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 第一章 薪火相传 “哪里来的小乞丐,快点滚开。” 一个膀大腰圆的壮年汉子,正挥舞着碗口粗的擀面棒,驱赶一个身子矮小瘦弱的小女孩。 被驱赶的小女孩紧紧抱住手中的包子,眼含泪光,声音稚嫩沙哑,低声道:“叔叔对不起,等我有钱,我会还给你的。” “贱坯子,这个包子就算大爷我赏给你这个狗杂种,但再有下次的话,可别怪我心狠,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了!” 看到被脏兮兮的手弄得黢黑的大白包子,壮汉子冷哼一声,擀面杖插进腰间,叉着腰,很是嫌弃。 小女孩强忍眼泪和自尊,三步并作两步,自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中逃离。 为了避免手中的包子失去温度,她小心翼翼地将包子护在怀中,气喘吁吁地奔跑。 因为是太过饿了的缘故,有好几次她险些跌倒。 哪怕是被低矮的灌木枝桠打到面颊,小女孩也忍着疼痛,没有停下。 终于,小女孩跑到一处破庙。 不知名的神仙没了金漆,露出枯黄的泥塑内里,再无神圣可言。 在另一侧,有个老人正躺在柴草堆上,眼睛微眯,比之会破旧石像,更像是个死人。 并将怀中已经失去大半温度的包子撕成小块,一点一点地喂给奄奄一息的老人吃。 老人极为瘦弱,行将就木,头发如同枯草,嘴唇发白。 “小姑娘,辛苦你了。” 喝过小女孩用破碗盛的水,老人恢复了点气力,笑眯眯的,看着脸上泪痕未干的女孩。 “老爷爷,我不辛苦,你快点好起来。” 小女孩摇了摇头,头发上面都是汗水。 头发因为经常被别人薅打,有些参差不齐,此时湿答答地贴着头皮,甚至能看到好几处伤痕。 老人在小女孩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小救命恩人。 面黄肌瘦,眼睛很大,但是总没有精神。 若不是被肤色所累,五官称得上是清秀柔美。 脖子上戴着一根枯黄的野草筋绳,其上坠着一枚青铜戒指。 这枚戒指做工粗糙,看上去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时候随便弄的。 大概是怕草绳缠得不牢固,女孩专门多绕了几圈。 铜锈残环与枯草旧绳,毫无美感。 粗布麻衣上面满是补丁,但明显衣服已经有些小了,只能到小女孩的膝盖。 脚上穿着一双草鞋,也不知是何人编制,就是出奇的大。 大概是之前为了奔跑方便,脚背因时刻绷紧,在奔跑过程中,与草鞋摩擦而勒出来道道猩红伤痕。 “唉——”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爷爷不用叹气,我哥哥说过,吉人自有天相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看到老人身体有所好转但依旧无精打采,小女孩连忙鼓励道。 听着小女孩的安慰,老人有些心酸。 他不愿意问出自己已经知晓答案的问题,只是轻轻抬起手,将小女孩拉到身前,柔声问:“小姑娘,不瞒你说,我算是一个修行之人。你——知道修行是什么意思吗?” 小女孩表情微滞,思虑片刻后,道:“我看到老爷爷从空中掉下来,就知道你一定不是凡人!” 被夸赞的老人,抿了抿嘴角,像是在笑。 “那小姑娘你想不想修行啊?” 这一次小女孩没有犹豫,连连点头。 “哈哈哈行,幸甚至极!想不到我林啸,在死前还能留下传承!” 老人哈哈大笑,满是褶皱的脸上,又是一朵向日葵花。 “小姑娘伸出手,我来为你摸摸骨。” 恢复精神的老人语气轻缓,但是在枯瘦如柴的手摸清小女孩的细瘦手臂后,顿时笑不出来了。 老人神情绝望,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小女孩的手臂,流下两行清泪,哽咽道:“苍天不公,竟然要如此对待我的救命恩人,她还这么小——” “老爷爷,我的资质是不是很不好?”小女孩心智灵慧,猜出了老人前后的变化。 老人心中更疼了。 一直以来醉心修行的他,从未想过儿女情长,不承想现在竟然会因面前的小女孩而心软。 “小姑娘,姿资质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肯努力,今后一定可以吃饱喝饱,还能穿好看的衣服,住在软软的床上。” 老人不再为小女孩摸骨,还是用手指轻轻拨开小女孩乱作一团的头发,为她梳头。 在其指尖,有丝丝缕缕的绿色光影在流动,竟然将小女孩受伤的头皮缓慢愈合。 暖洋洋的。 小女孩眼眶立马就红了。 上一次她被这么爱护,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只是今后可能会很艰难,小姑娘你怕不怕?” “我不怕!” 掷地有声。 六七岁的小女孩,就像是一根刚出土的幼竹,坚劲挺拔,满是蓬勃朝气。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老人又一次哈哈大笑,接着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竟然不用小女孩的搀扶,直接站了起来。 “你请记住,我为林啸,为羽化神朝附属、蜀道之上、青崖福地的修者。只不过我资质平庸,穷首皓经,努力了大半辈子,依旧没能突破苦海,命泉难见。” 看到小女孩疑惑的目光,老人将其抱在怀中,和善道:“人体有多个修行秘境,而修者之初,便是开辟出无尽苦海,之后在苦海中提炼出命泉以保护生命之轮,在之后,塑神桥,通过横跨苦海的神桥,通往彼岸。” 老人将小女孩放在地上,枯燥的左手,按在脐下,竟然从体内牵引出半个拳头大小的水汪。 似实还虚,超出凡人想象。 在小女孩的眼中,虽然不大,但那依旧是一片漆黑死寂的海。 “这是苦海,象征着生命中的无尽艰难险阻。” 老人一边将苦海映射放大,好让小女孩看清楚,一边讲解着其中内涵。 在苦海其中,有一股清泉汩汩而流,只是还没逸散开来就被死寂的漆黑苦海给吞没了。 “这是命泉,因苦海的砥砺与个人奋进而出。只是我还差很多,无法让命泉汩汩而流……” 在清泉之下,则是一个满是裂痕的石磨盘。 “这是生命之轮,我淬炼的那一点命泉神液,根本没办法修复时光伤痕。” 小女孩虽然还是听不太懂,但是感受到了老人语气中的失落,因此乖乖坐着,默默陪伴在旁。 “苦海,命泉,神桥,彼岸,统称为轮海秘境。只是我太过弱小,只能给你看看苦海和命泉的大概模样,至于之后的神桥和彼岸,甚至是轮海之外的其他修行秘境,只能靠你未来去摸索了。怕不怕?”老人眯着眼睛,笑着问。 “不怕!” 小女孩的声音依旧清脆,像是清风吹过枯院残荷,哗啦啦地响。 “好!” 老人名为林啸,年轻时一定是个豪爽之人,感受到小女孩的坚定意念,他十分高兴,便朗声道:“传言羽化神朝除了羽化帝经之外,还有其他来历惊人的经文。我们青崖福地虽然比之羽化神朝,如同沧海一粟,但是我们的初始功法并不弱,那就是《道经》!号称轮海卷最强的经文,哪怕是《羽化帝经》都不能与之媲美!” 听得热血沸腾的小女孩,双手紧紧抓住脖子上的铜环戒指,眼中满是憧憬的神色。 老人蹲下身,抱起小女孩,在其耳边,轻声传法。 小女孩记性极好,老人仅仅是说了三遍,她就将仅两百多字的经文记熟。 “虽然说只是残卷,但足够你修行了!” 老人为小女孩的聪慧感到欣慰,手指泛光,为小女孩擦去脸上的污渍,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但是我哥哥叫我囡囡。”小女孩揉了揉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老夫厚着脸皮,将我的名字送予你,以后你就叫南啸吧!” 似懂非懂的小女孩刚要点头,但立马被老人制止了。 “这个名字不太好听,女孩子,取名更得慎重。那——南潇怎么样?南方艳阳天的南,潇洒自由的潇!今后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只要太阳还在高空悬照,永远潇洒自由,不枉平生走一遭!” 看到小女孩有些愣住,老人更加怜爱。 最后,老人刮了下小女孩的鼻子,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要不——这个名字你先用着,等将来遇到你哥哥,你再改成其他的名字?” 小女孩先是重重点头,而后笑着晃了晃脑袋,表示不用。 南潇。 这个名字她很喜欢。 相信最疼爱她的哥哥也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破庙外,红日正高悬,山林间百草丰茂。 老人很是慈爱地端详着被自己赋予名字的小女孩南潇。 眉眼清亮,不让初晨朝阳分毫。 身姿挺劲,比之仲春嫩竹葱茏。 望之蔚然而深秀。 真的会有人会永生不死吗? 仙人到底存不存在? 虽然命泉境界的老人,实力还不足以去叩问苍天是否有仙,但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心神恍惚间,林啸这个寿元将至的老人竟想通了另外一种永生的解释。 古往今来,为何有那么多人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凡人终死,但总有人正年少。 上几辈长者的期许,与下一代青年人的选择,并不冲突。 长者为后生指路,虽不一定适用,但也是经验之谈。 后生为自己圆梦,并替长者开拓视野,一举两得。 在涛涛东逝的岁月洪流中,那些薪火相传的人性辉光,让他们几代人的青春得以延续,从而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永垂不朽。 大概—— 红尘问仙,问的就是此间传承。 只是这些道理太高,还没踏出轮海秘境就已经寿尽濒死的林啸,没有足够的阅历和修为,无法进一步将之内化。 苦修一生,短暂飞行御空,他已经知足了。 即将老去的林啸老人,对面前这个枯瘦羸弱的小女孩的未来抱有期待。 火种已经埋下,静待东风吹过。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出身贫苦且资质极差的小女孩,会成为后人总也绕不过的高峰。 第二章 妙欲楼下 短暂的回光返照后,林啸又老。他有些遗憾,没有血色的唇有些开裂,仍旧轻声道:“先前我强提修为,只为突破自己极限,想体会飞行的感觉,借着风,才勉强滑翔二十里地。可惜现在已经没有气力带你去游览天上风光了。” 南潇摇了摇头,轻轻拽着老人的袖子,红着眼睛安慰:“林啸爷爷,我不要紧的。” 