杜秉田摇头，“怎么会，少帅怎么会不高兴。” 第二百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37 徐可可真的是没想到，杜秉田竟然是希望李达康来的时候，自己不要出现。 当二姨太支支吾吾跟她说的时候，把徐可可惊到了。 原来杜秉田抱的想法是，既然她这边已经和严铄成了，那就把李达康让给杜瑗。 徐可可笑了，还不用说，不管是李达康还是严铄，这俩人没有一个人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就算是这俩动了点什么念头，这也是俩个完全独立的人，不可能随她任意支配他们的心意吧。 “全天下不是只有杜家有女儿，为什么人家不能去找别家的小姐。难道，杜家的女人是天下第一嘛。” 显然徐可可的说法，把二姨太也说愣了。徐可可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以为，这几个男人就在她们姐妹手上，转来转去。 不知道，二姨太怎么传的话，杜秉田没再让她出去，但是看她的眼神变的有些复杂。 李达康是独自一个人来的，家里两个男孩子和杜蕊都去了胡市长家。即便这样，看到杜秉田，二姨太，还有杜瑗姐妹都在，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不知道，我能不能和杜大小姐单独聊一下？”李达康彬彬有礼的跟杜秉田询问，和上次在家里见到的敷衍，有些不一样。 杜秉田再次感慨了大女儿的魅力。 也没用杜秉田表达太多，从他说，“当然.....” 徐可可就站起了身，“我们去书房吧。” 昨天徐可可就发现了，杜秉田的书房是这家里，隔音最好的地方。 杜瑗也跟着起了身，她今天穿了身紫色的中式改良旗袍，跟她以往的风格不太一样。跟徐可可穿的原主衣服，有些撞衫。 “大姐，我帮你们倒点茶水送进去吧。” 问的是徐可可，眼睛盯的却是李达康。徐可可学她的样子，也看向李达康，询问他的意思。 李达康笑的很温柔，“那就有劳二小姐了。” 杜瑗羞涩的垂了头，脸上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欢喜。徐可可下意识去看了眼，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杜珊。她正面无表情，一脸冷漠的坐在沙发上。 徐可可觉的这反应才是正确的，就跟那兄弟俩垂头丧气，却不得不出去一样。自己的亲妈刚被亲爹打完了，心里想的还是谈情说爱，杜瑗不是太自私，就是太能演。这两样都不是什么好事。 杜秉田带着他们去了自己书房。徐可可特意当着他的面，对李达康说，“我父亲在副局的位子上做了也有几年了。一直兢兢业业，如果机会合适的话，还希望李先生能给美言几句。” 李达康怔了下，他没想到徐可可会跟他提这事，旋即道，“当然，我在南京常听人提起伯父的名字，我还当伯父是怕担正职太过辛苦，才一直没露出过这方面的意愿。既然伯父想为国家效力，那升迁是早晚的事。” 这话敷衍的很巧妙，可惜杜秉田按他自己的想法，解读了这番话，和他二女儿一样，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满意的走开了。 徐可可也很满意，她就是希望杜秉田对这件事有期待，认为很有把握。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而一旦期待落空，那种强烈的落差感，就会让人彻底寒了心。 就像红色日记本里的女人一样。期许着美好的生活，最后她带着失望离开的这个世界。 杜秉田的书房装修的很有格调，挂了不少的油画和照片。从油画的风格看，徐可可猜是原主母亲选的，因为油画的色调，都是轻松明快的。跟一般中年人的书房相差极大。 在大的书桌正对面，就是杜珊一直提起的，原主母亲的照片。也就是因为这张照片，徐可可确认，原主母亲肯定不是杜秉田杀的。 试想那人得有多变态，能天天面对自己杀死的妻子的照片。以杜秉田对当官的痴迷，徐可可不认为他有当变态的潜质。 “这是你母亲？你长的跟她一样美。”李达康停在那张照片前面感概道。 “我其实也是很小就没了母亲。不过我母亲跟你母亲不同，她是外室。一个不入流的女人。” 李达康鼻梁高挺，眼睛狭长有冷感，单看他的五官让人觉着，他是个很冷酷的人。只是他的唇边有一个很深的酒窝，抿着唇，牵起一侧唇角的时候，那笑意让他显得格外有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跟他亲近。 “你在找杜家以前的管家对嘛，你不会和我一样，也在怀疑自己母亲的死吧。” 徐可可笑了，并没说话，等着他往下说。 “那天，不是什么意外，你是被严铄抓起来了，对嘛？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给南京打了电话，上边找了严司令，他并不知道严铄的事情。” 李达康的话点到即止，并没有再多说。如果徐可可不是知道自己是怎么放出来的，就这几句话，她就会怀疑自己会出来，是李达康帮的忙。 “那我得谢谢李先生。” 杜瑗敲门进来，将茶放到他们跟前，看见俩人一个坐，一个站，离的并不近。杜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父亲，还让我问下李先生，晚上要是没什么事情，可以赏光在家里用个便饭嘛。” 李达康忙摆手，“今天怕是来不及，我跟你大姐说几句，就要赶紧走，厅里还有个会。” 虽然没留下来吃饭，让杜瑗有些失望，但是她察觉到李达康话里，有意无意的亲昵。 “已经是第二次了，那下次李先生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啊！” 难得冷美人说出这么俏皮的话来，还嘟嘟嘴，像杜珊附体。徐可可不忍直视的移开视线。 “好，我希望，不过我更希望杜二小姐，能跟以前一样，直呼我的名字，叫我达康就好。” 杜瑗没叫，轻声嗯了声，就飞快的扭头出去了。 徐可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眼前这个男人这撩妹的技能，真是收放自如啊。 徐可可并不知道，她的态度在李达康眼里变了味道。被李达康按自己的心意，解读成，徐可可吃醋了。 李达康隐晦一笑，“我不瞒杜大小姐，你要找的管家，我已经让我朋友找到了，这几天应当就会来城里。我想.....” 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变成双料间谍。 跟严铄拿百姓安危，家国大义劝说她不同，李达康是用管家的性命来跟她交换。 一个是让她拿回名单，一个是让她偷防控图。 有一瞬间，徐可可真想让这俩人互相交换一下，就算了。真是麻烦。 第二百零一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38 第二天，徐可可一早就被司令府的汽车接走了。 她被接到了上次严铄受伤后去的那个别墅。 总共就隔了两天，再见严铄，他胳膊上的纱布已经不见了。 徐可可有些惊讶于他的恢复能力，“你的伤好了？” 严铄失笑，“怎么会，只是里面包了一层纱布。被别人发现受了伤，会麻烦。” 怕徐可可不理解，又加了一句，“我母亲胆子比较小。会传到她耳朵里。” 见徐可可笑了，他追问道，“你笑什么？” 徐可可把李达康跟她说的话，学了一遍。“最近都比较喜欢提起母亲。” “他姨娘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女人。那个女人是道上成名的杀手。那天若不是苏婉开枪前，做了一个跟那个女人一样的动作，我也不会发现她想杀你。” 徐可可惊诧道，“他说他母亲早就死了。” 佣人将早饭摆好，严铄示意徐可可一起坐，“他在骗你，他母亲是前几年没的。我还见过她，我大哥的枪法就是她教的，所以我知道她的习惯。不过，我也是调查苏婉的时候，才发现她是李达康的母亲。” 徐可可冲严铄摆手，“我现在不能跟你一起吃饭，看着你，我就会想起....，不行，太恶心了。” 好在他的餐厅跟客厅是连着的，徐可可坐到客厅，背对着他。正好对面是仿的西洋玻璃门，能看到严铄那边的情景。 严铄有些哭笑不得，“你在家吃饭怎么没事，为什么跟我就不行。” “在家也分的，杜家现在有些菜是不许上桌的。”徐可可不准备和他再讨论下去了，转了话题，“李达康昨天是说，他从小就没了母亲，然后他怀疑她的死因。” “你对他的话，记的还挺清楚，”似是也察觉自己这句话说的有些过，严铄接着道，“他没说错，因为他很小的时候，他母亲就把他送回了李家。” 严铄让人给徐可可倒了杯咖啡，端了过去。见她喝了，又让人把三明治切了一角给她拿了过去。 徐可可明白他的好意，冲他说了声谢谢，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那问题，“如果你抓住李达康，他受了伤，然后告诉你他母亲是谁，你会因为他母亲把他放了嘛。”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你希望我放了他？” 徐可可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我希望你放了他，我管你放不放他，“你能只听我的问题，不要联想嘛？” “可你的问题本身就是假想题？” 徐可可不想再跟这人多说一句话，“好了，就这样吧，全当我没问。” 她不准备问，他却说了，“我会，他母亲是为了救我大哥，才暴露了身份被李家找到。只是我没想到她已经死了，那女人生命力很顽强，是个轻易不会认输的女人。” 徐可可基本可以肯定，前世李达康病入膏肓原因，和他为什么会被放走的原因。 看她吃的差不多了，严铄坐到她对面，告诉她，他们已经把苏婉抓了起来。徐可可也把李达康让她从严铄这里偷防控图的事说了。 “他没说是防控图，只说是很重要的一个文件，应当在你别墅很隐秘的地方。” 严铄觉着有些好奇，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你给他交底了？他知道你会功夫！” 徐可可觉着心累，这人今天感觉智商没怎么在线，“怎么会？他让我色诱你。说你这人很大方，让我问你要珠宝。他怀疑你的东西都放在保险柜里。他只要知道保险柜在哪儿？” 严铄听出了这话里的漏洞，笑的有些暧昧。“色诱，然后送珠宝？” 中间少了一步吧。严铄感觉如果问出来，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只偷看了她一眼，果断选择了闭嘴。 “我听杜珏说，李达康现在就住在富凯家？” 严铄点头，“是，陈参谋长的夫人跟他的嫡母是表姐妹。这次南京让他来，也是为了拉拢陈参谋长。想着把我父亲架空。” 徐可可蹙眉，她不太喜欢他把这些机密都告诉自己。“我只负责帮你把那个名单找出来。” 对她的严谨，严铄笑了笑，“陈参谋长想这几日，办一个晚宴。到时候会请到杜家。” 徐可可明白，他这是在帮自己找机会下手。真是个体贴的‘上司’。 “你不用有压力，我们已经从苏婉嘴里了解到，他们会在三天后交接。你要是得不了手，我们可以直接截获。所以不是只有一个办法。” 徐可可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你怎么突然有人味了？好上司是不该这样的。有压力才能完成好任务。” 严铄失笑，“东西不在他屋子里，那里我们已经排查过了。苏婉也确认，那东西就是在李达康身上。” “身上？这么简单？” 严铄不解的看着她，徐可可又强调了一遍，“范围缩小到身上，这事就太简单了。其实不用我动手，随便谁都能解决了。” “能问苏婉一下，那东西是什么形状嘛，或是你已经找到了替代品。” 严铄笑了，只可惜这个女人心不在这里。他能察觉出来，这女人一直抱着要走的心思。就像他大哥说的那样，有些人不用留，他也不会走。有些人却是留都留不住。 “苏婉现在已经废了，但是东西，本身就是我们的人搞出来的，所以我们已经仿了一个。外面看一模一样，只是里面是空白的。” 徐可可满意的点点头，又跟严铄商量了下当天的一些事情。 “你急着回去干嘛？”看徐可可急着要走，严铄有些不解。 “还能干嘛，从这里开车回去，差不多就好吃午饭了。” 严铄，“......”，严铄有些后悔那天让她看行刑了。 一回到杜宅，徐可可就感觉出来，气氛有些不对。 二姨太躲闪着她的眼神。杜珊姐妹一脸的冷漠。 徐可可问了好几个下人，也没找到喜宝，她干脆拦住了二姨太的去路，“喜宝呢？” “喜宝，......喜宝给送走了？” “送走了？谁给让你们送走她的？” “是我！”从楼上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 徐可可回头，原主的祖母就站在楼梯上。 第二百零二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39 杜老夫人的出现，是徐可可没想到的。 本来徐可可还担心自己会露馅，因为原主和她的性格差的有些大。可是一见面，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被杜老夫人，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主要的意思，就是怪徐可可，把杜家搅和的鸡犬不宁。 要不说姜是老的辣，杜老夫人的判断很准，她认为杜家最近之所以会出这么多的事情，全是徐可可的造成的。 而她之所以会做那么多事，就是受下人挑唆。挑唆她的下人，就是喜宝。 杜老夫人训她的时候，甚至没有让她分辩，全部是依着她自己的想法得出的结论。 这让徐可可有些怀疑，原主的记忆是不是有什么偏差。 她能感受到原主对祖母的依赖，因为她记忆中最突出的事情，都是她跟祖母一起吃饭，一起依着乡下的风俗过每个节日。 还有奶妈说的，杜老夫人是因为杜秉田娶了林美娟，怕她受委屈，才把原主接回乡下祖宅的。 可徐可可跟杜老夫人的第一面，她没有从杜老夫人身上找到，哪怕一点，对原主的关心和疼惜。 因为杜老夫人自始至终，都没问一下自己来了以后，有没有受什么委屈，过的怎么样。 杜老夫人按自己的想法，噼里啪啦的数落了她一顿后，就让她回了屋。 徐可可本以为这样就行了，却怎么也没想到，她换好衣服想下楼吃饭的时候，发现门已经被锁了。门口还派了个佣人守着，那佣人跟她说，老夫人让她在屋里好好反省，不许她吃饭。 徐可可后悔了，早知道她就在严铄那里吃了再回来了。 徐可可看了下时间，再过会，杜玮他们应当就会从胡市长家回来。 趁这会有时间，她又仔细看了下原主的记忆。 杜老夫人是个刻板，凡是喜欢讲旧式规矩的老人。她可能因为早年丧夫，一个人把杜秉田拉扯大，所以什么事情都有她自己的一套逻辑。 徐可可从原主的记忆中发现一件，让她大为震惊的事情。 在原主六岁的时候，杜老夫人竟然想给原主裹小脚。杜老夫人自己都是大脚，她却很执着的要给原主裹小脚。 无论奶妈怎么替原主说话，都没用。 后来因为实在太疼，向来乖巧的原主急了，死活闹着不肯缠足。被杜老夫人连打带吓，就生了病。 还是康全的师傅来给原主看病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跟杜老夫人说的，这事才算作罢。 后来原主嫁入李家，结婚那天，杜老夫人对她说，既然嫁到别人家，就不要随便回娘家。原主一直认为，这是祖母怕李家人责怪她。 结婚没多久。原主跟李家商量后，就回了乡下老宅一趟。结果进门连一杯茶都没喝完，杜老夫人就让她回去了。 杜老夫人的理由竟然是，李家之所以会同意她回娘家，只是因为她是新媳妇，人家不好驳斥她。李家肯定不是真心同意的。让她不要再跟婆家提这种过份的要求。还让她马上走，不要惹李家不高兴。 从那以后，原主就再没回去过。也就再也没见过杜老夫人。 而原主本就是除了杜老夫人，跟杜家谁都不亲近。时间久了，渐渐也就跟杜家彻底断了联系。 徐可可本以为要等杜玮他们回来，她才有机会出去。 没想到赶回来的杜秉田，先把她放了出来。 徐可可坐在餐桌旁吃着饭，那对母子去了书房。 二姨太趁着给她添饭的功夫，凑了过来。看眼小客厅坐着的杜珊，小声对徐可可道，“是太太让三小姐，找人给老夫人送的信。” 从杜老夫人骂她的话里，徐可可多少猜到了，林美娟是让杜珊怎么说的。她边吃着饭，边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句， “祖母一直不喜欢太太，怎么会听她的。” 二姨太只怔了下，见杜珊已经起身朝这边走过来，苦笑道，“等赶明大小姐自己有了孩子，就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思了。这天下，什么事，什么人都没有自己的孩子重要。”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徐可可也就没再问。见杜珊想要说什么，徐可可不想跟她废话。冲着二姨太道， “祖母来了也挺好的。我今天听少帅说，过些天陈参谋长那边要举办宴会，会请咱们全家过去呢。”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宴会。一听徐可可这话，杜珊立刻变了脸色，从一脸的刻薄变成了惊喜。 为了装作自己不是很在意，杜珊坐到了徐可可对面，让佣人给她也拿了一副碗筷。跟着徐可可一起吃了起来。 只是她原本就已经吃饱了，所以就是装模做样的夹了根菜，放在嘴里嚼，筷子杵在饭碗里，半天没动。 见她竖着耳朵想再听点什么，徐可可笑着放下饭碗起了身。好心的说了句，“我吃饱了，三妹慢点吃。” 扒拉着碗里的饭，杜珊看眼边上伺候的佣人，她毕竟年纪小，还在乎面子。立刻站起来，又怕让佣人看出来，她刚才是想打探消息，结果什么也没听到。 杜珊恶狠狠的瞪着徐可可跟二姨太，一粒一粒的吃着碗里的米。就这么看着她们俩出了门。 徐可可把二姨太叫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看着楼上的几扇窗户，很巧，看来三姨太好多了，她正跟上次一样，站在窗户边盯着她们。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清楚，徐可可冲着她笑了笑。 徐可可把二姨太叫出来，就是为了问喜宝的事情。等知道，喜宝只是给撵回家了，没挨打，还把工钱结了。徐可可多少放了心。 看徐可可要走，二姨太小声道，“三小姐找的那个人，不光去了祖宅。听说还去了乡下别的地方，帮着给带回来的口信。今天上午那人来找过三小姐，管事的看着跟我说的。” 徐可可笑了，杜秉田再找的这个管事，不如刘管事，嘴巴有点大。 “祖母来了，你还帮我，为什么？”徐可可问的很直接，她不想跟她绕弯子。 二姨太赶紧道，“如果四小姐能跟金先生结亲，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别人想跟谁结亲，不是我说了算的。” 二姨太四下看了眼，“我知道，不过，您只要别跟李专员走的太近就行。” 徐可可盯着二姨太看了半天，她没搞懂，二姨太是怎么想的。 不用世界，就是这城里，也不是只有杜家有适龄的女孩子。为什么她会认为，人家一定会娶杜家的女儿。 第二百零三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40 “为什么，你会认为金家一定会跟杜家结亲。”徐可可揪了旁边花枝上的一片绿叶，拿在手里把玩。眼睛看向郁郁葱葱的树顶，特意给二姨太留了时间考虑。 二姨太没想到徐可可会直接问出来，她迟疑的左右看看，半天没开口。 “其实现在祖母在，我想二姨太有什么事，还是多跟祖母商量吧。”看出她的犹豫，徐可可将叶子随手一丢，越过她就要走。 跟老夫人怎么商量，她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太太现在肯定更不会管了，二姨太赶紧伸手去抓徐可可的胳膊，被徐可可一错身子闪开了。 看着她愣怔的表情，徐可可冲她笑着道，“二姨太有话说话，不要随便动手。”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二姨太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好的身手，一时没反应过来。 “二姨太没什么要说的，我就先进去了，外面风大。” 似是为了配合徐可可这句话，一阵风吹过，梧桐树叶被吹的唰唰作响。 见徐可可真的要走，二姨太急了，忙道，“其实，....其实金家因为跟前面太太，也就是您母亲有些渊源，所以咱们俩家有婚约。只是，只是....那会子孩子都小，所以老夫人跟金家订的是，等大些了，由咱们家从金家挑一个男孩子。” 徐可可就那么盯着二姨太的眼睛，把个二姨太看的慌了神，下意识看向旁边。二姨太有些后悔主动找她了。紧张的拿帕子擦着额头冒出来的细汗。 “婚事，是订给我的？” 徐可可的话一出，二姨太移向旁边的眼神，直接望了回去，“您，您怎么知道？” “跟我母亲有渊源，我母亲死的时候，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怎么会是给别人订的亲呢。这婚事，怎么听着，都像是补偿。哪有订亲，是等孩子大了，随便从人家选的道理。尤其金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二姨太，您说呢？”徐可可冲二姨太灿然一笑。 她不会知道了什么吧。二姨太只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 “所以，会是什么事呢？”徐可可笑着将身子前倾，看向二姨太。 二姨太吓的倒退了两步，艰难的咽下嘴里的唾沫。“我....，我不知道，我.....，我嫁进来那会，太太已经死了，我哪能知道。我不知道。” 二姨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 砰的一声，身后传来关门声，二姨太吓的惊恐回头，明明看到是杜珊站在门口，她还是吓的惊叫了一声。 站在她旁边的徐可可没什么，把杜珊吓的身子抖了抖，“你鬼叫什么？” 二姨太还没缓过来，也就没回她的话。 徐可可好心在旁边道，“不知道，她刚才一直在看树顶，也不知道看了什么，你看那边....” 杜珊懵懂的看着徐可可，心里觉着她不可能有什么好心，却还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往前走了几步，顺着她的手往楼上看。正好看到三姨太的脸，面无表情的贴在窗户上，一双眼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楼下看。 没有防备突然间看到，吓的杜珊大叫出声，“啊！” 杜珊惊魂未定，徐可可走到她身边，耐心道，“是三姨太，我是要和你说，她也在盯着树顶看。你从这个角度看，这树顶加上那片云，像不像个女人的脸。” “你在胡说什么？”杜珊活见鬼一样，歇斯底里的冲她喊道，“哪有什么女人，没有！我姆妈说没有。” 杜珊转身冲回了屋里。二姨太看都不敢看徐可可，也跟着疾步跑了进去。 当天晚上，杜珊又做了恶梦。她搬到屋里的镜子，林美娟早就让佣人当着她面砸碎了。这一次杜珊指向窗外。非说看到那里有个头上披着白纱的女人。 这次林美娟被杜秉田伤的不轻，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及时赶过来。徐可可穿了白色的睡袍，站在屋外的阴影里，看到杜老夫人听完杜珊的话，脸色变的极为难看。 “你在胡说什么，哪有什么女人，你在说什么女人？” 杜瑗把上次的事对杜老夫人学了一遍。杜老夫人冲着杜秉田气急道，“我就和你说，把那个屋子腾出来，人都没了，留那么个屋子干什么？” 杜秉田像个孩子一样，梗着脖子固执道，“反正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 所有人都察觉了他们母子俩，眼神里的交锋。徐可可惊觉看向一侧，果然二姨太正有些胆怯的看着她。 徐可可冲她笑了，这笑容和以往徐可可不在意的笑，不一样。是徐可可看到原主母亲照片里面的笑，下意识模仿的，那种满足、自信，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二姨太没让她失望，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徐可可这个笑容，尖叫着冲回了屋子。 原本已经好些的杜珊，被二姨太这声惊叫，又吓到了，也跟着叫了起来。 当天晚上，杜老夫人连夜让人去外面买了烧纸，在院子里的树下，烧了许多的纸钱。 徐可可站在窗户望着楼下燃烧的红色火焰，被风裹挟着，向一边扬起。像是在搜寻着什么，最后星星点点蒲散开来。 杜家人从来没有带着原主，去给她母亲上过坟。没想到第一次给她烧纸，竟是因为心里有鬼。 徐可可笑了。那个女人在杜家这母子俩人心里，倒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她真的很好奇。 二姨太是任谁怎么问，什么都不说。杜老夫人还是从杜珊语焉不详的描述里，知道徐可可又参与其中。 这一次，杜老夫人没再听杜秉田的，将徐可可关进了屋里，说什么也不让她出去。 徐可可并不担心，她昨天已经让杜玮帮她给严铄带了口信。 让徐可可没想到的是，严铄第二天一大早，竟然亲自来了。杜家人当然不敢阻拦，杜秉田甚至亲自将严铄带着徐可可房门口。 “李达康不是让你色诱我嘛，如果我们总不见面，是不是不合理。” 徐可可翻了个白眼，让他自行体会，“李达康比你有诚意，等我得手了，他起码会把杜家的老管事给我。你呢？少帅是不是也该给我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严铄专注的看着她，眼神诚恳的，让徐可可愣了下。 “帮我查下金家，当年跟我母亲有什么过节。” 严铄耸耸肩，似乎有些失望，“明天，明天我会让人过来告诉你。你还可以再要求我替你做一件事。” 这人这么主动，徐可可怎么会拒绝，“我有个佣人，叫喜宝，你护卫见过。帮我看看她现在怎么样。她如果没找着合适的活，最好帮她找份工作。” 严铄看起来更失望了。 第二百零四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41 徐可可还没得到严铄那边给的金家消息， 外面就有关于她的流言传了出来，传到杜家的时候，她跟孙家傻少爷的孩子，都已经快会跑了。 杜秉田听到这消息，在家里气的不行。若是被司令府当了真，自己大女儿还怎么嫁进严家。 徐可可却并不在意，以孙家在城里的势力，这点子谣言还不至于压不下去。 散播谣言的人弄错了，她们以为自己跟严铄有什么，指定一心想着嫁进司令府。却不知道，自己跟严铄并没有私情。也并不担心司令府对自己印象不好。 杜秉田哪知道这些，不住声的骂那些乱嚼舌根的小人。还再三说，让徐可可去找少帅，让少帅务必找出那些造谣的人，将她们全都枪毙了。 徐可可没理他，杜珊和林美娟都在自己房里没下来，附和这几句实在没什么必要。因为即便她不说话，杜秉田自问自答的也挺欢快。 杜老夫人虽然没表态，但是徐可可几次都从她眼里，捕捉到她看向自己时，那厌弃的眼神。 徐可可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位杜老夫人对原主，并不是原主想的那样。 “我那日在孙家听说，南边妙金观的道长很是灵验。三妹妹和二姨太这样，不如请他来看看。” 突然听徐可可说话，杜老夫人警觉的看向她，厉声斥道，“你在胡说什么？咱们家怎么还需要道士。” 徐可可不在意的笑笑，“我也只是白说一句，您和父亲自己订就是了。我也是那天在孙家，听那边老夫人和几位太太说起过。觉着以他们府上在城里的地位，肯定比咱们消息灵通。” “妙金观的道士，我也听人说过。只是他们不太好请。”杜秉田倒没杜老夫人想的那么多，反倒很赞同徐可可的话。 “若是需要，胡市长夫人还有少帅那里，不管哪边，请他们给递句话就是了。”徐可可不在意道。 杜老夫人像是不认识一般的看着她，徐可可反望过去，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神里，竟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徐可可想到日记本里，那个擅长沟通，与各家交好的女人。明白自己让杜老夫人想起了谁。 一家人斟酌再三，依着杜老夫人的意思，最后还是杜珏去给富凯打了电话，让陈参谋长那边出面，帮请了妙金观的道士。 也不知道那边是怎么说的，没多长时间，妙金观的道士就上了门。那道长长的仙风道骨，谈吐不俗，让人一看就先信了他几分。 不过从道长对徐可可的客气恭敬的态度，也明白那边说了什么。徐可可还好，杜秉田却是很得意，不自觉的摆出了几分少帅未来岳父的气派来。 道长听完杜家人的描述，就让跟着的小道童，在梧桐树下摆下了案台，开始做法。 徐可可看了看，也没什么可新鲜的，无非是在剑上倒上酒，然后从嘴里喷出火将其点燃，接着嘴里念念有词，用剑上的火将写了咒语的黄纸烧了。 那道长的确是个妙人，他做这些时，还能看到徐可可不时望向二楼。 二楼的三姨太阴沉着脸跟徐可可对视着。 等道长做完法，收了剑，又对杜秉田道，“将才贫道观贵府还有煞气，不知道贫道可否在府上看上一看。” 这话说的，杜秉田当然求之不得。 道长又从随身的褡裢里取出一罗盘，然后在屋外屋内，煞有介事的走了几圈。最后指着三姨太的窗户对杜秉田道， “此处有阴晦之气，居此屋者自带煞气，您仕途不畅，也是因为她。若是再继续下去，恐会给贵府带来万劫不复的灾难。若是杜局长信我所言，最好将其移走。免得贵府受其连累。” 杜秉田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仕途，道长这几句话，简直说到了杜秉田的心坎里。 而且这人最怕被人引着细想，杜秉田越想越觉着道长说的对，他可不是自从得了三姨太后，再没有升过官。 尤其是道长最后的那句杜局长，简直叫到了杜秉田心里去了。他最在意的就是别人见了他，总叫他杜副局长。而道长的这一声无疑是在暗示他，他马上就会转成正职了。 徐可可也没想到，这还带赠品的。 她本来今天把人叫来，并不是为了三姨太，她是有别的事，要跟道长说。 现在就把三姨太移走，也挺好。算是提前解决了一个。 “道长果然厉害，我在孙家就听说道长算的极准。我上次去见到孙家少爷，与他说过几句话，当时我就觉着他神智似是清明了些。 我都觉着未必非要娶亲，只怕跟我们家这样，细算算，是不是有谁命带煞气，把其化解了，说不定也会有同样的效力。。” 道长眼里闪过惊诧。 徐可可接着道，“不瞒您说，您刚才指的那个窗口，里面住着的，就是我们家的三姨太。没想到我们家三姨太跟孙家三太太一样，也要被送走了。” 道长回的严谨，“孙家那边贫道定的是后日过去。这风水走向，还要当时看，有时的确是动一物，满盘皆变。” 他说了这几句，徐可可就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徐可可在孙家，确认孙思远就如他所料，是装傻后，就猜这道长与孙思远只怕有些瓜葛。今天听说她和孙思远的谣言传出，再想到二姨太的提醒，她就猜到，林美娟定是又跟孙三太太搭上了线。 既然人都送走了，还想着给自己找麻烦，那就让孙思远和这道长，把这孙三太太给处理了吧。 想来孙思远对一直想害他的孙三太太，也是心怀怨恨的。 知道这人听懂了自己的话，徐可可很高兴。因为她本来想着，若是这道长听不懂，那她就只能让严铄的人帮自己带话了。 这一次，徐可可亲眼见识了杜老夫人的办事能力，比杜秉田果断也快捷。 道长走了没多久，三姨太就被用车送走了。 走的时候，她身上什么都没带，就只穿了件月白色旗袍。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可可觉着三姨太的身姿，没有她初来时看到的，那么凹凸有致了。可能是关的久了，她人像是失了水份，变的有些干瘪。 三姨太临走时，阴狠狠的瞪了徐可可一眼。徐可可只冲她粲然一笑，并不在意。 下午的时候，严铄又一次亲自来了杜家。这让徐可可怀疑，这少帅平常并没有什么正事要做。 “我怕他们说不清楚，才亲自过来的。”看着徐可可眼里的震惊，严铄替自己解释了一句。 “问过金家那边，当初金家跟洋人一起联合办厂的时候，资金还有人脉上遇了些问题。他们通过朋友找到你母亲。 你母亲将手里的嫁妆投了下去。还帮着金家打通了一些门路。 后来突然你母亲找到金家，想要把资金全部撤出来。金家自然不肯，那样他们的经营就会遇到问题。可你母亲并不体谅。依旧执拗的要要回全部资金。 金家没办法只能到处凑钱。 没想到，这时候，你母亲却突然离世。 金家就找了你祖母。几番商量下来，最后定了，你母亲投在金家的钱，先还了一小部分给到杜家。后面的盈利也都每年给到你父亲手里。 金家当时觉着，你是你母亲唯一的孩子，就跟你祖母商量，想从族中找个后辈，照顾你一生。当然，这是他们的说辞。我猜他们当时也是有，把你母亲的钱扣在金家的意思。 至于后来，多少有了变故，是因为这十多年，金家一直在跟你父亲打交道，他们发现你父亲好似对许多事并不了解。加上金家几房各有心思，渐渐也就将婚约这事放到了一边。 他们没想到，给你父亲送红利的时候，你父亲会突然提起想跟金家结亲。金家也就只能同意了。” 徐可可笑了，她说杜家母子哪来的这么多钱。杜家在乡下除了个祖宅，连个田产都没有。杜秉田不过是个副局长，手里也没有能赚钱的权利。怎么家里能过的如此奢侈。 却原来这些钱全是原主母亲的嫁妆。 第二百零五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42 陈参谋长家的邀请终于来了。 “老夫人这么久没在城里露面，没想到刚来就要参加这么大的宴会。”二姨太笑着道。 自从那天道士走了以后，杜珊精神还差些，二姨太却是已经好了很多。尤其是听说这次宴会，林美娟不能出席后。 杜老夫人对她的话不以为意，轻哼一声，“什么这么大的宴会，这种宴会我以前又不是没有参加过......” 似是想到什么，杜老夫人没了说下去的兴趣。 “是，这种宴会在您眼里，肯定不值什么。不过怎么也得去做几身衣裳。到时候几家老太太都在，肯定少不了应酬。”二姨太在一旁，一边奉承着，一边小心提着建议。 也不用杜老夫人表态，杜秉田大手一挥，“正好，你带着母亲，还有孩子去瑞福堂，好好的做几身衣服。” 杜老夫人也知道这种宴会对儿子的重要性，林美娟现在不能参加，她是肯定要去的。也就同意了这个建议。 第二天，杜家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靠近市政厅的瑞福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参加宴会的人，都赶着这几天来做衣裳，那招呼的小二，把他们领到二楼一间屋子，人就走开了。 几个人坐着无聊，杜瑗和杜珊姐妹俩，说了一声，就轻车熟路的去楼下看料子去了。 杜老夫人这个年纪，自然不能跟年轻人一样，下去同人扒拉料子，东挑西捡的，就坐在屋内没有动的意思。 杜蕊毕竟孩子心性，哪能坐的住，尤其是那姐妹俩一走，她心里就更着急了。冲着二姨太使着眼色。 “行了，你快带她去吧，”杜老夫人冲二姨太嫌弃的摆摆手，又跟徐可可道，“你要是也着急，你也去吧。” 既然老夫人发了话，二姨太也没再矫情，只是她带着杜蕊要出去的时候，看徐可可没动，“大小姐不先下去看看嘛？” 徐可可摇摇头，“一会不是还会把料子拿上来嘛，我不爱动。” 没说要陪老夫人的话，让二姨太松了口气，不然她这当媳妇的怎么也得跟着一起陪着。 既然说的是不爱动，那她们爱动，二姨太就带着杜蕊也去了一楼。 人都走了，杜老夫人半阖着眼，没有理她的意思。徐可可也乐的自在，拿了桌上的报纸随手翻看着。 这时有一穿藕荷色旗袍的年轻妇人，带着佣人走了进来。见她们祖孙俩在，先是愣了下，旋即在离她们远点的沙发坐了下来。 “奶妈，你说不会不来吧？”过了会，那年轻妇人小声的问身边的婆子。 婆子看了眼杜老夫人祖孙俩人，压着声音回道，“您放心，都说好的事，不会不来的。老爷都安排好的事。您把东西给人家就行了。” 年轻妇人撅着嘴，看眼婆子放在沙发上的小箱包，“也不知道南京有什么好的，这一箱子小黄鱼呢。” “哎呀，当官还不好。当官不好，人家都削尖了脑袋想当官。再说南京不比咱们这城里好。这城里哪天打起来了，什么房子地的，不都没了。您别再使性子，再让老爷不高兴。老爷心里烦着呢，要是手里钱够，老爷想要那个专员。” 年轻妇人不乐意了，扭着身子，生气道，“我哪有使性子，我这不也就是跟你说说嘛。他自己不方便出来，我这不主动提出来帮他来了嘛。还要怎么样。” “是，是，是，我的小祖宗，小点声，再让人听了去。” 瞥了杜老夫人她们一眼，年轻妇人更不高兴了，“咱们什么也没说，她们就算是听了，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太过小心了。” 过了会，刚才带她们上来的小二先进来了，在年轻妇人耳边说了几句。那年轻妇人拎着小皮箱站了起来。 她还没往外走，杜蕊跑了上来，跑到徐可可旁边，喘着粗气道，“李达康的母亲和陈参谋长的夫人来了，杜瑗在下面和她们说话呢，姨娘让我来说一声。” 她这话一出，年轻妇人警觉的看向她们。 徐可可假装没看到，轻声问杜老夫人，“您看，您是不是下去打个招呼。” 杜老夫人点头应了，路过年轻妇人的时候，看了眼她手里的箱子。 到了楼下，杜家的三个女人正和两个妇人说着话。 见着杜老夫人，其中穿着旗袍的女人先走了过来。看长相就知道她是富凯的母亲，一样的单眼皮，细长眼。 她见到杜老夫人很客气，简单问候了下，就把另一位穿着洋装的妇人做了引见。 这女人，徐可可在原主的记忆里还真的见过。她没想到，李达康的嫡母李夫人竟然真的来了城里。 这时就看刚才那个年轻的妇人跟她的佣人走了下来。她们站在杜家人旁边，冲着李夫人点头问了好。 李夫人微怔了下，旋即客气的冲她们笑了笑。 那主仆俩人也没停留，径直走到门口，跟门口候着的穿着白色制服，梳着大背头的司机低声说了几句，又指了指里面。最后司机把她们手里的箱子接了过去。 陈参谋长的夫人似是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人，多少觉着有些不方便。与李夫人对望一眼，跟杜家人说了宴会再见，就匆忙离开了。 她们往外走的时候，那个司机也拿着箱子跟在俩人身后。 晚上，杜秉田从局里回来的时候，就带回来了，李达康嫡母李夫人也来城里的消息。知道家里的女人们已经遇到了，他又说了另一个消息，据说，李达康和李夫人的关系非常差。这次李夫人来，李达康都没提前得到消息。 也不用徐可可多嘴，杜珏就将从富凯那里听到的，李达康跟李夫人的几个儿子，关系不是很好的话说了一遍。 当天晚上，杜老夫人和杜秉田俩人在书房商量了很久。 又过了二天，瑞福堂那边来电话，说衣服作好了，让过去试一下。 等到了瑞福堂，徐可可看到了那天的司机，他还穿着那天的制服，连头型都没变。显然杜老夫人也认出了他。 杜老夫人让身边的婆子，将随身带着的一个皮箱，给那个司机送了过去。 第二百零六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43 自从那个箱子送了出去，杜家变的格外的和谐。有杜老夫人说项，林美娟也开始在家里走动。 二姨太私下还跟徐可可说，杜秉田把管事的派去南京看房子去了。 很快就到了，陈参谋长家举行的宴会的时间。这时候时局不稳，军比政在地方上要更有势力。尤其听说司令府也有人参加宴会，到的人也就比胡市长那次更有分量。 城里各家的当家人全都到了。 杜秉田听了消息，也不敢再托大，早早的就带着家里人到了宴会厅。 这一次陈家的宴会是在自己的别墅里举办的。 从车子进了往山上去的主路，路两边每隔二米就站着背着枪的警卫。他们站的比直，神情严肃，感觉只要稍有异动，他们立刻便会开枪射击。 车行至半山腰，就看到整栋别墅都被温暖的橘色光芒笼罩着。离的近了，别墅外清冷的路灯与别墅内辉煌热烈的灯光相呼应。 站在别墅的门口望向里面，人影交叠，嬉笑声不断，还有欢快的萨克斯伴奏从屋内传来。热闹的氛围与山下的清冷就像是两个世界。 徐可可只扫了眼，就发现院子里几个重要的隐蔽位置，全都架着机枪。 这严家军要是想将城里的这些大人物们一窝端了，在今天，简直是一件太轻松的事情了。 见到他们来，孙二爷率先越过众人迎了过来。一把拉住杜秉田的手， “太好了，杜局长，我还怕你今天不来，你既然来了，那就再好不过。” 也不等杜秉田再想跟别人打招呼，孙二爷拉着他就去了别的地方，将杜家人就这么丢在了原地。 杜老夫人不满的蹙了眉。 好在杜珏还在，他带着一家人先去见了陈参谋长夫妇。有多重关系加持，宾主双方自然是相谈甚欢。 今天人实在太多，很快就有人过来，陈参谋长夫妇再三叮嘱富凯好生招待后，就去应酬别人了。 杜瑗和杜珊姐妹俩，今天似是有什么事情。一直小声嘀咕，互相使着眼色。她们俩说要去找朋友，也没管杜老夫人难看的脸色，甩下众人就走开了。 杜老夫人哪舍得让杜珏陪着她们，推着他跟富凯走了。 杜蕊则拉着二姨太去找金家的几位。 因为胡市长家还没来，杜玮跟她和杜老夫人在一起。 徐可可正在想怎么找借口离开，富凯的二哥富伦走过来，胡扯了几句将她带走了。 “没想到杜大小姐狠起来，连自己家人也不放过。” 今天富伦还是穿了一身军装。要不是听严铄说，他是军校毕业的。就他那说话走路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个街头痞子。 他一边带着她往二楼走，一边吊儿郎当的调侃她。 徐可可知道他说的什么，顺嘴回了句，“为了家国大业，个人那点得失算不得什么。” 富伦扑哧一声笑了，“把口号喊的这么不慷慨激昂的，杜大小姐也是头一份。既然要骗人总是要演一下的。” 见徐可可不置可否的样子，富伦好奇的问了句，“怎么，你认为我说的不对嘛？” 徐可可故作高深，摇头道，“海纳百川，入海即可。” 富伦还要跟她掰扯，李达康从房间走出来，正好看到他们俩。怔了下，站在二楼走廊等着他俩上来。 “你们认识？” “当然，那天我去抓人，杜大小姐正好去买茉莉花茶，让我当间谍抓了。我跟杜大小姐，不打不相识。” 富伦好像跟谁说话都没个正形，李达康也不在意， “你这是要带杜小姐去哪儿？” 富伦耸耸肩，“少帅有事要晚点过来。打电话要我把人看好，别再受了委屈。我可不想跟她后面看着她。不想受委屈，就一个人待着呗，我想着让她在楼上书房等着，什么时候少帅来了，再让她下去。” 他说的跟真的一样，徐可可都要信了。 李达康似是比徐可可还了解他的为人，对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惊讶。 “行了，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姨父还到处找你呢。不就送到书房嘛，就两步的距离，我替你带过去吧。” 富伦狐疑的看着他，“这可是少帅看好的人，你可别找麻烦。” 李达康两手一摊，“那算了，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送过去。反正就两步的距离。” “行，行，那我把她交给你了。”富伦冲徐可可挑了下下巴，“进去看会书，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装文静嘛。有需要那桌子上有铃，按一下，楼下警卫就冲上来了。别总按，跑一趟，他们也累。” 意思说的这么明显，徐可可当然是听懂了。 “你跟严铄处的不错？”进了书房，李达康挑开窗帘，察看外面的情况。 “还行吧！” 徐可可往沙发上一坐，他们俩又跟那天在杜秉田书房一样。一站一坐。 “你的确很厉害，”李达康摸索着手里的红丝绒窗帘，眼睛并没看向徐可可，“你竟然能进入严铄的别墅两次，女人里你是第一个。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嘛？” “没有，”徐可可果断的摇头。 李达康嗤笑一声，“那很可惜。” 他倒也没强求，“那个管家我还给你留着呢，你父亲的升迁，我也记着呢。还有，最近有消息出来，战线已经往前又推了。城里的太平，也没多久了。 说起来南京总归还是安全一些。 其实我很羡慕你，你看你父亲对你很上心，也很宽容。从他对你母亲的感情就能看出来。他应当是爱你的，只是没有表达给你知道。我听说为了你，他连你继母都给关起来了。 还有你祖母，最近不是也来了城里。她将你从小养大。你们祖孙的感情肯定很深。 还有你的俩个兄弟，都是上进，很有想法的。你跟他们的感情，也能看出来，是非常好的。 家里的姐妹平日里打打闹闹的，都是在所难免的。我看就连富凯跟他二哥，也经常会斗嘴。 你也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有些事情，不必太在意。等再过几年嫁了人，你也就知道了。最重要的还是一家子人在一起。” 徐可可笑了，她想了下，如果她是原主，有人过来跟她说这么番话，她会听嘛。 会的吧，徐可可想。这个时代的女人，家庭带给他们的安全感还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现在，生死攸关啊。家里那些小小的不愉快，又算什么。真的要是战争来了，肯定一家人的安全更重要。 所以，为了他说的这些人的安全，她会想办法帮他。 她听懂了，李达康是在告诉她，他能给她什么。 可他忘了，她不是循规蹈矩的女人。她又怎么能看不出，别人对她的好和坏呢。如果能分辨的出来，又怎么会相信杜家人在生死，利益面前，不会放弃她呢。 说到底，李达康不是在跟她对话，他一直是在自说自话。 见她沉思，李达康嘴角带着淡笑，眼里却是一片的清寒。 第二百零七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44 严铄到了，富伦把徐可可叫了下去。 徐可可还没走到会客厅，就听到里面传来，杜珊天真的声音。 走廊上站着的士兵，紧抿着嘴，脸上憋着笑。看到富伦，立刻端正了表情。 徐可可驻足，富伦也停下脚步站到她旁边。 “我真的没想到，会那么可怕。我是那天才知道，原来被枪击后，真的会死人的。那天的场景，我连想都不敢想，简直太可怕了。我现在晚上做噩梦，都会梦到。 少帅，那些人好可怜啊。怎么能帮助他们呢。我听教会的牧师说，其实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都是上帝的子民。我们应当去帮助他们.....” 富伦在徐可可耳边，低声说，“这要是我妹妹，我会觉着难堪。” “我不会，”徐可可看他一眼。 里面还是听到了声音，护卫蹙眉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俩，翻了个白眼。见俩人没有动的意思，护卫直接动手，将富伦推了进去。 然后冲徐可可皮笑肉不笑，“杜小姐，少帅等您一会了。” 等走进去，原来里面真的就只有严铄和杜珊两个人。严铄叼着雪茄坐在沙发的中间，杜珊就乖巧的站在一旁。 看到徐可可和富伦，杜珊原本娇羞的笑容，变的有些僵硬。 “她怎么进来的。”富伦捅了护卫一下，丝毫没有压低声音，不想让别人听见的意思。 护卫白他一眼，“外面这群是你的人吧。她说她是杜小姐。” “我...”，富伦骂了一句。直接动手将杜珊拎了出去。 徐可可本以为，杜珊会向自己求救，但是显然这孩子是聪明的。她只怨恨的瞪了她一眼，就跟着富伦出去了。 听动静人走远了，严铄才把手里的雪茄收起，“你妹妹身上香水的味道太重了。亏着金家每年给那么多钱。” “只是你不喜欢，不代表所有人。”看严铄让出一边的沙发，徐可可也没客气，直接坐了过去。 “李达康找过你。” 徐可可点点头，摆弄着旁边的雪茄盒，“总是要先让他放心。他左侧胳膊如果没有受过伤，那就是衣服左侧有暗兜，他一直习惯靠左站，以右边身体对着人。应当是下意识在护着，他认为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东西。他的衣服是送到外面洗的吧。” “不是，是用陈家的佣人洗的。他们查过他的衣服，说是都很正常。” “正常？”徐可可挑眉，又细想了下，“没问下苏婉，为什么会把东西藏在身上，这样不会被人发现嘛。” “这是他们这门的特点，人和东西必须在一起，人要是遇到危险，就先毁了手里的货。绝不能连人带货一起让人抓了。以前他母亲其实也说过。不过一直没往那方面想。” 徐可可拿起火柴，有些跃跃欲试，严铄以为她想抽，递给她，被徐可可拒绝了，“我就是看下。 对了，苏婉不见了，他也没找下嘛？” 严铄，“他亲自动的手，击毙，放火毁尸。亲眼看着人化成灰，他才走的。” 徐可可明白他的意思，用的替身，让李达康以为他亲自动的手。这个李达康还真挺狠的。 “东西如果是在身上，那就是在左侧面。不是查的人有问题，就是看的不仔细。这有点难度了，我不会缝衣服。” 严铄笑了，“没事，还有富伦。再说，那个药用一点，就够折腾的。其实你不用出面。” “我就说吧，只要知道在哪，怎么还没办法拿到手。” 严铄，“是，我们想的复杂了。” 这人这么好说话，徐可可又烂好心，“也不是，这么天时，地利，人和也是要碰的。不然随便找个人给他下药，都不如直接把他抓起来。” 俩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争吵声。护卫出去看了下，回来后神色复杂的看着俩人，“是杜局长跟李夫人？” 徐可可和严铄走了出去。边往外走，徐可可念了句，“不会这么快就收网了吧。” 他们之所以会听到，是陈参谋长把人全都带到了，离他们很近的一个房间。 “你在胡说什么？”李夫人显然已经气急了，她不停的在重复着这句话。陈夫人帮她顺着气，也在跟杜秉田解释着什么。 看到徐可可，杜老夫人激动的站起来，一把将她拉过来，“你跟她们说，是不是我们去瑞福堂的时候，有个女人把箱子给的那个司机。” 徐可可懵懂的看着四周，她的神情，感觉比杜秉田身边站着的二姨太，知道的还要少。 “你跟他们说啊，”杜老夫人急了，抬手就往徐可可身上招呼。徐可可还没动作，严铄在一旁，一把握住了杜老夫人的手腕。 他没客气，直接甩开。杜珏也从旁边跟了过来，“祖母，别急，大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您打她也没用。” “她怎么不知道，她怎么不知道，”杜老夫人气的手都抖了起来，“那天她和我一起看到的，你快说啊，你跟他们说，是不是咱们俩一起看到，那女人把箱子给了李夫人的司机。” “我再说一遍，我是坐火车过来的，我没有带司机。我来城里，总共就带了一队护卫还有两个女佣。我什么时候有过司机。” 都不用徐可可开口，李夫人自己已经在嚷了起来。 “不要急，”杜秉田示意杜老夫人先别说，“是这样的，宝昌洋行，是您的产业吧。洋行的李经理是您家的亲戚。是他跟我说，李家手里有南京的几个官职，如果钱给到了，可以帮我打点，好吧，他说的其实不是打点。” 杜秉田似是也豁上了，“他说的是帮我在南京买一个职务。” “我刚才也说了，宝昌洋行是我的产业，你说的李经理，他也的确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可我这次来，本来就是想让他走人的。可他提前得了信，拿着钱跑了。我还在找他呢。你如果是把钱给的他，那你等着吧，李家还有陈家都在找他。” 有严铄在一边看着，杜老夫人不敢跟徐可可动手，抓着杜珏的手，冲徐可可道，“你跟他们说，咱们那天看到的，是不是有个女人带着个婆子，然后把个皮箱给了司机。” 徐可可也没让她再着急，坦然道，“那天在瑞福堂，是上来了个女人带着个婆子，在说什么准备小金鱼。” 杜老夫人激动道，“对，就是那个，你跟他们说。” 徐可可接着道，“后来我们下来跟您两位打招呼的时候，那主仆俩人也下来了，她们还跟您打了招呼。” 李夫人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看向她们，“那个女人跟我点头示意，我以为她是跟着你们来的。所以就冲她笑了笑啊。” 徐可可接着道，“后来她们走到门口，把手里的箱子递给了门口站着的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后来您俩位走的时候，那个男人跟着你们一起走的。” 李夫人扶着脑门，“我的天，我以为那个男人是你们家的下人，他替我们开门，跟着我们出去后，还帮我们开的车门。我和表妹还说，你们家的下人真的很有教养。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第二百零八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45 不光李夫人，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杜家母子以为李夫人在城里贩卖南京的官职，他们也想买，就主动跟人联系，结果入了人家的套，让人给骗了。 “这件事我会跟南京那边汇报的。具体怎么处理，咱们一起等南京的消息吧。”李夫人只觉着晦气。 她接到消息，自己在城里的产业已经被亲戚搬空了。她急赶过来，发现亏了一大笔钱。这里面还有别家夫人的股份，她正烦着不知道怎么给别人交代。又被杜家人讹上了。 李夫人要气死了，昂着头，气哼哼的往外走。 见着李夫人要走，杜老夫人不干了。不依不饶的就要追上去。那是一整箱子的金条啊，那是他们跟金家彻底了断，金家才一次性给了这么多。 原是想着当了专员，到各地敛财，这点钱不算什么。可是没了官位，这钱在杜家可不是一笔小数。 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陈参谋长夫妇当然不会再让人骚扰李夫人。刚才任由他们拉扯，也是看在严铄的面子上。 陈参谋长跟着严司令有年头了，他冲严铄也就是客气的示意下了，就带着夫人走了。离开前，冲屋里的警卫使了个眼色。 杜老夫人想追出去，被警卫拿枪直接就给拦了下来。 见杜老夫人还要闹，杜秉田颓废的坐在沙发上，他还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中，也不去管。杜老夫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 徐可可在一边好心提醒到，“不管真假，这种事都不好声张的太过吧。” 徐可可这话，突然惊醒了杜秉田，是啊！这样闹，这事要是真的，那李夫人更不会承认了。 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逼问李夫人。杜秉田懊恼不已，拳头紧握。埋怨的盯着杜老夫人，要是不问，根本不会有这些事情。 好好的跟李夫人套什么交情，提什么给钱的事。这种事情哪有放在台面上讲的。人家要是真收了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也要说没有的啊。总不能真的承认李家卖官吧。 再想到李夫人为了撇清自己，肯定会跟南京把自己说的不堪，杜秉田只觉头上冷汗直冒。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他几步走到杜老夫人身侧，有气无力的说了句，“回去！” 便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再也找不出来时的神采。 杜老夫人脸色灰败，身子瘫软差点倒在地上。二姨眼急手快一把给架了起来。跟杜珏俩人将她搀扶了出去。 一行人都要走到门口了，孙二爷追过来，冲杜秉田叮嘱了声，“杜局长，那件事你别忘了。” 想到还有一件让他心烦的事，杜秉田感觉更不好了。当初他有多么期盼这次的宴会，想着能在宴会上，被人恭维吹捧，现在就有多后悔过来参加。 他没理孙二爷，直接上了车。因为没找到杜瑗和杜珊姐妹俩，杜珏兄弟又返了回去。 杜秉田怎么都没想到，他想走都走不了。 就在他等的烦了，想先走时。从陈府出来一队带枪的士兵，二话不说，就将杜家人又请了回去。 心力交瘁的杜秉田看着衣服凌乱，一脸潮红坐在床边哭泣的大女儿。再看眼旁边赤红着双眼，只披了件外套的李达康。他此刻死的心都有了。 有了刚才的那番交战，李夫人早没了先前的温和可亲，变得刻薄又犀利。拿染着红指甲的手点着他们， “怎么，花钱买官怕不保险，还让你家小姐给我们家达康下药。你们这家人简直....，简直卑鄙无耻。” “不是的，我没有，”杜瑗扑通一下跪在李夫人身前，那声音响亮的，徐可可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 “我虽然倾慕李先生，可是，....是他刚才喝了酒，突然就....，我一时反抗不了，才……” 李达康再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由气的冷笑， “杜小姐想说什么，是我见色起意，还是我不胜酒力，酒后乱。这杯酒是你端给我的。你跟我说，你有事情跟我讲，我才带着你到了这里。你支吾半天，等我喝了酒，你都没说找我做什么？” 说完这些话，徐可可看到李达康看了自己一眼。就这一眼，徐可可几乎能肯定，在李达康心里，他又有了一个和自己谈判的砝码了。 富伦扔了个纸包在桌子上，“这是刚才从杜小姐衣服里掉出来的，里面是什么，杜小姐自己应当很清楚吧。要不要我把这纸包上，印的这家店的老板，给你叫过来。” “不需要，”李夫人大手一挥，“我相信达康，这件事肯定是她故意陷害。你们不知道....”，李夫人又将刚才的事情，跟李达康还有富伦讲了一遍。 “杜局长，我是达康的母亲，买官的事，还可以等南京来调查完了再说，但你女儿这件事，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样心术不正的女人，我不可能让她进我们李家的门。别说妻，妾都不行。” 一直傻呆呆站在门口的杜珊，像被人按下关开，突然就朝徐可可扑了过来。徐可可吓了一跳，慌忙闪开。 等看到人是扑向一旁站着的严铄时，才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 “少帅，你帮帮我姐姐吧，求求你了，她真的很爱李先生。你帮帮她吧。” 怎么可能让她近了身，突然出来的五个穿着军装的随侍，直接将人挡住了。 二女儿跪在地上哭，三女儿被人拦住，母亲摇摇欲坠，杜秉田看向，正在看热闹的徐可可，“阿锦，你看这怎么办。” 杜秉田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这个烂摊子该怎么收场。 买官的骗局是徐可可跟富伦商量，富伦安排人做的。杜瑗给李达康下药，是徐可可知道她有这个心思，跟严铄商量后，为了从李达康那里取回东西，在一旁推波助澜的。 就连孙二爷找杜秉田，也是严铄那边施加的压力。 现在杜秉田跟她商量怎么办，徐可可和严铄对望一眼，知道已经得手了，笑着道，“当然是先回家啊！” 杜瑗姐妹俩都不想走。杜瑷还想要个说法。可是杜秉田根本不给他们机会，他现在只相信大女儿说的话，指着俩人冷笑道， “你们不想走就在这儿呆着吧，以后也别再回杜家了。” 所有人都看出，杜秉田没有在开玩笑。没有人再留他们，杜家人终于顺利回了家。 回到杜家，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先休息的时候，疲惫不堪的杜秉田，却先冲进林美娟的房间。拳打脚踢将她毒打了一顿。 站在走廊，能清晰的听到杜秉田的怒吼声， “你养的好女儿，跟你一模一样，上次孙二爷过来的时候，我就该打死你。给男人下药，你是驾轻就熟，你跑到孙家下药，你是不是以为当时我没看出来，你这手段跟当年一模一样。 我只是不想跟你计较。现在又让你自己的女儿，也用这一套招数。现在好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是我吗.....” 在门口使劲砸着门的杜珏，下意识看了一眼徐可可。却也只是一眼。他就没再关注她。而是一脚将门踹开。 里面，杜秉田像疯了一样掐着林美娟的脖子。 “你起开，你以为你能救得了她，”杜秉田冲杜珏不管不顾的嚷道， “把她都关在家里了，她还能跟孙家的三太太勾结，到处造你大姐的谣言，孙家让把他送到巡捕房，孙家三太太的已经被送进去了，她如果不去，不用司令府，就是孙家也不干。” 杜珏跟杜秉田撕扯半天，才将林美娟架了出来。 林美娟整个人已经被打的癫狂了，看到徐可可。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我是给他下了药，可是他自己犯贱，是他自己想要背叛你的，你怨不得我。你不是说男人如果背叛了你，大不多就离开吗。这不是当年你自己说的嘛，为什么还要来怨我。” 第二百零九章 二十年代富家小姐46 徐可可也不管林美娟是真疯还是假疯，一下一下的掰开她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指。丝毫没有收敛手上的力气。林美娟疼的皱了眉，嘴里不停的叫着。 杜珏想要带林美娟走。被徐可可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杜珏为了林美娟，敢跟杜秉田动手，可徐可可看向他时，他却莫名的心虚了。 他一动不敢动，他心里清楚，只要一动，徐可可就不会跟他客气。 “所以，你就看着她从楼梯上摔下去。摔死在你面前。” 徐可可冷漠的看着林美娟。 “你说什么？”杜秉田从屋里冲出来，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在说什么？” 徐可可根本不去看他，只盯着林美娟，“你抢了她的生活，然后看着她惨死在你面前。” “你是谁？”杜老夫人惊恐的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她的脸在灯光下不自觉的抖动着。身后的灯突然灭了一盏，吓得杜老夫人往前走了两步。 絮絮叨叨的问着，“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徐可可冷笑， “我是从这个楼梯摔下去的那个女人，她的亲生女儿啊!不是您亲手把我养大的吗。我是该感谢您的养育之恩，还是该恨你，没有你，我怎么会没有了母亲。 就因为她要从金家拿走她自己的钱，离开你儿子。 你就动手杀了她。” 杜老夫人以为她知道了一切，害怕的辩解道， “那不是她的钱，不是的，是当初秉田娶她时，我跟杜家说好的。不然她个外室女怎么可能嫁给我们家秉田。 她带着我儿子去国外，让他相信男人应该就娶一个老婆，她霸占着他，让他什么都听她的，她就是个贱女人生的贱种。 她不过就是有几个钱罢了。不然我怎么会同意她进门。 她自己站不稳怪的了谁。我不过碰了她一下，就轻碰了一下，是她自己没有站稳。” 只是碰了一下？徐可可知道这时候杜老夫人不会骗自己。 她望向二姨太，二姨太还没来的及换衣服，今天晚上穿的明黄色旗袍，随着她的身体抖动着。她想移开眼，可是人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只能呆呆的看着徐可可。 徐可可冷哼一声，逼似着她，“所以是你下的药!” “我，我只是……”二姨太语无伦次。 徐可可又扫了眼林美娟，她眼神复杂，似在想什么。 徐可可笑了，“这些年你受制于人，不仅是为了你的女儿，是你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吧。” 知道狡辩没有用了，二姨太喃喃的念叨，“是太太，我不知道他跟老爷的事情。她跟我说，她要是走了，林家就没有钱了，她给了我一包药，她说这药吃了，不会死人，只会让人不能动。” 她说的混乱，徐可可却是听懂了。所以是这三个女人杀死了原主的母亲。林美娟给了二姨太药，二姨太给原主母亲吃了药。老夫人失手将她推下了楼梯。 她们三个人，每一个都是凶手。 徐可可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游戏玩家。任务已结束。请问是否结束该世界。 徐可可丝毫没有考虑，直接按了否。 在当天晚上徐可可就搬离了杜家。 没多久，杜家就听到她出国的消息。 杜家人不知道徐可可怎么跟孙家谈的。巡捕房的人没有过来抓林美娟。 后来林美娟无数次想，她还不如被抓走。 杜玮参加的建筑模型比赛获了奖。奖品是送他出国去深造。 杜玮跟杜珏商量后。接受了这个奖品。没过多久，胡市长夫妇也将胡佳茹送出了国。康全兄妹受委托照顾她，也跟着一起走了。 听说南京派人来调查，据说要把他羁押审查。杜秉田吓的卖了家里的房子和乡下的祖宅，凑钱给了调查组。 没想到这一次他又上了当，南京政府因为战况吃紧。根本没有派任何调查组过来。 连急带气，杜秉田中风，左边脸面瘫。原本就保不住的职位，这下彻底干不了了。 一家人没了房子，也没了乡下的祖宅，搬到了一个弄堂里。挤在狭小的三间屋子里。 家里没了佣人。所有的活计都要她们自己做。日子过得越来越苦。不用说吃肉。就连饭每个人都要定着量来吃。 杜秉田心情很不好，开始隔三差五的虐打林美娟。开始的时候杜珏并不知道。后来打得狠了，被他看了出来。 杜珏和杜秉田闹了一场。从那以后林美娟再也不敢让杜珏知道，自己被杜秉田打了。 因为杜秉田在杜珏走了后，打她的时候，下了死手，还把杜珊姐妹也已一起打了。 林美娟怕了，姐妹俩哭喊的时候，坐在太师椅上的杜老夫人，喊了一句，不行就都发卖了。 林美娟自己吃点苦也就罢了。她害怕杜秉田会真的把她的女儿卖了。 不光挨打，按不时会有人在杜珏不在的时候，上门骚扰。他们说杜秉田欠了他们的钱。他们手里还有杜秉田的欠条。 这些人不时就来敲诈一次。杜老夫人偷着藏的一些首饰，都被他们恐吓着拿了出来。 杜家人过得心惊胆战。天天都在惊恐中度日。 最先离家出走的是杜蕊，在一个早上，有人看见她离开了那个巷子。据说跟着金岩去了革命军区。 她走了没多久。二姨太谎称回娘家借钱，就再也没有回来。 家里没了进项，剩下的那点家底子，也很快都花光了。 杜珏进了严家军，被安排在富伦手底下。杜家靠他的军饷过日子。虽然不多，但是勉强可以维持。 杜珊偷着跟杜珏商量了好久，去了她曾经提到过的教会学校。因为那里管吃管住，最重要的是还不收钱。 唯一不好的是，那里管的很严，不许穿自己的衣服，不许吃外面的东西。要干活，要按时做祷告，还要经常去医院，照顾那些生病的病人。 可是即便是这样，杜珊也不想回家。 杜瑷不算是离家出走，她没要名分，跟着李达康去了南京。从此没有消息。 有传言说，她是新的青鸟。随着李家没过多久跟南京翻了脸，撤出国内，这一点已经无从考究。 李达康因为提供情报有误。被追杀。如前世一般，在医院里挨了两年，在李家人去香港前。死在了医院里。 严铄受徐可可启发，跟父亲商量，将货运码头让给了南京政府。为了保护这重要的创收来源，南京政府以及各方势力。不仅调派部队，还与多方周旋，将城里保护了起来。 该来的那场战争，只在外围开战，并没有殃及城里。 杜老夫人身体一直非常好，医馆的大夫经常主动来给她看病。她吃药从来没有花过钱。杜家上下只有她有这个待遇。 这是徐可可走前。特意请富伦帮着安排的。徐可可就想让她清醒的看着这一切。看着杜家怎么跌到社会最底层的。他的儿子没了原主母亲的那些钱，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当年的嫁娶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许多年以后，徐可可带着杜玮和胡佳茹的小儿子，在广场上喂鸽子的时候，看到穿着风衣的男人向他们迎面走来。 严铄和徐可可坐在咖啡馆，富伦走进来跟她打着招呼。 徐可可那时才知道，严家最终还是交出了兵权，被编进了政府军。他们因为看不惯南京的一些作法，可又没了军权，最后纷纷离开了国内。 第二百一十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1 徐可可再次睁开眼，她是被后背的疼痛惊醒的。 抬起头，一条鞭子向她甩来。从小长这么大，徐可可还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她抬手想去抓住鞭子。手伸在半空停住了，徐可可震惊了，这是一只孩子的手。 这一次她竟然穿到了一个孩子的身上。 啪！的一下又甩下来，后背火辣辣的疼，徐可可险些掉下眼泪来。 她还没来得及闪开，旁边的女人一把将她抱到了一边。哀求道， “丁头，这孩子就是睡傻了，才没回话，她醒了，她真的醒了！” 徐可可依在瘦弱的女人怀里，拿着鞭子的男人，冲着她猥琐的笑着。那笑是冲着她的，徐可可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她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具身体最多超不过十岁。拉她的女人，假借安抚她，不动声色的给她把衣服拢了拢。 这个动作还是被男人看穿了，三角眼里闪过不怀好意的笑意。手里的鞭子探到徐可可脸上，从她脸上一点点，沿着她的身体滑过。裂开的嘴里，露出他泛黄的牙齿。 那样子，让徐可可恶心的想要吐。 最后啪的一下，就在她们身边的炕上，男人拿鞭子狠甩了一下。看到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惊吓的眼神，男人满意的笑了，然后摇头晃脑的走了出去。 等他一瘸一拐的脚步声走远，女人担忧的看着徐可可，轻叹口气，替她抹着头发，“慧慧，以后离他远点。” 徐可可能看出来，女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说的这句话。因为她眼里的忧虑，明显又多了几分。 屋里其他的人都已经开始往外走了。见她还在愣神，女人以为她是吓懵了，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也往外走。徐可可借机接收了女孩的记忆。 这个叫慧慧的女孩，是南边陈家的孩子。北边发生战争，她父亲陈子康带着妻子和孩子逃离。 陈子康在前面带路，他的妻子李婉抱着一岁的儿子跟在后面。奶妈领着只有三岁的原主。人流拥挤，错眼的功夫，奶妈带着她就跟她的父母走丢了。 慧慧14岁的时候。陈家人找到了她。将他带了回去。 而这时候陈家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叫慧慧的女孩。 原来因为丢了她，原主的母亲很自责，整日以泪洗面。原主的父亲为了安抚妻子，便从外面又抱了一个女孩子回家。这个女孩跟她一样大，他们管她也叫慧慧。 原主被接回家，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安稳日子。可惜好景不长，陈家举家出国时，因为意外，她再次被留了下来。 这一次还不如上一次，这次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灾难，饥荒加上战争，没多久她就在这个世界里没了性命。 原主的愿望简单的，让徐可可深叹了口气，她想活下去。 死是太容易的一件事了，活下去，对这个孩子来说，却是太难了。她一直努力的活着，忍下了所有，最后却还是惨死。 徐可可扫了眼周围的情况，这是一间旧式的工厂，四处都灰突突的。女人身上的衣服都破败不堪。行动间的味道，也并不好闻。 原主当初被奶娘养了不到一年，就送了人。这家人之所以会收养她，并不是家里多有钱。而是把她养到五岁，就卖到这里来上工。 刚才那个令人恶心的丁哥，是个变态。在陈家人没来找原主前，她一边在这个厂子里上工，一边还充当着那个男人的玩物。 原主被他打的，一只耳朵是失聪的。 按着原主前世的记忆，噩梦应当就是在这几天里发生的。因为这个叫丁哥的工头，刚玩死了一个小女工。正在找寻下一个目标。 带着徐可可的女人叫素英，推了她一把。徐可可看了眼前面，女工们正从屋外冰凉的石台上，按着顺序取下一个铁饭盒，然后排着队过去接水。 原主的记忆里，这里早上是没有早饭的，她们排队接的是井里压上来的水。又冰又凉，这水随便她们处理，可以喝也可以洗漱。 之所以限制她们用水，除了从井里打水耽误时间，最关键就是怕她们，喝多了水上厕所耽误干活的时间。 前面女工接满一饭盒，就走到旁边的棚子里。那里有个身材高瘦的女工，端着一个脸盆，所有人经过时，都要往里面倒一些，差不多要倒三分之一左右。 离不远的板凳上，肥胖的女人翘着腿。她身边围了三、四个女人。她们有的给她捶腿，有的给她捏肩。还有一个陪在旁边和她说着话。 原主的记忆里，胖女人叫招娣，那脸盆里的水是给招娣洗脸用的。仗着比一般女工有力气，又争强好斗，她是这群女工里的霸王。 小到，早上这微不足道的洗脸水，到中午的饭，包括替她干活，这个女人只要能占到的便宜，她都要占。 女工不光要受管她们的工头的打骂，还要被她欺负。 这里的工头都知道这事，但是没人来管，因为这女人凶残起来，工头也要让她几分。时间久了，她成了工头们的帮凶。 轮到徐可可了，徐可可正要学前面人的样子，把茶缸里接的水倒进去时。招娣在那边懒洋洋的抬了抬手， “她的不用了，以后她的都不用了。” 说完这话，她冲旁边女人挑眉笑了笑。那女人显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跟着她一起，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水很冰，徐可可小口喝了点。虽然是春天，还是冻的她打了个哆嗦。 素英已经跟了过来，“你傻了，刚打的就喝。” 素英带她到了车间，把水放到阳光能照到的窗前。看着太阳照射下，空气中弥漫的细小粉尘。 徐可可安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一个小男孩从她面前走过。他只有五岁，他叫云生。是她们住的那屋里，叫惠芳的女工在这里面生的。 这个孩子不是她丈夫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所以工头没让她把孩子送出去，允许她把孩子放在里面养着。 这个孩子是和她一起作工的，他们俩要把茧投入沸水盆里搅动，再取出，筛除杂质。 看着盆里蓄满的热水，太小手上或许没什么力气，但是太小有个好处，别人不会认为你能做什么。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2 即便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这个车间，依旧显的昏暗潮湿。 头顶照明的灯，从灯管的边缘可以看出，它们应是炽白的，可因为时间太久，现在发出的光，都着带着黄色的光芒。反而让这屋子更加的暗沉。 所有女工都在做着开工前的准备工作。一会机器声音响起，就代表不断重复的每一天，又开始了。 徐可可盯着自己的铁饭盒发呆。 素英不放心她，趁着去搬东西的功夫，过来看她。 素英应当是拿凉水洗了脸，左边脸上巴掌大的红斑变的更为清晰了，赤红一片，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疙瘩。 原主曾羡慕的想过，如果她也长了这样的脸就好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可惜她的基因太过强大，即便是遭遇了这么多的苦难，日日连一顿饱饭都吃不到。可她依旧长的白净。稚嫩的像是一朵花。 为了怕她太打眼，素英后来就不让她再洗脸了。 素英是原主短暂人生里，遇到的糖。 原主五岁卖进来，她睡觉挨着的人就是素英。看她什么也不懂，比她大了十多岁的素英，就主动带着她，教给她怎么干活，怎么少挨打。 从那以后，原主就一直跟在素英后面。 虽然在这个破旧不堪的工厂里，不讲究师徒关。但认真说起来，她们俩的关系，就是有些像师傅和徒弟。 素英是厂子里的另一种人，她因为脸上的红疮，没人在意她的眉眼长的什么样。也就没人打她的坏主意。偏她为人做事周道，一般不会犯事触到招娣和工头。所以在这厂子里算是自生自灭，能勉强自保的一种人。 在原主十岁前，素英走哪儿都带着她。对她很照顾。 前世，原主被家人接走后，直接就去了南边。也就跟素英失去了联络，再没得到过她的消息。 见她还呆呆的站着，以为她还在害怕早上的事，素英将手里的半个饼子塞给她，“别想那么多了，一会下手的时候仔细着点，别再烫了手。再是抹药膏，手也疼。” 徐可可没要，把饼子推了回去。她知道这是素英昨儿晚上，省着没吃留出来的。她们能吃的东西是有定数的，如果自己吃了，她就没得吃了。 素英明白她的意思，正要把饼子掰开递给她。 那个招娣带着人晃了过来，她盘了发，上面的头油铮亮的泛着光。她身上的褂子也跟别人不一样，是小碎花的，紧裹在身上，将胳膊勒的像一根火腿。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是她惯常的打扮，带着招娣自己的审美。看她得意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这身打扮有多满意。 她抬了下下巴，脸上的肉随着她的动作，抖动着。 她看着身后跟着的女工，把装着白茧的筐放到地上，冲着屋里的女工喊了声，“给你们放这儿了。” 然后又大摇大摆的走了。 徐可可听到素英轻喘了口粗气，那是一声叹息，那声音轻的，如果不是站在她旁边，徐可可都听不到。 旁边的女工们全都面无表情，麻木的似是根本不知道，这些活计是招娣又强加给她们的。 她们习以为常的走到筐跟前，搬起来拿到了里面。 素英没管徐可可愿不愿意，把饼子掰开，塞给她，就匆忙走了。原本的活又加了，如果不快点干，她们午饭都够呛能吃上了。 徐可可借着去看自己水的功夫，看了眼旁边放着的油壶。那是用在机器上的。如果机器变钝，女工们就会过来，拿着在机器滑轮的地方点上一些。 似有所感，徐可可回头，那个叫云生的男孩，正闪着双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神情和那些女工一样，麻木的没有表情。 徐可可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他的眼睛乌黑清澈，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清潭。 这个男孩从小就在女人堆里生活，前世惠芳没两年就给糟蹋死了，他也不知去了哪。没人提起，因为没人管的了。问了也帮不了他。 见徐可可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云生把头扭到了一边。身子却还是冲着徐可可，那姿势别扭的，看着有些好笑。 徐可可却笑不出来，她从这个世界醒过来就没笑过。 不只是这个地方，还有原主的记忆，这些压抑的情绪，让她感觉呼吸都变的沉重。 她的精神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折磨。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四个字，无能为力。这是她不喜欢的，甚至厌恶的。 原主对自己人生的无能为力，对这里的生活也无能为力。在这里，就连天都是灰蒙蒙的。 原主被命运，被这世间的不公平束缚着，她无力反抗。除了逆来顺受，忍耐，妥协，等待被救赎，毫无办法。 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面对超出她能力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势力面前。她什么也做不了。 弱小的被碾压。女人和孩子，是这个世界的弱者。因为孱弱者她们被人侵犯。这些让徐可可感到极度不适。她感到胸闷，憋气。 徐可可知道自己心理出了问题，可是这里没有心理医生。没有人能帮着她解决，她只有靠自己。 随着单调的机器声音响起，徐可可跟云生也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刚洗完第一批白茧，那个丁头就瘸着腿走了过来。 屋里的女工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照旧埋头干着自己的活，只有素英，手里的活没停，担忧的看向这边。 “你，跟我来。”丁头拿手点着徐可可。 徐可可垂着头，依旧拿着棍子，仔细搅动着滚烫的热水。和那些女工一样，面无表情的站着。 丁头狞笑着走过来，他坏了的那条腿拖在地上，皮鞋划过铺着地板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热水桶外面的地上湿漉漉的一摊，丁头并没在意。搅动桶里的热水会晃撒出来一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和往常不一样。他伸手要去拽徐可可时，徐可可向后仰了下身子，她的动作很明显，这给丁头造成了错误的认知。 明明往旁边伸下手就能拽住徐可可，丁头却下意识判断，他需要向前倾，一只脚的着力，给他带来了不便。 为了够到她，丁头身子往前探。脚底打滑，人直接四脚朝天摔了下去，他还好的那条腿，在试图挣扎的时候，踢到了固定热水桶的木架上。 徐可可不顾铁皮热水桶烫手，拿衣服垫着，用尽全身力气，使劲的伸手推了一把。一桶热水全浇到了丁头身上。 没去管他发出的惨嚎，徐可可咬着牙快速将手放到身后，装着凉水的铁饭盒里。虽然有凉水浸着，十指钻心，徐可可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疼。 这种疼，缓解了这个世界带给她的压抑感，她的情绪在试着活跃起来。 听到丁头的惨叫声，其他工头陆续跑了过来。 他们看到眼前的情景，全都吓住了，热水已经将丁头浸透了。他的裤子还有腹部位置的衣服，还在冒着白烟。 水顺着地势往前流，那里是用竹筐放着的白茧。 女工们沉默的看着，没有人动。有几工头，想都没想，直接就冲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把筐拿到了一边。只有两个人去看了丁头。 丁头身子太重了，他们俩根本抬不起他来，就试图想将他搀起来。这个动作，让丁头彻底疼晕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 丁头的晕倒，倒是方便了那些人，他们又叫了两个人，四个人将他抬了出去。 过了会，有个叫陈辉的工头过来查问情况。 他比丁头还要高大，魁梧。看眼神就知道他比姓丁的要有脑子。开始没人回答他，见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素英站出来，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丁头白天就想把徐可可叫出去，他蹙了眉。老板把这些女工招到这里，就是让她们来干活的。白天把人叫出去，活谁来干。 想到是叫人后受的伤，陈辉狐疑的扫了眼屋内的这群女工。旋即又觉着不太可能，他不认为她们有胆子敢做点什么。至于站在最边上的徐可可和云生，他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在他心里，这两个孩子连人都不算。别说有没有胆子，连反抗是什么他们都未必知道。 “都老实点，好好干活，再出事，别说吃饭，先打你们一顿狠的。”威胁完她们，陈辉踹了脚地上的水桶。“赶紧把这儿收拾利索了，快点干活。” 老板虽然不管这里面的事，可是如果让他知道，不是所有的女工都在干活。他指定会不高兴。后面就会有麻烦。想到这儿，陈辉走时又叮嘱了句， “老丁就是想看你们有没有偷懒，不小心摔倒的。嘴巴都紧着点。少出去胡说八道。” 女工们没人回应他的话，他也不在意。等他走后，她们默默的将桶扶好，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徐可可转头，看到云生呆愣愣的蹲在地上的水流旁边。徐可可走过去，水已经不热了，成了一摊积水，上面漂着零星的油珠子。 徐可可从做这事开始，就没考虑过需要隐瞒。 不是她不怕，是她的大脑现在处于一种消极状态。她没有办法积极主动的去考虑问题，她的行为，是不想自己受到伤害。下意识做出的，类似于应急反应。 素英牵着她走到角落，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盒。那是厂子里配给她们，用来治烫伤用的药膏。素英小心的给她涂抹到手上。 “一会拿着棍子装装样子就行了，丁头伤了，今天他们顾不上这边。” 徐可可去看那些女工，如果素英看到了，那就代表还有别人也看到了。但是那些女工好像这些事情都与她们无关一样。她们只是沉默的干着活。 有几个活泛的抬头看眼她们，见徐可可看过来，又忙转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徐可可现在也猜不透，她们是怕惹祸上身，还是对原主多少有点感情在。 像素英说的那样，这一天都没有工头再来过这边。但是这边的女工并没有人懈怠，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只有招娣她们那边，似是彻底没了约束，不时有欢笑声，从隔壁的屋子传出来。 中午吃饭，吃的是咸菜汤和饼子。就用早上拿的饭盒去打。饼子咬下去，有股子发霉的味道。徐可可并不喜欢吃。可是如果不吃，她就会更没有力气。 徐可可艰难的往嘴里塞，饼子卡在嗓子里，她端起饭盒，想喝一口汤，好把它们咽下去。这时早上在棚子里收水的，招娣的那个跟班走过来。 几步冲过来，扬手就将饭盒打到了徐可可身上。汤汁溅了徐可可一身。 离徐可可近的女工，只闪了下身子，就连素英在旁边看到了，都没说话。 看这边坐着的女工没人敢出声，这个瘦削高个的女人，满意的笑了，拿手指点着徐可可的头， “让你再得瑟！你个小狐媚子。” 招娣那边几人就那么笑看着，女人似是觉着还不够，夺过徐可可手里的饼子，直接给她扔到了地上。 “想吃就去捡着吃。你个下作东西，就配这么吃。” 说完这话，她还把徐可可的饭盒一起给扔了出去。 汤汁顺着徐可可的头发滴落下来，粘腻的感觉渗透进皮肤里。徐可可就顶着这身汤默默的站起身，一身狼狈的走过去，将地上饼子和饭盒都给捡了回来。 刚才她走过来，动手的时候，徐可可就判断出了她的动作。反击这个小身子板是做不到，但是躲开并不难。 可徐可可清楚的知道，她现在不能激怒这个女人。除了忍受，她不能做任何多余的反应。不然那个姓丁的工头出事，别人就会联想到她身上。 她如果和她们发生正面冲突，肯定就会受伤，这里只要不出工，就不会给饭吃。她现在急需要储备体力。 那个女人对她的顺从，终于满意了。她高兴的回到了招娣旁边。 徐可可把手里饼子上的土掸干净，又塞进了嘴里。素英把她的饭盒往徐可可这边推了下。里面还有半饭盒的汤。 忍着皮肤上恶心的感觉，徐可可还是喝了一口。徐可可毕竟不是原主，就这一口，她差点吐了出来。 徐可可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忍耐，这就是一次磨练。忍下来，后面就会好的。不要妄动，忍着。她很怕自己会爆发。不管不顾的跟这些人来个鱼死网破。 好在一直到晚上收工，都没有人再找她麻烦。只是晚上躺在床上，徐可可手疼的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徐可可按着其他女工的样子去做，招娣她们没有再来找她麻烦。可是因为烫伤了手，徐可可发起了低烧。她的注意力越来越不集中，有几次差点晕倒。 这时候那个姓丁的工头从医院回来了。 现在负责她们的工头陈辉，让徐可可去照顾他。 工头的宿舍在另一排，跟她们住的不是一个地方。 进到屋里，丁头正半靠在床上躺着，从散开的衣服，能看到他身上绑着的绷带。他审视的看着徐可可。恶狠狠道，“是你把桶推到的。” 徐可可想都没想，就知道他在诈自己。徐可可没理他，垂着头沉默不语。 丁头并没有觉着她这样反应有什么不对。 反而徐可可刚才一进来，就四下打量，让他觉着她跟以前似是有些不太一样。 徐可可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将她眼里的一切都遮挡了起来。 刚才她看到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堆用白纸袋装着的药片。这个丁头是去看的西医。他治的也是烫伤，那他的药自己吃正好。 可是怎么把药搞到手。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4 陈辉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徐可可，冲丁头蹙眉道，“非让这么个小东西来伺候你，她知道什么？” “嗨，我不是怕耽误干活嘛，再说我这也没什么，就是烫伤，这丫头也是一样。有事指使她干就行了。” 丁头讨好的跟陈辉说，又冲徐可可凶道，“还呆着干嘛，我该吃药还不赶紧去给我倒杯水。” 这正中徐可可的下怀，她顺从的从桌上拿起陶瓷的大茶壶，按他的话出去了。 接热水的地方在外面，靠近食堂那边，是给这些工头准备的。徐可可故意绕道从宿舍外面走。已经是下午，所有的女工都在车间里忙着，院子里并没有人。 在宿舍靠院墙的角上，有一堆干枯的草木。来的第一天，徐可可就发现了，那是牵牛花的枯叶。已被曝晒干了。 徐可可溜达到旁边，她原本也就是抱着试试的目的，没想到，真的让她从里面找到了牵牛子。 牵牛花的种子。这还是徐可可从以前世界，那些宿主的记忆里学习到的。徐可可警觉的看了眼周围，确认没有人后，拿起旁边的石头将牵牛子碾碎。 然后将粉末撒进了茶壶里。经过热水浸泡，效果会更好。 徐可可小心的提着茶壶走了回去，陈辉已经不在了。丁头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徐可可拿桌上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丁头借着接水杯的机会，趁机摸了她的手。要不是怕水撒了，再烫着自己，他还要再多做点什么。 那粘腻的眼神，残留在手上的触感，比那天汤汁粘在皮肤上时，还让徐可可觉着恶心。 可这杯水不能撒，一滴都不能撒。徐可可强忍着不适，等他把杯子端稳，才抽回手。背在身后，用衣服使劲的擦。每一下都似要擦破皮一般的疼，才能多少缓解她心里的不舒服。 一路走过来，水已经不算烫了，丁头从旁边取了药，就着水将药吃了。 吃完药没了事，他又冲徐可可诱惑道， “中午没吃饱吧，你过来，你来，这里有好吃的。” 徐可可没看他，依旧垂着头靠墙站着。哄骗了半天，见徐可可都没动，丁头终于没了耐心，气急的冲徐可可嚷道。 “你不听我的，等我好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点徐可可倒是相信，就这个变态，前世原主几乎天天都被他打。变着花样的打。他最喜欢看原主惊恐、害怕的样子。他以折磨她为乐。 可是现在徐可可不怕他，因为他现在虽然能走能动，但是没有特殊需要，他是不会起来的。毕竟身上的伤，动起来还是会疼的。 徐可可像是聋了一样，任他怎么喊，喊什么，都是一动没动的站着，等着。 起床对丁头，现在就算是剧烈动作了，追跑打人更是，丁头现在不能做剧烈动作。只能看着徐可可运气。如果眼神可以虐打一个人，那他的眼神早把徐可可打到半死了。 和徐可可估算的时间差不多，丁头突然感觉肠子要拧到一起了，他瞳孔放大，顾不得疼，从床上跳下来。 忍着痛，冲去了旁边的厕所。 见人进了厕所，徐可可才把刚才在外面捡到的铁丝，从后背腰间揪出来，扔到了一边的地上。 丁头在里面待了许久都没出来。等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要虚脱了。身上一股子屎味。 徐可可好心的给他又喂了些水。壶里的水不多了，徐可可拿着茶壶出去给他接水，借机把刚才拿到的药吃了下去。 本来她还想如果丁头问药怎么少了，她就说是他自己起床时把水碰撒了，浸湿了药片，所以她给扔了。 但是丁头现在已经分不清肠子的搅动和烧伤，哪个更让他疼了。拉肚子让他没了力气，别说少了药，他现在连吃药这事都想不起来。 丁头没想过去医院，或是叫郎中，他很清楚，自己要是再添麻烦，他们就会跟老板说，他就会给撵回家。 徐可可懵懂的待着，假装根本不知道要吃药这事。没几天，丁头身上的烧伤就开始感染。散发着脓臭味。 他身上的气味很不好闻，陈辉他们来看了一次，就都不来了。丁头是老板五姨太的弟弟，从老板娶了第七个姨太，他们跟丁头的关系也就是面子情了，只要有事别牵累到他们，他们不会管他。 自从丁头开始三天二头的闹肚子疼，徐可可在这里就待的很轻松了。丁头因为难受，连饭也不怎么吃了，天天全靠喝点水维持着。 前世，原主是白天上工，晚上被拖过来。只有被打的太厉害起不来了，才会歇上一天。这一世，为了照顾丁头，徐可可白天黑夜的待在这边。 别人看徐可可觉着她过上了好日子，只有徐可可知道自己有多难受。她不断克制着自己暴虐的情绪。 她的伤已经好了，也不再发低烧了。但是她的心理生病了。她本就是个冷漠的人，感受过原主的无助，她变的暴躁不可控。她平静的外表下，是一直蠢蠢欲动，想杀人的心。徐可可知道这是不对的，只要开始，她会收不住手。 看着眼前这个令人作呕的男人，徐可可无数次劝告自己，不能直接把这个男人弄死，要让他活着，活着的折磨比死了更痛苦。 原本徐可可也想着缓冲一下，没想到有人却主动找上门来。 招娣的手下，那个瘦高的女人，趁她上厕所的时候，将她拦住。她让徐可可帮她们找点吃的。 徐可可觉着她们可能眼瞎了，没看到她每天去食堂跟着她们一起吃饭嘛。丁头那人，他自己吃不进去，怎么会让徐可可吃。 “你不能跟别人说，知道的人多了，我也就没得吃了。而且东西不多，你们人太多了，根本分不过来。”徐可可小心的回答她。 看女人沉思，徐可可又加了一句，“你要是不找我麻烦，他还有钱，我可以给你偷钱出来。但是你要保证，以后都不再找我麻烦。” 女人狐疑的打量着徐可可，这几天日子过好了，人比以前看着还要好看，也更稚嫩了。尤其忽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就是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徐可可垂下头，眼睛盯着地面上的泛黄的瓷砖，“你要是答应，我明天找个空子给你送过去。不过没有多少。” 没有多少，也比没有强。女人瘦削脸上露出和蔼的笑， “放心你要是给我钱，以后不光不会找你麻烦，我还会想办法护着你。你不用送过去！你说的对，人知道的越多，越不好。就咱俩知道最好。” 女人抬手想摸她的头，被徐可可闪开了，女人以为她是怕自己，得意的笑了下，也没在意。 “这事就我和你知道，你别跟招娣说，跟谁都别说，听到了嘛。”女人自以为可亲的哄骗，其实阴险狡诈的像个狐狸，连一般孩子都未必能骗过。 徐可可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点着头，“你放心，我连素英也不会说的。” 女人满意的笑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5 第二天，女人趁着所有人都在吃饭，跟招娣谎称她肚子不舒服，饭都没打就去了厕所。 厕所里面空空的，没有人。 里面的味道不好闻，女人转了一圈就走出来。她左右张望，这个饭点，都在食堂吃饭，外面并没有人。 前面有声音传来，像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女人狐疑的走过去。这里是宿舍的后面。透过玻璃，宿舍里连个人影也没有。 正午的阳光，将宿舍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旁边的枯枝不知是不是被风吹到了，还在轻微的晃着。红色的半拉砖头丢弃在旁边。 女人脸色变的很难看，她被那个孩子耍了。嘴里念念有词的骂着。 窗户处有响动，女人已经没什么耐心了。甩着胳膊走过去，不在意的往里面看，窗户突然打开，她慌忙闪开，迎面就是一包红色的粉末朝她撒过来。 那是徐可可在丁头的屋里找到的，辣椒粉。这个年代的辣椒粉，很纯正，里面还加了盐。 扑在女人脸上，她眼睛被辣的睁不开，嗓子里也呛了一些进去。她越拿手抹，反而都抹进了眼睛里。 一边使劲的咳，一边试图将辣椒粉弄掉。头被人用脚钩住，拉了过去。一块砖头拍在她的脑门上。血顺着她的额头滴下来。 女人身子晃了晃，又是一下拍下来，女人身子向后仰，那双脚收回，她倒在了地上。虽然很晕，但她却还没死。手摸索着地，想试着爬起来。 徐可可从窗户上跳下来，将手里的细铁丝，缠在女人脖子上。 边上出现一双开了口，已经露出脚趾头的灰面小布鞋。 徐可可知道是谁，刚才她从窗户上跳下来时，就看到了他的身影。他是跟着这个女人过来的，一直躲在后面。 徐可可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小家伙，已经是第二次注意到她做了什么。 云生蹲下，伸出小手，上面疤痕密布。大多都是烫伤后留下的痕迹，和原主的手很像。 他用手拽住了铁丝的另一边。见徐可可没动，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她。 徐可可怀疑他可能以为，这跟他们俩平时一起干活一样。需要配合作业。 明白了他的意思，徐可可只是停顿了一下，握住了另一边。 俩个人一人握着一边，用脚蹬着女人向后使劲。铁丝陷进女人皮肤里。 女人头歪到一边，学着徐可可的样子，云生也松开了手，有些呆愣的看着她。 徐可可没理他，将旁边的枯枝移过来，伪装了下现场。 然后她在前面走，云生就跟在她后面。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素英看到她们俩回来，把饭盒往两人跟前推了下。徐可可注意到，云生的娘那个叫惠芳的女人今天没在。 依着前世的记忆，还有这几天的观察，徐可可猜到惠芳去了哪。所以云生可能最初不是跟着女人找到的自己，只是偶然遇到的。 在这里，她们这么大的孩子，没人在意。连工头也不在意，因为买她们没花多少钱，她们也干不了太重的活，所以死活，对那些工头来说，不算什么。 吃完饭，徐可可又回到了工头们住的地方。她看到惠芳正系着扣子从里面往外走。她身材丰腴，虽然皮肤枯黄，但依然掩盖不了，她好看的五官。这个时代，女人长的好，像是一种罪。 看到徐可可，她从口袋里掏了个纸包出来，里面有四、五块黄色的晶体糖块，她捻了一块递给徐可可。 因为跟她住在一个屋子里，原主以前也吃过。 徐可可接过来，没有吃。她把糖块攥在手心里，温度浸着上面的棱角，一点点把它磨平，随惠芳身影的消失，那种粘腻的感觉散开。 那个女人不见了，下午工头们发了火。问了许多人都说没见到她。他们以为她跑了，为了警示其他人，晚上所有女工都没有饭吃。 天还没黑透，陈辉来找丁头。他想让丁头回家养伤，“总是这样拖着，不如回去踏实治好了再来。家里照顾的还周道，不像这边什么也没有。” 丁头心动了。他本来不想走也是怕，人走了再被人把活占了。他在这儿就没人敢让他走。但是听陈辉说，他暂时帮他管着，等他回来，再还给他时。他就放了心。 陈辉还说，因为少了一个女工，他要让徐可可回去上工。 丁头躺床上虚弱的答应了，说让她明天一早就回去。意思就是让她再在这里住一晚上。 他想干什么，就不言而喻了。陈辉达到了目的，冲他说了两个字，“你啊！” 丁头听明白了，猥琐的笑着，徐可可也听明白了，默默的垂下眼。乖巧的起身，给陈辉倒了一杯水。 陈辉喝了一口就皱了眉，说不上是水有味，还是屋里的味太大造成的错觉。又喝了一口，这味道说不上来，他就又将水放下了。 徐可可主动去拿了药片递给丁头，那是镇痛用的，徐可可吃的时候看过。里面有安眠的成份。 看着丁头吃完药，徐可可打开茶壶盖看了看，里面的水不多了，她也没跟谁说，拎着茶壶走了出去。陈辉正准备要走，又嘱咐了丁头几句，所以俩人都没有管她。 丁头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徐可可回来。他身子实在太虚，不想动。也知道叫人不合适，后来就睡着了。 半夜，火从厨房开始蔓延开来。给工头们备的烧酒，被撒在了木头上，加上晚上有风，火势起的有些大。冒起了浓烟，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女工住的宿舍被打开，女工被赶出去救火。 这边的火还没灭，工头们住的宿舍也着起火来。 等灭完火，清理的时候才发现，工头宿舍这边，所有人都在外面救火，人都没有事。只是将几间屋子烧黑了。唯有丁头，他被烟呛的没了神智，送去了医院。 看着他被人抬走，徐可可知道他不会死，那些一氧化碳只会造成他器官受损。但不会致死。他最致命的伤，是在晕倒后，被她挑断的脚筋。 以现在的医疗，他以后再也不能下地走路了。 因为着火，有人发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 她明显是被人害死的。