老人很是爱怜,抿着嘴,轻笑着说:“我死后,不用为我收尸,这一处破庙我看挺好的,要了!想我孤苦一生,死后还能与被世人遗忘的神像同眠,也不算孤单。” 说罢,小女孩南潇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到庙外。 南潇跌坐在地,在其脚边,还躺着一枚蚕豆大小的月牙形状的玉佩,橙黄色,上有几道光影在流动。 “林啸爷爷!” 南潇哭着想跑回庙内,但是面前像是有一股屏障,怎么也突破不了。 “此地再向南二十里地便为蜀道青崖福地。小姑娘,那枚玉佩为我的法器,之后若是有人与你为难,可以凭借这枚玉佩,寻找紫鹿长老,他为我的恩师,料想不会为难与你……” 郑重收下玉佩,南潇神色哀伤,她已经猜到老人在交代后事了。 “我死后,不用为我太过悲伤,更不用挖坟立碑。这里是我的终点,但同样也是你的起点。因此,我未曾领略过的大好风光,还请小姑娘,不,是救命恩人,而且你救命的人替我领略了!” 老人朝着小女孩挥了挥手,然后脐下射出数十根青色细丝,竟然直接将破庙的承重墙洞穿。 “轰隆隆——” 被荒废不知道多少时日的破庙终于坍塌。 刚刚获得南潇这个名字的小女孩,站在废墟之上,久久失神。 眼眶里掉落出大颗大颗的泪珠,身子微微抽搐着,拼命忍着,不愿意大声哭出来。 她跪在地上,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中满是血丝。 第二次了。 亲友死在自己面前,而她却无能为力。 这种超出个人能力的绝望,让年仅六七岁的小女孩难以承受。 但孤身一人的她,只能负重前行。 破庙坍圮,月牙玉佩在李啸身死后便再没有朦胧的光影流淌。 只是当南潇将玉佩放入怀中时,却感受到那股微弱且柔和的微暖。 日薄西山,离鸟归林。 南潇紧咬着嘴唇,小手握拳,因过于用力,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在最后看了一眼废墟之后,她转身离开。 未来山遥水远,道阻且长,她不能悲伤太久。 南潇,难笑。 终有一日,她要让那些罪该万死的人,笑不出来。 ———————————— 小镇名为望仙市集。 因其地理位置极为靠近蜀道境内唯一一处仙门,因此人声鼎沸,极为热闹。 挑夫持一条木扁担,两端拴着竹篓,内有各式布匹与吃食。 肉贩在案板上持着把钝刀,对着牛骨架哐哐劈砍。 小贩边上围着一群孩童,叫叫嚷嚷,争着要当第一个拥有青澄仙子糖人的人。 各处食府开张,炊烟滚滚,肉香扑鼻。 左边这家新鲜的大白包子出炉,右边那家店小二端出一碗鲜嫩可口的卤豆腐,上面还有一把香菜沫。 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招呼声声,欢腾热烈。 走了三天才赶到此地的南潇狂咽口水,但她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市集的东方走去。 一路上,南潇多方打听,得知在市集的东出口边上,有一处登天石阶。 只要能走到终点,就有机会去拜访仙人,成就非凡果位。 在转弯时,南潇被一处建筑吸引住了。 楼有三层,通体为乌木,但风格清雅,与道观类似,但门与窗均为灿烂的艳红。 清雅与艳丽的猛烈冲撞,再加上朱门前头还挂着两盏绯红灯笼。 灯笼上都刻有黑字,从旁边别人的窃窃私语中,南潇听出那些字的内涵。 红楼有名,曰妙欲。 这就是哥哥生前多次警告我不能被骗进去的地方吗? 南潇左手紧紧握住脖子上戴着的铜指环,不再留恋新奇之物,继续往东走。 “嘿,我说今早喜鹊一直叫呢!臭丫头,忘记我怎么跟你说的了,再让我看到你就把你卖了!” 一道粗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南潇愣住片刻,而后头也没回,疯狂往前跑。 在挤进围着看马戏的人群后,南潇矮着身子,一个滑铲,就从赤红烈马的蹄下冲出,成功逃到对面去。 但南潇没想到那个声音如影随形,在匆忙回望中,果然看到了那个人。 膀大腰圆的壮汉从人群中挤出,背着一个满是血迹的大包裹,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吆——我说王家老二,都这么晚了才想到来这儿进货呀!欠姑奶奶我的银钱,什么时候给我呀!” 自招摇的妙欲高楼上,有女子娇滴滴的声音流淌下来。 那道声音虽然平淡慵懒,但就像是有钩子一般,让听者不由自主地为之顿足倾听。 众人回头看,只瞧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倚着窗棂,眼中有春光潋滟生辉。 “嘿嘿,秀红娘子且等着,我先把这个臭丫头压到你这儿,你尽管调教,等我再干个小半年,就能还你的银钱了!” 被换作王家老二的壮汉此时已经凭着更快的速度,成功抓住南潇, 他死死拽住南潇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就要把南潇送进那一处流香溢粉的妙欲高楼。 “啊——” 南潇并不傻,憨憨咬住前置自己手臂的那只粗手,脚丫子打滑,又一次消失在人群中。 “你个臭丫头,看我这回逮到你不把你打死!” 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的王家老二,将背后的猪肉托付给妙欲楼的值日龟公保管,然后撸起袖子,迈开大步,再次追赶上去。 “请让一下,让一下!” 凭借着娇小的身子,南潇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有的人骂骂咧咧,但还是让了位置。 但更多的人不为所动,更是要跟南潇杠上了一般,就是堵着路不走。 甚至还有几个人,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但都被南潇及时躲过。 “小乞丐,等我逮到你,得把你弄死!” 眼看着小女孩越跑越远,王家老二恼羞成怒,大声吼道:“凡是把这个臭丫头抓住的人,今后三天,来半月坡王家肉摊,送半笼大肉包!” 话音刚落,原本只是少数几个人在追南潇,但现在则变成了一大群。 之前还能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南潇,瞬间就如同被迫上岸的游鱼,翻个身都极为费力。 “小姑娘,往一线天跑,我看这群怂货还敢不敢追!” 突然,妙欲楼上,那个倚着艳红木窗笑意盈盈的女人出言提醒。此时她的声线不再撩人,反而带着一丝愤恨。 听闻此言,南潇立马撒腿就跑。 而在后面追着的王家老二,气得回头咒骂:“秀红,你这个万人骑的贱蹄子,你爷爷我给你好脸了是吧?!” “王二,你姑奶奶我被卖到妙欲楼,被迫跟你亲爹在床上各种厮杀的时候,你个龟孙儿还不知道在哪里撒尿和稀泥呢!” 名为秀红的欢场女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婀娜的身子扭开了。 妙欲高楼上只剩下一扇半开的艳红窗户,能看到里头的粉色屏风,甚至还能隐隐瞧见女人故意露出的半边香肩。 南潇虽然说不知道什么是一线天,但她很清楚她的目的地在何处。 趁着身后那些人偷窥妙欲楼女子的功夫,南潇气喘吁吁,终于达到了此行终点。 蜀道,通青崖福地,共有一万阶石梯,每两阶梯间,高隔有四分之一米。 虽然台阶不宽不陡,但光是个数,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南潇来说,已经是极难。 南潇没有停留,直接爬山第一处台阶。 后面乌泱乌泱跟过来一群人。 但是他们的追赶在靠近青石台阶还有三米时,立马就停了。 “你下来,听叔叔的话,叔叔给你烤肉包子吃!” 强行变换脸色,王家老二此时似乎不愿意南潇继续往上爬,好说歹说地哄着。 见南潇不为所动,王家老二没了心情演戏,恢复了本来面目,恶声道:“狗杂种,贱蹄子,前面可是仙人的阶梯,你一个小鬼,肯定会被摔死。” 南潇又往上走了两个台阶,已经与王二这个壮汉等高。而后坐在第四个台阶上,静静看着气急败坏的王家老二。 被如此对待的王家老二,牙都要咬碎了,语气逐渐加重,恨声道:“你看到妙欲楼上的那个大姐姐了没,跟了她,今后有你吃香的喝辣的,还能佩戴金银珠宝,甚至还能接待仙人从而享受恩泽雨露,不比你之前偷我肉包子要来的好吗?我是在救你!” “我不去!” 南潇终于开口,面色平淡,似乎无喜无悲。 但她的气势却极为张扬,高高昂着头,配上那双清亮的凤眼,满是蓬勃的朝气。 之前散落一团的头发已经被梳理好,露出了俊秀漂亮的五官。 虽然说现在尚且有些稚嫩,但能够看出美人的雏形。 这也就是为什么王家老二突然间想要将南潇卖给妙欲楼这处欢场的主要原因。 他见多识广,自然能看出以南潇现在的姿色,将来只要没长残,绝对能成为此地的花魁。 到那时,什么秀红秀绿,都是炼猪油的肉渣。 在真正的山珍海味面前,那点肉腥子,压根上不了台面。 第三章 蜀道难 就在王家老二畅想未来再也不用当赊账的嫖客时,竟半路有人想要截胡。 “小姑娘你跟我走吧,我家里还有一个比你小一岁的男娃,你去了还能有个照应。” 一个看起来十分憨厚的汉子放下肩上的扁担,张开双手,敞开大大的怀抱。 “张大贵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龌龊的小心思!这十里八乡,你李大贵最是好色,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说得好听是给你家娃娃找了个童养媳,实际上是给你家娃娃找了个小娘还说不定呢!” 王家老二本来就因为理想与现实相差甚远而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对着李大贵就是一顿猛攻,将心中的愤怒全都骂了出来。 “你!” 被揭穿的汉子,气得想要上前跟王家老二干仗,但看到对方五大三粗的身材之后,只能悻悻收手。 “我什么我,你个软货,空有色心,肯定硬不起来!” 王家老二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很是挑衅。 “我不跟你个大老粗吵!” 李大贵不敢真的惹怒王家老二,只好一屁股坐在横在两个货架上的扁担上,扭着头,不再多话。 “哼,你爷爷我确实大,还粗,你不服也得服!” 旗开得胜的王家老二心中怒气发了大半,此时有了些头脑,又对着坐在台阶上看戏的南潇道:“小丫头片子,你那个死鬼哥哥就是被你克死的!本来我们半月坡的父老乡亲们还寄希望于你那个哥哥,当初他作为劳什子荒古圣体被羽化神朝接走时,我们半月坡还庆祝了好些天,还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后一定能飞黄腾达!