工头们这才发现，昨天晚上的放火，应当是有人故意做的。只是当天晚了，他们把所有女工都放出来救火，现在已经查不出是谁偷着跑出来干的了。 商量下，一致认为是那个招娣平日得罪人太多。不知被人下了狠手。 他们以前容着招娣，是因为有个恶人在，他们再管这些女工，更顺手。加上这个招娣不时还会帮他们干些事，算是他们的打手。所以他们才睁一眼闭一眼的放任她。 现在有人因为她，不光杀人还企图放火。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这些人把招娣关了起来。 还当着所有女工面，把她狠打了一顿。多少有向暗中做这些事的人，示好的意思。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6 随着丁头的离开，徐可可又回到了车间。现在她们这批人归陈辉管。 早上，离她和云生最近的两个女工，跟以前一样，将热水给他们抬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 陈辉大声的斥责，吓的两个女工抖了下。桶里装满的热水也漾出来了几滴。 她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慌忙的将水桶放下，茫然的看向他。 “这是他们俩的活？”陈辉拿着鞭子，怒目圆睁的瞪了徐可可他俩一眼，那眼神狠厉的像要吃了他俩一样。 “你们自己的活不干，谁让你们帮他们的。让他们自己干。赶紧的！” 两个女工迟疑的松开手，看向他俩的眼里带着担忧。在这俩人心里，他们这么小，能抬的起来嘛。 “还不快回去干活，谁许你们偷懒的。赶紧干活去！” 鞭子在她们身侧炸开。两个女工吓的忙跑了回去。 徐可可和云生自觉的走了过去。水桶很沉。俩人颤巍巍的抬起来。 徐可可是有爆发力，但是这个小身子板，真的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徐可可两只手死命的攥着那根木棍，往上提。 她知道，只要一松手，这桶热水就会撒到他俩的脚上。他们穿的全是布鞋，都不用想，就知道会很疼。 前面的云生，脚下是踉跄的，他还不如自己。都不用看，徐可可就知道，他肯定咬着牙死命的往上抬，就像那天对那个女人一样。 好不容易抬到烫洗白茧的大桶旁边。把这一桶热水倒进去，还不伤到他们俩，这真的有难度。 看陈辉出去了，旁边的女人快步走过来，帮他们提起来倒了进去。 徐可可惊恐的看着门口，陈辉回来了，就站在那里，眼神阴沉的看着他们。 这一次他没有喝止，但是徐可可感觉，这样比他大声斥责还要可怕。 陈辉和丁头不一样，他比丁头要勤快，做工头也更尽心。 他没有打她们，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每次巡视的时候，脸色都难看的吓人。这些女工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 果然，到了中午，他不许她们吃饭，也不许她们停下来。谁要是敢停，他把那个帮徐可可他们倒水的女人拉了出去。狠狠的在背上抽了十鞭子。 然后从后面踹了一脚，让她回去接着干活。 “今天是第一次，你们不懂我的规矩。我先放你们一次。你们听好了，你们好好干活，我不会总打你们。但是下一次，我不会再留手，我会往死里打，你们谁想试试，都可以来。” 屋子里除了干活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今天这些活晚饭前干不完，你们就别想吃饭了。什么时候干完了，什么时候收工。” 他把她们的活又加了一倍。就算是一刻不停，也未必能干的完。徐可可身体战栗着，她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 丁头是蛇，陈辉就是狼，一匹恶狼。 没有尽头，永远摆脱不了的苦难。原主消极认命的情绪，又一次侵蚀着徐可可的神经。 这场对抗永远不会以短暂的胜利而结束。想要彻底改变，也从来不是改变眼前这片天地，才能得到的。 在这里，规矩掌握在拿鞭子人的手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只有不停的被奴役。 这些打破了徐可可原有的信仰。让她的精神接近疯狂。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世界。她蠢蠢欲动的想要打破它们。 而毁灭，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原主的死亡。 所有世界都是依赖原主存在的，只要原主不存在了，那这个世界也就消亡了。 原主的愿望却是活下去。 晚上她们干完活，天都黑透了。 帮他们的女人因为后背的伤没有及时处理，又一直在高压下干活，发起了高烧。 徐可可把从丁头那里偷来的药，给她吃了一片。素英她们不知从哪儿搞到的伤药，给她处理了伤口。 云生看她呆坐在床上，将手里的糖塞了一块给她。和上次惠芳给她的一样。这一次徐可可想都没想，就扔进了嘴里。 唾液将它润开，一点点的甜顺着嗓子流下去。 素英拿出半块硬的跟石头一样的饼子，塞给她。 嘴里有了甜味，再小口的啃着饼子，好像没有那么难了。 “素英，你想出去嘛？” 小姑娘最近很少开口说话，素英一直以为她是因为被丁头磋磨的狠了。总想着，过了这些日子，她也就好了。 她们这样的人，受再重的伤，也会好。什么事情，忍过去就好了。 素英抬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怅然的摇摇头，“出去还不如这里。外面家里都不知道什么样了。说不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这里好歹还能有口饭吃，有个屋顶遮雨。” 素英摸摸徐可可的头，“别瞎想了，你爹就卖了你八年，你还有几年就能出去了。到时候你就是大姑娘了。” 其他的素英没说，徐可可却是明白。到时候再怎么卖她，就要看她是脸值钱，还是身上的力气值钱。再卖到哪儿就不好说了。 坐在徐可可旁边的云生，小脑袋极其自然的歪到她肩上，就这么靠着她睡着了。 女工到了陈辉手里，他就不让那些工头随便再把惠芳带走了。他嫌耽误干活。想要她过去可以，只有晚上。白天惠芳还要一直在里面干活。 早上，老板黑色的福特汽车开进了工厂。 女人们蓬头垢面的拿着饭盒，驻足看着。 现在这时间是属于她们的，因为工头们都还没起来。没人会管她们是不是又闲下来了。 等她们要往车间走的时候，老板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盘着头，梳洗干净的惠芳。 惠芳有些不一样了，徐可可发现她脸上带了笑意。那是开心的笑。这是徐可可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开心。 惠芳拉住老板胳膊，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那个肥胖的男人，有些嗔怪的看着她。拿起雪茄吊在嘴里，闲散的看着眼前的这些女工。 知道他是要等自己了，惠芳跑到了云生跟前，拉着他的手就要走。 云生大力的从惠芳手里抽出他的小手。动作突然的吓了惠芳一跳。 她猛的转过身，不解的看向他。徐可可看到惠芳，瞪圆的一双杏眼里，因为带了惊诧，一张脸竟变的生动了起来。 云生没说话，走回到徐可可身边，把他的小手伸进了她的手里。 徐可可懵了，她不知道云生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明白他要干什么。 惠芳却是比徐可可了解云生，她先是怔了下，然后露出开心的笑。她突然像是这灰色世界里，一点刺眼的亮色。 惠芳撩开袖子，里面露出的胳臂，越往上，越白皙。丰润滑腻的让人想伸手去摸一摸。 在胳膊最上面，有一个银镯子。勒的有些年头了，卡在肉里。把它拉下来，让惠芳费了些力气。 惠芳问都没问，就把镯子套到了徐可可的手腕上。然后又把云生的手放回到徐可可的手里。 银镯子从徐可可细小的手腕滑下，落到她和云生拉着的手中间。一下，一下，来回晃动着。 “你以后就是云生的媳妇了。这是我娘给我的。现在给你了。” 惠芳说的轻巧，现在给你了，说的哪是镯子，她说的是云生。 可这个女人就这么走了。她上了黑色的福特车，被那个一身肥肉的男人揽着，就这么走了。 她丝毫没想过，她都要藏起来的镯子，却给自己戴上，自己这么小会不会被人抢了。 她也丝毫不想想，在这个花银元的地方，银镯子根本不值钱。这点代价，就让自己帮她带孩子。自己为什么要同意。 虽然现在自己还不如这镯子值钱。这镯子能买好几个她。 徐可可看向身侧的云生，云生冷漠的看着车。 车上的女人冲徐可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突然徐可可就明白了，这是个游戏里的小说世界。惠芳走了，她改变了二年后会死的命运。 看向站在门口的陈辉，原本今天晚上她是准备要解决掉他的。 杀一个人对她来说，不难。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7 徐可可穿过栅栏，叹口气，认命的回身，扒拉开枝叉，将云生拉了出来。 从来的第一天，她就看好了逃跑的路径。 她没有走，不是对这里有留恋，是一直有人在挑衅她，而她一直想摆脱原主的情绪。她知道她只要离开这里，有些东西就会一直在。 屈辱、愤怒、不甘。她只有解决掉一些事情，才能让自己变的好起来。 惠芳惊醒了她，如果她一直沉浸在这些里面，那她永远也走不出去。因为丁头死了，还有陈辉，如果陈辉也死了，那还会有下一个。她是杀不完的。 这毕竟是个游戏世界。她需要跳到另一个地图。这里才能结束。 只是领悟的代价，就是眼前这个小男孩。他似是知道会被丢下，一直跟着她。当她准备从宿舍逃出来时，回头就看到他，跟在自己的身后。 当初他能逃走，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里的看管其实很松。毕竟这里只是看着像是监狱。 夜里的路上，有风吹过，路的两边都是一片片的平房。 原主的记忆里，她养父母住的最远，是在下面的村子里。奶娘是在城里，靠近小河沟那边的棚子区。而陈家的铺子则在城里最好的位置，离厂子也最近。 这个时候的战事，因为一方的获胜，双方隔江而望，进入了各自储备物资的对峙阶段。 暗中再是汹涌，面上也是平稳的。老百姓又开始‘安居乐业’。 陈家的铺子，也早就再次开张了。钱总是要挣的，不然投的票子，过往的人脉不就都打了水漂。 陈家是做商行的，天南海北的货，倒来运去。这种生意能做大，肯定上面是有人脉的。所以当初会把孩子丢了，还能说是意外。后来一直找不到，这多少就是有些人祸的意味在。 徐可可带着云生走到那家店的门外。天已经放了亮。 路上报馆门口的报童，开始捧着报纸往包里塞。看到他们俩走过来，有的嫌弃的转开身子，似是看他们一眼，他要跟着倒霉一样。 还有的孩子冲他们吹口哨。他们只是挑衅，就像是逗弄，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云生却有些害怕，徐可可能感觉到，她的衣服被向下勒紧了些。 徐可可握住他的手，孱弱细小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徐可可自己现在的手也不大。只能牵着，想给他捂的暖一些，却包不住。 陈家商行没开门。俩人就靠着铺子的门板坐了下去。清晨城里的地，原来是这么的凉。石板透出来的寒气，让他们俩都缩了下身子。 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旁边的包子铺，开始冒起了白烟。没多久，有香气从里面冒出来。然后包子铺的门打开了。看着有些壮实的老板把长条的板凳，桌子，随手的摆在外面。 不多会还从里面拎了一辫子蒜，边揪着，边随手扔几个在桌子上。两家铺子离的很近，就隔了一面墙。 徐可可听到云生发出清晰的吞咽声，接着是她自己。包子的肉香味，实在太诱人了。 可是她现在没有钱。她把惠芳给她的银镯子，塞在了素英的枕头下面。 包子铺的老板看了他俩一眼，就转身进去了。再出来的时候，没忍住说了一句，“过会人家那边伙计来了，就开门了。小心店家打你们。” “不会的，我是他们老板丢在这里的大女儿，他们不会打我的。”徐可可很直接的说了出来。 她赌，那个牌匾是有些年头的，一看就是老字号。在这里做了绝对不是一年两年。 她赌，这个老板是个爱操心的，不然不会好心提醒他们。 果然，包子铺的老板怔了下。犹豫着问，“你是陈老板家的大姐儿？” 徐可可点头，“我叫慧慧，大名叫陈茗慧。” “媳妇！”老板有些激动，快步跑了进去。 云生懵懂的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说的意思。他也不问，只是拿眼盯着她。 徐可可没法和他解释太多，试着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他垂下眼，似乎又回到了安静的状态。 一个有些胖的女人，从里面跑了出来，随着她的跑动，空气里多了许多白色的粉末。她太胖，难免碰到桌子。衣服在桌边蹭出一片白。 “你真的是慧慧，”老板娘热情的分开她的头发，捧起她的脸。徐可可都能感觉到自己脸上落上了粉末。 “可不就是慧慧，你跟你娘长的可像了。这大眼睛，小鼻子，还有这嘴。” 她看到了云生，迟疑的问道，“这是你弟弟？” 旋即也觉着自己想的不对，“看我这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家伙计说过的，你弟弟已经上学堂了。” 徐可可有些担心的看着云生吃下第二个包子，这是她刚才让老板娘在她脸上抹面粉，还忍着没擦换来的。 包子铺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好心人。听说徐可可走过来，饭都没吃，二话没说，就给俩人拿了包子，还有热粥。 在徐可可坚持下，云生勉强喝了两口粥，才开始大口的吃包子。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肉呢。 徐可可喝了几口粥，吃了一个包子。就开始把原主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了她们。 她的话，让老板娘落了泪。她四下看看，好像除了包子，她也再给不了徐可可什么。有些遗憾的收回视线。 又拿了个包子递到她手里，“孩子遭罪了啊！你刚生出来那会，你家奶妈抱着你，跟个粉团一样。后来能跑了，几乎天天都要来咱们店里吃包子。怎么会这样啊！都怪这世道。” 说着话，老板娘又摸了把眼泪，“这要是让你妈知道，得该多心疼啊！” 徐可可拿着包子有些为难，不是不想吃，是原主的这个胃，实在饿的有限。她现在最怕云生吃坏了肚子。 看云生还要去拿包子，徐可可忙伸手拦住。云生看了她一眼，他眼里热情的火苗，瞬间扑灭了。失望的垂下手。 “你让他吃吧，这是哪家的孩子，长的这么漂亮。我还以为是你弟弟呢。”老板娘先不忍心了。 “他不能吃了。我们在厂子里，天天就吃半个饼子，突然吃这么多，他会吃坏的。他喝点粥可以，但是不能再吃了。”徐可可认真道。 她这话是说给云生听的。云生听懂了，趴在桌边，认真的小口喝着粥。 太阳已经升起，整个城市笼罩在温暖中。店里的客人开始多了起来。老板娘进去忙了。老板在外面招呼客人。 吃饱了的徐可可，带着云生，帮着收拾桌子，给递着东西。 老板开始还拦着不让，这怎么也是陈家的大小姐。后来看说了也没用，也就不再管了。 云生学的很快，他很快就能跟徐可可配合起来。只是有孩子在的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往徐可可身后躲。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8 陈家商行的经理和伙计是一起来的。他们穿着西服皮鞋，看起来特别像文明人士。 经理姓陈，年纪在四十岁左右。听包子铺的卫老板跟他说完情况，他只怔了片刻，就弯下腰，笑眯眯的看向徐可可。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要是东家知道，得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呢！真是多亏了卫老板，您看，偏今天我们过来晚了。还劳烦您给看顾了这么久。” 陈经理跟卫老板道着辛苦。因为笑，他脸上的折子瞬间聚拢到一起，尤其是眼睛那里。皱纹簇拥着厚重的眼皮，将他的眼睛遮了起来。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但是他的表情告诉了所有人，他有多么的高兴。 尤其是他嘴角的那颗痣，跟着他丰富的表情，一起跳动着。 徐可可没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这个人。也就是说几年后，这个人就不在了。 站在他身后，那个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徐可可的年轻人，倒是在原主记忆里出现过。 他姓李，叫李时，是原主母亲李婉的远亲。他很年轻，嘴巴上方还有淡淡的绒毛。上颌微凸，让他的下巴显的有些短。 原主当年就是被他接回来，并亲自送回南边的。 “你怎么证明，你就是陈茗慧，你别以为我们在找这个人，就过来冒名顶替吧？谁让你来的？” 果然年轻人说话就是冲，他看徐可可看向自己，毫不客气的冲着她道。翻起的眼皮，眼里带着没什么杀伤力的凶狠。 徐可可对他是什么态度有些无所谓，那个陈经理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忙道， “看你这话说的，咱们商行从开张就在卫老板隔壁。咱们东家就算是回了南边都常念叨卫老板。他们是看着大小姐出生的，哪能认错人。您说是吧！” 陈经理冲卫老板示好的笑着，又道，“你这么说，当心伤了大小姐的心。咱们大小姐长的这么漂亮，跟东家和东家太太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会不是呢。” 这样说了，李时也不好反驳，只嘟囔道，“隔了这么多年，哪能看的出来。” 他说的声小，这本就是别人家的事，也不好多掺和。卫老板只当他是年轻人性子直，听道了，也只笑着不语。 陈经理忙打圆场，冲徐可可笑道，“大小姐，咱们走吧。叨扰卫老板也半天了，人家也得做生意，大小姐跟咱们去行里吧。” 陈经理想去牵徐可可的手，被她闪开了。 陈经理嘴角的痣又一次动了，他像对晚辈一般，宽容的笑着。 徐可可没理他，却冲着卫老板道，“我们一会再来找您！” 只当她是要找自己吃包子，卫老板高兴的笑着点头应了。 徐可可领着云生跟着陈经理去了商行。 所谓的商行，里面没有柜台，就是正常的办公桌椅。 陈经理把徐可可让到办公室。安排她和云生坐到了沙发上。沙发很软，云生坐上去，还拿小手按了按。然后就乖巧的挨着徐可可，老实的坐着。 那个李时也跟了进来。明显能看出来，他并不怕这个陈经理。 他往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一座，转了个身，翘着二郎腿，冲着徐可可道，“刚才的话还没问完呢，你别想着就糊弄过去。说说吧，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人的，不对，” 他上下打量徐可可，“你背后肯定有人。说吧，谁让你来的。” 说这话时，他还故意扫了眼陈经理，鼻子轻哼一声。 很明显，他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正他认为自己跟陈经理是一伙的。 这人变的跟原主记忆里，差的有些大。原主的记忆里，他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一直沉默寡言，不善言谈。在送原主回去的路上，总共没说过几句话。 和这嚣张的气焰，简直判若两人。 陈经理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了一根。这一次他没插话，似是也想听听徐可可怎么说。或是怕被误会这人是他找来的，在避嫌。 “你们可以找奶妈问下，是她把我送到刘家的。” “奶妈！能找到她，我们早找了。再说，我们上哪儿找去？” 李时颠着腿，一副你别想骗我的样子，蔑视的看着徐可可。“找个女人假装成奶妈，应当也不难吧？” 徐可可疑惑的看向他，又望向被烟雾笼罩着的陈经理，“奶妈，据我所知一直没搬过家，找她并不难吧。” 这个年代，穷人饭都吃不饱，怎么会放着自己的房子不住，再去别的地方。只要能活下来的地方，在他们眼里都是好地方。 “你们可以把人找来，你们不认识，包子铺的卫老板他们夫妻可以指认。” 有规律释放的烟雾，在李时后面突然停了下。随着烟雾退去，露出不知在想什么的陈经理。 “行了，你跟大小姐在这里，我去隔壁打听下，看他们知不知道奶妈住哪？” 陈经理起身，被徐可可跳下沙发，几步拦住。 “不用，我知道奶妈住哪。”徐可可指着桌上的电话，冲李时道， “你现在报警，就当着陈经理的面报。让巡捕房的人去把人找来。这样，咱们三个人都在这里等着。谁也别走。等人来了，让卫老板来指认。” “这哪能叫巡捕房，大小姐咱们是经商的，平日遇上巡捕房的都躲着走。哪有上找着让他们来的道理啊。” 李时突然惊恐的看向他们，陈经理笑哄着徐可可，说出的话又是对个大人说的。就连他自己刚才，也没拿她当个孩子在看。要不是看到陈经理的做派说辞，他都没发现这里面的不正常。 这孩子哪像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她的气势，还有说话的条理，分明就是个大人的样子。 孩子该是茫然无措的，就像是坐在她旁边的那男孩。不解的看来看去。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 他这活见鬼的样子，陈经理没注意，徐可可却是看到了。感觉这个李时像是不太正常的样子。徐可可有些犹豫，利用他会不会坏事。 可是现在她又现找不到别人，只能依据原主的记忆，先依靠他。 徐可可清了清嗓子，其实是在提醒李时，“要不就打电话找巡捕房的人来帮忙，要不就咱们三个人去一趟。” 徐可可刚说完，李时和陈经理还没反应，云生跳下沙发，走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 “好吧，是四个人去一趟。”云生澄澈的眼神让徐可可自觉的，把三换成了四。 “一起去吧，我开车。”李时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怎么行，”陈经理立刻不赞同道，“一会大发商行的胡经理还来，哪能都走了。” “那就让他跟我去，反正您没有不相信我是冒牌的。”徐可可看了眼李时。 她领着云生，不容质疑的走了出去。 她最喜欢的，就是跟有道德标准的人打交道。起码不用讲道理。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9 陈经理最后还是不放心，也跟了出来。 李时开车有点愣，尤其是刹车踩的太猛。徐可可看到云生的小脸惨白，额头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 他是在靠他的意志力强忍着。 “你如果不想他吐在车上，你就好好开车。” 徐可可在后面悠悠的说了一句。李时只觉后背冒起一股凉气。下意识看向陈经理。 可惜今天陈经理有些心不在焉，他也觉着李时今天开车技术有些差，并没跟他一样察觉出异常。 李时脚下没再搞事，心里却跟被猫抓了一样的闹心，他真的很想跟谁谈谈，他的发现。但是得背着这个‘孩子’。 车子开进那条熟悉的路。原主的情绪再一次向她袭来。是恐惧，来自一个孩子的恐惧。 原主记忆里，对奶妈家外面的那条路，记的格外的清晰。因为从那里走出来以后，她的人生彻底走进了望不到头的黑夜。 那是她梦里无数次走过的路。天空是瓦蓝的，太阳就悬挂在天边，照的人身上暖暖的。 奶妈牵着她的小手，跟她说带她去找妈妈。她是那么的欢喜雀跃。懵懂又满心依赖的跟着朝前走。 这是她所有噩梦的开始，让她无数次的从夜里惊醒。即便后来回到陈家，她也总是忐忑不安，总担心下一刻，她就会被人送走。 直到后来，她被一个人留下。那时原主竟然觉的这才是应该的。似乎注定，她就是永远会被抛弃的那一个。 棚户区的外面是条臭水沟，里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这并不妨碍住在这里人，在它旁边洗菜做饭。 这里人的早就习以为常。反而一辆黑色轿车驶进来，引来了一大批孩子的围观。 “王妈家，是在这里嘛。” 李时开着车刚停下，陈经理就打开车门，放声跟这些孩子们询问。 徐可可笑了，她摸了摸云生的头，安抚他突然看到这么多孩子，产生的不适。 他们下了车，原本凑在车门的孩子，因为徐可可和云生还穿着破烂的衣服，看起来，还不如他们自己。所以他们立刻便把注意力转到了陈经理身上。 “我是陈家商行的，要找这里的王妈。”陈经理还在大声的跟周围的孩子打听。 李时看到徐可可脸上露出的笑容，心又跟着颤了颤。 “跟我走。”徐可可冲他无声的说了三个字。 李时回头看向还被孩子们围着的陈经理。脚却不自觉的跟在徐可可和云生后面，从两个房子的中间穿了过去。 原主无意识的梦境，其实和现实，几乎没有差异。只是原主因为害怕，恐惧，不敢去细看。但是徐可可只要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能仔细研究她的梦境，也就很快的找到了王妈家。 眼前的房子，像是被打了无数的补丁。左一块木板，右一片凉席。像个怕露馅的粽子，不断拿粽叶在外面弥补。能看出来每次雨季，房主都对它进行了再加工。 徐可可冲李时道，“等着！” 她松开云生的手，推开屋门，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女人听到声音问了句，“谁啊！” 没听到回话，她从里屋走了出来。她应当是在做针线活，因为她的衣服上还挂着几根红绿色的线头。手里还拿着一根针。 女人没了早年的白胖，脸皱的像个核桃。能看出来，这些年的日子过的并不好。 她看到徐可可怔住了，“你是....” “奶妈！”徐可可把头发拢了拢。让她的脸全部暴露在这个女人面前。 女人猛的瞪大双眼，“慧慧！你....你是慧慧！” 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慌乱道，“你怎么跑出来了。谁让你跑出来的。你跑了，人家会跟咱们要钱的。” 徐可可笑了，奶妈一直知道她在哪儿，因为她把原主送给的人家，就是她亲妹妹家。 “不会的，我听说，我爸妈在找我，你把我送回去，就有钱给他们了。” 事情太突然，奶妈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眼神四散慌乱的没有主心骨。 半天，她才勉强笑着说，“你胡说什么呢，你爸妈在乡下，他们哪有钱，你别胡说。哪有什么人找你。你这孩子不会是又做噩梦了吧。我是你大姨，什么时候又成什么奶妈了。” “没有，真的，我想起以前的事了。我妈不是乡下那个女人，那个男的也不是我爸。我爸妈不会把我卖到那样的地方，去遭罪的。你带我去找我爸妈，我不乱说，我让他们给你钱。” 徐可可说的很诚恳，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的对她说着。 “你这孩子疯了，胡说什么呢。”奶妈抬手打了徐可可一下，“又听谁跟你乱嚼舌根呢。你快跟我走...” 她拽着徐可可的衣服就要往外走，就听门外传来陈经理的声音，“你们去哪儿了，我找你们半天。” 徐可可看到奶妈的眼睛亮了。 她松开手，一步迈到门边，正好门打开，陈经理迎着她走进来。 “你怎么也不和咱们说一声，就.....” 奶妈的话戛然而止，她看到了陈经理后面跟着的李时。 所以她不光认识陈经理，还认识李时。 “你就是奶妈？”李时冲进来，一把攥住她的衣领。冲着陈经理吼道，“你不是说她是陈洪那个烂赌货的媳妇嘛？” 喊完这句话，他突然想明白了，“你那次给她钱，不是看在跟陈洪的多年交情，是因为慧慧。” 陈经理嘴角的痣这一次没有上扬，跟着他嘴唇的紧抿，反而向下耷拉了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脸上的笑没有了，这人变的有些可怕。 他没有废话直接就冲李时开了一枪，徐可可在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的时候，就在留意了。那个鼓起的弧度太过明显。 徐可可抬腿踹了李时一脚，李时向后倒，子弹穿过奶妈的肩膀飞了出去。 枪声惊动了外面的人，陈经理看没打中李时，转身就要跑，被云生抬腿绊了下，人直接就扑到在地上。 徐可可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把人按住。可是她劲太小。 “你还愣着干嘛，过来帮忙。” 李时惊魂未定，他刚才差点被陈经理一枪解决掉了。他都不知道陈经理会有枪。他顾不上被嫌弃了，忙冲了过来。 趁着李时帮忙按着，徐可可从口袋里掏出刀，手起刀落，就将陈经理的脚筋挑断了。血冒出来，随着陈经理的惨叫声，是李时不敢置信的眼神。 他看着徐可可塞在他手里，那把沾着血的刀，跟陈经理一起叫了起来。 云生在一边平静的看着，没有露出丝毫情维。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10 早晚还是叫了巡捕房的人。 他们了解完情况，拖着陈经理往外走的时候。徐可可当着他们面，眨着眼睛看着陈经理，“我就说，只要不做坏事，巡捕房的不会故意折腾你。早就让你报警，你非不听。非说警匪一家。不给钱人家不给你办事。你看，你开枪伤人，人家这不就来了。” 兜里还揣着李时给的红包，巡捕房的人笑的也有些尴尬。只是童言无忌，也不能跟个孩子置气，何况她还是向着他们说的。 可就算是孩子话，他们也心虚，巡捕房的人赶紧将奶妈和陈经理一起带走了。 李时开着车，带着徐可可和云生回商行。越想越不对，越想越忍不下去。一个不像孩子也就算了，另一个小的，也不像。 当时徐可可进去以后，他就想跟进去，是这小不点把他拽住的。后来陈经理要跑，也是这个小不点把人绊倒的。就连徐可可拿刀行凶，这孩子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些太不合理了。 “你们是谁？” 从反光镜里，看着李时时而拧眉，时而焦躁。徐可可还当他怎么了。听他这么问，明白了他诡异的地方。 原来是他发现了，她和云生的不正常。 徐可可放下心来，“你小时候看聊斋志异嘛？” 李时一时只觉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你什么意思？你们是....是鬼？” “鬼你大爷，你看下好嘛，不是说鬼没有影子嘛。这大白天的还能在阳光下走动，怎么可能是鬼。”徐可可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自己好心想迂回一下，但是看来失败了。 “我是怕你一时理解不了。我是慧慧，但是从未来来的。” “未来？” “对！” 徐可可把自己说成了重生。 知道是自己在几年后找到她，把她送回家的，李时隐隐约约有些相信她说的话。他总觉着自己肯定会这么做。而且听徐可可说完，他竟然有种，自己真的这么做过的感觉。 “所以，我当时是这里的经理？” 在徐可可说了他的几个生活细节后，他半信半疑的，勉强算信了徐可可的话。可他反问的第一个问题，让徐可可翻了白眼。 “不光是这里的经理，陈家的北边的生意当时都是你在打理。” 李时开心的笑了，满意的点着头，“看来表姐和表姐夫还是有眼光的。这么说，你还真有可能是从未来来的。” 从这个点被确认，也真是没谁了。徐可可真心觉着，还是原主记忆里那个忧郁、成熟、稳重男，比较靠谱。 “你还有钱嘛？” 听到李时表示，他不光有钱，还有不少时。 徐可可让他把车停在了百货公司门口。让他带着自己和云生，去买了衣服。 云生原本就长的好看，穿上西装裤的背带裤，里面配上白衬衣，再穿上小皮鞋。摇身一变，成了乖巧可爱的富家小公子。 徐可可则是要了件工装的背带裤，带上鸭舌帽，成了个机灵的男孩子。 路过蛋糕房的时候，徐可可让李时带他们进去买了个蛋糕。 李时越来越相信徐可可说的，她是从未来来的。因为徐可可买蛋糕是为了感谢，隔壁包子铺的卫老板。 既然已经确认她就是陈茗慧，她又一直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她不可能考虑问题这么周道。说不好听的，她都未必知道蛋糕。更不用说买了送人。 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那他也是嘛？”李时好奇的指着云生，这孩子看起来一阵一阵的。没事的时候呆愣愣的，看着像个孩子。真要是有点什么状况，他又表现的不像个孩子。 “他？...不是吧！”徐可可也是有些狐疑的。 相对于一般孩子来说，云生的表现是与众不同的。如果没有别的原因，那他就是大脑异与常人。她记的曾经看到过，有种自闭的孩子，就会在某方面有超出常人的思考。 回来的路上李时下车去给南边的陈家发了封电报。本来电报也写不了太具体，加上徐可可要求他不能把她重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因为徐可可骗他说，原主在陈家被人害死了。想到陈经理故意隐瞒奶妈的事情，李时是相信徐可可的话的。 陈经理被抓起来了，商行没了管事的。在徐可可的怂恿下，李时担起了这个重任。毕竟在他心里，这个位子早晚都是他。 徐可可和云生，把蛋糕给卫老板夫妇送过去以后，就回到办公室，看着李时办公。 李时坐在陈经理的办公室，这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激动。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 为了给他降温，徐可可跟他闲聊起来。徐可可得到了一个跟她想的一样的信息，陈经理是原主父亲陈子康的远房亲戚。 等于陈家和李家同时派了人在这里。也就是说，这个商行其实是李家和陈家共同持股的。 “不是，陈家早就没钱了，现在陈家维持生计的生意，都是表姐的嫁妆。”李时一边算着要报出的价格。 一边顺嘴回答着徐可可的话。 “那就是说，这里面的所有股份都是李家的？” “不是，”李时回答的很干脆，“所有股份是我表姐的。李家也没什么钱了，只有我表姐有钱。我表姐手里有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现在李家还有陈家，都是靠我表姐养活。” 说着说着，李时抬起头来看着徐可可，“那不是我表姐，是你妈。我是你舅舅，你以后要叫我表舅舅。还有那个，他是叫云生吧，他也是，要叫我表舅舅。” 这个李时幼稚的，让徐可可瞬间没了聊天的兴趣。 “按李家的规矩，我表姐的嫁妆，啊！不对，呸，呸，呸.....”李时犯病一样朝着空气呸着。 “按李家规矩，你妈的嫁妆是要留给你的。如果你再有个妹妹就俩个人平分。” 徐可可震惊的看向他，“那我弟呢？” “你要叫我表舅舅！”李时趁机要挟道。 “那表舅舅，”徐可可从善如流，毫无负担的叫了出来，“请问，如果嫁妆留给我，我如果出嫁，那不就带走了嘛？” 李时很满意，“对，李家，也不是李家，是我们那边的规矩。女人的嫁妆是给女儿的，除非没有女儿才会给儿子。一样，儿子继承家业，也跟女儿没关系。” 徐可可明白他跟自己说这些的原因。他是在变相告诉自己，为什么陈经理不想找到她，为什么她会死。 虽然死这事，是徐可可骗他的。可是原主被抛下，在徐可可看来，跟直接杀死她，只是换了个手法。哪有那么多次的意外。 第二百二十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11 今天经了这么多事，李时也没心工作了，早早的就了收工。放了下面伙计的假，带着徐可可和云生出去吃大餐了。 丽萨是这边最好的西餐厅。 “你是重生，他不是。” 正在教云生切牛排的徐可可，被李时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话，吓了一跳。 “一看就知道你吃过西餐，但是他不会。” 徐可可白他一眼，“能把东西吃进嘴里就行，有什么会不会的。” “叫表舅舅。”李时再次强调道。 徐可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表舅舅，你给的钱够嘛，你说巡捕房会给陈经理看伤嘛，也不知道他的脚还疼不疼。” 想到徐可可当时的身手，李时终于老实了。埋头吃饭，不敢再乱说话。 隔老远徐可可就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她点了李时的胳膊，“那边那人，你认识嘛？” 李时探头看了眼，“纺织厂的郭老板。连南边用的布，都是他们家的。” 像是想起来什么，“你待的那个厂子就是他下面的其中一个。” “其中一个？”徐可可自言自语的念了句。 “对，以前他们厂子还多。上次两边接火，打了那一仗，他把大部分的厂子都卖了，就留了江这边的十二间厂子。他跟洋人的关系不错，他们家的货不愁卖。” “你们也进他的货？” “当然！”李时白她一眼，“是咱们，不是你们。他家的货不好拿，好在他下面的几个掌柜的都挺贪的，我跟陈经理和他们吃过饭。狮子大开口，好处要的是货价的一半。而且要先给好处，后给货。所以一般他家的货也进不多，加价太高。” “他要死了，他的家业给谁？” 听徐可可这么问，李时打了个哆嗦。 “这人祖上估计没选好坟头，娶了好几房的姨太太，到现在都没个儿子。就只有一个女儿。人家都传，他死的那天，估计会冒出好几个私生子。” 李时砸吧了下嘴，想了想徐可可是重生的，也就没了顾及，伸手捂住旁边云生的耳朵，跟徐可可八卦道，“这家伙在床上玩的有点过，就喜欢找结过婚的。听说是乱着呢。” 云生扒拉开他的手，生气的瞪他一眼。 “你太小，有些事不能听。”李时讪讪地收回手，笑哄着云生。 又冲徐可可撇嘴，小声道，“这么点，脾气还挺大。” “要是买他下面的厂子，他会卖嘛？” “他肯定不会卖。再说你哪有钱，”像是想到什么，李时捂住口袋，“我可没钱，我那点钱，可买不了他家厂子。” 看他那个怂样，徐可可逗他，“要不，你把他女儿娶了，我帮你把他处理了。” 徐可可说的轻松，李时却虎躯一震。慌忙摆手，“不要，我不娶他女儿。他女儿跟个男人一样。” 知道徐可可是真的想买下那些纺织厂时。李时摇头直说不可能。 晚上，李时把他们俩带到了他住的地方。一间二厅室的房子，跟李时一起合住的是个归国学生，叫陈铭。 他虽然姓陈，却跟陈经理他们没什么关系。他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拿了张报纸，看到李时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还调侃了几句。 等知道徐可可是李时东家的女儿，他又很殷勤。不过这人的殷勤不招人讨厌。谈话，还有示好总是恰到好处。显示出他良好的教养，和超高的情商。 这人眉眼清俊，长的很好，谈吐又很真诚，让人很容易对他就有了好感。就连云生，在他说话的时候，都抬头看了他好几次。 徐可可看到他磨损厉害的袖口，还有他脸上的眼镜，细看一眼就能看出来，左边一侧耳后的位置用黑胶带缠着。 还有他身上的衬衣，他故意有两个地方没系扣，其实是有一处没了扣子。 他也注意到徐可可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着跟正在客厅支临时床的李时道，“你外甥，在观察我，她对我有些好奇。” 李时放下手里的床，走到三人坐的沙发对面，郑重其事的对徐可可道，“我没给你仔细介绍，这人是个骗子，专骗女人钱的骗子。他是从江对面逃过来的。中达银行行长的女儿，出钱要弄死她，被行长的姨太太知道，偷着跟他说了。只是晚了。” 李时探身，抓过陈铭的胳膊，往上一撸，胳膊肘窝附近，是成片的擦伤。“看了嘛，从阳台跳下去，磨破的。” 陈铭也不在意，收了刚才一本正经的样子，笑的有些邪魅， “有必要说的这么清楚嘛？这小姑娘一看就没什么钱，就算是她有钱，也太小了。过几年吧，我先留个好印象。过几年等你再大点了，我再骗。” 徐可可被他逗笑了。她不知道这是游戏福利，还是她运气好。 “你一天多少钱，我想买下你。”徐可可又看眼李时，“你发的电报，估计什么时候会得到回信。” “一个月吧。怎么了？”李时不明白她的意思。 徐可可点点头，冲陈铭道，“我买你一个月，你出个价吧。” 李时和陈铭俩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陈铭突然放肆大笑，李时则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第二天，徐可可就见到了郭老板那个，看起来和男人一样女儿。 短发，微胖，个子不高，一身灰色西服，手里总拿着根文明棍。一天观察下来，徐可可发现，她最爱的就是把文明棍夹在腋下，空出两只手做些别的事情。 她似乎觉着这样很帅气，有几次，她对着橱窗和车窗左右端详。如果摆出的不是帅气的姿势，还能看成女孩子爱臭美，只是她的做派实在太男性化了。 她还很爱干净，有个卖报的小报童倒着走叫卖，撞到了她身上，似是踩了她脚。被她抬起腿一脚就踹开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扔给跟着的司机。 把鞋子登在车上，示意司机擦干净。 等擦干净了，她自认潇洒的走到徐可可她们的车窗前，用她手里的文明棍敲了敲车窗。 车窗打开，露出陈铭一张面带真诚的笑脸。 很明显郭大小姐对这张脸没什么兴趣，“你们跟了我一天了，怎么，是想去巡捕房看看？”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12 陈铭冲郭大小姐笑笑，“冒昧打扰了，我是法尔曼保险的。” 说着话陈铭把手里的名片递了过去。 郭大小姐没接，冷眼看着他，“你来晚了，我们家厂子都已经上过保险了。” “您误会了，”陈铭笑容温和，带着不容人拒绝的亲切感。 “这们是a国的保险公司。他们想在国内找合伙人。我想了一圈，决定先来问下您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 我知道您一直没在自家的厂子里担任要职，就知道您一定是有创业的想法。如果我的猜测跟您的想法不谋而合的话，我真心的建议您考虑下，这家保险公司是a国很有名的老牌公司。 现在国内的局势，说实话并不乐观。真要是有战事起来，您这么年轻，肯定会去国外定居的。 那您正好可以考虑去a国。我们对国内的合作方，有非常优渥的条件。如果因为战事国内公司停止运作，您的投资款可以直接转到国外公司。您可以继续享受盈利。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件事。” 郭大小姐依旧冷淡着一张脸，却伸手接下了陈铭手里的名片。 “您可以放心，我们在中达银行存有一笔大额款项作为抵押。以便应付突发情况。 而且不瞒您说，我之所以会先想到跟您合作，是因为年纪大些的人，他们总是故土难离。不相信会有万一发生。总以为靠关系可以维系一切。可是真打起来，关系是不牢靠的。 只是他们太过守旧。他们的思想让人无法撼动。” 郭大小姐审视的，将他上下扫了一遍。摘下头上的帽子，放在胸前，很绅士的鞠躬，然后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陈铭回头看着一身男孩子打扮的徐可可，“你猜，能成嘛。” “我猜她没钱。”徐可可拍拍坐在两个座位中间的云生。 云生坐回到后座上，打开手里拿黄纸包包着的豌豆黄。小心的用手捏着吃。 徐可可的话，多少让陈铭有些沮丧。他不知道徐可可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他朝云生伸出手。云生还记得他不喜欢自己手上有口水，把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拿了一块递给他。 徐可可冷眼看着这一大一小，这是在她要把云生留给李时，陈铭却大方提出可以带着他一起后，俩人迅速建立起来的友情。 晚上还有事，陈铭让司机把三个人送到附近的饭店后，就让雇的司机开车先回去了。 没过多久李时就赶了过来。看到三个人还好好的，他的心里松了口气。 “要不把你关系好的那几个赎出来，给她们找份工作就是了，你们这样太危险了。” 徐可可昨天晚上把厂子里面的情况，描述了一遍给他们听。当然里面加上了原主的一些记忆。 虽然知道了徐可可为什么这么做，可李时还是担心。给人好处，和巡捕房私下有往来，在他看来，已经不是一般老百姓该做的了。现在这俩人做的事，根本就是不要命。 徐可可问陈铭，“你怎么说？” 这里面最危险的是陈铭，他们都在幕后，伤都伤不到他们。 陈铭把手里的意大利面挑了一半，扔到云生盘子里，又把他的牛排切走了三分之一。 “我觉的还好，没什么危险，就是这人没钱，你骗了也没用。”陈铭切了块牛排扔进嘴里。想喝口酒，手都伸到酒桶旁边了，警觉到徐可可的眼神，又收了回来。 “她没钱，她爸有钱。逼急了她会自己想办法的。不用急。”徐可可说的很笃定。 陈铭和李时两对望一眼。李时深叹了口气。 四个人吃完饭，李时开车将他们送到了远程俱乐部。 一早徐可可问李时先要了点钱，买了一身很贵的西服给陈铭，又给他特意配了金丝边眼镜。包括铮亮的皮鞋和手表，还有钱包。 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李时也没有，他冒着可能会被赶回家的危险，从商行账上支的钱。 陈铭对把自己打扮成有钱人这事，竟是非常的熟练，在他自己的搭配下，他整个人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怎么看都像刚从国外回来的富家公子哥。 进了俱乐部，徐可可跟个小弟一样跟在陈铭后面。 俱乐部的小舞台上，舞女们穿着清凉的，刚过屁股的羽毛裙，头上带着羽毛发饰，手里拿着羽毛扇，柔软的腰肢随着音乐，欢快的扭动着。 陈铭一边跟着轻微摆动，一边好心的给徐可可解释道，“这是开场舞，所以一般会很欢快。后面还有萨克斯，独唱，那时候就会静一些。不知道这里，别的地方会来个脱衣舞或是钢管舞，这里就会彻底嗨起来。” 他们走过郭大小姐旁边时，陈铭露出惊喜的表情，朝她挥手。 郭大小姐以为他们是跟着自己来的，厌烦的看了他一眼，把头转到一边。旁边陪着的小姐，穿着旗袍，起初侧坐着。见郭大小姐看向酒瓶，忙半跪到地上，恭敬的给她斟酒。 看到这情景，徐可可笑了。 两人走到提前定好的位子，陈铭趴在徐可可耳边，“你笑什么？” 徐可可身子只有九岁，骨子里却是个成年女人。她下意识先闪开，不耐烦的擦了下耳朵。 知道自己被嫌弃了，陈铭反而靠的更近。“知道嘛，国外男女亲脸颊，都是正常礼仪。我就是怕别人听到咱们说什么，才靠近你，你反应是不是有点大了。” 徐可可挑眉，扭头也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她，她一直在学男人做派，她应该希望自己是个男人。她想获得她父亲的肯定，而不是被她父亲一直隔绝在家产之外。” 徐可可向后撤开，陈铭立刻搓了搓耳朵，捏着徐可可的脸，“你这家伙，牙呲必报啊！” 她不喜欢他的随便。徐可可瞪圆了眼，抬手把他手拍开。 扭脸就看到李时领着云生，坐到了他们前面的沙发上。 舞台上的小姐们，突然脱下外面的羽毛裙，引来下面一片的起哄声。李时赶紧想捂住云生的眼睛，云生不同意。俩人对峙起来。 这时候，有一队人走了进来。走在中间的男人，穿着旧式的大褂，手时拿着一把折扇，即便是在大厅里，也戴着黑色的椭圆墨镜。 反而围在他外面的这些人，全部穿着西装。一个个都身材魁梧，面露凶相。 中间的男人是这里的帮派大哥。江湖人称龙哥。 龙哥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他的手下有的站在他身后，有的站到了几个关卡位置。 等他坐好了，陈铭冲徐可可挑了下下巴。率先起身朝龙哥走了过去。 一直在等着陈铭来搭讪的郭大小姐，正留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看陈铭朝龙哥走过去。惊的将嘴里的红酒直接喷了出来。 龙哥，在这里可不是一般人物。不用说平常老百姓，就是她父亲也巴结不上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13 郭大小姐看陈铭他们俩走过去，意料之中的，俩人还没到近前，就被外面的保镖拦了下来。 陈铭跟保镖说了什么，坐在沙发上的龙哥听到了，回头冲陈铭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保镖放他们过去。 陈铭带着那个男孩子，很大方的走过去，坐到了龙哥的旁边。 仨人聊的很开心。龙哥一直面带微笑听的很认真。看样子应当是熟悉的人。聊的高兴，龙哥还特意让人开了瓶好酒。 像是达成了什么合作，陈铭和龙哥还碰了杯。灯光照在剔透的玻璃杯上，郭大小姐似乎听到了杯子碰到一起时，发出的清脆声音。 后来龙哥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递给陈铭。被陈铭推了回去，就看龙哥似乎很不高兴，陈铭倒也不怕。 俩人推来推去半天，陈铭似是很勉强的将东西收下。 虽然离的有些距离，陈铭收下东西时，动作并不快。所以郭大小姐看出来，他举在手里的，是几把钥匙。 郭大小姐离开的时候，陈铭他们还在跟龙哥聊着天。 又过了一会，等郭大小姐走了有一段时间了。陈铭和徐可可才起身，跟龙哥告辞离开了俱乐部。 李时已经开车，带着云生等在外面了。 看着他们上车，他吐出一口浊气，“收手吧，你们俩疯了。我以为你们俩来这里，就是为了见郭家大小姐。你们找龙哥干嘛。你们俩知道他是谁嘛。” “知道，你昨天晚上不是说了嘛，强龙难压地头蛇，警军政三方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才是江这边真正的老大。”徐可可不在意的重复着昨天李时的话。 “对啊，那你们还敢招惹他。上个惹他的人，那尸体烂到地里，估计沤起来的树，都有一人高了。”李时后悔昨天跟他们提龙哥。这俩胆子太大了，敢去招惹他。 坐在后面的云生，对陈铭的怀表很有兴趣，正拿在手里把玩。 陈铭怕他摔着，手揽在他腰上。听着他们俩说话，眼睛看向窗外，似是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插话的意思。 “你这话说的，人家龙哥可是文化人。我们俩过去说，听朋友讲，他的别墅很有中国传统的文化气息。跟他商量，想拍几张照片，发表在国外的杂志上。当然如果有幸，能再对他本人做一次小小的专访，那就再好不过。人家龙哥立刻就同意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徐可可冲陈铭看了眼，“人家把家里闲置的别墅钥匙都给他了，让我们随便去拍。还说如果有兴趣住两天感受一下氛围，那对他来说是再荣幸不过。” “拍，...拍杂志！”李时手下打滑，车子晃了下。 徐可可嫌弃的看他一眼，“当然，一会陈铭回去就给江那边打电话，找人给他印几本国外的杂志。然后安排人送过来。我们说因为东西都留在江那边了，已经找人去取了。这几天就会到，等我们过些天去见龙哥的时候，再把杂志给他带过去。” “停一下车！”陈铭突然冲李时喊了声。 随着李时把车停在路边，陈铭快速把怀表取下，塞到云生手里，然后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路灯下，站着个穿着学生装的女孩子，手里拎着个小皮箱。车子开过来的时候，徐可可就看到了她。 路灯昏黄，虽然看不清她的相貌。看轮廓应当是个清秀温婉的女孩子。看她左右张望的样子，像是在等人。 陈铭快步跑过去，然后俩人就站在街上，聊了起来。 以徐可可这一天对陈铭的了解，这女学生跟他不熟。很明显的一点，陈铭和她的距离，是对陌生人的安全距离。 “你不是说，他不是这边的人嘛。这是他新认识的？”徐可可看着车窗外的俩人，问旁边驾驶座上的李时。 “他是这么和我说的，具体我也不太知道。” 徐可可警觉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房东自己找的啊，当时我租的时候，房东就说那个房间是两人合住。只是他开始没找到合适的。” 徐可可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她敢那么信任陈铭，就是因为李时对他行骗的事情，了如指掌。这种事，除非关系很好的人，不然不应该知道。 “那他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时挠了挠头，“有天，楼下有电话找他，他让我下去帮他接的。是行长的姨太，她以为我是他，开口就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还让他快点还她钱。我回来后，他就把事情告诉我了啊” 徐可可轻吐口气，只要是缺钱就好。 没多久，陈铭叫着那个女学生一起上了车。 “她是刘芳，是我的一个朋友。她也是刚来这边。” 徐可可注意到陈铭说的很模糊，除了名字，他什么都没说。她怀疑不是他也知道的不多，就是他知道的部分不能跟他们说。 李时显然并不在意这些，边开着车，边跟后面的女孩子打着招呼。 “她叫慧慧，是我的表外甥，我是她表舅舅。嗯，你旁边那个小不点，叫云生。是....” 介绍到云生的时候，李时卡壳了。“他算你什么？算干弟弟吧。” 李时问了徐可可一句。 徐可可还没说话，云生在后面突然冒出一句，“她是我媳妇。” 车里突然静了下来，然后李时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边上这个小不点一本正经的样子，刘芳也抿着嘴，因为还不熟悉，没好意思笑出声。 陈铭想着心事，并没有参与进来。 徐可可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猜测应当跟他旁边坐着的刘芳有关。 过了一会，李时瞄了眼旁边，严肃着一张小脸的徐可可，收了笑声，惊讶的问道，“这小东西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是真的，她妈用一个银镯子买了我。”徐可可很随意的说道。 “一个银镯子？”李时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童养媳这种事，虽然是常事。但是以她的性子，不会轻易同意的。 李时看徐可可没有想再说的意思，以为是因为有外人在。心想着回去无论如何，要找机会问明白。 车子到了李时他们住的地方。 看陈铭从门房手里接过钥匙。徐可可就知道，她在车上不断给自己找的借口，全都不成立。 这个陈铭，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她疏忽了，她过份的相信了李时的为人，认为他认识的人应当跟他一样，是可信任的。 她甚至以为这是游戏给她的福利，但很明显这里面存在问题。 她今天几乎一天都跟陈铭在一起，她竟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房东有过联系。他把隔壁的房间给租了下来。 一个三室一厅的房间，是他给这个刘芳，还有她和云生一起租的。 所以，他不是偶然遇到的刘芳，他是一开始就知道刘芳要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14 房间已经提前打扫过了。除了比旁边多了个房间，布局是一样的，就连家俱都差不了多少。 刘芳的脾气和她的长相一样，都很随和可亲。她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很快就坐在客厅，跟李时相谈甚欢起来。 云生还在把玩着陈铭的怀表，有些痴迷的状态。徐可可看过一眼，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或是能看出什么来。 看着没用多长时间，李时就把自己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跟刘芳说了。而他对刘芳的了解，还停留在，刚从江对面过来，叫刘芳上。 徐可可就知道这个女孩子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如果这次的事情有意外发生，她可以带着云生一走了之。可李时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龙哥没有损失可能不会细查，但是郭大小姐那边，今天他们已经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如果发现不对，她肯定会不依不饶的去彻查。 依她今天表现的脾性，这个女人不是个善类。她如果顺着陈铭查出李时，那李时只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还有陈铭，徐可可现在甚至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出手伤害李时。 徐可可的心情有些沉重。 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的后果，而后果会导致无辜者受到伤害，那是徐可可最接受不了的事情。 徐可可冲坐在一边发呆的陈铭使了个眼色。他们俩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徐可可留意到刘芳的眼神追着他俩。 除非这俩人是情侣或是夫妻关系，不然这女孩子的敏锐怎么都说不通。 徐可可把陈铭叫到了隔壁他和李时的房间。 从昨天陈铭就发现了这个女孩子的不同。在这个残酷的社会，孩子总是早熟的。只是早熟的条件是恶劣的生存环境造成的，就像云生。 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懂的太多了。她可以有急智，甚至可以残忍。但是她所了解，所想到的，所具备的能力，都不是一个在残酷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该具有的。 只是他还没来的及问，这个还需要他俯视的孩子，却主动把他叫到外面，坦然的问他，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边是要做什么？” 陈铭看着徐可可，半天没说话。 徐可可没有时间去反复试探，那样最容易出危险。人的生命脆弱的，只一瞬间就会彻底结束。所以现在她不着急，就安静的等着。 半天，陈铭才道，“我们的开诚不公，是不是该建立在双方共同的基础上。” 徐可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有忌惮就好，徐可可淡然一笑，“我先问，所以你先答。或者你可以说下，你们想做什么？只是单纯想获取这边的情报，还是针对某个人要做什么。又或许，只是路过。” 陈铭失笑，“所以你已经猜出我们是谁了。” 徐可可打量了下陈铭他们的房间，“我仔细想了下，你今天没有太多机会跟外人接触。就连去厕所，云生都要跟着你一起。 除了你去试衣服的时候。售货员，那个脸上有雀斑的男人。他跟着你一起进了更衣室。当时我还在想，是不是有些过于的殷勤了。你需要人进去帮着拿衣服嘛，男人间不会觉着尴尬嘛。而且里面明明有椅子，还有衣架。现在想来，你们是在交换消息吧。” “你们在这里有消息网，你之所以选择跟李时同住，是因为你们发现他是个很好的保护者。热心，正义，很容易轻信别人。” 徐可可很严肃，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你们在商行也有人，所以你那天晚上对我的出现，并没有吃惊。” “你是谁？”陈铭脱口而出。 透过眼镜片陈铭的眼睛突然瞪大，眼里有惊讶。然后他的眼球动了下，看的方向是旁边的沙发，徐可可知道自己的分析是对的。 她假装无意的走到沙发上坐下，陈铭有一瞬间的僵硬。徐可可猜测这里肯定藏着什么东西，她猜是枪。 徐可可闲适的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一些。 “我可以不知道更多，但是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要听真话。” 陈铭也跟着走过来，坐到她的左侧，那是他平常坐的地方。 “我们要把江这边夺回去。这是我们最终的目的。” 简单的一句话，陈铭说的很郑重。徐可可从他眼里，看到了熟悉的信念感。 徐可可突然灵光闪现，“你是陈华祥！” 喊完这个名字，徐可可只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再看陈铭目瞪口呆的样子，徐可可松了口气，她知道这次自己又蒙对了。 看着顶在额头的枪，徐可可笑了。 左侧的沙发缝里藏着一把小手枪。陈铭摸枪的速度很快，应该是练过。难怪他在家总喜欢坐在那个位置。 看到历史书上的人物，她已经不再那么震惊了，让她震惊的是这人是陈华祥。 怪不得他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历史书上写着，他是没落的皇族出身，被家族送出国，之所以会提早回国是为了救国。 书上说，他曾经潜伏在敌区近十年，经历过无数次险像环生，命悬一线的瞬间。提供了大量的情报信息，为胜利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他有个假妻子，是为了配合他工作，组织给他配的一名爱国大学生。后来发生意外的时候，这名女大学生为了掩护他，献出了生命。 他一生未娶，后世有人猜测他是为了这个女人。但是有他多年好友出来更正说，他只是怕拖累了别人。 历史书上有他的故事，却没有他的照片。为了便于工作，他从来没有留下过任何影像资料。只是有文字说他，长相英俊，风流倜傥。 知道这人是谁，徐可可没了顾及。把她说给李时的话，又给陈铭重复了一遍，“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重生了一遍。” 陈铭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他很想不信，但是这一切他又无法解释。尤其是他的真实身份，就连跟他对接的人都不知道。 他有一刻很冲动，他很想问问徐可可，这一次的战役，他怎么样了，最后他们胜利了嘛。 在将要冲出口的那一刻，他把问题咽了回去，因为不管成不成功，他们都不会放弃。 “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事情，在刘芳面前你要注意。” 陈铭往外走的时候，提醒了徐可可一句。 徐可可笑了，有这句话在，她就更可以放心了。 在陈铭跟李时无意的透漏和引导下，刘芳第二天去商行上班了。 下午的时候，徐可可跟陈铭则带着云生一起去了赌场。这是徐可可想让郭大小姐上勾的第三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15 这里的赌场都是龙哥的产业。 当他们拿着照相机走进去时，显然这里的人已经接了通知。 这是昨天他们跟龙哥请求的，想拍下赌场，一起发到杂志上。理由是这里的很多装饰更具国风。 不知是龙哥的安排，还是下面人会揣度心思。赌场的人给了他们一些筹码。 陈铭假意去拍照片了。 徐可可带着云生跑到赌大小的桌子前。 徐可可只观察了几次就发现了端倪，那个荷官能控制点数，然后会给对面来玩的某个人使眼色。为了保险他也不是每把都通知那个人。是隔几次通知一次。 徐可可就趁着他给信号的时候下大注，他不给信号的时候下小注。 几把下来赚了不少。 等荷官没再给暗示的时候，徐可可刚要下注，被旁边的云生拉了一把。他拽着她的手往另一边放下。 没想到竟然对了。这让徐可可很是震惊。她没再看那个人的暗示，反而全听云生的，没想到竟然把把都对。 云生能听出骰子的落下的声音。 发觉荷官已经在关注他们了，徐可可没敢再让云生继续。开始反着操作，不断的输钱。 等陈铭走过来的时候，徐可可已经没剩多少筹码了。 陈铭显然不在意，逗了她几句，也跟着玩了几把。没想到他一上手，这运气就来了，连赢了好几把。后面就开始有输有赢，看着是输赢差不多，其实输的比赢的多。 他手里的筹码眼看着就没有多少了。这时他已经被勾起了强烈的胜负欲。 等他把俩人手里的筹码全输光后。他不甘心的又买了一堆筹码。 这时邪了门，陈铭是把把都输。徐可可在旁边劝他走，他也不听。旁边人听到徐可可喊声，都好奇的围了过来看热闹。 见陈铭真的是每一把都输，边上就有人跟着起哄。 就在这时，俩人听到身后传来招呼声，他们知道要等的人来了。 被众星捧月走进来的贵公子，穿着格子西服，梳着油头，一副时髦打扮。 他跟这里的人熟稔的打着招呼。他的随侍早一步将筹码换了，端着跟在他身后。 他也看到了这里的热闹，实在是想装看不到都难，许多人都聚在这里。等他走过来。正好陈铭输光最后一个筹码。 “走吧，你都输光了。咱们回去吧。”徐可可细声细气的跟陈铭商量。 “我不信，”陈铭甩开她，一眼看到旁边的贵公子。“这位公子，能借我一个筹码嘛。” 贵公子问边上人怎么回事，听说陈铭把把输，把身上的钱全输光了。又见他非要跟自己借一个筹码，也觉着好玩，随手从后面捻了一个扔给陈铭。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陈铭开始赢了。且是把把都赢，不光把他们输的都赢了回来，还格外多赢了不少。 周围人全都激动了起来。陈铭也激动了起来，跟那贵公子说，“您是我的福星啊，等改天有时间小弟请您。” 那贵公子并不信他的话，这里的人也不是天天能遇到，上哪儿改天去。却还是很高兴，毕竟被人称为福星，谁能不高兴。 徐可可在一边又催了起来。说是晚上还有事，让他快点走。陈铭也就见好就收，还了那贵公子一个筹码，他倒是想多给，但是对方没要。陈铭只能跟他再三道了谢，带着徐可可和云生俩人走了。 到了晚上，在俱乐部，郭大小姐又见到了陈铭带着徐可可。 这一次，李时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 陈铭跟郭大小姐大方的打着招呼，就在郭大小姐犹豫着，要不要让他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陈铭和徐可可跟汇通银行的二公子康维，老远就打招呼，然后走了过去。 康维可是江这边出了名的纨绔。他们家不是一般的世家，尤其是他大哥管着国防的财政大权。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 康维这人什么都玩，还能折腾，关于他的新闻，几乎三不五时的就能在报上看到。他家里人也不管。外面都传，他大哥是故意把他养废的。 关健是这人脾气还大，是出了名的难搞。他可不是跟谁都能玩到一起的。平常能在他身边出现的，除了非富即贵，还要跟他投脾气。不然他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昨天的龙哥，今天的康维。这两人没一个是简单的。郭大小姐拿着酒杯隔着老远，看着陈铭。 他们跟康维关系这么好，不会是想着拉他一起做那个保险吧。 远处的康维放下手里的酒杯，跟陈铭道，“那个假小子，一直盯着你看呢。你惹她了？” 陈铭听了这话，也没回避，大方的拿起酒杯，回身冲郭大小姐举了举杯。 “我朋友跟他们家有点小生意往来，他们家掌柜的要红利要的太多。本想跟她搞好关系。没想到她做不了主。” “是嘛，”康维来了兴趣，“我有个朋友姓方，他们家也是做纺织的，不过市场一直被郭家占着，生意没什么起色。你朋友要是有兴趣，可以介绍认识下啊。” 徐可可笑了，不得不说，李时的眼光是真的很准。 在说起郭家垄断市场的时候，李时曾提过方家的厂子。李时主张换方家进货，别惯着郭家。但是陈经理是宁可少做，也不想换。他觉着方家是新厂子，规模又太小，会出问题。 李时提到方家时，跟他们顺道提起康维。方家以前是做水运的，因为打仗，才改做了纺织。他家的小少爷跟这位康家二公子，是从小要好的朋友，俩人一起花天酒地，一起登报纸。是出了名的狐朋狗友。 陈铭跟康维很快就定好了，改天介绍两人的朋友见面。 康维不让陈铭给他买单，陈铭也没推来推去的，他知道这点子小钱，人家康公子看不上眼。也就大方的答应了。然后带着徐可可走了。 走时，路过郭家大小姐，还跟她打了招呼，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这让郭家大小姐更加的失望了。她想了想，起身去找康维。 没想到她刚走到跟前，就听康维嫌弃的跟身边的人说，“把她撵开，” 然后指着她说，“我跟你说，这生意我们要做了，你少插手。” 又冲下边人道，“还不让她给我滚，男不男女不女的，看着都烦。” 俱乐部的人也看到这里出了状况，慌忙跑过来。一看是这二位。俱乐部的人哪能不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上来就好言好语的劝郭大小姐先走。 郭家大小姐知道自己的斤两，跟康维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有人给台阶，也就赶紧顺着下了。 等看着郭大小姐走没影了，李时才起身往外走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16 第二天一早，卖报的报童就在街上喊起来，“快来看！快来看，纺织大亨郭老板的私生子初现端倪。” 晨报报纸首页赫然登着的，就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照片上，郭老板正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 下面配的是郭老板矮冬瓜似的个人照片，旁边紧挨着的照片，就是郭大小姐，男装打扮从公寓走出来。 这一消息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能有机会看有钱人的笑话，对活的千篇一律，又无聊的老百姓来说，比左邻右舍的八卦更让他们有兴趣。 毕竟谁不想看有钱人倒霉呢。 原本郭老板的存在，就极大满足了老百姓的心理需求。 对于有钱却生不出儿子，这在他们心里，是有钱人最理想的状态。 毕竟他们总算有一条，比这有钱的大老板要强，他们有儿子。 就像嫁了有钱人的女人，她必须生活的苦闷，丈夫经常花天酒地，这才是合理的一样。 为了激发老百姓更浓厚的兴趣，下午出来的报纸，就比早上准备的更充分了。 这一次，为了证明，那张照片拍的就是郭老板的私生子。 报社的人出了奇招，他们把郭大小姐的底全掀了出来。从各方面证明，郭老板对这个女儿，并不怎么上心。 开的车子是行子货，这说明郭老板没给她太多钱。 没有单独带她出席过宴会，这就是没打算把她引见给合作的同行。 最关键，她在郭家就只是管着一家厂子。据知情人透露还没有什么实权。 更有好事的人站出来称，郭老板曾经说过，所有漂亮的女人都适合放在卧室，能干的女人如果不漂亮，那还不如个厨娘有价值。 这进一步证明了，郭老板瞧不起女人，他不会把产业留给他唯一的女儿。 开始两天，郭家大小姐还神色淡然的去了俱乐部。 这一次，陈铭主动过来找了她。他没看她笑话，反而是善意的开解了她一番。 当然陈铭也没有再提合作的事情。 后来记者，还有围观的人太多。他们像看猴子一样看着她。郭大小姐心理素质再好，也经不起这种围观。 她也就没再露面，天天待在家里哪也不去。结果外面对她的猜测就更加的天马行空。 最扯的是，刚被郭家辞退的佣人出来声称，看到郭家大小姐独自躲在屋里哭。 之所以说它扯，是郭大小姐从来不会哭， 她听陈铭的劝，也觉的父女俩应当把话说开了，不要互相猜忌。 她主动去找父亲谈。没想到哪来的互相猜忌，她父亲郭老板对这事根本毫不在意， “这些报纸三天两头的，就爱报些有的没的，只要不搭理，没两天也就过去了。” “那他们拍到的那个孩子，真的是我弟弟嘛？”郭大小姐试探的问道。 “去去去！”，郭老板蹙眉，不耐烦的挥挥手，这个问题最近几个姨太太轮番问他，连下面人都来试探他的口风。 他哪记的这是怎么回事。但凡能想起来，他早就出来澄清了。 若是平时，郭老板的敷衍，郭大小姐不会多想。可是在看了那么多细致入微的分析后，她要是一点没看进心里去，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才不会哭呢。 她要想办法，郭家最后只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才是郭家嫡出的孩子。 其他都是私生子，就和那天陈铭说的那样，私生子，不能继承家产。 郭老板和郭家大小姐都没想到，那个牵着孩子的男人，根本不是郭老板，是徐可可他们找的，跟郭老板身形比较相像的一个男人。 只是报纸本就是黑白的，加上又拍的模糊，就连郭老板自己也含糊了。 让郭老板没想到的是，他本以为几天就会过去的报道，却是越演越烈。竟接连闹了一个星期。甚至有人白天晚上的跟着他，明目张胆的对着他拍照。 这严重影响了郭老板的个人生活。 就在郭老板终于坐不住，准备找人的时候，报纸上话风一变，开始大肆报道，郭家下面的纺织厂，虐待童工，对女工进行恶意拘禁。 那些记者在深挖郭老板私料的过程中，被人引导着，关注了郭家下面的纺织厂。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比郭老板有个私生子，更有新闻价值的报道。 报纸上放出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每一张都惨不忍睹，让人不敢直视。这下彻底激起了民愤。 先是有不少进步人士，在报纸上发声明，公开声讨、谴责这种行为，他们说这是泯灭人性，不讲人道主义精神的罪行。 有家里亲人死在纺织厂，或是在厂子里受过伤的部分人的亲属，在记者的鼓励下也都站了出来。 接受了报社的采访。把更真实的真相袒露在了众人面前。 律师公会的人出来，表示要免费帮他们跟郭家打官司。 这些事情让郭老板一时烦的不行。看着法院的通知，郭老板在办公室，当着律师的面大发雷霆。 “这些事情又不是我让他们做的，他们全在指责我也就算了，还想让我赔钱。这不可能。” “您不用生气，他们的要求，本来就不符合法律规定。就算是立案也没关系。只要法官不执行特殊法案，进行强制执行。我们都可以不用给他们一分钱的....” 女秘书敲门进来，“老板，几家报社的记者都在外面，他们非要进来采访您。” “让他们滚，采访，....采访，没有他们，没有这么多乱事。” 女秘书吓的忙退了回去。可是这些记者都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她忙把老板的亲信李先生叫了过来。 李先生把人劝走后，也觉着不能这么下去。知道律师也在，就赶紧敲门进去。 李先生还要表功，说自己怎么把人劝走了。 郭老板坐在老板椅上，摸着自己的光头，冷笑的看着窗外，侯在外面的那些记者， “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我的货也不是卖给他们的。只要不耽误我挣钱，他们不怕累，就随他们闹去。我倒要看看能闹出个什么结果。” 让郭老板没想到的是，行政厅给他来了电话，请他过去趟。 看郭老板毕恭毕敬的笑着答应了。 李先生在一边好奇的问，“怎么了，有说让您过去做什么嘛？” “那帮穷学生去行政厅门口闹事，说我是无良企业主，要求政府严惩我。” 李先生震惊了，“那，这可怎么办。万一政府出手,这事可就麻烦了....” “哈哈...”郭老板大笑，“你说谁出手，你以为每个月孝敬的钱，都是白给的。你快去备点钱，正好一会送过去。” 那些闹事的学生想都没想过，他们的闹事，只是让郭老板跟政府几位要员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郭老板去了行政厅，明正言顺的把钱塞了过去。然后几人一起商量怎么善后。 “郭老板，怎么也要给大众一个交代。我已经跟下面说了，明天就会有人出来说，厂子如果关了，那些人上哪儿挣钱吃饭。让她们失业嘛。所以你只要差不多做个样子就行。” 郭老板心领神会的点头应了。 他先是把厂子里的那些工头叫去训了一顿。装模做样的开除了几个人。这几个人走的时候，心里都有数，因为私下都和他们说好了，过了这一阵，他们再回来。 郭老板又去各个厂子转了圈，还让人给厂子里的工人加餐做了顿红烧肉。特意让人拍了照片。 “找几家报社把这些照片给他们，上面打过招呼了。让他们登出来，就说我们已经做了改善。” “那告咱们的那几家，怎么处理？”李先生谨慎的问郭老板。 郭老板这番操作下来，李先生已经折服了。他们老板不愧是做大生意，见过风浪的人。 对付这样的事简直如烹小鲜，实在事小菜一碟。 郭老板轻哼一声，“能怎么办，找老三，让他带人挨家挨户给我去看一遍。让他跟那些人说明白了，他们要是再没事找事，就直接给他们作了。 反正警察厅那边捞个人也花不了多少钱。” “其实一家给点，也就安抚住了。”李先生有些不解，有钱给警察厅，不如给这些闹事的，不就安抚住了嘛。 郭老板震惊的看着他，“给谁，给这些要告我的穷酸嘛。干嘛要给他们。我给了这些人钱。他们能给我什么？不闹事嘛。 那我不如全给法官和警察厅的人，他们只要收了，下次有事他还会帮我。他们怎么闹我都不用怕。”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17 事情平息下去的速度比徐可可他们想的还要快。这一点他们倒是早就想到了。 能无法无天的这么多年，郭老板肯定是有些道行的。 郭家大小姐连去俱乐部等了好几天。见着陈铭他们，第一句话就是， “你名片上的电话怎么打不通。我找了你好几天了。” 陈铭和徐可可对望一眼，笑着对她道，“那是刚过来住的地方，我们这几天住在香樟路28号。” “香...香樟路，28号？”郭大小姐下巴都要惊掉了，这些天折腾下来，她瘦了些。这样一瞪，眼睛看着也比以前大了一些。 “你，你跟龙哥，关系很好？” 陈铭很谦虚的笑笑，“谈不上，就是个晚辈。” 看出陈铭根本没有细说的意思，可是这样的事，还用细说嘛。晚辈，那就是通家之好啊。 再说自己这是问的什么话，他人都住到龙哥的别墅去了，关系能不好嘛。 要知道那个别墅可是很有名的。早两年，提起香樟路28号，谁不吓的腿肚子哆嗦。 外面都疯传，是龙哥现在的小媳妇不喜欢那里，他才换的地方。 还有一种说法，是龙哥身边，有个一直跟着他的风水大师。那大师说，这几年香樟路28号风水不好。 所以，龙哥才迁走的。 “您是找我有什么事嘛？” 陈铭冲远处的康维挥手示意，然后看向郭大小姐，那架势就一句话，你快说，说完我好过去，我那边约了人了。 “你上次说的合作，我考虑了下....” 郭大小姐话没说完，就被陈铭打断了，“不用了，您上次说完，我就知道了，您没什么兴趣。就不用了。” 郭大小姐急了，“你不会是找了康维吧？你才来不了解情况。我可和你说，他这人就是个纨绔，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你要是跟他合作，他什么也不懂，只会拖你们的后腿。” 人就是这样，你白给他一样东西，他会怀疑，会犹豫。只要你把这个东西给另外一个人，他就会着急。就会想办法要抢过来。 徐可可看着远处一脸不耐烦的康维，他还不知道，自己被一向瞧不起的假小子嫌弃了。 看康维已经起身了，陈铭忙对郭大小姐道，“现在实在不方便。这样吧，明天下午，您明天下午去香樟路28号找我。咱们再细说。” 这个主意好，郭大小姐正好还想再探下他们的虚实。总不能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她极为爽快的答应了。 见康维快走过来了，郭大小姐着急的跟陈铭说了声再会，拿起自己的文明棍，急匆匆的走了。 “她找你们干嘛，”康维看着郭大小姐的背影，“她是不是知道小方家跟商行合作的事了。 她要是再敢纠缠你们，你们就不用客气。他们家那点子破事，随便拿出一件来跟她说，她都得掉头跑人。” 徐可可这才明白，郭大小姐之所以看到他就跑，敢情是被这人的毒舌给吓怕了。 自从康维帮着朋友小方公子，跟李时搭上关系后。李时又帮着方家多介绍了几个客户。 方家给的价格很公道，质量也不差。为了作成生意，还给了不少好处。所以，很快就拿下了好几个订单。 把方家的销路给彻底打开了。 小方公子现在在家里备受重视，这让康维也跟着替他高兴。 所以，康维现在跟陈铭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上次，你说给我带几瓶好酒，你看要是方便，你明天下午找人帮我送过去。我给龙哥吹牛，说我朋友手里有好酒，还说哪天送他几瓶。” 康维一听眼亮了，“别说龙哥，就是你自己喝，我也方便。咱们兄弟，你客气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天闲的没事干。” “如果龙哥那边要是喝着好...”，陈铭假装试探的问道。 “我来啊，我可以按时给送过去，保证不会让你掉了面子。”康维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咱们就说定了，没问题我可就这么跟龙哥说了。” 康维脸上的笑已经抑制不住了，“说定了，肯定是说定了。陈铭，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你帮了我这么多次，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你要有事尽管开口。” 没有谁真的想当败家子。可是他有个能干的大哥，不管自己做什么，家里人都会说他不好。 康维有个酒厂，是当初为了喝酒方便，正好那个酒厂老板要跑路，就让他给盘了下来。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跟陈铭一说，陈铭去见龙哥的时候，找着机会，就跟龙哥提了。 龙哥这人，他虽没打过交道，可这圈子就这么大。 他早就知道，龙哥是出了名的好酒。他要是能跟龙哥搭上关系。那他以后，有些事情就好办了。 突然前排发出惊呼声。 徐可可转头去看，原来台子上正在表演魔术。穿着燕尾服，戴着黑色领结的魔术师。冲着铁棍喷了什么，然后乍起一团团火球。 惊到了他近处的几位女士。 徐可可歪头看着陈铭，他从容淡定的表情，也跟那个魔术师有些像。 徐可可想起历史书上对他事迹的描述。 那上面把他写的正义凛然。什么拿着枪，开车冲过巡查站，还有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威逼利诱，如何的不为所动。 如果没有战争，他肯定是个很得朋友喜欢的人。只简单接触了几次，不管是龙哥，还是康维，他们这些人都被陈铭俘获了。 其实还有郭大小姐。徐可可知道自己成不了他这样的人。有些事情，比如车技，枪法，是可以磨练出来的。但是跟人打交道，有时候是需要天赋的。 晚上，还是李时开车来接的他们。 他们现在住到了香樟路28号。这是龙哥在看完杂志，跟陈铭聊了几次后，再三要求的。 别墅不算小，进了大门，还要开车走上一段，才能看到房子。 云生由刘芳陪着。这几天他被陈铭引导的，正在玩保险箱。 那天在赌场，他们就发现了他的听力，超出常人。陈铭也有这个能力。他跟徐可可说，这是他之所以会干这一行的原因。 可即便这样，徐可可也没替云生做决定。一切都听他自己的意思。 没想到，云生对打开保险箱这事，有着浓厚的兴趣。 他像个找到玩具的孩子，每天都沉迷于在这件事上。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18 陈铭对于云生，看上去越来越不像是个兄长，从他引导的方式上，怎么看，都像是个老师。 他在引着云生入门。那个门进去后，就会是另一番天地。这对云生来说，是一件好事。 名将难得，良师难求。 徐可可无聊的坐在一旁看着陈铭，把给云生手里的玩意加大难度。 从他的手法上，能看出他应当以前学的是机械。他摆弄的很快，随便加了个弹簧，就让云生皱起了小眉头。 只是云生对困难是什么，并没有直观的概念。他不像一般人面对困难的时候，会下意识预设困难的难度。 他是孩子的思维，遇到问题，就是直接的去解决，并不会去纠结。 徐可可看的无聊，扭头看向旁边。刘芳在团毛线球，李时乖乖的伸着两个胳膊帮她撑着线。 他们俩小声的聊着今天中午遇到的一对双胞胎，刘芳说那个扎着两小啾啾的一看就是妹妹。李时则说，那个留着学生头的一看就小。 两人你来我往，讨论的津津有味。徐可可看了他们半天，他们俩人才留意到她。 和徐可可对视的那一霎那，刘芳脸红了。 “你盯着我们看什么？”李时问的有些楞，连陈铭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我只是觉着你.....有些傻，” 徐可可把那个‘们’字吞了下去，“也没有正确答案，这有什么可讨论的。” “不是的，”刘芳慌乱的替李时分辩道，“她们每天都会去隔壁吃包子，我们见到她们好几次了。” 说完这句话，她还跟李时对望了一眼，两人脸上同时露出，相似的笑容。像是两个高中生，他们的小秘密，别人不知道。 竟然莫名的有些蠢，还有...甜。 徐可可再望向陈铭，他已经不在意的去看云生了。很明显他对云生更有兴趣。 看来他的绿帽子，已经让自己的表舅舅给他戴上了。而他自己还不自知。 一个无聊的晚上，五个无聊的人。 第二天的下午。 郭大小姐在香樟路28号门口，心里的油然而生出一种骄傲。 看着司机下去按门铃，她坐在车里，不自觉的抬了头，后背挺直。 能进到这里，这是她从来没想到过的事情。郭大小姐紧抿着唇，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香樟路28号，虽然已经闲置了一些时间，但是一直有人在打扫管理。 透过车窗，郭大小姐能看到远处草地上的摇椅，那里坐着个孩子和年轻的男人。 他们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容貌，但是从他们随意的样子，感觉像是这家里的主人。 郭大小姐的想象力再次发挥了作用。都传说，龙哥最小的孩子是个儿子。虽然从来没在外面露过面。但是从传说的时间看，和这个孩子差不多的年纪。 等进入了主屋，郭大小姐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测。这个陈铭跟龙哥肯定关系不一般。 因为当佣人上去禀报后，陈铭和一位小姐，还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少年，是从楼上走下来的。 除了那位小姐穿着旗袍，陈铭和那个少年都穿的很随意。 楼上，那是主人的卧室。 郭大小姐认为自己做出了再正确不过的判断。她还为陈铭能一开始就找自己合作，感到得意。 为了不被人看轻，她矜持的跟陈铭打着招呼。 陈铭将她让进了在一楼的外书房。 如果郭大小姐对龙哥府上，但凡有多一点了解，就冲这一点就会发现不对。 因为这个外书房其实是给管事用的，真正主人用的书房在房子深处。怎么可能是在外围。 只是这间外书房，一进去就感觉，像是走进了旧时代。 里面挂满了名家字画，椅子摆的也全是雕花红木的春秋椅，上面放着石青蓝的锦缎棉垫。 最里面的一间，正对着就是一张紫檀木的长榻。后面的墙上是万马奔腾图。 中间的矮几上，没有多余的茶具，就摆了个还冒着热气的景德镇的茶壶和两只刻金孔雀蓝的茶杯。 旁边靠墙是一张长案，上面的笔筒都是竹刻的。砚台笔架，看着就不是凡品。唯一比较突兀的，是桌子上放着一部电话。 这样的房间，让郭大小姐有些紧张。 因为记忆中，还是回家祭祖的时候看到过这种，全是中式家具摆设的房间。 它不像西式的家具让人随意，总让人感觉没办法放松。 郭大小姐在陈铭的示意下，拘谨坐到长榻的另一边。徐可可坐在一边的圈椅上。 刘芳则坐到了长案前。配上她面前的电话，怎么看怎么像秘书小姐。 郭大小姐也是经过事的，她很快调整了情绪。也没再绕弯子，就把今天来的目的，跟陈铭说了。 “您上次说的合作，我很有兴趣。不是，是我很想跟您合作。” 陈铭笑笑，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冲进茶杯里，就溢出来一股特别好闻的香气。 “郭大小姐，还是先喝口茶，这是别人送给龙哥的，听说以前是进贡给宫里的皇上和娘娘们喝的。味道不错，你也尝一尝。” 在陈铭的注视下，郭大小姐毕恭毕敬的端起来。细细的抿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 惊艳的抬头道，“果然不是凡品啊！” 陈铭对她的赞美很赞同，“这种茶，之所以名贵，不光是好喝，还因为它一年出不到五斤。它的产地对外都是保密的，就怕有人起了歹心。跟它能媲美的，只有....” 郭大小姐可不是和他来品评茶的，忙出声打断道，“那个合作是有什么问题嘛？” 陈铭啧了一声，摇摇头，深叹口气，“要不说您聪明呢，我就说我当初一打眼就没看错。” 郭大小姐有些紧张的看着陈铭，“当初？这话怎么说。” 陈铭朝着刘芳使了眼色，刘芳点头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了一沓纸。然后走到两人跟前，递给陈铭。 郭大小姐双眼紧盯着那沓纸，从她坐的这个位置，能看到上面写着合同两个字。 陈铭也没再吊她胃口，将那一沓纸递给她。 郭大小姐拿过来。仔细翻看了一遍，目瞪口呆的看着陈铭，“怎么，要...要这么多钱？”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19 陈铭拿起自己这边的茶杯，细品着喝了下去。 放下茶杯，遗憾的看着郭家大小姐，“我找您时，别人都没找，自然是好说。您也知道这个项目，现在别人都看好了。所以这合作的金额，也就水涨船高了。” “那，有没有可能少一点。我可以是小股东啊。不用非要全是大股东。” 郭大小姐把合同捧在胸前，似是怕被人抢走一般。 “这是肯定不行的，那样想加进来的人就太多了。我们这成什么了。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满了额度。”陈铭挥挥手，果断的表示不行。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屋子里突然变的安静了下来。 刘芳接起来，里面传来接线生的声音，“您好，请问是龙公馆嘛，中达总行有电话过来，请问这边接听嘛？” 郭大小姐立刻知道，这是针对龙公馆单有的呼叫方式。 刘芳看向陈铭，陈铭有些不耐烦的点了下刘芳，示意她接听。 “您好，请问是陈先生嘛，噢....好的，我是中达银行，就是想通知陈先生。汇入法尔曼保险的一笔汇款，因信誉问题被追回了。该账户我们将暂时冻结，如果您近期有业务，我们将转到陈铭先生的个人账户。” 刘芳捂着话筒，用眼神询问陈铭的意思。 陈铭干脆的点头。刘芳和对方做了简单的沟通就扣了电话。 “通知那几家，把款先汇到我的账户，然后...”，陈铭冲刘芳使了个眼色。刘芳听懂了，起身就走了出去。 “你有一家出了问题，那你看看，把我加进来吧。” 陈铭迟疑的看着郭大小姐，“可是这笔款子不是笔小数目啊！” 当然不是一笔小数目。以她现在手里的存款，根本达不到。 看出郭大小姐的犹豫，陈铭笑着道，“我真的很感谢您，虽然最初跟您合作，您没同意。可是我遇到问题的时候，您还能想帮我，我真的很感谢。不过，不用，真的不用。这个款项很好解决。” 他们这边说着话，外面传来康维的声音。 郭大小姐听不出康维在跟谁说话，徐可可和陈铭却是知道，肯定是李时把他拦住了。 不多时刘芳走进来，“康先生....” 陈铭听到这名字，就双眼放光，从榻上站起来，“正好！” 这时门外的康维在喊，“上次我就说了，让他有事找我。别的生意做不了，投钱还不简单....” 康维后面说了什么里面就听不清了，他不知被谁拉走了。 见陈铭要走，郭大小姐急了，一把拦住他， “陈先生，这不合适吧，你当初怎么也是先找的我。你说款子齐了，这我没话说。可是现在明明有一份。你怎么也要先给我吧。” 陈铭有些犹豫，“这个，我实话跟您说吧，当初找您的时候，是不用太多钱，可现在金额太大，我怕您手上不凑手。” “没事，你给我一周时间！” 陈铭快速看了徐可可一眼。他们俩都知道鱼上钩了。 “能冒昧问下，郭大小姐准备怎么筹钱嘛？您也知道，我要是答应您，别的地方，我就要回死了人家。” “你不用管，我自己有办法，你给我一周的时间就行。” 陈铭再三追问。有前几日跟陈铭推心置腹的经验，郭大小姐也只是迟疑了下，就干脆道， “其实我的办法，也很简单。我手底下有个厂子，我父亲在，我是没办法把它卖了。可是这个厂子有保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郭大小姐的意思是，要骗保？” “对！”，郭大小姐也没再隐瞒，把她的想法干脆说了出来， “我也不瞒你，以前有人，你就不用管是谁了，反正以前有人干过。我找几个人把厂子烧了。保险公司就要赔钱给我。这样我也有钱给你们了。” “可是你要清空里面的人，保险公司会察觉的。”陈铭问的很仔细，他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没想到，郭大小姐想都没想，就直接道，“厂子为什么要清人，里面死人赔的更多。” 徐可可和陈铭都沉了脸，以前有人做过，都不用查，肯定是郭家这么做过。不然这么隐秘的事情，有几个人能跟郭大小姐一样，就这么不经劝的说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郭家在最难的时候，依旧有资金度过难关的原因吧。 徐可可心里冷笑，怪不得这郭老板没儿子，坏事做多了。 “郭大小姐，我不希望您这么做。如果您这么做了，我是绝对不会跟您合作的。”陈铭肃着脸，极其肯定的对她说。 “为什么？”郭大小姐有些不明白，“因为你也是做保险的？” “不仅是这样，还有，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枉死。不管贫贱，他们都是人。如果您实在想和我合作，又没有钱，我可以跟您签订延期合同。您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分几次把钱给到我。” 郭大小姐震惊了，她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有人竟然可以不要钱。 人性就是这样，恶人其实也不信为恶的人，他们反而更相信那些为善的人。 郭大小姐也只是愣了下，反而对陈铭更加的信服了。 陈铭问她是今天签合同，还是改天。 想到还等在门外的康维，郭大小姐果断的说，“现在！” 陈铭先问郭大小姐自己有没有律师，可以请过来的。因为需要重新拟定合同。 当然没有，郭大小姐认识的律师，都认识郭老板。现在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要坑骗她的意思，陈铭当着她面，打电话从律师所看似随意的请了一位律师过来。 来的律师很年轻，脸上有些雀斑，让他看起来有些不太靠谱。 好在他的专业名词掌握的很多，没有几句话，就把郭大小姐给说迷糊了。 抛去合同上所有不知所云的词句，这份合同只有两个意思，就是郭大小姐以后的财产，都由陈铭先生代为处理。其次，将分三次将钱打到陈铭先生的账户，做为费用支出。 “您看，这上面我特意没给您注明支付时间，而是标明，在您私人账户有超过这笔金额的款项时，才作支付。” 律师冲郭大小姐使了个眼色。郭大小姐满意的笑了。也就是说，只要自己没有那么多钱，就不用给陈铭。而保险公司只要成立，陈铭就要给自己红利。 郭大小姐高兴的抿着唇。这次她抿的更紧了，就怕自己不小心笑出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20 看到郭大小姐从书房出来，康维脸色都变了，想到刚才李时跟他说的借钱做生意的事情。 康维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直接冲了过来，冲着陈铭嚷道， “你要找人合作，可以找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头宽裕。你别以为她长的丑，就当她是个老实的。这假小子鸡贼着呢。看她天天在外面张牙舞爪的，其实手里一分钱也没有。她就是个没长....” 知道他要说出难听的话了，陈铭慌忙丢下郭大小姐，几步冲过去，一把捂住康维的嘴。使眼色，让徐可可先送郭大小姐出去。 “小弟，你送郭大小姐。” 见康维还在挣扎，陈铭义正言辞道， “康维，郭大小姐是女士，你说话要放尊重点。 既然你们今天都来找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在我心里，你们就都是我的朋友。 我不可能看着你这样对我的朋友。你要是执意对郭小姐无礼。那以后咱们朋友也没得做。” 郭大小姐其实没什么真正的朋友，没人会为了维护她，跟康维这样的人翻脸。她跟康维从来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周围的人巴结康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为了维护她，说出朋友也没的做的话。 就连她的亲生父亲，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她都不用想，不光不会维护她，肯定不管对方做了什么，都会让自己向对方赔礼道歉的。 郭大小姐攥着合同急匆匆的往外走。直到上了车，才发现自己的文明棍，拉在了里面。 她本来想让司机开回去取。想到康维的嘴脸，她又心虚了。她做不到像陈铭那样，真的敢跟康维叫板。 看着手里的合同，郭大小姐无力的冲司机挥了挥手，示意他接着往前开。 她头靠在车窗上，眼神空洞的看着车窗外，想着陈铭说的话，‘她是女士，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车子快速驶出了香樟路28号。另一边， 康维这人是典型的富家公子哥脾气。从小在蜜罐子里长起来的。只要他信服的人，他就会跟驯服的狮子一样。 徐可可回去的时候，康维正跟陈铭一起喝茶。还是那壶茶，还是那套茶经。 康维比郭大小姐有耐心，他听到了最后，还听出了商机。 那茶是陈铭送给龙哥的，所以他知道茶的产地，还能帮着买到茶。当然在运输上可能会有要求。 那条线要穿过江这边的军事要线。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是面对这具大的利益。康维准备试一试。 第二天，陈铭的私人账户上收到了一笔汇款，是郭大小姐汇的。金额不算大，连他跟郭大小姐合作的零头都不到。 陈铭和徐可可都没在意这事。因为马上针对郭老板的第三波舆论就要开始了。 郭老板最近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些报纸表面上都不再报道他的事情。可是私下暗戳戳的总有人跟着他。 而且几个大报，还在不起眼的角落，不时刊登一些有识之士对他厂子的评论，或是事件跟进的后续。 这就让他很为难，因为这不像前几天那种铺天盖地的通稿。这种不到巴掌大的文章，给他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为了这点小事，去找人兴师问罪不合适，可是经常看到，又很膈应人。 就跟只苍蝇总围着你飞，你要灭了它吧，又耽误时间，还会碰了旁边的东西。不灭吧，它还没完没了的，总在你眼前晃。 还有他唯一的女儿，最近跟账上支了好几次的钱。这让他很不喜。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有儿子，在所有人都嘲讽他的时候，他只觉着这些人可笑。 他妻子死后，外人都以为他没有再娶。可他不光有老婆还有儿子。 只不过他把老婆和儿子都送到国外去了。 