结果呢!才出去几年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尸体那叫一个惨啊,血被榨干了,骨头上就顾附着一层皮惨白惨白的皮,我一个见多识广也杀过不少野猪的旁门屠夫都看不下去。” 王家老二的话越来越过分,不停地贬低着南潇的哥哥,想彻底激怒南潇,从而迫使其跳下台阶。 南潇眼睛通红,但没有失去理智,而是冷冷看着王家老二,道:“我敬你是长辈,但你三番两次辱我,如今还这么说我的哥哥,看在那一只臭包子的份上,下次见面,我饶你一个全尸。” 王家老二打了个冷颤。 他仿佛变成了曾经被抽刀放血的肥猪一般,被屠夫按在地上,无助抽搐。 但是面前的小女孩,明明还乳臭未干,更没有屠刀,为什么会带给他这么强烈的惊悚感? “你你你!你爷爷我今天豁出去了,修仙谁不敢!” “唉唉唉——” 边上看热闹多时的人,此时终于出声制止,唯恐引火烧身。 “青崖福地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上头的仙人,任何破了初身的凡人都不能靠近!污染了福地那惨了!曾经有人不小心碰了下台阶,就被上头的仙人御剑给砍掉了头!后来降下仙人口谕,现在就连这台阶,我们都碰不得,否则一旦上头的仙人生气,那我们可都要遭殃了啊!” 一个身着儒衫的书生右手挥着画有梅兰竹菊的折扇,竟然能单手拉过气力不凡当过屠夫的王家老二。 当然这其中也有王家老二顺水推舟的缘故。 “小丫头片子,你当然以为就你的破体质,能够得到仙人青睐吗?如果你的体质真有那么好,当初羽化神朝的将军们就不会只带走你哥哥而把你撇在一旁了!” 南潇紧紧握住拳头,俊俏的小脸上很是冷漠。没有再放狠话,最后看了咬牙切齿的屠夫一眼,转头拾阶而上,不断攀登。 蜀道难,对于年仅六七岁的小女孩来说,难于上青天。 顺着视线往上望,雄伟的天梯实在太过高远。 只是才爬上十层台阶,就已经有些气喘。 南潇一边攀登,一边在心中默默记着个数。 视线逐渐开阔,前路依旧遥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南潇有时会在休息时向下看,发现脚下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小。 登高不能回望,否则强烈的眩晕之感会让之后的道路更加崎岖。 拼命忍住恐惧,南潇步伐坚定,双腿来回切换用力,虽机械却并不迟钝,努力攀登。 在这过程中,最怕的是体力不支。 好在林啸留下的月牙玉佩可以缓缓流动温暖的光辉,舒缓南潇身体疲惫的同时,也让她有足够的气力攀登。 身边逐渐出现浮云,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此时与浮云相接,浑身清凉。 南潇突然明白了林啸为何死前仍执意高飞的缘由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此时虽然不是能够任意翱翔天宇的苍鹰,但南潇确信,那股登临的快意是实打实的。 只是,对于多数人来说,哪有一帆风顺的困境? 当数字增长到六千时,南潇突然险些摔倒。 月牙玉佩彻底失去光辉,早前的橙色褪去,露出了本来白玉面貌。 她手脚并用,及时恢复平衡,才没有坠落山崖。 没了最后的依仗,她还能坚持多久? 抬头向上遥望,更加觉得遥遥无期。 明明已经走过了六千层台阶,南潇不甘心就此止步。 她绝对不退! 将失去光辉的月牙玉佩重新收好,南潇咬了咬牙,继续攀登。 第七千阶,口干舌燥,头疼欲裂。 但隐约看到了大门,她不能半途而废! 第八千阶,嘴角溢血,五脏沸腾。 大门更加清晰,是白色的石柱,似乎并不遥远了。 第九千阶,四肢疲软,血汗交织。 林潇曾有数次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失去了联系,灵魂高高在上,俯视着伤痕累累的肉身,想要顺着风一跃而下。 但她不愿。 那种超乎寻常的感受,让南潇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路。 否定自我,只为安逸不愿劳苦的本我,南潇不愿意向命运妥协。 因过于追求完美而主张放弃一切的超我,则更加可笑。 如何放弃? 死去并不是解脱。 她能活着,都是她哥哥用命换来的。 她有什么资格说放弃? 南潇坚定自我意志,向道的心更为果决凝实。 就在上方! 她还有机会! 在这期间,南潇的身体与灵魂有数次想要放弃。 但只要一想起哥哥死前的笑容和在王家老二口中哥哥死后的凄惨模样,南潇就觉得眼前的这些算不了什么。 她必须获得超出凡人的力量,才能复仇,才能复活她的哥哥! 彻底看清终点的南潇,竟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疲惫的精神一扫而空,十分亢奋。 身体没有力气,脚抬不起来,但她还有手! 意志因攀登而更加坚定,拼命忍住对于高度的恐惧,竭力不去想遥远的未来。 南潇心中在呐喊,为自己生平遭受的苦难,更为哥哥那被迫早逝的生命感到愤恨! 努力活在每一个当下,将下一个台阶当成敌人。 她要,一层一层地往上爬,爬到最高。 还想做万人之上的至高! 九千九百零一。 九千九百零二。 九千九百零三。 …… 近了! …… 更近了! …… 希望就在前方! …… 九千九百九十九! 大门近在咫尺! 还剩最后一阶! 没有犹豫,她浑身用力,成功将自己摔在青石台阶的尽头。 终于,在双手满是肉茧和血污,甚至露出骨头,南潇爬到了终点。 两根白玉做门柱,极其高,间隔约六丈。 有乌木做成的长匾悬挂半空,上有四个漆金大字。 笔力遒劲如同有龙飞凤舞。 南潇不明白四个字怎么书写,但清楚知道字的含义。 青崖福地。 她的复仇起点。 高台上,时不时会有祥云,绕柱而行,十分气派。 等着身体恢复力气,南潇欣赏半晌风光后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沧桑的眼睛。 虽然此时已经疲惫不堪,但南潇强打精神,认真打量那一双眼睛的主人。 额头与眼周皱纹密布,瞳仁纵向,冰冷如蛇,高耸的鹰钩鼻与薄唇并未因男人的苍老而失去凶戾。 身穿织有金鹿的锻紫布衣,枯黄的长发随意披散。 新与旧,浅紫与枯黄,界限分明。 中等身高,佝偻着身子,双手拄着青竹拐杖。 “你身上有林啸的玉佩,想来他已经逝去了。” 紫衣老者俯视着明明已经精疲力竭但仍在努力站起身子的女孩,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 “南潇拜见师爷!” 南潇很聪慧,在看到老者友善的态度和身穿金鹿紫衣后,立马学着以前人们进庙烧香时的举动,作揖行礼。 “痴徒的后事,倒是交代清楚了,难得聪敏一回。我紫鹿,位列青崖福地长老末席。我观察你许久,虽然意志颇佳,但资质极差。今后哪怕再努力也难有建筑,只会蹉跎一生,我那痴徒就是鲜明的例子。” 老人自报名号,苍老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哀伤,在轻轻叹了口气之后,紫鹿长老继续道:“前路并不好走,你此时还能退,我可以将你送下山。” “谢师爷指点,弟子已经明确,光是看山间云海,此生便不悔入仙门!” 南潇依旧保持着作揖的姿势,语气很是真诚。 “既然你已经想清楚的话,那就跟我来吧。” 黄发垂髫的老人没有纠正南潇的称呼,而是背过手,走入山门内。 紫鹿长老走得并不快,似乎是在有意等她。 南潇咬了咬牙,努力支起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路上风景变换极快。 明明是险峻的高山之巅,但在迈入那处门户之后,竟另有洞天。 大地在回落! 每往前踏出一步,就有呼啸的风席卷着大片的浮叶,重重打在南潇的脸和身体上。 空气犹如浪潮,排山倒海般涌来,不由分说要将其淹没。 南潇在风口浪尖上艰难前行,随时都会失去平衡,从高空坠毁。 除了身体上的疼痛,还有数不尽的委屈。 但南潇知道,此时精神万分不能松懈。 她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必须要忍! 哪怕步伐已经很乱,身子抖得不成样子,南潇就是不愿意倒下。 蜀道之上,虎啸猿啼,子规啼月。 浑身湿透的南潇俏脸发白,但眼神平静。 一双凤目飞扬,步履不停。 斗转星移顿时停滞。 路,就在脚下。 幻海难掀。 第四章 废体缘由 在走出幻阵后,南潇才看清青崖福地的真面目。 被半月坡和望仙市集的凡人们仰望无数年的神仙逍遥居,此时迷雾尽去。 悬泉飞流直下,瀑布高挂山间。 有黑白异色的仙鹤群环绕左右,啼鸣悠远,与落泉相应。 只是一步,四周风景倒退。 紫鹿长老带着南潇飞落群山内。 还没感觉到飞行,绵软的土地就已经透过磨损了的草鞋,告知南潇这里是地面。 房屋多为竹木盖就,低矮精致,错落其间。 身穿灰袍的男男女女,在田地中往来种作。 水田插秧种稻,旱地搭枝培药。 除却灰袍,还有黄牛犁地,玉蝶传粉。 天空中时不时有神虹闪过,随之而来的音浪,更让稻花香。 最让南潇惊奇的是,这里竟然有鹿群。时不时有各种颜色的幼鹿穿梭于稻田,偶尔还会啃上几口草药,但不见人们驱赶。 与山野之中的野鹿不同,这里的鹿群虽然机敏非常,但是并不怕人。甚至有一只幼鹿,尚未长角,身上印有雪花斑点,皮毛油亮,淡橙色光泽莹润。此时它竟然主动走到南潇的身前,并轻轻用头碰了碰南潇的手。 “它很喜欢你。” 紫鹿长老站在南潇的身边,微眯着眼睛,像是在笑。 “师爷,这里好多鹿呀!南潇也喜欢它们!” 认真抚摸着橙色幼鹿的头,南潇的心情很是放松。 紫鹿长老在橙色幼鹿的引导下,拄杖走进药园。在向一位身穿黑袍的药农点了点头后,紫鹿长老轻轻弯下腰,从一颗长势喜人的不知名药草上,摘下一枚色泽碧绿鲜亮的叶片。 随后,青色神虹拔地而起。 原来这就是飞行! 南潇心情激荡,想要高声欢笑,但还是忍住了。 等到南潇回过神,又对上了紫鹿长老的目光。 “都是飞行,他为什么偏要固执地认为,自己飞才算是真正的飞行呢?” 紫鹿长老喃喃自语,像是在问,但眼神却很平静。 “对不起,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他可能觉得一直在您的羽翼之下,与他的本心不符吧?”南潇的回答很谨慎。 又是一声叹息。 紫鹿长老轻轻摸了摸南潇的头,把之前摘下的叶片送到南潇的嘴边。 “吃下去吧,这是梅花药鹿根据你的身体状态,专门为你寻找到的百年人参新叶。固本培元,可以缓解疲惫,并缓解之前登山带来的种种透支。这里是我的洞府外面,你不用紧张。” 南潇乖巧地将那一枚手指甲大小的叶片放入口中,短暂咀嚼几下,瞬间就有甜甜的汁液,顺着喉咙而下。 吃了太多苦的南潇并不愿意浪费,竟将咀嚼后剩下的碎片残渣通通咽下肚子。 疲惫尽去,但胸膛在发热。 南潇小脸涨得通红,仿佛身体下一刻就要被融化。 “坐。” 紫鹿长老席地而坐,并让南潇坐在他的前头。 背对着老人,南潇忍住胸膛中的滚烫,竭力维护着自尊。 一双手贴上南潇的后背,两股清凉的气息缓缓驶过脊背,并纵向流转。 胸膛的滚烫热意在清凉气息的作用下,逐渐分散,然后涌入四肢百骸。 南潇脸上的血色很快就褪去,疼痛也淡化不少。 大约过去了一个时辰。 被百年参叶滋补的南潇,不知在何时悄然睡去。 她疲惫了太久,这一次终于可以休息了。 紫鹿长老缓缓收回双手,长叹了一口气。 南潇的生命之轮虽然只有七道刻印,但整体已经密布裂痕,比之他这个老骨头都要破败。 一旦生命之轮崩溃,南潇必死无疑。 动用长老职权并在药鹿梅花的帮助下,紫鹿长老才获得一片百年参片的使用权。若是成年人,使用后至少会多活十年,但对于攀登一万阶蜀道而透支生命的南潇来说,这点增效不过是杯水车薪。 最艰难的是,以南潇的体质,比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到神桥的林啸还要差。 虽然能勘测到苦海,但也仅仅如此了。 常人都是生命之轮在苦海深处,而南潇的生命之轮似乎与苦海的位置相距甚远。 南潇若是一生只待在苦海境界,或许不会早夭。 但南潇能以比之凡人还要羸弱的身体爬上一万层台阶,那份心性与意志,绝对不会甘心就此在苦海这一境界止步。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一旦她突破到命泉境界,那么就凶多吉少。 毕竟——命泉只能从生命之轮上涌出,且与苦海相近相融。 这也就意味着,别人修行是为了增加寿命,而南潇则恰恰相反。 苦海为死,命泉为生。 别人都是苦海中孕有命泉铸就生门,而到了南潇这里,一旦修行到命泉,生死相对,烈火烹油。 届时,恐怕会九死一生。 紫鹿长老只是一个彼岸修者,资质一般,对于轮海秘境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 痴儿在怪我往日偏心吗?留下这么个难题。 一直强装镇定的紫鹿长老,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与悔恨中。 既是为生前偏心导致爱徒走向毁灭,又因逝徒留下的问题无法妥善解决。 早知道,就不让她爬那么多阶梯了。 可是,如果她不攀登蜀道,我这个末席长老,又如何能够将其留下? 蜀道难登,凡人终死。 两难啊。 唉—— 天色渐暗。 紫鹿长老驭使灵力,将睡熟的南潇送入屋内的木床上,并嘱托仆人送来两床新被。 等到南潇醒来时,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而她此时正躺在木床上,床面柔软,身上还盖着一层暖被。 橙色幼鹿站在窗前,眼睛与南潇对视,甚至能从中看出其担忧。 在余光中,南潇看到了盘坐在竹椅上的紫鹿长老。 忙不迭坐起身子,俏白的脸上有了些红润,南潇虚心道歉:“师爷,实在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无事,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紫鹿长老挥手表示不在意,随后便将未来南潇修行会折命的事情和缘由说了出来。 橙色幼鹿低着头,仿佛在伤心。 “你现在想要放弃还来得及,我可以带你飞回去,不会让你白来一趟的。”紫鹿长老又一次劝告。 南潇红着眼眶,双手攥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沉默许久后,南潇抬起头,强颜欢笑道:“师爷,那我跳过命泉,直接修行神桥不就行了吗?” 紫鹿长老闻言一顿,仿佛长久以来的观念被冲击,他如同旧时代的卫道士,低声怒喝:“不可能,自古以来都是这套修行体系,你要想改变的话,至少要圣人才能够创法!你如今连走都没学会,就想要飞!我摊上李啸这个痴儿已经够糟心了的,但他好歹也算听话,且足够努力。可是你现在好高骛远,不能盲目自信,是不是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虽然被骂了一通,但南潇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低着头,不发一言。 待紫鹿长老心情逐渐平静后,南潇才出声解释:“师爷,那我能否在苦海积累足够,然后在修炼出命泉的同时,塑出神桥,从而让生与死之间有个过渡呢?” 这一次思路长老并没有立即反对,而是思虑片刻后,皱着眉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若是传说中的那些奇才才能做到,你的体质与他们天差地别,做不到这些。” “师爷,我必须试试!” 南潇并没有知难而退,而是目光坚定地看着紫鹿长老。 沉默片刻,紫鹿长老低声叹息,而后道:“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因此接下来的十年我将闭死关。这是我的随身玉佩,今后你将作为我的记名弟子身份在此地修行。学堂已经为你安排好,之后你跟着梅花这头药鹿,晨钟时前往学堂识字,并听其他长老与上人们讲解修行基础,暮鼓后,去传道崖,聆听修行经验与诸般法门。” 大概觉得自己当甩手掌柜不妥,紫鹿长老又沉声道:“这枚玉简内留有完整的道经轮海卷,虽然比之真正的道经犹如天壤,但足够你今后修行了。待你认字完全且对修行有一定了解后,再滴血获得玉简的使用权。切记,此法不可外传。至于你说的那些奇门歪道,我就不管了。希望我能勘破死关,还能见到你。你之前只有一个师姐,名为林凌凌,神桥境界,此时还在外历练,所以就不介绍你们认识了。她脾气大,除非生死攸关,不要去找她。生活起居不用担心,我作为青崖福地第七长老,还是有些仆从的。” 南潇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生死有命,十年后再见。” 紫鹿长老拄着拐杖,没有驭使神虹,而是缓缓走出房子。 南潇起身,将桌子上与林啸同一材质的满月玉佩收起,默默送别。 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见紫鹿长老的背景,南潇才回屋休息。 十年后,真的还能再见吗? 月上枝头,浮云藏辉。 时间如流水,冲淡了失落与忧伤。 “小鹿小鹿,你的名字是梅花呀!今后,我们好好关照哦!” 被南潇亲切呼唤的幼鹿,只是静静地站在地上,清澈的眸子中能看到它的思考。 随后,一如初见时那样,它探出头,拱了拱南潇柔软的肚子,并在南潇的小手抚摸下,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好惬意啊。 这条路没有白走。 复仇的事,终于可以开始准备了。 南潇顺着木屋向外望—— 月光寥落。 白日葱茏的山林已经被黑暗覆盖。 万籁有声,漆黑的夜色也别有韵味。 不时有修者驾驭长虹而去,短暂照亮天幕。 流萤在低空翩然起舞,与月争辉。 如果时光能在此停留,未尝不是一件善事。 对自己有严格要求的南潇,此时也很享受欢愉。 梅花鹿的体温很暖,毛茸茸的,她终于不孤单了。 就歇一晚。 南潇自我劝慰,并不觉得这是堕落。 “天上仙人划着船,摇啊摇,高呀高,小镇的夜晚静悄悄。我要做个好宝宝,既不哭,也不闹,乖乖上床睡觉觉……” 心爽神怡的南潇轻声哼着偷学来的歌谣,与天上月共眠。 乐在当下。 第五章 生而为人 “咚——咚——咚——” 钟声杳远,音色极沉,将一夜的浮华与疲倦涤清。 南潇从熟睡中醒来,发现床边摆着一双绣着银叶的黑色布鞋以及衣服。 而梅花鹿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湿漉漉的眼睛满是雀跃。 连忙穿上白色的衣衫和布鞋,在梅花鹿的带路下,南潇朝着学堂方向一路小跑。 仙山缥缈,雄峰高险。 在缓坡上,有梯田葱郁。 高处有亭台楼宇点缀,幽谷内则屋舍俨然。 蓝袍修者站在渠埂上,腹部明亮,挥着大蒲扇,吹动禾苗。 初阳东照,神虹在空。 南潇抬头远望,竟然看到有清泉如同绸缎般在天上舒展。 有身穿紫裙的仙女,秀发如瀑,在半空驱使流泉灌溉。 流水自天上来,随风四散。 南潇心驰神往,她没想到修行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人力,因此放慢了奔跑速度,认真欣赏着。 不多时,仙女御虹远去。 风渐停,水波不兴。 身穿灰袍的人们自幽谷中走来,有的牵着牛,有的扛着犁,打着哈欠,开始了又一日的劳作。 或许之后还会有修者前来松土与除草。 这次倒是没看到鹿群。 南潇追着梅花,绕着山路,竟然跑了小半个时辰。 面前是一座碧玉楼,约有三层。 楼梯在外,阶前苔藓浓厚青翠。 南潇听到二层楼上有书声琅琅,但门前台阶上并没有足迹,因此犯了难。 “梅花,我好像来晚了,应该怎么进去呢?” 南潇揉了揉头,还有些气喘的她,并没有着急踩着台阶前往二楼,而是擦了擦额前的细汗,对着极通人性的梅花药鹿询问。 她的声音很低,语气温柔。 梅花鹿摇了摇头,而后盯着台阶上的青苔双眼放光,四蹄齐动,就要上前啃食。 “啪!” 自上方传来清脆的拍打声。 二层楼的读书顿时停止。 而梅花鹿呜呜低鸣,脖颈上出现一个银色项圈,将它束缚在原地。 南潇站在旁边,没有伸手解救,而是抬头寻找一切怪事的根源。 果然! 在碧玉辉煌的二层楼上,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凭栏俯视。 南潇身子微躬,双手捧着圆月玉佩,道:“弟子南潇,紫鹿长老之徒,拜见上人。” “既是长老之子,为何不懂规矩?第一天就迟到,错过晨餐时间,还放纵药鹿,用于警诫后辈不可懒惰的苔藓都险些被毁!” 老人的语气很严肃,很不客气,直接点出南潇的问题。 南潇没有否认,而是保持着姿势,静静听着老人的教诲。 “念你初犯,且你的师尊是我的师兄,所以只罚三戒尺。” 见南潇态度还算端正,老人背过身去。 上头书声重新琅琅。 南潇站直身子,发现梅花鹿脖子上的项圈已经消失了。 碧玉楼第一层的铜门也缓缓打开。 “梅花,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说完这些,南潇跨过门槛,进入碧玉楼。 内里并不黑暗,甚至比之外面初晨天光还要明亮。 除了头顶高挂的九盏青铜悬灯和最中心的旋转木梯外,再无一物。 