国内时局动荡，他怕他儿子会出事。 他早几年还想着把女儿嫁出去，可女儿长的随她母亲，并不好看。想要嫁的差不多就要陪上不少嫁妆。想到这个他就烦。 后来看她把自己打扮的跟个男人一样，他觉着挺好，起码不用再出嫁妆钱。 只是他刚通知了账房，不要再让大小姐提钱。报纸就报出，他下面的十几个管事，掌柜的都在交易中，收受巨额好处的事情。 其实这事，他是知道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也是读过书的人，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当然懂。 只是他没想到，金额会这么大。 “这帮混蛋，报警，把他们全给老子抓起来，让他们把我的钱，全给吐出来。”郭老板已经气疯了。 李先生试探问道，“那，他们走了，他们的活让谁来做？” 想到前几天郭大小姐塞给他的金条，他试探道，“要不，让大小姐来....” “她？她能顶个屁用，指望她，还不如让那帮人接着收呢，反正也不是老子出的钱。”郭老板不耐烦的打断道， “少跟我提她，除了花老子的钱，她能干什么？别人嫁女儿，还能得一份聘礼。要不就从婆家得点助力。 你看她那个样子，我不往里面搭嫁妆，她这一辈子都未必能嫁的出去。个赔钱货。她娘从活着就跟我不对付，临死还给我留这么个东西，晦气!” 郭老板并不知道，他在气头上说这些话的时候，郭大小姐就站在门外。 秘书小姐尴尬的看着她，弯曲的手指举在门前，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叩下去。 郭大小姐冷笑着，转身就走。当她看到报纸上那些金额的时候，她也很气愤。这些人贪污的钱，比她这些年花的，多了不知多少倍。 她以前还趾高气昂的瞧不起他们。估计在他们眼里，自己才是那个穷酸。 她着急赶过来，真的是想着，和父亲一起度过难关。那样父亲就会更信任自己。她也就可以进入到厂子里，做给那个人看。让他知道，他维护的人，其实真的不差。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郭大小姐又去了俱乐部，等徐可可和陈铭他们到的时候，她已经一个人坐在老地方，喝起来了。 有些话陈铭不方便说，他跟徐可可使了个眼色，就朝龙哥坐的地方走过去了。 郭大小姐心里一直知道自己等的是谁。看到徐可可，她有些失望，可看到陈铭陪在龙哥旁边，她又有种说不出的骄傲。 徐可可被她放肆的眼神吓到了。陈铭这算是色诱成功了吧。如果抛开陈铭的特殊身份，不得不说，他这个‘拆百党’做的还是挺成功的。 第二百三十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21 “你也喝一杯？” 看到郭大小姐递过来的酒，徐可可接过来，放到了一边。 说实话，她和陈铭都以为，郭大小姐现在应当是春风得意。因为在他们取得她的信任后，他们放出最后一击。 目的就是让郭老板手下没有能用的人。 然后郭大小姐最少应当能进入郭家产业的核心。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通过她把财产搞到手，只要骗她出事，让她出国，她到手的财产就全在他们手里了。 可现在看她这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在郭老板那里没受待见。 徐可可安静的坐着，没着急说话。 郭大小姐也没在意，她其实只是想找人倾诉，既然陈铭没过来，跟谁说也是一样的。她狼狈的样子，也不是很想让他看到。 郭大小姐把她下午听到的，连哭带骂的说了出来。然后把杯子里的酒，一下子灌下去，这才好了些。 这时从舞台侧面，走上来一个穿着蓝色修身西装马夹的男人。 他半坐在高椅上，一只腿支着地，另一支腿踩在椅子腿中间的横梁上。两只手拿着萨克斯，开始深情演奏。 很凄美，也很动听。演奏者的侧脸很好看，他还有一头少见的黑色卷发。 最关健他只穿了马甲，露出里面紧实的肌肉。 萨克斯里传出的音符，似在向人们倾诉着什么，听众们说话的声音也随之下意识变小。 他们边品着手里的酒，边低声闲适的聊着天。 郭大小姐显然并没有喝多，她压着声音，在徐可可耳边轻声诉说着。 她说起她的母亲，她从小没有见过她母亲。她母亲生完她就走了。 跟他父亲是家里订的亲。他父亲并不喜欢她，所以很少提起。 她是被她父亲的姨太太们带大的。这些女人讨好她，都是有目的的。 她小时候隔些日子就会生一次病，后来才知道，最初带她的姨太太，为了让她父亲去看她，故意给她吃药。 要不是被另一个姨太太揭发，她还要继续病下去。 后来上了学，那里全是达官贵人的子女。因为她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所以在学校里她受进了别人的白眼。 等她进了社交圈，到处都是康维这样瞧不起她的人。 随着萨克斯声音戛然而止，徐可可听到她说， “你别看我这样，我受的委屈，你肯本想不到。” 看着她身上的西服，桌子上摆的红酒。那个站在不远处，穿着紫色旗袍，脸上有清晰的巴掌印，不敢靠前，又不敢走开的侍女。 徐可可笑了。 有些人，不管他们得到的再多，他们都觉着委屈。因为他们看不到自己手里有什么，只看的到，别人没给他们什么。 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她的宿主只有一个要求，想要活下去。 她连报仇这样的想法都没有。 她给所有人的行为都作了解释。奶妈会把她送走，是因为养不起她。养父母会把她送去厂子里，是因为日子不好过。 那个纺织厂，让她学会了隐忍。就和素英她们一样，她总以为忍忍就过去了。 后来去了父母身边，她没想过她应当获得什么。她被留下来，在她想来，是因为别人的又一次不小心。 这个世界上，谁没有受委屈。只是想要的不一样罢了。 “你父亲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要忍呢。你把他的财产夺过来，然后把他送回老家。或是送出国。好多人不都是这样在做的嘛。” 郭大小姐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突然听到徐可可清冷的提议。她举到一半的酒杯，停在半空，呆愣愣的看着她。 “好多人？都这么做？”郭大小姐重复着她的话。 “当然，你没看今天的晨报吧。”徐可可侧头看着她，样子像个天真的少年。 “没...没有，今天...”,郭大小姐支吾着，她还在想徐可可的话。 今天她就看了眼他们家的报道，就赶着去父亲的办公室了，别的并没细看。 “你回去看一眼吧，今天晨报连载的那个故事，比你们家这个好看。” 郭大小姐恍然，原来是这个孩子看了报纸上连载的故事，才说出这些话。她就说没人教，他说不出这种话。 郭大小姐虽然等了陈铭一晚上，可到最后，她也没跟陈铭说上一句话。 因为后来，康维来了，除了他，还有他的一群朋友。郭大小姐在那群人里，看到了她曾经的同窗。 他们有的人继承了家业，有的人嫁进了豪门。还有人在政府里任着要职。 他们看到了她，其中几个人，冲她点头示意了下。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因为他们里面好多人，都着急要去跟龙哥打招呼。 这时候舞台上的萨克斯，正在奏着夜来香。一个美艳的女人，穿着露肩的白色洋裙走上舞台。 她轻转了下身，露出后面大片莹白的肌肤。下面的男人激动的吹起口哨。 郭大小姐就在这片喧闹声里，匆匆起身，有些着急的离开了。她都没和徐可可说再见。 看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徐可可想，她可能觉着，没有必要和自己这种人说再见吧。 一回到家，郭大小姐就让候在客厅的下人，给她把早上的晨报找出来。 经过客厅的时候，她看到郭老板书房的灯亮着。 想起刚才在门口看到的车，她鬼使神差的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里面传来父亲和他律师的声音。 “如果没有人在后面捣鬼，不可能接连出事。我已经找人去查了。不过为了预防万一，就这几天，看看把这边的钱先往那边转一部分。可以落在我儿子名下，但是先不要跟那边说。 手里钱越少，我越不会出事。” 郭大小姐惊呆了。她父亲说的是我儿子，她没有听错。 她悄悄退了回去。正好下人把报纸找来，疑惑的看她一眼。又望了眼里面。 大小姐刚才过去了嘛？应当没有吧。刚才先生说，不让人靠近。不过就算是大小姐去过里面，应当也没事吧。 下人迟疑着把报纸递给了郭大小姐。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22 徐可可提到的连载小说，是他们找人写的。 郭大小姐看到的那一章，写着嫡出的大少爷知道了他父亲在外面，一直娇养着一个儿子。他甚至决定要把财产全留给这个庶子。 这位大少爷巧用妙计，将家里的房产全部转到了自己的名下。又让他的义兄，帮他将父亲和弟弟送到了乡下祖宅，好生供养了起来。 当初徐可可她们找人写的时候，没想过，郭老板不光真的私下养了个儿子。还被郭大小姐当晚发现了。 等郭大小姐一身狼藉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徐可可和陈铭俩人对视一眼。都一时有些无语。 她们让人写的是那家大少爷拿药将父亲迷晕，想着总归是父女连心，怕写的太过，郭大小姐下不了手。 谁也没想到，她能直接动手要了郭老板的命。 外面一个闪电带着闷雷劈下来，郭大小姐吓的脸色惨白。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颤抖着双手，便是攥紧了，也忍不住哆嗦。 “你不要慌，你是个女孩子，肯定手上没轻重，可能你以为你打死了你父亲。可其实你父亲并没有死。” 陈铭的话听着是在安抚，其实是在打探具体情况。 因为从进来到现在，郭大小姐慌乱的前言不搭后语。他们只听她不断的说，‘我杀了我父亲！’ “死了，我试过了，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我在学校学过急救。我知道死人是什么样子。我还试过他的脉搏。” 郭大小姐吞了口口水，“他尸体凉透了我才出来的。” 徐可可扭脸翻了个白眼，说到她父亲的死亡特征，她倒是不害怕了。真是‘孝顺女儿’。 “那你打父亲用的铜雕呢？”陈铭看了徐可可一眼，示意她注意点，这才又细心的问郭大小姐。 “我来的路上，给扔到臭水沟了，我怕自己想起在哪儿，我扔的时候没看，随便停下车，就扔出去了。” 徐可可没忍住，“可是你现在跑出来，如果有人发现了，你又不在家，这不是一样嘛。” “所以，我才慌了，我该怎么办。我当时就想着要把铜雕扔了，我就想来跟你说一声。我没想那么多。” 郭大小姐目露哀求的看着陈铭。 徐可可对陈铭的心理承受力，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这么个长相丑陋，心灵也不美好的女人，难得他还能不离不弃的表现出他的职业素养。 她感觉他应当去当教父，要不就当佛祖，普渡众女。 看到陈铭对自己依旧温柔耐心，郭大小姐内心已经无法用言语描述了。这个男人要什么，她都会给他。 可这个男人什么也没跟她要，反而关心的跟她说，“这里房间多，让小弟给你找一间，你先休息下，我去帮你看下情况。没有确定前，你先不要露面了。” 为了防止她再出状况，徐可可在给她的牛奶里加了安眠药。 郭大小姐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陈铭没有骗她。他开车带着徐可可，去了郭家在城里的住宅。 看着外面雷雨大作，徐可可有些烦躁道，“为什么要找这么个天下手。大晚上的下雨，是睡觉最好的时候。” “让你等我，你又不肯。”外面雨太大，陈铭开着车，撇了她一眼。就赶紧又看向前面。 “你一个人我不是不放心嘛。”徐可可打了个哈欠。 “要不你睡会，后面有毯子。” “不了，”徐可可摇摇头，让自己清醒点，自从她适应了安逸的生活，这具身体，就开始表现出一个孩子该有的状态。容易困，还喜欢吃。 为了让自己精神点，徐可可把刚才想的问题问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出卖色相了。”陈铭对她的问题很不满，“别人给你一分钱，让你对着你不喜欢的人笑，你做不到。十块钱，一百块钱，如果一个亿呢。” 徐可可呿了一声，“没想到，你是个唯利是图，有钱就能给爷笑一个的主。” 陈铭知道她在开玩笑，笑道，“谁也不比谁高贵，舞女能卖笑，男人也能为五斗米折腰。不都是为了钱嘛。” 徐可可笑了，她知道他的钱不是为了他自己。他让康维搭的那条线；他这些日子打着想做医药生意，频繁接触的药商；包括国外电报里，含糊不清的话。 如果一个人有信念的活着，那无论结局如何，他都会欣然接受。 他们车开到离郭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被拦了下来。这里被警察给封锁了。 远远看去，郭家灯火通明。 陈铭用他那张伪善的脸，骗着警察说出，‘里面出了人命案。’ 这么大阵仗，不可能是一般人。 徐可可骂了句脏口。这个郭大小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铭把车掉头，“你说怎么办。” 徐可可看着他，“你有胆子去找龙哥嘛？” 陈铭微怔。 徐可可又道，“送她出去，厂子每个月给她打生活费，有限不能太多。剩下的跟龙哥，他七我们三，但是我们要经营权。只是我更帮不了你了，这需要你自己跟他谈。谈好了，就成了，谈崩了，我替你收尸。” 徐可可自己心里很清楚，这场谈判，给出去的话要真假参半。说不好，就会出事。 “你往哪开呢？” “去找龙哥啊，”陈铭白她一眼，“怎么，不是你让我去送死的嘛。” “也不用这么急嘛，明天再说也行的。”让别人去送命的事，徐可可总是做不到当机立断。 “咱们再回去想想，考虑清楚了再说。” 陈铭扑哧笑出声来，“行了，你当龙哥是傻的，咱们用人家的宅子，里面的人真的是眼盲心盲。只怕人家早就等着咱们开口了。” 徐可可叹口气，她其实也早就想到了。 香樟路28号的那些下人，可不是一般人。就冲他们一直对宅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能做到熟视无睹。甚至全力配合，就证明了这一点。 两人把车开到了龙哥新的住址，这里他们来过，不过那会是白天。 晚上接近，才发现这里的诡异。 徐可可从车窗看出去。雨已经算是要停了，淅淅沥沥的，像是收场前最后稀落的鼓点。 路灯昏黄，却正好能看到，墙围外面，三三两两的人。他们形态各异，有的在做着买卖，有的在走路。 只是当他们车靠近，他们中有的人，眼神如鹰般望过来。还有人，能明显察觉到他们绷紧了肌肉。 只要他们有任何动作，对面的人绝对会立刻掏出枪。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23 他们到的时候，龙哥还没休息。他在接待客人。 他穿着晚上在俱乐部穿的那件长衫。上次他们来，他穿的是居家的杭绸褂子，下面是同色的练功裤。 桌子上摆的两盏茶杯，茶杯上还冒着烟，能看出来他们进来的时候，客人被请到了别的地方。 “怎么会突然想到来找我啊？”龙哥看看陈铭，又望了眼跟在他身边的徐可可。 这是徐可可自己要求要跟进来的。 “我是来跟您坦白一些事情的。”陈铭开门见山道。 “你不是环球杂志的记者？”龙哥笑的很和煦，就这样看，你会觉着，他就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者。 可是徐可可知道，他就跟外面那些掩饰身份的保镖一样，远看无害，你敢动下试试。 “我是环球杂志的记者！”陈铭怔了下，“这个我没骗您，我有记者证，您如果有朋友在那边，可以去杂志社问。或是唐人街，我在那边还是有些名气。” “噢！”，龙哥显然没想到，“那你要跟我坦白什么？” 陈铭示意徐可可站起来，转过身，他撩起徐可可后面的衣服，上面疤痕密布。 他又把徐可可两个胳膊上的袖子掀起，同样的是惨不忍睹。 龙哥肃着脸，没再说话，等着陈铭接着说。 “我不瞒您说，她是我朋友的外甥。”陈铭把原主的身世跟龙哥说了一遍。 “您要不信，可以去警察厅查，那个陈经理，我朋友前几天还去看过，他现在好些了，但是走不了路。已经从医院转回警察署了。” 龙哥点点头，这种事好查，打个电话就能知道。他相信陈铭不会骗他，再说这孩子身上的伤，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出来的。 “她虽然从郭家厂子里逃出来的，但是帮过她的姐妹还在里面。她就让我们帮忙，您也知道，我们别说没钱买郭家的厂子，就是有钱，郭老板那人也不会把自己吃饭的家什卖给我们。我就设了这个局。 我们一个是想报仇，再一个就是想着惩治下郭老板，让他再昧着良心挣钱。本来是想把厂子经营权夺过来。没想到，郭大小姐刚才找我，她说她失手杀了郭老板。” 龙哥丝毫没感到惊讶，徐可可在心里一惊，他已经知道，郭老板死了，他还知道郭家的事都是他们捣的鬼。 徐可可一时有些想感谢郭大小姐了，不然他们这场还真是不好收。 陈铭把徐可可刚才在车上提的想法，跟龙哥说完。 屋里陷入沉寂。龙哥垂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墙上的钟表，咔哒咔哒，一下下跑的声音特别清晰。徐可可感觉自己甚至听到了屋檐上落下的积水的声音。 过了好久，久到徐可可已经在思考，如果往外冲，她可以把桌上的茶壶摔碎，用瓷片抵在龙哥的脖子上，押着他冲出去。 他们没带武器，因为有，也会在进来的时候被搜走。 但是这样做有一个最大的麻烦，就是万一保镖里面有一个有野心的，那他们就会给龙哥陪葬。 “纺织厂那一死一伤，是你动的手？” 龙哥开口第一句话看向徐可可，把徐可可吓的不轻。看着她苍白的小脸，龙哥以为自己猜错了。 没想到徐可可艰难的点了头。 龙哥没说话，只看着她，像是想听她解释。 可是徐可可没什么可解释的。她的重生说，能说给好人听，却不能说给外人。 那样她会被啃得渣子都不剩。在这些人眼里，她会比那个什么郭家的厂子更有价值。 她错误估计了龙哥，她以为当利益摆在面前，他会算能得到多少。她都跟陈铭说好了，谈判的底线在哪儿。 可没想到龙哥想到的根本不是这些。所以他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 徐可可瞬间冷静了下来。 陈铭想替她说些什么，徐可可按住他的手。 同一时间，龙哥也开了口，“让她说。” “我还记的一些事情，”徐可可吞咽了下，显的有些紧张， “本来我是想忍了的，但是那个工头太恶心。我就把那桶热水倒到了他身上。 后来，他要走了，还要我晚上待在那儿，我就把酒全撒在柱子上，然后点上火。” “你挑断了他的脚筋。” 当听到龙哥说这句话，徐可可就知道他们其实成功了。 龙哥能知道这些，肯定是因为他一直在调查纺织厂的事情。他肯定不会那么好心，为了郭老板去查的。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对纺织厂有兴趣。 他在调查的时候，其实已经发现了他们。这也是他一直劝着他们入住香樟路28号的原因。 徐可可在心里松了口气，只要真假参半，今天就有八十的成算。 徐可可把怎么杀那个女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她很平静，像个被人逼到死路上，对死人毫不在意的孩子。 龙哥听完她的话，沉默了片刻，半天道，“我第一次杀人是五岁。为了在街上抢一个包子。” 徐可可知道这次自己又过关了。 龙哥很痛快的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他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他自己。他对陈铭为了给朋友报仇，敢陷害郭家，特别的赞赏。 当然他们能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先想到他，更让他感到高兴，这证明他在他们心里，不是坏人，是个好人。 人就这么奇怪，总是希望别人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明明连他自己都不信。 龙哥同意了，“我还有事要处理，我让下面人帮你。你有事情可以跟他说。就是28号里面的白管事。你去找他就行。我下面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那里，你们想住可以继续住。 至于分成，不用三七，二五就行了。不过纺织厂的所有货，我全要，而且要按我的要求进行加工。” 徐可可心里咯噔一下，纺织厂被军方征用了。还不知道哪一方的军方。 她忍了半天，才没去看陈铭。如果知道是替敌方作了嫁衣，他会后悔嘛。 事实证明陈铭比她的格局还要大。 “这有什么，以他们的重视，这应当是早晚的事。能参与进去更好。 不过，你前世....，妈的，早知道就该留着姓郭的命，让他死的太痛快了。那个工头呢....” 徐可可第一次听到陈铭骂骂咧咧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笑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24 郭大小姐从床上醒来，只简单的洗漱了下，就被带到了客厅。 客厅里除了陈铭和他的‘小弟’，还站着个面色清冷，有些年纪的男人。 陈铭给她介绍了下，那人是这里的王管事。听到他只是个管事，在郭大小姐眼里就是下人。她也就扫了眼，不屑的收回视线。 王管事并不在意，依旧冷着张脸，恭敬的坐在一旁。 陈铭跟郭大小姐说了下昨天的情况。 “我们昨天去的时候，警察署的人已经把那边全封了。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你家的下人跟警察说，看着你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东西。上面的血沿着客厅一直滴答到门廊。” 郭大小姐惊恐的看着他，“他们，我是说警察信了他的话了嘛？花点钱，给那个下人封口，不，直接拿钱灭口呢？对，多给警察点钱，让他们把他的口供改了，然后把他灭口，一劳永逸。” 人命在郭大小姐嘴里，不值钱的像吐个瓜子皮。徐可可一时分不清，她们俩谁比较狠。 徐可可起身去端了杯牛奶过来。郭大小姐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她还记的昨天自己喝了一杯就睡着了。 看着她匆忙把脸扭到一边，不敢看自己。徐可可笑了，把牛奶递给陈铭，“你胃不好，别总空着肚子，先喝杯牛奶吧。” 徐可可的说话方式，像是个大人在关心孩子。那个管事的这些天早就看惯了。 干他们这行的，经常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见的人多，像这样特别的孩子，不是经常见，却也不是没见过。 他们家龙爷早年间也是这样，十岁就骗的帮派里的人团团转，不到十五就把几个帮都收在了麾下。 郭大小姐却是第一次见，有些惊奇的看着陈铭，他听话的拿过杯子，喝药一般将牛奶一下子喝了进去。 “我不太喜欢喝这个。”陈铭看出她的诧异，以为是自己喝的太豪迈了，笑着跟她解释了句。 “你们家的人现在都被拘押在警察署。你父亲跟上面关系不错，所以现在政府那边已经派了专人。要想动手脚只怕可能性不大。尤其，...” 陈铭把报纸从桌子上拿起来，递给郭大小姐。 上面赫然写着，【天道好轮回，郭老板亲女弑父】。 下面连放了她好几张照片。【警察署正在缉拿中，请热心民众若有见到，及时与我们联系，奖金丰厚！！！】 看完最后一行，郭大小姐傻眼，“那我该怎么办，我不要坐牢，我....” “你怎么会坐牢呢？”见他们看向自己，徐可可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说，一般这个不是枪毙嘛？” “你再胡闹！”陈铭生气的瞪了徐可可一眼，那一眼连郭大小姐都看出来了，没有丝毫杀伤力。徐可可根本不怕。 但是她还是很给面子的，在嘴上比了个拉上拉锁的动作。 “这也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为什么会叫王管事来，是我跟龙哥那边讨论过了，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你要是同意，龙哥这边派人将你送出去。但是郭家财产你要留下。这边每年会给你一笔生活费。” “我...，我要考虑下。” 郭大小姐有些失魂落魄的看陈铭。她本来想的是杀了父亲，郭家的财产就全是她的了。现在却要全给别人。 她只能拿一点生活费，那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我....，我还要嫁人。我的嫁妆到时候怎么办？还有我....” 徐可可适时的打断道，“命都没了，还嫁人。现在你出了这个门。就会让人送进去。郭家的财产不一定会落在龙哥手里。但是肯定不会落到你手里。 为了能拿的更便捷，没有麻烦。他们是肯定不会让你出来了。那些人不会让你活着的。” 郭大小姐咽了口唾沫，“可，可万一，我是说万一....” 她冲王管事尬尴的笑笑，那笑比哭还要难看，“我没别的意思，万一龙哥要是哪天忘了给我汇钱。那我怎么办...” 从昨天杀了她亲生父亲，到现在，徐可可第一次看到她眼里有了湿意。她急的要哭了。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等徐可可把该说的都说完了，陈铭这时才开口， “我已经跟龙哥说好了，郭家厂子的管理权，在我这里。我代表你，全权负责。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签的合同嘛。为了那些钱，我也会尽力的。” 郭大小姐怔住了，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她一时想不出来。 徐可可站起身，“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陈铭和王管事，都有自己的事，不能为这点事在这儿耗着。而且江这边也不是龙哥一个人的地盘。 郭家这个大饼想吃的多了。想保住你，还要保住这些财产，让它以后能给你安时送生活费。里面麻烦事多着呢。要不是昨天晚上陈铭冒雨去求龙哥。你猜龙哥会管这闲事嘛。 他真想要郭家的这些厂子，只要现在进来人把你杀了。你觉着他会不会每年给你烧纸钱。 我跟你说，要是今天上午不走，你也就不用走了。” 徐可可把掉到地上的报纸捡起来，直接甩到她身上。她的气势让人丝毫看不出，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那眼神凶悍的吓人。 “龙哥不是玉皇大帝，这会各个关卡已经动起来了。” 郭大小姐扑到陈铭怀里哭了起来。哭了一会，才抬起头看着他，呜咽道，“我就信你，我只信你。” 徐可可背过身，翻了个白眼。 都说漂亮女人没脑子，可能她们不需要。这个这么丑，倒是有脑子。可是但凡是个漂亮的，这么哭完了，再说出这句话，是个男的都会悸动一下。 可她这样的哭完了，还真没有，她当初学男人的做派，一脸自信，拽上天的样子好看。 知道她同意了，王管事立刻安排车和人，将郭大小姐送去码头。 陈铭把那天她汇给他的钱，给了她一部分。之所以给一部分，是他最近开销大，花了一些。 “我还要跟王管事去处理厂子里的事，让她送你去码头。”陈铭指着徐可可。 这次郭大小姐没再矫情，痛快的答应了。 在车上，郭大小姐问徐可可，“他骗了我，对嘛？” 徐可可坐在她旁边，“他骗你什么了？最开始，他找你投资，你是不是没同意。后来你要投资没钱，他是不是拒绝了。他骗了你什么。 你自己动手杀了你父亲，他大晚上的冒雨去给你想办法。为了求龙哥，冒着生命危险去谈判。你对朋友，会这么好嘛。或是你有这么好的朋友嘛。” 郭大小姐沉默了。 “你现在饿吗？” 听到徐可可问这句话，郭大小姐迟疑的看着她。 “我给你倒的牛奶你不喝，你现在是不是饿了。那桌子上还有面包，我本来以为你先喝着牛奶，一会给你拿面包的。 看出你不想喝，他明明不爱喝牛奶，为了免的大家尴尬，把牛奶一下子全喝了。有时候别以己度人。” 头着上轮船前，郭大小姐对徐可可说，“你见到他，替我说声谢谢他。幸亏我遇到了他，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的。” 听到徐可可转述的话，陈铭白了她一眼。 “女人很好骗的，我也是好意。总比一个女人天天在心里咒骂你，要好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25 他们通过关系，把云生的母亲惠芳从警察署解救了出来。 原本警察的意思是，只要不抓到元凶，郭家的人就全关在里面。当然也能出来，钱到位了，就放人。 看着徐可可和云生，她笑的很得意，“我就知道我儿子聪明。” 她一瘸一拐，右边一侧脸上还有道大长疤。她在郭家过的并不如意。却比前世要好，起码她还活着。 徐可可看着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云生面上很冷漠，他面无表情的伸手去摸她脸上的疤，一下一下。 徐可可和惠芳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惠芳想笑，没笑出来。眼里的泪，突然就掉了下来。落在云生的手上，他诧异的抬头看着她。似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 徐可可跑到屋里，拿了管祛疤膏丢给云生，这是陈铭给她找的，但是她的疤还有用。就没用这些。 “你拿这个每天给你妈抹三次，最后就没了。” 云生拿过来，按徐可可教的，抹在手上，然后又一点点的去抚摸那道疤。 惠芳毕竟跟云生不同，她只在香樟路28号住了一天，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她提出来想走。 徐可可看着她，“云生跟着陈铭，短时间内不会有事。我跟他商量过了，有问题就把云生送出去。我过些日子要走。你跟在云生身边，对你对他都是好事。但是看你自己。” 惠芳想都没想就道，“只要不拖累他，我就跟着云生。要是会连累他了，就跟我说，我走。” 徐可可点头，“我会跟陈铭说。” “还有，给我找点活干吧。我这么闲着，总也不是事。” 徐可可笑了，人聪不聪明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随时找准自己的位置。如果惠芳真的以为，她是云生的妈，可以什么都不做，这事还真是麻烦。 因为即便现在没人说什么，最后都会成为别人舍弃她的原因。 惠芳走前看着徐可可，说了句“你不是慧慧。” 就转身走了。 陈铭去厂子里的时候，徐可可没去。她让陈铭帮她问素英她们。给她们一部分钱，离开那里，或是保障她们工作权利的情况下，继续留下。让她们自由选择。 没出徐可可所料，她们全都留在了厂子里。因为钱会花光，会被人拿走。一份有保障的工作，对她们更为重要。 这也是徐可可当初动了念头，想要得到纺织厂的原因。 徐可可给跟她住在一屋的女人们，在银行存了一笔基金。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有生老病死，都可以来支取一笔钱。 没多久，陈铭回来跟她说，他让素英当了车间的负责人。徐可可听了很高兴。 这世间好人总是要有好报的，这才是正确的。 又过了些日子，谁都没想到，原主的亲爹陈子康亲自来了。 他跟李时说，他是来接女儿的。可是他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警察署。 凭着商行每年给警察署孝敬的银子，他又往外拿了些，很快就把陈经理接了出来。 陈家在这里是有公馆的，他和陈经理住了进去。 徐可可是在第二天才在商行见到了他。 李时带着她往里走的时候，陈子康正在接电话。对面是警察署，通知他，他们把陈经理又抓了起来。 陈子康很气愤，在电话不断的嚷着，我要找你们局长。 徐可可就站在他对面看着。跟原主记忆中的样子有些差异。 以前原主看到的陈子康，不对，应当是父亲。以前原主看到的父亲，一直是情绪稳定的说着大道理。很少有这种气急败坏的时候。 等陈子康放下电话，看到徐可可后。也没有像前世那样，将她抱住，激动的说，‘女儿，我的好女儿。’ 这点徐可可很满意，她很讨厌别人碰她，尤其是抱着她。 “陈经理说，是你把他的脚弄伤的，也是你让警察把他抓起来的。” 陈子康很严厉。好像对面站着的，真的是他养育多年的女儿一样。 “他说你在那种环境里，学的很野蛮。一点都不像我们陈家的人。你这样是不行的，女孩子哪能动不动就动手。这些行为，你要改。等回去以后，你要跟慧慧学，要像个有规矩的女孩子一样。” 后面这句话，很熟悉。这是以前原主的父亲，经常鞭策她的一句话。 十多岁的女孩子，天天被人说，你要像另一个孩子学习，你要做成什么样。 她只能说原主太善良了。 “您知道龙爷嘛？” 陈子康被人打断有些生气，“大人说话的时候，你要听着，不能随便打断。这点慧慧....” 徐可可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龙爷嘛？” “龙爷，是帮派的那个。你怎么了，”陈子康眯了眼，狐疑的看着徐可可， “那种人可不是我们这种生意的，能惹的。你为什么会提起他。你干了什么，那可是个无底洞，我们陈家可没那么多家底，去填窟窿。” 徐可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带着龙纹的金戒指。有些俗，因为太大，占了三分之一个中指。 “他现在是我义父，他要把当初害我的人，都剁了喂狗。” “你说什么？”陈子康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儿’。没听明白她话的意思。 “我没同意，”徐可可将手揣进背带裤的口袋里， “我觉着那样不人道，我们应当心怀善念，对害我们的人要宽容。龙爷，噢不是，现在要叫义父，不然他会不高兴。义父人很好的，他觉着我说的对，他要把他们送去山里采矿。” 徐可可撇了下嘴，有些不高兴，“为了他们，特意加开了趟火车。陈经理这样的，对面不想要。好在不光他一个人，以前厂子里的一个工头，跟他差不多情况。俩人还好能做个伴。” “是，是你让人把陈经理又抓回去的？”陈子康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昨天晚上，陈经理说，她一直被关在厂子里，从来没出来过。但是她身上有野性，陈经理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那天他疏忽了。 李时就很精明，没有上当。 “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陈子康不知道徐可可说的什么，惊诧的看向她。 “我说不是我让人抓的，是我义父让人抓的。”徐可可的表情无比的认真。 “你以前认识龙爷嘛，”陈子康现在问的有些小心翼翼。“你什么时候认的义父。” 徐可可没有瞒他，“昨天晚上，我本来以为你会见我，就换了衣服在外面等。正好遇到龙爷送陈铭回来。他就认了我。” 徐可可伸出手，像个孩子一样，张开手，炫耀的给他看，“这是义父今天早上送给我的。他说，昨天晚上口头上不成规矩，所以今天早上，特意安排的仪式。还送了我这个。” 陈子康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看向李时，“你昨天为什么不跟我说！” 如果陈子康不是到了就去找陈经理，李时会跟他说一些的。想到徐可可跟他说的，她上辈子死在陈家。再看陈子康的所作所为。 他彻底相信徐可可说的，就陈经理自己，没必要，也没有胆子敢跟奶妈串通，不把她找回来。 看到陈子康不再叽歪，徐可可很满意，不枉她主动抱大腿。装了这么一次。 有些账总是要算的，她又不是原主。她没有那么好心。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26 这里的鲈鱼很有名，尤其春沁楼，能不重样的做出十三道吃法。而且每一种吃法，口味相差很大，但是都很好吃。 唯二的两个缺点，一个是没法一次全吃遍。毕竟一次上十三条鱼，很容易就腻了口。 其次就是太贵。他家的厨子据说是，宫里面出来的御厨。说是在宫里时，就是专门做鱼的。 十三道，是他精简的，找的还是简单好做的。那些太复杂的，他轻易不会再做了。 所以，这里的一道鱼菜，就顶外面一般酒家的一桌酒席钱。 徐可可也不客气，让陈子康，帮她把十三道鱼，每道都用文明筷，给她捡到小碗里。 然后再给她，挨个放到眼前。她就这么一道一道的品尝。 边吃还不忘跟云生分享，她觉着哪个好吃。 陈子康也就像个宠溺孩子的父亲，按徐可可的要求给她做。 因为徐可可说， “陈经理跟我说，您是最疼爱孩子的，他说有回去家里，正好家里在吃饭。 他看您，连饭也顾不得吃，在帮女儿挑鱼刺。说是连虾，都是您亲手剥了皮，给她放到碗里的。 还说这些事，您从来不让下人替您做。您怕他们做的不细心。” 徐可可赌，他再也见不到陈经理了。 而这些事情，是原主亲身体会的，那个受进磋磨的女孩子，就坐在餐桌的角落。 看着自己的父亲，给另一个女儿做着这些。还到处炫耀，标榜自己是个多么疼爱孩子的父亲。 陈子康因为她这些话，在心里把陈经理骂了个半死。他没有怀疑徐可可的话。 他以为就算是陈经理没有亲眼见过，肯定是听说过，为了证明跟自己走的近，才说是在家里亲眼看到的。 陈铭看她把亲爹陈子康，支使的团团转，连想找机会跟自己说句话，都凑不出时间。 他冲徐可可摇头笑了笑。 他知道这孩子心里有怨，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要跟着这人回家。去到别人的地盘。真把人得罪狠了。后面受累的也是她自己。 “陈先生，还是先吃吧。我跟李时还有慧慧，都是非常好的朋友。” 云生听他没提到自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坐在他旁边的徐可可，拍了下他的头，“看什么，那是你师傅，你不是他朋友。” 有了这句话，云生又垂下头，接着吃他的饭了。 “是，我听小女说过了。”自从知道眼前的陈铭，现在接管了郭家的纺织厂。 陈子康对他是客气里透着恭敬，恭敬里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谦卑。 “所以您不用这么客气，有李时和慧慧在的一天，有什么好事，我都会先想着商行这边的。” 陈子康笑着回道，“哪能，哪能没有他们俩，没有谁，他们俩也会在。一个是我内人的亲侄子，一个是我亲生的女儿。都是我们自己家的人。” “就是，既然都是自家人，您就别客气了。也快坐着一起吃吧。” 陈子康哪能真就听他的，郭家的布，那销路可不是一般的好。要是能搭好了关系，那利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所以陈子康还是客气的，给陈铭分好了鱼，这才坐下。 徐可可看陈铭一眼，真是愿意给他找台阶下。 他们约了在外面吃饭，是他偷摸跟着过来的。他愿意结账，愿意张罗。那是因为他觉着有利可图。 一个为了利，可以什么都不顾的人，这点事才到哪儿。 “我们三天后就走，以后这边的生意，还要麻烦您，有什么需要，您也别客气，就跟李时说。 您要是有机会去咱们那边，无论如何都要住在家里。让我好好接待下。” 陈铭怔住了，“这么快！” 刘芳也吃惊的抬起头，看向徐可可，“你也跟着一起走嘛？” 所有人的沉默，让她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李时说过，这个陈子康过来，就是打着来接徐可可的名头。 徐可可怎么会不跟着一起走呢。 看着他们，想到要跟他们分开，徐可可瞬间就觉着鱼不香了，扔了筷子，回道，“是，我也三天后走。” 然后对云生说，“你先跟着你师傅，让他多教你点东西，起码会认字，会说几句唬人的外语，还要会算数。等过几年，要不你找我，要不我找你。或者咱们俩约个地方。听到了嘛？” 陈子康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个，看起来不太机灵的孩子。 “慧慧啊，这位小少爷，是谁啊？” “她是我媳妇。”不太机灵的云生，抬起头。 陈子康笑的有些尴尬，“这...，这位少爷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哈...” 看着所有人都没有笑，陈子康的笑僵硬在脸上。 “他叫云生，是我徒弟。”陈铭主动的介绍道。 徐可可把她戴着金戒指的那只手，举起来。腕子上晃着一只，盘了两圈的宽边银镯子。 这是素英托陈铭还给她的。 “看到这个镯子了嘛，云生娘拿这个买的我。让我给他当童养媳。” 陈子康脸上挂不住了，说出去，他陈家的孩子，给人当童养媳。这以后让他怎么混。 “这都是些玩笑话，慧慧，你是姑娘家，也跟着乱开玩笑。这镯子既然是人家的，就还给人家。不过就给一个不好看，爹那边还有只金的，你凑一对一起给人家吧。” 屋里陷入片刻的沉默。 “这哪行呢。”徐可可笑看着他，“人家买我的时候，这镯子能买好几个我呢。人家付了钱，我就要给人家货。哪有过后反悔的道理。 做生意不是最讲诚信嘛。说了不算可不好。” “是，慧慧说的对，是爹想的不对。不过金镯子，爹还是给你。你不能光拿了人家的聘礼，不给人家陪嫁是不是” “行，不过，我的嫁妆可不是一只金镯子，就能打发的。” “你这孩子，越来越不知羞。” 陈子康笑的像个慈祥的老父亲。 他早就领教了这个女儿的难搞。这可不是陈经理说的，野性难驯。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让自己难堪。现在在这里，自己还要用她。等着，等着离了这里再说。 陈子康笑看着徐可可。眼角的褶子，都聚到了一起。 “我跟你一起走。”云生抬起头看向徐可可。 徐可可笑了，云生感知到了陈子康的恶意。 “不行，你要先学习。等你学的跟你师傅一样，你才可以来找我，明白嘛。” 云生看了眼对面的陈铭。不知为什么，陈铭从他眼里，看到了嫌弃。 陈铭有些不解的回望过去，想不通，他嫌弃自己什么。 可惜，云生又垂下了头，开始吃眼前的鱼。因为徐可可把她没吃的那几个碗都推给了他。 陈铭并不知道，云生那一眼是嫌弃他太大了。徐可可说要跟陈铭一样，在他的概念里，就是跟陈铭一样高大。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27 三天很快就到了，这三天里，徐可可很忙。忙着跟别人道别。忙着叮嘱陈铭注意什么，还忙着给她干爹龙爷算了一卦。 “虽然不能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但是也别都放，因为最后，哪头都不占好。实在想不好最后谁会胜出。就先躲躲。别卖国，别坑老百姓。问题就不大。” “你这小家伙，这说的可不是给我算卦，你这是在说以后。” 龙爷眼神睿智的看着她，笑道，“放心，你干爹我最听人劝。可惜你干娘不在，等找机会，让你见一见。” 能不能听进去，徐可可已经尽力了。多余的她帮不了，就像陈铭。他跟前世肯定不一样了。 因为瞎子都能看出来刘芳跟李时，俩人的不对劲。 好在现在陈铭混的风声水起，他应当不需要一个媳妇来打掩护了。 看着轮船下站着的给她送行的这群人，徐可可难得的红了眼眶。幸好离的远，他们看不到。 所有人都在挥手，只有云生默默的盯着她。本来他们不想带他来的。 但是她没同意。她不想让他以为，她偷偷跑掉了。 就算是走，她也希望，他看着自己正常的离开。知道，只要他想，他也可以这样去找到自己。 看到并肩站着，向她挥手的刘芳和李时，徐可可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前世，李时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 会不会因为，他爱上了他兄弟的女人。爱而不得，最后这个女人还早早的就死去了。 这个念头一担产生，徐可可就知道，自己只怕又猜对了。 徐可可难得的，学着那些人的样子，也朝着船下人，挥起了手。 在她挥动手的那一刻，陈铭把云生，从地上抱了起来，云生学她的样子，也使劲的挥着手。 船驶离了码头，在这个游戏里，她将进去下一个地图。 直到岸上的人再也看不到了，徐可可这才回头。 入眼是陈子康冷漠的表情。 其实她也不喜欢虚情假意。有时候大家真实点，其实还没有那么累。 多重身份和关系在，徐可可住了头等舱。里面很豪华。小客厅，衣帽间，还有个观景台。 陈子康看着心里更恼恨了几分。在他想来，既然已经给她安排了，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也安排同样规格的。 还有这个女儿，如果是慧慧在，最少也要跟自己说，让自己住在这里。她去住普通间。 他把想法说了出来。 徐可可诡异的看着他，“那个慧慧如果跟你说了，你就会同意跟她换嘛？” 徐可可语气里的不可思议，让陈子康下意识回道， “当然不会，我怎么会跟女儿抢，我只是说，慧慧肯定会提一嘴的。这是孝道。” 徐可可耸耸肩，“孝道不孝道的我不知道，她肯定是个虚伪做作的小人。” 陈子康不干了，他怎么能允许别人这么说他的女儿，他怒瞪着徐可可，“你在胡说什么，慧慧才不是这样的孩子。” “是你说的，怎么成了我说的。连我都知道，你这么好的父亲，怎么会让女儿受委屈。所以你肯定不会让。 如果已经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她还问，不是虚情假意是什么。所以我才说她虚伪又做作。 那天陈经理还说，她长的可丑了。单眼皮，还是个肿眼泡。脸上还有雀斑。尤其是那张嘴...” “好了，我不想听你说慧慧的坏话。” “怎么又是我说的，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了。回去后，找个大夫看看吧。我说了是陈经理说的，我又没见过她，我哪知道她长什么样。 陈经理说，她脾气还不好，...” “行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房间了。” 看着陈子康落荒而逃，徐可可满意的笑了。 一会这里送来的餐，是专门给贵宾提供的。陈铭跟她说过，非常好吃。 她可不想看着某人吃，那样会倒胃口的。当然，她更不想分给别人。 她以为陈子康气急了，最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搭理她。 没想到他竟然又主动找过来。 “慧慧，我给你买了顶遮阳帽，你看喜欢嘛。” 看着他手里拿着的，极为普通的草编帽子，徐可可很想知道他想做什么，露出天真的笑容，简单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对陈子康来说，已经足以支持他继续下去。 “来，你戴上帽子，不要让太阳把你的脸晒黑了，那样就不漂亮了。” 这种哄孩子的话，陈子康说的很顺嘴。 “爸爸带你去甲板上看看。那边风浪大，爸爸陪着你，万一慧慧要是晕船，咱们就赶紧回来，好不好。刚才爸爸听说，那边还有能跳起来的鱼呢。” 徐可可笑了。 看到她高兴，陈子康也放了心。就真的带着徐可可去了甲板。 徐可可戴着帽子，手里拿着没喝完的橘子汁。一蹦一跳显的很开心。 甲板上人不少。虽然尽量给他们安排的是高级客轮。可是还是混上来了几个没钱买舱位的。 除非遇到大风浪，内舱是不允许他们进去的。他们就拿着被褥，铺在甲板上。 像这些人在的地方，一般旅客都会躲着。所以那边的人反而少。 陈子康带着徐可可走到那边的甲板上。 指着苍茫的大海，“看，慧慧，你能看到嘛，那里好像有条鱼。” 那里什么也没有，但是身后却有动静。 听声音，这人的体重不轻，身材应当很魁梧，刚才她扫了一眼，里面有个脸上有刀疤的，坐在最外面的一个壮汉，跟这声音，倒是挺吻合的。 徐可可假意看着前面的一团雾，等人快冲过来的时候，她转到了陈子康旁边，还用手推了他一下， “爸爸，快看，那里真的有鱼。” 后面的男人没刹住脚，直接对着陈子康就冲了过来。 陈子康被撞出去的一刹那，他拽住了栏杆。那个男人因为慌乱，竟就直接摔了出去。 跟他一起的人乱做一团，徐可可抓着陈子康的手腕，大声呼救。 好在人很快就跟了过来，将陈子康救了上来。只是那个男人没有人管，因为跟他一起的朋友，没有人愿意出钱去救他。 众人簇拥着，吓的脸色惨白的陈子康往回走。在他们身后，刚才那人冲下去的地方，有一摊还没干的橘子汁。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28 他们在轮船上待了十二天。 因为第一天就出了事故，后面很少有人再往甲板上跑了。 陈子康也老实的待在自己的二等船舱里，徐可可几乎就没怎么再见过他，知道他肯定是吓的不轻。 可以不用看到他，这让徐可可是很满意。她一路上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只是船上的生活，并不惬意。人被困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看到的景色也都是千篇一律的。 尤其是遇到风浪，船颠簸的让人很不舒服。 好在五天后，顺利抵达了。 轮船刚抵达港口，陈子康就激动的冲着下面挥手。那样子跟上轮船时候的漠然，差别太大了。 徐可可知道，这是人回到熟悉的环境，见到熟悉的人，所表现出来的一种归属感。 俗称，到家了。 尤其是差点出意外的陈子康，对他来说，回家无疑是让他能感受到安全感，并极为愉悦的事情。 从梯子上往下走的时候，他就恨不得把前面的人都扒拉开，自己马上冲下去。 当初原主回来的时候，李时带着她进了陈家的公馆，她才见到了现在下面站着的这几个人。 所以，她们应当不是特意来接自己的。 原主的母亲李婉站在最中间，杭绸的淡紫旗袍，紧裹在身上，比原主见到时要年轻。还是风韵犹存的少妇。 她的一边是比原主小两岁的弟弟，他叫陈浦，现在还不到八岁，有些胖，脸不是一般的圆。小肚子挺着，看起来有些肥头大耳的感觉。 另一边，已经冲着他们飞奔而来的女孩，就是陈家收养的慧慧。 一个柳眉细眼，脸上有雀斑的女孩子。 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她长的没有原主好看。只是陈家人还有她自己，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经常夸赞她的美貌，却总是对原主说，如果原主眼睛再细长一点，或是眉毛没有那粗，一定很好看。 这个慧慧，还很喜欢开玩笑。原主的记忆里，她常跑到原主听不到声音的那边，突然拍她一下，或拿东西不小心撞她一下。 常把原主吓的惊跳起来。有段时间，原主对那一侧，产生了严重的恐惧，总会下意去看后面。 时间久了，她笑话原主是个歪脖子。 徐可可看着抱在一起的父女两人。他们的喜悦是真实的。从他们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有时候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就像李婉看到她，眼里的流露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时间太久，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等女儿回来，知道她受到的伤害，她选择的是逃避。 自己躲在一个壳子里，不去听，不去看，不去管。以为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徐可可不相信，原主在受到欺负的时候，这个女人一点都感受不到。 陈子康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他只简单的介绍了下徐可可。然后大嚷着， “我要赶紧回家，这次的行程可太不愉快了。” 他牵着女儿的手，当然不是徐可可，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女儿的手。 揽着妻子的肩膀，叫着还愣在一边，傻乎乎看着徐可可的儿子，一家四口高兴的朝前走。 李婉脚步没停，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眼，落在后面的徐可可。陈子康说了什么，她又赶紧回过头去，仔细听。 陈浦不知道是不是太胖的原因，他始终比三人慢了半步，一直坠在三人后。他的手被李婉紧紧的攥着。 徐可可着急嘛，当然不急。不是性命攸关的时刻，也没什么好处，她为什么要着急的去迁就别人的步伐。 有本事，陈子康就把她扔在这个码头。她保证能让他哭着求自己回去。 事实证明陈子康没本事。 陈子康突然看到了商会的林会长。他松了女儿的手，将老婆放开，小跑着赶了过去。 林会长看到他，眼睛一亮，“哎呀，子康兄，你们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陈子康随着他的手，往后一看，竟然是商会的几位大佬。 “这话怎么说的，您几位找我是什么急事嘛。”陈子康脸上立刻现了汗。 他跟这几位可没法比。人家都是跺一脚，这地界都要抖一抖的人物。 他刚才以为是偶遇，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要打个招呼。听说是找自己的，陈子康忐忑的看着这几位。 “你小子，怎么我们这些人来接你，你还不高兴。”里面瘦高，穿着大褂，手里盘着铁球的，冲陈子康瞪了眼。 陈子康吓的快尿了，“张爷，张爷，您开玩笑，小的我哪敢啊！” 林会长摆摆手，“行了，老张，你没事吓他干嘛。他向来老实本份。” 又对陈子康道，“知道你今天回来，我们特意来码头接你。跟聚福楼已经说好，叫着弟妹和孩子们一起。给你接风。” 陈子康这才信了。周围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但是这阵仗实在太大，这些人都有意无意的打量这边。 看着周围看他的眼神，陈子康笑的见眉不见眼。 “那就，有劳了，有劳几位。” 他这伏小做低的样子，那几位也没在意，只笑笑。这里人多，本也不说话的地方，几人转头就朝外去。 因为他们都带着保镖，人流自动给他们让开了条路。 他们比别人走的都快。李婉回头看不到徐可可，拉了下陈子康的袖子，“慧慧呢，怎么没见着她人。” “她不在这儿嘛，”陈子康看眼旁边的女儿。 “不是，我是说铭慧。” “别管她，总是慢吞吞的，一会她就追上来了。别耽误了正事。”陈子康不耐烦的甩开李婉的袖子。 “快点，别让人家等。”压着声音斥责了一句，就大步跟在几位大佬后面快步往前去了。 慧慧最怕耽误了爹爹的正事，小跑着跟在后面。 李婉怕儿子走失，拽着他手。嘴里念叨着，“等会出去，咱们上外面等你姐。” 等到了候着的车旁边，见几位大佬的车早就等着了。 陈子康也赶紧拉着女儿钻进了自家车里。趴在车窗催李婉，“你快点啊，赶紧上车。” 李婉慌乱的看眼后面，“慧，铭慧，还没来。”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让谁留在这里等下吧。” 陈子康的眉毛拧到了一起，李婉知道他这是要急了。 她也知道，这些人，平常别说请人家吃饭，就是在哪儿遇到了，主动打个招呼，人家都不一定搭理你。 今天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肯定是重要的事。 正好，今天她们是开了两辆车来的，有一辆是专门拉行里的。 她嘱咐后面那车的司机，让他看着点大小姐。一会来了把人接上先送回公馆。 司机傻眼了，大小姐不是在前面的车上嘛。他看着上了车的。 李婉一边着急，那边陈子康已经又再催了。一边跟这个司机解释，“不是咱家这个大小姐，是另一个。你就看着行了。” 司机彻底傻眼了，哪个，他也不认识，他哪知道哪个是啊。接错了，接丢了，这找谁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29 他们这边还没掰扯清，刚才那位张爷，突然喊了一嗓子，“先别走！” 陈子康以为他嫌弃自己这边太磨叽了，恶狠狠的瞪了李婉一眼。 又探出身子冲着张爷，赔着小心道，“张爷，内人安排点事，马上就能走了，马上就能走了。” 因为张爷那一嗓子，已经上了车的几人，又都下来。 “老张，你又怎么了，等什么啊。” 张爷不理他们，看着陈子康和赶过来的李婉，指着慧慧道，“她是谁？” “这是我女儿，慧慧。”陈子康赶紧介绍道，“慧慧，快叫张伯伯。” 慧慧还小，看着有人冲父亲凶，撅了撅嘴，却还是听话的叫了声，“张伯伯。” 张爷扫了她一眼，“你带回来的女儿，不是她。” “对...对，是，是不是她。”陈子康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个孩子呢，她在哪儿？” 张爷的眼睛瞪起来，特别凶，一直跟着李婉的陈浦，躲到了母亲身后。 陈子康笑的有些尴尬，“刚才走的有些急，这个，她在后面。” 刚从车上下来的几位，也变了脸。 林会长嫌弃的看了陈子康一眼，他没脑子的嘛，怎么不想想，他们这些人可能是来接他的嘛。 “刚才你身边不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子嘛，合着十岁大的孩子，你就一直没管，让她自己走呢。” 有些话他可的说清了，再让老张赖上他。以为是他们走的急，把孩子掉了的。他刚才看的可清楚了，明明他身边就一个女孩子。 说话的功夫，跟着的几个保镖已经散出去找了。 “看着点，手指头上戴着金戒指的那个，就是你们家小姐。别眼瞎，再给我找丢了。” 张爷怒气冲冲的在后面吼了一嗓子。最后一句话，咬牙切齿的，说的特别狠厉，谁都知道这句话骂的是谁。 陈子康从车上下来，咽了口唾沫，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慧慧懂事的也跟着下了车，站在他旁边，牵住他的手，“爸爸，这个伯伯真凶，一点礼貌也没有。还大喊大叫的.....”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陈子康一个巴掌已经甩上去了。 女孩子声音清越，他们这些大佬都听到了。原本一句童言无忌就能算的事，几个人冷漠的看了眼，都没说话。 就任陈子康又打了慧慧几个耳光。小姑娘哪受过这种委屈，尤其还是最疼爱她的爸爸。 傻了一般，愣了半天，才哭出来。 等徐可可不急不慢的，带着挑夫，和她那几箱子东西走过来时。 慧慧站在车前，已经哭的快没气了。 看到徐可可，陈子康急忙跑过去，“慧慧，你去哪了，爸爸快要急死了。” 徐可可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太阳还在东边。她还以为今天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呢。 李婉也丢下儿子走过去，“慧慧，你怎么这么慢，你在后面干什么呢。” 这话说的，她能干什么，徐可可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没干什么啊，我看你们四个人往前走了，我就也往前走啊。我想你们再怎么走，也肯定要到停车的地方。所以我就让挑夫带我过来了。” 徐可可不着急，就是因为，行李还在呢。不要她，陈子康也得要他的行礼。里面还有给他最疼爱的女儿，买的礼物呢。 再说，李时说过，陈家最少会派两辆车去接他们。还有辆专门拉行李的车。 挑夫常跑码头，船一靠岸，先上去的就是他们。 他们都知道这里的道。只要跟他们说，是谁家的行李，他们自己就会给送到车上。然后给钱就行了。 之所以说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们给徐可可准备了好几个箱子。她嫌麻烦不想带。李时才给她仔细的说了一遍。 所以她想着，人家四口挤在一辆车上，她就别跟着上去凑热闹了。 没想到这家人还挺有良心，知道在这里等着自己。 就是陈子康身后这群人是谁。这些人一看气度，就不是一般人，何况他们身边还站着好几个，人高马大都带着枪的保镖。 再看眼慧慧，这货不会是闯祸了吧。以这亲爹的德性，应当是打算拿自己，给他宝贝挡祸。不然他不会在这里等自己。 徐可可还没想明白。张爷就大步走了过来,“你就是龙萧那兔崽子认的干闺女。” 听完这句话，徐可可就明白了。 她忙理了下衣服，端正了身姿，学江湖人的做派，抱拳拱手， “您是张师伯吧。我干爹跟我提过您。本来说让我到了，就先去家里看您，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我干爹说，让我见了您，先给您磕个头。” 徐可可真就直接跪下了，也不管这里还是碎石地。 张爷伸手慢了一步，没拦住。徐可可当当正正的磕了个头。 这个头，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龙爷让她磕的。还因为眼前这人，也是历史书上的名人。 外国入侵，攻占了城市，他带头抵抗。除了捐钱捐物，还故意封了下面厂子和商铺，就是不卖东西给洋人。他还组织民间力量，四处给敌人搞破坏。 最后让人暗杀在了路上。 对这样的人，徐可可觉着这个头，她磕的心甘情愿。 张爷却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做，一时激动坏了， “你听你干爹，哪有那些破规矩。我跟他是师门兄弟，都是一家人。你这孩子太实诚了。” “走，走，来，上我的车。”张爷说着就要拉着徐可可走。 徐可可不忘回头看了眼。 张爷蹙眉，以为她是放不下父母。 没想到徐可可回头冲着挑夫说，“你把我的东西先放车上，看好了，别给我拉下。” 张爷哈哈大笑，“你个财迷。” 徐可可冲他笑笑，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银元，朝那挑夫递过去，“给你，快点。我答应你的，把我送到了，我就给你的。” 那挑夫看眼前这些人，知道都是大人物，哪敢上前，摆着手说不要。 “别，刚才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往哪儿走。而且，你不光护着我的东西，刚才人多，你还护了我。我看的明白，这是你该得的，也是咱俩说好的。” 徐可可这话说完，几个大佬冷哼一声，一艘船，一下子下来多少人，还有接人的。这么乱，大人都容易走丢了。 让么点的孩子，不说护着，还要让她自己花钱，找人带着过来。 陈子康夫妇已经臊的抬不起头了。 张爷从徐可可手里把钱拿过来，冲旁边保镖使了个眼色， “把这个给他，再给他加点。以后多照应着点。” 那挑夫嘴里谢着，心想今天真是白捡个便宜。给人领了领路就得了这么多钱，这上哪说理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0 “行了，别耽误时间了，林会长为了请你，特意在聚福楼摆了两桌。” 张爷也不管别人，叫着徐可可就往车上走。 徐可可扭头，冲陈子康夫妇，特别孝顺的嘱咐了句，“二老赶紧的，带着弟弟妹妹们跟上啊。” 这一句话，直接高低立现。林会长看陈子康的脸色更差了。他现在真想把一早在几人面前，替陈子康说的话全收回来。 商人除了怕被人说不诚信，还怕人说眼光差。 他好歹是商会的会长。以后他再举荐谁，人家肯定会想起这事。 “要不咱别去了，” 李婉觉着臊的慌，当年就是这样把女儿丢了。没想到，接女儿回来。她本来想的好好的，一家人高高兴兴的。 可结果又搞成这样。她哪有心情去吃饭。那样更丢人。 “不行，快点上车，别耽误了，让人等咱们。”陈子康立刻不赞同道。 “慧慧，别哭了，爹爹带你去吃饭。” 陈子康一把将女儿抱起来，十岁的大姑娘，他抱起来，上车都费劲。 慧慧还正委屈，也不配合，扭着身子要下来，两人一错劲。陈子康的头直接撞到了车门上。 陈子康也没生气，哄着她上了车。回身冲着李婉嚷道，“你愣着干嘛，还不带小浦上车。” 李婉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也没计较他的语气。上车了还在劝他， “让人去说一声，家里有事，咱们回去吧。去了那，哪能有好话说给咱们听。” 陈子康一边跟司机说开快点，别慢了。 一边扭头，双眼一瞪，“你今天怎么回事，糊涂了吧。突然的上哪有事去。这些是一般人嘛，哪能随便敷衍。 再说刚才让那孩子搞的，他们对咱们肯定有意见，不趁着误会还浅，赶紧解释了。等以后，只怕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李婉叹口气，她知道丈夫说的是对的。她现在很后悔，刚才看孩子不亲近，她想着这事慢慢来。等她熟悉了也就好了。 丈夫跟自己说话，就没顾上她。 偏偏这些人多事，就不能改天下贴子，非要过来接什么。 看着在笑着哄慧慧的丈夫，李婉可没他那么乐观。她直觉这些人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陈子康给宝贝女儿擦着眼泪。“爸爸也不想打慧慧，不过爸爸要是不打，那些人就会打的更狠。你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多吓人。他们下手可没数...” “是姐姐不对，大人说话，姐姐就不该插嘴。上次太公也说过，姐姐没规矩。” 一直没说话的陈浦，突然探过头来，说了一句。 已经不哭了的慧慧，听到陈浦批评她，立时不干了。拉着袖子冲陈子康委屈的辩解道， “我才不是，我是看他冲爸爸凶，才生气的。我不是没规矩。” “不是，不是，我们慧慧怎么会没规矩，别听你弟弟的。” 见好不容易哄好的，又哭起来，陈子康拿帕子给她擦着，“别哭，这脸已经肿了，再哭淹了脸，好疼了。你弟弟不对，爸爸打他。” 陈子康坐在车门这边，陈浦坐在另一边车门边上。既然说要打他，就得迈过慧慧和李婉。 他手刚探过去，就被李婉一巴掌拍了回去。 “好了，小浦也没说错，这几天去见太公的时候，说起你去接慧...”，想到什么，李婉抿了下嘴， “说你去接铭慧的事，慧慧就在边上插嘴，太公生了好大的气，说你把她惯的没了规矩。你也别太纵着她了。当着一屋子姨太和嫂子们的面，搞的我也下不来台。你等着吧，知道你回来了，肯定要把你叫过去说的。” 让李婉这一打岔，陈子康也忘了教训儿子了。 因为他们这两年从陈家分出来单过。太公就不太高兴。有了这个由头，肯定是没好话等着的。 他还没想好，怎么推了，车子到了聚福楼。 他们上去的时候，已经上了好几道凉菜了。 等他们走进去。并没有人搭理他们。这几位的太太正围着徐可可，有的给她戴金锁，有的拿了时髦的小洋表给她看。 几位大佬们也装没看到他们进来。 就把他们一家子晾在那儿。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李婉脸色变的难看，心里怪陈子康不肯听她的。陈子康现在却在恨徐可可。他不信她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们进来了。 哼，他还不信了，这么个丫头片子，他还治不了。 林会长看差不多了，冲他夫人使了个眼色。 林夫人虽不知道怎么回事，却知道陈家两口子，肯定是对这接回来的女儿做了什么。 不然他们家会长，今天早上还不是这个态度呢。 林会长的原配前年没了，这位夫人是新娶的。年纪不大，她扭着腰款步走到陈家人面前。 拉着李婉的手，“站着干嘛，还不快坐。你们俩口子真是会生，连张太太那么挑剔的人，都说这孩子养的好，真是懂规矩，又文静。” 这话无疑是在打李婉的脸。会生，可却是养的好，偏偏又不是他们养，还从小遭了罪。 她气的，一时还没想好怎么说。 那边的张太太听了林夫人的话，气笑了，“你个小蹄子，我什么时候挑剔了。” “是，您是不挑剔，也不知道谁，天天嫌弃我这不好，那不好的。反正我是入不了你的眼。这会有个这么乖巧听话，长的又好看的干侄女，我啊，更得靠后站了。” 把他们一家子引到座位上，林夫人借着话，又走了回去。疼爱的摸摸徐可可的头， “以后我可的好好巴结你，不然啊，我这日子可更不好过了。” 她以后日子好不好过，李婉不知道。 李婉现在是真的不好过。这林会长的夫人，竟把他们一家引到了次席。 他们自己的亲生女儿，可还在主桌上坐着呢。 女人说话，陈子康不好插嘴，他刚想让李婉接句话。转头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又使小性了。 忙拉了她一把。冲她使了眼色。李婉也只是心里不高兴，让她去奉承她做不到。好在她还能忍着装不知道，看不见。 一家子坐在了次桌。 没一会要开席了，几位大佬里面有二位带着姨太的，他们的姨太太坐了过来。 其实本来安排的是女人带着孩子一桌，男人们一桌。 因为陈家夫妇得罪了这几位大佬，他们来了直接就把位子重新排了。 宁肯主桌上又加了两把椅子，一群人挤点，也要分个主次桌出来。 李婉不高兴，这两位姨太也不高兴。 她们俩都是当家主母不在这边，平日有事也是她们替主母出来应酬。 平常这些人心里有数，没人说在嘴上。都假装她们就是正牌夫人。 今天就因为他们一家子，害的她们俩给分了出来。她们俩还一肚子气呢。 加上，她们那个圈子，陈家以前进都进不去。所以她们本来也就瞧不起李婉。 李婉让陈子康暗低下使了眼色。没办法，假装客气的应酬了几句，结果都被这两位，不冷不热的给顶了回来。 李婉心里更不痛快了，沉着脸，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第二百四十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1 吃着饭，有位突然问起来，“不知道陈大小姐，这一路上，可还顺利。我听说前些日子风浪有些大，不知道有没有在船上晕船。” 另一个道，“是，第一次坐船，遇着风浪肯定不好受。” 坐在另一桌的李婉，听了这话，心里动了下。是她没想周道，见了女儿也忘了问一句。 她隔着几人望向坐在主桌的女儿。 小姑娘长的像她，眉清目秀的，就是看着有些太瘦弱了。 突然坐在她旁边的陈子康发声，“咱们在船上还算是太平。这一路上顺风顺水的。” 李婉蹙眉，人家已经表明了不待见，就别舔着脸凑上去了。再自取其辱，何苦呢。 她不满的看了眼陈子康。 果然，陈子康话一出口，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接话。 这让陈子康彻底下不来台了。他坐在桌前，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就连旁边坐着的两个姨太，都不屑的轻叱一声。 “是，我们路上还算是顺风顺水的”。徐可可开口，给陈子康解了围。 李婉松了口气，陈子康紧攥着筷子的手却是冒了青筋。 “不过，我们在船上第一天就出了事。父亲带我去甲板，说是能看到跳起来的大鱼....” 正在听女儿说话的李婉，听到‘啪嗒’一声，丈夫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她转头，发现坐在旁边的丈夫脸色变的极为难看。 她不知道他们在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忙又仔细去听。 “那人也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冲着我就跑过来。我正好看到那边像是有条鱼，就转到父亲旁边，指给他看。结果那人把父亲和他自己一起带了下去。” 屋里人听的都惊到了，张爷冷着脸问，“然后呢？” “还好，父亲反应快，把着栏杆。我拉着父亲的手，跟人求救。后面来的人就把父亲救上来了。只是那人却摔下去，没人去救他。 幸好那时我看到了那条鱼，不然撞下去的就是我了。” 这坐上的都是老江湖，没一个手上是干净的。有些缺德的事，别说听说了，就是他们自己都做过不少。 几个人齐刷刷看向陈子康。 陈子康想让自己笑，嘴角抖了半天，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这些人的眼神太过凛冽，他连想随便说点什么都做不到。 李婉在旁边看的莫名其妙。拿手捅了他一下。 责怪道，“这么危险，见了面你怎么也没说。也不知道孩子吓着没有。” 她最后这句话，说完看向了徐可可。眼里带着询问和关切。 徐可可冲她笑了笑，“我没事，只是父亲似是吓的不轻。我去看了他两次，他都没给我开门。应是病了吧。” 张爷冷笑一声，“你倒是个胆子大的，出了事，不仅知道去拉你父亲的手，还知道去看他。你这胆子大的，快赶上个大人了。” 几位夫人也都不同程度的慰问了下徐可可。 陈子康本还想着，找机会，把码头上的事解释一下。现在他也后悔没听李婉的了。 早知道这样，还真不如就说家里有事，随便编个理由，就别来呢。 后面陈子康没再敢开口，所有人也就都当他们一家人不在。 等吃完饭，张爷本说要带着徐可可去家里住几天。被徐可可拒绝了。 张爷只能用车将她送回了陈公馆。 进了陈公馆，李婉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女儿了。 陈子康进了门，连他最疼爱的慧慧都没理，径直回了房间。 听说给她安排的，是跟慧慧住一屋，徐可可笑了。 她不懂李婉怎么想的。陈子康不喜欢她，她不知道原因，但是还能理解。 可是李婉，当初不是说，因为找不到女儿，哭的茶饭不思嘛。 怎么见了面，让她感觉，有点叶公好龙。 “她愿意跟我一起住嘛？”徐可可站在客厅没动。很认真的看着慧慧，问李婉。 “慧慧当然愿意，这还是慧慧提出来的，她说想跟姐姐住在一起。”李婉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放平缓，柔声细语的跟徐可可道。 “她想跟我住在一起，那你为什么没有问过我，或是想过，我有没有想跟她住在一起。” 李婉被徐可可的话，噎的说不出话来。 她的确没想过，当初慧慧提出来的时候，丈夫一直在夸奖慧慧，说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还没见到，就知道要跟姐姐亲近。 她真的没考虑过，自己的女儿会不会不高兴。 “妈妈以为，你会喜欢跟姐妹在一起。所以....” 徐可可不客气的打断了，“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跟丑八怪住在一间屋子。我看了晚上会做噩梦。她脸上的雀斑太多了，真丑。” 李婉怔住了，自从接了女儿，她一直表现的像个大人一样，突然这样说出孩子气的话，让她有些懵。 慧慧现在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她今天本来就受了许多打击。父亲先是打了她，吃饭的时候也没管她。从饭馆出来，都没拉着她的手。路上她假装不高兴，他也没哄她。 回到家更是连礼物都没给她，人就不见了。 现在听了徐可可的话，她更委屈了，直接就哭了出来。边哭边跑去书房敲门。 半天，陈子康才从里面打开门。他现在心情不好，他想不好要怎么扭转局面，也没想好怎么处理那个讨厌的孩子。 看到慧慧哭，他没了往日的耐心，他实在笑不出来，也没有精力再去哄一个孩子， “你又哭什么？” 这句话，比以前说的无数句话都要管用。以前要说好多话，才能哄好的慧慧，就这一句话，立刻止了哭声。 她想不通，为什么突然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明明爸爸走前还说，不管谁来，她都是他最爱的女儿。 所以她才说，让那个慧慧跟她住在一起，她还大方的许诺，让她用自己的东西。 可是她来了，一切都变了。她茫然的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陈子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说话，陈子康叹口气，疲惫的走出来，这些天在船上他过的并不安逸。 下了船又是这样的一个烂摊子。 他闭了闭眼，冲李婉有气无力的问道，“又怎么了？” “你女儿要跟我住一屋。” 徐可可的话，在李婉听来很诡异，她想纠正。就听丈夫不耐烦的说， “给她单独安排房间，不要让她跟慧慧住在一起。”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2 屋外下起雨来，李婉自小生活在水乡。那是个小镇，却是跟这边差不多。也是每年五、六月份的时候，就开始下起雨来。 雨倒不是有多大，却总缠绵不断。 她讨厌这种潮湿的气候，也不喜阴雨的感觉，总让人觉着心里不畅。 就像现在，上午还是艳阳天，这么一会的功夫，就阴了天。下人还没点灯，屋子里阴沉沉的。 陈子康的脸色也变的阴晦不明，李婉已经想不起来，上次看到他这样，是什么时候了。 她知道陈子康脾气不好。也就是这些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加上经商的历练，他改了很多。 但是刚结婚那会，只要不高兴，他是不管在哪儿，不管跟谁，都直接冷着脸走人的。 而且只要心里不畅快，他很长时间，都不会有笑摸样。整个人都冷冰冰的。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对他的情绪动向，已经摸的一清二楚。而且格外敏锐。 她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她看的懂他的所有表情，知道什么事情他会不高兴。 所以，只要察觉他有不高兴的征兆，她就会莫名的紧张。因为那样的他，会让她觉的喘不过气来。 今天他的脸色和语气，又让她感受到了那种压抑的氛围。 顺着陈子康的眼神，她看向徐可可，他不喜欢这个女儿。她让陈子康感到嫌恶。 突然灯亮了，下人把客厅的灯打开了。 一直垂眸的女儿，抬眼看向自己。她眼里的冷漠并不比陈子康的眼神好多少。 儿子陈浦脸上也没有笑意。他眉头紧皱，似是有些困惑，可这样在李婉眼里也是好的。起码不是冰冷的感觉。 他们都在等着她安排。他们都在看向她。 李婉艰难的开口，“可是其他房间没有来的及打扫。要不你先跟慧慧凑付两天...” 李婉说的有些心虚，她躲开了徐可可的眼神。因为其他房间很小，她自己也知道那样不合适。 当初接到李时的电报，她就在想怎么安排。关于谁去住小房间，她跟陈子康商量了许久。最后才定下来，让俩个女孩子住在一起。 “我想其他房间，就算是没刻意打扫，应当也不会太脏....” 徐可可话一出，其他四人都以为她要直接去别的房间住了。李婉的心揪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她不想这样。 可是陈子康的脸色好了一点。慧慧更是松了口气。她不想跟这个女孩住在一起。她不喜欢她。 本来所有人跟她说的是，这个女孩子肯定哪都没她好，跟太公家那些乡下来的孩子一样。畏手畏脚的上不得台面。 她们说，虽然她是姐姐，但是自己可以教导她，等她学会了，她就可以帮自己做许多事情。就像个丫头一样。 可现在她不想同意了。 只是这口气，她松早了。 “让她把房间倒出来。去其他房间住。让下人快点把她的东西搬出来。” 徐可可说话的语气，不像个十岁的孩子。果断的不容质疑。 她不管他们的惊讶，坚定的看向李婉，“我听表舅舅说，把我丢了后，因为心里难受，才找了她来。现在既然我这个正经的大小姐回来。属于我的东西，是不是该还给我。” “凭什么？”陈子康脱口而出。 “凭我是你们的女儿啊。你们不是找了我很久嘛，不是一直在等我回家嘛。既然我回来了，这个赝品，你们可以留着。你们也可以继续对她好。但是没理由，我在这个家的待遇，还没有她好吧。” 徐可可没必要跟他们客气，她不信陈子康真的敢跟她翻脸。 “其他的房间有她现在住的房间大嘛，朝向是最好的嘛。如果不是，那就让她搬出来。我回来了，没让她走，她就应当学会感恩。” 徐可可再次看向李婉。李婉有些紧张的看向陈子康。她知道陈子康会不高兴。她怕他发生气。 慧慧无措的看着他们，她听懂了又似没听懂。 直到听见陈子康说，“来人，把小姐的东西，搬到我书房隔壁。” 慧慧听懂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就跑了出去。 有个身影从暗处跑出来，追了出去。 陈子康实在太累，看人追出去，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已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他疲惫的看着徐可可， “行了，你也在船上累好几天了。一会让他们快点收拾，你也能休息下。不过别再那样说话了，慧慧不是赝品，这些年多亏了有她。以前事的过去就过去了。你才十岁，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 “我累了，我先去休息了，一会慧慧回来，你哄下她。别伤了孩子心。” 最后这些话，是说给李婉听的。 也不等她们表态，陈子康转身去了他的书房。李婉知道他还是生气了，今天晚上他又要睡在书房了。 李婉的压下有些复杂的心情。安排候在外面的下人去整理房间。 “要不，你先去小浦的房间等下，” 徐可可看向那个小胖墩。原主记忆中这是个只管自己，对谁都漠不关心的少年。 “方便嘛，如果不方便，我在这里等着也是一样的。” 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询问，陈浦怔了下，冲她点头，示意他可以。 李婉并不敢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下人。看女儿跟着儿子走了。她也急着去看她们怎么做的，有没有问题。 除了追出去的那道身影，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去看眼跑出去的慧慧。 晚上吃饭的时候，慧慧忍了半天，快吃完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又哭了。 本来她的东西被全搬了出来，她心里就不好受。吃饭的时候她不光不能坐到她原来的位置。 一直疼爱她的爸爸，还不断的给那个女孩子夹菜。 张妈不是这么跟她说的。张妈说，她只要听话，爸爸肯定最疼的还是她。 她听话了啊，可是爸爸一直冲她笑，都没理自己。 看着慧慧哭，陈子康冲后面喊了声，“张妈！” 体态丰腴，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小跑着进来，“老爷！” “去，我看小姐吃的差不多了，你带她下去洗洗脸。让厨房给她留点吃的。” 起初慧慧不想动，是被张妈硬拉了出去。 连李婉都有些不敢想信的看了眼陈子康。 “慧慧，今天晚上早点睡，明天要去见太公。爸爸特意带回来的礼物，太公那人年纪大了，最讲规矩，就说是你送的。太公肯定很高兴。” 说着话，陈子康给徐可可夹了筷子白切鸡。 “还有一个鸡腿，给你吃。” 如果李婉的表情不是那么惊讶，徐可可觉着陈子康的演技是没问题的。 可惜，连他老婆都不信。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3 晚上家里人都睡了。陈子康从书房出来，去了隔壁房间。 张妈正坐在屋里，给慧慧整理今天刚搬过来的东西。 看到陈子康进来，忙丢了手里的活计，迎过去。 “您怎么才来？小姐又哭了一茬，还以为您能过来看她。撑了半天，眼皮子打了半天架，实在困了，这才睡着。” 床是临时搭的，有些小，也幸好女孩子年纪不大，骨骼小巧。睡着倒是正好，却是没有她原先的床铺大。 陈子康半侧着身子，挨着床边坐了。 知道慧慧应该是刚睡着了没多久，搓红的眼角，颜色都没退。 陈子康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 “今儿是受委屈了，明儿跟管事的领笔银子，找个机会带她去买点喜欢的东西。没事儿多劝着她点。这些天当着人面，我得冷着她。等过了这些日子。就会好了。” 张妈不解，“这些话您自己跟小姐说多好。她知道您还是疼她的，这心里也不能这么难过。这孩子总怕，大小姐回来了。这里就不要她了。再把她送回家里去。” 陈子康收回手，给慧慧把被子掖好， “她还是个孩子，我怕她藏不住事儿。你也别说是我说的，她真要是不哭不闹了。那边好该不信了。” 张妈以为他说的是李婉，有些不以为然。 夫人就是个面子货，还不都是老爷说了算。有什么信不信的。 只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敢真当着陈子康的面说出来。 “要是孩子的亲娘在，也能对她有个照看。总比这样，没人管，没人上心强。” 这话是在给李婉扎针。太太总是嘴上应着，对她们小姐，从来没有真上过心。 陈子康不知想到什么，怔了下。看了眼床上的慧慧，“那更不是时候，你可别跟她提。” 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他没把话说死，张妈也就放了心，细着声道，“哪能呢，我哪能跟小姐说，我什么都没和她说过。” 陈子康起身出去，张妈跟在后面送他。俩人都没注意到。躺在床上的慧慧。眼睫毛眨了又眨。 第二天，徐可可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候在厅里了。 李婉今天穿了件浅紫色的轻纱袍子，外面配了件深些的同色，带白绣花的坎肩。见到徐可可下楼来，忙起身迎上去。 见她还是穿着蓝色背带裤，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她昨天晚上，是想着过去看看女儿的。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犹豫了很久。她很怕女儿跟她谈到以前的生活。 她知道如果见了，就势必要问一问的，问就会说。 她怕女儿告诉自己。他们把她丢了以后。她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那样她自己心里，肯定会感到特别的内疚和自责。 这些事，她不敢想。一想心里就难受。所以她就不想听。只要不知道，她就可以当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现在她有些后悔，她昨天晚上，实在应该过去交代几句的。 李婉替徐可可理着背带裤的肩带，柔声细语的问道， “昨儿晚上，我怕耽误你休息，没去看你。早上让人给你送过去的衣服，你怎么没穿。” 徐可可歪头看了眼，自己背带裤的肩带本就是顺的。 再听了李婉的问话，明白她这是对自己穿的这身衣服，不满意。 徐可可看向其他人，陈子康和陈浦都穿着带背带的西裤，上面是短袖的衬衣。显的很正式。 慧慧坐在陈子康的另一边，今天特意卷的头发。穿着件浅粉色洋纱裙。打扮的像个小公主一样。 早上也有人给她送了件一样的纱裙，是粉蓝的。她不喜欢所以没穿。 那个慧慧，没精打采的坐在沙发角上。看见陈子康起身朝自己走过来。她虽然脸色不是很好看，到底是没跟昨天那样哭出来。 “咱们铭慧长的像你，穿什么都好看。没事的。” 徐可可不懂会有什么事。她却看到，李婉明显的松了口气。脸上焦虑的表情跟着缓解了不少。 她抿了下耳边的碎发，嗔怪的看了眼陈子康，“当孩子面，说什么呢。” “我说的不对嘛，你自己说，铭慧是不是长的像你。大眼睛，翘鼻子，皮肤还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几句话，李婉眉眼间的喜意，是藏都藏不住的。 徐可可笑了，这夫妻俩的关系很有意思。从回来，陈子康都没回卧室，一直是待在书房的。 而且昨天陈子康对李婉的态度并没有多么好。说是老夫老妻的平淡，可细想，陈子康的行止言语间，总是透着股冷漠。和今天一早这做派差的有些远。 今天一早只几句话，就把李婉逗的心花怒放。 坐在车上的时候，陈子康还从前面探过身子，来开解李婉。说是太公年纪大了，不用在意他说什么，再有事，大不多往自己身上推之类的。 徐可可看着车窗外，透过车窗的玻璃能看到，她旁边坐着的慧慧，跟前世的趾高气昂不一样。乖巧的跟个鹌鹑似的。 他们提到的太公，原主前世没见过。她回来的时候。太公已经过世了。 李时倒是给徐可可讲过这人。这人是陈子康的祖父名陈辉。 中过举，也当过县太爷。当年在任上揽了些财。因为吃相太难看，得罪了上峰。知道要不好，自己留了封书信。带着家小回了老家。 别人回乡是安居乐业，平稳度日。 他却是大兴祠堂，续了家谱。也不知道他怎么追溯的，将县志上记载的一位姓陈的名将，拉进了陈家家谱。 陈家新修的祠堂，请了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给写了匾额。改了名，叫忠义堂。 终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在任上的丑事传了回来。 可是这时候，他已经牵头联络十多家乡绅，修桥铺路，还建了几所学校。 这几所学校，有对富人开的，收费极高。还办了当地第一所女子学堂。 他最让人敬重的，是他还给穷人的孩子办了个学校，一分钱学费不收。连书本笔墨的钱都不要。只要想上学，就可以去。学校包着先生的所有费用。 只一样，连续几次末等。便不许再去了。可便是这样。那些穷人的家里。也都很感激他。 大善人，已经无法表达他们对他的敬重。十里八乡的。都尊称他一声陈先生。有事必提，陈先生说。 所以当那些事情传过来时，没有人信。有不少人主动替他出来辩解。 李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李家有位叔祖跟他是同窗。当年陈辉从任上往回逃的时候，用的是李家的商船。 后来新政府重组，需要一些当地有威望的人来撑场面。就将陈辉请到了城里。当了政府顾问。 既然是顾问，政府要员们都很尊重，不时就用车，拉他去行政厅，听下他对时事的意见。 但其实给的那点子津贴，连一家子吃次席都难。没钱也没权， 李时当时说，如果他是陈辉，肯定会后悔从家乡出来。因为除了落了个虚名，一点实惠没有。 陈铭却不赞同，他认为以这位陈先生做的事，他一定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4 陈家的大公馆是在弄堂里，汽车开不进去。车到街口就停了下来。 这条街很繁华，熙攘热闹。街上还有支着摊子，玩杂耍的。 有个耍猴的，拿根绳拴着猴子，让它着破锣不停的敲。不一会就围了一圈的人。 慧慧和陈浦小孩子心性，都站住脚，不肯立刻就走，说什么也要看上一会。 本也不赶时间，陈子康和李婉俩人又都是疼孩子的人。就带着他们站在外面往里面看。 小猴子会的活计不少，一会从箱子里取了面具戴上，一会翻个跟头。每做完一项，那耍猴的都会从兜里掏个什么东西塞给它吃。 等它吃完了，再让它接着表演。 徐可可下意识去看陈子康和李婉，陈子康今天早上的那几句好话，就像是那耍猴人塞的那点子吃食。 不会总给，也不会一次给够。 看到徐可可看他们，陈子康以为她不想看了，大方的往地上扔了几块钱，张罗着他们走了。 虽有些不舍得离开，慧慧和陈浦倒是没闹，老实的跟着。 穿过一个巷子，后面的路铺的就全是青石板了。 陈家的宅子在最里面，虽是在弄堂里，却也算是独自一栋，是一排连着好几间的小二层。 李时说过，这是新政府请陈辉出来时，给他寻的一处房产，不说多好，但是胜在闹市，离着政府厅近。 离老远，就能看到，探出来的白石凉台上，拿木架子搭的框子，上面晾着不少的干菜。不时有小孩子的身影，从那架子中间闪过。 徐可可肉眼可见，陈浦变得兴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大门处，是两扇已经褪了鲜亮颜色，不少地方露出原色的绿门。能看出当时主人入住时，对新时代的一种迎合。 穿过门廊往里走，最外面的一间屋子，门口候着个下人。里面摆了三桌麻将，有低着头看牌的。有抬头正好看到他们，笑着跟陈子康夫妇打着招呼。 男男女女坐在一起，乍一看只觉一屋子的人，可细听，却只听的到打牌的声音，难得没给人种乱哄哄的感觉。 再往里走，最中间的一间，门都比其他的屋子宽大。 太公坐在最中间。他身后玻璃罩子下的钟表，明显停了一些年头了。顶头是珐琅的灯罩。和满屋的红木家具，倒是极为的搭配。 太公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样子，精神矍铄，银发银须。身上是青色的长衫，看上去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一双黑布白底鞋，随意的踩在脚蹬子上。 他身旁有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玫红色的家居宽袖衫子。手脚不停的围着他转。 陈子康和李婉管她叫六姨奶。徐可可这才知道，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竟是这位太公的姨太太。 太公抬眼皮看徐可可的那一眼，很平淡。没有喜欢也没有厌恶。 “说是那个奶妈把你给拐卖了，你又自己偷跑出来的。她把你卖到了什么样的人家，那家人日子过得不好吗。这家人也是，日子不好过，干嘛还要买别人的儿女。” 他接过六姨奶递给他的烟壶。等着徐可可说话。 难得有人问自己以前的经历。在那边，不停的有人问。徐可可都要说烦了。 这边却是从下了轮船。陈家人只有陈浦问了她几个，关于以前的问题。却都是关于玩的和吃的。 徐可可能看出来，眼前这位太公，也没有多想听的意思。她就只简单的说了一下大概的经历。 “这孩子受苦了，孙子把她接回来，会好好弥补她的。” 那个六姨太正好转过身来。她细薄的唇，唇角微扬，有些不屑的瞥了陈子康一眼。 “既然回来了，就把家里的规矩讲给她听。她这么大了，要上学，就跟着家里的孩子一起去。不管怎么样，要教她守家里的规矩” 陈子康老实的应下了。 “这孩子今天倒是老实了。”六姨奶突然说话，声音清越好听。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慧慧。她今天一直郁郁寡欢的，可不是老实。 太公冷哼一声，“这孩子越大越没规矩，我上次还要跟你说。从来没有小孩子之说。小时候不把规矩立足了，等他们大了，你便管不了...” 现在徐可可才知道，那平淡的一眼，已经算好的了。这位太公对慧慧竟是极为的厌弃。 几句话说下来，把个陈子康说的，只有点头称是的份。那个六姨奶站在后面，抿着唇在偷笑。 “我老远就听着爹在训子康。您啊，就是太器重子康了，怎么不看您说其他孩子。” 说着话走进来穿着靛蓝旗袍，年纪差不多四十多岁的女人。女人盘着头，头盘的紧，把个眉眼都吊了起来。 听她说话做派，就知道是个爽利的。 她进来拉着李婉的胳膊，拽着徐可可的手，就往外走， “行了，子康在这里，让老爷子接着偏心眼吧。知道你们今儿来，都在那屋等着呢。” “带这孩子认认亲，别以后谁都不认识。”陈太公竟是没有丝毫的不满，还在后面嘱咐着。 徐可可借机回头，六姨太脸上又是冷笑。看到徐可可在看自己，她微愣了下，竟冲徐可可笑了笑。 陈浦一出来，就小声跟李婉说了句，人顺着走廊往前跑，一会就听到上楼梯的声音。 慧慧一个人孤零零的跟在身后。她脚上粉色的小皮鞋，在她们身后，得，得得的，发出并不欢快的声响。 再里面的一间屋子，一看就是间小会客厅。一圈西洋紫绒沙发，墙上挂着的也多是油画和几幅重色的水粉。 除了带她们来的女人，李婉带着徐可可把屋里坐着的女人们，给她挨个介绍了个遍。 等她们在一个三人沙发上坐下后，徐可可就发现，挨着她的李婉，双手握拳，身子坐的端正，她明显紧张了起来。 话头是一个年轻媳妇，说是让她叫七婶的女人最先说起来的。 她先是品评了李婉的衣着，“大嫂就是有钱，看这衣服料子，我前天才见着，说是叫风流纱呢。要我说就不该穿外面的坎肩，原就是要露出来才好看。” 李婉跟她们拉扯了几句，就听她话风一转，“这铭慧怎么说，也是咱们陈家正经的小姐，这穿的怎么还不如这外面领回家的。大嫂，这是你亲生的嘛，不会是弄错了吧。 以前就是你们马虎把孩子丢了，现在又稀里糊涂的领回来一个，你能确定这个就是你丢的那个嘛。别再让人骗了。” 徐可可没想到，就这样的话，竟然还有人附和。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5 一群女人的聊天，有三个以上的人附和，最后就会变成，所有人的观点。 李婉的辩解在这一群女人的话语中，显得特别的苍白无力。甚至没有人去听她在说什么。 身后的红丝绒沙发，衬的她的脸更加的惨白。 这群女人聊的已经不是最初的衣服，而是将话题延展到作为一个母亲，该如何用心的去照顾孩子。 这话一听就是在说李婉，说她对孩子不够上心，才会把孩子丢了。 楼上适时的传来男孩子们奔跑的声音，还有他们欢脱的笑声。 坐在李婉旁边的徐可可看的很清楚，李婉右臂上的紫色薄纱，随着她的轻微颤抖，在不停的抖动。 以至于她需要用左手使劲压住右手，才不会让人注意到。 “好了，哪有当娘的会对自己的孩子不上心，当初把孩子丢了，阿婉也不是有意的。” 带她们进来的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这些女人说的差不多了，适时的出来打着圆场。 可这句话，却是将这些女人所有说的话，全落到了明处。 “婆婆，您这话说的，我可不赞同。那我要是也这样带孩子，您干嘛？” 徐可可这才知道，带她们进来的那个女人，是这个年轻七婶的婆婆，也就是陈家三房的夫人。 “我渴了，这里有水嘛。” 徐可可趁这些女人在听这对婆媳说话，空出来片刻的安静。非常干脆的给她们打断了。 一直垂头坐着的慧慧，猛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向她。她从来不敢跟她们要东西的。 这些女人也没有想到，有人会突然打断她们的谈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能让下人给我倒水来嘛。你们不渴嘛。” 徐可可看向的是七婶的婆婆，因为目前只有她想扮演一个好人。 “你叫我三奶奶就行了，我让人给拿酸梅汁，家里今早上现熬的。” 好人就是好支使。这位三夫人跟七少奶奶，飞快的对了一眼，笑着起身出去给徐可可张罗喝的。 李婉有些无措，她担忧的看向对面。老七家的眼神不善。刚才女儿的举动可能会让她们不高兴。 她很怕她们会闹起来，如果闹的不好看，丈夫肯定会不高兴。 她看出徐可可还要说什么，她想阻止徐可可。可是她和这个女儿并不熟悉，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还没想好，徐可可又开口了， “您觉着我这身衣服不好看嘛？”连称呼都没有，徐可可拿下巴点着对面的七婶。 “可是我觉的挺好的。我倒是觉着您身上这旗袍，不适合您，显得的您脸特别的黑。还有腰身那里，看着有些紧。是您最近胖了，没钱买新的嘛。” 三房的七奶奶惊到了，“你说什么？你说谁没有钱，大嫂，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孩子。” 她要气疯了，从来了陈家，还没人敢这样和她说话。 她利落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踩着高跟鞋，直接走到李婉近前。 她不会跟个孩子去斗，那样赢了也会落个以大欺小。 她拿手指着徐可可，看向李婉。眼睛瞪的溜圆，像要活吃了她一样。 徐可可往后靠了靠坐的更舒服了。旁边的李婉脸上带着歉意，站了起来。 “铭慧还小,不懂事...” 徐可可根本不给李婉说话的机会，打断道， “你不是知道嘛，我不是她教出来的。你总是说钱，我猜，你肯定是因为没钱，才会羡慕别人穿什么。不然你不是早就自己买了。” “铭慧，不要再说了。”李婉的语气里带着急切。 “一点家教也没有。大嫂，我真的好心劝你，你能确定她就是你丢的那个孩子嘛，不会是知道你有钱，故意冒充的吧。” 七奶奶转头跟其余的人说，“你们说呢，我觉着，她还没慧慧长的像大嫂呢。” 其他女人，都纷纷表示她说的对，她们也是这样认为的。还说什么，从俩人走进来她们就看着不像。 “你们说的就是对的，你们以为你们是谁。谁给你们的自信，让你们随便去品评别人的。” 徐可可不屑的眼神，就差说，你们算老几。 “铭慧！”李婉大声的斥责。能听出来，她是真的急了。 “大嫂，她这个态度对待我们这些长辈，你要是不给我们个交待，今天这事就没完。” 七奶奶拿手指点着徐可可。 “你说给你们个交待，你们要什么交待？” 