在大致扫视整体布局后,南潇就顺着内层的楼梯,快步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布局与书桌摆放,跟南潇在半月坡学堂私塾看到的布局大致相同。 不苟言笑的老人青衫罩体,单手持着一根青玉戒尺,检查着白袍学徒们的课业。 “弟子南潇,紫鹿长老之徒,拜见上人。” 见老人不搭理自己,南潇只得再一次拱手。 突然,南潇掌心的圆月玉佩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突起,稳稳落回南潇的怀中。 随后老人手中持着的青玉戒尺化作青光,对着南潇的掌心就是拍打三下。 “啪!啪!啪!” 一声比一声清脆。 南潇忍住钻心的疼痛,她不吭一声,但眼中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本就因为攀登而长出血茧的手掌,竟被青光震碎,表皮上的硬肉直接跟着污血掉在地上。 这一切就发生在楼梯口。 除了南潇之外,还有八位身穿白袍的男孩女孩坐在不远处的竹凳上。 共有十张书桌,两两一排。 前四排已经坐满,还剩最后两个书桌还有空余。 那群与南潇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精雕玉琢,或白白净净,或圆圆胖胖,像是瓷娃娃。 此时这些瓷娃娃们大都捏着鼻子,眼中满是埋怨。 大概老人也没想到南潇的手掌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眉头紧皱,从怀中取出一盏手掌大小的铜灯,对着那摊污秽,轻吹烛火。 火舌席卷硬肉与污血,在焦香味还没弥漫开的时候,就将污浊焚烧干净,原地只留下一摊黑色灰烬。 收起铜灯,老人挥动宽大的袖子,卷动的风与丝丝缕缕的水,将地上的焦黑清除。 碧玉地板再次恢复纤尘不染。 “找个空位置坐吧。” “谢师叔!” 南潇因困苦的童年,少儿早慧,在一众鄙夷的目光中,坦然选择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的名号是青轩上人,神桥修者,今后三个月,将指引你们修行、炼药以及驯兽的入门。之前我已经将《道经》的苦海篇口诀告知你们,现在有什么问题可以提。” 青轩上人端坐在最前方的竹椅上,手中已经没有了戒尺。 “上人,我是蓝于桉仙苗的族弟,名为于覃。我想问的是,在枯寂的苦海之中,真的都是无尽死气吗?为何修行第一步就是求死呢?” 坐在最前头的男孩于覃第一个询问。他的衣服虽然与南潇等人都是白色,但在其领口能看到一片金色叶子。 青轩上人点了点头,对于覃很是欣赏,肯定道:“是的,人的修行,就是在死地中修出生路,苦海为死,自然全都是无尽死气。不过人体生命之轮的精气为因修行而逸散,最终浮在苦海的表面。只要进一步修行,就可以充分利用生命之轮溢出的精气,在苦海中开辟出命泉,从而为之后的塑神桥登彼岸奠定基础。” 与于覃共坐第一排的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表,嘟囔着嘴,她刚才明明想第一个发提问,却被抢了先。 此时不等于覃继续发问,女孩连忙高声喊道:“上人,该我了!我是包菲,我的亲哥哥是包万,就是跟青澄仙子是青梅竹马的那个,我们家就在青崖福地蜀道西门下的望仙市集,专门为仙人们提供凡间珍宝的商贾之家!” 青轩上人薄唇轻启,打断道:“说问题。” “我想问你的是,那些仙苗是什么体质?为什么会被封为仙苗?”包菲小脸红润,一看就知道是富养长大,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神气。 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青轩上人微微坐直身子,郑重道:“天空属于飞鸟,是因为飞鸟拥有翅膀,适合飞行。鳞鱼归于河海,是因为鳞鱼的呼吸方式适合在水中生存。猛虎用利齿捕食,蛇虫拥有毒素……” “人类也是一样,有些人,天生就适合修行。这一类人,无论是对于天地精气的提炼与运转,还是对道与理的理解与演绎、对四时与运势的推演与挪用,都超出常人一截。而这一类人中的佼佼者,体质更是天成,凭借着先辈打出的辉煌战绩,被赋予了专有的名字。如中洲的羽化体、东荒的神体、南岭的天妖体等等,还有能够挥洒大道的先天道胎、异象连接地府的冥王体、太阴体与太阳体古来罕有、混沌体万世难遇。古往今来,除了传说中的混沌体之外,荒古圣体可以算是最强体质之一了,相传,他们是……” 南潇在听到荒古圣体时,身子一震,努力向前坐,想要听清楚之后的内容,但青轩上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是微不可闻。 青轩上人似乎不愿意就这个问题继续延伸,所以不再阐述那些比之仙苗还要厉害的特殊体质。 “上人,荒古圣体我知道!” 包菲拍案而起,而后回头瞥了一眼南潇,又转过头对着青轩上人甜声笑道:“我家就在望仙市集,刚才流血的脏丫头,是个乞丐,天生的贱胚子!他哥哥就算是圣体又如何?还不是死了!” 青轩上人没有制止,像是纵容包菲一般,轻声说道:“我久不下山,对这些不太了解,你们为我讲讲?” 这话一出,本来还算矜持的包菲,如同打了鸡血,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将在望仙市集听到的故事,不断地往外抖。 “他哥哥就是荒古圣体,被羽化神朝发现,给带走了!结果命贱,比凡人士兵都没用,没几年就死了!半月坡转行卖肉包子的王家老二亲口说的!”包菲很激动,简明扼要,一针见血。 南潇坐在最角落,有些茫然无措。 愤怒,但她不敢反抗,毕竟实力相差甚远。 无视,但她不愿意自己的哥哥被别人嘲笑诋毁。 想要握拳,但本来用白袍绑好的手,还在沁出淋漓鲜血。 南潇只能坐在原地,紧咬牙关,面色苍白,竭力保持着理智。 坐在第二排,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笑出声,问道:“王家老二?这是什么鬼名字?” “嗨!王家老大被野猪拱死了,所以王家老二怕了,不再做屠夫,现在专门买现成的肉,改行卖包子了!”包菲朗声回答,她很享受被众人拥护的感觉。 为了将气氛鼓动起来,包菲继续绘声绘色描绘着南潇哥哥死时的惨状,似乎想把在青轩上人口中那个高不可攀的圣体给拽下神坛。 她嘴角咧得很大,牙齿还没长齐,说话有些漏风。 外表犹如晨露般晶莹剔透的包菲,内里跋扈乖张。 人之初,本性难分。 后天的培养只是一部分决定因素。 有些还没学会伪装的孩童,生来就是恶人。 此时,忍耐许久的南潇愤怒到了极点。 她要忍不住了! 第六章 锋芒毕露 旭日东升。 人们总说晨光明媚。 毕竟谁也不愿直视正午的太阳。 忍耐许久的南潇,决定卸去伪装。 拿出怀中的圆月玉佩,南潇站起身子,高声道:“我为青崖福地第七长老之徒,这枚玉佩就是师尊亲手所赐,你们认不出,大可以让青轩上人帮忙检验真伪。我来此地只为求学。今后你们大可以通过修行来超越我,但是现在,若是你们执意要比身份尊卑,我自然不惧。况且,你们有什么资格谈论已经是长老弟子的我?” 南潇的声音虽然稚嫩,但犹如击玉敲金般铿锵有力。 站直身子的她俯视着众人,横眉冷对。 俏脸凛若冰霜,凤眸斜飞间,是旺盛澎湃的怒火和宁为玉碎的决绝。 锋芒毕露的南潇,犹如山巅傲松般挺劲,压迫感十足。 本来还叽叽喳喳,不停贬低南潇的包菲等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她们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迷惑、惊奇以及些微的恼怒。 虽然隐约听说南潇攀登蜀道成功并被紫鹿长老带走,但她们不愿意相信,一个体质极差的人,会被青崖福地的长老看重。 既然已经站起身,南潇自然不会只说一半。 为了今后能心无旁骛地学习,此时必须要解决后顾之忧。 一劳永逸。 直接无视另外八个同龄孩童,南潇目光灼灼,直视不远处尸位素餐的青轩上人,道:“敢问青轩上人,拥有青崖福地第七长老玉佩的我,是否有资格肃清此地的不正学风?” 青轩上人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想要的回答后,南潇更没有了顾忌。 只见她微微弯腰,迅速提起身旁没人坐的竹凳,用力摔向包菲。 “砰嗵!” 竹凳与包菲脚边上的碧玉地砖发生剧烈碰撞,随后如同以卵击石般,绑绳裂开,竹片散落一地。 “啊啊啊——!” 被破碎的竹片打到小腿的包菲,原地蹦起来,大声尖叫。 刚才她以为自己差点就要被砸死了。 “你个贱种!死乞丐!我跟你拼了!” 惊魂未定的包菲,再也没有了大户千金的矜持和体面。怒目切齿,拔下头上的玉簪,迈开腿就要跟南潇决斗。 同坐第一排的于覃急忙上前拉住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包菲,费了老大力气才将包菲按在竹凳上。 第二排的小胖子则用手敲击着桌子,不知是在为哪一方助威。 瓷白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并不算大的眼睛里,都是幸灾乐祸。 除非家室优越,否则能来到此地的孩童,修行资质没有差的,城府也不会太浅。 之前还跟着包菲一起嘲笑的几人,在南潇拿出长老玉佩并且身份得到青玄上人承认后,全都坐在原位,老老实实,安静如鸡。 手掌再次沁出血迹。 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南潇面无表情地将被鲜血染红的玉佩收回怀中,而后弯腰捡起两根断口还算锋利的竹片。 以锋利竹片作刀,南潇将之横在胸前,以防被包菲狗急跳墙。 “我贱命一条,你确定要跟我拼命?”南潇挑衅地问。 “我确定!小贱人,你怕了就直说!” 攥紧玉簪,包菲状若癫狂,仿佛随时就要冲上来,对着南潇的脖子就是猛刺。 南潇目光平静,似笑非笑,冷声道:“你就不怕,万一我的师尊发怒,生你养你的商贾之家,会因今日你的傲慢自私,最终走向覆灭呢?” 包菲瞬间哑口无言。 她还真怕。 南潇看穿了包菲的迟疑,用极为轻佻却又特别认真的语气发问:“那——” 故意将尾音拉长,南潇亮起手心。 淋漓的鲜血顺着竹刀流淌,在最底端尖锐处积蓄成半颗血滴子。 舔了舔因太久没喝水而干裂的嘴角,南潇扬起嘴角。 “那——” “你,敢死吗?” 一滴鲜血自竹刀脱落。 “啪!——” 那滴血径直撞碎在碧玉地板上,如惊涛拍岸,溅起大片水花。 “哒嗒——” 水花回落后再次溅射铺展。 “嗒——” 涟漪层层渲染,最终定格。 南潇脚下的碧玉地砖上,多了一轮盛放的夕阳。 鲜血、白纱、坠落、嘀嗒…… 包菲愣在原地。 她感觉到此时有一股又一股的热意,正争先恐后地从胸膛涌向脑袋,让她头昏脑涨,四肢颤颤。 骄纵太久了的包菲,此时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茫然与惊慌。 在看到南潇掌心的伤痕后,包菲意识到那股难以形容的憋闷和颤抖是因为什么了。 那是恐惧。 她比任何人都怕死! 包菲反应过来,抱着头嚎啕大哭。 南潇挑了挑眉,见对方已经崩溃,不再紧逼。 撕下多余的裙褶,南潇将伤口重新包扎好,再把剩下的布料擦干竹刀和地上的血迹。 最后在于覃几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南潇安静地坐上竹凳,仿佛刚才那个锋芒毕露的人,并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包菲就不安静了。 早上书声琅琅,现在女孩呜呜。 没多久,没有人哄的包菲哭累了。 呜呜变咽咽。 很快,暂时战胜恐惧的包菲擦干眼泪,恶狠狠盯着南潇。 青轩上人表情不咸不淡,似乎对这些争吵习以为常。 期间,他只是抬眸看了几眼,就对这九个孩童的未来定了性。 学堂上共有九人,目前来看,内秀的南潇,实际上最为奸猾。 能以不如凡人之躯,硬是攀登上万阶蜀道的南潇,无论是心计还是毅力,都远胜其他孩童。 宝剑锋从磨砺出。 如若南潇的资质再好一些,前途说不定会比那个自毁的师侄林啸要好得多。 可惜了。 在分析清楚这些人的性格特点后,青轩上人唤出一团透明无色的水团,将地上散落的竹片和没有擦干净的血迹一扫而空。 他似乎有些疲惫,鹤发依旧,但童颜不再红润。 面如白纸的青轩上人,捏了捏眉心,道:“罢了,到此为止吧。南潇,不要得理不饶人。包菲,你也收敛点。关于圣体的故事就讲到这,今后不许再谈了。” 南潇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就此拖鞋,严肃地说:“包菲,我从站在蜀道的那一起,就与山下半月坡和望仙市集一刀两断了。至于王家老二,今后自会与他做个了结。而你,念是初犯,且年岁尚小,现在只需要跟我哥哥道歉就行了。今后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对我哥哥有半句侮辱,休怪我再像今天这样,以你的方式,仗势欺人!” “你!” 面子和里子全都丢尽的包菲低声怒吼,她面红耳赤。 从来娇生惯养的她,哪里受到过这种对待? 想到这,包菲就觉得十分委屈,眼眶立马又湿了,但面上却没有服软之色。 “大家都是同门,以后都要互相帮助,包菲,齐猛、张琼,你们有些过分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南潇,你也消消气,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凡事以和为贵。” 于覃小小年纪,却当起了和事佬,十分老道。白色袖口处纹着那片银叶子,将他衬得矜贵非常。 包菲面色不愉,但没有反驳。 因为她此时,需要一个台阶下。 至于先前拥簇包菲的一男一女,在被于覃点到名之后,连连发誓再也不侮辱南潇和她的哥哥了。 “不错,于覃说得很好,你们是同门,理应相亲相爱。今后宗门大比或者遇到危机,你们还是要并肩作战的。” 沉默多时的青轩上人,终于站了出来,制止了这出闹剧。 南潇看到青轩上人出面和稀泥,自然明白自己目前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但是她并不着急。 终有一日,南潇要让那些人欠下的债,加倍奉还。 课,还得继续上。 复仇,来日方长。 第七章 修行高远,世界偌大 学堂恢复了秩序。 地面整洁,只是少了一张竹凳。 自怀中取出一枚蚕豆大小的乌黑药丸,青轩上人将之吞服后,苍白的脸上恢复了红润。 “上人,请问您之前都是从哪里取出丹药、水球、戒尺和铜灯的呢?难道是传说中的储物法器?”生于商贾之家的包菲,双眼放光。一旦她学会此法,今后家族再也不用雇佣大批镖师去护送货物了! 解开胸前青衫的扣子,青轩上人掏出一个白玉瓶,道:“并无,储物法器很难制作,不是我能接触到的。所以这些丹药我放怀中贴身保存。而之前的铜灯、戒尺,都是我的法器,平时都在我的苦海内沉眠。只要我需要时,驭使相应的神纹,就可以将它们在现实中显化。今后只要你们迈入修行,就可以在轮海秘境内锤炼出独属于自己的武器。” “哪能有多少个武器呢?” “一般来说,轮海秘境分四个阶段,苦海、命泉、神桥和彼岸。每一个阶段都可以锤炼出一把武器。但有些人除了拥有自己的武器之外,还可以通过掠夺或者买卖的方式,获得额外的法器。某种意义上,这些外来之器在经过苦海与自身灵力的洗礼之后,也可以看作是轮海内器了。需要注意的是,对于修者而言,并不是武器越多越好。在传说中,完整的《道经》轮海卷,就有描述‘一器破万法’的修炼方式。其原理很简单,在轮海秘境的四个阶段,只锤炼一件武器,自始至终。虽然艰难,但只要功成,其威力非同凡响。” 说着说着,青轩上人便鼓励众人,道:“即使我们这里的《道经》有缺,在羽化神朝的西南地带,也属于很不错的功法了。你们不能好高骛远。只有脚踏实地,今后才能有所作为。如今青崖福地的仙苗,除了体质近道之外,还有过人的悟性。像蓝于桉仙苗,就根据现有经文,独自摸索出四境锤炼三器的秘诀。至于掌门之徒青澄仙子,则更进一步,在十年内,就在轮海四境中锤炼出两件武器……于覃,你今后可以多向你的族兄请教。包菲,我知道你的哥哥跟青澄仙子关系挺好,如果能让她教导教导你,对你的未来大有裨益。” 于覃点头称是。 被青轩上人亲口鼓励的包菲,此时飘飘然,有些忘乎所以,蔑着眼,朝着南潇挑了挑眉。 “上人,我是此地药农之子,名为林丰。请问青崖福地现在有多少位仙苗呢?我能否赶上?”第二排的小胖子不再敲桌,很是乖巧地问。 “仙苗难求啊!耗费数十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寻找到资质足够好的仙苗。但只要发现资质根骨尚佳的孩童,就会被重点培养。这些仙苗或者次仙苗,在未来,将会是青崖福地崛起的关键。据我的师尊所说,两百多年前,青崖福地的仙苗总数,绝不会超出五人。” 停顿片刻,青轩上人的目光幽深,继续道:“但这一世比较特别,天骄辈出。光是我们偏居一隅的蜀道青崖福地,百年间就发现了十六个资质极为出众的人,且质量极高。像你们熟知的青澄、于蓝桉等人,都是近十年涌现出的好苗子。至于你们以后能不能赶上那些仙苗,就看各自的机缘和努力程度了。虽然我不太看好,但未来谁又能说得准呢?大器晚成的强者,屡见不鲜,所以你们还年轻,不要泄气,还是有些许希望的……” 青轩上人躺在竹椅上,语调悠长,声音沙哑。 “那我们这里有没有您刚才说的那些体质?比如说羽化体、先天道胎之类的?我族兄和青澄仙子,会是这些体质之一吗?”第一排坐着的男孩于覃声音微微颤抖,伸长脖子,有些激动地问。 “古往今来,能叫得上名号的体质,早就被皇朝、豪门、圣地和世家给瓜分了。如果我们真的发现的话,恐怕对我们是祸非福。况且,就算我们有能力私藏,也无力教导啊,只会埋没那些体质的才能……” 南轩上人没有直面回答于覃的问题,但答案不言而喻。 又是一声叹息。 蝼蚁的目光再长远又能如何? 翱翔天宇的巨龙不会在意虫子的仰望。 南轩上人不愿打击这群七八岁孩童的积极性,将绝望摁在心底,慢慢悠悠地说:“不要好高骛远,要知道你们能坐在这里,已经比山下凡人要幸运很多了。今后只要努力修行,就一定能开辟出苦海。至于能不能砥砺出汩汩而流的命泉,搭建通往彼岸的神桥,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南潇对于体质一说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那些离她太过遥远。 于是她把目光放在了当下。 殊不知,南潇以为的当下,就是未来巨龙腾飞的开端。 惊才绝艳的狠人故事,至此拉开了序章。 当然,此时的南潇并不知晓。 在沉吟片刻后,青轩上人才开始解惑。 “南潇这个问题很好。如何辨别其他修者的实力?这里面很复杂,我只能说个大概。目前你们还没有迈入修行,所以无法通过感知对方灵力的波动位置和强度以判断对方修行境界。但是在青崖福地,人们所穿衣服的颜色,对应着不同的地位和修行境界。像你们穿着的白袍,就代表你们是还没有入门的道童。若是十年后你们依旧没有开辟出苦海,就只能下山,或者穿上灰袍当药农了。” 说到这,青轩上人看了南潇一眼,而后板起脸,庄严道:“开辟出苦海,穿紫衣,才算是青崖洞天的修者,此时为外门弟子。当突破到命泉境界后,修者可以穿蓝衫,晋升内门弟子。再之后,神桥修者穿青衣,可作为上人,担任授课、布雨、炼药等职责。至于那些能达到彼岸境界的修者,除了部分仙苗和七席长老外,皆穿绿袍。这一类人,在青崖洞天,均是次席长老。而在轮海秘境之上的道宫,那些超绝强者,已经不是我等能够仰望的了,均是太上。……我说这些,为的是告诫你们,今后在青崖福地内,一定要谦逊,不可莽撞,更要能根据衣衫辨别对方实力和地位,以防惹下大麻烦。” 包菲脸上不屑,好看的衣服她多得是。靠山比不过南潇的师傅,前不久又被南潇的武力威慑丢了面子,此时越想越气。 作为家中幼女,她从小受尽宠爱,一些重要场合,祖爷爷都会带她出席。 因此,岁数尚小的包菲,也算见过不少身穿绿袍的修者,甚至还有一些穿金带银的宗门长老与她的爷爷是点头之交。 这正是包菲能够坐在第一排,并自认高人一等的原因所在。 包菲正要询问其他秘境的修者要穿什么样的衣服以炫耀自己的见闻时,竟然又一次被人抢了先。 “请问青轩上人,修行共有多少个秘境?羽化神朝有多强?天下又有多大呢?” 南潇并没有纠结于青崖福地的仙苗多少与修者服装,而是跳出当前格局。 “扑哧!连这都不知道,真是个小乞——”包菲立马出言嘲讽。 “青轩上人还没回答,你就抢着说。包菲,你是觉得你比神桥境界的青轩上人还要厉害吗?” 南潇冷笑,言辞犀利,将包菲的矛头转到青轩上人那。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包菲吃瘪,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时竟然无法反驳,只好可怜兮兮地看向青轩上人。 青轩上人站起身子,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灰扑扑的画卷。 画卷三米多长,宽约两米,为不知名的兽皮所制。 被青轩上人以神纹挂在半空,并在注入灵力后,灰扑扑的兽皮画卷才展露其本来样貌。 