徐可可甩开李婉抓着她胳膊的手，“你没听她们说的嘛，她们说你不是我母亲，所以现在你管不了我。” 七婶也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冷笑着，“你既然不是大嫂的女儿，谁允许你坐在这儿的。请你马上离开我们陈家。” 这边闹的声音并不小，惊动了其他屋的人。 就连陈老太爷也由六姨奶和陈子康扶着走了进来。 另一边的慧慧，在陈子康的眼神示意下，吓的起身站到了沙发旁。 徐可可却是连理都没理，她依旧坐着，站都没站起来。她自凡敢闹，就没在怕的。 她不是李婉，李时说的很明白，没有李婉的嫁妆，陈家的商行早就全关门了。 这样的情况下，李婉能让陈子康还有陈家人拿捏住，那是她的事。 她向来的为人，是你敬我三分，我还你七分，你损我一豪，我还你百倍！ 陈家人对她没有心怀善意，她也不会对她们客气。 尤其是从她确认了，陈经理做的事，陈子康都知情后。她就没打算放过陈子康。 她没要了陈子康的命，是因为死这种惩罚，对恶人太过宽恕。 至于陈家，她们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以为她是她们可以随便招惹的，那只能说明她们运气不好。 徐可可冷眼看着三房这位七奶奶，一张红唇张张合合，声情并茂的跟陈老太爷告状。 “您可得给我作主，我从来了陈家，还没谁跟我这样说话。我做为长辈就说她衣服不好看，她就没大没小的出口不逊。” “七弟妹，多海涵，铭慧刚来，你也知道她一直没在我们身边。这说话难免就会直了些。” 陈子康慈父般站了出来。替徐可可跟她道歉。 从外面挤进来个梳着背头，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他揽着七奶奶的肩，柔声问她，“怎么了？” 徐可可笑了，这人明明刚才就站在外面，现在又装模做样的进来再问一遍。也不嫌累。 七奶奶还真又讲了一遍，这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着撑腰的了。一番话说下来，竟把她自己说红了眼眶。委屈的不得了。 “大哥，有些话不是这么说的。”听完七奶奶说的话，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这孩子就算是刚来，从小没人教他规矩。可这是以下犯上。不是规矩问题，是本性太坏。 我本来今天还想私下跟你谈，这孩子怎么就能认定是你和大嫂的。那随便再来个孩子，说是你们丢的，你们也就都认下嘛。” 这位七少爷义正言辞，他的话得到了周围的人复议。 陈老太爷没说话，就代表了他也赞同这个观点。 徐可可也不着急，这种事情，现在不需要她出面。就冲陈子康对她态度的转变，她猜，他肯定会替自己想办法摆平。 她其实更在意李婉的想法。 她转过头，正好跟李婉的目光相对。好在李婉眼里的神情，不是探究，而是焦急和不知所措。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6 徐可可见识到了，陈家人有多么不想让她认祖归宗。 陈子康一个人对他们所有人。他极力在强调，徐可可就是他们的女儿，他没有认错。 可是他的话很空洞，连一点事实依据都没有。翻来覆去就是徐可可跟李婉长的像，那边警察确认过了。 因为他没有办法把奶妈和陈经理做的事，全都摊在台面上，详细的说出来。 而陈家人，就根本不认同他说的这两点。几句话就能把他驳斥的无力回嘴。 陈子康有些后悔了，刚才他怕祖父再念叨他，做事不够周全。加上他私心里更不想让祖父知道，自己认回来的这个女儿，有多厉害。 所以他就没有提码头的事。 只是简单说了下陈经理的事情。这还是因为陈经理，是陈家的旁支。他突然在陈家商行出这么大的事，肯定要给他家里一个交代。 好在，陈子康自小父母早逝，他是陈老太爷亲手带大的。所以陈老太爷，对自己这个孙子多少还是了解的。 看他不停的否认，陈老太爷就知道里面肯定有事。 忙挥手，“行了，子康自己家的事，他们俩口子心里有数，别人就不用跟着掺和了。” 他想就这么算了，徐可可还不肯呢。 “您说的真轻巧，别人家的事，他们俩口子心里有数就行了，那吵这么半天，干嘛呢？” 徐可可坐在沙发上看着陈老太爷，还行，这个距离不用仰视，平视就能看到他的震惊。 这么多年，还没谁敢这样和他说话。陈老太爷盯着徐可可。他的眼神很吓人，可是徐可可并不怕他。 “祖父您看到了吧，她就是这么嚣张。刚才跟我说话比这个态度还要差，不信您问婶子和嫂子们，她们都看见的。” 七奶奶的话并没有让陈老太爷更生气。陈老太爷已经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孙子的态度，还有这个女孩子，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 徐可可还是浑不在意的样子。总是靠着坐，她也坐累了。扭了下身子，在众人以为她要站起来时，却发现她只是调整了下坐姿。 徐可可不屑的对七奶奶道， “对你态度不好，不是应当的嘛。我没在陈家待过，不过我从小受的教育是，谁要是对我不好，我就会对谁更坏。你含沙射影说那些话，有没有恶意，是个傻子都听的出来。我对你已经是客气了。” “太爷，太爷，”家里的下人急匆匆跑进来，“厅里的几位先生来了。” 陈老太爷一惊，厅里的几位先生，是说跟他一样在行政厅当顾问的几个人。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不怎么来往，也不是关系不好，是因为大家都端着架子。谁让他们干的这活，没什么实绩。 外人眼里，谁的架子端的足，谁越让人觉着不同凡响。就像当年的诸葛亮。 你主动去找别人，你就自认低了别人一头。可这些人突然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见陈老太爷急着往外走，陈子康心惊的看了眼徐可可。 看七弟妹还不依不饶，他赶紧冲着七弟使了个眼色。 七少爷没看懂，松开老婆的肩，跟在陈子康后面，也跟着出去了。 等了会，他脸色的复杂走进来。拽了下还在咄咄逼人的七少奶奶。 “岳父好像也过来了，你先出去见下，这里一会再说。” 其他人也觉出不对，都跟了出去。 “铭慧！”李婉趁着众人没再关注她们，坐在徐可可身边低声道， “你不要这样，她们就是嘴巴厉害了点。大家族就是这样，什么人都有，难免言语上会有龃龉。让一步也就没事了。” 徐可可能看出来，李婉的担心不是假的。 “你让了，没事了嘛。我看她们反而是变本加厉了吧。” 李婉不想被女儿看轻，“也不是，她们说的事无非就是那些琐事，注意点别让她们抓住把柄，也就好了。” “把柄？穿什么衣服这种事，叫把柄。穿什么衣服，为什么要听她们的。要让她们看着顺眼。还有谁告诉你大家族就是这样的，连起码的教养都没有。” 李婉本来是想劝说女儿的，自己反而被她教训了。 李婉除了更加焦虑，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徐可可看到她的右手又开始抖。“你右手怎么了？” “没，没什么...”李婉嘴上说着没什么，左手却在使劲的按着右手。 六姨奶笑盈盈的走进来，“小小姐，那边想请您过去。” 她话说的很客气，那语气，徐可可如果说不去，她就立刻去帮着回绝。 “六姨奶，是什么事要叫铭慧过去？”李婉现在已经乱了，想不出来，陈老太爷见客，让自己女儿去做什么。 “大奶奶，您别担心，放心吧，是好事。” 李婉突然就想通了，再看徐可可的眼神就变了，“你事先知道？” “知道什么？”徐可可起身往外走，“我能知道什么？我就是个孩子，我能知道什么！” 是啊，她是个孩子，怎么会提前有安排。而且那些人也不是她能请动的。 李婉带着困惑，也跟着去了主厅。 一进去，感觉像是进了会议厅，竟是坐了半屋子的中老年男人。他们有穿着马褂的，也有穿着西装的。 只是脸上的神态多少有些相似。 陈家的晚辈都分散的站着。 最打眼的就是七奶奶。她在哭，七少爷站在她一边，老实看着并不敢说话。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七奶奶的父亲。因为俩人实在长的有些像。 他明明看到徐可可跟着六姨奶后面走进来了。嘴里训诫的话，还又多说了几句，才停了下来。 “这位就是你们家，在船上勇敢救父的铭慧小姐吧。”坐在陈老太爷右手，穿着马褂，留着山羊胡的老先生，率先站了起来。 这话把徐可可说懵了，这宣传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在陈老太爷左边的老先生，也矜持的跟着点头赞同。 “您抬举我了。”跟刚才的态度不一样，徐可可态度恭敬。 她知道，肯定是张爷在外面帮她造的声势。她不可能让帮她的人下不来台。 这些人看她落落大方，也就找着些话头，跟她聊了几句。 看她回的有理有据的，说话不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不由心下称奇。 多聊了几句，也就都真心实意的赞扬起徐可可。 抽着空，七奶奶的父亲跟徐可可赔礼道歉，无非是他教女无方。 徐可可只笑，并没接他的话。他就知道这些话徐可可都不满意。 徐可可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被留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7 不请自来的这些人，吃了顿陈家没有准备的便饭后，跟陈老太爷私交好的几人留下来。 几番推来推去，直到约好到他们几家做客的时间。 陈家这才算清静下来。 人一走，陈老太爷立刻把陈子康单独叫去了他的书房。 等听说了自己这个找回来的孙女，不仅拜了江湖上有名的龙爷当干爹。一下了轮船还得到了张爷和商业会长亲自迎接的待遇。 陈老太爷恨不得找根棍子打死这个孙子。 “张邦现在是政府眼里的红人，财政亏空，那边军饷都发不出来。是他带头买的国债。还拉了一批南洋的商人过来，让政府狠捞了一笔。 上面早就想给他个官职，笼络住他，是他自己不想要。跟这样的人搭上关系，这么好的机会，你脑子呢。你从小我是怎么教的你。 那孩子，我一看就不是个一般的。当初给你定亲的时候，就给你们俩算过，是否极泰来的大吉。说是潜龙在渊,一飞冲天。原来应在这里。” 陈老太爷激动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咱们陈家进了城，跟各边都搭不上关系。现在有了这条路子，以后跟上面也就能走动起来了。做的好了，你几个兄弟从政都是有可能的。 小老七，对，三房的老七机灵会来事。我看着就不错。他岳家有点底子。你这边要是能再帮他一把。” 陈老太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注意大孙子的表情，还在激动道， “我陈家也终于算是后继有人了。做的好了，不说留名青史，起码也能光宗耀祖。也不枉我带你们出来这一场。” 他就知道是这样。陈子康毕恭毕敬的笑应着。心里却在冷笑。 从政，向来是祖父的一厢情愿。明明在镇上的时候，他们陈家那是名门望族。走到哪儿，谁对他们不是毕恭毕敬的。 不说一手遮天，在那片，可还没有什么事，是他们陈家办不了的。 结果祖父非要举家迁到城里来。 进了城，他们陈家那点子家底，连生计都维持不了。就算是后来跟李家结了亲。 在城里那些真正的豪门世家眼里，他们陈家也不过就是比那些平头老百姓强点。根本就入不了人家的眼。 拿了他一生的幸福，换陈家的安逸。现在又要他给三房做嫁衣。 从小祖父就和他说，他是陈家的长子嫡孙。可他这个长子嫡孙，好事轮不到他，有事却要他顶上去。 这次他是不会再管了，他现在只想要钱。 好在，祖父的想法和他有一点是一致的，他也想借着这个女儿，把能走的关系走通。 所以，世上的事情没有纯粹的好与坏，很多事情都是双刃剑。 就像张爷好心的帮徐可可造势，这本来是好事。 可现在却成了坏事，陈老太爷在答应了几家的邀约后。为了方便这几日出门拜客，还有让后面来家里走动的人，能随时见到徐可可。 他把陈家五口留了下来。 三房太太本就是个面甜心苦的主，尤其知道徐可可的作用后。陈老太爷刚说完，她就开始张罗。 先让人腾出一个房间，给陈子康夫妇住。 今天丈夫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前都要好。加上陈家人会说人话后，说话办事，也开始周道贴心起来。 所以，就算觉着留下会有诸多不便。李婉心里倒没有多么排斥。 至于陈浦，他是唯一对留下来这件事，发自内心高兴的人。 他不需要房间，无论哪个堂兄弟的屋子，他都能进去挤着住几天。做为一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孩子，他甚至表示可以一直住下去。 至于徐可可和慧慧，最初三太太的意思是，让她们俩也跟陈浦学，跟几个堂姐妹挤着住一下。 没想到一直瘪着嘴，不声不响坐在一边的慧慧，竟大声的喊了出来，说她不要，她要回家。 陈子康怕祖父再生气罚了她，忙走过去安抚。徐可可看到，站在陈老太爷身后的六姨奶，脸上又带上了不屑的笑意。 这让徐可可对留下来住这件事，没有再感到不快了。 慧慧的身份，李婉跟陈家还有陈子康相处的不正常。都引起了她的兴趣。 陈子康提出来让再腾一间屋子出来，让慧慧跟徐可可住。 三太太很失望。她本来打算让下面的小辈跟徐可可亲近下的。 所以她提了好几种搭配方案出来。陈子康却很坚持，到最后也没松口。 让徐可可吃惊的是，连慧慧本人都宁肯跟她住，也不要跟陈家的这些堂姐妹们住在一起。 看着举止端庄，一直低调的几位陈家小姐。徐可可不懂，为什么慧慧跟陈子康，会如临大敌一般。 陈家没出嫁的，跟陈子康一辈，原主应当叫姑姑的小姐，有好几位。但是她们里面年纪最小的，看着也要快二十岁了。 徐可可在她们眼里，正是不大不小的年纪。 谈的太多，她听不懂。又过了可爱招人喜欢的年纪。加上徐可可今天的表现，更是跟可爱不沾边。 所以她们只是象征性的关心了几句，也就不再搭理她了。 几个跟徐可可和慧慧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被大人授意着，在徐可可和慧慧，回到给她们准备的房间后，就主动的过来找她玩。 带着她们来的，是四房太太的娘家侄女，今年十九了，姓方，她们都唤她小表姨。 能看出来，她在陈家也不是白住的。她的身份更像个家庭教师，主要是来看顾着这些小姑娘们的。 也只有她，没有对慧慧视而不见，还简单的跟她说了几句话。 陈家其余的五位小姑娘，竟像是没看到慧慧一样。进了屋，径直就跟徐可可聊了起来。 她们显然来之前，是被集中做了功课的。没有一个人主动去问徐可可以前的生活。 她们当中最大的叫陈函，圆脸的小姑娘，只有十二岁。 “慧妹妹，你喜欢吃甜的嘛？” 徐可可看到独自坐在窗边的慧慧，抬了下头，看出问的不是她，又垂了下去。 听徐可可说还可以。 陈函接着道，“你们来的时候，你看到外面的那条街了嘛。就在你们进来的那口，再往前走七个铺子，有家龙祥斋，他们家的点心最好吃了。” 然后小姑娘极自然的吩咐外面伺候着的婆子，去帮她们买一些回来。 接着又聊了些衣服、首饰。听说徐可可喜欢宽袖的褂子。比徐可可小一岁，和她差不高的陈淼，让人去取了她新做的，还没上身的青色盘扣褂子，给徐可可送了过来。 另外的三位，也以这种方式，给了她一些书和小玩意。 等点心买回来，姓方的小表姨，去楼下给她们备茶水去了。 等她人走出去，陈函眨着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趴在徐可可旁边，小声跟她道， “她可不是咱们家的正经小姐，你不用理她，有什么事支使她做就行了。” 徐可可本以为她说的是那位小表姨，没想道她接着说， “她不是非要跟你住一屋嘛，正好你跟前也没有得用的丫头，就让她伺候你就行了。” 想起原主前世被慧慧指使的团团转，不知道这种观点，是她自学成才，还是被人教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8 快到晚上的时候，七少奶奶的家里让人送了赔礼过来。 为表示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孙女的尊重，陈老太爷让人将徐可可请了下来。 还是在主厅，徐可可进去的时候，陈老太爷坐在他的那张红木椅上，跟个年轻人说着什么。 这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人长的端正。引着陈家小姐，厅里厅外的站了好几位。 看到徐可可走进来，他笑着起身迎过来。 “这位就是铭慧吧？我是来替家姐跟你赔礼道歉的。她自小便是这样不讨人喜欢。在家时，我们也烦她这口无遮拦。只是她天性就这样，也罚了，也骂了，就是改不了。 你若还生她气，就不用理她。 这是我父亲回去后，特意嘱咐我母亲，给你备的一些小礼物。他们教女无方，心里也明白，再多的东西也抵不过她做的错事。 所以这里面也就是些心意，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 别的倒没什么，里面有些吃的，是我们家乡的小吃，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尝一尝。” 吕鞍说话比七奶奶顺耳，不卑不亢。 话说的也客气，紫榆百龄圆桌上摆的十几个红锦礼盒，最上面的已经打开。只一眼，就让里面珠光宝气的首饰晃了眼。这怎么还会不贵重。 徐可可笑看着他。她从原主的记忆里见过他。 他长了张不显年纪的娃娃脸，哪怕五年后，看起来也还是像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 所以后来，是陈家内里败了，还是陈子康太过开放。 差着十多岁的年纪，还差着辈分，竟就把十五岁的慧慧许给了他。 眼前这个吕鞍，就是慧慧的未婚夫。 原主经常会从窗口，看到他开着车去公馆接慧慧出去玩。偶尔他还会在陈家用餐。 只是徐可可没想到，他会是七奶奶的亲弟弟。 前世原主回到陈家，陈老太爷没了，陈家应当是分了家。加上陈子康从来没带原主见过什么亲戚。所以她并不知道吕鞍跟陈家的这层关系。 “你拿回去吧，我不要。”徐可可说的干脆。 就连陈老太爷都沉了下脸，吕鞍却连眼都没眨一下，依旧笑望着徐可可。 “即便你收下这些礼物，也可以不原谅家姐。这些礼物就是亲戚间初次见面的见面礼。” “我说了，我就是不要！你听不懂嘛？”徐可可娇蛮的看着他，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为什么那些熊孩子，大人怎么劝都不听。因为当个熊孩子太爽了。你可以什么理由都不要，就是无理取闹的玩赖。 道理是说给讲道理的人听的。如果遇到不跟你讲道理的人，除非武力，不然没用。 吕鞍也深知这点，面前这个小姑娘摆明了，就是油盐不进。他也没法子。 只能笑着跟陈老太爷道，“看来晚辈也败北而归了。只能以后再说了。这些礼物我也不敢都留下，折辱了您。只是这里面的吃食，我让人放下，给家里人尝个鲜吧。” 吕鞍一直彬彬有礼。在门外的七奶奶，贝齿紧咬着下唇，眼里都要冒出火星子来了。 若不是七少爷在后面紧拉着她，她早就冲进去了。 七少爷怕里面出来人看她这样，再闹起来。生拉硬拽的将人带回了他们自己屋。 关上门，七少奶奶就不干了，“你拉着我做什么，我父亲给她说软和话，她不接。我弟弟带着礼过来赔罪，她还不理。你看她那小人得志的猖狂样子。 你大哥那脑子就没灵光过，不管什么人，说是他闺女就往家带。就这德行的，扔在那边自生自灭就完了，领回来干嘛。” 想起母亲的嘱咐，七少爷现在是几边都不能得罪。只是捡着她爱听的拿来劝，服小做低的哄着。 “就这么个十岁的女孩子，我还真不信了，她有什么好的，那些人都瞎了眼，收她当干女儿。” “阿姐，最好还是信。”吕鞍推开门走进来。冲七少爷点了点头，解释了句， “我敲门，你没听到，我过来劝劝她。” 七少爷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别看年纪不大，做事却是老道。在他岳家吕家是扛事的主。不光他岳父器重这个儿子。 就连自己祖父都曾说过，吕家下一辈有这个孩子必能成事。 见他进来了，七少爷忙不迭的退到一旁，当起了背景板。 “阿姐，”吕鞍叹口气，坐到刚才七少爷的位置， “我听你刚才喊的了，那人为什么认她当干女儿，咱们不知道，也没法说。说不定她就是入了那些人的眼。眼缘这事谁能说的好呢。 父亲上午有些话没法跟你细说。是张爷知道咱们跟陈家的关系，特意把父亲叫过去，让父亲把这些话传出来的。所以给她撑场子的还有咱们家。” “父亲？”七少奶奶惊到了。 “现在人家形势比咱们强，咱们就不能硬碰硬。就算是碰，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你现在动她，不光外面的张爷他们不干。我想就连陈家祖父，还有父亲，都不会同意。 你以为今天过来拜访，就是为了给个面子这么简单。这里面有利....”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我可以忍她，但是要忍多久？”七奶奶搅着手里雪青洋绉的帕子，嫣红的嘴唇撅着。 吕鞍笑道，“给她点苦头吃，也不是不可以，但不是现在。你刚跟她闹完了，你只要动，别人就会知道是你做的。 等过了一阵子。大家该借的势都借完了，.....” 吕鞍凑到七奶奶耳边，小声道，“不说吃苦头，这人就是没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要是痛痛快快的把东西收了，吕鞍还觉着这孩子肯定有点东西。不然不会入了那些人的眼。 可她就为了点小事闹脾气，谁的面子都不给的任性劲，反而让他觉着，不过就是个孩子。能入那些人的眼，不过就是个眼缘。 “日子久着呢，姐姐急什么？” 吕鞍冲七少爷无奈的摇着头，“真是辛苦姐夫了。我姐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个急脾气。不过她这脾气有一个好处，就是跟自己家人，急完了也就过去了，不会在心里存疙瘩。” 七少爷哪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知情知意的回道，“这我哪能不知道，我当初追求她，也是因为喜欢她这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你放心就是。” 七奶奶却把她兄弟的话听了进去，没理这两人，自管自的想着她的心事。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9 这些日子，徐可可很忙。陈老太爷原本是打算的很好，哪日带她出去拜访，哪日在家接待客人。 结果第二日，徐可可便让张爷接走了。后来林会长那位年轻的夫人，也下了贴子，把徐可可叫过去，跟她们去近处的庄子上玩了几日。 陈老太爷已经跟人约好了，只能自己带着孙子，去回访了那几家。 就是这样，还给徐可可得了一堆东西回来。 知道徐可可回来了，六姨奶带着下人，把人家送的礼物，给徐可可拿到了屋里。 正好徐可可洗漱完，刚换好了衣服。 徐可可一进屋，慧慧就溜了出去。这会屋里就徐可可一个人。 见她散着头发，六姨奶拿棉巾子，给她擦干了头发。又给她把头发盘了起来。 “您手真巧。” 徐可可这还真不是恭维，只几下，六姨奶就给她松松的扎了两个辫子。又拿几个卡子，在脖子上面给她盘了起来。简单又好看，还不会太热。 “我本来就是丫头出身。从八岁就在主子跟前伺候，再笨的手，也得变巧了。对了，我当初是大太太手里的管事买进来的。我还伺候过大太太几天。做的不是别的活计，就是给主子盘头。” 六姨奶是个爽直的性子，丝毫也没有谦虚的意思，就直认下了徐可可的话。 怕徐可可不懂，还又道，“大太太就是您亲祖母，都说您长的像大奶奶，我看着您倒是跟大太太有些像呢。” “慧慧，不像嘛。”徐可可从镜子里看着她。 六姨奶不屑的撇着嘴，“哼！她算个什么东西。她也配。” “你不喜欢她？” 六姨奶扑哧一声笑了，笑声有些轻飘飘的，却带着爽利， “您啊！不用套我的话，您想知道什么？” 难得有人大方，徐可可便不客气了，“她母亲是谁，她是我父亲的孩子吧。” “从我听您说在那边遭的罪，我就知道您不是一般的孩子。这陈家人还是小瞧了您。 慧慧的母亲叫夏荷，跟我原都是大房的丫头。本来说是让她当姨娘，可李家不许纳妾室。 这家里都知道，她就是大少爷的孩子，就把大奶奶一个人蒙在鼓子里。 他们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从根里坏。都是天生的坏种。” 六姨奶看着镜子，她语气平淡，徐可可却听出了恨。 “你不怕我跟别人说。”徐可可转回头，端详着她的眉眼。她以前肯定比现在还要好看，娇俏的像嫩黄的迎春花。 六姨奶又笑了，笑的果决，“那就当我瞎了眼，看错了人。我跟您说，大房娶的媳妇都是好的。可是都不聪明。全让人玩在掌心里头....”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陈函和陈淼走进来，看着六姨奶也不理。对低于她们出身的人，她们总是有种优越感。 六姨奶也不在意，给徐可可把桌上的梳子和镜子都放回去。又帮她把拿来的礼物都给收拾起来。 陈函熟悉的坐到徐可可身侧，学着大人的样子， “你今天去哪了，我原还想着去看歌剧。结果淼姐儿昨晚上没睡好，小表姨这几天也不舒服，想叫你，偏你又不在。” “怎么没睡好？”徐可可问陈淼。 陈淼没有陈函那么跋扈，乖巧道，“我睡觉浅，昨天晚上不知道什么人在廊上说话，后来还哭起来。好不容易她回了屋。又有人在廊上跑来跑去的。外面还有东西在叫。折腾的我可不是一晚上没睡好。” 她们在这里随口闲聊，都没注意到六姨奶的脸色。 陈函刚说要约她看歌剧。第二日，林会长的夫人就带着徐可可去看了歌剧，还就是陈函想看的那场。 这原也是突发奇想，林夫人和朋友约着去吃饭，开车路过这边。就让司机进去，把徐可可带了出来。 吃西餐的时候，林夫人和朋友聊起这几天，有哪些有趣的事情。两人就提起了最近上演的歌剧。林夫人年轻，本就是跳脱的性子。 想起来自己还没看，就和朋友带着徐可可去了歌剧厅。 徐可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家人。 先是等着的时候，遇到了陈七少爷。他看到徐可可，先是慌了下。 后来才说是来买票的，说是七奶奶想看，他怕到时候来了买不到，七奶奶会不高兴。 等他走了，林夫人的朋友说陈七少爷是疼老婆的男人。还说他们夫妻感情让人羡慕。 林夫人则不赞同，“真正夫妻感情好的，就不会怕。两个人买不到票，可以一起去做别的事情。或是一起站在这里等着，就和我们现在这样，多么难得的体验。” “就算是怕，也不该是怕老婆不高兴，而是该怕老婆等的辛苦。这男人对她老婆未必是真心。” 林夫人一句话，就给陈七少爷定了性。 也是巧了，她们进去的时候，徐可可又遇到了熟人。陈家的方小表姨。 她是一个人来的，说是想放松下，所以独自来欣赏歌剧。她还让徐可可帮她保密。她怕陈家的几位小姐知道她独自来，没带她们，会不高兴。 看林夫人还挺喜欢这位方小表姨，徐可可就约着她跟她们坐在了一起。 等咿咿呀呀的听完，她们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看到吕鞍随着下一波人流，准备往里进。 原本站在徐可可身侧的方小表姨，脸色有些难看的跟徐可可说，她有些不舒服，要先走。 徐可可想要她等下，用林家的车送她回去，被她拒绝了。 然后她趁着吕鞍跟林夫人打招呼寒暄。跟着另一侧的人流，偷着走了出去。 晚上回到陈家，天已经黑了。 李婉一直等在屋里。见她回来有些不高兴， “你以后不能再这么晚回来了，最近这一带治安不好。听说昨儿咱们这儿都有人丢了东西。今天警察厅还过来问过话。” 徐可可知道她是好意，也就顺从的答应了。 “你外祖父那边，我想明天带你去看看。”李婉问的很谨慎。似是很难启口。 徐可可有些吃惊，“李时跟我说，他们不是都在乡下嘛？” “对，你大舅身子不太好，来这边看病。我也是今儿才得了信。过去看了眼。” “那是应当去的。陈浦一起嘛？”徐可可指着另一张床上躺着的慧慧，问道，“她也去嘛？” “你弟弟今天跟我去过了，明天他就不去了。明天就你跟我俩过去。” 李婉看都没看慧慧一眼。 “今儿，你父亲也说了，总这么住着不是个事，等明天你三奶奶过完生日，咱们就回家去。” 李婉这话说完，慧慧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徐可可就知道她肯定早就得了信。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40 第二天，李婉带了徐可可去了洋人办的惠爱医院。 外墙用清水红砖砌墙，白石灰勾缝。每层之间用灰色腰线分割，屋顶为法国孟莎式，斜坡上开矩形老虎窗。 一进入医院，入眼皆是纯净的白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护士，从她们身边经过，笑容和煦，跟她们礼貌的点头问好。 如果刚才没有在门口看到，她们把衣衫褴褛抱着孩子的母亲赶出医院，那她们的样子真的很像天使。 只可惜，她们是富人的天使。这里是给有钱人看病的地方。 李婉先领着徐可可，去了医生的办公室。医生是黄头发蓝眼睛的英国人，即便不用旁边的翻译，徐可可也能听的懂他说的话。 李婉的大哥李茂，也就是原主的舅舅，肾上长了瘤，一直在尿血。最佳的治疗方案就是切肾。 了解完情况，李婉忧心忡忡的感谢了大夫。这才带着徐可可去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李茂，四肢修长，他把那张病床衬的格外的窄小。感觉他如果站起来，应当有一米八左右的个头。 这样一个大高个子，却被病痛折磨的已经没了人样。他皮肤暗沉的没有一点生气，深陷的双腮让他看起来行销骨瘦。 一直盯着门口的他，看到李婉进来，用力的冲她们笑了笑。 跟着的司机，也不用人吩咐，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都放到了靠墙的小桌上。也不多话，主动的退了出去。 “哼！天也怪热的，姑奶奶何苦跑这一趟。” 旁边穿着半旧青布大褂的圆脸妇人，特意走到桌前，冷冷的瞥了眼桌上的东西。 她嘴上不饶人，却是赶到床前将李茂扶了起来。 “你不用瞪我，要我说趁早把这些吃的拿走。咱现在缺的是这点子吃的嘛。” “别理她，这是慧慧吧？”李茂有些虚弱，努力笑起来的样子，并不好看。但是却比陈家人看到她时，笑的要真心。 徐可可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他床前。 “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他想拉徐可可的手，却也只是虚伸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你快给孩子拿来。”李茂冲着妇人使着眼色，眼里有小意的祈求，带着些讨好的样子。 妇人嗔怪的回瞪了他一眼。回身去旁边的椅子上，翻出一个灰布包袱。 “这里面有你祖父给你的，那年听说你娘生了你，就寻人给你打的。是个银锁，估计你这么大了，也戴不出去了。 这是咱们给你的，你大舅说，你在外面吃了苦，是少了佛祖的庇佑。这块玉牌，还是家里好的时候，他在外面寻的。知道你回来了，就让人去寺里找方丈给开的光。 这是你几个表妹给你的小玩意。都是她们没事的时候，瞎编着玩的。你别嫌弃。 你表哥都在外面给人上着工，没在家。等他们回来了，再让他们把礼给你补上。” 妇人将包袱拿到徐可可跟前，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拿给她看。 “是舅母吧，怎么会不喜欢...” 徐可可还没客气完，李婉抢的给推了回去。“小玩意就算了，哥哥看病也要钱，把玉牌和银锁都留下吧。” 李大奶奶甩开她的手，嫌弃的白她一眼，“又不是给你的。给咱们慧慧的。” 徐可可笑着接了过来，“那我就不跟舅舅和舅母客气了。李时跟我说，家里秋天好吃的很多，等舅舅出院了，我正好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回去。不光能见见外祖父，还能当面谢谢几位姐姐。” 李大奶奶看眼躺在床上，笑着点头的李茂。也跟着笑容勉强的应着。 “刚才听那位格雷医生说，要做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做的时候，我带着小浦一起来陪着吧。” 徐可可像是什么也没看出来，笑着问李大奶奶。 看李大奶奶脸色不好看，李茂底气不足的解释道， “他们说那个做手术好的医生不在。等他回来，还要有些时候。我们见完了你，就拿点药先回去了。等医生来了，我再回来。” 徐可可其实已经大概猜了出来。不动声色的看了李婉一眼。 “那医生去哪儿了，跟他们说下让他早点来，您这病着来回跑，也太折腾了。” 有种人就是这样，她察觉了你的好意，反而不会把困难摆出来，怕你跟着着急，怕给你添麻烦。 李大奶奶刚才还冲李婉掉脸子，这会却坐在一边，不肯再多说了。 见李大奶奶不说话了，李婉急了，冲到徐可可跟前，“能跟张爷问问嘛，听说这边的医生调去给谁会诊去了。” 所以这才是李婉今天带自己来的目的。徐可可心里很不舒服。 原主的大舅来了，李婉得了信，只带着陈浦来的。这要不是有事想找自己，都不会带自己过来。 前世的原主，除了李时，就没见过李家人。 可是李茂夫妻俩带的东西，他们是一早就想着要见自己的。 直接跟自己说，和让李茂夫妇来说，唯一的差别，就是想先看下自己的态度。 徐可可打量着李婉。她不信任自己，却又找不到能帮忙的人。 李婉对这个女儿以前是不熟悉，现在是有些怕。她心虚的移开眼。 李大奶奶和李茂显然是不知道徐可可的事。 李茂不解的看着俩人，“什么张爷，你让孩子问谁去？” “甭听你娘的，”李大奶奶也凑过来，“也不怕你瞧不起咱们，就算是医生在，那开刀的钱咱们也凑不出来。” “大嫂！”李婉的急切的喊了一声。 “行了，咱知道你拿不出来。咱是不懂，你就跟陈家开口能怎么了。就算是咱们老李家，跟他们家借的都不行嘛。那明明是你的嫁妆银子。 当初订亲的时候，公公是答应过，你的嫁妆可以给陈家用。可也不能咱们老陈家，就光沾点边吧。这些年说句生意不好，连边都沾不上了。这也就算了，可是你哥病了，借钱都不行嘛。” 李婉为难的看着屋里的三个人，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三十多岁的人，竟像个孩子一样惶恐无助。 “秀芬，”李茂叫着李大奶奶的名字，“算了，别难为小妹。” 他这句话说的真情实意，让李婉直接就红了眼眶。拿着帕子捂着眼，哭的委屈又伤心。 “先治病的，别的以后再说。” 听到徐可可这句话，李婉的哭声顿了一下。 第二百五十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41 直到徐可可跟李婉俩人走了，李茂跟李大奶奶都没想明白。 “你说，这孩子刚回来就能做了他们陈家的主？” 虚弱的李茂靠在医院的白色枕头上，直摇头，他哪知道。 “她刚才还说，不是借，以后都不用还。你说这会是真的嘛？”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陈家的性子，向来跟他们李家分的多明白啊，那是多一块银元都不会给的。 李大奶奶有些吃不准。那才是个十岁的女孩子啊，又瘦又小，一看就是吃了苦回来的，陈家那帮势利眼会听她的。 李茂叹口气，“看小妹的样子，这孩子怕是没说慌。咱们就先信着吧。” 徐可可跟李婉出了医院。她给司机报了个茶馆名。 那地方她跟着张爷去过，是张爷的产业。里面不光清静，最主要的是安全，不用担心有人会偷听。 “为什么不能直接跟陈家借钱？” 徐可可等着茶倌把茶摆上来，又要了四色的小食。这才开门见山的问李婉。 李婉盯着眼前的茶气，沉默了半天。 坐在她对面，徐可可能看出她的纠结。 徐可可猜，可能在她眼里自己也姓陈，现在又跟陈家人走的近。 “我还没跟张爷说，您要是什么都不跟我讲，刚才我在病房说的话，就全当是哄他们高兴吧。” 徐可可细小的叁指捏起茶杯，吹散上面的热气。 这哪行！如果一点希望没有也就算了，明明能成了，再说不行。 李婉急了，“我问了，但是你父亲没同意。他说现在家里也调不出多余的现钱来。” 徐可可冷笑，“这样的鬼话你也信。” 使奴唤婢的，养着那么一大家子人，说是手里没钱。 李婉不敢去看她，对面坐着的是她的女儿，可是总让她有种错觉。不知道她们俩谁才是孩子。 “我不信能怎么办呢。钱都一直在你父亲手里。账是两家都过目的。我也看过，确实都亏着钱呢。” 徐可可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其实心里是明白的，不然她不会提到账目。她也觉着陈子康应当是在账上做了手脚。 徐可可听李时提过，当初李婉嫁到陈家的时候，两家是说好的，把嫁妆拿出来，由陈李俩家共同经营。 陈家没经过商，所以这些买卖，最初全是李家的人脉和货源。 为了公平，各处商行都是陈李两家各派一人过去。至于掌柜的是谁，说是能者居之，其实就是陈子康说了算。 然后每年的获利，当成红利，两家平分。 李家当时自己有产业在经营，并没拿着跟陈家的合作多当回事。加上，李家一直觉着是自家占了便宜。在他们看来，这嫁妆只要带走了，最后给的也是陈家的后辈。 所以明明是从李家拿出去的钱，却是所有的事都是陈子康说了算。 只是李家怎么也没想到，几场仗打下来，李家的家产竟然全都搭了进去。最后只能依靠跟陈家合作的这点红利过日子。 他们更没想到，陈家竟然拿他们当打秋风的穷亲戚一般对待。除了公事公办，多一点都不会给李家。 而各商行的账本，都是由陈子康手下的掌柜记的，怎么写怎么算，要亏还是要盈利，其实都是他们一只笔的事。 “你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李婉一下子就听出徐可可说是谁。她呆愣愣的抬起头，看着徐可可。 眼前的女孩子，闲适的坐在椅子上，脚都够不着地。让人现拿了脚凳给她踩着。可那气势，那语气，哪里像是个十岁的孩子。 可又让人觉着，这就是她该有的样子。 “你不会真的打算要和他过一辈子吧。”徐可可放下茶盏，鼻尖还萦绕着茶的香气。 “你不要把你父亲往坏处想。他做的事，也都是为了陈家。他有他的立场，有他的为难。 是这世道不好，他也没法子。他也想两家都顾，但他能力有限，又哪能顾的过来。 再说他待我没什么不好，只是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他心烦的时候喜欢独处。也是怕控制不住他自己的脾气。 你不要听她们那些新思想的人，说什么离婚。这女人哪有那么容易活。 离了你父亲，难道我们要抛头露面的去谋生嘛，只怕日子都没法过。再说你和你弟弟怎么办，离了陈家，你们就会跟你舅舅家的孩子一样，天天跟着大人为钱发愁。 还有李家的钱怎么办，那些钱就全都要不回来了。” 徐可可笑了，她着急辩解的这些话，恰恰证明了，她想过离婚。这个女人现在嘴上说的，恐怕都是平日她劝自己的话。 她活的即矛盾，又纠结。黑白两条道，她一直让自己活在灰色的阴影里。 “你知道慧慧是陈子康的女儿嘛？” “谁？”李婉惊讶的看着她， “这又是陈家谁跟你说的。这不可能。” 李婉说的笃定。徐可可疑惑的看着她， “慧慧出身是不怎么好。她母亲以前是大房的丫头，曾经伺候过你祖母。慧慧母亲生产死了，你父亲怜惜她，正好又刚把你丢了，才把她带回来的。 陈家人....，她们本来就是谁都瞧不起。又觉着你父亲对她太好，所以故意说那些话诓骗你的。” “万一，她们说的是真的呢。” “不可能，你父亲跟我一直在北边，这不可能。” 可六姨奶的话，也不像是假的。徐可可不信，六姨奶就是看慧慧不顺眼，才故意那么说的。 徐可可一时想不通，这里面的问题又是什么。 但是，有一点，她却是明白了，李婉什么都知道，她对离开陈子康这件事，有太多的忧虑。 徐可可让司机把李婉送了回去。自己去找了张爷。她现在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很多事不用她自己亲自动手。 等商量完她的事，她又把李茂的事情，跟张爷说了。 张爷很痛快，立刻打电话找人疏通。本来医生看病，也不用随时在旁边看着。出来做台手术，又占不了多少时间。所以事情很快解决了。 至于费用，徐可可啃着张爷给她备的西瓜， “还是咱们说的，我先占着您便宜，等得了手，从里面扣。” 张爷爽朗大笑，这么点的孩子，跟他一直说，亲兄弟明算账。可要算的那笔账，坑的又是她亲爹的钱。 偏她那亲爹先是惦记杀了她，这又想着利用她。 一笔什么乱账。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42 徐可可回到陈家，已经是下午了，陈家刚大宴完宾朋。关系亲近的客人还都没走。 今天是陈家三房太太的生辰。 原本像陈三太太这样的女眷，上面还有老一辈在的，按规矩是不能张罗着办寿的。 尤其陈家在城里势弱，往年就算办寿宴，也没什么正经上得了台面的人来捧场。 现在因着徐可可，外面人都以为，陈家跟政府真正有实权的搭上了关系。陈家的运势已经能看的见了。 自古雪中送碳，锦上添花都是最容易结交到朋友的。 正不知道怎么跟陈家亲近的，借着陈三太太生日的由头，主动上门。 陈家也想着，借机跟各家把关系再走的近一些。两边都想着往好里处，陈家也就大肆操办起来。 七少奶奶作为三房太太的正经儿媳妇，她娘家吕家，自然全都赶过来给捧场。 女眷们吃完了席，分着年纪，辈分的凑在一起。 吕老爷和其他各家的几位老爷，在正厅陪着陈老太爷聊着时事。六姨奶在一旁伺候着。 见着徐可可回来，吕老爷自然是一箩筐的好话，往外说。 还给了徐可可不少东西。怕她不要，再让他没脸。已经提前让人送到她屋里去了。 徐可可因为刚从张爷那儿知道，他们给陈子康设的局，陈子康把吕家也拉了进去。 很微妙的心情，徐可可跟吕老爷应酬了几句。这让吕老爷有了面子，话也就又多了些。拉着徐可可就说起来没完。 陈子康跟吕鞍和陈七少爷，还有吕家的一个掌柜的，在单独的一个小间打着麻将。 “这给军里供货这么好的事，你说怎么会让咱们摊上。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吕鞍一听陈子康说这话的语气，就知道他根本不是有所怀疑。 不用脑子也想的明白，要是真有疑问，陈子康就不会张罗着让他们跟着一起了。 吕鞍知道他想听什么，笑着恭维道， “所以说，要不还是您厉害。去了趟北边，就把那边布料的价格还有货源，给走顺了。这刚回来没几天，又天降这么大一个，只赚不赔的生意。您说这上哪儿说理去。让我们这些小的只有仰视您的份。连我父亲那天都说，什么时候，我能赶上您的才干，好歹他死的那天，也能闭上眼了。” 陈子康听了哈哈大笑，甩出手里的废张。 谁不喜欢被人捧着。哪怕知道这话，是别人夸大了恭维你。是想把你哄高兴了，从你这儿得点好处，那听着也是欢喜的。 坐在下首的吕家掌柜，默默的将陈子康打出来的牌，给吃了。 “几位爷，小的倒是觉着还是得谨慎。进货这头肯定是没什么问题，咱们两家凑钱先把货拿了。验好了货放着，随时要，咱们派车往那边一送就没问题了。 只是，这毕竟是跟军队打交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边查货查的严。万一遇到点事....” “呸呸呸！”陈七少爷冲着吕家的掌柜，连呸了好几声， “说什么丧气话呢。乌鸦嘴。” 那掌柜的也不恼，“小的是觉的，做这种吃两头的生意，最好还是藏着点，拿个壳子来做是再好不过。这是小的拙见，最后肯定还得您两位定夺。” 吕鞍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话。 知道吕家请的这个掌柜的，是个有经验的。怕陈七少爷再乱说话，陈子康忙伸手止了陈七少爷的话头， “还是您经验丰富，您说说，这事怎么做才最稳妥。” “这担生意，您和我们少爷都让人查了几遍了。一看就是有人诚心递到您手里的。 现成的货源，现成的买家。人家这是给您送钱呢。这钱不挣白不挣。只是这种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一个是手里要有大笔的闲钱才能做。因为您要提前把货备了。其次，这种生意人家原先肯定都有长期的主顾。 您这是生从人家手里抢活。所以，您要是手里有别家的商号在，就最好不过。这样您挣完了钱，人家找，也找不到您头上去。当然这商号得是在您手上的。您能直接拿过来用。等挣了钱，把钱再拿出来也是一样。再是有别的，也没事。” 因陈七少爷那句话，掌柜的也不好说的太明。 陈子康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我手里倒还真有个商行，是李家的....” 他们在这里密谋着。徐可可那边已经从正厅出来，去了女人成堆的小客厅。 陈三少奶奶看到她进来，直接就将头转到一边。转头的那一刹那，她嘴角带着笑意。 慧慧紧张的小脸崩紧，不敢看她，下意识就将眼移到了别处。 陈函大方的朝她走过来，熟络的拉着她闲聊些有的没的。只是她今天的表情有些过份的夸张。说的话比往日失了分寸。 徐可可只笑看着她们。从昨天听李婉说，明天就不住在这里了。 徐可可就在猜，她们是会让自己轻松的走掉。还是会让自己长点教训再走。 徐可可懒的跟她们应酬，说了几句话，就回了房间。 没多会，陈函进来，和以往一样，让人给她拿了些西洋点心。还有一杯果茶。 “行了，我知道你着急下去。我刚看到了，所有小姐都围着你，你刚才跟我说几句话，她们都眼巴巴的等着你，你快去吧。” 徐可可的话让陈函很得意。 她本来就没打算跟徐可可一起吃。现在她这么说了，她也不好硬等着徐可可吃完了再走。 只能叮嘱道，“下人就在外面，你吃完了，让她们进来把盘子收了就行。” 等陈函走了，徐可可将东西拿到凉台，刚把茶倒掉。在她要扔点心的时候，从旁边伸出一只小爪子。朝着点心抓去。 徐可可赶紧把盘子端开，“这你可不能吃，这里面不定加了什么。吃了你可就回不去了。” 那小猴子，哪能听的懂她的话，只知道她不让它吃，冲她呲牙吓唬她。 这是只驯化了的猴子，那天陈淼说，听到外面有东西叫，徐可可就特意留意了下。就发现了这个小家伙。 它是那天在街上耍猴人带的那只小猴子。只是它一直围着陈家转，不知想干什么。 徐可可把屋子里备的其它吃食，拿出来喂给它吃。怕它再惦记这点心，就把点心扔到了一个盒子里，给盖了起来。 外面传来细微的竹笛声，小猴子抓着吃的，连窜带跳的就跑了出去。 徐可可怕它去而复返，也不敢再把点心扔下去了。就将盒子先扔到了一边。 晚上，慧慧回房的时候，徐可可已经躺在床上了。 她们俩虽然名义上住在一屋，但因为徐可可出去住了几天，所以俩人没怎么在一屋睡过。 有限的这几天，慧慧也一直躲着她。不是比她早睡，就是等她睡了再回屋。 慧慧小心翼翼去开凉台门的时候，徐可可就在她背后睁着眼看着。 慧慧并没有在屋里睡觉，她把凉台门打开后，就又悄悄的走了出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43 徐可可躺在床上，看着皎洁月光倾撒在屋内。这世界原本该是安详静谧的。是人的贪念，让这世界变了样子。 慧慧出去的时候，紧张的连头都不敢歪一下。所以根本不知道，徐可可一直是醒着的。 看她着急出去的样子，徐可可猜她们不会拖太长的时间。 徐可可从枕头下面拿出张爷给她的见面礼，一把德国制造的小手枪。翻身从床上下来，先把门从里面关上，她要瓮中捉鳖。 然后人就钻到了床下。 她早就准备好了，从到陈家第一天，她没准备忍让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等着了。 只是徐可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这个屋子只有两个入口，慧慧把晾台的门打开，那就代表人肯定是从那儿进来。 等人进了屋，然后她只要趁对方不备，对着那人的腿，扣下扳机，这件事情也就结束了。 她可以因为这件事提前离开陈家。要是她心情好，可以给陈家再添点堵。例如，借机闹大，登报脱离父女关系之类的。 外面没让徐可可等太久，就有了动静。有人从旁边的晾台跳了过来。从落地的声音判断，是个男人，有些份量。 他的身影刚把晾台的月光挡住，就听到他发出一声惨叫。 那凄惨的声音划破夜空的宁静。把徐可可也吓了一跳。 “啊！这是什么？走开，啊！” 一个男人惊恐的叫声，惊动了寂静的夜晚。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慌了手脚。 徐可可莫名其妙的从床下钻出来，凉台上惨叫的男人已经顾不得许多，推开门抱着头冲进屋里。 那只小猴子抓着他的头发，吊在他身上，用它的另一只小爪子，不停的挠着这个男人露在外面皮肤。 男人连惊带吓的又蹦又跳。 小猴子没有任何征兆的松开他，朝着桌上的盒子奔去，拿手不停的打着盒子的盖子。 它的技能娴熟，几下就将盖子打开，拿出徐可可藏在里面的点心， 徐可可根本来不及过去阻拦。这只对吃，有着强烈执念的小猴子把点心拿出来，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其实就算是徐可可绕过眼前这个，还没搞清状况的男人，赶过去，她也不知道怎么制止那只猴子。 刚才不断攻击男人，已经激起了小猴子的野性。徐可可不认为，她自己能空手制住它。只怕会适得其反，还会被它伤到。 好在，那个点心，徐可可心里有数。肯定只是加了迷药，绝对不会致死。自己对陈家还有用，她们不会让自己死的。 点心里迷药的份量加的不少，吃了点心的小猴子，点心还没吃完，就跟喝醉了酒一样，在桌子上摇来晃去的。 徐可可叹口气。拿枪朝着男人腿上开了一枪。刚安静两分钟，正试探着放下手的男人，跌坐在地上，又一次惨叫了起来。 徐可可拎起床上的床单，绕过他，将桌子上的小猴子裹起来，放到了床上。 男人光顾着自己的腿了，根本没注意到徐可可在后面干了什么。 外面的敲门声，已经变成了砸门声，李婉在外面惊慌的喊着她的名字。 徐可可打开门，门外站着陈家众人。最先冲进来的就是李婉，还有陈子康。 “铭慧，铭慧，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李婉抓住她的胳膊，上下仔细打量。 陈子康则直接走到还在哀嚎的男人旁边，一脚将他踹翻。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可可看眼门口，慧慧吓的小脸惨白，惊恐的瞪着双大眼，不知所措的看着里面。 看来这事，她是瞒着陈子康做的。 陈七少爷推开站在门口的慧慧，几步冲到了陈子康旁边，“大哥，这人就是那个小偷吧。这几天不是一直在追嘛，说是这边有小偷。肯定就是他。” 陈子康警觉的回头，盯着陈七少爷的眼睛看了半天。 还被李婉抱着的徐可可，看着他们兄弟俩就这么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心里只觉好笑。 这边他们兄弟俩的眉眼官司还没打完，又从外面冲进来一队警察。 因为最近这边的入室盗窃案频发，所以警察署特意派了一队人，晚上在这边巡逻。 听到叫声的时候，他们就已往这边跑了，加上枪响。他们干脆直接就冲进了陈家。 领头的警察很年轻，瘦高个，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他也没管别人，问明白谁是徐可可后，直接就跟她询问情况。 一看他就是被上峰嘱咐过的。 陈七爷却不等徐可可说话，就把刚才的话，又对着警察说了一遍。 徐可可没出声，就冷眼看着他演。 可惜警察没听他的，还是问徐可可，“陈小姐，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嘛。” “枪是我开的，”徐可可拿出她的手枪给警察看，“他从晾台翻进来，我就直接给了他一枪。” 另一个上了点年纪，跑的有些喘的警察，踱步走到晾台察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边擦着汗，边跟年轻警察道，“马队，他应该是从旁边跳过来的？还有这晾台门，是从里面打开的。” 被叫马队的警察看了眼坐在地上，紧咬着牙的男人，嫌弃的问道，“你这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被猫抓的？你从哪儿上来的？” “警察先生，这几天，这边不是有总有人丢东西嘛，他肯定是来偷东西的。”陈七少爷又凑过去，跟马队强调了一遍。 没想到这马队，虽然年轻，却很有经验。直接摇头否认道，“不可能是他，他这个体型，怎么可能翻到别人家偷东西，不用进去就被人发现了。” “救救我...”，男人抓住警察的裤腿，“我要疼死了？” “疼死了，活该！”马队冲陈子康点了点头，“我们人少，府上找两个人给送一趟吧。” 四个警察叫人少。 陈子康和陈七少爷对视一眼，吩咐外面的下人，叫了两个人过来，将这个男人给架了出去。 警察这边有个个子不高的，也不用人说，直接就跟在了后面。 “上面还说让我们保护您，我看您这胆色，也用不着我们。”马队冲徐可可嬉皮笑脸道， “不过，明天还得劳驾您跑一趟，我们还得跟您，再详细了解下情况。今天天晚了，也不方便。您先休息。”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走的时候，这马队又说，“隔壁住的是谁？” 陈淼像只受惊的兔子，从外面挤进来，“是...是我，可是...我今天没在这屋，我跟我姐在一起...” “没事，你别怕，你跟谁在一起？”马队态度温和的问陈淼。 陈淼指了指后面的陈函。 马队点点头。“行！” 谁也不知道他这个行，指的什么意思。 他又冲着徐可可道，“那个陈小姐，麻烦问您，跟您住一屋的是哪位。我看您这儿还有一张床。” 徐可可指了指在门边上站着的慧慧，“那个人进来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在屋里。” 马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这样吧，今天这事，我们明天一早也要跟上面交代，你，你还有你，还有您两位。跟我们走一趟。” 马队抬手指的，先指的慧慧，接着指的陈淼和陈函，然后又指了陈七少爷和陈子康。 陈淼‘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这跟我没关系，是她非让我去她屋睡的，不是我自己要去的，跟我没关系。” 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把个陈七少爷都吓懵了。 外面站着的七少奶奶也待不住了，忙笑着走进来， “您是马队吧，我弟弟是吕鞍，跟您...” 马队挥手打断她的话，“我不认识，您也别跟我说别人。您几位也别误会，我就是回去把经过简单问一下。一会就让他们回来。我们了解完情况，也好跟上面有个交待。” “那您看，我这侄女，还太小，能不能就别让她去了。”七少奶奶笑着马队商量。还从身上掏出一沓钱往马队手里塞。 “这可不敢，您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收钱的。”说这话的时候，马队还警惕的看了眼徐可可，又着重的强调了一遍，“真的，我们从不收受贿赂。” 七少奶奶手里掐着钱，神色尴尬。焦急的望着陈七少爷，想让他帮着说点什么。 马队也看出来了，头着陈七少爷开口，冲着他们道，“您几位放心。我们就是把相关人员带回去，问几句话。简单了解完情况，就让他们回来了。放心，就一会，天不亮，他们准到家。” 相关人员，他可不带徐可可回去。陈家人就算听出来了，也没办法。 只能任由他将五个人一起带走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44 如洪水退去，随着警察的离开，陈家人也都散开了。 徐可可发现，陈家长一辈的，竟然一位露面的都没有。 “今天晚上，我陪着你吧。”李婉摸着徐可可的头发，关切的看着她，轻声询问道。 徐可可哪能留她，她床上现在还躺着一只呢。 李婉虽然问，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个女儿未必会同意。所以徐可可表示不用后，她也没有坚持。 等人都走了，徐可可掀开床单，那只小猴子，小肚子一鼓一鼓的，正呼呼地睡的正香呢。 过了一会，徐可可就听到外面传来竖笛的声音。 这只小猴子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徐可可并也不了解，所以她不准备冒险。 还是等明天，小家伙醒了再说。 徐可可刚把小猴子放到慧慧的床上，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 她又忙用床单将小猴子藏了起来。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竟然是六姨奶。 六姨奶进了屋，“老太爷，让我过来看一下。他怕您再吓着了。还想让我跟您说，都是一家子人，自己家的姐妹，要是能行....” 六姨奶边跟徐可可说着话，边走到晾台，“您晚上还是得关好了门窗再休息。这样安全。” “您是找它嘛？” 徐可可也没跟她耗，看她四处打量的样子，就知道她过来，绝对不是单纯替老太爷传话这么简单。 徐可可把床单拉开，露出了下面的小猴子。 六姨奶以为小猴子死了，急忙跑过去查看，看到它就是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只猴子，只要别攻击它，它不会伤人的。今天晚上事，您信我一句，跟它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您能把它给我嘛。” 六姨奶焦急的看着徐可可。 “它是不会主动攻击人，可是它偷东西。” 今天那个马队一说，体重太重，一进去就会被人发现，徐可可就想到了这只来去自如，身轻如燕的小猴子。 六姨奶没否认，为难的看着徐可可，“您要把它怎么处理。” “你跟耍猴的什么关系？” 六姨奶也知道瞒不了了，如果徐可可真的跟警察说了，只要顺着查在街上耍猴的那人在哪儿，说不定连城都逃不出去，就能把人给找出来。 “他跟我是同乡，他从陈家老宅打听到我们搬到这里。这才又追过来的。” 六姨奶说的简单，徐可可从她的神情上，就能猜出来，估计又是情哥情妹的故事。 “不过，这小猴子进来找我，就是送点东西。陈家丢的东西跟它没关系。那是七少奶奶她们胡编的。 我本来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意思，今天出了这事，才想明白。她们肯定是想害您，又怕追查下来，所以借着说东西丢了，让人误以为是偷东西的人害的您，把事赖在他们身上的。” 也就是说，除了陈府，其他人家丢的东西，还是这小家伙干的。 徐可可并没打算伸张正义，反而劝了句， “你最好是劝他收手吧，那个马队，不是一般人。有今天这事，他说不定很快就能查到你同乡的身上，说不定到时候，连你也能露出来。” “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我会记得的，您要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徐可可心里一动，还真有一件事，就是关于慧慧的事。可又想着，那个耍猴的肯定在外面等着她，陈老太爷那边也等着她回话。 “以后再说吧，它，你是等明天它醒了，再送它出去。还是现在？” “现在，我这就把它带出去。” 六姨奶站到晾台边上，从脖子上拉出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个拇指长的铜制笛子。 她冲着外面吹了几声，徐可可能分辨出来，是二长一短。然后对面不知哪儿也传来几声。 接着六姨奶跟徐可可再次道谢，然后抱起小猴子，就走了。 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早上一起床，就听说六姨奶不见了。 敢情她把自己的话真的听了进去。直接跟着那个耍猴的跑了。 徐可可多少有些后悔，早知道昨天晚上应当问清楚慧慧的身世，再让她走。 徐可可在这边后悔，陈家人也在后悔。 事实证明，这个马队的嘴是不能信的。 他明明说是，头着天亮，就把人送回来了。 结果天亮了，只有陈子康一个人回来了，送他回来的警察还要把七少奶奶给带走。 走前，那警察还跟徐可可说，“我们马队说了，您要是吃完早饭了，就跟我们去一趟。要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就等等再说。” 这待遇也是没谁了。徐可可看着陈家人那脸色，也别等了，“我跟您一起过去吧。” “铭慧！”陈老太爷却开口，将徐可可叫住。他冲陈子康使了个眼色。 结果陈子康把脸转到一边，没说话。 陈老太爷一直以为徐可可跟陈子康夫妇不亲近，是因为分开时间太久。 并不知道陈子康跟徐可可俩人，私下真正的关系情况。他只当自己的孙子不机灵，没明白他的意思。 六姨奶也不在了，陈老太爷只能自己开口了。 “铭慧，你七婶她啊，就是孩子性子，有时候做事，太冲动。但是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将来你有事，说不定还要用到他们。你跟张爷谁的，说一声，就算了吧。真闹的难看了，丢人的还不是咱们陈家。” 也就是说，不管事前，还是事后，其实陈老太爷也知道，七少奶奶要害自己这事。 徐可可笑看着陈老太爷，“您让我跟张爷说什么，什么事算了啊。” 看眼站着的警察，陈老太爷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来。总不能没查出来，就自己先认吧。 他说不出来，徐可可也不为难他。高兴的跟着警察走了。 见到马队，听完他了解的情况，徐可可觉着六姨奶幸好走了。 这个马队真的很厉害。一晚上的时间，他不光审问出了，七少奶奶是怎么害她的。还知道了，陈家的盗窃案是报的假案。 “您昨天是不是看到过别的什么东西，比方说，....猴子。”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45 警察署的木地板有些年头了，被踩的斑驳不堪。有几处深浅不一的划痕，看着像是刀具留下的痕迹。 马队仰坐在椅子上，身子随着椅子一摇一晃，地上的影子缩成一团，也跟着动来动去。 徐可可抬头看向他。他脸上的笑容，很敷衍，淡淡的，带着些街头混混的那种吊儿郎当的戏谑。 “我的确是喂养过一只小猴子。昨天那个人进来的时候，是在晾台，先被猴子给抓伤的。我怕家里人说教，所以昨天才没说，还请马队帮我保密。” “喂养？”马队挑眉。 这个人真的很机敏，他立刻抓出她话里的问题。 她说喂养，是在混淆。就是想让听的人，以为是她养的。但是看来没成功。马队听了出来。 徐可可不敢把话说全了，只要她说出来，那只猴子是自己跑过来的，六姨奶和她那个耍猴的同乡，就会暴露。 她不知道她们躲到了哪儿，有没有立刻逃出去。她能做的，也只有帮他们拖延一点点时间。 “能说下，那只猴子，陈小姐是怎么得到的嘛？” “就是来了陈家以后捡到的，它一般都待在晾台上，昨天晚上它把那人抓伤以后，我怕它再攻击人，就把它放了。” “放了？” 马队看着她笑的很有深意，徐可可知道自己说的话，他没信。 “陈家做的事，想来，我不用跟您再多说了。您肯定都猜到了，那人想进去，把您抓起来，然后...” 马队张了张嘴，想到她再是装的像个大人样，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就没把那人供出来的，那些猥琐的话说出来。 “他们想吓唬你。我把这事已经跟张爷那边说过了。张爷让我问你的意思。那个入室的肯定会严惩。其他的人，我们是直接按同伙论罪，还是给他们个教训，就把人放了。” “你收钱了？”徐可可问他。 马队失笑，“收钱！也轮不到我们收。明白嘛？我这样的，收不了大钱。也就是路上摆摊子的能给包烟抽。” 徐可可点点头，“我没钱给你们上峰，所以我说了也不算。” 果然是个滑头，她今天不管是说把人放了，还是严惩。张爷都要欠警察署一个人情。她这什么也不说， 马队笑道，“行吧，那就看她们跟上面的关系了。” 徐可可对陈家人怎么办，能不能出来，并不在意。她最担心的是入室行窃那个案子。可是她不敢多问，只能找机会再说。 出了警察署，张爷把她接回了张公馆。 张公馆是纯中式的家具和装修。入门处还摆着半人高的关二爷，前面的香案，上面的插的香，一看就是有人天天叩拜。 如果拿当初忽悠龙爷的那套，说是拍照片发到外国杂志上，用来忽悠张爷，肯定是成不了事的。 因为龙爷有文人情结，张爷则就是江湖上玩武行的出身，然后用商业洗白的。 张爷把她带到书房，让她见了一个人，就是在陈家，跟陈子康他们打麻将的那位吕家掌柜的。 这是徐可可第二次见他。本来他们是想着找个人引着陈子康入套。可没想到，陈子康又把吕家拉了进来。 正好吕家掌柜的，是张爷认识的人，以前也是混道上的。 “那边已经把钱汇到账上了。我了解过了，陈家的确是把底子全拿了出来。还跟大兴行借了些。吕家留着后手，就跟了一点。” 这掌柜的自从上次听徐可可，把她的想法说了一遍后，就拿她不敢当孩子看了，哪有孩子能想的这么周全。 连放消息，都是让陈子康发现市场上大烟有异动，自己顺藤摸瓜找到囤货的卖家。 然后又擅自打着张爷的旗号，去要挟人家，问人家为什么囤货。 那人就跟他说，政府马上要禁烟了，以后鸦片就会特别难买。 军队那边也得了消息，就想提前备下。 所以他们才想囤货，高价卖给军队那边。 “等东西进了他们的仓库，就让人假装成稽查，去那边搜查。估计陈家没了钱，吕家为了保住他们投进去的，也会再往里面追的。” “怎么还用找人假装。既然要查，当然就要找真的查。找假的干什么？” 张爷盘着手里的玉球，“正好，上边财政上一直吃紧，把吕家再投的钱给他们就行了。” 徐可可微皱了下眉，“那等陈家的钱到了我这边，我跟您五五分。” 其实徐可可本来是打算，把后面追缴这事，罚收的钱给张爷。可既然要往真里做，那就只能把最后入账的钱，跟张爷分。 “哈哈，你个小家伙，我既然已经知道，那些钱是你将来的嫁妆，我怎么还会要。放心吧，等你拿到钱，咱们一起做点正经营生，也是一样的。” 徐可可也没推来阻去的，不是她抠门，这些钱她拿过来，是准备用来经商的。 做生意当然本钱越大越好。等有了钱，再给张爷也是一样。 以张爷家大业大的，这点钱，他肯定不会在乎。 为了她的安全，张爷没让她再回陈家。正好徐可可也不想回去。 回去后，陈家除了找她帮忙，把陈家七少爷和七少奶奶她们放出来，也没别的事。 徐可可不想管，也不想被烦。所以就干脆跟李婉打了招呼，在张公馆住下了。 吕家出了不小的一笔钱，才将陈七少奶奶给从警局接了出来。接出来没多久，她就跟陈家七少爷离了婚。 看着报纸上刊登的离婚声明，徐可可本以为，陈家七少爷八成是出不来了。 没想到陈家老太爷终于拿出他压箱底的银子，将陈七少爷还有陈函和陈淼给接了出来。 至于慧慧，徐可可去医院看李茂的时候，遇到李婉。听她说，陈子康去求了陈老太爷，但是陈老太爷说什么也不肯给她出钱。 陈子康自己手头上，又真的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最后借了私人钱庄的钱，才把慧慧给赎了出来。 私人钱庄，连李婉当时听到都吓到了，那是利滚利，还不上，是要剁手跺脚的。 闹成这个样子，李婉也知道，那天是陈家人找的外人，想来害自己女儿。 加上，上次徐可可跟她谈的话，李婉开始动摇了。 她竟然流露出想离婚的意思。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陈浦，她怕陈家不放他跟自己走。 徐可可让她先别急，再等等。 徐可可猜陈子康肯定以为，他这笔挣了以后，外面借的这些钱就都会还上了。 徐可可笑了。 政府下令，大量囤积鸦片是违法行为。 而陈子康刚把徐可可让人从各地收上来的鸦片，全部买了回去。 鸦片前脚入了仓库，后脚稽查的就上了门，陈子康连人带货全部被抓了进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46 陈子康被抓进去，吕家因为前期查过，军队那边的确是有意向要这批货的。所以他们出来跟各方周旋。 偏偏各家都没把话说死，都说新政策刚下来，大家还不知道具体怎么执行。要等等看。 吕家认为就这些话，就代表还有机会。他们又拿出来一笔不小的数目，贿赂各方。看到那些人，极坦然的收了钱，吕家也就更放了心。 只是没多久，外面就传出来，所有鸦片要全部销毁。参与的商家还要一同处罚。严重的要剥夺经营权，还要把东家关进去。 吕家一听这个，赶紧找收他们钱的那几家，结果他们都说没有收到上面的消息。 可是外面的传言，却是传的越来越真。吓的吕家不敢再动。 陈子康在吕家的运作下，倒是给放了出来。 吕鞍跟陈子康俩人一商量，就都对外宣称，这间商行的所有货全是李家的。 没想到，李茂立刻发声明，李家的这间商行，早就转给了陈子康，与李家再无瓜葛。 这让陈子康跟吕鞍更担心了。幸好吕家掌柜的及时给了些建议。 陈子康直接登报，表示李家的这间商行，跟陈家无关，当初接手，也是替小女儿代管。现在女儿陈铭慧已经回来了。所以就把这间商行，还给小女儿。 知道内情的人，没有不骂陈子康不配为人父的。 徐可可却正式接管了这间，被查封的李家商行。并登报跟陈子康脱离父女关系。 李婉借机跟陈子康离婚，并将陈浦带出了陈家。 徐可可用陈子康买她鸦片付的钱，在张爷家不远的地方，买了间带花园的洋房。 不光李婉跟陈浦住了进去，徐可可还将做完手术出院的李茂夫妇也接了过去。 李茂住了些日子，就提出来要走。 “我们总是要回去的，你要是有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尽可以开口。现在李家的产业你也帮着你娘拿了回来。你既然都说了，跟以前一样，红利两边分。我是信你的。但是我们就不在这边再耗下去了。” 就冲这一点，李家的家风就比陈家要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知道李茂夫妇要回去，徐可可让陈浦在家陪着李茂。 她带着李婉和李大奶奶，一起去了街上。毕竟人家来时给她带了礼物，说什么她也是要回礼的。 没想到，她们会在永新的百货大楼遇到慧慧。她后面跟着张妈，还有一个跟她长的极为相似的女人。 看到那个女人，李婉呆住了，“她，她不是死了嘛。” 听了李婉这句话，徐可可就猜到，这女人肯定就是夏荷。 果然，夏荷袅娜着走过来，跟李婉欠了欠身子，“怕您不高兴，我就一直也没敢上您跟前。可我一直想谢谢您，这些年多亏了您，帮我照顾着慧慧，这份恩情啊，我一定会记得的。” 徐可可瘦小的身躯站到了李婉前面，“没什么可谢的，慧慧毕竟也是陈子康的女儿。就算是私生女，也没有扔在外面的道理。” “我们慧慧能有您这么个能干的姐姐，我都替她高兴。” “你别让她骗了，慧慧不是你爸的孩子。”李婉在一旁，拉着徐可可的袖子对她急道。 夏荷将翡翠镯子上别的丝绸帕子拿下来，捂在嘴上咯咯的笑，“姐姐是不知道，慧慧其实比大小姐要大。她其实才是陈家大小姐。可怜我们慧慧这么多年，一直当不了大姐姐，还要把名字让出来，给别人用。” 李婉一听完这话，她本来就不是个笨的，立刻想清楚了里面的关窍。陈子康给女儿起名叫慧慧，其实是早有预谋的。 只怕就算没有突然发生的战争，在别的地方，他也会想办法把自己女儿搞丢。 李婉连气带急，直接就晕倒了。 李大奶奶冷笑，“别急，这人在做天在看，我还真是不信，这世上会没有公道。就会让你们这些坏人得了逞。我劝你还是回去多烧香拜佛吧，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 这边闹成这样，早就围了不少人，有认识李婉的，也有知道徐可可是谁的。 隐约听明白，这是外室跟正室叫板，这些人自然是帮熟悉的人，冲着夏荷就指责起来。最后干脆起哄，将她们赶了出去。 慧慧在一边，觉着丢人。心里有些怪夏荷，没事惹的她们干嘛。 徐可可和李大奶奶却是没想到，李婉晕倒，再醒过来，竟然干脆连嫁给陈子康这事都给忘了，她竟然给气疯了。 看着陈浦，也不理，就嚷着要回家。行止做派，竟全是十八、九岁少女的样子。 徐可可赶紧请了医生过来，最后也只是确认，她的确是因为受刺激，失去了一大段记忆。这种病能不能治好，谁也说不准。 但是医生建议，尽量还是顺着她，等她情绪平稳了，过些日子说不定就会好起来。 没办法，徐可可只能麻烦李茂夫妇将，又哭又闹的李婉给带回老家。 至于陈浦，徐可可咨询了他自己的意见。陈浦却是干脆提出来，要跟着李婉回老家，他要照顾母亲。 让徐可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跟徐可可说，让她放心去做事情，他会把母亲照顾好的，让她不要担忧。 果然孩子长大是很快的。只要需要，他们都会迅速成长起来的。 夏荷既然没有死，那她以前肯定是要有个地方待着的。 徐可可找人去查了下。 原来当年，陈子康跟夏荷两情相悦，他虽然没打算要娶她为妻，却是一直想纳她为妾的。 没想到陈老太爷给他安排的婚事，是李家。李家因为要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出来，自然不想让自家的孩子受委屈。所以当初成亲的时候，是说的很明白的，不许纳妾。 为了断了他的念头，陈老太爷就将夏荷嫁了出去。 夏荷不甘心，就偷偷的从婆家跑了出来，被陈子康养在外面。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47 陈子康和吕鞍两人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俩前脚刚跟李家商行的那批货，撇清关系。 后脚，上面的处理意见就下来了。 因为这批货，是规定出台前就进的。所以不算是违反规定。因此，所有货物全部归还。 吕鞍去找他当初给过好处的那几家。人家全都倒打一耙，说他信不过他们。 明明当初他们就和他说的明白，这事上面还没说怎么处理，让他等一等，是他们自己非要如惊弓之鸟一样。 吕鞍越想，越不对，让人去把掌柜的叫来。 没想到，掌柜的竟然早就走了。留了封信，说是无颜再见。主要是信里言辞恳切，把事情都揽到他自己身上，说是他没考虑周道云云。 这让吕鞍也犯起了嘀咕，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还是这掌柜的真的是跟人勾结。 不管他怎么想，这批货徐可可都没留，政府的处理意见一下，她直接就卖给了军队。 这证明，当初陈子康得的消息也是真的。 吕鞍和陈子康只觉着是他们俩着急了。一急就把事情处理的乱了分寸。 可这时候说什么也晚了。 这人就是这样，要是别人的错，还能骂别人一句蠢。要是知道是自己的错，造成这样的后果，只觉心里的窝囊和憋屈是说都说不出来的。 吕鞍想了再三，觉着自己最亏。那货卖的钱，虽然没有进了陈子康的兜里，可给的也是他陈子康亲生的女儿。 尤其陈子康给抓进去的时候，他为了疏通关系，还又搭进去不少钱。 最关键，两家现在也不是亲戚关系了，连面子情也不用在乎。 他直接就去找陈子康。 最少，他也要把他的那份本钱要回来。 他先到了陈家。没想到，陈家竟然几天的时间分了家。 三房一家早就搬走了。其他各房，手里有点现钱的也都不住在这里了。 幸好他早到了一天，晚一天，连陈老太爷都未必能找的到了。 原来陈家在城里的宅子，本来就是政府给安排的。这个安排只是让住着，并不是把房白给了你。 现在政府依着财政紧张，人员精简为由，不光将房子收了回去，连陈老太爷的顾问补贴，都不再发放。 陈老太爷拿出剩下不多的一点钱，出去现又租了一个地方。 “您怎么不去跟子康兄住啊？” 听到吕鞍的问话，陈老太爷耷拉的眼皮，猛然抬起，吃惊的看了他一眼。 只几天的功夫，陈老太爷显的更老了，他苦笑着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 吕鞍突然就有不好的预感，他忙开车去了陈子康在城里的住宅。 怎么也没想到，那房子竟然已经易了主。 听吕鞍问知不知道陈子康去了哪儿，那个新房主竟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 原来陈子康跟大兴行，还有私人钱庄借钱的时候，就把这房子抵押了出去。结果跑路前，又把房子卖给了他。 这新房主住了没几天，就来了几波讨债的。 好在这新房主，跟政府多少还有点关系，他们没敢对他怎么样。 但是现在几家都拿出钱来，就连这新房主，也跟着掏的钱，挖地三迟，也要把陈子康找出来。 那新房主还问吕鞍，要不要也钱，一起抓陈子康。 吕鞍急忙摆手，他在陈子康身上花的钱够多了。 再说这么多人要债，就算人找到了，也轮不到他。 吕鞍看到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的钱，是彻底打水漂了。 只是他不甘心，又去找了徐可可。 徐可可也没让人拦着，亲自见了他。听他说想要钱，徐可可只觉好笑。 “您跟谁合作的，您找谁去。也别跟我说父债女偿，还别说我跟他已经脱离父女关系，就算没登报，他人没死，您该找的也是他。他要是死了，您可以去找他爹。再不行，...” 吕鞍以为她会让自己找陈子康的儿子，没想到徐可可说的是， “他没儿子，陈浦现在姓李。陈子康还有个闺女，是他亲生的。” 吕鞍其实来的时候，就知道要不出来。他除了不甘心，其实抱着想跟徐可可套近乎的心思。 因为现在吕家被所有商行给孤立了。 做生意的人，做的就是人脉。没有谁家的生意，是关着门，自己一个人做的。有买有卖，一进一出，才是生意。 看出他的苗头，徐可可笑出了声，“您怕是忘了，您家姐当初的打算了吧。我要是给那个男人抓住，您家姐当时让那人做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吧。 我没冒犯过她。我只是不让她随便欺负我，她就那么歹毒。后来，你们吕家把她从警察署保出去，她连皮毛都没伤着。可你想过嘛，如果让她得手，我是什么下场嘛。 最关健，当初我进陈家前，跟她都不认识。我回陈家，也碍不着她什么吧。” 吕鞍现在心里如果排一下最恨的人，排在第一位的是陈子康，第二个就他姐姐，第三个是走了的掌柜的，第四个就是他爹。 要不是他爹把他姐姐惯的没了边，但凡当初徐可可进陈家门，好生哄着，哪怕陈子康跑了，他靠着徐可可，还能跟张爷和林会长，他们搭上关系。 就会跟徐可可现在这样，把生意越做越大。 没多久，吕家就在报纸上登出来，跟原先的陈家七少奶奶彻底脱离了关系。 过了不到一个月，李时带着云生跟他娘，还有刘芳一起来的当天，陈子康被抓了回来。 陈家的所有商行，已经全部关闭了。李时也就回来。 陈子康躲在乡下，被人为了五十块大洋，把他卖了出来。 张爷问过徐可可，要不要去看眼，徐可可拒绝了。因为听说，私人钱庄的人，除了把他仅有的钱全部拿走了，还废了他两条腿。听说把人整治的有些惨不忍睹。 夏荷带着慧慧来找过她。 “大小姐，求求您了，您就帮帮我们吧。你爹，...” 看徐可可皱眉，她忙把话改了，“慧慧她爹，现在彻底不能动了，老太爷手里的钱也给他们都抢的差不多了，我们一家子连吃饭都困难。您就帮帮我们吧。” 徐可可特意看了眼她的手腕，上面的翡翠镯子不见了。换上了一根红绳，上面系着一个指甲盖大的银饰。 “为人子女，他不仁，我不能不义。” 听到徐可可说出这话，正在帮她看账的李时，眼都瞪圆了。 “他的债我不可能帮他还，但是以后，你每个月带他来，可以领一笔生活费。只要他还活着，这钱，就由李家商行给。多的，你们也别指望，要是闹的我不高兴了，这点钱，也没有。” 夏荷千恩万谢的，带着慧慧走了。看着李时不时看向她的不解的目光。 徐可可无奈的叹口气，“我要是不给，他们肯定会找李家闹。找李浦要。与其那样，不如就直接给他们点。反正钱不会多。刚够他们花。一个女人面对一个瘫痪在床的男人，不会有太多的耐心。我不希望她走了，他们俩在一起才好。” “你让他每个月来，就是为了让他看看，他失去的是什么。” 李时摇头，“你太可怕，你连忘记的机会都不给他。” 徐可可把李家商行，交给了李时打理。 她出面请林会长的夫人牵头，联络各方成立了一个基金会。通过基金会在各地建立医院，对困难的低层人，进行免费救治。 知道后面会有场天灾，徐可可让李时提前开始储备粮食。并让他在天灾来临的时候，尽可能的去帮助弱小。 至于张爷，她把他介绍给了陈铭。陈铭知道她有前世的记忆，并没有多想。他通过自己的渠道，暗中保护着张爷，让他度过了危机。 徐可可带着云生和他娘去了国外。她还有幸见到了郭家大小姐，她在餐馆打工，还是一身男人打扮。 只是郭家大小姐，没有认出她来。因为她和云生都长大，变了样貌 她再也没见过陈铭，内乱结束，李时给她写信，信上提到，没有人知道他最后被派去了哪里。但是他们都坚信，他还活着。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01 徐可可顺利完成了上一个任务，她活到了寿终正寝。身体器官因为自然衰竭而亡故的。 好在云生死在了她前面，让她没有了顾虑。能坦然的面对死亡。 再次睁开眼，这次她是躺在一张床上。 头上方，轻晃着的药瓶，让她知道她这是在医院里。 看着她醒了，旁边圆脸的护士走过来，轻声问她，“同志，你好些了嘛。还有哪儿不舒服嘛？” 见徐可可面露迷茫，护士好心的替她解释道， “你在医院大厅晕倒的，幸好旁边的同志，眼疾手快，将你扶住了。不然要是跌倒了，可就不是打吊瓶这么简单了。磕了碰了，你可有的受了。” 徐可可冲她虚弱的笑笑，她现在全身没有力气，“护士，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晕倒啊？” “你啊，是低血糖。以后最好是在口袋里装几块糖果。觉着有眩晕的感觉，就吃一块。但是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多吃些肉类的食物，营养要跟上。” 护士看她醒了，怕她刚才乱动过，又仔细查看了下她打针的部位。确认没有问题，才又对徐可可道， “还要再打一会，这是给你输的葡萄糖，你要需要开假条，走的时候记的去门口的护士站找我要。” 护士不是很年轻了，看样子应当三十多了。她很爱笑，走前又冲她温和的笑了笑。才又去了旁边的病床。 徐可可闭上眼，把原主的记忆全部接收了。 原主是皮鞋厂的女工。她已经结婚了，丈夫跟她是一个厂子的。他们俩有一儿一女。 今天来医院，是她丈夫前几天出车祸住了院，她是中午来送饭的。 没想到，饭还没送到，人就晕倒在了医院的大厅。 原主是过劳死的，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人就累死了。 原主的要求，让徐可可有些无语，她让徐可可帮她带大两个孩子，这个徐可可能理解。 原主死前，她们的厂子因为各项标准都没有达标，被并到了其他厂。 所以她希望徐可可，把她们的厂子建设好，让她们的鞋厂成为中外驰名的大企业。 徐可可觉着，这就有些过份了。 原主过劳死，不是没有原因的。操心太多是容易早死。 她就是工厂里一名普通的工人，这觉悟，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要知道，现在这个年代，是仿的七十年代末。 别说她没钱，她就是有钱，现在的工厂都是国有化。是属于国家的。她不可能，也没办法将厂子买下来。 厂子不是她，她就没有经营权，她也就不可能说了算。 试问，一个厂子的走向，是一个普通女工能操控的嘛。 徐可可突然有了种想法，不行，就宣告任务失败吧。不知道，如果任务失败，会是什么样。 这次游戏任务启动，是要她完成五个任务才能回到现实生活。 她已经完成了二个，如果第三个就失败，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只是怎么死，也是麻烦。她还从来没想过，如果自杀，采用什么样的方式会比较好。 原主现在二十八岁，距离她死亡其实还不到三年。她熬过三年按道理就可以死了。 可偏偏原主又是过劳死的。 让她自己过劳死，和让她把厂子建设成什么中外驰名的大厂，这两个的难度，在她看来差不多。 徐可可正在认真思考，死亡的n种方式，另一位护士走过来。 “同志，我有点急事，能帮我把这个先拔了嘛。” 见徐可可自己动了手，护士赶忙按住她的手，可惜已经晚了，徐可可已经拔出了针头。 护士无奈的看着她，试着劝道，“你真的没问题嘛，虽说只是葡萄糖，但是最好还是打完了再走。” “我真的有事，谢谢您了。” 护士看她这么果断，也知道劝不动。只能边收着吊瓶，边跟她说， “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尽快来医院看。千万别硬撑着。还有你的饭盒，陈护士长给你放到外面桌子上了。你走的时候别忘了拿。” 徐可可点头应下，她知道原主贫血，就不敢直接坐起来。缓了会，她刚要去扶旁边的桌子。 护士伸出手及其自然的扶了她一把，等她坐稳才松开手。 这里的人很有善意，徐可可能感受到，这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走到门口，徐可可拿起桌上的铝制饭盒，打开看了看。 里面大米的颜色，是乌突突的，连点子米香味都没有。应该是往年的糙米。 旁边软塌塌一坨，是烂的不成形的白菜，一看就是隔夜菜。菜里面夹着的两条肉丝，因为少，显的格外突兀。 这其实是原主今天的中午饭。 原主的婆婆因为嫌厂子锅炉里热过的菜，味道不好。就每天现做，然后让原主中午回家取，再给丈夫送过来。 所以以前，原主是每天中午，在厂子里提前吃完饭，然后赶回家，拿着她婆婆准备的饭，再送到医院。 因为时间紧，她每次都是送下就要往回赶。 今天厂子里有任务，她早上六点就到了车间。连续工作了五个小时。 因为工作，她耽误了时间，就没有来的及回家取饭。 她又怕丈夫饿着，就先拿着自己的饭盒过来了。 徐可可果断的把饭盒盖上。拿着上了楼。 二楼的左边就是住院部，徐可可看了眼挂在白墙上的表，笑了。 她从走廊的窗户上往外看去。果然，一个穿着深蓝色薄呢西服的年轻姑娘，手里提着饭盒，身姿婀娜的走进医院的大门。 徐可可转身进了病房。 病房里，原主的丈夫宋林正坐在床上。看到徐可可进来，他将手里的书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靠门边的病床上，躺了个年轻的小伙子，冲着徐可可叫了声，“嫂子！” 怪声怪调道，“这么晚才来给宋哥送饭啊.....” 徐可可冷淡的斜睨他一眼，并没搭理他。 他叫杜毅。是厂长的侄子。这次就是因为他开车走神，才出了车祸。把副驾驶坐着的宋林也给搭了进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02 宋林没想到今天妻子对杜毅的态度会这么差。 他冲徐可可蹙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对杜毅这个态度。 他知道她心疼自己，可大家都是同事，以后还要共事。再说谁能想到会出事故，杜毅也不是故意的。她就算是心里不痛快，也没必要做的这么明显。 要是知道宋林怎么想的，徐可可只怕会冷笑。她心疼他，真是见了鬼了。 她对杜毅冷淡，纯粹是因为他的微表情。他虽然是笑着说的这句话，可突然放大的鼻孔，右侧嘴角上扬。她眼又没瞎， 这笑里面带着轻视的意味。再想到以前原主见到他时，他故意装看不见的样子。徐可可也没好气对他。 要是宋林什么表也没有，杜毅还没什么，宋林做的那个表情，他又不是看不见。这让杜毅觉着没了面子。 要是厂子里的其他人，杜毅也不会客气。谁让他叔是厂长呢。 可偏偏宋林是厂子里的技术员，在厂子里是受人尊敬的文化人。这次又是因为他进的医院。 就算知道徐可可对自己态度不好，杜毅也只能轻叱一声，借着吃饭，垂了头。 宋林看徐可可的脸色，不像要有缓和的意思。也不由紧皱了眉头。 宋林有些不高兴的伸手接过饭盒。 打开饭盒后，宋林下意识看了眼旁边。杜毅正埋头吃着他的炒鸡蛋，宋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看到宋林那嫌弃的眼神，徐可可心情更好了。 宋林从小没了爹，是他妈带大的。在他妈眼里，他就是他妈的命根子。 自从宋林跟曾锦结婚以后。他妈林娟说他们工作忙，她退休在家没事做，就主动把做饭这话接了过去。 她从来不许原主动灶上的东西。家里的米面粮油，连一颗鸡蛋，她都锁在柜子里。 偏原主在大车间上班，跟坐办公室的宋林，上下班不是一个点。 林娟就说，饭做好了不能等。每次都是把饭给原主单独留出来。 给原主带的，也全是这种前天晚上的剩菜。 原主天天忙着上班，对这些不在意，也就没上过心。徐可可不相信，宋林会不知道。 “曾锦，你吃了嘛？我还不饿，你要是没吃饱，就再吃点。” 宋林拿两根手指，从饭盒里把那个勺子捏起来。笑着看向徐可可。 这虚情假意的，徐可可心里翻了个白眼。 刚才把饭盒接过去的时候，怎么什么都不问。看着饭菜不好吃了，这才想起来。 徐可可也没客气，上前一步。拿过他手里的勺子，舀了一勺直接塞进宋林嘴里。 宋林猝不及防被塞了嘴饭，下意识就要吐出来。徐可可往前凑了凑，确保勺子里的饭都进了他嘴里。这才和宋林拉开距离。 把勺子又塞回他手里。 这动作，宋林和曾锦都知道有多粗鲁。可一旁低着头的杜毅余光看到，给他吓了一跳。 突然凑这么近，俩人脸都快贴到一起了。这两口子也太过份了，这么亲昵的举动，怎么就这么大剌剌的在外面做。 杜毅头垂的更低了，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 宋林拿着手里的勺子，狠瞪了徐可可一眼。 又不会照顾人，装什么温柔，差点把自己嘴给戳破。宋林心里生气，可当着杜毅的面，他又不好发出来。 还怕她看自己不吃，再给自己喂饭。也不顾饭菜难吃，拿起勺子舀着往嘴里送。 这时门从外面推开，刚才从走廊上看到的那个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呀，师傅，你怎么吃了。奶奶和我说，曾师傅没回去拿饭，我怕你饿坏了，特意赶着给你送过来的。” 这姑娘叫林美佳，也是技术科的，算是宋林的徒弟。徐可可笑看着她，又年轻，又漂亮。她要是个男的，也喜欢这样的。 听了林美佳的话，宋林的手顿在半空。 怪不得今天的饭这么难吃。他刚才就觉得不对，他妈以前在厂子食堂上班，早些年日子苦的时候，也没让他吃过这么难吃的饭。 “美佳！”见到林美佳，杜毅可是高兴的很，他笑的眉眼弯弯。感觉他要不是伤了腿，这会早就从病床上跳下来了。 林美佳没理他，还一脸幽怨的看着正在发呆的宋林。 徐可可才不管他们仨的眉眼官司。笑着几步迎了过去，接过林美佳手里的饭盒。 “你瞧，我也怕你师傅饿坏了，把我的饭先给他吃了。” “啊！早知道，我就早点过来了。我连饭都没吃，就往这边赶了.....” 林美佳闪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的望着宋林。 宋林冲她安抚的笑笑。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娇气，听说她还没吃，就赶过来给自己送饭，也有些感动。 刚要出声安慰她说没关系，就听徐可可在一旁道， “放心吧，你饭都带过来了，我和你师傅哪能糟蹋你这片心意呢。” 看徐可可端着自己拿来的饭盒往里走，林美佳心里有些不高兴。她觉着徐可可这话，摆明了把自己说成了个外人。 她看着徐可可拿着饭盒从宋林的病床走过，冲着窗户就去了。 “曾师傅，你要去哪儿？”林美佳不解的歪头问道。 “噢，.....”，徐可可回头，冲她好脾气的一笑，“他俩身上味太难闻了，我上窗户这边吃。” 屋里三人同时变了脸色。 徐可可打开窗户，裹着寒气的风送了进来。 林美佳像受了欺负的孩子，皱着张小脸，焦急的看向宋林。 宋林冲着徐可可喊道，“你等下.....” 等下，等什么，等你先吃嘛。徐可可心里不屑，一个小白莲，两个腿不好的。她还不信了，就这三个人，还能过来跟自己抢。 说实话，要不是她太饿了，饭盒透出来的香气又实在太诱人。她就端着去病房外面找个地方吃了。 徐可可不在意的挥手，打断宋林的话，“行了，你这人就是瞎客气。你自己徒弟，还不了解嘛。她知道我这当师娘还没吃饭，她能吃嘛。” 徐可可打开饭盒，扑鼻的香味，让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抱着饭盒，她迫不及待的先喝了口鸡汤。 病床上的杜毅眼巴巴的看着，也跟着咽了口唾沫。实在是鸡汤的香味太浓了，被风吹进屋里，让他一时没忍住。 徐可可也觉着香，几口就将鸡汤面吃了个干净。 这面的下面，还窝了个肥嘟嘟的荷包蛋。原身的胃有些小，徐可可硬撑着才将它吃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03 等把香喷喷的鸡汤面全都吃完了。徐可可这才彻底缓了过来。这具身体带给她的不适感也终于消失了。 “嫂子，你也太过份了，那是美佳饿着肚子，给宋哥送过来的病号饭。你又没受伤。怎么能全给吃了。” 听了杜毅的话，徐可可看向他们。 林美佳正委屈巴巴的坐在两张病床中间的凳子上。 她红艳艳的小嘴撅着，一双大眼波光潋滟，里面亮晶晶的。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她的舔狗杜毅正义愤填膺的瞪着自己。 “杜毅，算了，谁吃都一样的。”林美佳伸出两根手指，拽了下杜毅的袖子。即便心里不舒服，可还是勉强笑着。 这我委屈但我不说的样子，让人看了更心疼，两个男人眼里都闪过不舍。 宋林抬手，自认为像长辈一样，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林美佳坚强又勇敢的冲他一笑，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眼里满是依赖。 另一边的杜毅呆看着林美佳，早忘了他刚才对徐可可的质问。 只是他忘了，徐可可还没忘，“杜毅，宋林为什么会受伤，这事是谁造成的？” 刚才一进屋，杜毅的态度就让徐可可不爽，现在他又主动出来管闲事。 正好徐可可吃舒服了，心情还不错。她不介意给他讲讲道理。 见三个人把视线都落到自己身上了，徐可可这才又开口， “宋林受伤，我这几天，每天中午从厂子里往家赶，再从家赶到医院给他送饭。 我刚才累的在楼下都晕倒了。我为什么会这么辛苦，他为什么会受伤，是不是都因为你开车不注意安全造成的。 今天厂子有事，我过来晚了。你这个肇事者，怎么就那么好意思，在一边吃吃喝喝，就任由宋林这么看着。 你怎么不想想，他是不是因为你受的伤，你是不是应当承担起照顾他的义务。 好好的人受了伤，躺在这里，我们家没问你要赔偿，你就偷着乐吧，还在这里指责我。” 以前这人总是沉默寡言的，突然态度强硬，把屋里的三人，都给惊到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美佳，“曾师傅，你这天天来回跑太辛苦了。我师傅病了，我在厂子里也没事。以后我来给我师傅送饭吧。” 还挺会找空子的，徐可可失笑，“不用，你师傅受伤，又不是你造成的。送也不该你送。” 徐可可这话故意盯着杜毅说的。杜毅哪能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生气的移开眼，冷哼一声，赌气道，“我送就我送！” “好了！”宋林冲徐可可喊了一句。 宋林面上严肃，心里却觉着徐可可说的没错。只不过这些话他碍着情面不好说就是。他给徐可可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见好就收。 林美佳又含羞带怯的提起来，要替杜毅给宋林送饭。 这让杜毅又有了精神，他以为林美佳是为了帮自己解围，才揽下的这活的。人笑的像朵花一样，傻呵呵的望着林美佳。 林美佳则冲着宋林娇羞道，“师傅，从今天晚上起，我给你做饭送过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嘛？” 徐可可走到病床前，将饭盒扔到林美佳怀里。 故意道，“美佳啊，你晚上不用给你师傅送饭了。家里饭都做好了，我来就行了。” 徐可可一句话，就让正兴致勃勃说着晚上要做什么的林美佳，黯淡了眼神。 杜毅虽然看不得林美佳受委屈，可是他现在不想搭理徐可可。只眼神不善的望着她，却没再多话。 宋林则宠溺的看眼林美佳。自己这个徒弟哪儿都好，就是太单纯，心里有什么全挂在脸上。 他移开眼，脸上温润的笑意还没有收敛。温和的看向徐可可， “你累一天了，晚上就别过来了，美佳年轻，让她来送饭，你就别来回跑了。” 这温柔体贴的，看到林美佳那怨恨的小眼神，徐可可笑的更开心了。 眼前的男人浓眉大眼的，长的的确是挺好看的。读过几年书，身上有股子书卷气，人显的文质彬彬的。 三十岁刚出头，算是正当年，人又看着成熟稳重。是比杜毅这种毛都没长齐的楞头青，招小姑娘喜欢。 徐可可笑着没接他的话，从桌上拿过她带来的饭盒。里面的饭就动了两勺，还是刚才林美佳来前他吃的。 不是不想吃嘛，那就饿着吧。这个年代也没外卖，这屋里也没零食。再要吃饭就要等晚上了。 人都说有情饮水饱，徐可可看眼微扬着小脸，双唇紧抿，被她看的有些紧张的林美佳。 有漂亮小姑娘看，她觉着，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两口饭的宋林，应当不会饿。 徐可可把饭盒盖好，就准备拿着走。 林美佳突然起身拦住她，"对了，曾师傅你一会要去哪儿？" "回厂子。"徐可可没和她废话。 "曾师傅，你回去厂子之前，能帮我把钥匙给我妈送过去嘛？" 徐可可有些无语，原主看起来就那么像个包子嘛。 "我本来今天中午回家，是给我妈拿钥匙去了，我怕师傅饿着，所以先来的医院。" 林美佳把一串钥匙塞到徐可可手里。 明明给别人找麻烦的是她林美佳，可是她那个小表情，倒好像是被自己欺负的，有多害怕一样。 那鲜嫩的小脸怯生生的，感觉自己说一个不字，她就能哭出来。 "曾锦，反正是顺路，你就帮美佳跑一趟吧。"宋林在旁边帮腔。 徐可可笑了，“老宋，不是我说你，你管我叫全名。管你徒弟叫美佳。知道的，你是她师傅，拿她当个孩子看。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有什么事呢。 这亏着当着杜毅的面，他知道你们俩的为人，这要是让外人看着了。说出什么闲话，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扣下来。你这班都不用上。 你没班上，算你活该。你说你这小徒弟，年纪轻轻的，就让人说她是破鞋。她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嘛。” 徐可可语重心长的一番话，把三个人又说傻了。 林美佳端的是小白莲的人设，只委屈的，咬着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两货，更是只能干看着，不知道怎么回嘴。 徐可可把钥匙往林美佳手里一塞， "饭，你也送到了。你也说，你在厂子里就是闲人一个。正好。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你呢，就自己送去吧。" 丢下目瞪口呆的三人，徐可可拿起饭盒就走了。 第二百六十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04 徐可可拿着饭盒先去了护士站，找到那位陈护士长，请她帮自己开了假条。 那位陈护士人很好，她怕徐可可自己不好意思跟厂子里面请假，特意多给她开了两天，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下。 徐可可把假条揣到口袋里。出了医院大门，在槐树下找到原主那辆，已经有些年头的二八大杠的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其实是宋林的。当初原主想买辆女式的自行车。 宋林他妈林娟说，买辆大点的男女都能骑。后来托关系买了辆永久的。 自行车买回家第一天，原主都没来的及摸一下。林娟就又说，买自行车的票，是宋林找关系搞到的，所以新自行车该给宋林骑。 就把宋林这辆旧车给了原主。 可明明买车的钱是原主东省一点，西省一点，攒了好几年才攒够的。 所以别人为什么会欺负你，有时候，没有原则的逆来顺受，一味的好说话，就是会这样。 原主的身材有些娇小，这个自行车的车座，又不是一般的高。徐可可骑在上面，脚都够不着地。 好在马路上没有什么车，她适应半天才算骑顺了。 皮鞋厂其实离医院并不远，顺着坡往下骑，过三条街就到了。 原主今天早上算是加班，下午还要再上三个小时才能下班。 徐可可骑着自行车进了厂子。 厂子的外墙爬满了层层叠叠的藤曼，虽是初春，上面已经点缀了几点新绿。 往里走，里面的厂房是新建的。三层高红砖砌的楼面上，嵌着刷着绿漆的木制门窗。 