一左一右。 左边是人体图,右侧则为地势图。 指着人体图,青轩上人开始为懵懂无知的道童们勾勒出未来的修道雏形。 “人体约有五境:轮海、道宫、四级、化龙、仙台。” “五大秘境均为生命的本源所在,同为一脉,自里而外,自下而上,组成了这片古史以来的修行体系。” “轮海居脐下,生命之轮。” “之后的四处秘境,我们青崖福地并无太多记录,只有简单的描绘。道宫秘境居五脏,四极秘境位于人体四肢,化龙秘境是人体之脊骨,至于最终的仙台很难说清道明,玄之又玄,似乎是在头颅内部。” “不要好高骛远,将轮海秘境修行完成,必可长命百岁。至于其他,我不奢求。” 介绍完修行体系,青轩上人又开始为众人讲起羽化神朝的由来。 “相传,北斗这颗星球的历史,比只存在于神话中的仙,还要遥远。在诞生之时,便有天然五域。东荒、西漠、南岭、北原以及被四域拥护在内的中州。无论是东西南北四大域,幅员辽阔,无法测量其宽与广。而比之四大地域还有宏伟的中州,更是无边无际,非通天修为或者域门传送,修者难以仅凭自身横渡。今后若是有机会,你们可以驭使长虹,去丈量山河高远。而羽化神朝,是近二十万年内,统一整片中州的雄伟国度,他们结束了诸国林立的局面,实现大一统。开创奇迹的原因很简单,三万多年前,神朝的主人是羽化大帝,为当时最强的存在。甚至放眼整片星空与无尽古史,羽化大帝也在最前列……” “那羽化大帝他还活着吗?”于覃高喊,对于英雄,他有种盲目崇拜。 “亏你族兄是仙苗,凡人一世不过百,我等修者,登峰造极后才能多活万载岁月。羽化大帝他,早就逝去一万多年了吧……”包菲再次开启毒舌模式。 被打击信仰的于覃,眼眶微红。 到底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刚才还勇敢制止纷争,此时却轻易被说哭鼻子。 南潇心中轻笑。 虽然人不算坏,但比我哥哥差远了。 “羽化大帝的道痕已经消散。或许成仙了,或许逝去了。所以这我才说这一次会是个辉煌盛世,天骄齐出,豪杰雄起,只为征战帝路。当然,我不指望你们能成就大帝,但能与那些天骄英杰们同处一个时代,见证几场可以载入神战史册的帝路征伐,就不算白活!” 青轩上人虽然童颜红润,但须发皆白,吃再多的药也难以复黑。 资质不足以继续攀登更高境界,寿命将尽的他心中有些遗憾。 青轩上人恐怕难以见证这场盛世的兴起与落幕了。 彼岸境界的紫鹿师兄还有十年寿命,所以闭死关。 而在神桥境界停滞多年的他,自然也没多少日子了。 他快要死了。 本来想着,再为青崖福地培养一批修者,然后去深山,找个人迹罕至的山洞,在里面闭关等死。 但紫鹿师兄的痴徒林啸那种豪装的死法,却启发了他。 今日南潇的不屈与远志,则让青轩上人想起了最初憧憬修仙的自己。 已经平庸了一生,他也不愿意以这种方式结尾。 半截身子入土只能依靠丹药吊着生机的青轩上人,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内,被林啸和南潇的言谈举止所感动,竟然重新燃起年少时的冲天豪情。 与苦海境界的林啸不同,青轩上人已经修出神桥,能够驭虹飞行。 如今,他要赋予飞行新的意义。 在教完这一批道童后,青轩上人打算走下蜀道,离开青崖福地。 中州旷阔渺远,他要去看看。 他要一路化虹北去,只为丈量天地之大。 飞到无边苦海冲垮生命之轮。 飞到汩汩命泉彻底干枯。 飞到神桥崩解永坠。 第八章 被孤立 时间悄然流逝。 碧玉楼外侧阶梯上的嫩绿苔藓,茁壮生长。 在碧玉楼完全被烈阳笼罩时,青轩上人不再为南潇、于覃、包菲等人解惑,而是让他们休息一个时辰。 在告知下午要学习羽化神朝的文字以及草本药材的辨认后,青轩上人驭虹而去。 “南潇,你上午提出的那些问题,实在是太好了!” 第一排的玉潭跑过来,非常自来熟地把自己板凳搬了过来,坐在南潇一旁。 对于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于覃,南潇只是礼貌地回复了一句谢谢。 “于覃,你跟那个没有未来的乞丐说什么话?你的族兄是仙苗,你更应该谨慎交友,不能够玷污你们凉州于家的声誉。”包菲面色不渝,对着于覃就是一通数落。 于覃皱了皱眉,道:“包菲,我们都是同门,大家都是平等的,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说了。” “哼!齐猛,张琼,还有你们以后要不要跟我混?我是望仙市集包家幼女,今后只要你们凡事都听我的,每天早午晚的灵食管够!林丰,你既然是药农之子,自然知道灵食的珍贵!可愿效忠于我?” “嘿嘿,以些许灵药根茎熬炼的粥食,就算再怎么稀薄,对我们这些没踏入苦海的人来说,也是至宝啊!菲姐,我跟你混,以后还请你罩着我!”小胖子林丰本来对拉帮结派没什么所谓,结果当听到包菲会提供珍贵的灵食时,兴奋得双眼放光,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 在这种诱惑下,除了包菲本人以及南潇和于覃,全都选择投靠过去。 “于覃,你来不来?你不想超越你的族兄吗?他现在可是仙苗,还没赋予蓝姓,光靠你这点资质,觉得有可能后来居上吗?”包菲见于覃不为所动,难得地动起了脑筋,为其分析未来。 南潇很清楚,包菲做这些只是为了孤立自己。 虽然不会害怕孤独,但还是会因为包菲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愤怒。 只是,现阶段,她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反抗, 她更没有权力,去要求这些人选择更好的生活。 在看到于覃粉嫩的小脸陷入难色上,南潇心中的郁闷消散大半,洒脱道:“你去吧,我不要紧。” 终于,于覃做出了选择,小声开口:“包菲,你这样不对,我娘跟我说过,不能跟你这样的人交朋友!” “哈哈哈哈!”包菲被气笑了,咬牙道:“所以你只是旁系,以后望着你族兄飞黄腾达,你后悔就晚了!” 于覃扭过头,不再回应。 “你,是叫祝辞吧?长得这么丑,资质也不算好,没资格跟我们玩,滚去跟那个乞丐和那个不成器的废物玩吧!”说完这些,包菲将一个脸上长着一点雀斑的女孩推倒,带着林丰、齐猛、张琼等人离去。 碧玉楼在光照下通明,此时学堂内只剩下三个人。 之前被推倒在地的女孩祝辞,慢慢站起身,回到座位处,伏案痛哭。 南潇站起身,轻轻拍打她的背,时不时出言安慰:“别哭了,今后努力,能追上来的。” 于覃也将自己的手帕递过来,一边替祝辞擦拭眼泪,一边鼓励道:“能行的,咱们要向南潇学习!不向命运屈服,勇攀蜀道!” 祝词抬起头,脸上虽然长着雀斑,但五官还算清秀,并没有包菲说得那么难看。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红着脸,悄悄向南潇和于覃道谢。 随后,她们结伴前往食堂。 食堂与学堂的结构一致,都为三层,只是颜色不再为碧绿,而是金黄。 与一楼的免费吃食不同,二楼的食物需要钱财换取,其食物的品质更好,有量大管饱的珍珠米饭,有虽然稀薄但昂贵的灵药粥,还有稻花鱼、专吃药田内灵虫的药鸡。 至于食堂的三楼,听于覃提过,需要用灵药、矿石、神铁等珍稀之物购买,就连长老与上人们,都很少来此。 南潇没有用紫鹿长老给她的玉佩,只是和祝辞在一楼要了份清水素面。 于覃在二楼逛了一圈,然后端着冒尖的碗跑下楼梯,与南潇、祝辞坐在一起。 大口吃掉冒尖的有着珍珠米饭,于覃将剩下的米饭掀了个底朝天。 只见碗的底部,竟然还藏着两根香喷喷的大鸡腿! 看到南潇和祝词的惊讶神色,于覃眉飞色舞,很是豪气,咧着嘴笑道:“给!一人一个!” 祝辞低声道谢,夹走了其中最大的鸡腿。 南潇没有动筷子,问道:“那你呢?” 于覃瓷娃娃般的脸立马就红了,小声嘀咕道:“你们吃,不用管我的!我娘说过,跟女孩子吃饭,要有风度!” “是不是钱不够了?”南潇终于笑了,她觉得面前这个男孩,实在是太可爱了,特别适合被欺负。 “嘿嘿,南潇你真聪明!”于覃脸上的红霞烧到了耳朵上,但还是飞快地将碗里最后的鸡腿夹给南潇。 肥美的鸡腿掉落在细瘦的面条上,碗里的清汤多了一层红油。 南潇眼睛微红,她此时无比想念将最后一个干硬的馒头塞给自己,但明明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是喊着不饿的哥哥。 “谢谢你,于覃。” 声线略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但于覃还是从中听出了饱满热烈的情绪,低着头回应道:“不用谢,以后,还请你们多多关照!” “嗯嗯!”有些腼腆的祝辞咬着鸡腿回应。 南潇扬起嘴角,神采飞扬道:“好!” 包菲下楼梯时,看到南潇、于覃和祝辞正坐在一起聊天,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冷笑道:“废物一堆,真可怜——” 小胖林丰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立马附和道:“就是,那么好喝的灵食粥,你们吃不到真可惜!” “哈哈哈,哈哈哈哈!”齐猛、张琼等人笑成一团。 只可惜,南潇旁若无人地喝起了油汤,祝辞低着头,于覃怒目瞪着包菲,而后转过头去。 包菲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带着身后的士卒,扬长而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这一群人吃得很好,林丰、齐猛、张琼他们也很听话,可自己心里就是很失落。 当走出金黄食堂,天空中烈日高悬。 太刺眼了。 被假笑围绕的包菲咬了咬牙。 无论是头顶的太阳,还是南潇她们的笑容。 实在是,太刺眼了。 第九章 祸不单行 一个时辰后,青轩上人再次驭虹而至。 整个下午,南潇他们都在青轩上人的带领下,认真学习羽化神朝的历史与文字。 虽然南潇之前没有学习过,好在早有识字基础的祝辞坐在她的旁边,时不时帮她梳理。 而于覃也会拿来一些字帖和画册,与南潇和祝辞一同温习研读。 在暮鼓响起后,南潇、于覃以及于覃前往传道崖。 传道崖,并不只有一处。 一片幽谷内,竟有三座奇峰突兀。 苦海崖,命泉崖,以及神桥崖。 三座奇峰相距甚远,每一座奇峰的高度都不相同。 苦海崖所在山峰约有二十米,每日都有修者前来授课,这些人多为苦海境界的外门弟子,偶尔也会有命泉境界的内门弟子,以在此地讲课来换取后期的修炼资源。 而命泉崖的授课对象主要还是想要晋升命泉的修者,因此位置较高,约有五十米。 十日一开,有资格讲课的,都是内门弟子,偶尔也会有德高望重的神桥境界的上人们前来解惑。 