虽然看起来到处都透着新意，但是这里，却是充满了一个年代独特的韵味。 “曾师傅！” 徐可可还没骑到车间门口，就被后面传来的声音叫住。 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仗着她底子不错，好歹稳住了身形。说什么她也要想办法换辆自行车，这车子实在是不好骑。 徐可可支住车子回头。 气喘吁吁跑过来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孩子，她掐着腰，喘着粗气，“师傅，刚才主任找你，你不在，她去你家了。” 这姑娘和原身在一个车间工作，叫喜凤，是顶替她妈进的厂子。她是原身的徒弟。 “主任，有说找我做什么嘛？” 喜凤摇头，她没问。 主任找不到原主，还特意去了家里，这应当是很重要的事情。 可徐可可在原主的记忆里没有找到这件事。 前世，原主是帮林美佳送了钥匙的。 林美佳他妈是百货商店的经理。原主到了以后，被人告知她出去吃饭去了。原主责任心又强，怕不了解情况，钥匙给到别人不好。 所以找了半天，才把钥匙交到林美佳母亲手里。 回来的时候车间主任已经在厂子里了，并没有提过要找她的事。 徐可可猜原主肯定错过了什么。 徐可可把自行车掉头，"喜凤，我回家看一下，你帮我盯一会儿。" 喜凤爽快的答应着，"师傅，宋技术员在医院，你这两天来回跑也够累的。我下午没事儿，在宿舍也是闲着，我帮你顶班儿吧。你就别回来了，在家歇歇。" 徐可可也没矫情，跟她道了谢，骑上车子就往家去。 宋家的房子，还是宋林他爸在世的时候单位分的，在一个四合院里边。 因为后来追盖的房子太多。早分不出什么正房还是厢房了。 大中午的各家不上班的，也都在家午休。小院没有人走动，只有阳光洒在玻璃窗上，折射出静谧的光。 徐可可把自行车放在了院门口。 巴掌大的院子里住了十多户人家，过道窄的一次最多就能过两个人。 宋家的三间屋子在院子最里面。走过只能放下一个蜂窝煤炉子的窄小厨房，曾锦还没走到宋家屋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宋林他妈的声音， "就她，跟个木头似的，脑子都不转弯。"那鄙夷不屑的语气，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原主。 徐可可推门进去，宋林他妈林娟睨她一眼，没理她。 偎在她腿边站着的小家伙，正津津有味的吃着手里的果子，见到她，眼睛像突然按下开关，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似是感受到小家伙的蠢蠢欲动，林娟手抄到他腋下，一把把他抱到膝上。 等把他按住坐好，拿眼白了徐可可一眼，冲着车间主任接着道， "你们在厂子里，又不是看不见，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好听的话，一句都不会说。 你说干点下力气的活吧，那身子骨弱的，好像风一吹，就能给吹跑了一样。 在家，咱再想省事，也不敢让她做饭。烧个茄子连用蒜呛锅都不知道。 上回买煤，就那一车煤，她买了整整一天，......" "那宋技术员呢？"车间主任刘梅扭脸，挑眉看了徐可可一眼，沉着脸问。 "什么？"林娟没听明白。 "我是说，买煤这么累的活，宋技术员他个大男人干什么去了。"刘梅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 听这话，林娟直接变了脸色。要不是知道这个车间主任不能得罪，她就能立马把人撵出去了。 林娟压着气，笑里面带着些冷意，"咱知道您为什么来的。宋林在厂子里听到消息，就回来跟咱商量的。咱也实话和您说了吧，是咱让宋林跟厂子里去说的。她去京里学习这事，咱家里不同意。 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她一走就是半年，家里的活谁做。这个家谁来管，孩子谁来带。 你们要是非这么安排，咱就去厂子，找领导说道说道。 咱还不信了，这厂子里连个能派出去学习的人都找不到。那些小年轻都是干什么的，非要她撇家舍业的去京里。你们要是这么不通人情，非要让这两口子两地分居。" 林娟皮笑肉不笑，“那咱可就要找人说道说道了。” 刘梅叹口气，眼神复杂的看向徐可可，"厂子里有个学习名额，我想着你在车间一直是先进，你又是高中毕业。我就把你名字报上去了。 结果今天厂子里和我说，你本人不同意，要把咱车间的学习名额取消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以为过来问问你，” 刘梅看了眼林娟，“现在我知道了。" 林娟看这个车间主任什么都不向着自己说，冷哼一声，抱起孩子就往外走。到徐可可跟前。还特意拿肩膀把她撞开。 小家伙抿着手里的果子，冲着她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叫什么叫，她这就要不要你了，你还叫。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就是个白眼狼，白吃白喝不干活。看你那个丧样。你有本事，给咱走走看，咱看你能走到哪儿去，不摔死你..." 刘梅没让徐可可送，到门口的时候，看着徐可可又叹口气， "我跟厂子里又要了两天时间。你再想想，挺难得的机会，你最好再跟小宋商量下，让他做下工作。" 刘梅冲着林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徐可可点点头，假意应下了。其实她心里明白，就原主活的那个窝囊劲，能说通了才怪。 把人送走，徐可可返回屋。 似有所感，她转头，墙角处坐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身前摆着个凳子，上面是两摞硬纸板，旁边小椅子上是已经折好的纸盒。 她两只小手还捏着纸壳的边儿。毛刺刺的两个小辫，一高一低，像两个小揪揪垂在耳边。 一双大眼睛乌黑透亮，看不出情绪。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她。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05 眼前这个小姑娘是原主的女儿，叫招娣，宋招娣。还有二个月，她就七岁了，可是林娟说女孩子上学早没用。就让她待在家里，帮着看着弟弟，还有做加工活。 原主很忙，早上走的早，孩子还没起，晚上回来的晚，孩子有时候都睡下了。 好不容易在家，林娟也不让孩子们跟她亲近。她在这个家里活的就像是个外人。 徐可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不解，看了屋外一眼，又底下了头，一双小手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徐可可回头，林娟正不善的看着她。冲她冷哼一声，把身上的福宝放到地上。 “招娣，看着点你弟弟，别让人笨手笨脚的把他给碰了。” 小家伙已经快两岁了，小鸭子一样晃着走到招娣跟前，偎在招娣旁边歪着脑袋看着她。 徐可可知道林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福宝刚一岁的时候，原主在家休息，扶着他走路。不小心小家伙没走稳，摔到了地上。偏地上有个石头把手磕破了，小家伙哭的撕心裂肺的。 从哪以后，林娟就有理由不让她碰孩子了。 林娟见她只是看着，没有和这姐弟俩亲近的意思，也就放心去上厕所了。 她一走，最先忙的是福宝，他把另一只手里的果子塞到招娣嘴里。 觉得徐可可在，怕她以为自己馋，招娣咽了口唾沫，给推开了，“我不吃，你自己吃。” 小姑娘的声音软糯糯的，比林美佳那做作的声音，可顺耳多了。 姐姐不吃，福宝也不气馁，翘着脚举着去够徐可可的嘴。 徐可可笑了，拿过来，塞到招娣手里，“先吃吧，弟弟给你，你不吃他会难过的。” 招娣看眼福宝，又看眼徐可可。这次徐可可看懂了，就福宝这傻样，怎么会难过。 徐可可拎了个小板凳，坐到招娣边上，趁着她吃果子，手倒不出来，替她折着纸盒。 “下午，我要去姥姥家，你跟我一起嘛？” 招娣没理她，一手吃着果子，一手把福宝往身边揽了揽。等吃完了果子，她把手在身上擦了擦。 扶着福宝站好，又低头开始折起她的手工活。 徐可可知道自己碍事了，她起身，把福宝抱到她刚才坐的小椅子上。然后转身进了里屋。 那间屋子是原主和宋林还有招娣住的房间。 左边靠着衣橱，有张很小的单人床，是招娣晚上睡觉的地方。 最里面右边靠墙是一张双人床，旁边是带着书桌的书橱，很大一直延申到另一面墙。 宋林的确是文化人，他的书很多，涉猎也很广，几乎什么书都有。有技术类的，还有生活大百科，十万个问什么，甚至还有安徒生童话。 徐可可嘲讽一笑，她抬手将那本童话书拿下来。 她打开书，在第一页上，徐可可震惊的发现，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了二个字，【曾锦】。 那字的收尾，挑勾处的笔峰带了些洒脱和率直。这是原主的字。 看着这两个字，徐可可呆愣片刻，能看出原主以前的性子应当是欢快，爽利的。 这本书应该是原主的书，可是徐可可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了半天，竟然找不出一点关于这本书的记忆。 有些东西被原主尘封了起来。这还是徐可可第一次遇到，宿主将记忆刻意的隐藏。 她又抬手从上面拿下来几本书。好几本，甚至有外文小说上，竟也写着原主的名字。 单看名字，就能看出原主字体的变化，从青涩到圆润。 但是无一例外的，每个名字都能看出，原主以前跟现在应当是决然不同的性格。 是什么让原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徐可可把书放回去时，把最开始拿的那本安徒生童话留了下来。 这本书里面的插图并不多，却是彩色的，每一张都极其精美。 徐可可把它放到了招娣的枕头下面。 又等了会，林娟回来后，徐可可也没跟她多说，就起身走了。 原主的父母亲，住在下河沟旁边的二层楼上。 那里的条件，还没有宋林家好。只有十平米大的房间，里面住着原主的父母还有她弟弟和弟妹。 十平米的房子，被隔成了两层，上面的吊铺，是弟弟和弟妹晚上睡觉的地方。下面则被摆的满满当当。 徐可可进去的时候，原主的父亲正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喝着茶。她母亲则坐在床上，佝偻着身子缝着东西。 看到她回来，老两口都怔了下。 原主的母亲向前探着身子，开口问，“你怎么今天有时间回来了？” 徐可可扫了眼，这间屋子里还有的两把椅子上，都放着包袱。她只能坐到床边。 徐可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把厂子里让她去学习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后，她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她是在试探，她想看看原主的父母对原主的态度。 “这是好事啊！”原主的父亲曾庚抖着手，放下手里的大茶缸子，声音有些激动。 “他们说是什么时候了嘛，我去京里学习的时候是秋天，那山上的枫叶红的可漂亮了。那会我还回来说，能带你们去看看就好了。” 曾庚顿了下，“能去学习是好事。能学到知识，厂子里以后还会重用你。这是个好机会啊！” 以前曾庚是在化工厂上班，还是厂子里的先进工作者。只是那年他出差，突然中风，人就偏瘫了。 好在那时他还年轻，后来恢复的也还算好。只是落了个半身不遂的毛病。他右边的腿走路已经不顺当了，右手也总是无意识抖动。 因为生病，他不能继续在厂子里上班。 为了方便看病，他听同事的建议，跟厂子里打申请，想用以前住的房子，换一套离医院近点的房子。 没想到，厂子借机，把他们家原先两居室的房子收回，分给了他们这间十平米的小房。 曾庚很后悔，他想去厂子找，可是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化工厂又离市区很远。 原主的母亲李文莲，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女人。她是跟着丈夫来的城里，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跟那些领导打交道。 那会原主姐弟又小，就这样，他们一家子就搬到了这里。 “只是你要是走，你婆婆能同意嘛？家里的孩子咋办？”李文莲没有丈夫想的多，小心的问徐可可。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06 看徐可可沉默了，李文莲跟丈夫曾庚对视一眼。 她熟练的回身，手探进床上的褥子，从里面拿了什么出来，一把塞到徐可可手里。 徐可可正面对着曾庚坐着，见他突然转头看向旁边黑糊糊的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手里就被塞了东西。 她低头看，是二张叠的整齐的十块钱。 “你爸让我给你备的，拿回去，给自己和孩子买点吃的。”李文莲在后面戳了她一下，示意她看曾庚。 可曾庚正别扭的扭着脸看向，什么也没有墙。 徐可可笑了，他是怕自己难为情。徐可可把钱塞回给李文莲，“您留着吧，我手里有钱。” 徐可可态度强硬，让李文莲一时不知所措，她看向丈夫。 曾庚回头，板着脸斥责道，“你能有什么钱，就挣那二、三十的，还得给你婆婆。让你拿着就拿着。再说这钱也不是给你的，让你给孩子买点吃的。” “咱家，你弟弟两口子也没孩子，我做的这些加工活，加上你爸的工资仅够花的。让你拿着就拿着。你这孩子别总犟。” 李文莲往前坐了坐，“你爸心里一直觉着，当初耽误了你上大学，心里一直不好受....” 曾庚瞪了一眼，“跟孩子说那些干什么？” 李文莲抿着嘴，没再说话。 徐可可笑着道，“行，钱我拿着，我回去给那两买点点心和糖，福宝最喜欢吃糖，那小嘴一天都不闲着。” 两个老人脸上露出希冀。李文莲笑着道，“是嘛，那就给孩子多买点。他爱吃什么样的，你说，下回我让你弟他们去百货大楼的时候，给捎点回来。上回你弟妹还买的大白兔，” 李文莲说着话，就要下床去找。徐可可赶紧拦住，“我这一会就给他去买了，您别拿了。弟妹买了就是想在家吃的。您给了我，她还要再出去买，这来回倒腾什么。我又不是不能出去买。” “就是，就是，你还没个孩子想的明白。”曾庚跟着附和道，“还有，让孩子少吃糖，长牙的时候对牙不好。你们小时候，我就从来不让你们吃糖....” 徐可可笑听着，曾庚跟她念了半天的育儿经。能听出来，当初这一家人生活的是很幸福的。如果没有曾庚没有生病，如果没有换到这么一间窘迫的小房子。 徐可可跟老两口聊了会，正准备想着要走的时候，原主的弟妹杨霞下班回来了 一推门见她坐在床上，眼睛瞪的溜圆，“吆！难得啊，姐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你们单位不加班了。” 原主的记忆里，跟这个弟妹没怎么打过交道。看过这家的情况，徐可可已经猜到，原主为什么结婚后没怎么和娘家来往。 只怕就是因为房子和上大学的事情。 如果说，原主有多怨恨，倒是未必。从她藏起那段记忆来看，她应当是不敢去触碰。因为对她来说，那是一段过于幸福的生活。 那段日子越是甜美，现在的日子就越发的难熬。 看徐可可没说话，李文莲替她跟杨霞说，“你姐就是今天歇着，过来看看我们。没别的事。” “是嘛，那姐在家吃了再走吧。”杨霞眼睛亮的吓人。 她把包往床上一放，脱了外面的衣服，就忙着洗手。从靠墙的缸里舀了两瓢水，倒到门口的洗脸盆里。 边洗着手，边说，“妈，姐，爸！你们猜怎么着，我今天回来的时候，把放在厂子里的那件衣服穿回来了。我在里面发现了二张肉票。你们说神不神。” 她得意的看了三人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们看我棒不棒，“我把肉票给强子，让他去买回来，姐，你说这是不是跟白捡的一样。我跟强子说了，让他再捎颗白菜回来。我回来和面，咱们今天晚上吃包子，庆祝庆祝。” 看原主父母的脸色，就知道这杨霞平常就是跳脱的性子。徐可可看眼上面的吊铺。 这杨霞长的不难看，工作也稳定，能甘愿跟原主的弟弟曾强挤在这么小的屋子里结婚，人的性子就不可能太差。 “有需要我帮忙的嘛？”徐可可客气的问了句，她是做饭废。 “不用，姐，你今天真的在家吃嘛。”杨霞有些不敢置信，“姐，你别管，你就坐着就行了。咱妈平常，我都不让她动手。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什么就你的手艺，”说着话，曾强从外面进来，这屋子立刻变的更加拥挤起来。 看到徐可可，曾强没有像杨霞那么高兴，冷着脸也不叫她。 李文莲已经从床上下来，把椅子上的包袱都抱到了床上，又在床上铺了个垫子，把一个宽大的面板放在上面，这就是一家人做饭的案板。 徐可可突然开口道，“我今天来，其实也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徐可可随口一句话，让屋子里忙着的几人，都停了手上的活，转头看向她。 徐可可挑眉，她没想到，原主在家里的地位这么高。 只能轻咳了一声，想缓解一下气氛，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那个什么，是这样的。我觉着，爸的身体这些年也不怎么需要去医院了。要么把这个房子换出去。要么就去南乡租个院子。” 曾强：“租院子？” 杨霞：“换出去？” 李文莲：“要去哪儿？” 曾庚直接沉了脸，“能去哪儿，你说的倒是轻巧，上哪儿租个院子。还换房子，这房子怎么换，换给谁。一天天的异想天开。平常不回来，回来趟，你就这么多事。你要是嫌这个家不好，你就给我...” 憋了半天，曾庚才低了声吐出三个字，“给我走！” 徐可可又不是原主，只要没达到她的目的，别人越让她做什么，她偏不做什么。 “您急什么，曾强和小霞都这个岁数了，怎么也该要孩子了。不用等有了孩子，就等她怀了孕，这吊铺，是您爬，还是她爬。” 杨霞小声道，“我，我跟强子商量了，不行他住家里，我回我妈家住。” 徐可可看她一眼，“你妈家，你妈家要是能住，你俩还用在这儿结婚。快算了吧，你那三个嫂子，不活吃了你。怀着个孕，还让你们俩口分居。” “爸，您能听我把话说完了，再生气嘛。您这总生气，对身体也不好。” 徐可可不会劝人。她说完这话，觉着老头更生气了。曾庚鼓着腮，瞪着眼，气的不肯看她。 曾强却在一边问，“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你连个姐都不叫，就让我办法。你也好意张嘴。”徐可可直接就给顶了回去。 “你....”，曾强气的左右看看，却没找到一个盟友。三个人没有一个有帮他的意思。 徐可可白他一眼，也没再理他，“有几个方案。” 这还得益于，徐可可以前待的那几个世界，要是靠原主那死磕的脑子，估计除了自我折磨，啥办法也没有。 当然，更主要的是，接触的事物不同。她以前的世界接触的人不同，所以了解的情况就会全面。而原主一直在厂子里上班，她的信息是相对封闭的。 就像是现在这个时期，其实离着改革开放已经没有几年了。在一些政策照顾不到的地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个方案就是这套房子，曾强和小霞住，爸妈去南乡租个小院，一年也没有多少钱，最多也就一百。谈的好了，估计一百都不用。我爸腿脚不好，省得天天在家里待着，有个小院也方便他活动活动。 还有就是，把这套房子，换到城乡结合部那边。换个大点的，最好是二室一厅在一楼的房子。” “我当你有什么好主意，这房子在市里，人谁有把市里面的房子往外面换的。城乡结合那也是农村，你傻了吧你。”曾强刚才被徐可可说了句，听了她话，赶紧怼上去。 “你才傻呢，你能动下脑子嘛。你不往外面换，人家凭什么拿大房子跟你换个小屋子。再说，城乡结合有什么不好。菜还便宜，除了逛商场不方便，还有偷着卖肉蛋奶的。你们住在这里，上班也不近，不也要骑自行车嘛。那边顶多就是早走一会。” “你姐说的是个法子。”一直皱着眉头的曾庚开口道。 有了曾庚这句话，杨霞也道，“我也觉着姐说的对，我娘家其实就不近。要是能换城里的房子，他们肯定愿意。我们去商场其实骑车一会就到了，就是爸和妈出去一趟不方便。” 李文莲在一边道，“不用，俺不用去商场，只要能帮俺安时领加工活，再给送回来就行。” “这简单，我上班的时候给捎过来就行。”曾强在一旁也跟着道。 杨霞：“我也能行...” “行了，啥信息都没有呢，这是咱们的初步意向，等找到合适的房子，那都是小事。” “姐，你说换房子不会违反国家政策吧。”曾强跟没事人一样，跟徐可可问道。 “你放心，要是国家不同意，你连户口都动不了。只要能动户口，肯定没问题。到时候试试，不就知道了。” 徐可可心里已经想好了，原主其实手里有张王炸的牌，只是她自己一直想着老实本份的活着，所以这张牌就成了废牌。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07 徐可可没在娘家吃杨霞包的包子。 因为在曾强问她，他姐夫怎么样的时候，徐可可突然想起，宋林的饭她还没给送。 骂了宋林一句后，在四人震惊的目光中，徐可可果断的推门出去。 杨霞追出来，把大白兔奶糖塞到徐可可手里。都来不及多说，徐可可就骑着那辆极其难骑的自行车，跑了回去。 院子里各家已经动了火，各种饭菜的香气，在空中漫延散开。 收音机里的广播声，也此起彼伏的在院子里回响着。 看到她回来，在门口做饭的邻居，都客气的跟她打着招呼。 林娟并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只当她是刚下班，冷着脸把饭盒递给她。又指着桌上的剩饭，“不行，你先给林子送去，回来再吃。” 看了眼桌上，跟今天中午不差上下的饭，徐可可果断的拿出饭盒，把桌上的饭装了进去。 伸手拽住正站在桌边，等着收拾桌子的招娣。 “走，你爸的同事，今天说要见你。我带你过去。” “干嘛，你要带她去哪儿？”林娟抱着福宝直接挡在了她的前面。 “就是把宋林撞伤的那个杜毅，他不是厂长的侄子嘛。今天中午我过去，他妈在，非要想见见招娣。” 林娟警觉的看着她，“她见招娣干嘛？” “您这话说的，人家一个医院的大夫，您说她想见招娣能干嘛，人家就是稀罕孩子，听说咱家有个小姑娘，就说想见见呗。要不这样，您要是不信，您带她过去。我在家看着福宝，或是您带着他们去。再不行，咱们四个一起去。” 听说是医院的大夫，又是儿子厂长的侄子，林娟也不再多说话，尤其她这个儿媳妇，她自己也清楚，是个老实的。估计不是急了，都不能说这么多话。 “行了，咱有什么可不信的。你带着去，就带着呗。咱就是问一句。反正你要是骗咱，你就等着。” 徐可可挑眉，她等着什么，她才不等着呢。 徐可可把她的饭盒交给到招娣手上，另一只手牵着她，俩人一起出了门。 周围的邻居看着新鲜，“吆，今儿娘俩一块出去啊。”住在他们隔壁的赵大爷笑着，逗着一脸严肃的招娣。 “是，我带她去医院看她爸，她爸从住了院，一直念叨着要看孩子。” 听了徐可可的话，赵大爷有些吃惊的看她一眼。 平常宋家这小媳妇从来都是，不言不语的。最多就是笑笑，嗯哈一声，院子里跟没这么个人一样。像今天一下子说这么多还真是少见。 估计有什么好事了，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徐可可领着招娣出来，站在自行车前，运了半天气。最后还是把招娣抱上了车后座。让她把着车座子，自己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一直不说话的招娣，看看旁边，大人载着小孩子骑着自行车从她们旁边过去。 她在后面不解的看着妈妈的背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妈不骑车载着她。 后来的后来，招娣问过徐可可这事，徐可可跟她说，因为怕把她摔了，所以她宁可走着，也不骑车。 招娣把这件事，写进了作文【妈妈的背影】里。 看着招娣的作文，徐可可很想给她指正下。不是怕不安全，那会路上都没有什么车，能有什么不安全的。是她保证不了，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后座上的招娣不会被甩出去。因为她都不能保证自己，自由落体的时候，双脚是能站稳的。 小招娣一进了医院，一双眼就已经看不过来了。等进了房病，她忽闪着那双大眼，新奇的看着病床上的杜毅，还有他一只腿上的石膏。 把杜毅看的，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要不是这小女孩的爹妈在，他真的很想问问她，你看什么。 林美佳已经到了一会了。徐可可看她给宋林带了饭，就心安理得的，把林娟给宋林做的红烧狮子头，跟小招娣一起分吃了。 从招娣的眼神和不停的咽口水，徐可可就知道，这好吃的菜，她也没吃到。 林娟的手艺真的很好，杜毅再次艳羡的看着徐可可手里的饭盒。就连吃了一半的宋林，也觉着林美佳的饭其实不怎么好吃了。 有了招娣在，林美佳再要撒娇，就有些受限。毕竟旁边有个真正的小朋友在，她再装可爱，也不像了。 “曾师傅，你怎么带小妹妹过来了，这里毕竟是医院。”林美佳耸耸鼻子，语气里带着责备。还借机看了眼宋林。 徐可可咽下最后一口米饭，“是那天杜毅她妈说，她喜欢女孩子，还说有机会，想见见。我这才把她带过来的。” 林美佳，“.....”。这人脑子不好吧。人家就是跟你聊天，跟你客气，谁要见你女儿了。还把人带来，怎么想的。 可是屋子里的其他三个大人，没有一个人能说，杜毅妈妈就是客气。 是自己妈说的话，让人误会了，杜毅总不能说，你想多了，我妈不是这个意思。 其余两个人考虑到那是杜毅的妈妈，也不好说，你想多了，人家不是这个意思。 其他俩人不说话，代表了默认徐可可的观点，这件事就变的有些尴尬。 杜毅对林美佳说，“你帮我叫下护士吧。” 于是，护士帮杜毅给他妈打了个电话，好在陈大夫还没下班。以为自己儿子有急事，忙把科室里的事情安排了下，就急着赶了过来。 听说就是让她见个不到七岁的小女孩子，杜毅的妈背着人狠瞪了儿子一眼。 又不是见他女朋友，这么着急让她过来，他是怎么想的。撞车的时候不会把脑子也撞坏了吧。 既然见了面，总是要客气下，就问了招娣多大了，在哪儿上学，平常看些什么书之类的。 第一个还好说，后面的招娣都没有，所以话题也就不好再进行下去。 实在没的聊了，杜毅妈妈说她侄子家有个小男孩，跟招娣一样大，还说有时间可以叫着让她们俩一起玩。 杜毅妈妈也没想到，她这句话一出，她儿子反应会那会大。突然就瞪大了眼看着她，她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哪儿有说错了。狐疑的左右看看。又仔细想了半天，就是一句客气话，她儿子不会傻了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08 徐可可让招娣见完了杜毅的妈妈，今天来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她拎起饭盒带着招娣就要走。 宋林看着对他还有些不舍的招娣，再看眼从进来，就没多看自己一眼的徐可可，他总觉着有哪儿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见宋林拿眼打量自己，徐可可不耐烦的皱眉，“行了，有你徒弟照顾你就行，还要多少人伺候你。又不是资本家的大少爷，差不多得了，娇气什么。你和你徒弟真是一对，一个比一个娇气，看看人家杜毅，喝水都是自己倒的。 不是师娘我说你，美佳啊，你也别光顾着你师傅，倒水的时候，也想着点杜毅。还有你师傅的衣服，” 徐可可指着宋林放在床尾，想让自己带回去给他洗的衣服。 “你不是在厂子也没活嘛，正好，我这又是家里，又是厂子里的，你给你师傅把衣服洗了。还有晚上打点水给他们俩，身上都味了。” “行了，我们走了。”招娣还冲着三人有礼貌的拜了拜手，徐可可是头也不回的带着人就走了。 留下的三人，一时都有些无语。 杜毅，我被表扬了，还被关心了，但是我是该高兴嘛。还有我身上真的味很大嘛，中午就说我有味。 宋林，我娇气，资本家大少爷。有人给我倒水，我为什么还要自己倒。我就没有说要喝水，是她自己给我倒的。 林美佳，她说我和师傅是一对，可为什么我觉着自己像是旧社会的徒弟，要给师傅家洗衣服，做饭，带孩子那种。 徐可可带着招娣回家，林娟已经翘首期盼了很久了。 “您天天抱着他不累嘛，给他围个地方，让他自己玩会，您也休息下。” 林娟还没说话，就被徐可可这番话整不会了。 她天天带着孩子，还从来没人问过她累不累。她抱着自己孙子是高兴，可要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林娟白她一眼，“累能怎么办，咱还能真把他放下，万一磕了碰了，你不心疼，咱还心疼呢。再说他万一趁不注意跑出去，咱上哪儿找去。” 徐可可把饭盒递给招娣，招娣也不用说，直接就拿着去了小厨房，没一会徐可可就听到了洗涮的声音。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徐可可也没拦着，她环顾四周，看了看，没有趁手的东西。又想了想，突然想到外面赵大爷家门口，煤池子上有个东西能用。 她也没多话，直接找了过去。赵大爷看她指着那个的木栅栏，有些震惊，“你要它？” 徐可可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你拿去吧，那是我外孙子车子上的。我把底卸下来当板车了，这个就一直扔在这儿，也想不好怎么用。你不嫌占地，你就拿去用吧。” 徐可可跟他道了谢，拿到院子里的水龙头那儿，给冲干净。 院子不大，又都吃完了饭没事闲的难受，各家听着动静，有扒在窗户上往外看的。还有干脆，就站在外面看她要干嘛的。 “宋林家的，你这是要干嘛？”陈大娘没忍住，替这些人问了出来。 “我把这个拿家去，给福宝拦个地方。让招娣她奶奶，没事就把他放里面，也能歇一歇。这孩子越来越重，招娣她奶奶抱着太辛苦了。” 徐可可没抬头，仔细刷着，还要注意上面有没有倒刺。 “哎吆，你听听，你听听，看看人家这儿媳妇，”陈大娘夸张的叫道，“看看人家，还能想着自己婆婆累着。现在这些新媳妇，哪管婆婆死活。婆婆伺候他们，都是应当应份的。” 徐可可被这老太太吓到了，她急忙看眼四周，这不是给自己拉仇恨嘛。不用这院子里，就是陈大娘那两个儿媳妇，也得恨死自己了。 借自己敲打儿媳妇，这老太太真是会玩。 “您可别这么说，这一家子人在一起，上哪来的谁伺候谁。这不是国家说的嘛，大家分工不同。我们年轻人上班是忙着搞建设，你们老人家在家是帮着我们巩固后方。这个可没有谁高谁低之说，都是为国家做贡献。” 徐可可说完这番话，吐了口气。 陈大娘笑笑，“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你婆婆有福气。招娣她奶，招娣她奶！” 在陈大娘的召唤下，林娟抱着福宝笑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其实早就听到，徐可可在院子里折腾的这些事了。 她平常在院子里一直说儿媳妇的坏话，现在哪好意思出来。可她没想到陈大娘，竟还非要把她叫出来。 “招娣她奶，你有福气啊。这人都说少时受苦，老了就享福。这老话真是一点没说错。你看你给宋林找的这个媳妇。真是孝顺啊！你要知足啊！” 林娟一口气好悬没喘上来，这全是平常在院子说的话。她说她打年轻就守寡，老了也没得了孩子福。天天累四累活的伺候。 现在陈大娘全还给她了。还让她知足！林娟尴尬的笑着点着头。 “给你这个，别用手，再扎了刺！”赵大爷从屋里给徐可可拿了张砂纸出来。 “给孩子用，是要小心，但是你用手哪能成。孩子怕扎着，大人也怕啊。” 徐可可笑着接过来。这个年代的老人，他们对你好，总是用教训的口吻，也算是一种表达方式吧。 “老同学，我来帮你吧。”从暗处走出来一个壮硕的身影。 他身上的警服还没脱，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 这就是原主的王炸，派出所所长，未来的副局长王霖。 王霖手里拎着一把剪刀，还有二件衣服。 他蹲到徐可可面前，用剪刀把衣服裁成一条一条的。徐可可一看就明白了他意思。 “没想到，老同学，还是你想的周道。”徐可可拿起布条往栅栏上缠。 “你也很聪明，一点就透。” “我说老同学，咱们俩这样互相吹捧就不合适了。” 王霖笑了，他看徐可可缠的顺手，他在一边反而碍事。笑着起身，拿着剪刀退了回去。 “哎吆，都忘了，王所长跟你媳妇是高中同学吧，我记得。”陈大娘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把林娟吓了一跳。 也没别的地方能躲，她嘴里应着，抱着孙子走到徐可可跟前。 “可不是嘛，”徐可可边把布往栅栏上缠，边跟陈大娘道，“我跟王所长可是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一个班呢。咱们王所长从小，就特别乐于助人，一直我们班的班长呢。” 徐可可缠好了，站起身，把砂纸还给赵大爷。 “好了，大功告成，我替我们福宝谢谢各位爷爷奶奶，还有伯伯了。” 徐可可逗了下福宝，福宝咯咯的笑起来，倒真的好像是在感谢大家一样。 徐可可跟几人打了声招呼，拎着栅栏回了屋。 宋家是三间屋，除了他们住的那一间，还有一间小屋是林娟带着福宝住，现就是中间算是客厅的屋子。 因为林娟的屋子太小，就把她以前用的大衣柜摆卡着角摆在了外面。 徐可可就把这个栅栏从大衣柜的位置往墙边，卡出来一个三角形，又搬了两把椅子卡在两个角上。徐可可还在里面铺了个床单子，这样把福宝放进去，他在里面就可以呆着玩了。 看徐可可这么忙活，林娟突然冷笑，“咱和你说，你别以为你这么做，咱就能让你去京里学习，咱...” “我没打算去京里学习！”徐可可逗了逗木栅栏里的福宝。回身看向林娟。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09 林娟对徐可可的话有些惊讶，她以为徐可可今天晚上做的这些事情，就是为了想去京里学习。 她是故意讨好自己，故意让邻居都看到。 可是她却说不是，林娟盯着徐可可的脸，想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今天带招娣去医院，人家杜毅他妈，陈大夫一直说，这么大的孩子了不上学，是不对的。还笑话招娣她爸，明明是厂子里的技术员，也是个文化人，怎么能愚昧到不让孩子上学。” 林娟刚要开口，就被徐可可伸手拦住了，“这些事和您没关系。” 林娟，“....”，我说跟我有关系了。 “我想过了，您肯定也想让招娣去上学。招娣上学是早晚的事。就跟人家陈大夫说的，她爸是文化人。 您是不知道，她爸在厂子里可受人尊敬了。那个杜毅，就是厂长的侄子，在厂子里面混蛋着呢，可是他跟谁混，都不会跟她爸出样。您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爸在人家眼里是文化人。” 徐可可喘了口气，接着忽悠，“所以我就想，您为什么不让招娣去上学。后来我想明白了，是因为，要是招娣去上学了，您连厕所都上不了。您总不能抱着孩子去上厕所吧。还有做饭，收拾屋子。 您在家其实不比我们上班轻闲。家里一堆的活，等着您一个人干。所以我才想着，给福宝安这么个地，您也能歇一歇，等过些日子，招娣上学了，您也不会连个倒手的地方都没有。” 林娟有些愣住了，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想过，她其实很辛苦，她连歇一歇的时间都没有。 她一直认为她就该做这么多的活。这些活是她从年轻时候就干的。没人觉着她该歇一歇。 “你真不是为了想去京里学习？”林娟狐疑的看着徐可可。 徐可可笑了，“我骗您这个干嘛。但是我说这么多，是要跟您说，招娣，我明天就会去给她看学校，要是没问题，这几天就要去上学了。” 林娟还想说什么，可想到儿子，她不能让儿子在外面被人说嘴。最后她什么也没说，默认了这事。 院子的这些屋子，并不隔音。徐可可说的话，其实外面的人都能听到。 赵大爷看了眼暗处闪着的烟光，叹口气，双手背后回了屋。 陈大娘不知想到什么，瞪了儿媳妇屋一眼，嘴里不知道念叨了句什么，也回了屋。只是她关门的声音有些大，玻璃跟着震了震。 里面陈大爷突然放嗓子喊了句，“你干嘛呢，抽什么风，不是自家东西啊！” 陈大娘不知回了句什么，两人在屋里，你来我往的吵了起来。 王霖把烟狠抽了一口，扔在地上，拿脚踩灭。也转头走了。 晚上，招娣看到了枕头底下的书，她拿出来，小心的摸索着。又小心翼翼的偷眼去看徐可可。 徐可可躺在床上，拍拍旁边空着的地方，招娣心领神会的捧着书跑了过去。 徐可可让她捧着，然后打开第一页，开始给她读了起来。 小家伙今天太过兴奋，没多久，她手里的书就倒了下去。 徐可可笑着给她收到一边。 第二天早上，徐可可醒的很早。因为小院里，天不亮就开始有了动静。 林娟也是一早就起来了。徐可可能听到她在收拾屋子。 听到福宝哭了，她跑去查看。听她嚷着福宝怎么尿床了，然后就是推关屋门，进来出去的声音。 自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要叫徐可可起来帮她。 这个女人从年轻的时候自己就没了丈夫，独自把儿子抚养长大。在她眼里儿媳妇是来分走她儿子的外来入侵者。 所以她要想尽办法，把她赶出去，让她变成这个家的外人。 可是她为此也付出了许多。 她养大的儿子，是个心里根本没有别人，只有自己的人。他不会去帮她。她又不让原主参与到家里来。于是所有的家务活，就全落到她一个人身上。 她不可能不累。就光做饭这一项，平常人家做二、三个菜一家子吃。她却是要做三份饭菜，她儿子一分，她自己跟招娣一份，还有原主一份。 不用说还要看着孩子，还要收拾着屋子，还要出去买菜。 试问怎么可能不累，她又怎么可能有好脾气。累也把她累的没有好的心情对待别人了。 徐可可起来，旁边的小招娣也跟着起来了。看到桌上摆的饭盒，徐可可笑了，她没动。 她跟招娣说了声，“我去厂子说一声，一会回来带你去学校报名，你在家等着。” 招娣眼里带着期盼，乖巧的点头答应。 林娟抱着福宝从屋子里出来，看了俩人一眼，没有说话。 徐可可往院外走，今天主动跟她打招呼的人更多了。 似是都听到了她昨晚在院子里的话，知道了她是个话多的人。今天的打招呼，也都跟昨天不太一样。不再是简单的称呼和问好，都顺道跟她聊了两句。 骑上那辆难骑的自行车，徐可可很快就到了厂子里。 徐可可没在车间多待，跟工友打了招呼，直接就去办公室找车间主任刘梅。 听徐可可说，她不去京里学习了。刘梅似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却又不甘心。 “还有两天，你再等等，万一有转机呢。宋技术员真的不同意嘛。不行，我今天去医院找他谈谈呢。” 听徐可可说是她自己的意思后，刘梅不解的看着她，“你是有什么顾虑嘛？” 徐可可摇头，“没有，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对绘画设计没有什么天份，我觉着如果是设计类的课，应当让对艺术类有想法的人去。如果是管理课程，这个，...我觉着每个厂子的实际情况不同，也没办法借鉴。” 其实是徐可可觉着现在的管理模式，就算是学了也没用。实在是太落伍了。 “至于做鞋的手艺，如果想学的话，我觉着咱们厂子里的老师傅不比别人差。他们的技术，完全就够我学的了。所以我觉着我没有去的必要。” 刘梅半张着嘴，看着外面。徐可可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竟然是厂子里面的领导在巡视。 杜毅他叔就站在最前面，看着她。开始他面无表情，后来如冰川裂缝，他笑了起来。 “说的好，说的不无道理。”杜厂长点着头，走进车间的办公室。 “我听刘主任说，你是高中毕业？” 徐可可点头。 “正好厂子里的仓库，缺少一个负责人，你要不去试试。” 徐可可震惊了，这么随意嘛。你们选拔干部就是这么一拍脑门嘛？ 怪不得原主能会有那么奇特的要求。徐可可看眼墙上贴的标语，厂子是我家，整洁靠大家。 所以这是原主心里的家。 徐可可误会了，其实本来厂子里有几个人选，她就是其中一个。刚才听了她说的话，杜厂长觉着她的条理还不错，所以才做了决定。 “那对于去学习的人选，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嘛？”杜厂长很虚心的问徐可可。 “我觉着如果来的及，宋林同志特别适合。但是他现在腿受伤，怎么也要再养...半个月？” “半个月？”杜厂长狐疑的看着徐可可，别的事他可能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可出车祸的是他亲侄子，他听说，最少要养三个月，十五天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我听大夫说，他们再有十五天就能出院了，所以我想是不是十五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学习也只是坐在课堂上，以宋林的脾气，肯定在家也闲不住。与其他到厂子里坐着，还不如去外面学习呢。” “这是宋同志自己的意思？” “这是我们夫妻的意思。”徐可可没法代表宋林个人，但是两个人，有一个同意，应当就算半数以上通过了。 杜厂长点着头，“行，我们再商量下，尽快会给你答复的。” “那个厂长，我这几天需要照顾宋林，想跟厂子里请几天假。”说着话，徐可可把昨天在医院开的病假条拿了出来。 杜厂长看了很重视，“你这两头跑，都生病了。这是我们厂子领导工作做的不够细啊。” 有了厂领导的同意，徐可可又给自己争取了五天的假。她开心的骑着她那辆难骑的车回了宋家。 远在医院，猜测今天是谁给他送饭的宋林，关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带着一条伤腿，去京里学习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10 徐可可跟厂子里的人借了张布票，然后骑着车子去了百货大楼。拿李文莲给她的那二十块钱，给小招娣买了件粉色的褂子。还有书包和铅笔本子。 是的，原主身上连五块钱都没有。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把工资一分不差的全给了林娟。她手里的这几块，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剩下的。 把小裙子装进绿书包，徐可可又在百货大楼外面转了转，跟门口乘凉的大爷聊了聊。就奔着百货大楼对面的胡同去了。 在里面找到她要找的人。跟那人谈妥当了，这才又走了出来。 回到家，小福宝关在被栅栏围起的小三角里面，看到她就伸出一只手，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像是在投诉，他被关在里面哪也去不了。 徐可可笑着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话痨。 “你干嘛？”林娟正拿着什么东西从外面进来，“谁让你动福宝的，小孩子头摸不得，尤其是男孩子的头，会掉士气的。” 徐可可觉着不给林娟搬个急智奖，都不合适。为了不让自己跟孩子亲近，这脑子反应太快了。 不让摸孩子头，那他从小洗头怎么洗的。 徐可可今天有求于她，所以也不想跟她俩多计较。 “您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这是个小木头汽车，这是积木，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给福宝准备的，徐可可赶紧夸道，“还是您有想法，我刚才就觉着福宝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是有点没意思。光想着这孩子这么待着有点可怜。我真没想到，其实可以给他点玩意，让他在里面玩。 您真是厉害。要不说还是您带孩子有经验。要么招娣爸能那么有出息。” 林娟让她说的一愣，也不好意思说，这是隔壁赵大爷提出来的。还说他家有些外孙子以前玩的玩意，让她跟着过去取的。 林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这些话。 徐可可又赞不绝口的夸了几句，才又道，“招娣奶，你把户口簿给我。我带着招娣去报名去。” 说的这么高兴，林娟一时也落不下脸来。再说这是昨天晚上就说好的。 她把玩具亲手放到福宝跟前，就去她那屋取了户口簿出来。 “你可拿好了，别再掉了。” “您放心，对了，昨天招娣爸还说，要我把他那辆自行车给他推到医院去。” “他要自行车干嘛，他又骑不了。”林娟现在已经越来越跟不上儿媳妇的思路了。左一事右一事的，这些天的事就没断过。 “我哪知道他要干嘛，估计是借给他徒弟吧。我看这几天那小姑娘天天往那儿跑。” 听了徐可可这话，林娟心里一惊。她早就看出来，那个叫林美佳的女孩子对自己儿子有些想法。 儿媳妇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些事，今天突然提出来，林娟有些心虚的看着她。 “招娣奶，您快点给我，我着急给招娣报完名，把车子给他骑过去，还要回来取饭呢。” 林娟心里有事，也不敢再多问了。拿了钥匙递到徐可可手里。 一转头徐可可看到招娣正闪着双大眼看着自己。 她从包里拿出新买的裙子，“招娣看，漂亮不，这是姥姥姥爷知道招娣要上学了，给咱们招娣买的。来，我带你换了去学校见老师去。” 林娟一听这话直接掉了脸子，“她姥姥姥爷，给孩子买衣服干嘛。再说怎么只给她买，不给福宝买。” 徐可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管的真宽。你不给孩子买新衣服，还不让别人买。还问别人为什么不给福宝买。 福宝身上穿的，来从来都是新衣服。招娣身上的衣服，全是接了一截袖子的旧衣服。 “她姥爷说了，等咱们福宝上了幼儿园，就给他也买新衣服。” “上幼儿园，谁说福宝要上幼儿园了？”林娟直接就急了。“这么小的孩子上什么幼儿园，到了年纪上学就挺好。” 徐可可现在没时间跟她多说。 她拉着招娣回了屋，给招娣把褂子换上。唯一的麻烦，就是徐可可是个手废，她不会扎辫子。 扎出来的辫子，总是一高一低，不在一条线上。偏她这人还是个特别严谨的人。实在是看不了这样。 最后冲着招娣笑了笑。招娣懵懂的看着她。徐可可拿了个碗扣在招娣头上，拿起剪刀，手起头发落。 给招娣剪了个小锅盖头。 看着自己的杰作，徐可可是很满意。小招娣拿着梳子，自己照着镜子梳了半天，最后也不得不接受了自己这个新发型。 换上新衣服，粉嫩嫩的小可爱。徐可可对自己的杰作还是很满意的。 领着她出门，正好看到赵大爷和林娟俩人站在他们家门口，不知道在说什么。 “吆！这是谁家小姑娘，剪这个发型真漂亮啊。”赵大爷看着招娣就夸。 肉眼可见，小姑娘的自信又回来了。原本一直不停的，拿小手抹着两边的头发，现在听了赵大爷的话，两只小手背到了后面，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徐可可身后躲了躲。 徐可可冲赵大爷感激的笑笑。“您两位回屋聊吧，我们走了。” 徐可可没有注意到身后俩人的神情，带着小家伙直接就奔了院子外面。 找到宋林那辆八成新的自行车。推着小招娣就去了百货公司对面的巷子。 刚才徐可可跟人谈的就是用这辆自行车，换辆女士的自行车。当然直接换人家肯定不同意。徐可可拿出原主结婚时宋家给的那块女式手表。 那块手表，原主一直没带，现在徐可可拿了出来。加上宋林骑的车，除了一辆女士的自行车，对方还多给了她七十块钱。 最关键，对方那里是什么都有。听徐可可说，还想要在自行车上安个孩子坐的小椅子。 对方跟变魔术一样，没一会就从里面拿出一个用细铁丝编的小椅子，给徐可可安了上去。上面还用厚棉花做的靠垫和坐垫。 徐可可简直不要太满意。让她更满意的是，对方只要了她五块钱。 徐可可骑着这辆让她极有安全感的自行车，带着招娣去了派出所。 一进去，王霖正好要出去。听说她来给招娣改名的，忙带着她去了户籍处。 “你有事忙去吧，我就给孩子换个名字。” “我没事，怎么想起给招娣换名了？” 徐可可摸着招娣的小脑袋，“这不一会要带她去学校报名，招娣这个名字当小名还行，上学还是换个大名好。以后参加工作，叫起来也好听。” “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 徐可可没听懂，“我嘛？我上学的时候什么样？” “什么事都想的细，做事情也总是很有打算，总是考虑的很长远。” 徐可可眨眨眼，还是没听懂。她也懒的问具体事例，可能原主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人吧。 “对了，我还有事要问你，你要是不忙，我给孩子改完名，再跟你说。” “不忙，我一会也去学校那边，咱们可以边走边说。” 这倒是徐可可没想到的。 徐可可给招娣换了个名字，叫宋倩。 换完名字出来，小招娣坐在她的专属座椅上，王霖帮徐可可推着自行车。 徐可可把家里想换房子的事跟王霖说了。 “我就是想问下，到时候可以把户口换过来嘛。” 王霖看着她出了会神，深呼吸，似是突然放松了下来，“没想到，你也会找我帮忙。我以为再也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徐可可挑眉，这个王霖跟原主应当是有过什么。可是原主把记忆藏了起来，有些话，她接不了。 怪不得原主明明有张王炸的牌，她却不用。 这个王霖的背景不一般，年纪轻轻能做到派出所的所长，后来那么快就升到局长，除了个人能力，肯定还有些别的什么。 徐可可不是原主，她没有那些情感的羁绊，对她来说，当前解决家里人问题，才是她最在意的。 “这事不好办嘛，要是太麻烦...” 王霖冲着她一笑，“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双方自愿的前提下，派出所又同意，没什么问题。要换的时候你找我，我去跟两边打个招呼的事。” 听着都挺麻烦的，徐可可却装作没听出来。如果现在不换，就只能再等几年。虽然不出十年，这个年代小说里，就会放开这些条条框框。 可是已经开了口，还有原主的父母，弟弟和弟妹，徐可可不想让他们再等十年。 徐可可跟他聊起城乡合作那边的情况，跟他咨询如果换房子，哪个地段他觉的更好一些。 明面上，是徐可可想听下他的意见。其实徐可可不想跟他再聊别的。 她只想让俩人的关系停在，老同学这个层次上。这样她可以坦荡的找他帮忙。她怕他再说出些有的没的，那样徐可可就只能回避，不再跟他接触了。 只是让徐可可没想到的是，这个王霖不光把他们送到了学校门口，还跟着她们一起进了学校。 学校的校长是位五十多岁，有些年纪的女人。她显然是认识王霖。有他在，大家聊的很顺畅。女校长竟然当即就把招娣留下了。 “先让她熟悉下环境，中午我会让人把她送回家。这几天也会有班里的同学跟她一起来上学，你就不用担心了。” 这个年代，不会丢孩子，让人去叫着一起上学，只是怕她迟到。怕她不认识路。 徐可可询问了招娣的意思，知道她也想在这里待着以后。徐可可就把她留在了学校，说好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再来接她。 出了校门，徐可可不敢再跟王霖有别的牵扯。跟他说了声，就自己骑上车子，赶回了家。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11 回到家，林娟给宋林蒸的素菜豆腐包子刚出锅。 听说招娣已经去上学了。林娟也没多说什么。 她没叫徐可可帮忙，徐可可也没往前凑。出乎徐可可意料的是，林娟还给了她两个包子，让她趁热吃。 要知道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徐可可都有些感动了。 “你赶紧吃完了，给宋林送去。” 说着话，林娟还给她盛了碗小米粥，丢了碟咸菜在桌子上。 这待遇好的，让徐可可有些想不到。 包子好吃，粥又香糯，咸菜更是爽口。这包子个大，两个下肚，徐可可就吃不动了。 看着徐可可盯着笼屉上的包子，林娟心虚道， “招娣一会不是来家吃饭嘛。还有晚上，我就不做饭了。咱们接着吃包子。” 徐可可嘴里应着，拿着饭盒往外走，心里想，我信你个鬼。那可是三屉包子，你不如直接说你要送人。自己吃这么多，可能嘛。 反正自己有的吃，徐可可也就不管别的。 到了医院，林美佳比自己到的还要早。 只是宋林这次学精了，并没有吃，还在等着她。 听说是他妈包的豆腐包子，果断的把林美佳的饭让给了杜毅。 杜毅竟然表示，林美佳的饭是特意给宋林带的。他可以吃徐可可带来的饭。 两个男人当着林美佳的面，就这么推来推去。连徐可可都替林美佳难过。 这两个男人太过份了。为了口吃的，竟然放弃了美色，男人果真是大猪蹄子。 考虑到今天她还有求于宋林，徐可可果断让宋林胜出，把林美佳的饭放到了杜毅的饭桌上。 林美佳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是很难看。 “曾师傅，我听说，你跟厂子里建议让我师傅去京里学习。” 林美佳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把话题从午饭上，岔开了。 正好，这事本来徐可可也是打算要跟宋林说的。忙点头，“是的，是我跟厂长提的，举贤不避亲嘛。” 宋林拿着包子的手顿了下。“你举荐我？” 他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她既然知道了去京里学习这件事，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主动去找厂子里的事。宋林难得的感到了惭愧。 “对啊，你不是听到了嘛。”什么耳朵这个人。徐可可在心里念了句， “我觉着你本来就是搞技术的，我听说这次去京里学习，还有关于设计方面的一些知识。你去正好。” “不是，师傅，”林美佳急了，“主要是你的腿还不好。曾师傅就让你这样去。你这要是路上有个万一...” “万什么一，去火车站肯定有车送，到了肯定有车接，路上肯定有别的同志一起。上课又不是蹦蹦跳跳。拿着个拐杖，完全没问题。” 徐可可说的轻巧。宋林都信了她的话。“是啊，我其实就是腿有点小伤，没大碍的。” 宋林当然想去，厂子里对车间里的先进工作者，会重点培养。但像他这样的技术科的小科员。在厂子里并不受重视。 这种学习的名额，如果没有关系，轻易不会落到他们头上。 “不是师傅，你这样去那边要是参观工厂什么的...” “美佳啊，你要相信你师傅，他会想办法克服困难的。这么难得的好机会，稍纵即逝啊。” 宋林赞同的点头。 “宋哥，你要是不吃包子的话，就给我一个呗。我还挺想尝尝的。” 看宋林半天没吃，杜毅插嘴问了句。 他这么说了，宋林现在心情正是激荡的时候，豪爽的把包子递了一个给杜毅。 杜毅吃了一口，脸上的表情都变了，“真是好吃。” “是吧，我今天也是这么和我婆婆说的。” 徐可可很自然的跟杜毅聊起了，关于包子怎么好吃的话题。最后徐可可还大方的表示，以后再有好吃的，会多带些分给他吃。 徐可可看杜毅，还有几口就要吃完了。 很顺嘴的问，“是你跟杜厂长说的吧，把这次进京学习的名额给林美佳。” “是啊！”杜毅边吃边点着头，“你怎么知道的？” 问完这句话，杜毅就知道不对了。 “猜的呗，还能怎么知道。”徐可可看着变了脸色的林美佳，很推心置腹的给杜毅解释， “那天让我去送钥匙，我就觉着不对劲。你知道嘛，我那天要不是直接回了厂子，都不知道有这个名额的事。 如果没见到主任，这个名额就要给别人了。当时我就想，哪能这么巧。 可我虽然心里觉着不对，还不敢怀疑美佳，毕竟她是宋林的徒弟嘛。他们师徒关系又好。 可刚才说让你宋哥去学习，美佳又在这儿一直说丧气话，这样不行，那样不行。 我就在想，她可是宋林的徒弟。按说，把我的名额让给他，美佳该替她师傅高兴的。她不是应当鼓励他，让他为了事业拼搏向上嘛。 后来，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和宋林都不去，这个名额会落到美佳头上，不然她不会这么卖力的劝宋林不去的。” 徐可可冲着林美佳笑了笑。“也许我猜错了。” 上哪儿，猜错了，宋林把手里的包子放下。看着坐在眼前的林美佳。他的眼神说明了，他现在想的一切。 林美佳惊慌的看着他，“师傅，你听我说，不是的。我不是要跟你抢这个名额。我，我本来都打算好了。我没想到会把这个名额给你，我刚才就是突然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一直着急...” 徐可可倒是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可是这些实话对宋林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林美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师傅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林美佳慌了，“我...我真的不是...” 徐可可笑看着这师徒两人。不光美食面前，美色不值一提。在利益面前，有时候连感情也不值一提。 看到杜毅打量自己的眼神，徐可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成长了。他竟然还知道怀疑自己了。 徐可可把宋林饭盒里的包子，拿了一个递到杜毅手里。“估计宋林吃不下去了，别糟蹋了。” 一个包子压下了杜毅怀疑的种子。才怪。 杜毅拿着包子，狠咬了一口，看向徐可可的眼神里，写着一句话，你刚才故意套我的话，我知道了。 徐可可白了他一眼，懒的再理他。 林美佳哭了起来，她的哭，对现在的宋林，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宋林看着她，还在生气。 “反正你半年内也骑不到车了，我把你的自行车换了辆女式的。我怕招娣奶生我气。我跟她说，是你让我换的。” 徐可可突然的这一打岔，杜毅在一边猛的咳了起来。差点让包子把他呛死。 徐可可瞥他一眼，装什么装，人家哭的那么惨，你不还吃包子呢嘛。 宋林有些无奈，他本来还沉浸在被背叛的震惊和伤感里。徐可可就跟他说这样的话，他也一时间有些转换不过来。 听着徐可可的话，林美佳的情绪被打断，她抽噎着，已经哭不出来了。 “还有，你妈同意让招娣去上学了，我说是杜毅妈妈建议的。” 杜毅又一次差点被呛死。他拿起旁边的杯子猛灌了几口水。 宋林看着徐可可，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是他拿她没有办法。 不用说，她刚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好处。其实要他回去告诉他妈真相，看她们俩闹，那他还不如听她的，就按她说的来呢。因为那样他会更累。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12 徐可可在家连休了五天。她用这五天的时间，拉着曾强和杨霞，把曾家的那个小屋子解决了。 原本不会这么快，得益于王霖的帮助。那天听徐可可提了想换房子的事情，王霖就帮着她打听了下。 正巧纺织厂的宿舍楼在那边。房主的两口子都是纺织厂的。有一个还是厂子里的质检员。 他们家里老人都在城里边住，几个孩子也在城里上学。天天把孩子放老人那里他们也不放心。 曾家的房子虽然只有十平，但是对他们来说也够用，因为曾家离他们老人的房子只隔了一条马路。他们就两口子住，对大小没要求。 最主要的是这时候人的思想，还都对乡下比较歧视，觉着不方便，听起来没有城里好听。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完了，就是需要曾庚厂子里开个证明，证明他们知道房子被互换了，并且同意互换。一切就大功告成，可以搬家，换户口了。 开证明这事，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文件规定，其实全凭的是办事人员的个人主观判断。 也就是曾庚化工厂的领导，个人觉着这件事即损害不了国家的利益，又对其他人造成不了伤害。 然后他就可以拿出一张信纸，在上面用钢笔写下他的看法，盖上大红章就行了。 纺织厂那边的证明材料已经盖完了，就差曾庚这边了。 曾强愁眉苦脸的找到徐可可。他都没好意思进院，是让人帮他把徐可可叫出来的。 看着他脸上的伤，徐可可有些无语。“怎么还动手了，这是？” 曾强很委屈，“他们不同意，我跟他们吵起来，然后就动了手。” “吃亏了？” 曾强瘪着嘴，“在他们厂子里，可不就是吃亏了。咱爸说不换了，他说他本来也就不同意这事。现在既然厂子里也不同意，那就算了。别给单位找麻烦了。” 这个年代老年人的正常心理，徐可可能理解。他们总是怕出事。所以遇到点问题就跟乌龟一样，赶紧把头就缩了回去。 “厂子里的领导，是都不同意，还是就几个人不同意。” 曾强有些愤愤不平，“哪有几个，就一个，就是那个姓周的。本来厂子里的厂长听完我说的情况，人家都同意了。就是他推门进去，让再考虑下。然后说了一堆，我也听不懂的话。最后那个厂长也就不同意了。” 徐可可倒是知道那人，是当年曾庚在厂子里的小兄弟。也是那个把他房子换走的人。 “他现在是什么职务？在厂子里。” “现在是保卫科的科长。牛着呢，就是他让人跟我动手，把我给哄出来的。” 徐可可笑了，“你怎么想？” “咱爸都说了不行，跟咱爸犟着来，肯定是不行的。再给他气个好歹。 我跟小霞商量了，不行，就先这么住着吧。咱们俩都再跟厂子打个申请，看看能不能分下房子来。就是我跟小霞不是一个厂子的，我们俩工作年限都短，要等等。” 徐可可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明天我去化工厂，你去嘛？” 曾强愣了下，“你要是去，那我肯定要跟你一起。万一动起手来，不能让你吃亏。” 徐可可看着他眼角的青紫，就这还保护自己。 第二天，徐可可一早就在楼下等曾强。杨霞从楼上下来，看到她，欢快的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没跟爸妈说，曾强一会就下来。” 徐可可看眼四周，“这也没人，你不用这么小声。正常说就行了。” 杨霞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强子说我声太大，让我小着些，怕楼上爸妈听到。” 看眼腕子上的手表，杨霞冲她笑着挥手。“姐，我先走了。我要来不及了。” 生活中总有些人，他们可能不是很有钱，没有优渥的生活，但却过的无忧无虑，随遇而安。他们察觉不到生活的苦，看到的都是生活的甜。 徐可可看着杨霞的背影。这种平和的心态不是谁能都有的。 “姐，想什么呢，咱们走吧！”曾强突然出现，吓了徐可可一跳。 “找了杨霞，是你的福气。” 不知道他姐为什么突然发这个感慨，曾强先是愣了下。然后挠着头笑道， “当然，咱姥以前不就常说，我是傻人有傻福嘛。咱姥还说，人不能总走背字，日子总会熬过去的。” 徐可可笑了，没错，好人总是要有好报的，这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样子。 到了化工厂，正是工人进厂子的时候。徐可可跟曾强俩人跟着人流一起进了厂子。 那个姓周的保卫科长，就站在大门口，颐指气使的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他没注意到曾强和徐可可。或是他也没想到，昨天刚把人打走，今天就能找上门来。 徐可可却在曾强的指引下，认出了他。 “姐你上哪儿？”俩人把自行车放到停车棚，看徐可可往回走，曾强赶紧叫住她， “前面那个楼，才是他们厂子的办公楼。” 徐可可没理他，大步走到那位周科长旁边，很激动的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周叔叔吧，我是曾庚的女儿。我小时候还见过您的。您那会常上我们家吃饭。每次我妈包饺子，我爸总会把您叫去。我还记的您不吃茴香馅的。您还记得我嘛，我是阿锦啊！” 徐可可热情的握住他的手，使劲的上下摇晃。厂子里的人从旁边经过都好奇的看一眼。 周科长狐疑的看着徐可可，等看到她身后跟着的曾强，他了然的冷笑，甩开徐可可的手， “你甭跟我来这套。你们的证明厂子不会给开的，你们哪来的回哪去。” 徐可可也不生气，“看您说的，昨天我弟弟不会办事，我今天带他来，是来给您赔礼道歉的。” 曾强站在后面傻了，怎么成了赔礼道歉了。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周科长并不买单，“那就不用了。你们赶紧走，再在我们厂子捣乱，我还是会不客气的。” “明白，您放心，我今天除了带曾强来给您赔礼道歉，还是代表我们全家来谢谢您的。当年多亏了您，让我爸把那套房子换了，要不是您...” “你要是来找事的，我可不会客气。”周科长以为徐可可是来跟他算几年前的旧账的。 他才不怕。别说没人作证。就是有人作证，曾庚已经多少年不在厂子上班了。没人会为了他得罪自己。 “我怎么会找您的事呢。幸好我们家换了房子，要是还住在那套房子里，现在可就麻烦了。” 徐可可疑惑的看着他，“不是吧，您...不会是还不知道吧？” 徐可可捂住嘴，回头看了曾强一眼，自以为小声的问他，“你没跟周叔说啊！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听我说一声。” 徐可可为难的看着周科长，“您看我误会了，我以为您打他，是为了原先那套房子调查的事...，您说，我也没问清楚。周叔，没别的事，我就是过来跟您打个招呼。” 徐可可又埋怨的回头瞪了曾强一眼。 这才又回身，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对周科长说，“这是市里建委主任刘主任给写的条子，让我过来找咱们厂的厂长。我们就先进去了。” 信纸虽然是折叠的，可是上面的红头字，却是隐约能看的清的。 周科长心里一惊，他虽然不知道这刘主任是谁，可看徐可可这样子，不像是骗人的。难道曾庚的姑娘现在有出息了。 也是，周科长只觉从头到脚浇下一盆凉水。他怎么能没想到呢。 他总觉着曾庚两口子老实好欺负，却忘了他还有两个孩子。 现在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保不准谁就会有出息。曾庚这个女儿，一看这说话办事，就不是厂子里的一般工人。难道她真认识了什么大人物。 怪不得，他们会换房子，一般人就算是想的到这样的主意，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房子。 昨天曾庚那个儿子看着老实，他以为曾家还是那样。没想到他们家有本事的是他姐。 周科长想笑，却一时转不过来。那笑容僵在脸上，两道褶子像两道鸿沟一样刻在鼻子两侧。 “是曾锦吧，你爸身体还挺好的？” 曾强张大的嘴，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这周科长脸变的也太快了吧。 “我爸好着呢，就是这些天又开始喝酒了。也怪我，人家送了些山蘑，我给他送了回去。这几天我妈在家给他拿小鸡炖蘑菇呢，一顿能吃一个大鸡腿。” “是嘛，你爸以前就好喝两口，现在还喝二锅头嘛？”周科长笑着跟徐可可唠家常。 徐可可顿了下，旋即恍然，“没了，我朋友给了些啤酒，他现在一天一听，在家喝那个呢。” 曾强在后面倒吸口凉气。啤酒，还一听。他都没见过成听的啤酒。 “那个周叔，等赶明，我们搬了家，有时间来家玩。那天我爸还说，当年多亏了您。结果他还误会您这么多年。” 周科长越听心里越不对，“那个大侄女啊，你看，你方便跟我说说，那房子是咋回事嘛？” 周科长拉着徐可可站到最边上。 “您真不知道，不可能，您怎么会不知道呢。”徐可可拉着要走的架势。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徐可可越是这样，周科长心里越是抓耳挠腮的不落地。 “我先去跟厂长把事办了，我一会回来再和您说吧。我爸说，厂子有传统，早上领导要开会的。我别耽误了时间。” “来，我带你过去。”周科长哪能让她走了。主动带着她们俩找到了厂长。 厂长四十来岁，徐可可已经听曾强说过了，他是转业过来的，对厂子以前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所以昨天周科长一说，他就不肯再出证明了。 今天周科长为了从徐可可嘴里套话，主动给厂长作了介绍。 还怕徐可可为了昨天的事情，对他有意见。他把昨天的事情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话里话外，全是他昨天没了解清楚情况，给了领导错误的信息。 周科长的解释其实很难自圆其说。房子换给的他，他说没了解清楚。 这厂长只是不了解情况，又不是傻子。 周科长没注意到，徐可可却看到，那位厂长眼神的变化。 诚实可信，可是不可缺少的美德。还是保卫科长，相信这位从部队下来的厂长，心里已经有数了。 厂长把外面的秘书叫进来，写了一份证明材料，盖上红章，递给了徐可可。 徐可可跟曾强对厂长再三表示了感谢。曾庚的关系还在厂子里，他们还是要给厂长留个好印像的。 等出了门，周科长拦住两人，从旁边人手里拿过两条烟。这是他刚才趁开证明的时候，让人出去帮他准备的。 他把烟递给曾强。“你看，我这也没时间去看你爸，我记的以前你爸也吸烟的。这两条烟他要是不抽，你拿家抽去。” 曾强本来不想要，看眼徐可可，悻悻的塞进书包里。 “那个大侄女，你说我那房子，人家调查啥呢。”周科长巴结的看着徐可可。 “这个，既然您没得到消息，我跟您说了，您可别跟别人说。”徐可可面上为难。 “这，一定一定。”周科长连忙保证，“你还不信我的为人嘛。我这人嘴是最紧的。” 徐可可心里冷笑，你也配称人。 “我不瞒您，这马上，上面就要出清退政策了。” “啥？” 看到他那个呆样，徐可可笑了，“那房子以前是有主的，只是被征收了。现在国家要还给个人。所以那房子，哪来的回哪去。” 周科长傻了眼，“那要是还给人家，我们住到哪儿去。” “听说，分这房子以前在哪儿住，就回哪儿去。以前没房子的可就不好说了。” “我们家房子给了你们家了啊！” “所以才说谢谢您呢。” 看到这位周科长忧心忡忡的样子，徐可可笑了，她猜这位周科长肯定还会要操作一番。 所以她没说，其实政策还有后面一部分。是关于安置的。 只是这个政策，从发出到落地再到实施，那还早着呢。也就是她这样的‘消息灵通人士’才能知道。 徐可可跟曾强推着车子走出厂子。 “姐，那个刘主任真的给你写条子了？” 到了红绿灯前，徐可可从兜里掏出那张信纸，塞到曾强手里。 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是阳光照在上面再反个光。绿灯亮了，不是徐可可叫他，曾强还傻站在原地。 他骑车追上徐可可，“姐，这是你画的！万一他们真要怎么办。你胆子太大了。” 徐可可笑了，她兜里还有一张条子。是王霖听见了她和曾强的谈话，自己主动帮她找人开的。 但是真正的条子上没有红字。上面是这位化工厂厂长的一位老上级给他写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13 林美佳从那天出了病房的门，就再没出现过。 宋林和杜毅俩人变的沉默了许多。好在还有林娟每天做的美食，多少缓解了下他们不太高昂的情绪。 到了出院的日子，厂子派车，将俩人分别送回了家。 听说厂子里已经正式通知，让宋林去京里学习了。林娟在家气哭了。 她是宁肯让看不上的儿媳妇去，也不想让自己腿伤还没好的儿子去京里学习。一想到儿子会受苦，她都心疼坏了。 宋林从小被他妈管到大的，在讲道理这方面，他不是林娟的对手。 所以很快就败下阵来。他一只腿担在方凳上，坐在椅子上闷头抽起了烟。 人家娘俩的事，徐可可就没准备参与。 只是宋林抽的不是什么好烟，这两天在医院不能抽烟，这些烟放的时间又有点久，烟味呛的厉害。 徐可可起身把门打开，又让招娣带着福宝去了里屋。 林娟沉着脸看了眼，也没说什么。她现在没有心情管这些事。 还在跟宋林念叨，“你去跟厂子说，让他们给你把名额取消。咱们不去。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几天。万一你这腿落下点毛病，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宋林烦闷的狠抽口烟，“曾锦，你来跟妈说。” 宋林把烟捏在手上，冲着里面嚷道。 突然被宋林点名，让徐可可有些猝不及防。只是她这人实在是心地善良又乐于助人。 二话不说，直接就从里屋出来，坐在了娘俩跟前。 “招娣奶奶，”徐可可刚说完，宋林就透过缭绕的烟雾，看了她一眼。 徐可可不明所以，给他瞪了回去。宋林刚才发现，徐可可一直管自己的妈叫招娣奶奶，管自己叫招娣爸。 他一时想不起来，以前她都是怎么称呼自己的。好像她很少主动和自己说话。就没怎么叫过自己。 但他记得很清楚，她从来管自己母亲都是叫妈的。 “您看，您把宋林培养的这么优秀是为了什么。除了报效国家，更好的建设厂子。还有就是，您也希望宋林有所成就吧。 所以今天这个决定，您得要让宋林自己做，如果因为这次没去成京里学习。他以后的人生变得碌碌无为，没有什么出息，一辈子就在厂里边当个小科员，混吃等死的活着。您猜他过后会不会埋怨您。 你宁肯让他埋怨您，也要拦着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嘛，您不怕他将来恨您一辈子吗。” “我是为了他好。”林娟说的有些心虚，她当然不想让儿子恨她。 “可是只有宋林自己觉得好，才是真正的好。您就只能把会产生的后果告诉他，让他自己来决定。你要相信宋林，他不是个孩子了。他自己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宋林感动的看着徐可可。他觉得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替他说话了。 这些年，家里的事情都是由他妈来决定。他活得像个傀儡。按他母亲的意思，进工厂娶妻生子。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妈说了算。 “现在家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儿，孩子们也都有您帮忙带着。和您说实话吧，要不是厂里有这个名额，耽误了时间，我都想劝宋林去上大学。” 宋林看着徐可可激动不已。从知道恢复高考政策的时候。他就对那些可以去上大学的人羡慕不已。他想过，但是却不敢去做，他知道他妈肯定不会同意。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有人跟他想到一块去了。那个人还是他的妻子。宋林心潮澎湃，差点被烟灰烫到手。 徐可可当然会跟他想的一样，宋林书架上的那些书。随便看一眼，就能猜的到他想考大学。 “你在胡说什么，上什么大学，他都这个岁数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一天天的这个脑子里边在想什么，谁家媳妇和你这样。你不劝着男人在家安生过日子，总想着让他出去干嘛。” 徐可可不得不说林娟她真相了，她图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最好宋林能离她越远越好。 她真实的想法。就是宋林先去京里培训半年。然后回来在家复习功课，再去考个大学。 这样他就可以又走四年。宋林会有几年的时间，都不在她眼前出现。 其实但凡现在能离婚，徐可可也不会想到这一招。 就现在这个时代，别说离婚了，夫妻闹个矛盾，厂子里，街道上都会上门做思想工作。 别说没有实际外遇，就是两人脱了裤子躺在床上，让人抓了现行。都离不了婚。 可几年后就会不一样了，只要再过几年，离婚就不会受到那么多的限制了。 “虽然我很希望自己的丈夫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但是他的人生只有一次，我不希望他被家庭束缚住，我希望他能有自己的人生。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宋林非常的感动，在他眼里，徐可可就是他的知己。 他却不知道，徐可可说着这些话，其实就是许多渣男在抛妻弃子的时候，挂在嘴边的话。追求自己的人生。 徐可可的大道理。把林娟气的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隔壁赵大爷撩开门帘儿走了进来。林娟又哭又闹的，院子里的人早就在外面听了个明白。 赵大爷冲林娟道，“宋林他妈，宋林娶了个好媳妇啊，这孩子说的多好啊，你该让宋林自己定，别让孩子以后恨你。好好的母子做不成，最后再成了仇人。” 这赵大爷是神助攻啊。徐可可在心里给赵大爷点了个赞。 林娟沉默半天，咬牙道，“行吧，你这么大了，我说的话你也不爱听了，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吧。” 林娟难过的起身。一个人回了她自己的小屋。赵大爷叹口气，在后面跟了进去。 徐可可突然想到什么。只是那个念头太快。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没有抓住。 宋林没去管他妈是不是难过，需不需要安慰，兴致勃勃的问徐可可，“你说，我要去学习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看着宋林认真的眼睛。徐可可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她又不是他妈，想什么呢！爱准备什么准备什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徐可可没有帮助他。丝毫没有打消宋林的积极性。他像个即将要离开家，去干翻这个世界的少年。内心是无比的激动。 他自己瘸着腿，拄着拐杖进屋，拿了笔和纸。又回来坐在桌前，认真记录着他认为需要准备的东西。 见他还时不时的想和自己讨论。徐可可果断的带着两个孩子闪了出去。 “他姥姥和姥爷那天就想看孩子，等过两天他们搬家了，离的就远了。我带他们回去看看。” 徐可可不想留在这儿。她很清楚，宋林写完那张单子，就会把它递给自己，然后准备这些东西的活，就会落到自己身上。 她有毛病，才会管他的这些闲事。她又不是他妈。 宋林不像林娟，他对于孩子跟谁亲近这种事并不在意。所以在他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时，很不在意的顺嘴答应了。 徐可可怀里抱着福宝。招娣在她旁边，牵着她的衣角。三个人走着去的曾家。 看到福宝和招娣。曾庚和李文莲激动的不知道干点什么才好。 把两个孩子放到床上，俩人在床边儿瞅着直乐。福宝还是出生的时候他们见过一眼。招娣更是很多年都没见了。 他们把家里能吃的全都摆了出来。还总觉得不够。总想着再出去买点什么。被徐可可拦了下来。 他们进来的时候，曾庚正在听收音机。福宝好奇地瞅着那个能出声音的小黑匣子。 曾庚看他有兴趣，就干脆就把收音机放到了他眼前。 这把福宝乐坏了。小手按着上面的按钮，不停的扭来扭去。随着他的扭动，收音机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徐可可给他拿到了一边，不许他再玩。福宝不干，咿咿呀呀的说了一长串，别人听不懂的话。 曾庚问徐可可。“我记得这个孩子一岁五个月了，怎么还不会说话呢。” 曾庚提醒，徐可可才发现这孩子好像连叫人都不会。 “没事儿，人都说贵人语迟。男孩子晚点说话没关系。”李文莲不赞同的开解道。 “我看这孩子精气神是没问题，回去你得多逗着孩子说点话。以后他想要什么东西，让他说出来，他不说出来就别给他。你弟小时候也这样，那会不说话，饭都不给他。时间久了，就好了。” 曾庚很有经验的对徐可可讲。然后当福宝指着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时候。徐可可看到曾庚二话不说将收音机拿起来，直接放到了福宝的面前。 说好的让他自己说出来要什么，再给他的呢。 不仅如此，当徐可可嫌声音太吵，想要把收音机拿回来的时候。还被曾庚毫不留情的数落了一顿。 徐可可彻底了解了，什么是所谓的隔代亲。 徐可可带着两个孩子一直呆到了晚上。 杨霞回来做的饭。她做饭不比林娟难吃。是另外的一种口味。有些偏咸甜。徐可可也很喜欢。 晚上曾强和杨霞将他们娘仨送回的家。 等回了家，林娟守着一张纸在发呆。能看出来，直到这会，她的心情也没有变得好一些。 她还没从儿子不听她话的打击里走出来。 她甚至都没有去责怪徐可可，没经过她的允许，就擅自将两个孩子带出去。 她白了徐可可一眼，拿起那张纸，将福宝一把抱过去。扭头进了屋。 徐可可领着招娣洗漱完。进屋就看见宋林舒服的躺在那张双人床上。 开什么玩笑。这样晚上自己怎么睡？ 徐可可在宋林回来前，就把招娣睡觉的那个小单人床，仔细的收拾了一遍。 “你这马上就要走，腿一定要保护好。晚上如果咱俩睡在这一张床上的话，我万一不小心踢到了你，或是压在你的腿上，你可就去不了京里了。 我把招娣睡觉的那个床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晚上我跟招娣睡大床，你睡那个单人床吧。” 徐可可好声好气的跟他商量。 宋林半靠在床上，他等到现在，可不是为了去睡小床的。毕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也是有需求的。 可是徐可可的话，听起来很像是在威胁他。就算不出去学习，他也不想冒被人再把腿踢伤的危险。 “咱俩这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我以为你会想我。”宋林适当的给出了暗示。 徐可可翻了个白眼儿。想你什么？想你怎么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还是想你。怎么冷暴力。一个多月都不主动说句话。 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想的倒是挺美的。 徐可可不在意道，“都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可想的，又不是见不着面，我一天给你送两顿饭，想忘都忘不了。你快点，孩子等着呢。” 徐可可的不解风情。让宋林有些失望。 今天徐可可说那些话，他以为她跟以前不同了。可是在某些地方她好像还是那样。那样的不开窍，那样的没有情趣。 “你这人怎么回事，快点下来吧。孩子明天还要去上课呢。我们得早点睡觉。” 徐可可提高了声音。这小院打个喷嚏，别人都能听到。宋林可不想丢人现眼。 他坐起身，不情不愿的拿过桌边放着的拐杖。自己瘸着腿去了那张单人床。 走前还不忘再恶心徐可可一句。“你先哄孩子睡觉，晚点我再过来睡。” “随你，我这人一惊一乍的，你也知道。万一喊起来，惊了院子里的人，你可别怪我。还有，你也知道我这人晚上睡觉不老实，稍微有点动静，抬腿就是一脚，要是把你踢了，你可别怪我。” 宋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徐可可不再理他，跟招娣俩人上了床。拿出他们俩人这两天看的安徒生童话。给招娣又讲了一个故事以后，就拍着她睡着了。 夜里宋林不甘心的蠢蠢欲动。他还没走到床边。徐可可就醒了。她突然打开灯，把宋林吓了一跳，再徐可可那个态度，他连尝试都没做，老实的回了小床上。 可是越是得不到的越容易悸动。宋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看着床上那个起伏的身影。宋林只能不停的感叹，徐可可的没有情趣。 只是徐可可的没有情趣，一直延续到宋林走的那天。 为了让宋林少一些悸动，徐可可特意去了趟医院，找大夫给宋林开了点止痛药和安眠药。 送宋林去到火车站，看到林美佳带着大包小包，身后跟着给她送行的父母。 再听说这次上面把名额放宽，又加了一个学习名额。厂子经决定把这个名额给了林美佳以后。 徐可可对林美佳表示了由衷的祝贺。 以后在厂子里，能同时少看到两个，让她厌烦的人，这实在是让她太高兴了。 不管去的人，还是送行的人，只有林娟一个人暗自神伤。脸上是依依不舍的神情。 第二百七十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14 送走了宋林，徐可可回到了厂子里上班。 一进厂子就见着了杜毅。他在厂子的大门口，正跟门卫大爷坐在一起聊闲天。 见着徐可可，主动拄着拐杖站起来叫她。 这让徐可可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打过招呼，徐可可往里走，察觉到他竟然跟在自己身后，狐疑的回头，“你干嘛？” 杜毅吊儿郎当的看着她，“你不是现在管仓库了嘛，我现在腿这个样，我叔让我先跟着你。等我腿好了再回车队。” “是嘛！”徐可可推着车子没动。别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这上来就先给个废物，厂领导这是什么意思。 “你嫌弃我？我看出来了。”杜毅不客气的瞥了徐可可一眼，拄着拐走到了她前面。 “以前他们还都说你老实本份，我在医院就发现了，你这人，就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你不用装了，我早就看穿你的真面目了。你这女人坏着呢。” “知道嘛，嘴欠死的快。”徐可可白他一眼，推着车子快速的往里面走。 杜毅在后面干生气，也没办法。谁让他腿不好追不上呢。 徐可可骑上车，又特意骑回来，围着杜毅转了圈，“我就是想提醒你，不想见到我，你就想办法滚蛋。不想走，就把嘴闭上。” 威胁完他，徐可可骑着车快蹬，一会就到了厂子的仓库。这是一间不算小的厂房。在门口处有一间小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有三张办公桌，两张对着靠墙摆着，另一张一看就是刚放没多久，横在两张桌子前面。三张桌子三个样，连颜色都差着。 对着的两张办公桌，都坐着人。右边年纪大些的一看就是长年酗酒，他眼睛是浮肿的，眼角有红血丝。整个脸白的不健康。 另一个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看身形又瘦又小，应当是个个子不太高的男人。 原主以前一直在车间干活，领料这样的事情，都是车间里的计件员干的。 但是这两人她虽然没打过交道，却是有印象的。 年纪大些的姓廖，是解放前就在厂子里的老师傅。瘦些的这个应当不到三十，叫刘文。原主只知道厂子里面有这么个人，再具体的就不了解了。 看到她进来，廖师傅赶紧招呼她，还踹了对面刘文一脚， “曾师傅，快来，以后咱们就在一起工作。赶紧来，....” 刘文睡的正香，眯着眼抬起头，他困的厉害，都没看清谁是谁，头一沉又趴下了。 廖师傅冲徐可可不好意思的笑笑，指着空着的那张桌椅，邀功道，“我昨天现给你在厂子里找的。还都有抽屉呢。那椅子有点松，昨天小刘给你敲结实了。” 徐可可点头笑着应了。走到桌椅前，把背着的书包放到桌子上。 还不错，这桌子不光有抽屉，看上面这有规则的，带着水痕的灰色横道子，应当是还给自己擦过了。就是用的这抹布有点脏。 徐可可坐下打量了下这间仓库办公室，墙角的蜘蛛网，斑驳的墙面，还有已经看不清外面景物的窗户玻璃。不得不说，还真像一间废弃的仓库。 徐可可跟廖师傅相对无语，俩人都不知道要聊什么。 廖师傅又揣了刘文一脚，可是没什么用。 徐可可也有些后悔，应当带着杜毅一起过来了。那家伙嘴虽然欠点，但是了胜于无，哪怕骂他两句解闷呢。 好在，很快就有车间的人过来领料。打破了两人的尴尬。 徐可可看到很神奇的一幕。车间的人先是探进头跟他们俩打了个招呼。 “老魏，今天领什么？”似是为了显的自己很负责任，廖师傅主动询问。 叫老魏的师傅明显有些愣住了，却还是很快道，“我们还能拿什么，裁皮子，要几张棕色的牛皮。” “行，你进去拿吧。别搞乱了。” 廖师傅尽职尽责的嘱咐了一句，连屁股都没抬一下。没多久，魏师傅就扛着一大圈棕色的皮子出去了。 “这不记账嘛？”徐可可大为震惊，疑惑的问廖师傅。 廖师傅拿起桌上的暖瓶，像是回忆很久远的事情，“以前也记的，解放初那会，我来领料还要按手印呢。后来那些人说，这是不信自己同志。原先管库的那人家里成份不好，就把我调过来了。我这大字不识一个，验验货，看个皮子好坏还行，这账不账的咱哪懂。” “水好开了，我去打水去。”看徐可可没带杯子，廖师傅好心提醒道， “曾师傅，你杯子还在车间吧，一会你去取吧。这边不用人看。他们自己都知道东西在哪儿。” 现在徐可可明白，为什么让杜毅那个嘴欠的来仓库待着了。这个活跟厂门口看大门的大爷，是一个工种。 杜毅瘸着腿终于走了进来，看着徐可可，眼神不善。 徐可可问他，“你知道林美佳也去学习了嘛？” 杜毅拄着拐斜眼打量着她，“知道，怎么了？她妈是百货大楼的经理，人家自己找的上面的关系。” 徐可可没听出他的撇清，“你怎么就没想点办法，跟着一起去呢。” 杜毅气的眼要冒火了。半天才瓮声瓮气的问道，“我坐在哪儿？” 这是个好问题。难不成，自己也出去满厂给他找张桌子和椅子。 俩人说话的功夫，仓库就像是自由市场一样，有推着小车的，有几人一伙的。 进来看他们在说话，都很有礼貌的没进来打扰。他们径直进去，取了自己要用的东西，然后就拿着出去了。 就连杜毅这个嘴欠的傻子，也觉着不对了。随着徐可可的眼神看向外面， “这大门口进个外人，老李头还要问一声干嘛的。这里都不拦一下？随便拿嘛？” 拿下巴点着徐可可，“你不是负责人嘛，你都不管的嘛？” 徐可可不耐烦的白他一眼，“屁话真多，你没看我刚来嘛。情况还没了解完，事情还没搞明白，怎么解决。直接炸了快，连你一起，你也就没这么多屁话了。” 刘文被吵醒，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廖师傅呢，今天怎么这么吵。” 杜毅站累了，瘸着腿坐到廖师傅的座位上。赖皮道，“要是不给我办公桌，我就坐这儿了。” “又多来一个...”刘文挠着头起身，看清是杜毅，闭了嘴。 “这地要这么多人干嘛。” 他嘟嘟囔囔的从徐可可身边经过，徐可可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15 徐可可进到仓库，认真的看了一遍。 种类不少，但是胜在地方大，所有的东西都放的一目了然。 估计是延续了以前的摆放方式，按原始材料和半成品来区分。分放在两边，中间留了一米多宽的走道。 徐可可看的时候，看到刘文拿着原先挂在墙上的一个本子，一边走，一边不时的记着什么。 徐可可跟在他后面，边走边闲聊。这才知道，这个厂房之所以这么破旧，是原先的老厂房。 “你在记哪些东西要没有了，是嘛？” 刘文有些吃惊，不知道徐可可怎么看出来的。却还是点头应下了。 他没有藏私，指给徐可可看，他是怎么判断东西快没有的。 “以前这木跟，这么高，你看，现在就到这儿了。这就是缺了。得跟车间说，让他们备货了。要到这儿才不会耽误生产。” 看他拿手不断的在他自己身体上比量，徐可可想起书本上的一句话，【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没等徐可可回车间，她的小徒弟喜凤就趁着歇班，给她把平常用的杯子什么的送了过来。 看喜凤跟刘文熟稔的打招呼，徐可可好奇的问，“你们认识？” 喜凤笑道，“刘师傅是咱们车间刘主任的亲弟弟啊。” 徐可可这才恍然，他们都姓刘。只是这俩人长的也太不一样了。 刘文让喜凤帮他，给他姐拿点东西。俩人出去了。 杜毅小声的跟徐可可说，“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同父异母。刘主任的后妈现在生病在医院呢。这个刘文每天跟他爸俩人倒着班陪床。天天都是，早上天不亮就来厂子了。这是全厂都知道的事。” 什么全厂都知道，起码原主就不知道。徐可可白他一眼。踢了一脚他坐的椅子，嫌弃道，“往边上点。” 杜毅的椅子是廖师傅给他找的。虽然廖师傅嘴上说，没找到桌子。 徐可可猜，他肯定是觉着这人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搬过来将来还要搬出去嫌麻烦。 只是这廖师傅不知道怎么想的，将杜毅的椅子摆到了她旁边，这样就成了他们俩一起共用一张办公桌了。 “你怎么这么嫌弃我，亏着我主动跟我叔说，要来仓库帮你。” “帮我...”，没想到这货还是个口嫌体正直。徐可可在心里骂了句。 她现在有心事，懒的跟他废话。她依着自己的思路，将仓库的改建，简单写了个方案。 杜毅在旁边看的一头雾水。刘文走进来，站在她身后看了半天。 他倒是看懂了，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徐可可，就又趴在桌上睡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着廖师傅，正儿八经的摆上酒杯，拿出两个下酒菜肴，一个拌黄瓜，一个炒豆腐。 然后从桌子下面摸出一瓶酒，就这么喝了起来。 徐可可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的心情了。 她不是那种，刚到一个地方，什么都不好意思说的人。 直接就问廖师傅，“您这么在厂子里喝酒，不怕影响工作嘛。” 刘文抬眼，扫了两人一眼，又接着低头吃他的饭。 廖师傅抿着小酒，感叹道，“这能影响什么工作。从解放前，我还是学徒的时候，到了中午就给师傅去打酒。 我们那些师傅厉害着呢，一句不顺就能把你辞了。要是掌柜的硬要留，那留下也不教你活。就让你干耗着出不了师。 出不了师，挣的就少。你就只能好好巴结师傅。 这师傅们中午喝完酒，都要眯一觉，那会的活都是徒弟干，师傅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算。 掌柜的连个屁也不敢放，那些师傅都是有手艺傍身的，谁也不敢得罪他们。” “可现在是新中国了，没有徒弟替您干活了，您喝完了酒，下午这活还怎么干？”徐可可问的很认真。 杜毅在后面，拿手使劲拽着徐可可的袖子，被徐可可一手扒拉开。 廖师傅一笑，又抿了口酒，叹口气，“你这话说的，下午哪有活。这里面就没活让你干。小曾啊，我刚才就想和你说，也别写啊，画的。你回家找点毛线，没事在这儿给家里的娃，给家里的老人，打个毛衣、围脖啥的，就挺好。” 吃了筷子菜，又喝了一盅酒，喝高兴了，廖师傅又对徐可可语重心长道， “什么事啊，别太认真，没必要。就跟我，贫下中农出身，以前在厂子里，就怕师傅不教活。跟孙子似的。结果呢，认真半天，还不是在这儿混着，” 廖师傅打了个酒嗝，“我就是什么也不干，他也没人敢开除我。这厂子跟我这么混的，多的是。” 廖师傅笑着看了眼杜毅。又斟了一杯。 杜毅，“....”，早知道就不来这破仓库了，没一个会好好说话的。 徐可可听明白廖师傅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他是贫下中农，厂子不能开除他，只能这样养着他呗。 中午吃完饭，廖师傅去仓库里面寻了个地方，躺着睡觉去了。 刘文下午倒是来了精神，带着徐可可，把上午他记的缺的东西，去跟各车间，还有采购科都交代了一声。 “要是哪天我请假没来，你就这么干。不用太细，给他们个大概差不多的数就行。我看了，你是个聪明的，有几点就能看出门道。” 合着这位打着谱，是让自己给他当徒弟，打下手。预防家里有事的备胎。徐可可一时无语。 刘文看出徐可可的不乐意。带着她往回走，不急不慢道， “厂子这样做已经快十年了，这么些年都没出问题，就代表现在这套方法可行。既然是经过实践证明过的了，就没有必要再换一套方法了。何苦给自己找麻烦呢。” 徐可可抬头看眼天，天是瓦蓝的，连朵云都没有。阳光不热不燥，正是好时候。她叹口气。 要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她好处理，哪怕是新社会，要遵纪守法，不能随便要别人性命。她也能想办法让他们痛不欲生。 可是，像廖师傅还有刘文这样的人，他们不是坏人。 她要是出手整顿仓库，最先伤害的就是他们的利益。 可要是不管这些闲事，原主还给了自己一个破任务。徐可可没忍住，又在里骂了句。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16 作为仓库的负责人，徐可可有幸第二天参加了厂子里的管理层会议。 会议室不大，前面墙上写着红色标语，【抓革命促生产，为人民服务】 最前面面对众人摆了两张桌子，坐了三位厂领导干部。中间是厂办的吴主任，也就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 他的左边是厂里的书记，竖着坐的是各科室的科长，右边是杜厂长和几位车间主任。 这排列，让徐可可想到了，文武大臣分列两班。 徐可可走进去，也没多想她该算哪一边的。就直接溜边坐在离后门最近的，最后一个位置。 挨着她坐的是统计科的老科长。是个姓孙的小老头，他弓着背，戴着厚圆眼镜，头都快趴到桌上的本子上了。 拿着只铅笔奋笔疾书，也看不出他在记什么。放在桌上的两个胳膊上，还戴着碎花套袖。 徐可可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他耳边拿白胶布缠着的眼镜腿。 最先发言的是厂办的吴主任，喊了半天口号，什么我们要超额完成任务，要响应市里的要求苦干实干。 说了半天的空话后，吴主任终于提出一个实质性的要求，经厂办决定，从现在起连续加班苦干一百天。 他说出这话，下面就一片的死寂。 “怎么又要加班，有这个必要嘛，咱们现在给信达鞋厂做加工，他们这批鞋本来就没有时间要求。为什么我们还要加班加点的赶进度。 正常做，完全来的及。这样不断的加班，工人根本吃不消。” 坐在最前面的车间主任刘梅最先跳出来反对。 吴主任拿着他的英雄钢笔，点着摊在他面前的本子，“现在全市都在搞大干一百天，咱们厂也不能落后。信达厂的活干完了，我们可以先干出来存着。就放在仓库。反正鞋这东西也坏不了。 好多职工都问我，人家别的厂子怎么搞的如火如荼的，到了咱们厂子，一点水花都没有。咱们这些当领导的不惭愧嘛。我们不能剥夺劳动人民工作的权利，打击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啊。” 虽然觉着提这要求的工人脑子有毛病，但是有原主的那个要求垫底，现在徐可可对这个时代的工人觉悟已经麻木了。 很明显，刘梅对打击工人工作积极性，剥夺劳动人民工作权利，这样的帽子，她也不敢接。虽然不服气，却还是闭了嘴。 这时候杜厂长出来支持了刘梅的想法。他也认为没必要加班。 有了他的发言，其他的几位车间主任，也都纷纷表示不认可这种做法。 吴主任一人战几人，很快落了下风。 “咳！咳！”，厂子里的陈书记清了清嗓子，“好了，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为了厂子好嘛。我们为了工作，有争辩是应当的。 我建议，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搞个挑灯夜战一百天。继续三班倒，这样工人既不用加班，又响应了大干苦干一百天的号召。” 这话一说完，就得了大部分科长的赞同。从他们这些人脸上讨好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这位书记应当是有些来头的。 再看车间主任那边，全是一副大势已去，不想多说的样子。 几句话下来，挑灯夜战这事就这么定了。 徐可可从那天就想不通，一个皮鞋厂为什么隔三岔五的就要上三班。而且眼看着就要被合并了，怎么还要天天加班加点，他们有那么大的工作量嘛。 眼前台上这两人，一个建议，一个变通，倒是真会玩啊。 不管这些作出来的鞋，最后怎么销售，去哪儿。哪怕多做出来囤在仓库也要干。 这样干的原因，就是为了一个口号。为了好听，为了一点子政绩。这形式主义，算是让这些人玩明白了。 “孙科长，咱们要加班嘛？”徐可可凑到孙科长旁边小声问。 孙科长没想到有人跟他说话，转过脸时，透过厚眼镜片都能看到他眼里的惊恐。 徐可可也正好看到了他一直在记的东西，用过的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写的全是革命诗词。 他冲徐可可点点头，因为一直没出声，声音有些嘶哑。“当然要加。” 怕惊动别人，他快速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给徐可可看，【睡觉】 这下徐可可彻底明白了，厂子里一线的工人，加班加点，累死累活。上面科室的人，倒着班在办公室睡觉。 所以这个厂子最后被吞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徐可可举起手，把孙科长惊的眼镜直接滑了下来。 杜厂长忙示意她发言。 “为了配合厂子工作，我们仓库准备响应号召，大干实干。一线工人那么辛苦，我们不能没有作为。像我们仓库年老失修，墙面受潮，正好可以借机修整。只是我们仓库人手不够，老的老，残的残，需要厂领导帮我们调配人员，在财力和人力上给我们一些支持。” 徐可可一说完，别人没反应杜厂长一拍桌子， “说的好，各科室就该像仓库学习。这样为了支持你的工作，各科室不是每天也要安排三班倒嘛。那就把晚上那班的人抽出来去仓库帮忙。各科室所有人，包括厂办都要参加。小曾师傅你来统一安排。你要是缺什么东西，就打申请。厂子里全面配合。” 看到书记的和主任都在看他，杜厂长鼓足干劲道，“不是要劳动嘛，那正好，咱们大家一起来劳动。” 其他人还没来的及反应，杜厂长已经拍板定了。 看着各科室看向自己的眼神，徐可可在心里骂了句。这个老狐狸，他把自己卖了。 趁她没注意，昨天杜毅把她写的建议书拿了回去。早上一早就跟她通风报信。 说他的厂长叔叔说了，今天会让人通知她去开会。让她在会上见机而动，提出整改的要求，然后，他会给她安排人手和钱。 这就是他给自己按排的人手，科室这些人都想好了，晚上值班要睡觉了。现在成了去仓库干活，估计人家现在吃了她的心都有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17 开完会回去，徐可可先说了大干一百天的事。廖师傅他们显然早就习惯了。 他们仓库是四个人，廖师傅表示，以前他跟刘文俩人都是刘文白天，他晚上值班。 “我在哪儿睡都一样，小刘要去照顾他娘，你家里还有孩子。这样，小刘盯白天，我来晚上，曾师傅就倒个小三班。偶尔替替我。至于小杜，就随意，晚上白天，你怎么来都行。” 都没用徐可可多说一句，廖师傅就安排完了。 说起来，这廖师傅真是个好人。他不计较个人得失，什么事都是先工友，后自己。 关键这人心还细，都不用你自己说，就替大家把问题全想好了。 如果单纯就是普通工友关系，这位廖师傅是难得一遇的‘好人’。 只是作为下属，他做的就有些多了。 徐可可也没隐瞒他们，把自己在会上提的，还有厂子里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廖师傅和刘文都愣住了。徐可可笑着拿出了一张进度表。 “第一天是粉刷墙面。没什么太多难度，就是腾开了地方，刷墙。您看，是您来，还是我来。” 半天，这位老师傅才闷声道，“给他们找个地睡觉俺能行，别的俺可干不了。” 徐可可笑着点头，“我猜到了，所以我跟厂子报的排班表，也没搞什么三班倒，直接排的我是晚班，您和刘师傅是白班。 只是白班的工作量也不小，还要给晚班做善后。毕竟晚上还有科室的人要来接着干。 刘师傅晚上在医院辛苦，可能大部分工作就要落到廖师傅您的身上。您看，要不要我把杜毅安排给您。” 体谅人这事，谁都会。没什么难的。就是把别人的困难说出来，自己做一些小的牺牲。当年刘备就干过，属于鞋业传统技能。 廖师傅和刘文俩人互相对望一眼。他们不想听，可是却不能不听。因为活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直到这时候，他们俩才不得不认清一件事，在这个仓库，现在徐可可是负责人。 开会厂子叫的是她，回来传达任务要求的也是她，最后是她安排的工作。主要是他们想不做也不可能。 每天都有科室的人来，他们不怕被开除，但是他们要脸。 想明白了这些，廖师傅和刘文俩人都沉了脸。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要不要杜毅帮忙。 他们用冷漠表达了反抗的情绪。徐可可刚踏入仓库时，他们表现出的友善，现在彻底消失殆尽了。 杜毅有些尴尬的看着仨人，“既然是黑白倒，要是白天不忙，我就晚上帮曾师傅吧，不能仓库就曾师傅一个人值夜班啊。” 廖师傅冷哼一声，生气的转脸不再看他们。 徐可可无所谓的道，“既然廖师傅他们无所谓，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在徐可可看来，杜毅腿不好，就是个摆设没什么太大用。 主要是这人嘴还欠，自己本来已经想好了，准备从刘文这里突破的。不然她为什么要当着刘文面写什么规划方案。 这个刘文，不是个对工作不上心的人。徐可可自认，如果好好谈，她能得到刘文的认可。然后她再跟厂子提建议，事情就会顺理成章。 杜毅倒好，直接给自己捅出去。让自己成了杜厂长手里的一杆枪。 徐可可嫌弃的看了眼杜毅，这么着急，你自己来好不好。 徐可可把进度表，和自己的规划方案往刘文桌子上一扔。 “您要是不想第二天找不到东西，最好是看一下，再提点建议。厂子里大干一百天，真要是耽误了工作，有科室的那帮人在，也不会说是我晚班的问题。指定会把责任推到白班身上。” 徐可可言尽于此。再多的只能刘文自己看着办了。 徐可可拿出蓝色复印纸，把进度表，写了一沓。又在其中一份上，把自己的后期一些计划写了上去。 交给杜毅，“哪，给各个科室还有厂经办送去。” 又指着最后一份，“这个单独给统计科的孙科长。” 杜毅拿着一沓纸，看着身边的拐杖，生着闷气。他很想拒绝，但是想到昨天晚上，他自己当着叔叔面，替这女人做的担保。 他得支持她的工作，不然自己就会没面子。咬着牙，杜毅起身拿着拐杖认命的出去了。 大干第一天，看着晚上八点找自己报道的这群人。徐可可只觉着头大。全是几个科的科长。 这几位穿着四个口袋的干部装，手背后。那架势哪是来干活的，这些人分明就是来视察参观的。 里面只有坠在最后面的孙科长，穿了件老旧的蓝色褂子。不言不语的跟着。 这些人一进到仓库，里面就有人出来边巡察边挑着毛病。活没干，就先挑了仓库的一堆问题出来。 主要问题就是太脏，东西摆放不到位。别的问题他们也看不出来。 徐可可放任他们溜达了一会。让他们痛快完嘴。看差不多了，才从裤兜里掏出她做的表。 只是她还没开始说话。就见杜毅带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头上带着白帽子，身上穿着件旧的蓝色工作装。手里还着一个长柄刷，另一只手拎着空桶。 等人走近了，几位科长的眼都瞪大了，是杜厂长。 让他们更没想到的是，过了没多久，又有俩人不情不愿的走了进来。一位是吴主任，还有一位是陈书记。 也不知道杜厂长用了什么计谋，把这两位请来的。 杜厂长笑着跟徐可可打招呼，“小曾师傅，还没开始嘛。” 徐可可点头笑道，“是，我们正在....布置任务！” 有这几位在，这活还真就好干了。 原本还趾高气扬的几位科长，这会都老实了。 徐可可拿着她的计划表，把晚上的工作安排说了一遍。很简单，先是齐心协力把东西腾完，然后就是几人一组开始刷墙。 这时候就看出杜厂长和孙科长的远见。 他们根本就不怕衣服上溅上涂料。其他这些原本打算来走过场的，则是越小心，越是都溅了一身。 这活开始，大家还想着要当着领导面表现一番。都干的热火朝天。 等活干到凌晨一点，进度就开始放慢了。有几个科长开始倒着班出去休息，要不是喝口水，要么就是抽根烟解解乏。 有几个人开头，其余人就跟着有样学样。 没一会，还在仓库里干活的就没几个人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18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看杜厂长那淡定的神情，徐可可就知道他的计谋要得逞了。 只是徐可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前世会那么早就调到了局里。没有一点建树就走，不像这人的风格。 吴主任和陈厂长早就顶不住了，俩人已经在其他科长招呼的时候，就出去抽过几次烟了。 只是看杜厂长一直没动，他们也不好意思直接走人。但是脸色都不太好看。 杜厂长就这么冷眼旁观的瞅着，等这两位又回来的时候，突然他就生气了。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怒道，“去，把所有人都给我全叫回来。” 杜厂长平常在厂子里是出了名的和蔼可亲，跟谁都笑眯眯的。突然生气，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徐可可一转头，扫到一脸紧张的杜毅。他正手足无措的拽着她的衣角，用嘴型焦急的对着她说，“怎么办，怎么办？” 徐可可在心翻了个白眼。这货要么就是老杜家基因重组后的产物。要么就是老话说的，一代精，一代蠢。他正好赶上了这一波。 徐可可白他一眼，把衣服从他手里，使劲拽了出来。 杜毅最近经常看到这个嫌弃的眼神，他已经习惯了。 瞬间也就冷静了下来。松开还握着的手，假装扶了下自己的拐杖，缓解了下自己的尴尬。重新给自己做了一次心理建设，又跟没事人一样站在一边。 这么一会的功夫，厂长秘书，已经把人全叫了回来。 杜厂长指着他们，很生气道，“你们这帮人太不像话了，说好了大家一起来劳动，你们怎么能偷懒呢。” 可能因为杜厂长一直给人的形象，就是平易近人，广开言路的好领导。 有几位胆子大的科长，直接抱怨道，“杜厂长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谁也熬不住啊。哪有晚上干活的。” “就是，明天我们白天就派人过来帮忙，别熬夜干了。这谁受的了。” “可不就是，这就刷个墙，没必要非要晚上干吧。” 杜厂长听着几人的七嘴八舌，倒是也不生气，他打量着这些人， “你们熬不住，工人可都熬着呢。你们现在上车间看看，工人在车间还在干活，他们还有任务呢。完不成任务，按厂里的规定，还要扣他们的分呢。 难道就你们知道累。他们不知道累嘛。” 听话听音，这些科长能做到这个位置，也不是傻子。也都明白了，今天晚上这出戏的目的。 有开会没表态的，跳出来说，“开会的时候我就想说，本来就没必要熬夜干活，又不是活多的干不完。” 厂子里的保卫科长是部队下来的大老粗，说话向来就直，扯着嗓子嚷道， “就是，就算是活多的干不完，该加人加人。哪有这么干的！” 这些人这么说话，吴主任先沉不住气了，“这时候少放马后炮，开会的时候，你们不也赞同的嘛。现在决定都下了，怎么改。总不能让人说咱们这些当领导的，朝令夕改吧。” 有他这话就好办了，杜厂长好脾气的笑道， “这有什么不能改的，毕竟我们厂领导也不是完人嘛。我们要知错能改。以前咱们没想到，现在自己实践了下，这样熬夜工作，进度慢，耗费人力物力。既然大家都觉着不对，那咱们就把它取消掉。谁还能笑话我们不成。” 陈厂长也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杜厂长旁边，“老杜的建议很好。既然这样，我宣布，从明天开始，咱们取消这个活动。至于下一个活动嘛...” 徐可可能看到几位科长瞳孔都放大了，人家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不是渔翁，所以没得着利，光跟着夹在中间吃苦了。 陈厂长大喘气半天，“下一个活动，我们厂经办再认识研究下，再做决定。今天，大家也都累了，就先都回去吧。” 杜毅在她旁边，没有出声的念念有词。其实不用出声，徐可可也能猜到他在骂什么。 明明是杜厂长提出的质疑，结果陈厂长一开口，就成了他的决定。他无非要证明，他比杜厂长更有决定权。最关健，后面还卖了个人情，好人也让他一起当了。 可是杜厂长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他还冲着这些科长笑道， “走可以，别忘了你们说的，明天各科室抽调一个人来仓库帮忙，一早就要来报道。要是哪个科室人没来，我就把哪个科室的名字挂到宣传栏去。” “放心吧，杜厂长，你太小瞧我们了。”有科长边迈着疲惫的步伐往前走着，边跟杜厂长嚷， “今天晚上您给我们上的这课，我们学明白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徐可可听他们在商量，太晚了，都准备在科室眯一晚上，不回家了。 还有人拿出徐可可让杜毅送去的进度表，在讨论说，明天不能让年纪大的来，看着简单，但是这活得找年轻人之类的。 吴主任和陈厂长走前，陈厂长还特意过来，跟徐可可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辛苦了，工作要注意安全之类的。 只是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一笑，徐可可看的心里一颤。 自己这是已经被划到武将这一列了。她被彻底归到了杜厂长的阵营。自己这队站的，属实有点冤了。 人走的差不多了，只余下了，杜厂长和孙科长。还有那位保卫科科长和杜毅。 杜厂长揉着腰，“小曾师傅啊，我为了你们仓库，可是拼了老命了。我这老腰。要废了啊！” 这老狐狸，自己没抱怨他把自己拉下水，他竟然还想着邀功。 见徐可可没上当，杜厂长跟着她后面，去了他们那间小破办公室。 就坐在杜毅的那把椅子上。他没再笑嘻嘻的，而是严肃着一张脸，对徐可可道， “我看了你的规划。你这一动，动的可不单单是你一个仓库。你动的是所有科室和车间。” “不瞒你说，我本来已经动了要走的心思了。就是因为看了你做的这规划，我才又有了想法。你既然想把事做好，那巧了，我也有这个想法。 既然我们是不谋而合，那为什么不合作一下呢。” 徐可可不光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还喜欢和坦率的聪明人说话，“怎么合作？” 要是再这样拿自己当枪使，那自己是不会再配合了。 她在这个厂子里是食物链的最低端。上面这些人全是实权派，他们手里握着的可全是利。 没有一个人是她能得罪的。她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防范和对付这些人的身上。 杜厂长笑了，“你告诉我，最后是什么样子。我来配合你。” 杜毅站在他叔后面，听的跟个二傻子一样。 徐可可拿出自己的规划方案，“我那天看了孙科长练字的本子。那是算数本，上面有您的字。 所以您其实也知道，现在厂子里，把所有进的料都混到一起，乱的跟一锅粥一样，除了等到最后，都不知道是亏还是赔。对嘛。 所以，我们起码要知道，每一双鞋的成本是多少。知道，我们多少钱往外卖是不赔钱的。 现在咱们做的加工，人家厂子挣了钱，咱们是一直在赔钱的对嘛。” 杜厂长点点头，厂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厂子看着天天加班，完成任务，其实全靠局里每年拨款养活着。 这是他来到这个厂子后，最想不通的一点。他是管人出身的。他能把人管明白，但是他看不懂这个厂子的问题。 明明所有工人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可是他们连年底的奖金都是跟上面申请拨款发放的。 然后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大家都觉着自己的奖金这么少，是因为还不够努力。然后就会继续加班加点。可是还是一样。厂子的账上还是多一分钱也没有。 他一直想不通，错在哪儿了。他跟许多人都聊过，但是可笑的是，厂子里竟然没有人觉着有问题。 不对，有个人，就是孙科长。他跟自己说过，厂子里的数是不对的。 他们进的料和最后生产的鞋的数就没对上过。 知道了数不对，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准备放弃了，他想如果自己走了，他会建议上面派一个懂行的人来。 直到杜毅给他看了徐可可写的仓库规划书。他知道有希望了。 问题应当是可以解决的。只是徐可可的规划书，只有仓库的，他需要知道其他部门要怎么做。 他不希望这件事花费很长时间，因为越早解决，对这个厂子和工人越好。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19 当徐可可跟孙科长认真讨论完关于数字统计的流程后。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杜厂长，突然开口跟徐可可说，“你可以先在厂子里边任选两个人调到仓库，我给你把廖师傅和刘文换掉。” 这位杜厂长真的很敏锐，无论判断力还是执行力都很强。他唯一缺少的只是对企业的管理经验。 简单的数据采集问题。他就已经发现廖师傅根本胜任不了这份工作。 杜厂长又道，“廖师傅人不坏，也是厂子里的老人。不过我听杜毅说，他倚老卖老，跟刘文俩人并不配合支持你的工作。你现在要做的事很多，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换两个能干的过来。以仓库为点，咱们将整个厂进行重新疏理。” 快四十岁的男人，做事认真有担当，还有满腔的抱负。这个徐可可能理解。 可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为什么嘴这么快？还有什么事是他没有跟他叔叔说的。 徐可可暗自瞪了杜毅一眼。除了嘴欠，嘴还挺快。凡是自己想缓一步处理的。都被他扔到了最前面，让自己变得极为被动。 缓一步，就只要缓一步，她就会把事情处理的面面俱道，可这个杜毅，就是不给自己留一点机会。 总要她手忙脚乱的腾出功夫来处理这些事。 徐可可叹口气，有些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早就早吧， “如果各科室都要动的话，我需要十几天的时间跟各个科室讨论，然后制定整体方案。等一周以后，我跟您说我要换的人。但是刘文，我希望能把他加入到我们的讨论小组里面来。” 也就是说她要留下刘文。杜厂长微扬着唇角，露出宽和的笑容。一周的讨论时间跟仓库换人，没有任何冲突，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她拿这个说事儿，其实是想拖延换人的时间。 他没什么技能，大学毕业就带队去了农场。组织队员下地干活，开垦搞建设。后来家里人出面给他调回市里。 他一直在管理岗位，他自己心里很明白。跟人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原本看她是个女同志，说话冷漠，处理问题又很有条理。他以为她并不擅长，人际沟通这方面的工作。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从厂子里脱颖而出。 所以他才体谅的，只让她提替换人选。他想着自己来替她处理。没想到，她并不领情。 可见她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尽人情。她对自己的两位新下属，也不是那么冷硬无情。 杜厂长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趴在椅子背上睡着的杜毅。自己这个侄子真的很差劲吗？ 他一直认为杜毅只是涉世不深，又被家里面惯的有些任意妄。但人的品质不坏啊！为什么他感觉这位小曾师傅很不喜欢他呢。 杜厂长并不知道，他侄子杜毅是小说里备胎属性的人设，越是人家不搭理他，他越是喜欢往上凑。 偏徐可可开始就对他印象不好。后来他做的事，说是对徐可可有帮助。在徐可可眼里却是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 如果他闪开一段时间，徐可可对他会无感，但是他一直在疯狂刷存在感，徐可可就开始不耐烦了。 脚边有小石头，不踢的是圣人。看到有人犯贱，不虐的也是圣人。 徐可可凌晨五点左右回了家。路上的早点摊子，已经升起了白烟。 她给林娟还有孩子们带的早点。 林娟还没醒，徐可可把早点放在桌子上进了里屋。招娣手边还放着没合起来的书，就连衣服都没换。 徐可可蹑手蹑脚的洗漱完，刚上床，小家伙就靠了过来。 “妈妈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一起睡觉呢。”，小家伙眯着眼，念叨完，还拿头在她身上蹭了蹭，接着睡了。 再醒是被闹钟吵醒的，看了眼腕子上的手表，七点了。 徐可可往旁边摸了摸，小家伙已经不在了。招娣的自理能力很强。徐可可也没担心，翻个身准备接着睡。 她不是原主，虽然睡眠浅，却不会有觉不睡。昨天杜厂长说了，她可以休一天。想到已经突然启动的计划，她准备下午去。 只是她想睡，有人却不让她睡。 林娟抱着福宝把她叫醒，“你们厂子昨天没开工资嘛？” 福宝看她醒了，学她前几天的样子，往前探着身子，眯着眼撅着嘴。隔空冲她亲了几下。 笨拙的样子又憨又傻气。看着他，徐可可也没了脾气。从床上坐起来。 林娟单手抱着福宝，另一只手拎着件深蓝色的褂子。 徐可可假装不解的看着林娟，“您不用给我洗衣服，有空我自己洗就行了。” “谁给你洗衣服，你的工资呢，咱刚才翻半天，里面怎么没有钱。” “招娣奶，你翻我的兜？”徐可可故作惊讶的看着她，其实从刚才她就看出来了，她就是故意这么问的。 林娟不耐烦的白她一眼，“咱不是怕把你吵醒嘛。你兜里怎么一分钱也没有，钱呢？” “昨天厂子里事太多，我忘了去领了。” “你能记的什么？别人给你个针，你就当棒槌了。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还用这么拼命。” 林娟都要走了，身子都转过去了，又扭回来，“咱提前把丑话说前面。你爸妈搬家，那是你弟弟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少惦记把钱给他们。 这月的工资少一分，都不行。还有你的奖金，这个月你也别想留了，都给咱。当初让宋林娶你的时候，说的很明白，你进了门，工资是要一把交的。以前，咱让你拿着奖金就不错了，你别得寸进尺。” 徐可可也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林娟就从儿子离开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还有功夫找她麻烦了。徐可可没理她，转了头接着睡觉。 等她再睡醒是闻到了外面传来的饭菜香。 不知道林娟这是开始打击报复，自己没有帮她留住儿子，还是为了早上没拿到工资心里窝了火。 竟然又把饭菜分了三六九等，她和两个孩子都是韭菜盒子，到了徐可可这里是前天晚上剩的土豆和半拉馒头。 徐可可一抬手就把福宝面前的粥碗给端了过来。 “你干嘛，那是福宝的粥。”林娟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这么小的孩子喝什么粥啊，”说着话，她还把福宝的那份韭菜盒子也取了过来。 “你...”，林娟指着她，气愤道，“怎么会有这么当妈的。你把孩子的饭拿走，你让他吃什么？” 懂事的招娣把她手里的韭菜盒子递给徐可可，“妈，你吃我的吧。” “不用，妈吃福宝的就行了，对吧，我们福宝可孝顺了。是不是？” 福宝是听不懂她的话，见她还跟平常那样笑着逗他，他当跟他玩呢，也好脾气的冲徐可可笑着拍着手，美的不得了。 “咱就没见过你这样当妈的，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抢孩子的饭吃。你把福宝的饭吃了，你让孩子吃什么。” 林娟气的胸脯跟着一起一伏。手都在抖了。 徐可可也没跟她吵，就边吃着韭菜盒子，边喝着粥。 林娟让谁饿着，也不可能让福宝饿着。没办法，她把自己面前的粥喂给福宝吃。还把她的盒子拿给福宝。 那表情，她像是个被恶毒母亲衬托出的圣母。哪怕自己不吃，她也不能让小孙子饿着。 只不过圣母也饿。喂了福宝半天，林娟就吃了两口福宝剩下的。她恶狠狠的瞪了徐可可一眼，嘱咐招娣， “招娣，看好弟弟。” 然后起身去了外面的小厨房，不一会外面就传来饭菜的香气。 徐可可去洗漱的时候其实留意过，林娟和的面和拌的馅绝对不是这么点。 可她故意就做出来三人份，只是为了不想让徐可可吃。 徐可可吃完了冲俩个小家伙笑了笑，然后直接进了林娟的屋子。 林娟端着碗回来，没看到徐可可，又没见着她出去。伸头看里屋也没人。就问招娣，“她呢？” 招娣闪着大眼，抿着唇，她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她还是小了。紧张看向对面屋子的眼神暴露了徐可可的去向。 她怎么敢进自己屋，林娟怒了，起身刚要进去。 徐可可已经捏着一件灰色，平常林娟穿着出门的涤纶褂子出来， “招娣奶奶，我从这里拿了二十块钱。我想了想，今天早上你说的对，她姥姥姥爷搬家，我哪能一分钱也不掏啊。 我这又没来的及去开工资，我上个月的奖金，还不到五块钱。我拿了二十块钱先给她姥姥送过去了。” 林娟一把拽过徐可可手里的裤子，“你要干什么？谁让你随便进我的屋，从我裤子里拿钱的。” 徐可可耐心给她解释，“我看你在那儿忙，也倒不出手来，就替你进来拿了。我找了半天，才发现你把钱放在哪儿了。” “你把钱还给我！”林娟急疯了，大声的吼骂着徐可可，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 没一会就把院子里还在家吃午饭的人，都给叫了来。 陈大娘一进来就喊，“前几天不还好的跟亲娘俩似的，这怎么宋林刚走，你们就打上了。你这让宋林在外面怎么安心学习吆。”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20 徐可可也不辩解，就任林娟在那里哭天抹泪的给别人哭诉。从她怎么抢福宝的饭，害她自己都没吃，先紧着孩子吃。没法子这个点又现去做的。 接着就又说，徐可可趁她在外面忙着做饭，就进她屋偷她的钱。 边哭边说，说的那叫一个凄惨。 要不是知道她平日怎么对儿媳妇的。这些邻居都要以为，她就是被恶媳妇常年欺负的软弱婆婆。 可惜，以前原主在宋家受的什么欺负。这些邻居早就都看在眼里了。 所以林娟说的话，其实没人信。 尤其，徐可可一直坐着也不还嘴。这让她们更不信林娟的话了。 就都一致的劝林娟，“都是一家子人，为了口吃的哪至于。福宝是她亲生的，她哪能不给孩子饭吃，肯定是你误会了。” 徐可可大方站来道，“可不是误会，家里四口人，我看放了三碗粥碗，可不就以为招娣奶要喂福宝，那碗就是我的了。难道咱家就四个人，饭还能是不一样的？” 徐可可假装才看到一样，指着桌上那份剩菜和半拉馒头，“这菜是前天的，都酸了，我以为是要扔的。不会是给我准备的吧。” 陈大娘在一边好心道，“哪能，这就是对个外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你婆婆哪能这么干。” 又劝林娟，“大妹子，别人咱们不知道，你儿媳妇咱们能不知道嘛。这周围你去打听打听，就没你儿媳妇这么孝顺的。平常还知道心疼你，跟你说句暖心话。这就不容易了。咱可不兴这样冤枉孩子，找人孩子麻烦啊。” 林娟要被这些人气死了，拎着手里的褂子，指着徐可可道，“你跟大伙说，是不是你进屋拿的我衣服，从里面掏的钱。” 徐可可笑着嗔怪道，“这可不都怪您。您早上和我说，我结婚了，就不能给我爸妈钱了。哪怕他们搬家我也不能给他们一分钱。 说实话，我都不好意思了。因为我开始就没想到，我爹妈搬家，我做为女儿是该给钱表示下的。 要不说，还是您想的周道。要是将来招娣嫁出去，家里有点事，她也不管，那我肯定是不干的。 我知道您是为了提醒我，才那么说的。可是我没开工资，手里哪有钱。 我这心里犯难，突然想到您今天早上去我屋，翻我衣服口袋找我的工资。我这不就茅塞顿开了。 原来嫁进来这么多年，我都误会您了。您说，这么些年我的工资一分不剩全交给您。您呢，一分钱也不给我。我这平时连件衣服都不舍的买。您不知道我心里还真埋怨过您。 我也是刚才，才想明白。您一直的意思是，我要是缺钱自己去找就行了。哪用等您主动给。您说我是不是傻。” 她傻不傻，林娟不知道，反正林娟是傻了。徐可可说的没什么不对，可是又都不对。 她气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半天才喘上气来。“你...我...” 说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这人就是这样，你比她还坏，比她还不讲道理，她们也就没辙了。 徐可可跟屋里的几位大叔大娘，笑着道，“我昨天厂子加班，进家门都快六点了。虽然厂子里让我休息一天，可是厂子还有活。我这还要给我妈把钱拿过去，我就先走了。 我们之间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您几位也都听明白了吧，帮忙多劝着点招娣她奶。” 这老几位面面相觑，这算是误会嘛，听着不像是误会。可是林娟也不占理啊。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劝了。 徐可可点了点招娣，“去收拾下，我送你去学校。” 临走，徐可可还不忘让招娣跟林娟再见。林娟气的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等俩人走了，赵大爷劝林娟，“宋林一走就是半年，你跟前就这么个儿媳妇，你再不把关系处好了，你这半年有点事，可怎么办。” 林娟正在气头上哪听的进去。看她不想听，赵大爷叹口气走了。 看着赵大爷走了，陈大娘赶紧凑过去，“我跟你说，你这儿媳妇，可不一般。这是要翻天呢。” 陈大娘虽然前几天很羡慕，可是这毕竟是别人儿媳妇。以前这儿媳妇，不声不响的任林娟磋磨，也就算了。 这突然能说会道了，还什么都替林娟说话。她是越想越心里不痛快。 难得看到这婆媳闹矛盾。这么好的机会，她哪能错过。 有人替自己说话，林娟觉着她简直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就跟陈大娘诉起苦来。林娟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听在陈大娘耳朵里，就是一个感觉，林娟是深在福中不知福。 要是她儿媳妇能知道督促她儿子上进，少天天粘着自己儿子，她要高兴坏了。 还什么在单位当个小头目，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陈大娘都后悔了，早知道这孩子这么出息，当初说给她们家儿子就好了。 陈大娘是越听越嫉妒。趴在林娟耳边，“你这儿媳妇，你儿子一走就作妖，你得把她降治住，不然你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林娟觉着她说的太对了，可是怎么才降治住徐可可呢。 陈大娘看林娟听进去了。就给她出了个好主意。 林娟听完她的话，蹙眉道，“能行嘛？” “怎么不行，我在家就这么治我儿媳妇的，治的她妥妥的。你放心吧。” 林娟总觉着有点含糊。可是这样的事，她也没人能商量。最后一咬牙，也就决定，听陈大娘的话。 徐可可到了厂子，才发现，她就半天不在，竟然就成了厂子里的风云人物了。 所有人看到她的态度都不尽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向她行着注目礼。 让徐可可没想到的是，到了仓库，领着科室的人粉刷，整理的竟然是廖师傅和杜毅。 听杜毅说，刘文被统计科的孙科长叫去开会了。 廖师傅虽然在带着人干活，可看到她进来，并没有理她，直接转脸看向别的地方。 徐可可也没跟他计较。 正好车间主任刘梅过来找她，“我听说你来了，就特意赶过来了。” 徐可可知道她找自己有话说，带着她去了小办公室。 “我们家刘文就那个臭脾气，分不清好赖。我今天上午已经替你骂了他了。他保证了，以后肯定会服从管理，不会再给你添乱了。” 原主一直不知道刘文是刘主任的弟弟，徐可可一直以为这姐弟俩是有矛盾的，现在看，人家姐弟俩的关系还不坏。 刘梅有些抱歉的看着徐可可，“不过，你也知道，他母亲一直病着。我这厂子一摊子，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也帮不了他什么。不过你放心，我给他从老家找了个帮忙的。说话这几天也就到了。你就再容他几天。” 别说容几天，徐可可本来想的是，要一直容忍下去呢。这刘文看着上班睡觉，但是他一直没耽误过工作，要不是有他，这仓库早就乱套了。 “刘主任，我其实有个想法。”徐可可看眼外面干活的廖师傅。 “我听说，廖师傅是厂子里的老师傅，手艺是很好的....” 刘梅摆手，“你别想了，哪个车间也不会要他的。他是手艺好，可是他在仓库养散了。去了车间，他可吃不了那些苦。你又不是没在车间待过，那么散漫，谁敢要啊，要回去当爷供着嘛？” “我不是那个意思。您看现在厂子里的活，说是上了机器，可是大活还是靠手艺。就让廖师傅去给学徒，或是技术上想提高的年轻人，上上课，讲讲一双鞋是怎么做的。 不瞒您说，我也是过来以后，天天听他中午喝酒的时候念叨，他们当年做鞋要求多么严格，才想通了当时在车间里一直没想明白的一些技术上的事。我其实更想跟厂子建议，让廖师傅去采购，他一打眼，就知道皮子好坏。料对不对，做的半成品，能不能用。” 刘梅突然眼一亮，“别采购啊，他其实可以当质检啊。” 旋即又摇摇头，“可是他这个喝酒，是全厂出了名的。这是个麻烦啊。” 徐可可本来想的就是两个地方安排廖师傅，第一个其实就是车间里的质检。 徐可可冲刘梅笑道，“所以，我才跟您商量嘛，让廖师傅先去当几天老师。跟他说，让他穿的整齐点，然后让小年轻，都主动客气点。别廖师傅的叫，就叫廖老师...” 刘梅一听就听懂了，“你这是把他架在那儿，让他下不来啊。” 刘梅笑着拍了下徐可可的胳膊，“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多心眼呢。” 又笑着道，“我还有件事没和你说，你是我车间出来的，跟别的车间主任也不熟悉。他们委托我来跟你说一声，这次多亏了你，让我们几个车间，不用晚上挑灯夜战了。 我们说好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就直接说。就像这个刷墙，整理库房，我们比科室的有经验。不行，我们派人来帮你把活干了。” 徐可可慌忙摆手，开什么玩笑，她让人刷墙，整理库房，只是为了释放一个信号。是为了后面推广她的发放流程。 她正需要这几位车间主任配合，才能完成这次的整改。她哪能把这么好的机会，浪费在刷墙上。 看出她是真心实意不用，刘梅也没勉强。“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徐可可笑了，这位她的前车间主任，到底有多少事要找她。 “你看我弟弟怎么样？” 听她突然这么问徐可可恍惚了。她是准备将来要把宋林给离掉，但是现在宋林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啊。 刘梅这暧昧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我打算，把你徒弟介绍给我弟弟刘文，你觉着怎么样。” 徐可可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她没骂自己，心里埋怨刘梅说话大喘气。 “我问下喜凤吧，刘师傅人是不错。可总要喜凤自己喜欢才行。” 徐可可多少有些无语，自己还要掺和别人的私事。可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师傅就跟徒弟的家长一样。在厂子里，有事就会先找师傅。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21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梅为了让喜凤找自己，故意给了她休息时间。 下午徐可可刚跟在廖师傅后面，和科室的人一起，把刷墙的最后一点活干完，喜凤就找了过来。 看见徐可可拎着桶往外走，喜凤几步迎上来，笑着接了过去。她手里拿着桶，眼睛却四处张望。 “看什么呢？”徐可可从脖子上抽下毛巾，掸着身上的白灰，问喜凤。 喜凤有些慌乱的摇摇头，“没有，就是看这仓库一收拾，看着还怪好看的。” 徐可可打量眼四白落地的仓库，还有堆在中间的那堆东西， “....”，好看嘛？她是真没看出来。 科室来帮忙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士，有人冲廖师傅喊了声，“廖师傅，出去抽根去。你这也累一天了。” 在他们眼里，忙完了仓库的这活，他们今天就算是下班了。 廖师傅到底还是看了徐可可一眼。 看出他的犹豫，徐可可冲那几个人笑道，“我们廖师傅平常可是不抽烟的。你们拉我们廖师傅出去抽烟，可不能给差的。” “小曾师傅，你看红双喜，怎么样。够高级吧，这烟总配的上咱们廖师傅了吧。” 小伙子得意的从兜里掏出来包大红双喜，冲着徐可可左右晃着显摆。 “你这小子，不会是背着我们结婚了吧。”旁边人跟他开玩笑。 “我堂姐结婚，我拿的，刚开封。走，廖师傅咱们出去抽根烟，歇一会去。” 科室出来的小伙子会来事，拽着廖师傅就往外走。 有了徐可可刚才的话，廖师傅也坦然的被他们簇拥着走了出去。 徐可可让喜凤把桶里的水倒了，再把桶放到小办公室门口。她自己则回办公室，把手洗干净，坐在办公桌前，喝着水。 等看到喜凤进来，她察觉到喜凤有些闷闷不乐，垂着头，手里玩着胸前的大粗辫子。 徐可可心里狐疑，刘梅不是让自己帮她问嘛。看来，她这是已经跟喜凤说了？可能就是想让她问下结果？ 徐可可清了清嗓子，“今天刘主任找我了！” 喜凤瞪着她那双笑眼，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徐可可。 徐可可知道自己又想错了，看她这样子，就是还不知道呢， “刘主任想把刘文，刘师傅介绍给你，你自己怎么想？” 喜凤惊恐的看着她，“师傅，你可别跟我娘说。” 听了这句话，徐可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冲她安抚的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跟刘主任说明白的。” 这年代这点倒是好，介绍人先问两边意见，要是不同意，这事也就算了。要是双方都有好感，就继续处下去。倒是省的想怎么表白了。 想到刚才喜凤的样子，徐可可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狐疑的问她，“你是跟谁在处对象嘛？” 喜凤瞬间红了脸，娇羞的扭着身子，“没有，您说什么呢？” 这就是有的意思。徐可可继续追问，“是谁，是科室的嘛？” 喜凤不再玩她的辫子，两只手搅到一起，扭捏道，“不是，人家还不知道我喜欢人家呢？” 还是单恋！徐可可更好奇了，“是谁？你说出来师傅帮你参谋参谋，要是好的话，师傅帮你去问问？” “是...是杜毅，小杜师傅！”喜凤的脸都要埋到胸口了。 “他！”徐可可嫌弃的惊叫道。在徐可可眼里，杜毅还不如刘文靠谱呢。 不光喜凤，外面站着的杜毅和刘文，都听出了徐可可嘴里的嫌弃。 原本被拒绝的刘文，听到喜凤喜欢的是杜毅，脸还有些挂不住。现在听到徐可可的这个‘他’字，他有些小心的看了杜毅一眼。 瞬间缓解了他的尴尬。 “喜凤，”看喜凤那惊诧的表情，徐可可也觉的，自己的反应有些大。 “那个，师傅也不是觉着杜毅人有多差，只是你知道他喜欢林美佳嘛。” 喜凤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还知道林技术员不喜欢他，嫌弃他没文化，太粗鲁。那个...” 斜睨着徐可可的脸色，喜凤鼓足勇气道，“我还知道林技术员喜欢宋技术员。” “你怎么知道的？”徐可可脱口而出，这事要不是她有前世原主死前的记忆。她也不会那么快就知道。 原主死前，宋林曾经把林美佳带到她的病床前，‘好心好意’的跟原主说，让她放心走，以后林美佳会替她照顾好俩个孩子还有宋林。 看着他们俩在她病床前牵着的手，原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喜凤怎么会知道的，还是这么早就知道了。 “师傅，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喜凤长舒一口气， “我还纠结了好长时间，我娘说，让我别说。说那只是林技术员一厢情愿，万一我说破了，会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徐可可着急追问道，“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是前些日子，林技术员她妈来厂子找她。她们俩在宣传栏那儿说话，我正好晒的衣服掉到后面的那丛矮冬青里了。我蹲在里面找，她们没看到我。 林技术员她妈给她介绍了个对象，林技术员不见。然后她妈就说，你不喜欢杜毅也就算了，给你介绍别人你也不见，难道你就认准了你那个师傅宋林了。后来林技术员还哭了呢。 不过，师傅你怎么知道的呢？” 徐可可淡笑，“这有什么难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也就杜毅那傻子看不出来。林美佳给宋林送饭，当天我就看出来了。” 当然傻的不光杜毅，还有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原主。其实原主当初也没看出来。 刘文又同情的看了眼杜毅，刚才是语气不对，现在直接就叫傻子了，这嫌弃的也太明显了。 “师傅，杜毅不傻！”好在还有人替杜毅打抱不平。喜凤不满的撅着嘴看着徐可可。 徐可可很想说，你也够傻的，可好歹是自己徒弟，徐可可忍了下来。 “杜毅喜欢林美佳，你也要喜欢他嘛。” “我就是想等等，万一他知道林美佳不喜欢他，他会不会喜欢...别人。” 什么别人，不就是她自己嘛。喜凤娇羞的样子很好看，抿紧的唇角有米粒大小的酒窝。双眼中事实在羞涩的光芒，一张俏脸上红霞遍布，像熟透了的苹果。 “要是他一辈子都想不明白。或是他明白了，喜欢的也不是你这样的呢。你和林美佳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徐可可一盆凉水给她浇了下去。 喜凤小脸一白，“师傅，你说我要是现在学习呢。现在可以高考了，我想试着参加高考。我要是有学问了。他或许就会看上我了。” “说实话，我不赞同。你如果想上大学，想多学习知识，想充实自己。不管能不能考上，我都支持你。 但是为了个男人，不光是为了男人，为了任何人，都没必要。你要做什么事，都是你自己的决定。都是为了你自己好。你是为你自己活的。不要把别人牵扯进来。” 看喜凤一脸的懵懂，听的似是而非。徐可可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她能不能听进去，或是听懂， “你要做，就做你自己，不要活成别人眼里的样子。他如果喜欢你，就应当喜欢你本人，而不是喜欢上你对他的真心。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被辜负的就是真心。” “嗯？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当门神呢？”门外传来廖师傅的声音。 接着门打开，刘文和杜毅，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站在门外。俩人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一脸的尴尬。 廖师傅推开俩人，莫名其妙的看了俩人一眼，然后进了屋。 让他更摸不着头绪的是，屋里的喜凤突然‘哎吆’一声，捂着脸跑了出去。 廖师傅挠着头，左右看看，“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徐可可看他们的表情，猜这俩人可能听了全程。 杜毅脸皮厚还好说，徐可可有些抱歉的冲刘文笑了笑。然后快速转过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起水来。 徐可可误会了，刘文丝毫没觉着有什么可难堪的。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同情杜毅身上。 因为他能看出来，杜毅对徐可可的崇拜，他像个小跟班一样，一直想获得徐可可的认可。 今天非要跟着去开会也是因为这个。明明他都听不懂，却还是认真的在听。 可惜，他‘大哥’并不待见他这个小弟。看杜毅那个脸色，刘文都能想到，他现在的心情，如坠深渊，心如死灰。 杜毅看到徐可可冲刘文的那一笑，他更生气了。拄着拐杖气哼哼的走到徐可可旁边，一屁股坐到他自己的椅子上。 故意不理徐可可，也不说话。心里却希望她能发现，自己现在很生气。 徐可可自己还有一堆事要做，刚才也就是为了喜凤耽误了时间。她现在没时间理会杜毅，根本就没去在意，他是喜是怒。 当然，就算是她没事，她也不会在意杜毅的。 廖师傅端着他的大茶缸子，狠灌了一口，突然得意的对徐可可开口道， “车间的那几个主任找我，想让我给学员们上课。 我本来也是跟他们说，我这么大岁数了，也没文化。咱小学都没上过，怎么能给人家些翻过书本的人当老师。 哎呀，没想到他们这些主任，还不依不饶的。非说我的技术是厂子里，甚至是在市里面都能排到前五的。 后来连杜厂长也过来了，哎吆，这一通劝我吆。还说像我这样的老师傅是厂子里的宝。我这也是盛情难却。 杜厂长可说了，他自己会亲自跟你谈。要调我过去上几天课。” 廖师傅往下茶缸，冲徐可可不屑的哼了声。 坐在他对面的刘文，吃惊的看向徐可可。看徐可可淡定的表情，就明白这事徐可可就算没参与，也是提前知道的。 想到杜厂长对徐可可的重视，看来廖师傅是要被调出仓库了。 刘文心里一惊，幸好今天早上他姐找过他，让他别犯傻。不然现在，他恐怕也跟廖师傅一样，高兴的等着走人。 可惜廖师傅还沉浸在他激昂的情绪里，并没有发现刘文和徐可可的不对劲。 “行，不过，杜厂长说了借调是哪天嘛？”徐可可戳了杜毅一下，“你不是说，要带廖师傅去找你妈检查下身体嘛。” 杜毅愣了下，“....”，我嘛？却还是反应很快的配合着点了点头。 “杜毅那天跟我说，他妈不是医院的大夫嘛。他多少也懂点，他看您那眼，觉着跟他妈以前跟说的，那个肝不好，很像。他想带您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但是他怕您不高兴。 我还批评了他。” 徐可可踹了杜毅一脚，“是不是？” 杜毅忙点头，“是，是，曾师傅...批评我来着。” “我把杜毅好一顿说，您看您现在，儿女都大了，老伴也退休了，您这是多好的日子。 可万一您身子骨有点什么，要是查出来，赶紧治。要是没事，就全当查了下身体，也不花钱。您说他，这有什么可不敢跟您提的。 我跟他说，人家廖师傅是明理的人，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他怎么会怪你呢。您说是吧，廖师傅！” 廖师傅沉默了半天，严肃的看着杜毅，“这是为我好，我哪会生气呢。小杜师傅跟杜厂长不愧是一家人啊，我不怪你。就是不知道给我约的是哪天啊。” 杜毅看看徐可可，冲廖师傅勉强笑笑。廖师傅还当他是不敢跟自己说，又伸手拍了拍杜毅的肩头， “没事，你廖师傅我，不是那不分好赖的人，你就说吧，订的哪天。” 杜毅心里叹口气，他哪知道是哪天。想了下他昨天晚上没在家看到她妈，那就是今天休息， “明...明天，约的明天下午。” “放心，我一定去。”廖师傅保证道。 今天杜厂长就说自己是厂子里的宝。小杜师傅帮自己约了医院检查，怕自己身体不好。看来厂子真的是很重视自己。 廖师傅一直微弯的背，挺了挺。 杜毅偷偷的拿眼瞄着徐可可，心想，总要找个借口单独聊一下吧。不然明天带去医院，他哪知道看什么。 他早忘了，刚才他还生徐可可的气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22 拿着钢笔，徐可可趴在桌子上专注的写着自己的方案。并没有留意到坐在她身边的杜毅，正坐立难安的不时歪头看眼她的脸色。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又放下。故意的发出一些声音，试图想引起她的注意。 刘文在一边，都已经看不下眼去了。他轻咳了两声，徐可可警觉的望向他，不知道刘文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 刘文尴尬的笑道，“那个...杜厂长好像让你过去趟，他那边应该有事儿找你。” 徐可可狐疑的盯着他。要是杜厂长找自己，他刚才进屋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 刘文冲杜毅那边使了个眼色。徐可可回头，这才注意到杜毅一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旋即明白了。 她看廖师傅正在半眯着眼，端着大茶缸子，品着他的茉莉大方。 徐可可嘴上应着刘文，起身走了出去。 过一会，陆毅跟在她身后也出来了。 走到仓库侧面背阴的地方，徐可可问杜毅，“你是不是明天有事，不能带廖师傅去医院检查？” “不是，我能有什么事。我是问你，你不用跟我交代下嘛，明天廖师傅去医院，需要我妈怎么跟他说？要说的多严重，需要让廖师傅住几天院？” 活像个奸佞小人，在跟自己商量怎么谋财害命。关键要害人，姐也不能找你啊。 徐可可眨眨眼，“以陈大夫的职业操守，她会配合你，故意夸大...病人的病情嘛？” 杜毅想了想，舔了下嘴唇，咬紧下唇沉思半天。沮丧道，“应该不会吧，我妈不会同意的。” 徐可可一脸我就知道。 杜毅急道，“那怎么办，你还让我明天带他去医院检查。万一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可怎么办啊！要不，我干脆就吓唬他，就说我也会看病，他就是病的很厉害，已经快不行了，你说怎么样？” 看把他能的！看杜毅这费尽心机的样子，徐可可有些无语。谁要是布局让他干点坏事，估计这对局里的所有人，都会是个考验。 徐可可真想把喜凤拽过来。让她看看，就这个男人，就他现在这嘴脸还不傻吗？ 徐可可叹口气，手撑着仓库的墙面，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你明天带廖师傅去医院就行了，我让你带他去医院检查，是因为他是真的有病。他的肝脏肯定已经出了问题，他应该还有轻微酒精中毒的症状。再具体的需要让陈大夫给他检查完才能知道。 依我的观察，如果不及时的治疗。他的身体到后期，恐怕会有大麻烦。” 徐可可从原主的记忆里了解到，廖师傅比原主走的还要早。只是原主是过劳死。 廖师傅就徐可可看，多半是因为饮酒过量造成的。 尤其是廖师傅的眼睛，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的身体状况不是特别的好。 其实常期饮酒过量的人，身体肯定多少都是有问题的。何况他又这么大岁数了。 徐可可的目的很简单，也只是想着让大夫提前给他检查一下，然后让他把酒戒了。 只是她如果出面，廖师傅肯定不会理，她才用了杜毅的嘴。 自认为交代清楚了，徐可可正要走。 杜毅看着脚上的鞋，突然道，“我已经不喜欢林美佳了，我又不傻，我在医院就看出来她喜欢宋技术员了。不然我能不去送她吗？” 这是徐可可没想到的，她一直以为备胎属性，是很执拗的一类人。这种人应当是到了黄河都不死心，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那种。 “那你喜欢喜凤吗？” 杜毅急忙摆手，羞臊的一张脸比喜凤刚才还要红，像个纯情的大男孩，“我又不是个随便的人，我以前都没注意过她。哪能这么快就喜欢上她。” 这点不错，徐可可了然的点头，“你放心我会跟喜凤说清楚。不过有件事，作为她的师傅，我想麻烦你。” 听徐可可这么郑重其事的跟自己说话，杜毅也认真的望向她。 “她要是和你以前一样，继续执迷不悟的纠缠你。如果可以，你最好拒绝的干脆一些。哪怕大家以后做不成朋友，起码也比一直有一个不切实际，没有结果的目标好。这个你是知道的，感情上拖拖拉拉的，对对方是一种伤害。” 徐可可没有等杜毅的回答，这只是请求，同意与否她都无权干涉。 徐可可看眼另一头，站在树后的冯主任。她其实一来就看到他了。 本来以为他是路过，但是看他站在那儿一直没走，徐可可就明白了，他在偷窥他们俩说话。 这人真是有意思，可惜徐可可还有事，没功夫跟他耽误时间。 杜毅当然注意不到，他正独自靠着墙，若有所思的想着徐可可说的话。 徐可可回到办公室。跟刘文了解了，他今天跟孙科长他们开会的内容。跟刘文讨论后，把自己的规划又适当的做了些调整。 既然已经不用大干苦干了，徐可可也就按时下了班。 等到家的时候，还不到晚上六点。 一进院，她就留意到了不对劲。 赵大爷虽然笑着跟她打招呼，却在闪躲着她的眼神。 陈大娘明显是有些幸灾乐祸，眼神一直追着她，一看就是想看她笑话的样子。 徐可可蹙眉，虽然今天就上了半天班，可是很费脑子。她已经有些烦躁了。 杜家外面的小厨房，平常这个点已经蒸腾着热气，飘散着饭菜的香味。现在却是冷锅冷灶。 走进屋，招娣揽着喜宝，正在写作业。看到她回来，俩个小家伙脸上都带着雀跃的笑意。 尤其是招娣，像是见到了救星。明显松了口气。 也不用徐可可问，招娣偷瞄眼里屋，小声的跟她说，“奶奶病了，在里面休息呢。家里连喝的水也没有。我不会生炉子。” “福宝都渴了。”好像自己提了什么不该提的事，招娣垂头看着福宝的头。 徐可可笑着摸摸她的头，母女之间能处成这样，原主真的是很失败。 徐可可轻声跟她说，“不光福宝渴了，我们姐姐也渴了吧。” 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钱，递给招娣，徐可可现在已经明白，林娟在作什么妖了。故意提了声说， “招娣，妈给你一块钱，你领弟弟去门口，买瓶桔子汽水喝。福宝小，给他抿一口就行。再买点你喜欢吃的零嘴。要是剩下了钱，也不用给我了，你就自己留着就行了。快去吧！” 屋里躺着的林娟，差点就从床上跳下来了。 心里气的要死，喝汽水，招娣那丫头是个女孩子，有什么可喝的。还就让福宝抿一口。给孩子一块钱买零嘴，她这是手里有钱了。 林娟后悔，她应当拿了工资再装病的。 等孩子走了，徐可可走进林娟的里屋。林娟躺在床上，头上绑了个布条。 听到徐可可进来的声音，就‘哎吆，哎吆’的哼唧起来。 “怎么，我听说你病了？”徐可可问的一点都不客气。 林娟闭着眼不理她。正好，徐可可也不想管她，浑不吝的道，“病了就躺着吧，我累一天了，先出去了。” 听说她人要走，林娟冷哼一声，“我是被你气病了。你给我倒杯水喝，还有我病了，现在想吃手擀面。你现在马上去给我做一份。” 别说徐可可不会，就是会，这摆明了故意想折腾自己，自己又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女人。 “你病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还你想吃手擀面，我还想吃呢。既然你病的起不来了。我一会把孩子送到她姥姥家。然后让我弟帮我，把你送医院去。 不过今天太晚了，也来不及了，明天吧。我去找厂子领导，让他们把宋林赶紧叫回来。反正这什么培训班，你本来也不想让他去。这下正好。让他赶紧回来。” “你让宋林回来干嘛。他这都已经去了。”林娟也忘了自己在装病，气的直接坐了起来。 徐可可理直气壮的嚷道，“为什么不让他回来，他自己亲妈病了。我这又要上班，还要管孩子，哪有精力照顾你。 再说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怎么说我的了，说我这人，干什么都不行，连个人也不会照顾。怎么，你觉着就这几天的功夫，我还能转了性不成。” 可不是转了性，林娟气的快喘不动气了。“你....你个混蛋！” 很好，认知很准确。跟这种人，自己不当混蛋，就要当孙子。徐可可对当孙子可没兴趣。 看徐可可理都不理自己，林娟又惊又气，冲她吼道，“你要去哪儿？” 本来徐可可是打算出去烧水的，她刚才让招娣买汽水，是看小姑娘实在是太渴了。等烧水太慢。 看林娟吓成这样，故意逗她，“我能去哪儿，我把孩子送到她姥姥家去。好送您去医院啊。要是您等不及，我先去给您叫个救护车也行。” 就在林娟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陈大娘撩帘走进来， “我在外面就听说去医院，叫救护车什么的。咱们这都是过苦日子出来的，哪有那么娇贵，你婆婆躺两天就好了。” 徐可可笑了，她就说嘛，林娟今年刚过五十，身子骨比原主都好。怎么会想起装病这一招来了。 “那就行，既然还能等，那我就先带两个孩子去她姥姥家...” “去她姥姥家，去她姥姥家，你除了这个没别的了？”林娟拍着床，冲着徐可可中气十足的吼道。 “看您这话说的，您看这天色，这眼瞅着就要黑了。晚上路不好走，我骑车带着孩子，您不担心，我还害怕呢。 再说，我不把孩子送她姥姥家，您这几天躺在床上，怎么照顾他们啊。” 徐可可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跟林娟说着道理。 陈大娘怒其不争的瞥眼林娟，越这时候，越要装作不在乎。你这比人家还着急，可不让人一治一个准。 只是主意是自己帮她出的，只能笑着冲徐可可道， “哪用把孩子送走，你就请几天假在家里伺候伺候你婆婆。连着也就把孩子带了。” “做梦，....” “什么？”陈大娘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徐可可会回的这么果断，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徐可可今天就要当把恶媳妇，眼皮一翻，斜睨着俩人，“我说的很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她儿子走了，一分钱没留，我不上班，这两个孩子谁养。 你看她现在躺在床上病了，今天早上还去我屋，翻我的兜找工资。怕我把钱拿娘家，让我连奖金一起上交呢。 这家都缺钱缺到这份上了，我怎么能请假不上班。” 陈大娘眨眼看着徐可可，她也不会了。她儿媳妇再有小脾气，也没跟她这么横的说过话。 “可...可是她是你婆婆，她生病了，再说她也是为了替你带孩子累病的啊。” “她是替我带孩子，所以我每个月工资，不是一分钱没少的全给她了嘛。 再说，这么多年，不让我靠近孩子的是谁。福宝不到三个月，就不让我近身了。招娣跟我说一句话，她都要指桑骂槐的骂上半天。是我不想管，还是她不让我管。 而且，我这不说了嘛，我把孩子带走，让我爸妈辛苦点，让他们带着。这还不行嘛？ 我不就是为了让她好好养病嘛。他老宋家娶我这么个讲理的媳妇进门，就烧高香吧。 这要不是您拦着，我这会孩子都送到家了。” 自己这还耽误人家事了。陈大娘以前的经验，她只要生病，家里没人洗衣服做饭，她儿媳妇就会老实好几天，不敢再跟她拧着来。 她却不知道，她儿媳妇不跟她计较，那是打着谱，要跟他们家，跟她儿子过一辈子。因为想的多，顾及的人多，才会瞻前顾后，让她拿捏住。 她眼前的徐可可，才不在乎这些。林娟要是生病，那就让宋林回来伺候。反正宋林的前途是好是坏，她才不在乎呢。 徐可可看着眼前这两人，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真要是遇到个比她们还横的，她们也就老实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23 徐可可没再理这两人，撩帘出了屋。看到招娣带着福宝，俩人一人嘴里衔着根棒棒糖。一看就是除了买了喝的，还有吃的。 “走，招娣，领着弟弟，妈妈今天先带你们去吃馄饨去。那家的油酥火烧又香又酥。” 见小家伙担心的往里面看，徐可可一把抱起地上的福宝， “招娣担心奶奶是嘛？不用担心，奶奶说了，她就是不舒服，躺躺就好了。你去拿饭盒，咱们出去吃完了，再给你奶奶带回来。” 招娣笑着应了，把手里的棒棒糖塞到徐可可手里，眯着眼冲她展颜一笑。 这才踩着板凳够下柜子上的铁饭盒，跟在徐可可身后出了门。 林娟在里面气的不行，指着屋门跟陈大娘道， “你看了嘛，这个败家的，宁可带着孩子出去吃，也不动手。你说那馄饨得多少钱啊！大人孩子吃下来，这败家的。你说，她还不如个孩子，孩子都知道担心我。” 陈大娘被徐可可怼了半天，也没了好脾气。不耐烦的推了她一把， “行了，招娣是你热汤热饭养大的。这个儿媳妇，你以前天天让人家吃剩饭。上来一阵，人回家晚了，连饭都不给人家留。这满院子谁不知道，大夏天的站在那个小厨房，喝着凉水吃干馒头。你又对人家没恩，人家能对你好。” 陈大娘已经想明白，自己这招不灵的关键，“我对我儿媳妇，那从来是，我儿子吃什么，她吃什么。有时候，我跟我们家老头都不舍得吃的，也先让着我儿媳妇跟我儿子一起吃。从来没让我家儿子吃过独食。 你这平日里没行下春风，上哪儿找那秋雨去。” “那我怎么办啊？”林娟慌了，没把人治住，她这也下不来台了，“那我这病还装嘛？” “还装什么啊，”赵大爷撩开帘子进屋， “我就说让你别这样做。宋林要是给从京里叫回来，那孩子肯定以为你装病，就是为了骗他回来。 这儿子你就不用要了，那还不把你恨死。 就是眼前，人家真给你把孙子孙女带走，你舍得嘛？ 我就说，你儿子不在家，你这儿媳妇一看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在家闹也占不着便宜。不如先踏实的过日子。这么急的闹，降不住人，还让人把你的短处拿捏住了。” 明明是她自己不会处理，这话说的，倒是自己出的主意不好。陈大娘不爱听了，讥讽的扫了两人一眼，落了脸， “行了，还是老赵离你们家近，知道的事多。我也不跟你掺和了。再惹一身不是，我先回去了。” 说完，起身撩帘就出去了。 另一边，徐可可抱着福宝带着招娣，去了离他们近的，有个叫春玉楼的老饭店。 刚走进去。就听有人喊：“宋倩！” 这是遇到招娣的同学了。徐可可眉眼微动，循声一看，是王霖正带着个跟招娣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这个时代上饭店吃饭的人很少，因为饭店不光要粮票还要钱。家低不厚的人家可舍不得。 王霖带着男孩子，坐在最里面的方桌。 “是你们班同学？”徐可可一边冲着王霖笑着点头，一边低声询问招娣。 招娣有些诧异的看眼徐可可，“他是外院的王雷，他是王叔叔的儿子。现在是我的同桌，这些天我们俩都是一起上学放学的。” “是嘛？”徐可可没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这个小男孩。不是她自动把这个男孩忽略掉。就是原主一直没怎么关注过院子里的其他人。 以那天王霖跟她说话时的样子，徐可可倾向前者。 招娣离开宋家，遇到熟悉的同龄人，人也变的活泼起来。她主动跑到王霖父子旁边的桌子，等着徐可可。 徐可可过去，冲王霖说了句废话，“你们也在这里吃饭！” 然后把福宝放到招娣旁边，嘱咐她看好弟弟。就拿着饭盒，去了那边的柜台买饭。 透明的玻璃柜台，将里外分开。几个店员戴着白帽子，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已经在里面收拾了。 “同志，我想买四份馄饨，还有嘛？” 其中一个有些年纪的女人，厌弃的看了徐可可一眼。 她又看了眼坐在饭堂的招娣和福宝，不情愿的吐出一个字，“有！” 把手里的扫把往墙边上一扔。走过来，“还要什么别的嘛？” 徐可可明白，自己这是耽误人家下班了。忙又要了芝麻火烧和小咸菜。 那个店员收了徐可可的钱，扔给她一个铁牌，白她一眼， “去那边等着吧！一会叫你。” 现在是大锅饭时代，干多干少拿的都是一样的钱。很多窗口行业没有服务意识。靠的都是个人的思想觉悟。 这人没有直接说没饭了，就已经算是思想品德高尚，不偷懒耍滑的那一类人了。 徐可可也没什么可跟人家计较的。主要是计较了也没用。 王霖看着她，“你们怎么今天也在外面吃饭？” “招娣奶奶病了，我上一天班实在太累了，就带着她们出来随便吃点。” “孩子奶奶病的严重嘛，需要我帮你嘛？”王霖关切的问徐可可。 “不用，她奶奶自己说了，就是躺躺就好了。没事的。” 两人说着话，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烫着头，穿着时髦的年轻女人。 她径直走过来，冲着王霖埋怨道，“怎么吃这么久，还说晚上要去我爸那边呢。” 王霖有些慌乱的看眼徐可可。他这一眼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她看向徐可可，“这位是？” “是我同学！”王霖说的简单。 他这种躲闪的态度让徐可可很困惑。原主缺少的那些记忆，真的有些麻烦。 她当初还以为原主是不想麻烦别人，才和老同学哪怕住在一个院，也没去麻烦过王霖。看来，她真的是误会原主了。 “你好！你是王雷的妈妈嘛？我是宋倩的妈妈。他们俩现在是同桌。刚巧，我跟您家王霖也是同学。” “她是曾...”女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王霖出声打断。 “你们饭好了，叫你呢。” 徐可可转头一看，可不是，店员正冷着脸，看着她呢。 徐可可忙起身走过去。 就听声后传来王霖的声音，“我们先走了！” 徐可可正小心的端着柜台里递出来的馄饨。也顾不上回头，只能嘴里应着。等她端着两碗馄饨走过来，王霖一家已经没了人影。 徐可可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在打算，看看找谁打听下，原主的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自己不能再这么迷糊下去了。 等徐可可带着俩个小家伙，吃饱喝足回到家。屋子里的灯亮着，赵大爷正拿着壶在往桌上的暖瓶里灌水。 看着他们见来，笑着道，“你妈刚才说渴了，你们家没生炉子，我猜你这上一天班也累了，就先把我们家的热水给你拿过来了。” 徐可可把福宝放下，“那太谢谢您了。招娣她奶奶好些了嘛？” 这话问的，好像赵大爷跟林娟才是一家人一样。赵大爷心里有些尴尬，面上却没显出来。 看赵大爷的样子，徐可可知道他有话跟自己说。徐可可让招娣把馄饨和火烧，给奶奶送进去。 然后抱着福宝坐下，又招呼赵大爷也坐。 赵大爷也没客气，拿着水壶坐在徐可可对面。 “打你还没嫁进来，我跟你婆婆，我们就在这院住着。你婆婆这人啊，人不坏，就是嘴硬，不服输。她这一个人带着宋林，这么些年也不容易。主要她不要强，也过不到现在这样。 她给你们成了家，帮着带着孙子，其实挺好的日子。就是她这脾气，这么些年习惯了，什么都要她说了算。 这一时半时的也不好改，你就多担待着些。” 徐可可笑着没接话，这话说的，越说越逾矩了。让她担待可以，但是以赵大爷现在的身份，说这些话就有些过了。 好在他还有自知之名，赵大爷冲徐可可笑道， “按说这些话也轮不到我来说。不过一个院住着，还是想着看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才好。你放心，我劝你婆婆了，她也答应了， 以后家里的事，你做主。那工资也不用给她，她手里有退休金，家里的花销都够。你该给你爸妈钱，她也不会拦着。 我自己就是个姑娘，哪有娘家有事，姑娘不抻茬的。你说是吧？” 徐可可笑了，如果她是原主，听到这番话，可能会感动，也会感激。 可她不是。不要她的工资，恐怕这位赵大爷也看出来了。她就没打算给，这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 不过有些话，徐可可还是要说， “当初，招娣奶把我的工资全要走，不让孩子跟我亲近，让我跟他们母子吃不一样饭菜的时候。那时候您也像现在这样，帮着我劝劝就好了。” 赵大爷笑着打着哈哈，他听出了徐可可话里的意思。他现在劝，不过是因为强弱互换了。要是现在弱势的还是徐可可，他还是会袖手旁观。 这个他否认不了，所以他只能笑笑装听不懂，“现在劝也不晚，日子还长着呢。” “是，日子长着呢。”徐可可抱起福宝，站起身， “我就不留您了。今天招娣奶生病，福宝第一次跟着我睡，也不知道闹不闹。我得让他早点上床。” 赵大爷担心的看眼里屋，冲徐可可笑道，“我就不进去了跟你婆婆说了，也挺晚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里屋的林娟，看着馄饨，心里堵的什么也不想吃。这闹了半天，都闹了些什么。她越想越生气，气的她，这下真的觉着头疼，喘不上气来了。 另一边，徐可可带着福宝跟招娣一起睡大床。招娣还好，福宝兴奋的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 徐可可搂着他，手里拿着书念了一段。福宝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就跟着点头。 突然听到福宝嘴里蹦出二个字，‘姆妈’。 开始徐可可没注意，还是招娣震惊的跟她说，“妈，福宝在叫妈呢。” 徐可可以为福宝是无意识的发音，没想到他突然瞪着双大眼，看着自己，“麻麻！” 最后一个音，还吧唧了下嘴，好像吃了什么好东西。 徐可可被他逗坏了。可也不敢让他太兴奋，亲了他额头两下。就赶紧哄着他们俩睡觉了。 第二百八十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24 第二天一早，林娟的病就痊愈了。 她后面也没再作妖。徐可可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徐可可跟林娟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改变。经过这么一闹，林娟知道自己根本拿捏不住这个儿媳妇。 别的女人为了孩子可以隐忍，她却是根本不在意。什么丈夫的前途，脸面，她什么都不管，什么都能豁的上。 林娟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对待徐可可了。 就算是听到福宝主动冲着徐可可喊‘妈妈’，林娟也只是沉了脸色，并不敢再多说其他的话。 厂子里，徐可可用了几天的时间，把所有流程重新顺了一遍，然后就把她写的规划书交给了杜厂长。 也没等全厂科室一起行动，徐可可先把仓库进行了整改。 总是要有个示范点，让领导们和其他科室的科长，还有车间主任们先看下效果。 她给仓库建了账，并把建好的账交给了刘文。让他来记录。 刘文本来也没在意，当听徐可可说，厂子里给仓库加的新人，也让他选的时候，刘文惊讶的看向她。 如果记账是给自己安排的工作，那选人的意义就不同了。谁都知道，他选谁，以后这些人进了仓库，就会因为感激，默认自己是他的人。 刘文越想越觉着不可思议。徐可可这不光是把工作推了出去，还把后面的管理也推了出去。 哪个当官不是把权利抓在手上，怎么到了她这里，却是打算什么也不管。这和她刚来的时候，给自己的印象完全不同。 刘文想不通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以前这个女人在厂子里像是个隐形人一样，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她。现在再看她，刘文只觉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人看不懂。 徐可可在仓库定的规矩，要求所有非仓库人员不经允许，不得随意进出仓库。 所有人取货，虽不至于跟廖师傅嘴里的早年间一样，按手印才能取料。 徐可可却是要求，取料的人必须拿着车间主任签字的领料单才可以领料。 这些领料单全部一式三份，统计科，车间，还有仓库各一份。保证了最后统计科数据的准确性。 这番操作，明面上只牵扯了三个部门。几个车间，统计科还有仓库。可是在执行过程中，却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那些人对数据准确不准确，并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自己利益受到了损害。 以前因为管理混乱，厂子里不少人都随便从仓库拿材料，私底下偷着给自己做鞋。甚至有人偷着做鞋拿出去卖钱。 现在这一卡，让不少人都急了。 他们急，徐可可却并不急。杜厂长这人管理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只要他认为对的事，就会想尽办法，达到目的。 如果说最初徐可可是杜厂长手里，借刀杀人的那把刀；那现在杜厂长就是徐可可拿在手里的上方宝剑。 再加上车间主任和统计科孙科长的支持。风波有，但是并没成气候就被扼杀了。 只是这些人却并没有就这么算了。因为徐可可只是动了一点，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她的规划书，那可是针对所有科室的。 厂子里有人坐不住了，最先找徐可可的，是工会的杨璐，杨大姐。 这位杨大姐，年纪还不到四十岁。里面的白衬衣扣子永远系到顶。外面是灰色列宁装。齐耳的短发一丝不乱。让人看着就会肃然起敬。 她笑容很和蔼可亲，徐可可在原主的记忆看到，这是一位很会做思想工作的老大姐。 她让人把徐可可叫到工会办公室。 木制的绿色地板踩上去，咯吱坐响。墙角堆着一摞一摞的书。墙上的还有块硕大的黑板，让这屋子看起来，莫名有几分教室的感觉。 杨大姐正在写着什么东西，看到徐可可进来，笑着招呼她坐。 又写了一段时间，她才停了笔。 “站着干嘛？快坐，随便坐。”她笑着去拿了白瓷盖杯，给徐可可倒了杯，冒着热气的白水，放到她眼前。 “你看我这工作一直也挺忙的，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跟你好好聊一聊。说起来，当年我还是你和宋技术员的介绍人呢。你说，当初你刚到厂子来，还是个高中毕业生。” 杨大姐在畅想当年，眼神飘渺的看向远处，一脸的感慨。 想到原主婚后的生活，徐可可觉着，即便原主本人坐在这里，可能也做不到跟她一起共情。 “那会，你想让厂子给你安排个宿舍床位，是我没同意。你家在市里，厂子里怎么能搞特殊对待。” 看她这个得意的样子，徐可可都想打她。人家小姑娘就想让你帮着解决下住宿问题。 “后来，我灵机一动，干脆把你介绍给了宋林。你说，你是不是多亏了我！你看现在，宋林在厂子里发展的，越来越好。从工会干事，到现在的技术员。还受到厂子里的重视，让他去京里学习。这是前途无量啊！” 看徐可可没有附和她的话，这位杨大姐眼里闪过一丝不满。 她可能自己也没察觉到，但是那高高在上的不屑，却被徐可可迅速扑捉到了。 这位工会领导的自我优越感很强啊。 “不过啊，我这也是才听说，怎么宋技术员去京里学习，林技术员也跟着去了，还有他们都说，这个名额本来应该是你的。 要我说，这夫妻俩老是两地分居可不成。正好我跟那边的人也熟悉。我给那边打电话了，让那边给宋技术员单独安排了个单间。 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听的。还以为宋技术员是我们家亲戚。跟我说，竟然给他安排了个两室一厅。你说这事，...” 杨大姐顿了下。徐可可明白，按照惯例，她这个家属这时候应当主动表示下感谢。只是徐可可懒的敷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木着脸，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好在原主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杨大姐只当她是木讷，心里嫌弃了下，也只能接着往下讲。 “我跟厂子里提的建议，你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京里找宋技术员。他腿还没好利索，你去了，这样既能照顾了他，还能让他安心在京里学习。也解决了你们夫妻两地分居的问题。 你放心，工资厂子里会照发的。本来宋林受伤就是工伤，厂子就该对你们进行照顾的。” 徐可可看着这位工会领导，有些无语。人刚受伤的时候，厂子里还派人去医院慰问过。都没提，让原主休息的事。 现在出了院，人去了京里，倒想起来让她歇着了。 她要是能信她的话，那才怪呢。不就是宋厂长，他们不好动，想着先把自己这个帮凶送走嘛。 这个她懂。就是这操作，稍微有点过份。 杨大姐看徐可可还没反应，真的不高兴了，脸上的笑淡了几分，那亲切劲也收了些，带出上位者应有的嘴脸。高傲和不可一世。 “小曾啊，你在想什么？这事你怎么看？还是对厂子的安排有什么不满？” 问自己？徐可可冲她灿然一笑，“没想什么，就是刚才听您还提到林技术员。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着，我带着一儿一女进京找宋林，这怎么听，都像秦香莲携儿女找负心汉陈世美。 就是不知道京里有没有包公，能替我做主，把宋林给铡了。” 徐可可的最后两个字，用力太狠，眼神也太狠厉，让这位杨大姐吓了一跳。她感觉，这话怎么听着不像是开玩笑。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谁铡了？” “没什么意思，我哪能把宋林杀了呢，我那不成了神经病了。就跟我放着工作不干，去京里伺候宋林，给他当老妈子一样，都是脑子有病，才能干出来的事。 我们家老大现在在上学，家里宋林他妈前些天还病了。我父母身体也不好。我还有工作要做，您说我这会走，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你别这么说啊...”，杨璐笑的有些尴尬，却还在笑着劝徐可可。 “大姐是过来人，才劝你。这男人你不能松手，一松手就会出事，尤其是宋林这么优秀。你别听别人说，什么事业有成。女人跟男人不一样，这一辈子最重要的还是家庭。” 见徐可可还是听不进去，杨璐想了想，又加了码，“我知道你事业心重，我会跟领导去说，不让你以照顾宋林的名义过去。 咱们就让你，也去那边跟着一起进修，你看怎么样。” 杨璐压低声音，靠近徐可可， “我跟你说，咱们厂子里的杜厂长，听说要调到局里去了。杜厂长很重视你，前些天跟局里开会的时候，还提过你的名字。说你特别优秀，是难得一见的管理型人才。你要是进修回来，肯定会给你升一级。他又这么看好你，说不定就能带着你一起去局里呢。” 看到她嘴角都快泛出白沫了，徐可可看不下眼去，贴心的把杯子往杨璐手边推了推。 “要不，您喝点水。” “不用，我自己有..”杨璐眼皮一翻，直接变了脸，“你什么意思？” 杜厂长和陈厂长俩人正好推门进来。杨璐只怔了下，就换了副面孔。笑着站起来，“怎么两位领导一起过来了？” 杨璐虽然反应已经够快的了。却还是因为太突然，一时没想好，话说出来，她自己也觉出不对。 这俩人本来私下就不对付。自己这么一问，好像给说破了一样。 只是再改也来不及了。 杜厂长和陈厂长都是老狐狸，她这突然变脸，这两人怎么能看不出来。 陈厂长笑着说，“我们听说你在找小曾同志谈心，就过来看看。” 杜厂长则一反常态，冷着脸道，“我怎么们刚才在外面，听你口气不太对，像是在质问小曾啊？” “没有，没有！”徐可可急忙站起身替杨璐辩解，“杨大姐就是跟我说，您过些日子就要调到局里了。让我去京里学习，说是学好了，将来跟您一起去局里上班。”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25 轻工局有意从下面调个人上去。这消息放出来有段时间了。下面的人也都心领神会，在各显神通。 论年资下面这些厂子的厂长，都跟陈厂长比不了。 尤其是他私下里，跟局里几位老领导见过面后。他总觉着自己这次应该有戏。 所以他很着急。他没有后台，他唯一能作的，就是再拿出些，能让局领导们，眼前一亮的成绩出来。 可惜他的挑灯夜战，被老杜和仓库这个女工，给搅和了。 他还没来的及沮丧，局里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局里定了，调到局里的这个人，肯定会从他们厂子里出。 已经有不少人给他打电话，话里话外的都在恭喜他。 他一直以为这次肯定是自己了。今天听杨璐这么一说，他的心荡到了谷底。 杨璐在局里是有关系的，她的消息不可能是错的。看来，上面定的是老杜。 说心里话，不失望是假的。陈厂长眯着眼打量着徐可可。上面定老杜，肯定跟眼前这个女工，搞的什么管理流程有关。 不然以老杜的资历。怎么也不该轮到他。 陈厂长敛了眼里的神色，轻颠着背在身后的手。名单只要一天不公布，他就还有希望。 杜厂长几步走到杨璐的办公桌前。他是真生气了。 本来找人来谈话这事就不对。要说是关心职工生活，那怎么会谈到他调到局里去，还要带人去局里的话。这分明就是散播谣言。 杜厂长越想越气，轻敲着桌子， “杨璐同志，我希望你能好好解释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调到局里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谁说小曾师傅要去京里进修。这些事情，我做为直管业务的厂长都不知道。你负责工会，又怎么会知道的。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这事可过不去。” 徐可可说哪句，杨璐都不在意。她都能圆过来。 唯独进局里这事，让她怎么说。她才不信姓杜的他不知道，局里明明都已经找他谈过话了。可是他能装，自己却不能戳穿他。 杨璐正在为难，陈厂长笑着从门口走进来， “好了，老杜！这你急什么。能调到局里去是好事，这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这个消息，我也听说了。” 陈厂长冲杨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着急， “至于派小曾师傅去京里学习这事，我倒是听吴主任提过。听说是为了解决人家小夫妻两地分居。大家伙都是好意。” 杜厂长现在正在气头上，也没给留面子，抬手甩开陈厂长的胳膊， “您年纪比我大，在厂子的时间也比我长。我相信您对厂子，对这些职工的感情也比我深。但是，” 杜厂长拿食指敲着桌面，冲着杨璐道，“厂子里，光我知道的，夫妻分居两地的人就不少。怎么，咱们工会是准备出面，都给帮忙解决下呗。 这总共分开半年，你们都于心不忍。那行，既然工会这么热心，我一会就通知各车间，把夫妻常年两地分居的名单报上来。杨璐同事你就一个人一个人的给我全部落实了。我要见到后续。” 徐可可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老狐狸，她还当他要替自己出头呢。他这又是借着翻脸的机会，按排工作呢。 “曾师傅，那边开会，都等你呢。赶紧跟我过去吧。” 杜厂长狠瞪了杨璐一眼。又沉脸看眼徐可可，转身就走。 徐可可客气的跟其余两位道别，“那个杨大姐，陈厂长，我先过去了。回头见。” 陈厂长笑着点头。他现在虽然失望，却也很高兴。 他在厂子这么多年，杨璐跟上面的关系，他可是再清楚不过。这女人还爱记仇，老杜得罪了她，那对自己可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陈厂长坐在刚才徐可可坐在位置上，笑着安抚杨璐。 有了杜厂长的保驾护航，徐可可又清静了几天。 只是这清静也是仅指某一方面。先是廖师傅去检查，直接就被留在了医院。 现在正在医院做进一步的全身检查，杜毅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检查如果没问题，这几天就要动手术了。 厂子里的好多人都去医院探望了廖师傅，光徐可可就知道了好几波，但是她没去。也不是没时间，是觉着没必要。 廖师傅生龙活虎的在医院，除了不能喝酒，哪都没问题。去的人越多，越好像要做的手术多么重大一样。 反而容易给他压力。徐可可就让杜毅给捎了句话。 ‘我们曾师傅说了，反正不是多么大的手术，等手术完了她再来看您。’ 听说廖师傅当时就落了脸。还当着人面，说她这人不懂人情世故。对自己的同事缺少阶级感情。 徐可可听了也只是笑笑，并没放在心上。 初中毕业，高中肄业的喜凤，捧着一摞书，来找徐可可，跟她说，她要准备考大学了。 “前些日子，我不是和你说了，人家杜毅说对你没想法。” 徐可可说的有些无奈。 仓库的办公室，因为加人已经扩建了。总务科还给他们配的崭新的桌椅。 杜毅就坐在徐可可的隔壁，徐可可只能压着声音提醒喜凤。 “再说，你也不符合报考条件啊。” 喜凤把书放徐可可桌子上一放，不乐意道， “师傅，不是你说的嘛，我只要是为了自己学习。你就支持我的嘛。我想考大学，这可跟小杜师傅没一点关系。” 杜毅从喜凤进来就把头垂了下去，刚才徐可可说的话，他就在旁边，怎么会听不到。 现在喜凤这么大声，全办公室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他对面的刘文，更是手下的笔不停，还不放抬头，同情的看他一眼。又忙着低头填他的报表。 杜毅不自在的拿起桌上的报纸，支在身前，把一张脸彻底遮了起来。 “我跟你说师傅，我回村问了。我们村长说，只要我考，他就帮我想办法。保证能报上名。” “你们村长？”徐可可不解的看着她，“他是你们家亲戚嘛，怎么肯为了你犯错误？” 喜凤扑哧一声笑了，“这可不是犯错误。现在响应号召，我们村只要初中毕业，就可以报名参加高考。 不过没人报就是了。我们村的村长正觉着没面子呢。听说我要去考，可高兴了。说他终于不是鸭蛋了呢。” 喜凤无意的翻着桌上的书，“不过，我不能转正了，只能在厂子里当临时工。要是考不上，就要回去务农了。” 杜毅把手里的报纸放下。 连徐可可也被自己这个徒弟吓到了。 这代价太大了，工人在这个年代意味着吃公粮。是一辈子都不会失业，看病都不用花钱的。 能当上工人，在农村那是天大的好事。 就听喜凤道，“俺想过了，俺要为了自己努力一次。就算是考不上，俺也不后悔。” 喜凤一激动，连家乡话都带了出来。 “你的工作，接的是你妈的班。你说放弃就放弃，你妈能同意嘛？”徐可可对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为，其实并不赞同。 喜凤很沮丧，“俺娘不同意。可我真觉着，如果不行，我就回家务农，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俺娘拗不过我。” 徐可可叹口气。想了下未来几年的趋势，其实这时候人们只是不了解。随着时代的发展，城乡的差异会越来越小。从农村出来到城里的打工的人，更不在少数。 铁饭碗，总有一天会打破，只是早或晚。 到时候，只要想，找一份工作并不难。 “你自己想好了？” 喜凤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弯月一般的眼睛里，带上了光泽。她冲徐可可郑重的点着头。米粒大的酒窝，笑的格外的甜。 徐可可看了眼旁边的杜毅，虽然她一直说，要为了自己而活。可是，爱情有时候的确会改变一个人。 杜毅呆愣愣的看着她们俩。脸上少了些鲁莽和轻佻，他在沉思，人竟然也变的深沉了起来。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徐可可翻着喜凤拿来的复习资料，随口问了她几个问题。 又叹口气，好吧，喜凤要想考上大学，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只是作为一名穿越者，徐可可有作弊神器，她知道考试题。 但是前提是要把基础知识学会。不然就算是告诉她答案也没用。 从那天开始，徐可可有了两个徒弟。在喜凤每天来办公室找自己学习以后。 向来在厂子里以混日子为主的杜毅，也加入了进来。 他说他也要考大学。这个决定据说惊掉了宋家人的下巴。 宋厂长特意单独找徐可可进行了一次谈话。 宋厂长这人很少打直球，绕了半天的弯子，徐可可才明白，他是想问自己，杜毅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徐可可认真想了下，可不是受了刺激，估计是被自己徒弟刺激到了。 一个爱而不得的人，为了所爱，哪怕会失去工作，也要参加高考。这行为刺激了另一个爱而不得的年轻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可可解释的不够清楚。在徐可可不知道的情况下，杜厂长开始默默的关注起了喜凤。 不光他开始关注喜凤，当徐可可带着人去医院看望，已经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的廖师傅的时候。 陈大夫，杜毅的母亲，特意凑在徐可可耳边问，“谁叫喜凤。” 徐可可：“......”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26 杜厂长接受徐可可的建议，在开始对全厂开展流程化管理前，先对各科室的科长进行了单独培训。 这些科长们都在本岗位工作不少年了。都自认是有丰富工作经验的。但是培训的内容，他们是闻所未闻。 竟然对所有人每天，每周，每月要做什么都列了张表出来。很多科室一下子就给暴露出人浮于事，明显存在活少人多的现象。 接着第二个炸弹落下来。杜厂长说，每个科室每年的奖金不会再跟以前一样，按人头走了。而是跟着厂子效益，按部门发放。 这些科长们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要想着拿高奖金，只有一条出路，就是裁掉多余的人。留下的还必须是工作认真，效率高的。 车间里的人没有地方拿原材料，干私活。现在科室又传出来，要把以前干活不认真的，给裁到车间去。 厂子里乱成了一团。 虽然杜厂长一直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说是这些都是他的意思。还是有人开始针对徐可可。 这个年代攻击女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攻击她男女作风问题。 用各种不堪入耳的话侮辱她，让她在厂子里混不下去。然后自己走人。 只是没人当着徐可可面说，因为不管是原主还是徐可可，接触的人就是平常关系近的这几个。别人没机会接近她。 再加上，传的再厉害，这样的事，除非翻了脸打起来。不然没人会当你面，指着你鼻子说的。 只是到底，有人造谣她的事，还是传到徐可可耳朵里。 喜凤和杜毅两人为了她，跟人在厂子里打了起来。幸好刘文拦的快。听说杜毅砖头都拎起来了。 他们三个人，差点被厂子处分。最后是看在杜厂长的面子上，就是给了三个人一个警告。说是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无论徐可可怎么跟他们说，自己不在意。她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又不是为了别人活的。 但是她周围的这群人，还是都不信。 做为一名皮鞋厂的普通女工，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受到为她专门成立了专项小组，进行内查外调的待遇。 由轻工局的一名副局长带队，指定了厂内的几人配合。组成的专项调查小组，针对徐可可个人问题进行驻厂调查。 要不是听说，她是被人举报了。徐可可险些以为，自己是要上调到局里担任什么重要工作呢。 不然怎么会这么大的阵仗。 看着对面一脸愧疚的杜厂长，徐可可认真问道，“要是调查您，以您的级别，是不是也就这个待遇了。” 原本要宽解她两句的杜厂长，被她气笑了。“调查我，副局长带队可不行，最少也要是个副市长。” 徐可可不信的撇撇嘴。 项目调查小组，在陈厂长和冯主任，还有工会杨璐，以及劳资科和保卫科两位科长的陪同下。 浩浩荡荡的走进了会议室。 徐可可和杜厂长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站了起来。 除了冯主任面露讥讽。陈厂长和杨璐两人，都神色淡然。尤其是陈厂长，脸上还带了几分为同志担忧的焦虑神色。 徐可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那天在饭馆找王霖的那个时髦女人。 她跟在方副局长后面，手里拿着文件包，脚上的小粗跟皮鞋踩出了一种韵律。奶油色风衣随着她的走动，荡起漂亮的弧线。 女人也看到了徐可可，脸上的表情有些傲慢。 黑眼球都瞥到了一边，眼里带着打量和不屑，“我就知道你是曾锦。王霖还说我搞错了。” 带队的方副局长，警惕的扭脸，“郑姝！怎么，你们认识？” 郑姝白了徐可可一眼，“是我们家王霖的老同学，现在跟王霖是邻居。” 这阴阳怪气的声调，一听关系就是不怎么好的。 方副局长沉吟了下，公事公办的问徐可可， “你看，需要我让郑姝同志回避嘛？” 被这么尊重，属实让徐可可有些受宠若惊。忙好脾气的摆手。开玩笑，这时候回避，不等于自己承认跟王霖有什么了。 “没关系，我们不熟。再说，你们随便查，怎么查都行。” 方副局长点点头。漠视了陈厂长请他坐下的动作，严肃的对徐可可道， “曾锦同志，这次局里接到了大量检举你的信件，这引起了局领导们的高度重视。本着对人对事负责的态度，在我们彻查清楚前，你的工作将由其他同志暂代。等我们调查清楚后，会再做处理安排。 这段时间，也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相信组织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停职调查，对一般要脸的人，可能产生羞愧，担心，害怕，焦虑等等不同的情绪。 但对徐可可来说，光拿钱不干活，也没什么不好的。 “能问下，主要检举我什么嘛？”这是徐可可最好奇的一个点。 “这个..”方副局长有些为难，“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我们...” “你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作风问题嘛。”郑姝冷哼道，“你利用工作之便，跟厂子里多名男职工有不正当的关系。杜毅？” 郑姝蹙眉，微扬了下头，明显是在想人名，“刘..文？还有个叫魏国栋的。” 徐可可还在等着她说，这才三个，最后一个她还不认识。 徐可可等待的眼神，激怒了郑姝，她眼一瞪，“怎么，三个你还嫌少。我跟你说，你还有别的事，...” “小姜同志！”方副局长急了，“我们的工作还没开始，是非曲直还不了解，你这样做是违反纪律的。这种事情，最容易听风就是雨，你怎么还说出其他同志的名字。给别人造成不良后果，责任你承担的起嘛？” 郑姝瘪着嘴，撩了撩她脖后的卷发。她不服气，却没开口反驳。 徐可可好奇的又看了眼这位方副局长。 细看下来，他有些上了年纪的沧桑。脸上的细纹，暗黑粗糙的皮肤，还有他眼角的疤痕。这个看上去快五十的男人，应当是经历了许多。 因为他抿起的嘴角，还有眼神，都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他和陈厂长还有杜厂长这种久居官场的人不同。像他的姓，带着一板一眼的方正。 原本徐可可想加一句，几位厂领导，杜厂长，陈厂长还有冯主任，他们都曾经找自己单独谈过话。其实也可以列入调查名单的。 可是看这位方副局长的包青天脸，徐可可也就是在脑子里想了下，并没有敢说出来。 徐可可的沉默，坚定了刘文的想法。他越发觉着徐可可深不可测，不是一般人。 徐可可从来没想过，她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会让刘文对她误解那么深。 甚至刘文后来成为集团总裁，接受采访时。记者问他，对他最有影响的一个人是谁，他提到了徐可可。 他对记者说，她让他明白，做任何事情，都要走一步看百步，把目光放长远。要做到一叶而知秋，在提前预判的基础上，提前防范。 徐可可坐在电视机前，听的心里虚的一批。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27 只是最后的安排，跟徐可可想的有些出入。 她以为她可以回家休息了。没想到她还要天天上班。还在她的位置上坐着，只是不参与工作。 徐可可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她以前坐在这里还工作一样。 因为专项组的进厂，徐可可在仓库以外走动的时候，别人看她的眼神已经跟以前绝然不同了。 他们还最喜欢当着她面，提高声量，怕她听不到一样的窃窃私语。 这要是个有极度羞耻心的人，估计早就待不下去了。 徐可可却跟没事人一样。 刘文有些神秘的凑过来，“您说，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徐可可发现人跟人在一起，智商往往是低就的。时间长了，智商高的那个，就会迁就智商低的那个，也变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徐可可拿手指往外面点了点。刘文不解的回头，跟在他身后的杜毅也随着他一起看向外面。 什么也没有。俩人又都回过头来，一脸问号的看徐可可。 “我让你们离我远点，没听说，你们跟我有不正当关系嘛？” 如方副局长所料，这两天厂子里关于她和这两人的风流韵事，已经传疯了。 已经进入细节描写阶段了。哪次在哪儿，碰到她跟谁走在一起，手是勾在一起的。还有人看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据当事人说，她都不好意思讲。 要不是怕吓着她，徐可可都想过去，让她仔细讲一讲。以这些人的想像力，肯定比这个年代的报纸好看。 “我叔说了，谣言止于智者。”杜毅板着脸认真的对徐可可道，然后又八卦的凑过来， “算了，我和你说了吧。那个方副局长没去干校前，以前常上我们家的，你懂吧。我叔说了，让他们来查，就是为了洗刷往你身上泼的脏水。” 不然，都不会有调查组这么大张旗鼓的下来。徐可可早就想到了。 上面真要是认为举报是真的，早就让厂子里直接处理了。怎么可能搞这么大的阵仗。这分明就是打着谱，在帮自己辟谣呢。 现在谣言四起，自己说什么，都没人会听。只会越描越黑。只有上面经过彻查后，还自己清白的名誉。这些谣言才会自动退散。 其实她能想明白，是因为这里面，还有个最大的漏洞。就是杜厂长。 整个调查里，自始至终没有提到杜厂长。这是最不合理的事情。 明明潜规则才是最容易取信人，让人无从分辩的谣言。可给自己编造的罪名里，竟然没有一直维护自己的杜厂长。 这绝对不是敌人的失误。只有一种可能，上面刻意回避了这个点。 为什么要回避，是有人不想杜厂长的履历上有污点。 那作为外人眼里，自己这个杜厂长的嫡系下属。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出事。 从郑姝就报出那三个名字的时候，徐可可就已经想明白了。 “您还没说呢，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要不然，您为什么，把什么事都交给我来处理。仓库的事也都一直让我来做主。 所以，发生问题了，我才可以直接暂代您的位置，不会影响正常工作。对不对。” 面对刘文的追问，徐可可叹口气。为什么非要逼她说，她就是不想干这些破活呢。 天天坐在那儿，誊抄数据，管理下面这几个人，还要按照她自己的规定，去盘点库房。 她对这些事情，半点兴趣都没有，更不想干。她其实早就动了离开仓库的心思，要不是折腾这一出，她已经去跟杜厂长提了。 专项调查小组在厂子里待了四天后，终于想起找徐可可这个当事人，进行谈话了。 是郑姝给她开的门，谈话地点，在会议室。 里面调查组的人一字排开，坐了整整一排。 方副局长虽然坐在最中间，却是没开口，问题全是由郑姝代问。 其余人假模假式的，就连厂保卫科科长面前，都放着摊开的本子，手里笨拙的拿着支钢笔，装模做样的像是要准备写点什么。 只是问题开始问的都很简单，直到郑姝垂着头问她， “你跟这些人，除了在厂子里，私下有过接触嘛？具体时间、地点。” “没有！” 郑姝随手在本子上记着，听到她这么简短的回答，手顿了下，不耐烦的抬头说道， “你再好好想想，别这么急着回答。” “没有！” 郑姝把本子一合，一拍桌子，“你怎么回事！让你好好想想，你没听懂嘛？” 徐可可本来也不是多么好脾气的，回瞪着她，“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没什么可想的。” 郑姝哗啦哗啦的掀着本子，翻到前面几页停住，“上个月二十号，魏国栋曾经跟你一起下班，你们俩前后脚离开的厂子。你们去了哪儿？” “我不记得我上个月二十号下班去了哪儿，还有，什么叫我们俩前后脚下班去了哪儿？没有的事，你让我怎么回答你？” 徐可可对不会跟自己好好说话的人，从来不会有好态度。厂子里的几人都老神在在的看着她。等着看好戏。 徐可可才不在乎呢，以厂子现在这个情况，只要杜厂长在，就绝对不会被吞并。 她现在其实随时可以离开厂子。 只要这个厂子还在，她在外面，也一样可以让这个厂子，成为驰名中外的大厂子。 很简单，再有几年政策就会放的很开，她可以让这厂子成为自己的加工厂就行了。 徐可可不在意的看着郑姝，“魏国栋，如果不是这次你们提，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如果需要，我可以自己去调查清楚，然后给你们答复。但是你现在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 徐可可嚣张的态度，把郑姝噎了下。她气笑了， “你还挺横，你知道为了你，我们这几天做了多少工作嘛？就让你配合我们问话，你就这个态度？你是什么意思？” 这女人还挺会倒打一耙的。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也没觉着自己的态度有问题。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你觉着不对，那我也没有办法。” 徐可可的话激怒了郑姝，只是她没来的及发作，就被方副局长打断了。 “行了，是我们没把问题调查清楚，你先回去吧。” “方局？”郑姝不理解的看着方副局长。胸前一起一伏，能看出她的气愤。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敢再继续跟徐可可纠缠。 陈厂长几人，面上不露，心里都在窃喜。他们恨不得两个人打起来才好。 调查组调查了七天，将厂子里所有人叫到了广场上。 因为提前已经放出消息，说是徐可可的问题已经定性了，这次是要开批判大会。 厂子里的人有喜有忧，忧的是跟徐可可关系好的。喜的却是那些被损坏了个人利益，准备看她笑话的。 厂子的全体大会，是陈厂长主持的。杜厂长沉着脸坐在最边上。 陈厂长不像往常，没有长篇大论，只简单的说了几句，就把话筒递给了方副局长。 “我们受局领导委托，来到厂子里，彻查有人举报曾锦同志个人私生活不检点的问题。来厂子以后，得到了厂子里各位同志的全力支持。经局领导同意，现在我们将调查结果公布给大家。” 连陈厂长都压抑不住自己的笑容了。他旁边的冯主任，更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关于对曾锦同志的举报，纯属子虚乌有。我们已经将举报信转交给了公安部门。我们要对这种诬陷我们认真努力工作，以建设工厂为已任的同志，一个交代！” 底下一片哗然。主台上坐的陈厂长和冯主任都变了脸色。 喜凤拽着徐可可的胳膊，来回晃着，高兴的不得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28 “等等！”就见杨璐搀着林娟从侧面走向主台。 徐可可就站在主台前面，看到赵大爷抱着福宝还站在侧面。 她带着喜凤绕过旁边的众人。走到赵大爷跟前，也没多话，直接将福宝抱了过来。 赵大爷有些为难的跟她笑笑，脸上的褶子都凑到了一起， “是厂子里非让你婆婆来...” “所以，您也劝不住她？”徐可可挑眉，转头冲赵大爷一笑。 就林娟，如果赵大爷真想劝，她还真不信，他会劝不住。只怕他也想让她来。 喜凤机灵，一下子就猜到，师傅抱着这个小家伙，就是福宝。她站在徐可可身后逗着福宝笑。 福宝倒是不怕生，还有些人来疯。看着这么多人，小家伙高兴的扭着头转来转去。 被人逗了，才知道羞。搂着徐可可的脖子，亲昵的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喜凤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剥了糖纸拿在手里，逗福宝。 借着福宝拿糖的功夫，她顺手就将福宝从徐可可怀里抱了过去， “来，姐姐还没见过福宝呢，给姐姐稀罕稀罕。” 杨璐已经在主台上，慷慨陈词的控诉起徐可可如何不孝敬老人。 什么老人生病在家，她连口水都不给老人倒。还带着孩子去下馆子。 还不给老人赡养费。甚至自从宋技术员走了以后，就对老人又打又骂，威胁恐吓。 杨璐每说一件事，就转头跟林娟确认一下。“您说是不是！” 林娟就坚定的点头应下。 徐可可在侧面，两臂抱胸，笑看着林娟。 林娟站在台上有些紧张。她眼睛不时往四下瞟着，攥着衣角的手在抖个不停。 看到了徐可可，也很快把眼睛移到了别处。全没了平时在家里，说起来话来的那股子狠厉劲。这也是个典型的窝里横。 杨璐的行为让徐可可有些想不通。这样闹完了，无非是把自己名声搞臭。让自己从厂子里滚蛋。 这些对杨璐没有半分好处，只是泄愤。 等痛快完了，她将面对的可是得罪杜厂长。 连自己这种底层，消息不灵通的，都能察觉到，杜厂长的背景不一般。杨璐这样跟上面有关系的，消息灵通人士，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是杜厂长后台垮了？按说不会啊，徐可可想不通。前世，杜厂长是直接调到了轻工局，在厂子里都没待多长时间。难道是自己的蝴蝶翅膀还影响了上层。 杨璐翻来覆去的，无非就是说自己怎么不孝顺。 徐可可懒的听。她移开眼去看台上坐着的几人。陈厂长眉头都拧成了川字。就连另一侧的冯主任，也咬牙切齿的表达着对自己这些行为的不满。 看他那样子，似是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冲下来，打自己一顿。 徐可可突然看到，隔着台上的几人，方副局长和杜厂长两人对视了一眼。 虽然看不懂他们的意思，但是徐可可没从他们眼里，看到一丝焦虑或是着急。这两人还都挺沉的住气的。 宋林是厂子里的技术员，向来以文化人自居。平常很受大家尊重。厂子里的职工听说他母亲被虐待。底下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就变成了指责，最后开始谩骂。 “你们别听她的。”刘梅站出来打断杨璐的话。 朗声道，“我去过曾师傅家。她婆婆亲口对我说的。他们家买煤都是曾师傅休息那天，自己去买的。就这样她还嫌曾师傅一买买一天。耽误时间呢。 再说，曾师傅在厂子里的为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每天中午带的饭，厂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从来都是家里的剩菜，剩饭。这么些年了，据我所知，曾师傅的工资从来都是一把交。一年四季，就那么几件衣服。连件新衣服都不舍得买。” 刘梅是厂子里的车间主任，为人正派，在厂子里很能服众。所以她说的话，大伙还是信的。 尤其是以前跟原主一个车间的人，都知道她的为人，也都开始替她说话。 底下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七嘴八舌的对着喊了起来。 林娟慌张的看着下面，张着嘴想辩解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慌乱的看向杨璐，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旁边的杨璐，则看了眼主台。 徐可可看不出她看的是谁。因为坐着这几位，没有一位有打算开口干预的意思。 但是能看出，她似乎有了底气。她不慌不忙的任下面这些人说。等看下面嚷的差不多了，才又开口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曾锦的确给大家的印象，是个勤俭持家，任劳任怨的好同志。但是自从宋技术员走了，自从曾锦当上了仓库负责人，她这人就变了。 她变成了什么样，咱们大家其实都看在眼里。所以我一点不好奇，她在家里的转变。 她不光在家里不孝敬老人。更是一到了仓库，就作威作福。 将咱们贫下中农出身，吃了一辈子苦的廖师傅，从仓库排挤了出去。 廖师傅在仓库任劳任怨工作了这么多年啊。她就为了能名正言顺的让他离开仓库，她好在仓库任意妄为。 她甚至怂恿廖师傅去医院，检查身体，还动用私人关系，想办法将他留在医院。她这种行为，是明目张胆的迫害我们的老同事。她太猖狂了！” 杨璐很懂得如何煽动情绪。随着她声调的不断调高，她把下面的情绪再次的调动了起来。 下面突然变的一阵骚动。徐可可惊讶的发现，廖师傅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郑姝，俩人朝着主台就去了。 杨璐在台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兴奋的对廖师傅招呼到，“廖师傅您能来，太好了！您来！来给大家讲讲，曾瑾是怎么迫害您的。他是不是把您故意骗到医院去，就为了把您从仓库里挤走。” 廖师傅病了这么长时间，瘦了很多。但是眼睛却比以前有了神采。 他走上台，恭恭敬敬的给台上的几位领导鞠了一躬。又冲下面鞠了一躬。 这才走到杨璐身边，拿过话筒， “上次站在这里，是好多年前了。那会是开忆苦思甜会。天天让我上来跟大伙说以前的事。说早年前家里怎么吃不上饭。 说起这话，快十五年了。 那会我一顿能吃三个馒头，可是没的吃。现在有的吃了，硬塞我也塞不进去一个了。日子真是快啊！ 我这在医院里躺着，听说仓库里面又进了好几个年轻人。年轻人好啊，肯定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干活，还听话。 刚才说我在仓库任劳任怨。我听着自己也臊的慌。这些年在仓库，除了喝酒、看着门儿，就剩睡觉了。说起来，还真没干什么事。” 廖师傅突然抬手指着徐可可， “你说那天，杜毅跟你俩使眼色，我这再老眼昏花，眼神再不好使，也看得见啊！ 还说什么杜毅让我去医院检查。明明就是你让我去的，你还想不承认。 你说，你大小也是咱仓库的领导，啊！去了那么多人看我的。你都不知道去瞧我一眼。就让杜毅带那么句话过去。 你这是心里知道，我不待见你。是吧！ 你说，我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嘛！我又没老糊涂。人家大夫跟我说了。这就是检查的早，再晚点，我这身子骨就熬不了多会了。 你说，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你倒好！趁着我手术完，人动不了，说不了话，你这看一眼就走。 你说，哪有你这样当领导的。你哪有点领导样。” 下面静了下来，这话怎么听也不是在声讨啊。杨璐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廖师傅。 “您，您那天不是这么说的。” 廖师傅理直气壮道，“我那天就说，我对她有意见。人家郑同志跟我说了，咱们大伙天天加班，忙的时候连休息日都没有。 可是厂子却年年都跟上面请钱，不然开工资都费劲。说咱们厂子是上面的负担。 人家还跟我说，要是不按小曾师傅的那些法子来，就跟我这病一样，不早治，早晚要坏事。” 杨璐慌乱的去看郑姝。她的眼睛要瞪出来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应该是被郑姝坑了。 郑姝却还是端着她那副，高高在上的不在意劲。连眼神也没给她一个。 “小曾师傅，您不上来说两句。” 看着郑姝那挑衅的眼光，徐可可心里叹口气。这个世界里的，别扭奇葩好像特别多。 明明是帮了自己，却还是做出一副要找自己麻烦的样子。就跟廖师傅，明明说是要感谢自己，还非要说，对自己有意见。 这杨璐遇到这么两个人，她也是不容易。 徐可可冲郑姝摇摇头，“请杜厂长讲几句吧。” 她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一场闹剧。自己也只是个看戏的人。 估计从那天方副局长叫自己去谈话，就在设局了。他们这么做，不可能全是为了她。只怕更多的是为了给杜厂长清路吧。 徐可可再看那位方副局长，看来，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想想也是，不管经历过什么，最后能走到这个位置，又怎么可能是刚正不阿的人。 过直易断。 徐可可最后把目光落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傻站在上面的林娟身上。 “让宋林母亲先下来吧，这个岁数了，站久了也累。我送她去边上休息下。” 徐可可往前走了几步。林娟灰败着张脸，艰难的挪着步子走下来。赵大爷忧心忡忡的迎过去。 一对苦命的老鸳鸯。徐可可看着俩人，笑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29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徐可可示意喜凤帮她先看着福宝，将林娟和赵大爷俩人，带到旁边没有人的地方。 杜厂长在发言，话筒里传出他字正腔圆，浑厚的声音。 徐可可看着面前这两人，淡漠道， “我听杨璐说，她帮宋林在京里申请了单独的宿舍，好像是二室一厅。他一个人住，也没人照顾。本来是想劝我带着两个孩子，过去照顾他。我因为家里有老人，还有工作，所以拒绝了。” 林娟没听懂，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招娣她姥爷，搬过去有些日子了。我也一直没回去看。今天晚上我带福宝和招娣过去。要是太晚，我就先住娘家了。” 徐可可说完，刚要走，想起什么又回头，“你们要走，直接走就行了。福宝先跟着我吧。我一会回去拿福宝的东西。您要是没时间帮我准备，我自己拿就行了。” 徐可可一走，林娟看向赵大爷，“你说，她这是什么，她想干嘛？” “哎！”赵大爷深叹口气，“她是想让你去京里找宋林。” “让...让我走？”林娟比刚还要懵，“我...我走了谁给她看孩子。” “你怎么听不懂呢，人家还有娘家，人家要把孩子送娘家去。” 赵大爷想了想，“她想的没错，你这样上厂子跟她闹完了，回去，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你在上面不知道，刚才下面那么闹，全是为了她。骂的那么难听。一般人哪受的了。 可她连在意都没在意。跟没事人一样，就站在那儿冷眼看着。就跟看别人的热闹一样。偶尔看高兴了，她还笑。 这人你弄不了。我早就跟你说了，宋林不在家，你别惹她，跟她好好过日子，帮她带着孩子。你说你偏不听。 她要是回家，你们住在一起，以后这日子，你过不了。” 林娟哪肯，两眼圆睁，“她算什么东西，我哪能把个家白便宜了她啊！” 赵大爷叹口气，知道她又要拗，劝道，“你想想她刚才说的话，大林子在京里，住的是二室一厅的楼房。那条件比咱们那小院可强多了。你全当过去跟着儿子享福，这有什么不好的。 你在这里天天担心大林子的腿，怕落点病根。这你要是过去，不正好还能照顾她。 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娟被说的犹豫了，“可是，可是，福宝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没人照顾。” “哎吆，你上次装病，人家陈大娘怎么说的你，你忘了。你就是总担心这个，放心不下那个，才让个儿媳妇把你管住了。 那孩子是她自己个生的，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操她那些心呢。你看她刚才，一看你把孩子带来了，是不是赶紧就从我手里接过去了。 上次她就是知道你不舍得福宝，故意气你呢。” 赵大爷看出林娟已经动了心，“行了，我看工会那女的，估计这次要悬。你趁着还能找着她，先过去，把大林子的地址和电话要了。别以后再找不着人了。” 赵大爷边走还边在念叨，“你这儿媳妇，不是一般人啊。我说她怎么站在下面，一点不着急。其实人心里有数着呢。只怕她早就算好了，会是这个结果。” 另一边，徐可可被郑姝拦下，问了同样一句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徐可可笑了，“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又不是神仙。你演的那么像，我以为你真的要找我麻烦呢。” “我没演，我就是想要找你麻烦。”郑姝倨傲的看着徐可可。她比原主高，身材也比原主好。站在徐可可面前，像个傲慢的公主。 “是为了王霖！”徐可可替她说出来。 “当然，王霖跟我结婚前，为了你，跟家里闹过。闹的我们俩的婚事差点就要黄了。你也别怪他，他也是没法子。他叔叔那边出了事。” 郑姝明显不想多说，徐可可明白，这样的事里面肯定有许多运作。牵扯几方关系。 说出来，就会成为别人手里的把柄。以郑姝的出身，这点警惕还是有的。 “所里给他安排住房，明明有条件好的，他还是要了你们院的那间。” 徐可可听完这些，丝毫没觉着感动。 她想起原主尘封的那段记忆。还有原主的记忆里，很少有王霖的身影出现。其实原主早就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革除了。 这未必是不在意，真正的不在意是自己这样，该利用利用。该说话说话。像对待普通老同学一样。 徐可可对原主，一直消极的对待自己的人生，很不满意。 但是在对待王霖这件事上，徐可可却觉着她做的很对。 不可能放下，那就生硬的将他忘记。不给别人，也不给自己，任何机会和借口。 “我过些日子会搬出小院，去别的地方住。” 如果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徐可可决定要尊重原主的意愿。不会再给王霖接触自己的机会了。 郑姝冷笑，“你以为我在意的是这个嘛。你知道王霖对你，...” 徐可可抬手打断，“我很感谢你，虽然你今天也不是为了我才出手的。但是你帮了我。我还是很感谢的。 可是我跟王霖的事，我自己早就忘了，信不信随你。你们俩之间的事，只关乎你们俩。你如果爱他，就别自己拉个第三者进来了。我跟你成不了朋友，我跟他也只会是老同学。” 郑姝的话被打断，鼓着气，瞪着眼，“我当然不是为了你。就你，还不至于让我们方局出手。” “小曾师傅！”杜毅和刘文站在一边叫她。 也不算被打断，徐可可跟郑姝本也没什么可聊的。 郑姝明显是想找人倾诉她跟王霖的事情。徐可可能想到，有些话，她跟谁也开不了口。只有跟原主这个当事人之一，才能说出来。 可是今天站在这里也就是自己，如果是原主，这分明就是在原主的心上又插了一刀。所以她才会跟郑姝说，她不会跟她们夫妻成为朋友。 这夫妻俩人都喜欢感情用事，遇到事，肯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杜毅和刘文叫她，是因为大会开完了，方副局长和宋厂长叫她过去。 徐可可去了厂长办公室。没想到就一会的功夫，福宝已经转到了方副局长怀里。 他正掰着福宝的两条腿，前面是一个铁皮的垃圾桶。他在给福宝把尿。 徐可可不敢相信的看向站在办公桌前，一脸开心的喜凤。这傻丫头也不知道美什么，跟宋厂长俩人一起在喊‘嘘嘘！’ 徐可可进去的时候，水柱正射入桶中。 徐可可想接过福宝，没成功。 方副局长的意思是，他要跟福宝玩会，就是怕尿他一身，他才给把尿的。既然已经尿完了，再送出去，这事他就白干了。 这逻辑一点毛病也没有。 好在福宝跟谁都挺开心的。方副局长一看就很会带孩子。跟福宝俩玩的还挺高兴。 杜厂长开门见山的问徐可可，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没明白，您什么意思。”徐可可是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杜厂长这句话问的，显然有别的含义。 屋里还站着喜凤和杜毅，还有刘文。方局长也没避讳，扶着福宝去够桌子上的报纸，边说， “你们杜厂长本来是要调到局里的。他放弃了这个机会。正好我这里有个助理的位置。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考虑下。” 徐可可以前倒是听说过，有以人换人这一说。可是人家杜家自己留的坑，她去填算怎么回事。再说，去局里给人当碎催。她没兴趣。 “我不去局里。我其实本来也想跟杜厂长谈谈的。这次整理仓库，我看到有不少积压的鞋。我想把他们全部销售出去。” 杜厂长眼睛一亮，“咱们俩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正想着，怎么把那些鞋卖出去。这是计划外做的。送都送不出去。正好！你去销售科吧。” 徐可可赶紧摆手，“我不做办公室，我只想做业务。” 她现在怕了，她可不想当什么领导。去管人太累。 “你放心，销售科的科长马上就退休了。上周就已经不工作了。现在销售科没有科长，是我暂代的。以后我还是你的直接领导。” 不知道为什么，徐可可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30 等人都走了，方副局长从兜里掏出个铁皮扁盒，从里面取了根烟出来点上。深吸一口，吐出一团烟雾。 “方平，你怎么回事，怎么又抽烟叶？” 杜厂长虽然不抽烟，却是一下子就闻了出来，嫌弃的推开旁边的窗户。 方副局长啧了声，“我说，杜子涛，你怎么现在学的毛病越来越多。这些年我在下面，可全靠这东西顶着。饭可以不吃，这烟我可不能不抽。” 一听他说这个，杜子涛就没了话。 “你确认留下了？” 杜子涛点点头，“我想干点实事。” 方平明白他的意思，“你运气不错。这个曾锦是个人才。也不知道她这套东西是怎么琢磨出来的。环环相扣，还真是挺有一套。” 杜子涛得意的点着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看你那死德性！快收着点吧。” 方平没把人撬走，心里正不爽。看不惯他那样，抄起桌上的抹布朝他扔过去。 杜子涛就坐在他对面的办公桌前，也不躲，一把接住。 方平吐出嘴里的烟，“姓陈的这几天会给调走。已经找好地了。下面有个小工厂，厂长有调动。那个姓冯的，是主要的执行人，估计会直接开除。至于杨璐...” “她姨夫这次真的..”，杜子涛把抹布叠平，话只说了一半。 “上面会下调令，应当是这几天吧。” 被缭绕的烟雾包围着，已经看不清方平脸上的神情。 杜子涛也没再问调令是下给谁的，是杨璐的姨夫，还是杨璐。 俩人都不再多谈，把话题转到了厂子后期的规划上。 因为徐可可一直是停职的状态，尤其刚才已经说好了，过些天会正式发文，由刘文接替她的工作。 所以没有活的徐可可也没在厂子多待，带着福宝就回了宋家。 林娟已经把福宝要用的东西，拿包袱整理好，放在了外面的桌子上。 看眼她紧闭的屋门，徐可可知道她就躲在里面。徐可可本来也没打算找她算账。 不过能知道躲着自己，看来是有人指点，学聪明了。 在徐可可看来，原主不是个孩子，很多事情的因果，原主自己也要承担一些责任的。所以原主没要求自己替她报仇，只要对方没有招惹自己，徐可可就不会出手。 但是林娟一再的挑衅，她就不可能让她太好过了。虐待老人，持强凌弱这种事，徐可可做不出来。 但是让林娟去跟宋林俩人相互折磨。这种事，徐可可自认，还是能过的了她自己这一关的。 旁边有温柔小意的林美佳在，宋林现在应当不希望别人去打扰他。 尤其是宋林现在，迟来的叛逆期，让他已经达到要爆发的地步。他正想脱离母亲的管辖，想证明自己是个思想独立的男人。 遇上向来控制欲极强的林娟。再少了赵大爷这位知已在旁的开解。以林娟对宋林的爱。 这对母子，再也不会有母慈子孝的时候了。徐可可相信，林娟会很怀念现在的生活的。 人上了年纪，没有人会希望离开家，离开熟悉的环境，离开她在意的人，去到陌生的环境，去面对突然变了样子的亲人。 徐可可把东西装进包里，抱着福宝，去接招娣放学。 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坐公交车去了曾家。 曾庚正拄着拐杖，在门前的小院走来走去。屋里厨房炖的鸡汤的味道，透过缝隙，飘散在空气中。 那浓郁的香气，引着招娣狠咽了口唾沫。 看到她们三个人来，曾庚走的极快。拐杖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徐可可进了院子，就将福宝放到地上。招娣自然的过去牵住福宝的手，嘴里喊着姥爷，笑着朝曾庚走去。 听到声音，李文莲手里拿着勺子，从屋里面急匆匆走出来。看到他们娘仨，也高兴的合不拢嘴。 “来的正好，今天炖了鸡，快带孩子洗洗手，我给你们盛鸡汤去。” 正要转身，想到什么，又对徐可可道，“等喝完鸡汤，去隔壁看看，强子给你把隔壁那屋收拾好了。你去看眼吧。” 徐可可其实已经想到了。等他们差不多收拾好，再拖个周末，以曾强的勤快劲，肯定已经帮自己把那边屋子清理整洁了。 说来也是巧，曾家搬家前后，徐可可来过几次。她发现隔壁的屋子没有人住。 就跟原来的房主了解了一下。隔壁那家是小俩口，他们分的是个一室的小屋子。 他们家老人病了，城里和这边往返跑着不方便，就把这边的房子空了出来。 徐可可听那意思，这房子，他们十有八九是不会回来住了。徐可可就跟房主商量了下，让他帮自己出面。跟隔壁的房主把这房子租了一年。 这会儿因为政策不明朗，很少有人会在外面租房子。所以房租都很便宜。一年都到不了一百块钱。 那家老人生病，他们也正好用钱，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也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徐可可本来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但她换自行车的时候，手里留了一些，加上从林娟那儿拿到的二十块钱。正好凑够了房租。 最初徐可可，打算租这个房子。只是为了回娘家方便。因为曾家这次搬的地儿实在太远。稍微耽误会儿就会赶不上末班车。 所以徐可可想着，有这么个地儿，晚上回不去的时候，她可以跟孩子住一下。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用上。 徐可可过去到隔壁看了下，虽然知道她是短住，里面衣橱，书柜，床，桌椅，竟是什么都有，把个屋子塞的满满当当的。 里面收拾的特别干净整齐。李文莲指着门口的一面落地镜子， “你爸说，你以前屋里就有一个，你最爱站在前面照来照去的。特意让你弟出去给你寻的。” 见徐可可打量小碎花的窗帘，李文莲笑着道，“这是你弟妹非要给你做的。我说太鲜亮，她非说现在人家兴。买了人家一圈子的布。 做了窗帘跟椅子上的那套子。还有一样的床单和被罩，洗干净我给你收起来了。等今天晚上就给你和孩子铺上。” 徐可可笑着应了，就带着两个孩子在这边住了下来。 开始两天，曾家的四人都以为她带着孩子，是想在娘家多住两天。也就没多问。 后来看她给招娣换了学校。才明白，她竟然是打算着以后就在这边住下了。 曾家老两口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先就急了。 曾强倒是信任徐可可，一直跟曾家老两口说， “你们别瞎操心了，我姐是那没打算的人嘛。你们放心行了。” 老两口从这次换房子的事，就知道自己这女儿跟以前不一样了。比以前更有主意，有打算了。可是他们还是不放心。 又怕直接冒冒然的就去问她，她再多想。就一直没张口。 趁招娣让曾强送去学校了，徐可可把还睡着的福宝，抱到他们屋，准备一会去上班前。 他们旁敲侧击的问徐可可，是不是跟宋林要离婚。 徐可可知道这个时代离婚是天大的事，上了年纪的人都接受不了。而且她现在也确实没这个打算，就照实说， “她奶要去京里照顾宋林，我自己带着孩子在那边不方便，所以就打算先在这边住着。” 徐可可没想到，这老两口竟然不信。 曾庚拄着拐站在门口，默了半天，“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你就回家来。咱们大不了，多给隔壁点钱。给他一直租着。俩孩子，咱们也养的起。你放心，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和孩子受了委屈。” 李文莲正在给福宝盖被子，没抬头，“你爸说的对，这些年咱们也攒了些钱，再不行，多接点加工活。钱上你不用担心的。就是别再委屈自己了。” 徐可可看到李文莲弓着背，背对着她，抬手时摸了把脸。她知道李文莲肯定是哭了。 是啊，谁家的孩子谁不心疼。林娟拿着宋林跟眼珠子一样护着。原主对于曾家父母而言，又何尝不是捧在手心里的宝。 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他们心疼。他们尽了力的想着对她好。只是他们能力有限，那些好显的太过微薄，解决不了实质的问题。 可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们都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受哪怕一点的委屈。 怕曾家老两口再乱想，徐可可把自己的打算跟他们说了。 “等宋林这次学习回来，我就会跟他提离婚。现在他人不在这里，我这边提了，也是来回的折腾。倒不如我先把工作做好了。把俩个孩子安排好了。等他回来，直接离婚就行了。” 知道了女儿的打算，曾家老两口，心里虽然替女儿难过，却还是放心了下来。 徐可可为了安排招娣上学，跟厂子请了三天假，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她先去了厂长办公室报道。敲开门，她没想到杨璐会在。正想退出去，被杜厂长叫住了。 “没事，你来吧，我跟杨同志谈完了。” 几天的功夫，杨璐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她少了以前的从容，身上多了些小心翼翼。 她看到徐可可，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却是快速的垂下了眼帘，移开了视线。 她从椅子上起来，上身前倾，“杜厂长，谢谢您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我以前工作有做的不到的地方，您还多海涵。” 杜厂长神情淡然的点着头，连官腔都没打。 杨璐尴尬道，“那我就先走了，您先忙。” 徐可可侧了下身子，杨璐从徐可可身旁边经过时，还跟她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徐可可不由的在心里感叹，这个女人不一般。能屈能伸，是个人物。 杜厂长没给徐可可太多感慨的时间，带着她直接就奔了会议室。 “好了，小曾师傅，你跟大伙说说吧，你有什么好的想法。你觉着下一步我们销售科应当怎么做。” 做业务的不说八面玲珑，经常在外面跑，见的人多，脑子反应都快。一听杜厂长这意思，立马一起附和道， “就是，小曾师傅，你对我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定会服从你的管理的。” 杜厂长赞同的点头。 徐可可坐在杜厂长的左首，一时有些无语。说好的做个业务员呢。什么叫服从自己的管理。她又被这个老狐狸给坑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31 管理？徐可可有些无奈。她不想管理。可看着眼前一双双等待的眼神。 还有身边跃跃欲试的杜厂长，徐可可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逃不过了。 她清了清嗓子，还没开口，就见有个非主流的小伙子，推开会议室的门，直接大剌剌的走了进来。 他微喘着粗气，显然是刚才跑过，头上的翘起的卷发，随着他的呼吸在轻微的抖动。 他人长的很帅气，浓眉大眼，个子又高。穿着卡其色的风衣，里面花衬衣虽然露的不多，却因为颜色鲜艳，显的格外的打眼。 来到这个厂子这么长时间，徐可可还真没记的，有见过这个人。 “国栋，魏国栋过来坐。这里...” 厂子里的会议室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容纳他们这七、八个人却是绰绰有余。 旁边还空着不少椅子呢，销售科的这些人，却都在热情的招呼他过去。 这让徐可可有些没想到。他这身打扮，在后世人眼里，算是这个时代的先驱者，是最早对个性美有自我意识一群人。 但是在一般人眼里，他应当是不务正业的一类人，不会被周围普通群众所接纳。不然也不会被硬说成自己的绯闻对象。 没想到他在销售科的人缘却不错。 徐可可好奇的打量他， 当初光听名字，她一直以为，该是个老实巴交的车间工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人。 杜厂长看出徐可可好像不认识魏国栋。就笑着给她介绍， “这是魏国栋，他常年在外面出差，可能你没怎么见过。不过他可是咱们销售科的能人。现在咱们厂的订单，都是他一个人跑回来的。” “嗐，您别这么说，什么能人，”魏国栋寻了个位子坐下，不在意道，“谁让我有个在上海百货商店当经理的表舅呢。” 魏国栋抬手冲徐可可，虚敬了一礼，“都说您是新科长，我不知道您今天上任，来晚了，您还多包涵！” 徐可可不解的看向杜厂长。 “暂代，暂代！”杜厂长不敢看徐可可，扭脸问销售部的人， “我是不是说的，是暂代科长一职。” 虽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同，这些人却捧场的附和道，“是，是，是，杜厂长是跟我们说的暂代科长一职。” 知道自己最初的话都白说了，到这会了，徐可可也懒的再计较。 “为什么只有魏师傅...” “您太客气，叫我小魏，或是跟大伙一样，叫我魏国栋都行。我才二十四，跟您比....还小不少呢。” 魏国栋虚情假意的客气着。他话里有话的那劲头，让徐可可笑了。看来，传他们俩的绯闻，让他很不高兴。 也是，这么帅的小伙子，打扮的又时髦，跟自己这么个，长相只能算清秀的已婚妇女，莫名其妙的扯上关系，是会不高兴。 徐可可冲他一笑，“行，魏国栋，我就想问下，为什么除了他，别人都拿不回来订单呢。” “还能为什么，信达鞋厂的鞋，是咱们市卖的最好的，咱们干不过人家呗。” “对啊！现在外面卖的都是他们家的鞋。不光咱们市里的，就连外省的百货商场，也都只认他们家。” “所以，人家厂子都忙不过来，让咱们帮人家加工呢。” 销售科的几个人七嘴八舌的给徐可可解释。 “咱们要是不给他们加工，咱们就没活。可说实话，咱们家师傅做的鞋，比他们质量好多了。可惜，现在人家只认他们，不认咱们。” 有个姓王的老销售，感叹道。 徐可可有原主的记忆，其实多少是知道的。只是因为原主平常不太关注跟她无关的事情，所以了解的没有这么具体。 等这些人说的差不多了，徐可可才开口，“既然，我们要搞销售，那咱们首先要给我们的鞋，起一个名字。” “起名字？”杜厂长不解的看着徐可可，他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是不是就和大白兔奶糖一样。我们要起一个，让人一听就能记住的名字。”魏国栋快速接话道。 “我早就想说了，每次出去跟人家说，咱们是第七皮鞋厂，说起来可绕嘴了。鞋卖起来，也没气势。人家也记不住。” 这果然是一线的业务人员，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徐可可明白，为什么这些业务员这么喜欢他了。脑子活，话头跟的上。 听完魏国栋的话，杜厂长拿手点着徐可可，“我就知道，小曾师傅，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你让我很失望，徐可可白他一眼，就会给自己找事干。还又一次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有了徐可可的提议，魏国栋先报了几个名字出来。是现在市面上比较有名的，除了他们市的信达，还有牛头，花牌女鞋。 有了这个起发，大家伙就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只是名字起的有些让人一言难进，人家叫牛头，他们就准备叫马面。 还有个想叫达信的。总之一直不停的在仿冒上徘徊。 有个更绝，想叫大奶牛，他对标的竟然是大白兔。 “叫亚美怎么样？”一直没说话的杜厂长，突然极自信的对着所有人说。 徐可可在心里深叹口气，这都什么老二思想。 怪不得一直给别人当加工点。刚才就是追在人家后面。好不容易自己想个名字，还想着当亚军。就不敢当个冠军嘛？ 徐可可心里吐槽，下面却有人开始拍手叫好。 杜厂长一直留意着徐可可，看她神色平淡，疑惑的问道，“不好嘛！” “也不是不好，是不是格局小了点？我们是不是可以，再上个台阶，把眼光往上看！您说呢？” 杜厂长若有所思的看着徐可可，有些震惊道，“亚洲最美，你还觉着小！小曾师傅，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说的没错，我们要做世界最美，我们叫世美！怎么样？” 不怎么样，徐可可这才明白，自己跟杜厂长想的不是一个方向。半天道， “还是亚美吧。世美！前面加个姓，就成了陈世美了。还是算了吧。” 已经被激起万丈雄心的杜厂长，心有不甘的看着徐可可。 徐可可不想再多耽误时间了，主要她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极肯定的对他说，“亚美，咱们就叫亚美。” 其他人就看着他们俩，等着他们拍板。杜厂长不舍弃，又询问了魏国栋的意思。没想到他也觉着亚美好。杜厂长有些小失望，却没再坚持。 最后就这么草率的订了鞋的牌子，叫亚美。这些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今天在会议室随意定的这个名字，最后成了国际品牌。 名字有了，徐可可简单想了下，提了自己的方案。 “既然我们城里的百货公司进不去，那我们就在城乡结合处开门市部。把积压鞋先全卖出去。我们用农村包围城市。” 魏国栋一拍桌子，“这主意好啊，咱们库里的那些鞋，样子太旧了。我表舅上次就说，他们店库里压的全是咱们的鞋。城乡结合部那边不重样子，咱们厂的鞋质量好，拿过去绝对好卖。” “小曾师傅，没想到啊，你还真是这个！”魏国栋冲着徐可可比了比大拇哥。 露出他手腕上用皮子编的手链。 徐可可真想给他回个大拇哥，您才是这个，时尚先锋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32 在城乡结合处开个门市部。对于杜厂长来说。是件太没有难度的事情。很快选址和申请开店的事情就全都办妥了。 徐可可抽时间回了趟宋家。赵大爷见了她倒是很客气，跟她说， “你婆婆让我跟你说一声，她去京里找宋林了。家里的钥匙放在我这里一把。让我给帮着照看着。” 这是徐可可想要的结果，只是没想到林娟速度还挺快。 “你婆婆从年轻守寡，她这一辈子不容易。她这人就是嘴上不饶人，性子有点拗。其实人不坏。你别跟她计较。” 徐可可笑了，什么破理论，她一辈子不容易，别人就要不跟她计较。 “要是宋林现在就死了，我也能当个寡妇就好了。那样谁都得让着我。” 赵大爷让她给噎了一句，气的回了屋。 旁边屋的陈大娘听着外面有动静，推开屋门瞧见是徐可可。怔了下，然后不算热情的招呼了句，“吆，回来了！” 不等徐可可开口，人就缩了回去。 徐可可一点也不在意。这人能处就处，处不到一块。就各过各的，谁也别理谁，挺好的。 收拾了点东西，徐可可看了眼书柜里的那些书，打算哪天找曾强帮自己，把书都拉走。 锁了屋门出来，徐可可瞥了眼扒着窗户上，撩帘往外看的陈大娘。徐可可眼神刚过去，那窗帘就落了下来。 倒是陈大娘的儿媳妇今天倒班，在家休息。正好出来上厕所，看着她，笑着问她现在怎么样，回来干什么？现在住在哪儿？ 俩人闲聊了两句，徐可可才脱身走了。 回到厂子，销售科的人现在都在门市部那边忙开业的事。厂办公室就魏国栋在。 走进办公室。徐可可一眼就看到，墙边杵着块长方形，一人高的，白底红字的牌匾。 “姐，你看‘亚美鞋店门市部’，怎么样，这几个字写的不错吧？” 见到她来，魏国栋快速靠了过来，跟在她后面，邀功道。 自从那天开完会，魏国栋就嘴甜的，开口闭口的叫她姐。比曾强叫的都亲。 徐可可把手里拎着的包放到办公桌上，扫了眼那块牌匾，以这几天跟魏国栋接触的经验，挑眉问他，“这也要找人？” “那是自然，我跟你说，姐，这找的可不是一般人。我找的是刻字社的老师傅。说是当年市府门口的那块牌子，都是他写的。怎么样？” 魏国栋手里掂着个布包，一脸的得意。 徐可可最初听他这么说话，还真是挺惊讶的。可架不住，他经手的事，没有一件不是这个套路。 全是他的人脉怎么广，认识的人怎么多。徐可可已经听的麻木了。 看着这中规中矩的字，违心的说了句，“写的不错，挺好！” 这对魏国栋来说，已经就够了。 他把手里的纸包递给徐可可，“姐，上次我听说，你要去买裙子。这个给你。” 看他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徐可可接过来打开。 里面包着的，是件过膝的咖色格子连衣裙。样式是现在很少见的衬衣式的。深浅两色搭着，倒是很好看。 一看就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 “你打哪儿弄来的？” “姐，这你就别管了，你不是要买裙子嘛，这裙子你穿上指定好看。” 这可不是钱的事，就这裙子的面料和品质，在这个年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徐可可包起来递还给他。 “你是听错了，那天我让喜凤陪我去买裙子，是去给我弟妹买的。她快过生日了，我这回家住又麻烦了她。不是我自己要买。” 魏国栋把纸包放回到她桌子上，“本来我也是帮你带的。你的气质穿这个好看。 等咱门市部开张那天，你穿上它，外面再穿个毛开衫，下面配上咱们厂的小跟鞋。你信我，指定是这个...” 魏国栋又翘起他的大拇哥。 看徐可可没有被说动，他失望的耷拉了嘴角， “不是吧，姐，你不会也跟他们那些人一样，觉着只有列宁装，才是你们这些干部该穿的吧。再说，这裙子我买了，也送不回去了。我们家也没人能穿....” 他这样子，活像只拉布拉多。尤其那带着哀求的眼神。只能说人长的帅，的确会加分。 虽不知他说的真假，徐可可没再跟他俩个推搡。 “你多钱，在哪儿买的，你要不说实话，我不要。” 魏国栋探头看了眼外面，又往前凑了凑，“南华街，那边有个胡同，里面有几家能搞到外面的货。货没上海的多，但是也能遇到好东西，这就是我正巧看到的。 我一看就知道你穿着会好看....” “多少钱？”徐可可盯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你别骗我！” “二...二十！”魏国栋被她盯的不好意思，下意识移开眼。 和徐可可想的差不多。 幸好，昨天厂子里发补助，徐可可手里还有点钱。她从裤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魏国栋。 魏国栋本来不想要，可看徐可可的样子，他知道不能拒绝，老实的接了过去。 正好下午厂子派车，要把库房积压的鞋送去门市部。魏国栋和徐可可俩人带着那块牌匾，跟着搭了个顺风车。 门市部离厂子不近，但是离曾家现在住的地方并不远。 徐可可每天骑自行上下班，也很方便。就是销售科的人，比以前上班远了。 徐可可就跟杜厂长商量了下，把人分了两班。只要不出差，就轮流在门市部值班。 魏国栋是销售科最年轻的，又好说话，不管谁开口，只要说出个理由，他就帮着过去门市部顶班。 徐可可则是除了去厂子开会，就一直在门市部这边盯着。 开始几天货卖的还一般，没什么人来。后来听说这里的鞋打折处理，还不要票。 一传十，十传百，人就来的越来越多。渐渐的他们这个门市部，在市边上的这些远郊区，还有接壤的村子里，就传出了名头。 除了积压货，徐可可也跟厂子里要了些，现在市面正在卖的，给信达鞋厂加工的鞋，掺和在里面卖。 量不多，所以需要遇。 后来就连城里人也会在周末赶过来，上他们这里看看，能不能买到双，又时髦又便宜的皮鞋。 所以只要一到周末她就不能按时下班。 徐可可这么忙，幸好家里有曾家二老，还有曾强夫妻帮着她。不然就俩个孩子，也够她忙的。 晚上下班回去，就看到家里多了位小客人。王霖的儿子王雷。 “他怎么在咱们家？”徐可可问屋里的几人。 正帮着从厨房往外端菜的曾强，拿下巴指着招娣，“她领回来的。” 徐可可又看向招娣，“怎么回事？” “我放学，他就在我们学校门口了。他来找我玩的。” 跟王雷俩坐在饭桌前，老实等着她回来开饭的招娣，语调里带着欢快。 见徐可可脸色不对，曾庚忙在一旁道， “行了，没事的。我让强子去纺织厂的传达室借的电话，给这孩子他爸说了。他爸都不知道他跑出来了。说晚点来接他。” 曾庚看着福宝吃饭，拿小毛巾不时给他擦着嘴。 曾强冲徐可可使了个眼色。徐可可没看懂。 他趁徐可可回隔壁屋换衣服，跟了过去。 “我没跟咱爸说，咱爸不知道他是王霖的儿子。那小家伙说他妈不跟他们住。但是隔几天会过来。我听意思，人家俩口子可不像是离婚了。” “你想干嘛？” 曾强摸摸鼻子，“我能干嘛，我不是怕你放不下，再走了弯路。帮你了解下情况。” 原来原主和王霖的事，曾家人也都知道，徐可可瞪了曾强一眼， “你少自作聪明。一会你机灵点，人来了，给赶紧送出去。” “好来！”曾强爽快的应了，“我一会在院子吃，等人来了，我就给拦下，你放心吧！” 徐可可吃完饭就回了屋。自始至终只听到了门口停车的声音，和几分钟后，车开走的声音。 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她很快就跟王霖碰了面。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33 当保卫科科长叫她跟着一起去派出所领人的时候，徐可可正在厂子里开会。 “人家派出所的人说了，让他直属领导去领他。得，一起吧。” 进到派出所，魏国栋正垂着头，坐在人家民警同志的办公桌旁。 等他抬起头，把徐可可吓一跳。 那张好看的脸上，已经毁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一只眼的周围，是一圈新鲜的青色。嘴角那儿还有血，看着像是破了，只是脸太脏，看不太清。 身上的衣服也撕扯的不像样子。 “姐，你怎么来了？” 见到徐可可进来，魏国栋惊叫着站起来。扯到了嘴角的伤，喊完了，又忙吸气， 徐可可看着都觉着疼。“谁打的你？” 魏国栋还没说话，王霖从里面的办公室走出来。朝着他们走过来。 保卫科科长认识他，几步迎上去，跟他了解情况。 听王霖说，魏国栋在人家招待所探头探脑的。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觉着他形迹可疑，看他穿着也不像个好人。就将他绑到了派出所。 “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是了，怎么会动手了？”徐可可问魏国栋。 “他们非要把我带到派出所。我这不就奋力反抗了下。”魏国栋说的有些委屈。 王霖面色不虞的看着他。这小子刚才还理直气壮的跟个混球一样。这会倒会装样了。 “你去招待所干嘛，找人嘛？”徐可可耐心的问他。 她记得自己到厂子的时候，销售科的人跟她说，魏国栋出去谈业务去了。 “嗯，他们给我消息，说是有人来咱们这儿采购皮鞋。就住在招待所，我也不知道这人叫什么，住哪个屋。跟他们招待所的人打听，他们态度差不说，还不告诉我。最后就动了手。” 魏国栋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敢看徐可可的眼。声音还越说越小。 知道是场误会，徐可可看向王霖。“既然是误会了，我们可以带人走了嘛。还是需要办什么手续。” 王霖面无表情看着她，黑眸里明明无波无澜，却给徐可可一种压迫感。 “你跟我来下，有些情况我们需要了解下。” 说完这话，他转头就走。徐可可只得随后跟上。 察觉不对，魏国栋也起身跟在徐可可后面。 到了办公室门口，王霖停下脚步，回头冷着脸，冲着魏国栋厉声道，“回去坐着去。” 魏国栋嬉皮笑脸的回道，“别啊，王所长，你有什么情况要了解的问我，我们科长她也什么也不知道。” 见王霖眼神越发的犀利，徐可可忙站到两人中间，冲魏国栋使了个眼色，“捣什么乱，别找事。” 保卫科的科长也过来，拽着魏国栋，“你快老实点吧，哪儿都有你。” 等俩人走进去，王霖关上屋门，“郑姝说她找过你。” 徐可可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两口子没别的事。 “你别听她乱说，她那人从小让家里惯的脾气不太好。不太会说话。你别跟她计较。”王霖急切的跟徐可可道。 徐可可扑哧一声笑了，看着王霖不解的眼神，笑着摆手， “没什么，想起前几天有人跟我说，她一辈子不容易，你别跟她计较。” 王霖茫然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徐可可并不想解释给他听。只笑着问他， “你知道，郑姝跟我说的什么嘛？” 王霖摇头，“她没说，可她跟我说，你以后不会再见我了。” 徐可可有些无奈，“那她没告诉你，我跟她说过，你们俩的事，最好不要扯上第三者。你们自己的婚姻，要怎么经营，是你们自己的事，好坏都跟别人无关。” “可是，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俩其实...” 怕他说出更多，徐可可快速打断他的话，“我跟她说的话，再和你说一遍。我很感谢你帮了我。但是我们俩只是老同学。当然也可以连老同学也不是，就是陌生人。” 王霖还要说什么，魏国栋从外面推开门，“王所长，我觉着，还是我自己跟您解释，会更清楚....” 徐可可看着魏国栋笑了，冲王霖公事公办道， “王所长，您看，您还有什么需要跟我了解的？要是没有，我们就先带他回去了。您放心，我们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育他的。” 盯着徐可可看了半天，王霖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没有了，你们可以走了。” 徐可可松了口气，转身就走。 她其实能猜测到王霖要跟她说什么。 明明住在一个城市里，一个母亲能长时间不陪在自己孩子身边，正常的夫妻俩不在一起住，只是隔些日子见面。 最关健，王雷长的既不像王霖，也不像郑姝。 若是猜的不错，这孩子应当是王霖收养的。他们夫妻是假结婚。 这狗血的婚姻关系，还有他们俩的的事，都跟她无关。 从派出所出来，魏国栋就要走。保卫科的科长拉着他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非要把他带回厂子去。 “我要去招待所，我知道那人住哪个屋了。打起来的时候，那人出来过。跟他们和我说的一样，下巴上有个痦子，三十来岁。他们带我走的时候，我还跟他说，让他等我呢。” 魏国栋掰不开保卫科科长的手，急的跟徐可可求助。 “您让他去吧，又不能把他一直关在厂子里。” 徐可可又冲魏国栋道，“要是能说的通，你就跟人好好沟通，说不通就走人。不许再动手了，听到了嘛！” 魏国栋不停的点头应着。“这个订单要是能接下来，可是大活。他是西边来的不了解这边情况。” “您让他去看看吧，他也是为了工作。您放心，出了问题我来担着。” 不用徐可可说，保卫科的科长也打算松手了。上次闹那场，现在厂子里的人都知道，厂子目前的经营状况不乐观。 全厂人现在都憋着劲，想着怎么能把厂子做好。 重获自由的魏国栋，转身就跑。跑走前，还不忘跟他们俩喊了句，“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 徐可可没想到，魏国栋真的带回来了好消息。对方决定跟他们订货了。这意味着，他们将有自己的订单了。 第二百九十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34 杜厂长让人把徐可可叫到厂子里。看到他那个为难样，徐可可就知道又有事。 往他办公桌前一坐，“行了，您说吧，怎么了？” 杜厂长有些难启口，“你上次说，要跟厂子里订一批鞋给到门市部的事，你看能不能缓一缓？” 徐可可怔了下，“不是说好了，给信达加工的鞋做完了，就给门市部做嘛。新订单的量，我问过了，第一批货的量并不大啊。” “他那边是不大，但是信达那边，又让咱们帮他们加工一批鞋。局里说，他们是市里的重点企业，让帮帮他们。” 徐可可倒是无所谓，拖几天也不是不行，“那我跟您说的那事？” 杜厂长的脸快成个苦瓜了，“这个没先例，我跟方局商量了，他说怕会踩线。” 徐可可明白，这才是今天谈话的重点。好在她早就想好了，她还有第二个预案。 “那您跟方局商量下，咱们在外省市开个门市部，总行吧。” “这...”，想到前几天在局里碰的壁，杜厂长变的有些谨慎，“我去跟局领导汇报看看，不管怎么样，咱们也要按规定来。” 徐可可比他有信心。自己最初的建议在他们眼里，是有些闻所未闻。他们不敢贸然动。这点徐可可能理解。 可跨省开门市部，只要他们想，那可是小菜一碟。 只要开了一家，她就敢给再开好几家，就跟后世的连锁店一样。 百货公司不进他们的货，她就自己卖。当年上课的时候，老师给她讲历史的时候，提到过不少后世商业的运作模式。 里面就有怎么经营连锁店，还有连锁店的营销方式，她可还都记着呢。 加上有杜毅那个大嘴巴在，徐可可早就听说了，信达鞋厂的厂长是另一位副局长的嫡系。对现在主抓业务的方副局长，很不服气。 所以方副局长肯定会扶植他们厂的。 只要是能把他们厂，打造成龙头企业的事，但凡不出格，方副局长都会支持。 杜厂长突然接了电话，要去局里开会。就让徐可可帮他招待下他们的大客户。 他拿外省开门市部的事要挟，徐可可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这个时期，找人办事，已经开始送礼，跟人下馆子吃吃喝喝了。 西边来的采购员叫刘源，三十来岁，脸很长，眼也是细长的。偏他眼神还不太好，看人的时候喜欢眯着眼。 上午参观完厂子，魏国栋给他拿了些土特产。还给了他两双男式的牛皮鞋。 再就是，按惯例要请人出去吃个饭。 既然杜厂长不在，徐可可作为销售科的暂代科长，大小也算是领导，就跟着去了。 酒过三巡，桌上的其他人都跟刘源喝过酒了。只有徐可可说她喝不了酒，以茶代酒，跟他客气了下。 没想到，这个姓刘的几杯下肚，突然就拉住徐可可的手，眯着的眼睛都要盯到徐可可脸上了。 “真是没想到，别人家也有女的当领导的，可没见过像曾科长这么秀气的。” 他嘴里喷出的酒气，让徐可可后撤了下。 他似是喝的有点多，脸有些红，人也很激动。粘腻的手拍在徐可可手背上，就索性抓住了。 “我今天无论如何要跟您喝一杯，我可听说了，您可是大名在外啊....” 他意有所指的话，加上他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魏国栋坐在他的另一侧，一把将他的手拿起来，亲切的握住，攥的比他刚才可紧多了。 姓刘的挣了半天，都没抽出来。 “我们科长那是有名，我们科长的管理办法，现在连市里都很重视呢。还要让我们科长去给市里的领导讲课呢，” “可我听说的，可不是这个名...”刘源笑的很猥琐。 魏国栋将他肩膀一搂，硬生生的给他转了个方向。 “说我们科长干嘛。来，老刘，我这次为了你，牺牲可大了。” 魏国栋扬着脸，给他看脸上的伤，“说什么，咱们哥俩也得正经喝几杯。” 松开握着他的手。魏国栋把刘源跟前搪瓷杯子里的白水，往墙角一泼。把自己的白开水也倒干净。拿了酒瓶倒满。 “来，弟弟再敬你一杯，按咱们这里的规矩，咱拿大杯子喝。” 刘源看着魏国栋笑的诡异。徐可可在一边，一眼就看出，魏国栋可能踢到铁板了。 刘源看出魏国栋要灌他酒，毫不在意的拿起来，一口就给喝光了。 他盯着魏国栋喝完了，竟反客为主，主动拿起酒瓶，给魏国栋斟满。 “你们这里换大杯，俄们那儿，可是换杯要连喝三杯的。” 魏国栋显然是没想到。因为他平常只要一拿出大杯子，对方就会怂了。 一听连喝三杯，魏国栋心里发怵，面上的气势却是不能输，硬着头皮道，“成，那弟弟就陪着刘哥接着喝。” 刘源笑着，又是一仰脖全喝了，还嚣张的冲着魏国栋亮了亮杯子底。 到了魏国栋这里，酒顺着下巴往下洒，把他前胸全打湿了，才把那杯酒喝完。 “来，咱们接着来！”刘源又拿起了酒瓶。 这一会的功夫，魏国栋的脸已经红到脖子了。再看刘源，脸上的红色已经褪干净了。一张脸变的煞白，眼睛却亮的很。 陪着的人都是销售科的，都知道魏国栋的酒量。怕他吃亏，好几个都跳出来说，要替他喝最后一杯。 刘源得意的晃着手里的酒瓶，“换可以，我们那里的规矩，我是客，我一杯，你们三杯。咱们还是连喝三次，你们换谁都行。” 他连喝三杯，那替魏国栋的，等于要喝九杯。他这话一说，桌上的人都不敢接了。这哪是喝酒，这不是玩命嘛。 “这样吧，”刘源突然不怀好意的看向徐可可，把魏国栋的杯子往徐可可面前一放，“曾科长要是替，那就一杯。” “不用替，我自己来！”魏国栋伸手就去拿，被徐可可一把按住。 “我来喝，” 厂子里的人都急了，徐可可冲他们摆手，示意他们别急。 “不过，我这个有洁癖，不能跟别人用一个杯子。”徐可可指着自己跟前装茶水的白瓷杯。 “我这杯子跟你的不一样。我去跟服务员再要一个。” 徐可可起身，旁边销售科的老王也跟着起来。“曾科长，我帮你去拿吧。” 徐可可边走边道，“正好，我去拿杯子，你去再要几瓶酒，今天怎么也要让刘师傅喝个痛快。” 看徐可可这么大方，刘源指着魏国栋，“看了吧，我就知道，这女的当科长，没有一个不是女中豪杰！你们曾科长是深藏不露啊！” 没一会，徐可可就先拿着一个，跟他们一样的搪瓷杯子回来了。她没坐，就站在门口一进门的桌边。 随后，老王也拎着四个酒瓶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说， “那酒了没了，喝咱们这里的二河吧，就是度数高点，但是好喝。” “喝什么都一样，”徐可可不在意的从他手里接过一瓶，冲老王道，“给刘师傅把酒满上。” 老王答应着，转到刘源跟前，给他倒满。 “我就不过去了，我厂子里还有事，我就代表厂领导，先敬刘师傅三杯。希望以后咱们能合作愉快。我先干为敬。您看着来！” 徐可可说完，倒满了酒，学刚才刘源的样子一仰脖，直接就喝光了。然后又倒满，这样连喝了三杯。 中间酒不够，她还又开了一瓶。 她一个女的都行，刘源也不示弱，拿起来就喝。这些酒就跟老王说的那样，度数可比刚才的高了不是一点。 这杯一下肚，刘源就撑不住了，捂着嘴就要吐。 销售科的几个人，赶紧将人扶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魏国栋看徐可可的眼神已经不光是震惊，里面还带着崇拜。 徐可可摇摇头，拿起来酒瓶，把剩下的那点酒，倒到他杯子里，“行了，喝点水吧。” “这是...水？” 可不就是水，这是喜凤在厂子里，用了各种方法，帮她晾凉的，一暖瓶的凉白开。 这是杜厂长的经验之谈，就连装水的空瓶子都是杜厂长提供的，徐可可也没想到会能用上。 “这姓刘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合作要谨慎点。让他先把合同给咱们盖章，还有，看看能不能让他交点押金，再给他生产。”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35 徐可可对这个刘源的不信任，让杜厂长很苦恼。 他昨天去局里开了一下午的会，今天一上班还没来的及下去布置任务，就给堵在办公室。 他皱着眉头，听魏国栋说完情况。扫眼徐可可的表情。将手里的工作本放下，耐着性子对徐可可道， “我昨天也和这个刘源聊过，一看就是没什么文化的人。他们这些做业务的，喝点酒那嘴里就爱跑火车。 他再看你是个女同志。就跟厂子里这些人，犯起混来一样，那嘴里就没个把门的。 你这让他们订个合同还行，但是要押金这事，国栋他们也实在不好提。主要是，这确实也没听说过。你说，人家要是死活不给，这单子不就又跑了嘛。算了...” 杜厂长的胳膊在空中一挥，“以后有事，我出面就是了。你别跟他碰面了。” 魏国栋在一边跟着点头，昨天徐可可安排完了，他就傻了眼。 这事他没这么做过，可劝徐可可她又不听。最后没办法只能拉着她来找杜厂长。 杜厂长的秘书刚打水回来，想给他们倒水，让徐可可制止了。 “魏国栋，你仔细想想，这人你是怎么知道的。确定是你找的人家，不是人家放钩子吊的你。你跟我说，这个刘源来进货，他对市里这几间鞋厂的情况不了解，所以才让你钻了空子。可你想想，他昨天说的那些话，这哪是不了解情况的样子。连前些日子厂子里发生的事情，他都听说过。 这证明他不是跟人打听过，就是有人特意说给他听的。 还有，他要是真想着跟咱们长期合作，再混账，昨天都不会那样说话办事。 你也是做业务的，你自己说，你会当着人家厂子里的人，上来就拉人家女同志的手，想着灌人家酒嘛。” 杜厂长不是魏国栋他们，他本来就是个多思多虑的人。越想越觉着，徐可可说的有道理。 “行了，这事我来处理。你们都别管了。” 有了杜厂长这句话，徐可可就不再多管了。 日子过的很快，跟徐可可想的一样，在杜厂长和方副局长的协助下，她在外省的门市部，顺利的开了张。 他们给刘源做的那批鞋，最后给了徐可可新开的门市部。 经过调查，那个刘源的确是不怀好意。他们跟信达鞋厂订货，可因为他的单子不大，信达一直拖着没给他们发货。 没办法，他只能大老远的跑过来，还主动去给信达的厂长送了礼。 信达的厂长那几天正在烦，因为徐可可开的门市部，越作越好，在市里的名声，已经渐渐有压过他们的趋势。 看到刘源，信达的厂长灵机一动，就让人引着他认识了魏国栋。他的目的就是让厂子里腾不出时间给门市部做鞋。 他还给刘源出主意，等把货拉走后，就不用给他们结账。这样刘源他们里外里，还能白赚一批货。 后来刘源被怎么处理的，徐可可没去细问。只是没多久，方副局长的那个副字，就去了。成了方局长。听说信达鞋业的厂长也跟着换了人。 有了这件事，杜厂长也不再想别的了。举全厂之力，配合徐可可开门市部。 魏国栋还有销售科的人，也都对徐可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她的要求，可是以说是言听计从。 考虑到魏国栋认识人多，又擅长跟人打交道，徐可可跟厂子商量后，把魏国栋调去专管省外开设门市部的事。 事实证明，魏国栋就是穿着打扮有点超前，人却是很能干。有他在，徐可可基本上只提想法就可以了。 他虽然没见过，没听过。却能把徐可可的想法，全都给实现。偶尔的发挥，也都是锦上添花式的。基本不用徐可可再多操心。 曾家那边，杨霞怀孕了，曾强天天傻乐，那傻样跟福宝俩有一拼。果然外甥随舅。 曾家老两口更是高兴的不得了。心情好了，曾庚的身体也越来越好的。 随着厂子效益越来越好，徐可可拿到的奖金，也在不断的增多。她就没让李文莲再在家做加工活。 因为徐可可平常没事就在门市部这边，喜凤跟杜毅俩，就每周往他们家跑一趟。 让她帮他们俩辅导功课。原主以前上学的时候学习就很好，曾家老两口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的。 还提了好几次，想让她也参加高考，被徐可可果断拒绝了。还不用说，现在家里刚安稳，她如果上了学，家里的就会少了一份收入。 再说，她既没有想要学习补充的知识，也不需要通过上大学得到什么。她对现在的小日子很满意，所以并不想再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只是日子过的没安稳几天，林娟就来厂子找她。她不知道徐可可去了门市部。 经过那次大会，厂子里的人都认识她。所以也没人告诉她，徐可可去了哪儿。 她倒是有毅力，每天在厂子外面等着，徐可可一早来厂子开会，正好被她堵在了厂门口。 林娟看起来，不像是去享完福回来的。她瘦了，精神头也没以前好了。人变的憔悴了许多。 其实还有不到二个月，宋林的学习就结束了。徐可可本以为林娟怎么也会靠到最后，跟着宋林一起回来。 没想到她会回来的这么快。 林娟说，她是来叫徐可可带孩子回家住的。 “咱都回来了，你也带着孩子回来吧。你这总是住在娘家是怎么回事。” 她竟像是全忘了她当初为什么会走。她又是怎么跟别人一起，站在台上检举自己的了。 只是她忘了，徐可可还记着呢。 “我听说宋林跟林美佳俩人好上了？” 徐可可语调悠闲，她故意这么问的，就是为了诈林娟。 从林娟走后，她再没去打听过宋林的死活，但是她猜林娟这么早回来，又是这副样子，肯定是在林美佳手上没讨到好处。 林娟听她这么说，真就以为徐可可什么都知道了。 “咱当时就说，哪有劝着自己男人出去的。好好的日子，一家子人守在一起过，多好！” 徐可可沉了脸，“你再好好想想，以前我过的，是你嘴里的那好日子嘛。”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林娟这会反应倒是快，忙改了话头，“是，是咱以前做的有不对的地方。以后咱一定改。 还有，你放心，咱就认你这一个儿媳妇。咱以前是让那个小妖精给骗了，以为她是个好的。其实她坏着呢。成天挑唆宋林，一点好心眼都没有。 咱现在真知道你好了，真的。以后咱肯定会对你好，拿你当亲闺女那么待。” 知道自己想的没错，宋林就是跟林美佳搅和到一起了。徐可可也不着急，“您回去吧，我还有工作。等这周末我带着孩子回去，让他们看看您。” “你回来住吧，这家，你不能不要啊！”林娟拽着徐可可的袖子，苦苦哀求。 “以前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我给你跪下，求求你了。” 看眼厂子里站着的众人，徐可可知道林娟是故意做给人看的。她没了耐心，只是她还没动手， 原本还在观望的厂子里的人，就都出来了。 他们刚才在里面看着，是因为她们俩在好好说话，谁也不好出来打扰。 现在看林娟拉着徐可可的手，就要跪下。这群人也就不待着了。 “有话说话，动手干嘛？”挑头的是杜毅。他本来就楞，也不管林娟多大岁数了，上来就把林娟从徐可可身上，扒拉到一边。 林娟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没想到，自己今天来服软都不行。 徐可可冷冷的看着她，“你自己都说，宋林跟林美佳好上了，你还指望我回去住，这怎么可能。” 杜毅跟喜凤俩，最近正有点苗头，徐可可是特意当着他面点出来的。 杜毅一听到林美佳的名字，先是怔了，然后就去看喜凤的脸色。 喜凤正在替她师傅生气，怒瞪着林娟，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杜毅这才放下心来。 厂子里关于宋林和林美佳的事，一直说什么的都有。现在听说连宋林他妈都这么说。这等于就坐实了。 本来厂子里的人，就都向着徐可可，再听了这事，就都七嘴八舌的声讨起来。 林娟就不是想来闹事的，她就是想着求徐可可，让她带着孩子回家住。现在被这些人一搅和，也没脸再待下去。 只低声下气的跟徐可可说，“那你周天带孩子回来啊。我，我都好长时间没见着福宝了。” 说着话，林娟摸起眼泪来。 刘梅上前架着她，“行了，走吧。我们小曾师傅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吧，就算是他们俩离了，这孩子，她也不会不让你见的。” “喜凤，来，搭把手！”刘梅叫着喜凤，俩人一起把林娟架着就走了。 就跟刘梅说的，徐可可当然不会不让福宝见林娟。在徐可可看来，成年人的事情，跟孩子无关。 有仇她自己会报，她不需要利用孩子的感情，来惩罚任何人。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七十年代鞋厂女工 36 头着宋林跟林美佳俩人从京里回来前。徐可可的门市部，已经由零售开始往批发转了。 她联合市里的其他几个厂子，像是服装厂，纺织厂，日用百货制造，让他们都在亚美鞋厂的门市部旁边开了店。 这就是她当初跟局里提，但是局里没同意的方案。 她想把这里变成批发一条街。 因为马上就要放开私营经济了。这些个体户们要卖货，就要先进货。 徐可可就是看准了这个商机。 她把这条街，提前做出规模，打出名头，抢占了市场先机。让这条街，成了全国有名的批发市场。 不光让亚美盈利，甚至带动了全市的经济。 可是这离徐可可的想要的，还差一点。 这个年代还不兴打广告，虽然开在外省的门市部，让他们厂子多少有了些知名度。 可徐可可要的是全国对亚美这个品牌的认知。 徐可可把自己的想法跟杜厂长谈了。杜厂长带她去见了方局。 原来她的想法竟跟他们，有些不谋而合。 徐可可想的是将亚美鞋厂树立成企业标杆，将它做为典型向全国推广。 在推广的过程中，就会登上报纸头条，最后就会被全国人民知晓。从而打响亚美这个品牌。 而方局和杜厂长想的则是，把徐可可打造成模范先进人物，用她来带动人们对亚美的了解。 “我不行，”徐可可直接拒绝了，“让杜厂长来吧。把一个厂子扭亏为盈。这也可以成为典型事迹。” 看着他们俩不解的眼神，徐可可实话实说，“宋林回来后，我肯定是要离婚的。” 他们俩都听懂了她的意思，如果成了典型，那就是模范，就要在各方面起带头作用。 要是离了婚，被有心人拿出来攻击徐可可，很容易好事变坏事。对厂子和对徐可可，都会是个麻烦。 在徐可可的再三坚持下，最终决定，不光徐可可，还有刘文，魏国栋，让他们跟杜厂长一起。做为一个团队，向上面申报。 本来把一个厂子搞好，也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功劳。 由于亚美的成绩的确是太过显著，又赶上了放开的好时候。 所以很快就得到了重视。他们被安排去几个省座谈，到处去交流经验。 最后，还安排他们去京里做汇报。 当时有个大报的记者要采访他们，可惜徐可可那天身体不太好，最后延迟了两天，才见的面。 还没见面，徐可可又提出来，不如去到外面的公园进行采访。 那位记者同志倒是没有不耐烦，反而觉着这个想法很好。那样拍出来的照片，的确会更有生活气息。 记者跟他们聊的很开心，尤其徐可可给了他几个思路，让他对自己的稿子，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虽然时间很短，但他们跟记者，很快就像朋友一样相处。 徐可可还借他的照相机拍了不少照片。 来到公园的湖边，徐可可又提议在小白亭里合照。远处是湖，近处有闲适的人们做为背景。徐可可说这样更有意义。 记者同意了她的话。后来那张照片，被放大后，登在了头版头条。 杜厂长一高兴，一下子买了五十多份报纸。 几个人在招待所看着新出炉的报纸。尤其看到上面那四个大字，亚美鞋厂。大家都激动不已。 拿着看了又看。刘文突然把报纸拿起，脸都要贴在上面了，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徐可可。 他的眼睛瞪的太大，几个人都不解的看向他。 刘文指着报纸上的照片。在他们身后，凉亭左下方依偎坐在一起的年轻情侣。 “这好像是宋技术员和林技术员...” 其余几人再细看自己手里的报纸，可不就是。 因为这俩人不是简单的坐在一起，是林美佳靠在宋林的身上。所以连想开脱都做不到。 杜厂长把徐可可单独叫出去。 “你早就知道！” 徐可可没回避，有些事情，做了是隐瞒不住的。 就在采访前，徐可可无意中，在他们住的招待所旁边，看到了宋林和林美佳。 徐可可突然想起，她带福宝去看林娟时。林绢曾经说漏嘴，提过他们俩学习的地方离公园很近，俩人经常会去公园。 看着他们俩亲昵的举止。徐可可才萌生的这个念头。 徐可可将采访时间推迟。就是为了确定时间，看能不能找到规律。 徐可可其实也没想到会这么成功。 她原本的想法，只是想借记者的相机，把这两人拍下来。她甚至已经从记者那里，要来了所有的照片。 她也没想到，记者给他们照的照片放大后，会这么清楚，连不远处的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报纸的发行速度，比他们回市里的速度还要快。 跟刘文一样仔细，同时也认识宋林和林美佳的人，并不少。 等他们回到厂子的时候，关于宋林和林美佳的事，已经不是小范围的传播。变成了一件影响极坏的恶性事件， 宋林和林美佳被紧急招回。 本来厂子要将俩人开除，徐可可去替他们求了情。 将他们俩留在了厂子里。 厂子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宋林和林美佳在厂子里的日子都不好过。 他们被下到车间工作。这俩人都是没进过车间，一直坐办公室的。突然加大的工作强度，让俩人苦不堪言。 身体的折磨也就算了，他们还被人周围人冷眼相待。俩个人都坚持不住了。 林美佳的母亲出面找关系，给林美佳调动了工作。 结果还没上两天班，就被人举报了。不但林美佳又被退回到厂子里。就连林美佳的母亲也因滥用职权，被降职处理。 徐可可跟宋林离了婚。林娟想要福宝的抚养权。被徐可可用让宋林继续留在厂子上班，为条件，让林娟妥协了。 喜凤和杜毅参加高考，俩人都考上了大学。这又一次将亚美鞋厂推上了报纸的头版头条。 宋林受到了启发，他开始不上班，在家复习功课。最后被厂子开除。 在林娟因为宋林没了工作，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 向杜毅表白，被拒绝的林美佳，主动提出来嫁给了宋林。 林美佳婚后，称她住不惯大院，宋林体贴的当了上门女婿。林美佳的母亲本来就恨他，将自己的女儿坑了，现在他又没了工作。 据说，宋林在丈母娘家受尽了委屈。 开始的时候，林娟每每去曾家看福宝，总是要难过的抱着福宝哭上一场。 后来时间长了，她就再也没提起过宋林，就好像她从来没有过儿子一样。 在众人以为喜凤和杜毅会结婚的时候，刘文先结了婚。 他娶了当初刘梅给从老家找的，那个帮他照顾母亲的女人。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徐可可见过她几次，话不多，但是长的的确很漂亮。 杜厂长调到局里的时候，刘文接了他的班。 后来鞋厂发展的很好。在徐可可的提点下，平稳的度过了几次重要节点。最后鞋厂成了全国知名企业。生产的亚美皮鞋远销国外。 喜凤和杜毅是大学毕业后结的婚。俩人去了京里。后来就一直在京里生活。 宋林连考了三年，都没考上大学。最后还是他丈母娘，给他找了个商场，在里面当临时工。 魏国栋曾经想把谣言作实，跟徐可可流露出一些想法。但是被徐可可婉拒了。 不久魏国栋就随着出国潮去了国外。 而徐可可跟着杜厂长，一路从局到市，最后进了省厅。 徐可可这一次没有等到最后寿终正寝。她是被突然抽离的这个世界。 仓促的，她以为这个游戏要彻底结束了。 可是等她再睁开眼，眼前是干净的玻璃窗，温暖明亮的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 头顶的风扇发出嗡嗡的声响。里面夹杂着老师的单调的声音，从前面的讲台传来，散开。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1 徐可可进入到了下一个世界。 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她抬头的动静不小，前面好几个学生都回头看她。 讲台上的老师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看着手里的书，语速平稳的，念着上面的内容。 徐可可索性垂下头，闭上眼接收剧情。 这是八十年代末，原主名叫云朵，是名高二的学生。很小的时候，她父母就离了婚，她被判给了父亲。 后来父亲再婚，她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云朵死的多少有点冤。学校的女学霸跟男校霸不知怎么谈起了恋爱。 就在今天放学的时候，他们俩人在路上拉扯。推搡间，莫名其妙的将走在路上的云朵推了出去，推到了路中间。 迎面驶来的车，没来的及刹住，将她直接撞飞了出去。 云朵的愿望，简单的让徐可可想不到。她想让徐可可帮她去见一见她的母亲。 因为时间太久，她早忘了母亲的样子。加上离婚后，不知是她的父亲还是奶奶，将她母亲的照片全部销毁了。 她很想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愿望在徐可可眼里，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她猜想，这可能是原主没有来的及完成的遗愿吧。 “明天就是小考，我今天就不布置作业了。大家回去把我画的重点再复习一下。” 语文老师的时间点卡的很好，她刚说完这句话，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徐可可抬起头，黑板上方，【爱国刻苦谦虚】六个红色的大字，特别的醒目。 黑板前，老师在收拾讲桌上的书本。几个学生围在旁边，七嘴八舌的打听着明天考试的内容。 什么东西碰了下她的胳膊，扭过脸，是身边一直坐着的少年。 他把蓝皮的笔记本往她手边推了推，“你快点抄，晚上我复习还要看。” 本子上，在姓名那个位置，工整的写着‘程易’两个字。 徐可可还没动，身边的椅子发出划过地面的声音，有些刺耳。 “程易，我帮你拿！” 程易扶着桌子还没站起来，一个男同学就从一边，急匆匆跑了过来。将墙角的拐杖取过来，并搀扶着程易把拐杖架好。 “谢谢你，肖汉！”程易笑容温和，即便他的腿有残疾，也难掩盖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你是去卫生间嘛，我陪你。”肖汉笑着陪在他身旁。 “我自己去就行了，哪用人陪。”程易摇着头。再是阳光自信，他也是骄傲的。他总是想证明自己跟正常人，还是一样的。 他自以为掩盖的很好，其实一而再的拒绝，周围人还是能察觉出来。肖汉讪笑着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还是让肖汉和你一起吧。”徐可可在旁边突然开口道。 原主以前过于沉默寡言了，徐可可突然生硬的话，让俩个人都怔住了。 “我上节课去厕所，看到保洁阿姨在打扫，地上有水，你要是滑倒，可不是开玩笑的。” 肖汉和程易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闪过惊讶。肖汉还耸了耸肩，表示不可思议。 “谢谢你，云朵！”程易笑的有些夸张。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他这个同桌，很少能说这么多话。 “对，谢谢你啊！云朵”，肖汉被她的反常吓到了，口不择言的跟在程易后面道谢。 似是她能主动说话是特别难得的事情。 两个心地善良的少年都不想驳她的面子。两人相视一笑，真就结伴一起走了出去。 徐可可伸手去拿那本蓝皮的笔记本，随着动作，手腕上的袖子短了一大节。袖口吊在手腕上特别的不舒服。 徐可可拽了下。拽下来，松开手，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原主的这件衣服有些太小，太不合身了。 徐可可干脆将袖子推了上去。露出又瘦又细的胳膊。虽然不好看，好歹比刚才那样舒服多了。 程易的笔记跟他人一样，干净整齐。徐可可随手翻看着。 程易刚入学那会，曾是二中的风云人物。班长，年级第一，学校操场上的健将。是老师嘴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因为生病，他休学了一学期后，再出现在校园的他，就架上了双拐。他的一条腿已经不能走路了。 也是因为他休学了一学期，原本该上高三的他，降了一级，来到了高二。 也因此，原主才能有机会跟他成为同桌。只是可惜，时间太短，只有两个月。 不然有轻微自闭症的原主，有这样一位，遇到挫折还一直阳光向上的同桌，对她应当是会有帮助的。 “快来，程易让高三的给堵在厕所了。”肖汉有些胖，从厕所跑回班，就几步的路都还在喘。 程易在班里的人缘很好，班里的男生听了，全都二话不说的跑出了教室。 徐可可本不想动。想了想，还是把本子合上，起身走了出去。 前世，程易被校霸李波堵在了厕所，被教训了一顿，等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身上被泼了尿，脸上还带了伤。 程易没回班，直接被送回了家。 原主放学，想去给程易送书包，在去程易家的路上，遇到了校霸和校花。就这么丢了性命。 徐可可刚才以为肖汉跟着，就应当不会再重复前世的事情。她没想到，这个肖汉虽然是个热情，乐于助人的好同学，但是解决问题的能力还是有点差。 男厕所的门被从里面别住了。学生们站在外面乱成一团。 有人嚷着已经去找老师了。还有人不停的拍着门，在外面喊着程易和李波的名字。 徐可可走过去的时候，学霸蒋小斐一脸焦急的从她身边跑过。 “刘波，你这样，我会更讨厌你，你听到没有。刘波....” 这些话特别的熟悉，因为原主死前，在嘈杂的街头，她最后听到的，就是这段话。 徐可可不是很理解，不想听的话，说再多遍也没有用。有谁，会因为你不断的重复，而去听你的话。 站在外面，能听到里面的程易还在说话。应当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时刻。 厕所的门，上面一截是毛玻璃。徐可可看了眼，旁边放着的拖把。 拿起来走到众人前面。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叫喊声，各种嘈杂的声音，突然就静了下来。 “李波，你要干什么...”里面程易的声音变的清晰了起来。 徐可可一下就将玻璃打碎，然后从窟窿里伸进手去，将里面的插销，打开。 门突然打开，程易的拐杖横躺在门口，程易倒在肮脏的地上，李波正脱着裤子。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2 李波是校霸不是暴露狂，门被突然打开，他吓的一激灵。 提着裤子愣了半天。外面的学生也看懵了，除了徐可可知道，他是想往程易身上尿尿羞辱他。 其他学生都猜不透他要干什么，都愣在了原地。 蒋小斐反应倒是快，推开徐可可，绕过地上的拐杖，朝着程易冲了过去。 少年狼狈的样子，让人看了多少有些心疼。他正用手撑着地，用那条还好的腿支撑着，努力的想站起来。 扑过去的蒋小斐，不知道是不是关心则乱，她慌乱的抓着他的胳膊，焦急的问，“程易，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程易刚聚起来的力气，被她这一抓一晃，消失殆尽。 徐可可叹口气，刚走过去捡起拐杖。学校的老师赶了过来。男厕所里一下子站满了人。 有男老师走过去检查程易的伤势，然后叫人扶程易起来。蒋小斐被挤到了一边。 李波要走，被徐可可伸手拦住。“老师，就是他把程易关进厕所，拦着不让他出来的。” 几个老师都顿了下。李波不敢相信的怒瞪着她。 老师们来的路上，就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波。 被徐可可提醒，几人互相打量一番。有二名男老师站了出来。 余下的二名女老师，带着好几个学生簇拥着程易去了医务室。二名老师则带着李波去了教导处。 李波走前，看徐可可一眼。 那一眼，就连边上经过的年轻女老师，都在替徐可可担忧。李波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这个女学生以后怕是要有麻烦了。 程易周围的人太多，他被人架出去的时候。除了透过缝隙，看到他身上的那件染上水渍的蓝色运动服，徐可可没有看到他的脸。 但是想来不会再出现，原主前世赶过来时看到的，那双充满了绝望，羞愤交加的眼睛。 徐可可回了班。 班里的同学只拿奇怪的眼神打量她，还有几个女同学聚在一起，边小声议论着，边不时看向她。没有人过来搭理她。 徐可可摸着桌子上，几处被拿刀子划过的地方。隐约有一处还能看出来，是个朵字。 还有最后那个傻字，因为笔画太多，没有全部被遮盖掉。 原主在学校没有朋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因为班里人数是单数，老师排座位的时候，又是让大家自由组合。 所以，如果不是程易转到他们班，她一直是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徐可可本来就是个对社交没有需求的人。她独自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操场。 篮球架下站着的女学生，穿着件淡紫色的拉链夹克衫。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还在翘着脚往教学楼看。 没多会，从教学楼里冲出来穿着牛仔裤的男同学。向着她跑去。到了跟前，女学生扭了身子不去看他。 他就跟在后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终于引的女孩子回了头。 徐可可看着那个男同学，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这个李波看来有些来头。 不然不会这么快，就能从教导处脱身。看他轻快的步伐，刚才的事情，对他好像没有丝毫影响。 上课铃声响了。英语老师走了进来。照本宣科的读书，徐可可很快就听烦了。眼睛不自觉的又看向窗外。 课上到一半，程易和肖汉也回到了教室。老师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俩人回了座位。 其实还有一节课就放学了，徐可可没想到程易还会回来上课。 他不知道换的谁的衣服，红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显的有些肥大。好在他本来个子就高，倒是不算太难看。 见他拄着拐，朝着座位走来，徐可可移开视线，又转过头看向窗外。 外面的体育课，已经到了自由活动的时候。 李波追着蒋小斐，这次跑到了一边的双杠边上。两人在说着什么，然后蒋小斐就跑开了，李波跟在后面追。 胳膊被人碰了碰，扭过脸。面前出现一张从练习本上撕下来的纸。一侧的边上还带着纸屑的毛边。 上面用钢笔，工整的写了三个字，【谢谢你】。 徐可可打开铅笔盒，里面的铅笔小的快要握不住了。用纸卷成圈，包着的圆珠笔蕊的自制圆珠笔，捏在手上有些打滑。 徐可可还是捏起，里面相对最长的那支铅笔。 【你怎么没回家】 程易歪着头，在一边认真的看着。 等纸条到了他手里，他没有思索，拿着笔，快速的写下，【我没事，晚上我跟肖汉送你回家。】 看着再次推过来的纸，徐可可捏着小铅笔头，犹豫了半天。 她其实不想他们跟着自己，和原主的想法不同，她不是怕别人知道她住在哪儿。她怕李波来找她麻烦的时候，不好出手。 可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暴露的也都差不多了。她就又放弃了。半天，在程易等待的眼神下，写了个‘好’字。 今天自己这个同桌的表现，已经够让他意外了。看她把纸推给自己，就又去看窗外了，程易没再打扰她。 把英语笔记本从书包里翻出来，看眼黑板，边快速的记着笔记。一边随手在摊开的书上标记着什么。 下了课，程易把英语笔记本递给徐可可。 徐可可按着本子迟疑了下，还是推还给了他。 程易又推了回去，他知道她各科成绩虽然都不好，但是英语是最差的。 英语错一道题，每次都要罚抄二十遍。他第一次看她考完试往回交卷子的时候，都被吓到了。 卷子后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错题。就这样，后面还跟了两张正反面都写满的数学纸。 那天她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上午。 “我刚才把重点记在书上了。这个你拿回家慢慢看吧，有不会的明天可以问我。英语小考是后天。明天没有英语课。” 他的话提醒了徐可可，她把放在她这边的那本蓝色笔记本还给了他。 程易一看就知道徐可可还没抄。 他伸手从她桌子的最左边，翻出那本半新的语文书。翻开，拿了只红色的圆珠笔，在上面又画，又标注。还把标注的那页折了一角。 然后把书放回她桌子上，叮嘱道，“你把折角的今天晚上，都看一遍。这是明天的考试内容。” 徐可可拿起书，仔细翻看了下。很明显，这已经不是程易第一次帮原主划重点了。 难怪，程易出了事，原主这样孤僻的个性，也会想着借送书包，去看他一眼。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徐可可把原主的书都拿了出来，一本本翻看了一遍。 还好，虽然和以前的世界有出入，但是书本上的知识，倒是没有超纲。 老师都去开会去了。自习课的纪律是那个叫路娜的女班长在负责。 她的话没人听，不少人都互相乱串。叽叽喳喳的闹成一团。 不学习的那几个，都对程易和徐可可很好奇。有个脸上全是青春痘的男同学，想问程易，李波当时脱裤子是想对他做什么？ 被程易犀利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程易却对正在看书的徐可可很好奇。她随意着书的样子，和以前不一样。 现在的她很从容。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明天的考试。 随着下课铃响，教室里传来收拾书包的声音。速度快的已经开始往外走了。留下值日的学生也去教室后面拿扫把和拖布。 肖汉背着书包过来，帮程易拿了拐杖。就站在一边等着。 从教学楼出来，除了程易和肖汉，旁边还跟了他们班的三名男同学。 只是快到校门口了，路娜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追上来，狠咽了口口水，扶着腰， “老..老师，让你们男生回去。不许...不许你们去跟高三的打群架。” 任这几个男生怎么说，他们只是送徐可可回家。也没有用。 路娜坚持道，“我不管，反正老师刚才开完会了。听说你们要去打架，很生气，让我把你们叫回去。”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为难的看着程易和肖汉。 徐可可扫了路娜一眼，连停都没停，直接就往校外走。 “你等等我们！”肖汉边喊着，往停车棚跑去。 程易连跳两步，一把拉住徐可可的书包带，“我们跟你一起。” 不忘回头冲那三个男同学喊了句，“你们去老师那儿看下吧，跟老师说明白，我们不是去打架。” 徐可可怕走的快，他再摔倒，只能放慢了脚步。 肖汉推着自行车过来，把程易手里的书包接过去，扔到了车筐里。 又伸手问徐可可要书包。被徐可可拒绝了。他也没再坚持。 肖汉 第二百九十五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3 原主家住的离学校，说起来不算远。也就一站路的距离。为了省钱，原主以前都是走着上下学。 其实程易他们家住的更近，就在学校旁边，是新盖的交通局的宿舍小区。 徐可可默不作声的在前面走着。 透过院墙上的绿色铁栏杆。能看到一楼有户人家。他们家门前连着个小院。 院子不大，木头的栅栏门，靠近门口的地方，种满了蔷薇花。原主每天放学，都会看着程易拄着拐杖走进去。 “李波你不要这样，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跟前世一样，还没看到人，就听到蒋小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徐可可又往前走了几步，走过小区的那个拐角。蒋小斐正拽着李波的袖子，像是要阻止他做什么事。 前世原主，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这两个人。当时蒋小斐应当是要去看程易，被李波拦住。 拉扯间，将原主撞到了马路上。 看到他们，蒋小斐突然松开了手。担忧的看向徐可可身后。徐可可知道她在看程易。 看着蒋小斐松开的手，李波身形一僵，脸色黑了下去。 他几步窜到徐可可近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就往马路对面去。 程易单脚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焦急跟肖汉说，“快去叫人。”拄着拐跟在后面。 一辆面包车从程易他们身侧驶过。被李波拽着的徐可可，回头看了眼车速。 不由蹙眉，车的速度并不快。她想不通，是什么让它突然加速，将原主撞飞出去的。 “李波，你不要这样，我真的生气了。”蒋小斐气急的叫声从后面传过来。 徐可可没挣扎，任凭李波拉着自己。拽到对面的一个死胡同里。 胡同很窄，两边堆着不少的垃圾。要侧身才能走到里面。这里是放学后，二中学渣们的聚集地。 走过一个油桶，有块一看就是被人清理过的地方。 有四、五个，嘴叼着烟的不良学生，自以为帅气的，单脚踹墙，身子后仰的靠墙站着。 看到李波拉着徐可可进来，几个人扔了手里的烟，凑了过来。其中一个，流里流气道， “吆！这不是今天在学校，跟老师告状的那个嘛。” 听到后面蒋小斐追了过来，李波超后面使个眼色，“你们帮我拦着点小斐。程易那个瘸子也在。” 几个人听了，来了兴致，不怀好意的笑着。真就听了他的话，摇头晃脑的越过他们，推搡着将蒋小斐和程易推出了胡同。 已经把书包带捏在手上的徐可可，松了手上的力气。 她猜到今天的事，李波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书包里的书，是她掂量过的，不多不少，以原主这小体格，轮起来刚刚好。 没想到，用不上了。 李波一把扯过她的书包，直接就给扔到了地上。将她怼到墙角， “你胆子还挺大，坏了我的事，还敢告老师。老子本来不打女人的。你不是不怕我嘛，今天让你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李波掐着她的手腕在用力。他没打过女生，想着今天不能轻饶了她，却没想好该怎么欺负她才好。 他没想好，徐可可却是反手就将他的胳膊拧了过去。用了巧劲几下就将他按在了地上。 速度太快，等李波想明白的时候，他已经被徐可可压在脚下了。 程易跟蒋小斐被拦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若不是蒋小斐护着他，程易险些被这些人推倒。 程易赤红着眼，愤恨的攥紧手里的拐杖，他一直跟自己说，残疾了也没关系，他一样可以过的很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今天接连两次，都让他感到了无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弱者，是个被人轻轻一推就会倒地的残废。 里面的徐可可，并没管外面的情况。 她看着李波惊慌的眼神，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轻蔑的看着他。 “被人欺负感觉怎么样，开心嘛？” 从兜里掏出原主用来削铅笔的一把小刀，徐可可在李波脸上轻轻比划着。 等程易和肖汉带着几个人，冲开那几个学生过来的时候。 他们都懵了，李波缩在油桶旁边，垂着头。 徐可可背着书包，站在边上双手环胸，跟他说着什么。俩人之间看着是和平相处的样子，可怎么看，那气氛都透着诡异。 “咱们俩可就这么说定了。” 见到他们过来，徐可可叮嘱了李波一声。 李波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自始至终都垂着头，一动不动。 看出了李波的不对劲，蒋小斐看眼程易，犹豫了下。还是不放心的，跟那几个学生一起围在李波身边，问他怎么了。 李波把头扭到一边，半天才瓮声瓮气的说了句，“我没事！” 徐可可就料到他什么也不会说，冲程易和肖汉道，“没事了，咱们走吧。” 程易看眼李波他们，又好奇的望向徐可可。他猜不出来徐可可跟李波约定的什么。而且，为什么看起来，李波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程易和肖汉都很好奇，可徐可可已经说没事了。他们俩也不好再多问。 虽然这些麻烦都是因为蒋小斐而起，但是想到她刚才护过自己，程易走时问了她一句，“蒋小斐，你走嘛？” 蒋小斐跟李波是从小长起来的，她还从来没见过李波这个样子。她实在放心不下。冲着程易摇了摇头。 肖汉跟他从小区叫来的那几个人说着抱歉。麻烦人家跟着白跑一趟了。 这些人倒是也没计较，都知道肖汉是肖局的儿子。再说刚才在外面，那几个学生拦着，一看就知道没在里面干好事。 只是不知道怎么进来又没事了。 几个人往外走，就听后面传来蒋小斐的声音，“这是什么味？” 另一个人嚷道，“我去，是谁在这里尿尿了。我说怎么这么味！” 听了这话，程易和肖汉同时看向徐可可。刚才就她和李波俩人在里面。 程易想到今天李波在学校厕所，想对自己做的事。疑惑的打量走在前面的徐可可，她的衣服是干净的。 再想到刚才李波的样子。程易拄着拐杖，侧头想了下，再次看向前面的徐可可。 李波不会也想尿她一身，结果被她吓到了吧？可是她是怎么吓他的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4 在徐可可的果断的拒绝下，程易和肖汉没再坚持送她。 原主的家住在老宅区的二楼，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徐可可推开屋门，一进门就是间没有窗户的小客厅。 屋子中间是用电线悬着的，一个已经布满油污的灯炮在照明。那光亮像极了夜里独自飞着的萤火虫。只能算是有光，却并不明亮。 就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原主的奶奶刘芳就坐在灯炮下面的桌子前。 她微垂着头，面无表情的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皱巴巴的纸。一张张的在桌子上铺开。 纸跟着她手的抖动，轻微的颤动着。那动作缓慢却熟稔。 这些纸是她每天出去，在小区里一个垃圾桶一个垃圾桶翻找回来的。回来整理好了，准备第二天拿出去卖钱。 听到动静，面对屋门坐着的刘芳，连头都没抬。也没有说话。 原主的小单人床，就在这个客厅西边的角上。床尾堆着一堆刘芳捡来的，折叠整齐的纸壳子和成摞的旧书、旧杂志。 “奶奶，老师让把户口本明天带到学校去。”徐可可学原主的样子，把书包放到床上。坐在床边跟刘芳说。 刘芳还是没说话，半晌才颤巍巍的起身，往她住的里屋走去。 徐可可在她身后，也跟了进去。 刘芳弓着上身，侧坐在木架子床边。 她正好掀起被褥。似是没想到徐可可会跟进来，手顿了下。 一闪而过间，徐可可看到，刘芳拿起的户口本下面，是几张捋的很整齐的十元面额的钱。 徐可可没有多待，接过户口本就出去了。 徐可可想的很简单，原主的母亲将户口迁走。户口本上肯定会有记录。 让徐可可失望了，原主母亲陈秀芬的那一页，最下面只盖了两个红色的大字【迁出】。 合上户口本，徐可可在心里叹口气。沉思了片刻，她把户口本放进了书包。 抬起头，刘芳站在屋门口盯着她，看了有一会了。 那双浑浊的眼睛毫无波澜，看不出喜怒。却给人无形的压力。 从原主的记忆里，徐可可知道，刘芳这一辈子活的是真不容易。 年轻的时候，生了几个孩子，都没留住。好不容易三十岁的时候，才又生了云朵她爸云江。 可没过几年，丈夫又因为意外，出工伤丧了命。她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儿子云江养大。 云江没什么出息，在厂子里当装卸工。好不容易才娶上媳妇。 刘芳拿出厂子赔的钱，给他成了家，后来还有了云朵。 没成想，云江和云朵她妈陈秀芬俩人过不到一起去。 三天两头的在家闹。最后一次，云江动手打的太狠了。陈秀芬报了警，还闹到了妇联。俩人最后离了婚。 陈秀芬扔下还不到二岁的云朵，一个人走了。 没过两年，云江就找了现在的老婆。那女人也是离婚的，家里有房，云江就从这个家搬了出去。把云朵留给了当时已经六十多岁的刘芳。 云江第二次结婚，刘芳把手里的能拿出来的钱，全掏了出来。还跟别人借了不少。 刘芳的退休金不高，她就一直捡破烂，还着借款，养着云朵。 这些事，有的是原主知道的，还有的是从街坊邻居的聊天里听来的。 刘芳很少跟她说话。从原主有记忆起，刘芳就总是一副愁苦的样子。 活着对刘芳来说，像是个沉重的负担。压的她老早就驼了背。 看到刘芳在收拾桌上的报纸，徐可可学原主的样子去厨房端饭。 和以往一样，稀得没有多少米的粥，还有蒸锅里的包子。粥是原主每天早上走前熬好的。 包子是楼下包子铺昨天晚上剩下，没卖掉的包子。便宜给她们祖孙俩的。 刘芳早就不做饭了。偶尔有邻居会给她们端来做好的菜。平常就是去楼下买剩包子。 运气好的时候，会有肉包子。今天徐可可吃了两个，全是素的。 屋子里很静，除了吃饭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动静。 在原主的记忆里，从小家里就是这样。刘芳在家很少说话，甚至很少批评原主。时间久了，原主就有些自闭。 屋门被哐当一声，被从外面推开。徐可可看到刘芳眼里有了神采。 她干瘪的嘴角，轻微上扬。她的手比刚才抖的还要厉害。 进来的是云江。他长的很魁梧。一进屋就瞪向徐可可，那眼神里，厌弃里带着些凶狠。 “你怎么来了，吃了嘛？”因为着急，刘芳站起来时有些不稳。看到跟在云江身后的云涵，眼里带上了惊喜和无措， “小涵来了！” 云江并没去理刘芳，直接越过她，朝着徐可可去了。 “路娜跟你阿姨说，你今天在学校跟人打架了。还惹了不能惹的人。我跟你说，咱家可没钱给人赔。你别没事找事。” 徐可可没去理他，低头啃着那个菜包。原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早上她虽然熬了粥，却没时间吃。手里的钱不多，中午在学校就买了个馒头，回班喝着白水，就着榨菜吃的。 现在虽然没胃口，但是这具身体是真的饿了。 云江见她没理自己，有些恼，“我说话，你听了嘛？” “说我跟谁打架？”徐可可嘴里含着包子，抬眼扫了云江一眼。 云江怔了下，他就是听了一耳朵。吃饭的时候，被媳妇念叨了几句。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他指着徐可可道，“不管你跟谁打，你记着，别在外面找事。真要惹出麻烦，咱家可没钱给人赔。” 徐可可没再理他。他也就全当她默认了。 原主那个只有十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云涵凑过来。看徐可可吃的香，也对桌子上的包子有了些兴趣。 他一屁股坐在桌边，盯着徐可可手里的包子，问道，“这是什么馅的？” 也没说问谁，徐可可看都没看他，低头喝着自己眼前的粥。 刘芳颤着手，从桌上拿起最后一个包子递到云涵眼前，紧盯着他的脸，“涵涵没吃饭嘛？” 云涵嫌弃的看眼刘芳乌黑的手，身子向后仰，像是怕被碰到。 他表现的太过明显，云江赶紧挡在两人中间，把云涵拽到身后。 “哪能不吃饭，吃了来的。我说他都好些天没过来了。打过完年，这都几个月了。我跟他妈说了，带他来看看。” 平常儿媳妇不让孙子过来。难得今天能过来，刘芳很高兴。 “小涵，来，跟奶奶进屋。来！”她冲云涵招手。 云涵瞧眼黑漆漆的里屋，他不想去。扭着身子躲在他爸身后，任云江怎么拽，都不肯出来。 “你等着！” 见云江冲云涵瞪眼，还要数落他，刘芳忙冲他道，“别说孩子，小涵，你等着。” 刘芳哆嗦着进了里屋。 徐可可就坐在一边冷眼看着。 刘芳从屋里出来，把钱往云涵兜里塞的时候，是攥在手里，一把塞进他裤兜的。 徐可可想，她这样做的原因，应当还是怕原主不高兴吧。不然她完全可以直接大大方方的交到云涵手里。 只是这半遮半掩的姿态实在有点多余。刚放进去，云涵就一把给掏了出来，直接塞到云江手里。 不高兴的嚷道，“又不给我花，干嘛还要往我兜里放。” 云江拍着他脑袋，“怎么不给你花，你上学的钱，吃饭的钱从哪儿来的，不给你花。” “我要吃大头雪糕，还要喝汽水。”云涵躲着云江的手，大声的叫嚷着。 “你个死孩子，就知道吃！” 云江说是打，也就是照亮照亮，并不敢真的动他。真要是打上去了，晚上回去云涵他妈不能跟他算完的。 刘芳急的身子都在哆嗦，“你胡说什么！哪有这么说孩子的。什么死不死的。” 又安抚云涵，“给孩子买，小涵想吃什么跟你爸说。奶奶给你买。” 这父子俩都没有一个在听他说话的。云涵赌气站到门边。 “行了，你拿到钱了，咱们回家吧！” 云江丝毫不在意，被儿子喊破。 他看着眼手里的钱，眉头微皱了下。明显能看出来，他觉着这几张十块的钱，有点少了。 脸上带着不悦，吼了句，“行了，别闹了！” 冷着脸冲刘芳道，“他这闹脾气呢，我带他回去了。” 刘芳也看出儿子不高兴了。她的脸上又现出那种惆怅的神情，哀戚着看着云江带着云涵走了。 刘芳没了吃饭的心情，也没看徐可可，一个人哆嗦着回了屋，关上了屋门。 半夜，徐可可被声音吵醒。看到刘芳在收拾她那堆破烂。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5 徐可可对于刘芳的感觉很复杂。 刘芳捡垃圾，拼命的攒钱。除了把钱给了儿子和孙子，可也确实养大了原主。 她甚至从来没有打骂，或是对原主提出过什么要求。她都没有大声跟原主说过话。 就连主动熬粥，收拾屋子这些活，都是原主自己主动去做的。 其实原主要是不做，刘芳也不会强求。她会自己干，自己拖着年迈的身体，去做这些事情。 但是从原主的情感出发，徐可可又没法对刘芳有感恩之心。 因为刘芳对原主一直在使用冷暴力。 她不会主动跟原主说话，也不会对原主表现的多么好。她也从不隐藏，她对原主的漠视。 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被身边，唯一可以亲近和依赖的人，用冷漠的态度对待。她会长成什么样。 在徐可可看来这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 而原主只是轻微自闭，甚至还试图想去关心，对自己好的人。还知道要照顾刘芳。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躺在床上，看着刘芳那瘦弱的身影。徐可可也想不好该怎么对待她。 钱是刘芳自己的，她想给谁是她的事。抚养原主，不是她的义务。甚至没有她，落到继母手里，原主可能过的还不如现在。 所以早上起床，徐可可还是学原主的样子，给刘芳熬了粥。其实很简单，就是倒进水，然后放上米。 刘芳从半夜起来，就一直收拾她的那些破烂。徐可可走前跟她打招呼，她连头都没抬。 下了楼，走出小区。李波正骑在自行车上，一脚登着马路牙子，在小区对面的马路边等着她。 看到徐可可朝他走过来，他立刻把自行车掉转方向。背对着她。 徐可可把书包往车筐里一扔，侧坐到自行车的后座上，理直气壮的问道，“早饭呢？” “我哪来的及。”李波没好气道，“我让别人给你带了。” 徐可可拿手点着他的后背，“你态度好点，不然我就把你昨天尿裤子的事，在学校给你宣传一下。还有，别挑衅我，你打不过我的。” 听着徐可可的警告，李波冷哼一声。想到昨天那小刀游走在自己脸上的感觉，还有徐可可那阴狠的样子，李波到底没敢回嘴。 憋屈的骑着自行车，带着徐可可往学校去。 自行车还没靠近学校，就已经引起了路边学生的惊呼。 李波停好自行车，从车筐里拿出徐可可的书包。再看徐可可，人已经跳下自行车走出去一段了。 李波认命的把她的书包背在身上，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 李波怎么也没想到，在他还在为自己给徐可可当小弟，觉着没脸的时候。别人看他，竟以为他在跟徐可可谈朋友。 “李波，你不喜欢蒋小斐了？”平常跟着李波混的好的一个男同学，追上他，看着前面的徐可可。 搂着他脖子道，“你怎么喜欢这样的了。长的也一般，打扮的又难看。听说学习也不好。李波你怎么会看上她了。” 李波在心里挣扎了一下，在说出实情让人笑话，和被人误会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一把将那人手甩开，不高兴的回了句，“你懂什么！” 快走到教学楼，徐可可放慢了脚步。看半天李波都没跟上来，最后干脆停了下来等着他。 等他跟那男生走近了，徐可可看了男生一眼。简洁道，“我跟李波有话说。” 男生激动坏了。还从来没有女生这么酷。他忙不迭的点着头，高兴的跑开了。 徐可可从李波手里接过书包。旁边有学生看到他们俩站在路上，都自动的绕着走开了。 “你今天不准在学校欺负人。也不准早退。还有中午我的饭，...” “我知道，”李波不耐烦的打断道，“不就是给你准备午饭嘛。我知道了！” 徐可可冷冷的看着他，“注意你的态度。我不习惯重复。” 李波被徐可可的眼神吓住了。看着她，不敢再说话。 徐可可拎着自己书包转头就走。她从原主的记忆里，还有李波昨天做的事，其实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李波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校霸。 他之所以变的那么可怕，多少是被周围人渲染的。 他敌视程易，是因为蒋小斐。 因为他喜欢的女孩子，喜欢上了比他优秀的人，这让他无法接受。 而他欺负程易的手段，虽然恶劣。却是极为幼稚的。 还有他昨天吓唬徐可可的时候，除了把她的书包扔到地上，再就是捏着她的胳膊说半天的废话。 他没打算用拳头去对付比自己弱的人，就冲这点，这人还有救。 徐可可坐在教室。关于她的议论，又在假装悄悄的尽行着。 高三的男生急匆匆的拎着牛奶面包走进来。旁若无人的走到徐可可桌前。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 “这是李波让我给你带的。” 这一句话，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程易的拐杖击打地面发出的声音。 徐可可跟那个男生道了谢。男生经过程易身边时，想到李波现在不喜欢蒋小斐了，那他们跟程易也就没了过节。 男生还冲程易点了下头，然后越过他走了出去。 程易已经听了一路了，他坐下后，低声问徐可可，“你在跟李波处对象？” 看到前面竖起的耳朵，徐可可摇着头，大言不惭道，“没有，他在追求我。” 程易盯着她看了半天，感觉她像是在开玩笑。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6 有人坐不住了，课间的时候路娜过来找徐可可，她本来想拉着徐可可去外面谈。 被徐可可直接拒绝了。路娜有些生气，正好前面的同学出去了。她干脆坐下，看了眼徐可可边上的程易。 回身趴在徐可可的桌子上。小声质问道， “怎么回事，她们怎么都在传，说李波在追你。我都跟她们说了不可能，她们还不信。都说是你自己说的？” 见徐可可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没理她，路娜了然道，“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吹牛了。你从小就是这样。” “肯定是昨天李波打了你，怕你告老师，所以今天才对你那么好的。对吧？” 竟然还能找了个，勉强能说的通的理由出来。徐可可不可思议的看她一眼。 这个路娜跟蒋小斐长的气质很像，都是老师们喜欢的那种，看上去清秀又听话的女学生。 只是她看着比蒋小斐要机灵。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是心眼比较多的那种。 路娜误会了这个眼神，得意道，“我就知道，李波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看眼边上的程易，路娜假装好心道，“昨天，我跟我妈去小姨家的时候，我特意让我妈，把我不穿的几件衣服给你拿过去了。你怎么今天没穿啊！” 路娜跟原主从小学就在一个班。原主之所以在班里一个朋友都没有，除了原主自己的问题，这个路娜也功不可没。 因为她们俩除了是同学，路娜还有一个身份，路娜她妈跟原主的继母，是亲姐妹。 她不光在背后诋毁原主。还仗着老师和同学都比较喜欢她，故意拉帮结派的孤立原主。 打击这种人，逞口舌之快没意思。徐可可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要上课了，我们还要复习，你要没别的事，回自己座位吧。” 程易语调冰冷，看向路娜的眼神里带着不善和厌烦。 路娜刚才那样说，就是为了想让程易觉着，她是个善良的女孩。让他知道，她衣服多的穿不完。她没想到程易会这么不客气。 要是别人，路娜早就顶回去了。可程易不是她能得罪的。 路娜呆愣了半天，委屈的咬着下嘴唇，瞪了徐可可一眼，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跟她关系的好的几个女生，一直在留意着这边的情况，都围过去安慰她。 “这种人不用理她。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跟我说。你不用非要找李波，我其实也可以帮你的。” 怕徐可可尴尬，程易没看她，假装收着桌上的书。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徐可可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听到笑声，程易知道自己被看穿了，也不装了。 干脆拿出刚才收进去的英语书，摊开放在徐可可面前。 “你昨天英语复习的怎么样，有不会的嘛...” 徐可可有些无语。这人是有多想当老师。却并不知道，程易还在错一道题抄二十遍的阴影里。 中午，徐可可跟程易还肖汉一起去食堂吃饭。以前原主从来都是排队买个馒头就走。从不在食堂久待。 这次徐可可一走进去。就听到李波在叫她。 他不光把位子占好了，桌子上的饭也已经摆好了。听到李波那一嗓子，食堂里的学生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尤其是比他们早到的路娜。她看着徐可可漫不经心的走过去，瞬间变了脸色。 她想不通，一直被自己踩在脚底的人，别说跟李波和程易成为朋友了，她应当连跟他们说话，都该自行惭愧的。 可现在，那个李波，他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却叫她一起吃饭。路娜攥紧了饭盒。后面的同学推了她一下，她才发现排着的队伍往前移动了。 肖汉去给程易和他自己打饭去了。程易拄着拐杖跟在徐可可后面，一起走了过去。 桌上的饭盒是新的，就连放在旁边的，那双原木色的筷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没人用过的。 徐可可很满意。唯一让人有些扫兴的，是坐在李波旁边的蒋小斐。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忽闪着一双大眼盯着程易。又看眼旁边刚坐下的李波。眼圈已经红了。 李波指了下他对面的那个饭盒，冲徐可可道，“不知道你想吃什么，他们给你打的红烧肉，还有烧茄子。” 李波还记得今天徐可可对他提的要求，很注意自己的态度，就怕徐可可一个不高兴。再当着蒋小斐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 这饭菜看着就好吃，只是一看就是男孩子爱吃的。 徐可可坐下，拿起筷子笑道，“下次，来个凉拌黄瓜之类的吧。这样太油，吃一次还行，常吃太腻。” 李波探头看了眼，觉着徐可可说的也对。这饭本来就不是他去打的，跟人说一声的事。所以他痛快的点头应下， “行，我知道了，我跟他们说。下次注意点。” “我爱吃菜，肖汉肯定会多打蔬菜，你别吃太快，等一会吧。”程易在一边跟徐可可建议道。 徐可可还没来的及回答，就见对面，豆大的泪珠落到了饭盒里。 李波还在埋头吃着眼前的饭，没注意到旁边的情况。 程易倒是看到了，他看了眼旁边，不光同学，不少老师也在关注着他们这边。 程易清了下嗓子，“蒋小斐，你没事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徐可可一口肉卡在嘴里，差点呛着。这话问的，也太明知故问了吧。 听到程易的话，李波关切的转头去看蒋小斐。蒋小斐却已经慌乱的站了起来，“我...” 蒋小斐抽噎了下，“我不太舒服，我先回教师了。” 说完这话，蒋小斐拿起自己的饭盒，快步跑了出去。 “程易，你又怎么惹小斐了。你别总仗着她喜欢你，就欺负她。” 说完这话，李波狠狠的白了程易一眼，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 “你不去追嘛？”徐可可看李波前面的风格，应当扔下饭菜直接跟上去的。 “我嘛？不用，只要他不跟着就没事。”李波不在意的拿下巴点了下对面的程易。 徐可可怔了半天，被李波这诡异的逻辑搞懵了。所以他追的是蒋小斐还是程易。 徐可可光看李波去了，没注意到程易脸上神色的不对劲。 下午没有考试，第一节课又是自习。徐可可吃完饭就跟老师请假，出了校门。拿着户口本去了派出所。 本来看她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人家警察不给她查的。可听她说的可怜，什么从小就没见过妈妈，就想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 又看她的身上穿的衣服。户籍科的女民警，动了恻隐之心。找出档案，给她查了下。 原主母亲陈秀芬的户口，当初转出的时候，转到了外省。回了她籍贯所在地。 徐可可拿纸笔记了下来。怕她冲动，那名女民警好心的提醒她， “你不要冒失的就这么去了。一般都是迁回原籍。但是人未必会回去。你就算是找过去，恐怕也会扑个空。你还是踏实的先上学，等过几年再说。” 徐可可对民警同志表示了感谢后，就匆匆离开了派出所。 她现在手里一分钱也没有，别说出省了，就是在这个城市里生活都费劲。 想着心事，徐可可又回到了学校。 她还是打算找李波要钱，既然是他不小心将原主推下的马路。那就让他帮着自己完成原主的心愿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7 晚上放学，从学校出来，程易和肖汉今天没有跟着徐可可。他们被老师留下了。 这个学校的高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老师对学习好的学生，会留下辅导。提前为高三分班做准备。 在校门口，徐可可替李波推着自行车。看着他跑到蒋小斐身边，跟她说着什么。蒋小斐不时拿眼看向她。 突然蒋小斐一跺脚，转身背着书包跑开了。 依着李波今天中午说的话，再看他现在毫不在意的样子。徐可可一点也不觉着奇怪。 这货在男女事情上是开了点窍，但是就一点，并不多。 徐可可把车子还给李波，熟练的跳上后座。 “你们女孩子就是麻烦，胆子小，遇到点事还就爱哭。不过你倒是跟她们不太一样，以前我也没注意过，现在看....” 李波骑着自行车，在前面絮叨着。 徐可可却盯着后面突然开出来的，那辆面包车。虽然它开的并不快，可还是超过他们，从他们旁边开了过去。 没一会，它就又从后面冒了出来。这样反复几次，徐可可基本已经能断定，它在围着他们绕圈子。 徐可可猜这车应当是冲着李波来的，这个年代能用车害人，背景应当不一般。原主估计是被误伤了。 自行车突然就停了下来。徐可可一把搂住李波的腰，才没给甩出去。 后面的面包车，又一次超过他们，开走了。 徐可可跳下车，扫了眼，把他们围起来的人。一共八个人，身材都很魁梧，他们眼神肃穆。既不凶狠，也没有杀气。看着像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不像是马路上的小混混。只是他们穿的衣服很平常，也看不出是哪儿的。 这些人也没废话，上来就把李波从自行车上拎了下来。李波个子不算矮了，可跟这些人比，还是差了半头。 他们拉着他就往旁边的胡同里去。 李波根本挣脱不开，“你们是谁，要干什么。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嘛？你们要干什么？” 徐可可跟在后面有些无语。这李波脑子不太好，人家摆明了就是来找你的，你还问人家知不知道你爸是谁。这不废话嘛。 徐可可倒是多少有些放心了，那辆面包车应当不是冲自己来的。 她之所以让李波上下学接自己。除了想折腾他，还因为她担心那辆面包车是冲着原主来的。 她昨天注意到，她跟李波在一起的时候，那辆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却并没有像前世一样，直接撞上来。 “你快走，你跟着干嘛。”李波奋力挣扎的时候，看到徐可可还跟在后面，气急的冲她嚷道。 “她就是我同学，我们俩关系不好，你们别动她。有种你们冲我来。” 听到李波跟那些人说的话，徐可可翻了个白眼。这是唯恐别人不注意到自己。 要不是知道他的为人有点二。就他这几句话，她就能先冲上去打他一顿。 这些人摆明了就是冲他一个人来的，而且一看这些人的神态。他们估计就是吓唬他一下。并没真打算要把他怎么样。 果然，那人连理徐可可都没理。把李波拎到没人地方，几个人围着，把他在里面打了一顿。 然后扬长而去了。 徐可可上前扶起他，李波已经给打的鼻青脸肿了。嘴角都给打破了。 “你怎么没走？我不是让你走的嘛？” “我怕他们把你打死！”徐可可检查了下他的伤势。 李波倒是皮实，还歪着嘴冲她笑，“我刚才还怕，你再跟昨天那样，跟他们动手。算你聪明。” 徐可可怔了下，她还以为他会埋怨自己没帮他。 看他走路有点瘸，徐可可不解的扶住他的胳膊。 刚才察看他的伤势，看着厉害，其实那几个人下手是有数的。一看就是挑着地方打的。 “你腿怎么了？” “没事，刚才他们推我的时候，谁拌了我一下，我把脚扭了。” 李波呲牙咧嘴的扶着徐可可的胳膊，单腿蹦着往外走。 “要是程易那个瘸子在就好了！” 徐可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在好什么？他又不能帮你打架。” “他在，让他把他的拐杖借我一个。” 徐可可差点把他推出去，“他在也不会借你，你忘了，你那天在厕所干了什么？” “那有什么，我们男人之间，没有那么小气。再说，我又没打他，我就是吓唬，吓唬他。谁让他天天勾着小斐去找他。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假模假式的样子。 也就是他现在腿残了，要是放高一，他腿还好那会，我早就动手了。” “你就是欠人打。”看他没什么大事，徐可可扔下他，“你自己慢慢蹦着走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哎...”，李波气道，“你们这些女孩子眼都有毛病吧，他个瘸子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的都护着他。” 不理他在后面的嘟囔，徐可可走到胡同外面。 李波的自行车还扔在路边。她扶起车子左右看了看。果然没再见到那辆面包车。 过了半天，李波才从里面走出来。他倒也不是全傻。还知道从里面找了根破棍子，拄着出来了。 徐可可骑上自行车，冲后面撇了下头，“上来吧！” “我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带我。”李波为难的看着她，“再说，我这么沉，你也带不动啊！” “算了，我在这儿坐着等你。我告诉你，我们家在哪儿，你去我们家帮我叫人过来吧。” 徐可可眉头紧蹙，不耐烦道，“行了，别磨叽了，上来吧。他们一会觉着打的不过瘾，再回来了！” 虽然李波也知道，徐可可是故意这么说的。可是他对徐可可这种不高兴的态度，已经有心理阴影了。也不敢辩解，下意识就服从了她的话，坐到了后座。 徐可可倒是没跟他开玩笑，刚才那波人虽然是象征性的打了他一顿。可是原主却是被那辆面包车给撞死的。 如果把李波留在这里，不一定会出什么事。还不如自己把他带走呢。 李波家倒是也不远，是独栋的三层小洋楼。把李波送回去，让徐可可头上都冒了汗。 李波让她进去坐坐，被徐可可直接拒绝了。 李波拽着她不让她走，催着里面出来的一个年轻男人，让他开车把徐可可送回的家。 第三百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8 送她回来的男人，自称是李波的表哥，看起来不到三十岁。 穿着谈不上时髦，简单的灰色拉链夹克衫。但是一看料子和版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人长的跟李波的浓眉大眼不太一样。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眉峰圆润滑过，显的有些秀气。 唇很薄，唇角自然上翘。明明冷着张脸，看上去却给人带着笑意的错觉。 察觉到徐可可的视线，男人笑着道，“你看起来比小波要小一些，跟他不是同班同学吧。小波带回家的女孩子，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另一个叫蒋小斐，你也认识吧。跟小波是青梅竹马长起来的。小姑娘长的很漂亮，听说学习还挺好的，是个小学霸。” 男人不是当地的口音，说的普通话。跟程易的口音有些像。就是话有点多。 从后视镜看到徐可可没有说话的欲望，男人温和的笑笑，没再说别的。 两家实在是离的不远，几乎就是一脚油门的距离。 徐可可下车，刚回身跟车里的人说了声谢谢。就被人一把拽住胳膊。 “这是谁？” 徐可可还没来的及回头，就被扯到了一边。原主的继母林萍把着车窗，歪着头探进车里。厉声质问道，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送她回来？” 又回头恶毒的瞥了徐可可一眼，气愤的大声嚷道，“我就听说，你最近在外面跟些男的拉拉扯扯的，不要脸。 你这放了学不回家，干什么去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成天就知道在外面乱搞！你说，他是谁？你跟他干什么去了？我们家的名声，都让你在外面败光了！” 这女的要疯。见她在空中点着的手指，离自己越来越近。徐可可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她不准备拦。这种事，要闹就一定要使劲闹，闹的越大越好。不然戛然而止，她闹的不尽兴，别人一知半解的，过后还会乱说话。 徐可可就冷眼看着她，继续在那里手舞足蹈的乱嚷。 天已经开始热了，在院子里闲待着的邻居不算少。又加上正是下班的点，还有不少人刚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 本来一辆高级轿车，停在他们这样破旧的小区门口，就挺引人注目的。再让林萍这么一闹，瞬间聚满了人。 李波的表哥从车上下来。他梳着分头，头发上摸着发胶，被自然光一照，有些发亮。 他帅气的关上车门，气度不凡的走到林萍跟前。 他个子很高，林萍看他需要仰视。他笑容温和，眼里却是高高在上的矜贵。 “我不知道，您跟这位小同学是什么关系。我们家李波今天在外面被人打了，是她帮着给送回家的。耽误了她回家的时间，真的是抱歉。今天因为时间太急，怕你们家长担心，也没有准备。改天我们会再登门道谢的。” 彬彬有礼，又郑重其事。只这说话谈吐跟林萍的胡言乱语，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 林萍这个窝里横的怂货，被李波表哥的气势吓的，立马就老实了。 手足无措的拽着身上的衣服。尴尬的笑着，口不择言的应道，“是，..是嘛，不...不用着急，您有时间再来。” “爸，爸！”站在林萍旁边的云涵冲着人群外面挥手。 顺着他的视线，徐可可看到云江正锁着脖子，从人群外经过。 他似是不想被人看到，只是云涵的声音实在太大，一群人都回头看向他。云江只能回身，很不情愿的走了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看了眼林萍，语气里有些埋怨的意味，“你怎么过来了？” 林萍嘴快，“嗨！我不是...” 瞅着眼前年轻的男人，又看了眼边上围着的众人，不自在的笑了笑，“我这不是，听人说了些话，过来问问小朵怎么回事嘛。” “我表姐说，我姐是个狐狸精！到处勾搭男人！”云涵口齿伶俐，替他妈补充道。 林萍抬手就给了云涵一拍掌，“瞎说什么呢？” 云涵被打急了，一点不体谅他妈现在的心情，梗着脖子嚷道，“我才没瞎说呢，我在家就说路娜是个撒谎精，你还不信。” 徐可可扫了眼车窗里自己的影子，狐狸精、勾搭男人，就原主这又瘦又小的干瘪样子，是个人也没法信。 “你婆婆一个人带着个孙女，成年也不见你露一面。这么老实的孩子，你平常管都不管。还听风就是雨的跑过来骂。这人心脏了，看什么都是脏的！” 边上的老奶奶，是老街坊。她是看着原主长起来的。本来就对这两口子有意见。直接就数落起林萍。 旁边人也跟着一起附和，“可不就是，小朵她奶多大岁数了。她这当儿媳妇的，自己不来也就算了，她连孙子都不让她见。就你们俩口子这样的人品，还教育孩子！” 边上七嘴八舌的说起来。都在指责云江俩口子多么不孝顺。 云江拉着林萍的胳膊，不耐烦道，“行了，回家去吧！” 这俩人还不等走，就听边上人又说。 “看了嘛，连门都不进，别说给她婆婆做顿饭了，人都到门口了，看都不看一眼。娶了这样的儿媳妇，等于白养了个儿子。” “谁说不是呢，等着吧，等她儿子大了，看她媳妇管不管她。” 这么多人瞅着，林萍想说直接走人，也不合适。反正进去一会，等人都散了再出来，也不耽误时间。 正好她还有话要跟自己这个继女说。 林萍甩开云江的手，一个人气哼哼的，迈着大步朝小区里面走。 不用自己出手，就把问题搞定了，徐可可冲李波的表哥点了下头。对方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徐可可猜测可能自己表现的太特别了。 可她细想了下，原主来处理，可能也就是这样站在一边看着。比她好不了多少。只是她的行为是有意识的，对方是下意识的。 两手插在裤兜里，徐可可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往小区里面去。 小区里的人都习惯了原主的沉默寡言，也没人在意。平常都是私底下议论，今天终于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大伙的情绪都很高涨。还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林萍的不是。 云涵没心没肺的紧跑几步，追上徐可可，“姐，那人说的李波，是特别能打的那个嘛。他让谁打了，打的厉害嘛？” 云江左右看看，烦躁的叹口气。眉头紧锁，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第三百零一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9 林萍并不想见到自己那个婆婆。她前面离的那个，就是因为跟婆婆闹的不好，俩人才过不下去的。 所以再婚的时候，她从一开始就跟云江说的很明白。他们跟刘芳还有她这个继女各过各的。两家能不走动，最好别走动。 要不是云江安不时要过来跟他妈要钱，连云江，她都不想让他来。 她就怕云江来了，万一刘芳再念叨着想跟他们一起过，或是再提什么她年纪大了，带不了孩子，再让他们把这个继女接走什么的。 好在，云江对她妈也没多孝顺。加上他们结婚后住的房子是自己的，云江也不敢跟自己提什么要求。 今天要不是，要找她这个继女算账，她才不会过来的。 林萍冷着脸推开门，屋子里面一股子垃圾的霉味儿，她嫌弃的赶紧捂住鼻子。 “路娜说，你在学校里跟她甩脸子了。” 看着徐可可走进来，林萍沉着脸，白她一眼。“小涵他大姨今天都找我了，说娜娜在家哭的眼都肿了。我跟你说...” 屋子里的味道不对，徐可可推开她，径直往里去。 “你就这个态度对长辈啊，要不说你这孩子不招人喜欢，人家学校里的老师都不待见你呢，...啊！...” 林萍跟在徐可可后面，指着她数落着。徐可可推开里屋门，突然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刘芳，林萍吓的尖叫起来。 徐可可没理她，赶紧走到床边。 她伸手试了下，刘芳已经没了呼吸。徐可可仔细观察了下，木床架上有血迹，再看刘芳倒的位置，徐可可眉头微皱。 刘芳死了有一会了。她应当是头撞在木床的角上，因为大出血，救治不及时死亡的。 只是她躺的这个位置不太对。还有地上的血的痕迹，明显她是被移动过。 “赶紧报警！” “报什么警？”林萍在外面吓的不敢进来，扭着脸不往里面看，“你奶奶是不是没站稳摔倒了。要是没了气，直接送走就行了。叫警察来干嘛？” 看到云江走进屋，她两手抖着抓住他的胳膊。见云涵还探头往里瞅，急着冲他嚷道，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往里面瞅什么，你眼净，再看着不该看的。赶紧给我过来。” 这么嚷着，已经惊动了外面的邻居。有人已经走了进来。 徐可可出来，把里屋门一关。“必须报警。” 林萍在家向来说一不二惯了，她气急的拉着云江的手， “你这闺女怎么回事，不找事难受是嘛。报警，报警，她以为人家警察同志是什么，专为你一家服务的。就你妈这岁数走路不小心，家又没人，摔一下，人没了，不是挺正常的事嘛。她找什么麻烦啊！” 云江也赞同林萍的观点，冲徐可可道，“你阿姨说的是，报啥警。叫人家警察同事来干嘛。你快闪开，我去叫几个人，看把你奶奶先放床上。” 徐可可脸色微沉，看向云江的眼神里带了冷意。 听到徐可可把门关上了，林萍也不怕了，大着胆子转过身来。冲徐可可嚷道， “就是，你要是真孝顺，先给你奶奶，把她备的寿衣找出来。一会给她换上。” “不行，今天必须报警。”徐可可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冷着脸看着他们俩人。 门口已经挤满了邻居。也都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家里死人这可不是小事。 不过，一开始也都同意云江两口子的说法。再看徐可可这么坚持。他们似乎也觉察出了不对。 云江和林萍在这个小区，口碑极差，没人在乎他们怎么想。大家更多的是替原主，也就是现在的徐可可着想。 有人自告奋勇的站出来，“等着，楼上有电话，我去打电话。” “就是，既然孩子说了，那就让警察同志来看看呗，怎么也要给孩子个心安。” 外面邻居七嘴八舌的，都是支持徐可可的。知道没人会听自己，云江沉着脸，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哼！你就等着吧，等着看人家警察同志来了，不批评你。没事找事。”林萍干脆直接坐到原主的那张小床上。两手抱胸，翘着腿等着。 警察同志很快就到了。林萍看到他们，跟看到亲人一样。 “警察同志，你们快看看吧。我们家孩子他奶奶，摔了一跤人没了，我这继女非要叫你们来。这些人也跟着起哄。竟瞎掺和我们家的事。” 打头的警察该有四十来岁了，严肃的看着林萍，“老人现在什么地方。谁先发现的。” 林萍一看这架势，又怂了，退到了一边。指着徐可可， “是，是她看到的，也是她非让报的警，你们有事问她吧。” 徐可可把警察带到里屋，指着地上的血迹， “您看这摊血，我奶奶应当是磕到这里，然后头落在了这里。可是我进来的时候，她人就是现在这个位置，她明显是被移动过。 再有她旁边就是床，人摔倒的时候，下意识不是应当选择身体倾斜倒到床上嘛。这里没有水，也没有别的可能会绊倒她的东西。凭空摔一跤，她这么瘦弱，不应该出现这么严重的伤势。受了这么重的伤后，更不可能自己再站起来移动。 我觉着可疑，所以才坚持要报警的。” 几个警察互相看了一眼。都被徐可可这波分析惊到了。 不光他们，让警察赶到屋外听热闹的邻居，也在感叹，没想到平常不言不语的孩子，心思这么细。 外屋站着的云江，脸色煞白。林萍开始还觉着徐可可是不懂装懂。 对徐可可的话，不屑的轻叱，等察觉到云江的不对劲。林萍想到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敢相信的看向他。 正好那位年纪大的警察，从里屋走出来，准备了解下情况，一眼就看到了，这夫妻俩人的小动作。 他心下有了数，却也没说破，直接道， “行了，一会你们老太太的尸体，我们要带回去进行查看。你们做家属的也跟着我们回去一趟，配合我们先了解下情况。 至于老太太具体是怎么死的，也不是个小姑娘一句话，二句话，就能定性的。我们要调查完才能知道。 行了，你们家属，都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第三百零二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10 就连云涵都好奇的站在门口，往里屋打量。云江再是不孝顺，死的也是他亲妈。可他竟然连进屋看一眼，都不曾。 明明一眼都没看，却知道要把刘芳的尸体抬到床上去。所以，他肯定是看到过刘芳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所以，刘芳的死肯定跟他有关。 从审讯的时间就知道，云江交代的很快。 那位姓陈的年长警察，跟她和林萍核实情况的时候。徐可可知道了整个过程。 林萍姐姐家买了个冰箱，林萍看好了也想要。但是他们家又没有那么多钱。 云江想着，他几个月没来刘芳这儿了。刘芳应当攒下些钱了。为了让刘芳高兴，他还特意带了云涵过来。 可没想到，这次刘芳给的钱会那么少。 他拿着钱回家，林萍直接就发了火，把他狠狠的数落了一顿。说刘芳肯定没把钱都给他。 还说，她跟了他这么个没出息的窝囊废，娘家人都瞧不起他们。现在她姐帮着找关系，弄到了冰箱票，这冰箱她要是不买，以后他们在她娘家就更没面子了。 想到林萍他们家人，平常对自己的那副嘴脸，云江知道林萍说的没错。 所以这冰箱他们家必须要买。 林萍最后还说气话，说他要是拿不回钱来，以后也别再想进这个家门了。 云江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他只能第二天再来找刘芳，想着他妈手里要是真没有钱了，就让他妈出去再帮他借点。 刘芳哪还有钱，她打开被褥让他看，下面除了一张十块的，真的没有钱了。 而且刘芳这次很固执，说什么也不肯出去帮他借钱。 云江一气之下就要走，还说以后再也不来了，也不会让云涵来了，让她以后就当没自己这个儿子了。 刘芳听了着急，就伸手去拉他。云江使劲一甩手，他也没想到，刘芳一个没站稳，就磕到了床架的角上。 他当时害怕，是想带刘芳去医院的。可是又想到，别人知道是他失手害的他妈。人家会怎么说他。于是就丢下刘芳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小区门口，遇到林萍带着云涵来找徐可可算账。他被拦了下来，最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徐可可叹口气，亏着云江还是刘芳的亲儿子。他对刘芳太不了解了。就算是去了医院，刘芳也不会跟别人说，是他儿子把她推倒受伤的。 就在昨天晚上，徐可可亲眼看到过，刘芳原本如死寂一般的眼睛，在见到云江和云涵时，突然就有了光。 那么真挚又强烈的感情，他们应当是她最爱的两个人吧。胜过爱她自己。 徐可可猜，刘芳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自己报警。她应该是宁可自己死的不明不白，也不希望儿子被关进监狱。 哪怕这个儿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陈警官，您能帮我找下我母亲嘛？” 看着小姑娘坚定的眼神，老陈怔了下。不由失笑，一个在案发现场，能立刻发现案情疑点的女孩子，怎么会想不到。抚养她的老人死了，她的监护人又已经被刑拘了。她以后的生活会有多难。 “好的，我会帮你查找你母亲的下落，等有了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你先跟你继母回去吧。” 老陈冲她郑重承诺。明知道自己会落到举目无亲的地步，还坚持报警。就冲这点，他也会全力以赴的帮助这个孩子的。 站在一边的林萍也听到了，徐可可和老陈的对话。她抬头冷冷的看了徐可可一眼。 他们一起从警察局走出来后。林萍理都没理徐可可，拉着云涵就走。 “妈，我爸还没出来呢.....” 随着他们走远，云涵的声音渐渐变的含糊。林萍在解释着什么，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尖利，可因为离的远，听不太清她说了什么。 看眼马路对面，那里停着辆白色的高级轿车。徐可可想，可能是李波的表哥，还没来的及走，就发现她家出了事，所以跟过来的。 只是这么长时间，这人够有耐心的。 今天他在路上跟自己说那些话，他故意提到蒋小斐，那语气分明像是怕自己纠缠李波。他现在又跟过来是什么意思。 徐可可还在犹豫，一辆自行车停在她面前，竟然是肖汉。 徐可可很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肖汉埋怨道，“我都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才出来。程易怕你有事，放学后，非要去你们家看看你怎么样。结果，到了小区就听说你们家出事了。是程易让我过来等你的。” “行了，快上车，我带你去程易他们家。” 肖汉说的特别的理所当然。都没问下她的意见，直接就把自行车调了头。 “快点，我还没吃饭呢。我妈好着急了。” 徐可可看眼马路对面，也好，正好她也不太喜欢李波那个表哥。 徐可可直接跳到了自行车的后座。 程易家门前的小院，跟在外面看到的一样，的确是不大。 里面的屋子却是不小，三室二厅，窗明几净的一间房子。 这么大的房子，却就住着程易和个子不算高的一个妇人。 程易给她介绍，让她管妇人叫孙婶。 看孙婶对待程易的态度，就能知道，这两人不是什么亲戚关系。 “孙婶，你帮她下碗面吧。” 孙婶把水给徐可可放到眼前的桌上，就笑着应了，去了厨房。 屋子里的电器，虽然跟以后比不了，但却全是这个年代最好的了。冰箱，彩色电视机，厕所里面还有洗衣机。 这个年代能同时把这些全置备齐的，可不是一般人家。 原主的记忆里，这个程易是高一考进二中的。那时候初中部的女孩子放了学都不走，都会围在球场边上看他打球。 他身体还好的时候就已经来了这里。所以不是什么因为腿伤躲到陌生的地方。 李波敢那样欺负他，她还以为程易没什么背景。看来自己想错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程易打断她的晃神，轻声问她。 “我想去找我妈。” 只要完成原主的心愿，这个任务就宣告结束了。现在徐可可也明白了，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女孩子这话说的很平静。她的眼里，映射出头顶的灯光，很亮，很有神采。跟她以前不太一样。 要不是早就听路娜在班里说过，她妈妈在她二岁的时候，丢下她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和她联系过。 光听这话，还以为她随时能找到她妈一样。 程易想了下，笑道，“你最近可以先住在这里嘛？孙婶家里有事，她可能中间要回去几天。我自己住在这里，家里不放心。” 徐可可笑了，他的确是个好人。虽然不知道他的背景，可是如果孙婶有事，再找个人照顾他，应当不是太难的事。 为了不想让自己难堪，把话说的这么委婉。这份好意，徐可可怎么能拒绝呢。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不是英雄，身上也就只有三块钱。 徐可可没想到程易还有霸总风范。他说徐可可没带洗漱的东西。就跟孙婶说了声。然后让孙婶给她从里到外，准备了好几身的新衣服。 因为警察第二天还要取证，原主家已经被封了。 听说徐可可没带书包出来，不知道程易给谁打了电话，让人去帮她把书包取了回来。 所以程易说的，有事可以找他，他也可以帮她，不是说说的。 没有了难闻的垃圾的味道，也不会有人在旁边不停发出折纸的声音，徐可可这一晚上睡的很好。 第三百零三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11 早上孙婶准备的早饭，有小笼包和粥，还有面包片和牛奶。边上放着花生酱和几种果酱。 住在楼上的肖汉，也下来跟着一起吃的。 “今天精神不错啊！”肖汉没心没肺的拿起他面前的包子就吃。 徐可可只能继续沉默。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是不对的。可是没办法，她也不是个演员，她演不出那种丧失亲人，悲痛欲绝的情绪出来。 她只是拥有了原主的记忆，并不能感同身受原主的情感。 程易不知想到什么，拿着面包片的手顿了下，温声道，“别硬撑着，要是实在心里难受，就在家休一天。我帮你跟老师请假。” 肖汉从粥碗上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徐可可，她很难过嘛，为什么自己看不出来呢。 徐可可谢绝了程易的好意。 等吃完了早饭，他们三个人跟孙婶告别，一起去了学校。 还没进教室，走廊上站着的同学看到她，就开始窃窃私语。 “你昨天晚上在哪儿住的？” 徐可可刚走进教室，路娜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合体的运动服穿在徐可可身上，让她像是变了个人。以前那个死气沉沉的女孩子不见了。 路娜上下打量着徐可可，有些生气的质问道，“你穿的衣服是哪来的？” 徐可可理都没理她，直接绕过她，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看着徐可可身后跟着的肖汉还有程易。路娜来了劲，跟着走过来，冲她嚷道， “你也太狠了。我听我小姨说，你把你自己的亲爹都送进监狱了？我小姨昨天在家哭了一晚上。我跟你说，你等着吧。我小姨说了，你们家人一个比一个心狠。她要跟你爸离婚。等她跟你爸离了婚，你看谁还管你。” 徐可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把自己的书包放好，拿出上课要用的课本还有铅笔盒。 程易拿拐杖点了点路娜，“闪开点，我要过去！” 没想到今天路娜的心态比昨天有进步，没有被程易的态度打击到。她干脆的坐到徐可可他们前面的位子上，推了徐可可拿着书的手一下。 “哎，你身上的衣服到底哪来的？你不会真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你要不把话说清楚，我可告老师了。” “你想知道。”徐可可放下书，歪着头，神情慵懒的看着她。 “我家里出了事，我无家可归，是肖汉同学接的我，是程易让我暂住在他们家。衣服，是程易家的阿姨，帮我准备的。他们让我知道，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周围除了看热闹，诋毁你的人。还有心地善良正直的好人。 我很感谢他们，好了，你可以去告诉老师了。” 徐可可把书再次拿起来挡住了脸。 原主没说过这么多话，突然开口，吓到了路娜。她更没想到，竟然是程易和肖汉帮的她。 也只是愣怔了一下，路娜一把按下徐可可手里的书，“你什么意思？” 徐可可笑了，“还能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瞧不起你嘛？因为我觉着，一个人家里有钱，学习好，没什么了不起的。善良，品德高尚才是做人的根本。” 路娜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你....瞧不起我？” 徐可可认真的点头，态度极为诚恳道，“瞧不起，我不喜欢跟你说话。你除了背后笑话别人，跟老师打小报告，搞小团体，玩小把戏孤立同学。我不记得你还做过什么。你的人品太差，跟你说话，对我是种污辱。” 又都不是小孩子，只是没人出来点破。现在让徐可可这么一说，就连跟路娜关系好的那几个，也觉着徐可可说的...，好像没错。 路娜下意识看向周围，旁边同学看她的眼神，比徐可可的话，还让她觉着没脸。 “我说，你怎么回事，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教室的后门突然如炸雷一般，响起一个声音。 徐可可回头，是李波。他顶着张五颜六色的脸，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进来。 看眼李波身后跟着的那几个，满头大汗的男生。徐可可眉头微皱，扔下手里的书，站起身走过去。 路娜眼睛一亮，快速从椅子上起来，跟在徐可可后面。暗想，李波和程易关系不好，就她还想左右逢源，看李波怎么教训她。 就见徐可可走到李波跟前，嫌弃道， “这是四楼，你不会是让他们把你抬上来的吧。不就是崴个脚，需要这么大阵仗嘛？” 路娜惊的张大了嘴巴，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跟李波说话。 让路娜更没想到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李波，刚才还不高兴，现在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解释道， “不是我，是我家里人，非让我坐轮椅的。一会，我让他们帮我把拐杖送过来。” 这还差不多，徐可可问他，“你找我干嘛？” 李波这才想起来，“让你打岔差点忘了，不是说好了，我早上去接你嘛，你也不在，害我差点迟到。这是早饭。” 李波把手里拿着的纸袋递给徐可可。 “我以为你今天会休一天呢。昨天肖汉接我的时候，我还看到你表哥的车，在马路对面。我忘了让他跟你说一声了。” 上课的预备铃响了，徐可可对李波道，“你先去上课吧，晚点再说？” 路娜怎么也没想到，只几句话她就把李波打发了。 “她昨天晚上住在程易家。” 见几人推着李波要走，路娜在旁边喊了一嗓子。 李波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回头冲着徐可可道，“我表哥说你们家出事了，你要是没地住，来我们家也行。” 路娜傻眼了，就为了蒋小斐跟程易走的近，李波在学校闹的那么凶。怎么现在又不在意了。 徐可可看都没看她，直接回了座位。 “路娜，你在干嘛，上课了，回你自己的座位。”语文老师站在讲台，语气很不好。 路娜才回神，全班都已经坐好了，老师也到了。她刚要回座。就听老师又道，“算了，你上来，把卷子给发一下。” 路娜又赶紧走到前面的讲台，从老师手里接过卷子。 “这次，要特别表扬班里的一位同学。小考的成绩非常好。一看就是最近用功了。云朵，这次考试成绩，全年级第一。尤其是她写的古言小作文....” “不可能！”路娜惊叫出声，她干脆站在原地。都不用翻找，第一份卷子就是。 红色的99.5分刺痛了她的眼睛，老师是不是批错了。她不敢相信的拿起来仔细看。 “路娜，你在干什么？” 语文老师四十多岁了，不是特别有耐心。 路娜上课前，就应当去办公室拿卷子，过来先发下去的。她不光没去找自己，作为班长，还没提前做好上课准备。 这已经让她很不喜了。 现在要讲卷子了，她又不赶紧把卷子发下去。 “肖汉，你来，你把卷子先给大家分一下。” 肖汉就在路娜站的位置旁边，听了老师的话，接过路娜手里的卷子，快速的分了下去。 老师不再看路娜，低着头，开始讲她的课。 路娜还从来没被老师这样对待过，她垂下头，不让别人看到眼里的蓄起的眼泪，委屈的回了座位。 她的卷子已经放在了课桌上，上面赤红的数字，是89分。 以前看到这个数字，她会很满意。这个分数不算低了。这意味着，她在班里的排名肯定不会掉出前五去。 可是现在，这个分数对她像是一个讽刺。 第三百零四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12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波按他们俩的约定，给徐可可把饭提前打好了。 徐可可也没客气，直接走了过去。 已经有过一次了，再次见到，食堂里的学生已经能很平静的接受，这在他们看来有些诡异的事情。 并且有些聪明的人还给这事做了脑补。让这件事在他们心里，变的稍微合理了一些。 李波和程易俩人面对面坐着，一人身边放着一副拐杖。谁都没理谁。 徐可可想到什么，看眼程易，他正好也看向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虽算不上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却也是为人谦和，待人和善。 徐可可摇了下头，觉着是自己想多了。程易没有受到跟前世那样的伤害，应当不会报复。 找时间，她也要跟李波说一声，注意下那辆面包车。 坐在徐可可对面的蒋小斐，比起昨天也有了进步。虽然一张小脸还是有些白。眼睛却是澄澈的，没有像昨天那样，含着一汪水。眼泪说掉就掉的样子。 “我听说，你去程易家住了。”蒋小斐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对，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去他家借宿。”徐可可吃着饭盒里的菜。今天的菜配的不错，荤素搭配，还没那么油。 “你要是没地住，其实可以...可以来我们家住。”小姑娘说的有些含糊。 一听就没什么诚意，徐可可感觉自己直接说不去，都有点多余。 “你们家，可算了吧。就你妈，能同意才怪呢。”李波一点面子也没给，直接就给泄了底。 “不用再麻烦了，这几天我家里人不在，她来我家，正好可以跟我作个伴。”程易笑容温和。 看着变了脸色，紧抿着唇不再说话的蒋小斐，徐可可都替她不值。 就这俩货。一个二，一个坏。她这看人的眼光也属实有点问题。 吃完饭，肖汉独自跟在后面。徐可可和蒋小斐俩人在中间，另外两人拄着拐杖一左一右。 他们就这么画风清奇的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 迎面校主任陪着穿着警服的几人走了过来。徐可可没想到会在校园遇到陈警官。 看到警察，原本就一直关注着他们这几人的学生，都隔的老远，伸着脖子往他们这边看。 “我们过来跟学校核实情况，还说吃完了饭，要找你一趟呢。” 他们把几个人的情况再摸下底，这个案子就要结了。老陈跟徐可可打着招呼。 “你不是让我帮你调查你母亲在哪儿嘛，我们跟她户籍所在地了解过了。她跟你父亲离婚后，没多久就去了香港务工，一直再没回来。具体在香港哪里，我已经跟当地的同事打过招呼，让他们帮忙尽快联系到，把她介绍去香港的中间人。可能情况有些复杂，还要再等等。” 又简单说了几句，老陈他们就跟校主任一起往食堂那边去了。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连李波都察觉到了徐可可的失落。 “你要找你妈？我表哥刚从香港回来，过些日子他还要去。我让他帮你打听下？” 原主的母亲又不是什么名人。就是个初中毕业生，都说是去香港打工了，那指定是社会最低层的人。连个位置都没有，上哪儿找去。 徐可可想着心事，勉强笑着跟他道了谢，说了句不用。 她现在心情的确是不太好，因为这跟她的预判不一样。她本想着见到原主母亲，任务就结束了。应当拖不了太长时间。 可现在，这事越来越麻烦了。这个年代通讯并不发达。原主的母亲又是个孤儿。户籍这条线要是断了，再想要找到，就是老陈说的，找到介绍人。 可老陈刚才的表情，很明显就能看出来，事情并不好办。 茫茫人海，让自己上哪儿去找这个十多年没联系的人。 而她马上要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却是生存问题。 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不上学了，下来找个地方上班，一边工作，一边再打听原主母亲的下落。 徐可可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注意到，李波跟蒋小斐什么时候走开的。 就连一直跟在程易后面的肖汉，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你可以一直住在我们家，一直到你上大学。” 程易突然在她旁边，缓缓开口道。徐可可怔了下，旋即也明白，以程易的细心这点事很容易想到。 “你要是觉着占便宜了，就记账，等你将来有能力了，把钱还给我就好了。” 看出徐可可的迟疑，程易看着她的脸色补充道。 徐可可没有矫情，爽快的答应了。 她是来完成任务的，替原主完成心愿，她就可以直接脱离这个世界了。 能不吃苦，当然最好不过。 晚上，程易家来了位客人。是李波的表哥。他带了不少的东西，摆了一桌子。 显然他早就知道徐可可也在，所以见到她并没有感到吃惊。 “这边一直没得了信，不知道你过来读书了。 李波的父亲，给你家长辈打过电话了。他们家就他这么一个男孩子，让家里惯的有些太淘气了。他爸这几天又不在这边，就让我过来替他跟你赔礼道歉。是他没把孩子教育好。让你受委屈了。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你在这边，他让问问你，看你这边生活上还有什么不方便的没有。要是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你尽管开口。” 快三十岁的大男人，那天还气宇轩昂的，现在跟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说话，把姿态摆的这么低，程易这条大腿，还挺粗。 程易自然没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两人又聊了一会，自始至终，程易都没有说出原谅李波，不跟他计较的话来。 李波的表哥没达到目的，原本从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也只是一瞬间，立刻就又变了脸。 他又跟程易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走了。 走前看了徐可可一眼，那一眼让徐可可有些没看明白。猜他可能觉着自己勾搭完李波，现在又跟着程易。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个设定。 不然她也想不通，他那别有深意的一眼，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零五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13 这一次的小考，徐可可的总分成绩是全年级第一。尤其是让程易最为担心的英语，更是考了个满分。 路娜不服气，在课上直接就举手，“老师，她作弊。” “噢，你有证据嘛？” 英语老师也对徐可可这个成绩存疑。可是这次徐可可各科考的分都不低。加上她第一次有同桌，同桌又是那么优秀的程易。 所有老师一致认为，是程易的帮助，让她在学习上开了窍。不然他们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现在听路娜这么说，英语老师以为她知道什么，也来了兴致。 路娜理直气壮道，“以前她英语都考过零分。要是哪一次能考十分，都是她有进步。她怎么可能一下子成绩变这么好。她肯定作弊了。” 看着英语老师紧蹙的眉头，想到刚才她同位说的话，路娜又赶紧道，“她肯定是抄了程易的卷子。” 老师彻底不耐烦了，打断道，“好了，你先坐下吧。” 这个问题，他们这些老师早就聚到一起讨论过了。 前面几科考试也就算了，后面他们这几科，因为前面成绩太过优秀，所以考试的时候，他们都特意盯过。当堂作弊是绝不可能的。 再说，她这次考的成绩比程易好。程易错的那几道题，她是抄的谁的。 所以这点根本不可能。老师有些失望的看了路娜一眼。没有依据就直接随口胡诌，亏着还是班长。 老师们最喜欢的当然是努力学习，又能看到成绩的学生。想了下，怕打击徐可可的学习积极性。英语老师难得多说了一句， “路娜，你是班长以后说话要注意，没有证据的话，不要随口乱说。” 这已经不是第一位任课老师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批评她了。以前老师都会维护自己，这样的事情是从来没有过的。 路娜涨红了脸，赌气道，“那老师，您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学习变好了。让她说说经验，我们大家也跟着她学习下。” 这倒是可以，她还记的这个学生平常不太爱说话。英语老师询问的眼神看向徐可可。 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想说就起来说，不想说，老师也不准备难为她。 路娜咬着牙，心里暗恨老师的偏心。全忘了以前老师们是怎么护着她的了。 徐可可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我以前学习不好，是因为没有自信。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所以很自卑。自从程易同学来了以后。每次考试他都有帮助我，给我划重点，给我讲题。 我开始没考好，是因为成绩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所以这次我才能考的还算不错。” 徐可可看了眼班里的同学，“经过这件事，我觉着，其实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还有就是，我误会了许多事。我以前总觉着这世上没有什么好人，以为大家是故意孤立我。 我还以为，我自己学习差，是因为自己不够聪明。现在我知道了，其实是我想的不对。人没有那么坏，我也没有那么差。” 徐可可语气舒缓，神态平静。但是不管是老师，还是坐在下面的学生，心里都多少产生了波澜。很多人都在反思徐可可的话。 不少人把目光望向了路娜。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路娜心虚的垂下头。 她的心怦怦跳的极快。她能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属于她的东西在流失。 她眼睛乱转，再也没了听课的心思，一直在想着，自己要怎么办。 下午到了放学的时间，徐可可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自己考的太好，也被老师留在了学校。 跟着好学生们一起开小灶。 徐可可有些无语，却也只能跟着。谁让程易和肖汉都在呢。而且现在走，老师们肯定会认为，她取得了一点成绩就骄傲了。 她之所以考这么好，就是为了把路娜从班长的位置上拉下来。她现在需要老师们的好感度。 只是为了巩固她的成绩，老师们多给了她好几套卷子。徐可可一看就烦了。 她本来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一个人。做这些卷子，在她眼里属于无效劳动。 她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好在程易又一次帮了她，把她多出来的卷子，拿了几份出来，分给了班里的其他几个男生。 路娜看到了，这次倒是没去找老师告状。只阴沉着脸，在一边冷眼看着他们。 徐可可拖累了程易他们俩，等三个人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她跟程易站在校门口，等着肖汉去拿自行车。下意识，徐可可看向马路的斜对面。 那辆白色的面包车又出现了，它就停在那里。 她的失神，引起了程易的注意。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认识？” 程易的问话，让徐可可回神，“那辆车一直出现在周围，我本来以为是冲着李波去的。可是这个点李波肯定早就回去了。你等我一下，我...” ‘去看看’三个字还没说，就被程易拽住了胳膊。“你要是觉着有问题就先别过去。会打草惊蛇。” 徐可可明白他说的是对的，“你有认识的人嘛，能帮我查下那辆车？” 程易了然的点头，在心里记下了车牌号。 等肖汉过来，他们一起往程易家的小区走。那辆车果然跟了上来。 等他们进了小区，那辆车转了一圈回来，就停在了马路对面。 程易更加相信徐可可说的话了。一回去就打了电话。 徐可可认真的回想原主的记忆。她想不通，原主有什么可值得被人惦记的，以至于会要了她的性命。 “别想了，先吃饭吧。” 屋门是敞开的，程易敲了敲屋门。 徐可可从屋里走出来。 徐可可现在住的这间客房，偶尔应当是有人住的。里面留了不少个人物品。 “要是你家里人来看你，需要留宿，你跟我说。今天陈警官说，家里的房子这两天就解封了。” 孙婶已经坐在饭桌边上，等着他们俩了，听了徐可可这话笑道， “你回去不也是一个人，你就住着吧。正好有人在这里陪着小易，我也好回家去。” 程易在家用的是单拐，挂在桌子边上。端过孙婶递给他的汤，解释道， “孙婶家是这里的，怕我晚上一个人在家出意外，所以才住在这里。你要是在，她就白天过来，晚上回家。她家里还有孩子子和老人呢。” 有了这话，徐可可住的更坦然了。 第三百零六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14 刚吃完饭没多久，电话铃就响了。程易让人查的那辆白色面包车的情况有了回复。 徐可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安静的站在客厅等着。 程易放下电话，眉头紧皱。坐在沙发上，轻柔着他那条伤腿。眼神困惑的看向徐可可， “那个车牌的车倒是找到了，但是应该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那辆。那个车牌是化工厂的汽车。可是那辆车现在不在市里面，前些日子出了车祸，现在在近郊的厂子里维修呢。” 冒用车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做完坏事，不会被人发现。 徐可可瞪大了眼，她真的搞不懂。她已经看过原主的记忆，她每天的生活简单又平凡。因为很少跟别人接触，她做的唯一的，平常不会做的事情，就是给程易送书包。 可那是她临时想起来的。 见徐可可又在沉思。程易闭眼忍了下，再睁开眼，体贴道，“你放心行了，明天只要那辆车出现，就会有人跟上去，然后会想办法控制住他们，了解他们是什么人。” “所以，是你找人打的李波。”还特意幼稚的让他瘸了腿，让他感同身受一下。 外面的天突然暗了下来，阴沉沉的，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程易的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孙婶还没走，从里屋推出他的轮椅，将他扶了上去。程易按在膝盖上的手已经冒起了青筋，眼眶通红像是要溢出血来。 徐可可跟在后面，和孙婶一起将程易送回了他的房间。 孙婶去厨房烧热水，灌热水袋，给他热敷。 腿上的肌肉已经萎缩，失去了它该有的活力和生机。 似是察觉到了徐可可的眼神，程易一把拉过旁边毛巾盖毯，把腿，还有徐可可的手一起遮了起来。 “你干嘛？”程易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眼神不解的看向徐可可。 “我试下。” 徐可可也没多解释，给他在几个穴道上按捏。酥麻的感觉一点点遮盖了，那从骨头缝里钻出的疼痛感。 那双细小，掌心温热的手，像是带有魔力。他所有的神经感觉都在被她牵引着。 在她不断轻柔的按压下，他的腿渐渐热了起来。不是用暖水袋捂的皮肤上的热。而是从里面自己产生的热。 程易能清晰感受到，徐可可的手，在他腿上按压的力道。 “是，是我让人去打的他。知道你跟他一起走的。我才跟肖汉去的你家小区，才知道你们家出的事。 我打他，是因为...，我当时在气头上，我实在气急了...” 看着他的反应，徐可可手上又用了些力气。酸爽的感觉，让程易闭了嘴，这感觉，又痛又舒服。让人还有些期待。 “他就是欠打，他表哥说的对，他们家里把他惯的没了样子。他活该受些教训的。” 程易一滞，直直的紧盯着徐可可，腿上的伤痛好像变的极为遥远。 从刚才徐可可问他，是不是他让人打了李波。他以为她是要替李波讨回公道。 “我以为你跟李波是好朋友。”程易的眼神有些黯淡。 徐可可奇怪的看他一眼，“对和错，与什么关系无关。” 看着侧坐在他床边的徐可可，程易了然一笑，他怎么忘了，她可是能把自己父亲送进监狱的人。 等孙婶把热水袋拿过来，程易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我再帮你按一会，等你睡着了，再给你绑上热水袋。” 是，每次阴天最难熬的就是入睡。徐可可的话，让程易有些迟疑。 “会不会，太辛苦！” “怕我辛苦，你就闭上眼，快点睡着。” 程易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记得睡着前，那双手一直在自己腿上按压着。 正好徐可可在程易这里白吃白住，总觉着占人便宜不太好。毕竟说是算借的，可什么时候还不好说。如果她能顺利完成任务，说不定连还的机会都没有。 发现程易的腿部在萎缩中，加上听程易说，等明年参加完高考，他会出国，边读书，边治腿。 听他的意思，他的腿应当还有希望。徐可可就每天晚上替他按摩。 那辆面包车，却是从那天出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徐可可跟程易俩人都猜测，对方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好在现在他们俩天天同进同出，也再没有什么异样的事情发生。 “今年的英语比赛学校想让你跟程易去参加。程易高一的时候参加过。他有经验，你不用紧张，跟着他一起准备就好。” 别的学生听到要参加比赛，都会觉的是一种荣誉，会很高兴。英语老师看着徐可可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觉着她好像不太想参加。 “一等奖的奖励也比较好，除了奖金，这次还会安排去旅游。” “有奖金？”徐可可来了兴趣，“会给多少？” 英语老师余光扫了眼，站在一边的程易，“有几百块钱吧。这次是最高的一次。往年都是一些奖品，今年开始，会给奖金。” 能有钱拿，徐可可高兴了。她吃住在程家，那天孙婶倒是想给她零花钱，她没要。 她承认自己有些矫情了。但是总觉着不合适。她本来是要去打工的。李波已经帮她去打听了，这几天就会给她消息。 现在有机会能通过比赛挣到钱，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徐可可跟程易回到班里。就看到路娜趴在座位上哭。 现在班里的女孩子都会主动来找徐可可说话。见她跟程易俩人回来，就凑到她跟前。 “她哭什么？”徐可可指了指路娜。 女孩子不在意道，“刚才老师把程易和你叫走，她就开始哭了。” 徐可可不解的问，“为什么？” 另一个女孩子插嘴道，“那天她们还在讨论，要是看期末和期中考的成绩，年级怎么排也该是她去参加比赛。” 看徐可可疑惑的眼神，女孩子恍然道，“你以前不关注吧。去年的英语比赛，本来应当是从高一选人参加。可是学校临时改了，让现在高三的蒋小斐去了。说是以后都由高二的出人参加。 这不咱们上了高二，路娜的英语，程易没来前，一直是年级第一。本来所有人都认为该是她跟程易参加的。” “这不你来了，这次又轮不到她了。” 女孩子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其他人都能听到。 路娜猛的坐起来，把桌子上的铅笔盒还有书和本子，往书包里面一塞，拎起书包就跑了出去。 第三百零七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15 路娜的母亲是狠角色，第二天就带着路娜来学校，直接去了办公室，找老师们沟通。 第一节课课上到一半，路娜背着书包没精打采的进了教室。 下课的时候，路娜的母亲在班主任的陪同下，来了班里。就站在教室门口，班主任冲徐可可招手，将她叫了出去。 “我是你大姨，还记的我嘛？听说这几天你都住在同学家里？” 路娜的母亲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两手拎着黑色方形公文包，背在身后。身子微弯，像是跟小朋友在说话。 徐可可沉默的看着她，没开口。 “你母亲心里可担心你了。听说你住在男同学家，这也不方便。今天放了学，就跟路娜一起回家吧。大人的事，跟你没关系。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要踏实学习。 你们还有一年就要参加高考了，老师也说你学习成绩不错。不要为了家里的这些事情耽误了学业。” 班主任赞同的点头，也在一边跟着道，“对，你大姨说的对，你一直住在同学家，对你影响也不好。不如回家去住，有家里人的照顾，你也能安心学习。” “路娜说，你妹妹要离婚，我去了再搬出来，太麻烦。”徐可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冷淡的顶了回去。 路娜的母亲也不生气，笑容温和， “那是你妈说的气话。她这几天也想明白了。还有你弟弟呢，她不会离婚的。怎么也要把你们姐弟俩带到上了大学，看着你们有好的前途，她总是要给你爸一个交代的。” 这冠冕堂皇的话，旁边的班主任听的频频点头。 “行，不过，能先给我点生活费嘛。我现在连买饭的钱，都是跟同学借的呢。” “生活费？” “对，我跟同学借了不少呢。成天听路娜跟大家说，你们家可有钱了，您出门不会不带钱的吧。” 路娜母亲终于直起了身子，冲老师尴尬的笑笑，“娜娜那孩子太虚荣了，在外面总是胡说。” “我这...”，看着班主任那审视的眼神，想到她刚刚才在几位老师面前，给路娜把形象扭转过来。 只能硬着头皮，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当着俩人面打开。 “你跟同学借了多少钱？这里是十块钱，剩下的钱，你就自己...” 话都没让她说完，徐可可就道，“我跟我们班的程易还有肖汉同学，各借了五十。我看您钱包里，差不多也就五十块钱。要不您都给我吧。” 路娜母亲捏着十块钱的手顿住了。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你怎么会跟别人借这么多钱？你小小年纪....” “我买衣服，吃饭，买学习用品，还有住宿，这些都花不少钱。还给他们打的借条，您要看下嘛，我拿来给您看下，您帮我都还了吧。”徐可可作势就要往里面走。 肖汉已然从里面听着声音走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两张纸，“阿姨，您要帮她还钱是嘛，这是借条。” 说着话就要把借条往路娜母亲手里塞。 像是怕烫到一样，路娜母亲慌忙的往后撤。要不是肖汉捏的紧就掉到地上了。 “你干嘛？我为什么要替她还钱？”脸色严肃的，别说笑模样了，眼里已经带上了狠厉。 徐可可笑笑，“那您还给我钱嘛？要是不给我先进去准备上课了。” 这句话无疑把路娜的母亲架了起来。要说不给，班主任已经没了好脸色。要是说给，这孩子摆明了在耍自己。 想了半天，最后笑着从钱包里拿出二张十块的钱，递给徐可可， “大姨一会还有事，不能把钱都给你。先给你二十你拿着先花着。借同学的钱，等回家了，大姨跟你妈说，让她给你把钱还了。” “那谢谢您了！”徐可可也没客气，从她手里抽出钱。 冲肖汉喊了句，“回去吧，一会上课了。” 她这一句话，不光肖汉，趴在教室窗户，站在走廊上的学生，呼啦一下全回了班。 班主任挑眉，这孩子什么时候在班里威信这么高了。再看眼里面坐着的路娜，一个人阴沉着脸坐在座位上，课桌上干净的什么也没有。 马上就要上课了，一点准备也不做。更不知道在想什么。班主任不自觉皱了眉头。 当天放学的时候，路娜离开教室前，看了徐可可一眼，见她坐着没动。 又回身看了眼其他的同学，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看她。 以前放学，她身边总会簇拥着不少女同学。现在就连跟她关系最好的同位，也说要等人，不跟她一起走了。 今天她还在办公室门口，听到自己的同位跟老师说，她眼睛现在有点近视，想换下座位。 路娜紧攥着书包带，转身独自出了教室。她妈说过，只要她足够优秀，学习好，考到年级第一。老师和同学就会跟以前一样对待她。 等着吧，她会让他们后悔的。到时候就是求自己，自己也不会跟他们玩的。 很快徐可可就知道了，路娜母亲来学校的终极目的。 英语老师给参加比赛的同学，进行赛前辅导。徐可可在老师办公室看到了路娜。 不光路娜，肖汉，蒋小斐都在。还有一个高三的一个男学生，叫方周。 突然名额就从两个变成了六个。徐可可不解的看了程易一眼，这么随便的嘛。不是说办了好几届的嘛？ “大家对这次参赛有什么想了解的，现在可以问我。” 英语老师从书本上移开眼，看向他们。这次比赛她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本来高二派出的两名学生，就没什么问题。 现在再加上高三的两名英语成绩最好的学生。 其中的蒋小斐还是连续两届都得了第一。往年她还会有点小忐忑，今年她连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老师，您这里有往年比赛的题，我可以拿回去看看嘛？” 路娜积极的举手，抢在所有人前面发言。这是她妈嘱咐过的。一定要让老师看到，她对这次比赛的重视。 英语老师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面前的英语小说。她能说，她没准备嘛。 “是这样的，比赛主要是比口语，而且是一个学校一队，大家抢答。有他们在，你就记着，到时候别出声就行了。” 路娜的骄傲走到了进头，虽然没有人看她，她整张脸红成一片。 要不是还有一点理智，记的她妈说的，遇到再难堪的事都不能跑开，忍一会这事就会过去。如果走开，再回来的路更难看。 要不是记得这些，她早就起身跑了。 徐可可举起手来，“老师，以前是两个人参加，现在变成六个，那奖金怎么办，是六个人平分嘛？” 肖汉下意识转头去看程易。程易抿着唇尽量让自己显的很淡定。 蒋小斐一脸震惊。方周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英语老师目瞪口呆看着徐可可，半天才道，“奖金不是平分，每个人都有。不过，我们参加比赛，主要是还为了给学校争光，也对自己有个提高和认识。不是为了...奖金和最后的奖品。” “好的，老师！我没有问题了。您放心，我保证比赛的时候，不会乱出声的，您放心行了。” “我放心什么，我放心，谁让你不出声的。高三是辅助，除了难度题，他们只能给你们提醒。别的题，你要跟程易一起回答。” 英语老师气的，握着书的手紧了紧，这就是个女孩子，这要是肖汉，她早就拿起书打上去了。 被老师看了一眼的肖汉，有些莫名其妙。这意思，自己是出声还是不出声。 坐在他旁边，刚因为徐可可的提问，脸色好一些的路娜。脸上已经不是红色了，变成了惨白。 蒋小斐好奇的打量着徐可可。看着她被老师这么气急败坏的说了一通，依旧面色如常，跟没事人一样。 不由咬紧了下唇，所以程易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嘛。 第三百零八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16 本以为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参加比赛了。 没想到学校突然要组织春游。说是为了高三考前放松。然后组织全校师生一起，去市郊区的凤凰岭爬山。 只要能出去玩，不用上课，为了什么并不重要。听到通知，学校的学生们兴奋的连课都不想上了。 学校提前放学，让大家回家准备明天春游要带的饭。听说学校旁边商店里的面包，全卖空了。 通知七点半出发。不到七点，校门口，学生们像一群鸽子一样叽叽喳喳的，翘首等着了。 他们一边背着绿水壶，一边背着书包，两根带子在胸前交叉，像是行军的背带。 雀跃的听着老师的指挥，按年级排着队。 徐可可背着书包站在队伍外。因为肖汉替程易推着轮椅，看顾程易的任务，就落到了她身上。 旁边有人叫她，徐可可回头，是那位陈警官。 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子走到他们跟前。 “幸好我今天出来的早，不然要白跑一趟了。” 老陈笑着问徐可可，他们是不是要去春游。还嘱咐了几句要注意安全的话。然后跟她说了两件事。 一个是原主跟她奶奶住的房子，已经解封了，但是钥匙被原主的继母拿走了。 另一个消息就是了解到，原主的母亲好像已经在香港又嫁了人。嫁给了一个姓金的。具体的地址那边还在打听。 这时，准备拉他们去春游的公交车开了过来。老陈把自行车支好，帮着肖汉一起把轮椅从后门搬了上去。 又回身扶了程易一把。等他们坐稳，他才跟他们挥手道别。下了车。 “你想把房子要回来？”看徐可可一直沉着脸没说话，程易在旁边问她。 “没有，怎么会。” 原主已经死了。这次的游戏任务，原主要求也只是见她母亲。 徐可可现在只想着尽快完成任务，离开这个游戏世界。她对房子不在意。 在徐可可看来，原主的继母虽然对原主并不好。可是也对原主没有义务。她一直奉行的各地各过的，也并不是错误的处理方式。 要是徐可可是原主，她会认为这是最好的一种相处方式。 云家唯一对原主有责任和义务的，就是原主的父亲云江。可都没用徐可可出手，在他自己的努力下，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你要是有需要，跟我说。”见她神色凝重，程易再次道。 “我只想找到我母亲。”徐可可盯着车窗外。 程易了然的点头，“我知道，我已经跟家里说了，应当很快会有消息的。” 徐可可回头冲他一笑。“好的，谢谢你！” 这才又微眯了眼，回身看向车窗外。那辆白色的面包车刚刚驶了过去。 直觉告诉她，那辆面包车，应当跟原主的母亲有关系。 只是现在她了解到的情况有点少，所以她很被动。 “哎，那车里的是蒋小斐嘛？” 突然有学生嚷了起来，呼啦一下子，不少学生都冲到了车窗边。 “那辆轿车里还有李波呢。我看到了，他坐在后面。” 跟车的老师急忙站起来，“头不能伸到车窗外，全部回去坐好。” 老师喊了几嗓子后，所有的学生这才又都回到座位上。主要是轿车开的，比他们坐的这辆公交车还要快。早就没了影子。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那辆车。还有人在猜测，李波跟蒋小斐为什么没眼着学校的车。 看着汽车已经驶出了城区，老师们极时制止了他们漫无边际的讨论。 鼓动车上的学生们，分班级进行了一场，此消彼长的唱歌比赛。 在热闹又欢快的歌声中，汽车很快就开到了凤凰岭。 凤凰岭得名，就是站在高处，对面连绵的山脉，像展翅欲飞的凤凰一样。 他们眼前的山峰就是凤凰对面的高峰。 正是好季节，山上绿意盎然。只是它的路不是石阶，还是崎岖不平，由人踩出来的山路。 本来由体育老师带头的，几位男老师，想着把程易抬上山去。 被程易拒绝了。他帮不了别人，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老师们倒是没有强求，因为学校的男老师并不多。这样的爬山活动，他们还肩负着，师生安全问题。 老师们在上山前，在山脚下的树荫旁，给程易找了处平台。 徐可可和肖汉俩人都主动提出来，留下照顾程易。老师都没犹豫直接就同意了。有他们在，她也能放心。 还有几位已经有些年纪的女老师，也不想爬山，跟着他们一起待在了山脚下。 不过这几位老师看着周围景色，也没停留多久，就约着去周围闲逛去了。 徐可可拿出提前准备的毯子铺在地上。又取出孙婶拿铁饭盒给装的黄瓜，西红柿，小红萝卜，搬了一圈。 三个人席地而坐，边吃边看着光景，闲聊着天，倒是也惬意。 没想到，比他们先到的李波和蒋小斐，这时候才过来。 蒋小斐看到程易就不想走了，一屁股坐到了程易旁边。 “我也不想去爬山，李波要不你跟云朵去吧。” 李波的腿已经好了。他家里人应当已经认真教育过他了，他早就不敢再找程易的麻烦。 他今天的心情不太好，现在听了蒋小斐的话，脸色更难看了。转头问徐可可，“你去嘛？” 当然不去，徐可可预感今天应当会有事发生。那辆车已经好久没出现了，今天再次出现，肯定是要做什么的。 见徐可可摇头，李波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他又问肖汉。肖汉有些犹豫，他其实很想去跟大家一起爬山的。 看出他的犹豫，程易冲他笑道，“你去吧，这里又不是就我一个人，你放心。” “就是，你担心什么，一会我表哥也过来，有事让他找我表哥就行了。” 李波已经大步走了出去，回头不在意的冲肖汉道。 看肖汉背上书包要跟自己一起了，李波终于不像刚才，那么气哼哼的了。 他冲着蒋小斐道，“小斐，你真不去嘛。行！你要是不去，跟金志昌说一声，让他帮着照顾着点程易。” “走，肖汉咱们上山。快点，咱们追上大部队去。” 李波手一挥，大步的超前就走。肖汉有点胖，小跑的跟在他后面，“你慢点，等我下！” 金志昌？倒是挺巧的。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徐可可回头，看到程易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 是了，刚才陈警官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程易也在一边。看来他也想到了。 原主母亲嫁了姓金的，李波曾说过，他表哥最近会回香港。 徐可可笑了。程易看向她的眼神里，却隐隐有着担忧。他后悔让肖汉走了。 蒋小斐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俩眉来眼去。李波又不在，她委屈的红了眼睛。 “我考完试，会出国。程易你明年也去找我吧。” 徐可可的心提了起来。她怕程易还跟以前那样跟蒋小斐说话。蒋小斐要是生气跑开。这山里，自己肯定不能放她走。要是追上去，就会留下程易一个人。 因此，徐可可比蒋小斐还紧张的看向程易。 “是嘛，你要去哪个国家，定了嘛，学什么专业，哪个学校？” 程易的话，徐可可松了口气。蒋小斐白皙的小脸上，染上了笑意。她往前坐了坐，离程易更近了些。 似是将徐可可单独隔离到了一边。对着程易说起了她后面的计划。 程易这人只要是想好好聊天，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他引着蒋小斐说了许多。 “对了，李波的表哥是香港人嘛？” 徐可可看了程易一眼，他却专注的盯着蒋小斐。 “也不算，前几年，他们家才去的。他伯父在香港。”蒋小斐并不太想聊金士昌的事。 “你其实要是想，今年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我问过了，你可以过去读一年高中。你去了，我们相互也能有个照应。我想跟你一起去，不想跟李波一起。他总是闯祸，我害怕。” 看着蒋小斐微垂的侧颜，小姑娘这表白，也挺别致。 起码很真实。她选择程易，不想要李波的原因，是因为李波没给她安全感。 她觉着程易更靠谱些。 “李波最近不是再没有打架嘛，我听说他一直有在好好上课的...” 徐可可听着程易违心的说着李波的好话。看着正朝他们走来的李波的表哥，金志昌。 “你们在聊什么？”他走过来，站在毯子的外面，熟稔的跟他们笑道。 听蒋小斐说谈的是出国的事情，金志昌冲徐可可笑道，“你想出国嘛，如果你想，我倒是可以帮你。” “是嘛！”徐可可假装惊讶道，“好啊，我当然也想啊！” “正好，小斐跟小波先去。隔一年你跟程易再去。你们可以考一个学校。” 金志昌的话让蒋小斐变了脸色，“志昌哥，你那天不是说，程易可以提前一年出去。可以跟我们一起出国的嘛？” “程易的学习应当没问题，可是她呢。”金志昌指向徐可可，“他们俩关系可不一般。” 金志昌似是没看到蒋小斐白了的小脸，还冲着程易和徐可可挑眉，像是在开他们俩的玩笑。 金志昌显然很了解蒋小斐的脾气，模棱两可的几句话，就让蒋小斐变了脸色，站起来跑开了。 “坏了，小斐是不是误会我的话了。你们都是女孩子，要不你帮我去劝劝她，跟她解释下吧。你跟她讲，她肯定会信的。” 金志昌焦急的看向徐可可。 徐可可极干脆的摇头，“我不去，你说话让她误会了，干嘛要我去解释呢。” 往蒋小斐跑的方向张望一眼，“她应当是在等人追吧。你要是再不去，她可就没影了。” 徐可可拿起黄瓜，就是一口。根本就不着急。 “看来，你知道了点什么？”盯着徐可可看了半天，金士昌一秒变脸，冲徐可可冷笑道。 “既然你想把他拉进来，我也没意见。” 就见金士昌一挥手，从旁边跳出几个人来，将徐可可跟程易团团围住。 “起来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三百零九章 八十年代小蝌蚪找妈妈（完结） 这个游戏徐可可玩够了。 她随时可以叫停这个游戏，拖这么久无非是好奇心作祟，想知道原主的真正死因。 毯子是孙婶准备的，是浅色碎花的。金志昌的皮鞋踩在那朵小白花的花枝上。 都能想到，只要他把脚抬起来，上面就会出现肮脏的鞋印。徐可可皱眉，厌恶的看向金志昌。她从第一眼就不太喜欢这个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徐可可把毯子往后使劲一拉，金志昌身子不稳，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后来的事情不要太简单，在徐可可看来，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把小刀解决不了的。除了钱。 被人用削铅笔的刀子顶在大动脉上，是金志昌来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的。 金志昌狼狈的倒在地上，他的头被徐可可按着，他除了斜着眼瞪向徐可可，一动不敢动。 “让他们后退。”徐可可的手抖了抖，血直接窜了出来。 金志昌眼里的阴狠不见了，惊叫道，“后退，你们先后退。”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迟疑着退了半步。程易在徐可可眼神示意下，移动着身子来到徐可可旁边。 “我母亲在哪儿？” 徐可可的手又抖了抖。 金志昌向下看着刀，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颤着声音道，“她回去了，你...你见过的。” 徐可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天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 那天送李波回去的时候，跟着金志昌一起从屋里走出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可看那女人的神情，和朴素的穿着打扮，徐可可以为那是李波家雇的阿姨。 “她知道我是谁嘛？” “知...知道！” 徐可可回想了下，当时那女人看到自己的眼神，无波无澜，像是在看个陌生人。 也是，如果她真在意原主这个女儿，又怎么会，一直不见她。 她应当是见过原主的，但却没有跟原主相认。 徐可可的意识里闪过一阵波动，任务已完成，是否结束游戏。 只有是和否两个按键，又是一个没有询问窗口的界面。徐可可心里叹口气。 看眼旁边的程易，她很想知道自己结束游戏，他们是会跟着自己一起消失，还是只有自己消失。 如果只有自己消失，那只剩下程易面对这些人，后果不是她想看到的。 徐可可迟疑的按下了否。 在她按下否的一瞬间，从后面突然冲出一批人。将把他们围住的人全按在地上。 原来，在周围闲逛的几位老师，因为不放心，所以早就往回走了。 她们老远就看到，蒋小斐跑开，然后有人将他们俩围了起来。 这几位老师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她们这些人加起来，连人家一个都打不了。 老师们果断的回身，去旁边的村子里叫来了人。 这一次消息传来的很快。如徐可可所料，金志昌的伯父，也就是原主母亲后来嫁的那个男人，已经因病亡故。 而原主的母亲，在回乡探亲，返回去不久，也出车祸死亡了。 原主的母亲曾经是金志昌伯父的保姆。他们俩结婚，金志昌他们并不知道，是在遗嘱公布前，才从律师那里得到的消息。 按照当地的遗嘱继承顺序，原主母亲死亡，原主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如果原主死亡。那金志昌就是唯一继承人。 突然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徐可可本身没有变化。因为继承手续，很复杂。就算有程易他们家人出面帮忙，她不可能马上拿到钱。 可是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已经大不相同了。 穷在闹市无人理，富在深山有远亲。 原主的继母带着云涵找到学校，死活要徐可可回去住，还主动要把钥匙还给徐可可。 被徐可可拒绝了。 本就已经被边缘化的路娜，现在彻底被孤立了。她每天形单影只的在学校。她的同位因为不能换座位，竟然直接换班了。 家长跟学校提的理由是，因为路娜品德太差，怕孩子跟她坐在一起，会学坏。 以前原主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最边上。现在看起来，那样其实还算好。 总比路娜，那么明显的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天天被公然处刑，要好的多。 老师找了个班会的时间，在班里进行了投票，重新选班长。 徐可可直接就提名肖汉。说他乐于助人，为人热情，对待同学友好。学习成绩也很优秀，综合实力强。 总之就是一句话，别选我，我不干。 就算是这样，最后徐可可跟肖汉俩人，还是干了个平票。有人竟然弃权交了白纸。 不用说，班里人都知道，这白纸是谁的。除了路娜，想不出还有别人。 好在老师看出徐可可的确无心‘仕途’，为了长远考虑。最后老师在白纸上，写上了肖汉的名字。 路娜很想转学，她回家求了她妈好久，在家连哭带闹的。没想到，她妈竟然还让她到学校，跟徐可可搞好关系。 “咱们家本来就跟她是亲戚，比别人的关系都要近一步。你要听妈的话，她没什么朋友，你跟她把关系处好。将来对你，对咱们家好处多着呢。” 路娜已经崩溃了，她回家把学校的情况，全跟她妈说了，可是她妈就是不听。根本不去管她在想什么，还在跟她分析，要怎么接近徐可可。获得最大利益。 很快就到了去参加英语比赛的时候。 自从金志昌出事后，蒋小斐和李波被家里人直接送出了国。学校参加比赛的人，少了一个。 加上老师们对路娜，和那些学生们不同，她们本来就对她没有那么大的意见。所以只从高三找了名学生，替补了蒋小斐的那个名额，并没有让路娜下来。 程易从外省考进来的时候，就是最高分进的二中。加上徐可可这个带着外挂的在。比赛赢的毫无悬念。 坐在主台中间的教委领导，特意点名见了他们。在会谈室，大家都能看出来，领导们并不是要见他们所有人，他们想见的只有程易。 “听说，你近期要出国？” 程易知道家里人已经在替自己安排了，也没回避，“是，那边已经排好了手术时间。我会出去边治腿，边上学。” “那，这小姑娘也一起嘛。” 徐可可挑眉，这位眉毛粗浓，看着有些威严的领导，语气竟然这么温和可亲。 “是，她会跟我一起。”程易替徐可可答道。 领导又询问了几句话。坐在最边上的路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没人知道她现在内心的波澜。她想走却走不了，可是那个从小被她随意欺负的人，竟然能说走就走。 “我想找你谈谈。” 回到学校，刚上到四楼，路娜突然从后面，冲到前面。伸手拽住了徐可可的衣袖。 看到徐可可点头，路娜发现原来她妈说的是对的。只要自己主动开口，她不会拒绝的。 徐可可跟路娜往楼上去。在前面的程易觉察出不对，回头看向她们。 他今天没用拐杖，坐的轮椅。同学们把他抬上来已经不容易了。他没法再要求别人什么。只能看着俩人一前一后，往楼梯上走。 快到拐角的时候，徐可可回头，和他眼神对视，冲他笑了笑。 程易的心，没来由的有些慌。 他见过徐可可的身手，真要有危险，人多对她是牵制。就像那天在山下，要不是有自己在。徐可可会更轻松，没有那么多的顾及。 只是他的心一直在怦怦直跳，他总有不好的预感。当他实在放心不下，转头冲肖汉喊，让他帮自己去看一眼时。 只是转头的一瞬间，有人从他背后的窗户划过，落了下去。肖汉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程易再回头，什么也没有看到。 因为坐着轮椅不方便，他甚至没有看到徐可可死后的样子。他只听人说起，人被抬走后，地上有一摊血。 那是徐可可的头落在地上的位置。 虽然他的旁边再也没有了那个身影，但是他知道，她没死。虽然没有说，但是他就是知道，她不是原来那个云朵。 她们俩不一样。原来的云朵，怎么可能英语口语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拿刀子威胁别人，更不可能把李波那样的混蛋收服。 她可能早就知道上天台会发生什么，可是她还是让事情发生了。 她跟自己说了，他的病在哪里能看好。他家里人跟那边也联系好了。所以她就走了。 他更相信，那个女孩子只是走了。而不是死了。 路娜嘴里一直在念着，她没有推，是徐可可自己跳下去的。没有人信。怎么会有人信呢，谁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后，会自杀。 律师拿来了遗嘱，原来徐可可在让程家人帮她接收遗产时，让律师帮自己也立了遗嘱。 她把钱全拿出来成立了基金会。基金会的负责人，就是程易。这个基金会，为自闭儿童提供帮助，为校园暴力的受害人，提供各种的支援。 这是徐可可最后替原主做的事情。 徐可可也不想这样死的，她其实是被突然召回的。 等她从床上醒来时，入眼一片白色。这是游戏仓，可是她的周围并没有人。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闪着红色的消息框，【能源储备仓，遭受外来人员入侵，请尽快进入....】 信号的突然中断，让徐可可知道，问题远比她想的要严重。这个信息，是她没来的及读取的，恐怕早就已经存在很久了。 徐可可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忙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