神桥崖位置最高,近二百米,是专为能驭使神虹的命泉修者所设。能到此地讲经授课的,至少是神桥境界的上人,偶尔还会有仙苗、长老们莅临此地。 于覃在跟南潇还有祝辞介绍这些时,还随口编了一句顺口溜:“咚咚咚!响三响!神桥崖,要开讲!” 三个人一路小跑,终于来到苦海崖所在的二十米奇峰之下。 此时,奇峰的周围已经坐满了人。 有些是白袍道童,岁数看上去比南潇他们大上一些,想来已经完成学堂的授课。 白袍只是少数,更多的则是灰袍。 灰袍药农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但皮肤粗糙,手指关节粗壮,一看就知道是农活做多了的缘故。每当他们闲下来,趁着还有斗志,都会来此聆听,以期将来成功开辟出苦海,晋升外门弟子,从而摆脱日复一日的艰苦劳作。 “南潇,你要加油,我们这些白袍,最多只能穿十年,否则,就会跟他们一样了。”于覃有些触动,他不希望失去南潇这个好友,因此很小声地在南潇耳边鼓励。 “好!”南潇欢笑,斗志昂扬。 没多久,就有一个面容有些苍老的紫衣老妪,在一位中年男人的搀扶下,缓缓从神虹中走出,坐上二十米奇峰这处高台上。 那名身穿青衫的中年男人眼睛里有些悲伤,在确定老妪坐稳后,才飞下高台,坐在最边上,遥遥望着高台上的人。 南潇悄悄抬头打量不远处的中年男子,再抬头端详老妪,发现两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条项链。 老妪的项链上是一尾金色游鱼,而中年男人的脖子上则是一团碧绿浪花。 鱼水之乐,凡人终死。 南潇心中微疼。 老妪虽然苍老,但举止优雅,眼底眉梢间的温柔并没有因为岁月流逝而减损分毫。 “今天,我们继续讲苦海与生命之轮的关系……” 天空有大雁成群,南潇几人孜孜不倦地聆听着老妪讲解剖析苦海,偶尔还会自嘲地说出一些经验之谈。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南潇回到紫鹿长老留下的住处,拥抱等候多时的幼鹿,感慨非常。 月明星稀,流萤漫天。 南潇复习完今天的学习内容,坐在床上,与趴在边上的幼鹿谈心。 “梅花,我今天交到了两个朋友,其中一个叫于覃,对我很好,还看到一对夫妻,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以后,一定要变强,我不想死……” 夜深人静,风轻云闲。 在南潇的梦里,有鹿鸣呦呦,更有戴着青铜面具哈哈逗她玩的哥哥。 …… …… …… 三个月后。 青轩上人告别学堂,独自走下蜀道,一路化虹北去。 新来的授课上人为包菲亲哥哥的师尊的至交好友,对包菲很是疼爱。 南潇在学堂上的处境更为艰难,祝辞又一次被包菲蛊惑,只剩下于覃还在身旁支持她。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才闭关三个月的紫鹿长老,他留在青崖洞天的命灯摇摇欲坠。 于是,上层势力重新洗牌。 清崖福地的第七长老之位,被上两代仙苗魏颖占据,得紫姓。 自此,紫鹿长老被剥夺紫姓。 长老们的权力交接对于南潇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 只是那头名为梅花的药鹿,在鹿长老沦为次席后,新的第七长老紫魏颖勒令要回。 为此,南潇抗争过,但玉佩已经失去了威慑力。 就在生死不知的紫鹿长老失去紫姓,沦为次席的第二日。 因为失去梅花幼鹿而痛哭一夜的南潇,收拾好心情前往学堂时,早就被包菲说动的授课上人,直接关上碧玉楼的大门。 二层楼上,一众白袍道童探出头。 除了面沉如水眼眶通红的于覃以及低着头不敢与南潇对视的祝辞,包菲、林丰等人全都拍打着窗户,高声嘲笑。 “哎呀,没得玩了,菲姐,今天中午吃啥?”林丰揉了揉圆滚滚的脸,笑眯眯地问。 “看你们努力程度了,让我满意了,就吃稻花鱼!”包菲手臂一挥,颇为威风。 “那我可不得即兴赋诗一首?”林丰将双手放在嘴前,呈喇叭状,大声喊道:“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修行浪费资源币,当属南潇最厚脸皮!” “哈哈,就是废物,比跟那个最没用的林老头都不如!”个子很小的齐猛超下面扔了根毛笔,落在南潇的脚边。 “哈哈哈!什么南潇?废物需要名字吗?包菲师姐早就说过,那废物的哥哥是荒古圣体!那她一定是捡来的野孩子,不然怎么会这么废!”张琼面上打着浓重的腮红,嘴唇如血,在大笑时能看到其血盆大口下,洁白的牙齿上附着零星红泥。 “我要是像你这么废,早就不活了!” “她虽然资质没有我们好,但是她脸皮比我们加起来还要厚!赖在这三个月!” “谁不知道,紫鹿上人还剩最后十年寿命,掌门瞧他可怜,才赏给他一个长老末席,有些人就只是一个记名弟子,就以为自己身份多高贵一样!你看现在,路长老被剥夺紫姓,第七长老被上两代的仙苗取而代之,小乞丐就原形毕露了吧!” “你们知道梅花鹿吗,那可是好东西,之前小乞丐能吃到一片百年人参的叶子,多亏了她!真不知道这小乞丐是有多费,吃下一片灵药都不能开辟出苦海,看来之前爬过北门的那一万层台阶,都是侥幸。” 于覃背过身去,背影在微微颤抖。 祝辞咬着唇,低着头不敢说话。 “哼,现在的第七长老,那可是紫魏颖,跟青澄仙子是闺中密友!我哥哥跟青澄仙子是青梅竹马,所以现在我的身份,可比那个小乞丐要好上太多了!”包菲此时觉得自己终于打了场胜仗,很是得意。 “就是就是,菲姐,咱们不跟那种乞丐比,掉价!”林丰十分狗腿地在边上给包菲扇风。 突然,包菲注意到整个过程中,祝辞和于覃全都不发一言,立刻怒声道:“祝辞!于覃!如果你也想被退学,立刻给我骂那个小废物!” 祝辞抬起头,眯着眼睛,朝着楼下大喊,边喊边哭:“废物!废——呜——物!废——呜呜——物!呜呜呜呜——” 于覃握紧拳头,死死盯着包菲,努力压下怒火,道:“包菲,你们不能这样,都是同门,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于覃,你竟然还在为她说话?要不是你的族兄蓝于桉是仙苗,我早就把你这个两种于氏旁系庶出给赶出去了!”包菲尖声大吼。 于覃扶起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祝辞,对着落下南潇说了句保重,缓缓走进了二层楼学堂内。 包菲见于覃和祝辞离去,不满地撇了撇嘴。以后再找他们算账。 紧接着,包菲从布袋内抓出一小把已经炒熟了的珍珠白米,“大家给我骂,谁骂得最响亮,就赏给谁吃!” “废物!” “狗杂种!” “狐狸精!” “骚货!” “贱种!” “野丫头!” “厚脸皮!” “自视清高的下流坯子” …… 在楼下听候多时的南潇,怒火在心头烧过三遍后,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仰起头,丹凤眼明亮,笑道:“包菲,从现在起,就开始恐惧吧。” 被你们口中的废物打败的恐惧。 声音虽小,却被清楚地传到包菲的耳中。 “你个废物!贱种!还敢口出狂言?”包菲抬手,林丰、齐猛、张琼等人立马停止辱骂。 南潇依旧在微笑,丝毫看不出其内心淋漓的鲜血。 捡起之前被齐猛扔到脚边的毛笔,南潇奋力一扔。 “啪嗒——” 毛笔砸到了碧玉楼的墙体上,撞出一声脆响后,坠落到草地上。 “哈哈,连扔毛笔的力气都没有,还敢大言不惭?” 南潇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慢慢走向来时路。 “哈哈哈,废物!废物!赶紧走!滚远远的!” “呵呵呵,可以了,接下来可要好好听讲了啊包菲小友。” 苍老的声音自碧玉楼二层的学堂中传出,显然那个紧闭大门不让南潇进入的授课上人,早就在看戏。 “是,上人,今天我们是去一楼练武呢,还是去三楼炼药呢?” “是的呀上人,您练的丹药都好好吃啊,咱们以后可不可以不练武了呀,哪有修者用拳头打架啊——” “呵呵,准了!老夫以后天天为你们炼糖豆吃!” “嗯嗯,谢谢上人,上人真好,比之前那个好千百倍!”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南潇再也听不见。 第十章 筚路蓝缕 离开时,南潇发现碧玉楼外侧楼梯上的苔藓,竟然枯萎了一大片。 用于警戒白袍道童们修行不应倦怠的苔藓,是什么时候枯萎的呢? 南潇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 平时小半个时辰的教程,南潇却走了很久很久。 她并没有着急回去。 来到青崖福地这么久,她还从来没有时间去转一转。 走过传道崖,顺着苦海、命泉和神桥三座奇峰,随缘而行,路尽就转弯。 路上不时遇到一些熟面孔跟她打招呼,南潇也会笑着回应。 就是这样慢悠悠地往前走,南潇并没有疲惫,也不觉得饥饿。 从晨光熹微走到日薄西山,从风吹麦浪走到山涧飞泉。 等到南潇觉察到时间变化时,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处于亢奋状态。 苦苦思索不得的气感,在南潇的一路行走时,悄然滋生。 这股气,因南潇心中郁结而生,随山川流水而动。 气用尽了。 走了一天的南潇的身体,迟钝地叫嚣着。 饥肠辘辘。 南潇筋疲力尽地躺在山边的一处青草上。 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露水。 在强烈的饿劲过去后,南潇坐起身来,勉强盘膝,默念着经文。 她要抓住这股晚来不平之气。 皎洁月辉洒落,银瀑闪耀间,是流水潺潺。 刚修炼出气,苦于没有人指引,南潇折腾了整夜,磕磕绊绊后,气感也堪堪绕着经脉,运转一周天。 ———————————— 第二日。 晨光破晓,初阳照暖。 清风自天上来,沿着山路流淌。 掬一捧清泉,南潇喝下几口后,又洗了把脸。 身体上的倦态暂时被凉水抚平。 南潇要回去了。 稻田轻摇着嫩叶,底下泥水中不时有欢腾的鱼儿跳起,咬下一根饱满的金穗。 明黄清透的晨光为鹿群着色,它们丝毫不畏惧行人,悠然地在药园和稻田中挑挑拣拣。 偶尔也会有幼鹿亲昵地走向南潇,只是身上并没有梅花纹路。 偌大的青崖福地,风平浪静下,南潇的内心却波涛汹涌。 在这一路上,南潇想了很久。 未来要怎么走,修行的问题要如何解决,气能代替修行出来的神力吗?以及当下最重要的事—— 失去学堂弟子身份的她,该如何生存? 没有半点钱财的南潇,除去衣衫,就只有三件旧物。 脖子上的草绳早就被取下,那枚铜戒指一直被她贴身藏着。 鹿长老闭死关时的满月玉佩,虽然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威慑,但今后可能还有用处。 还有一枚林啸爷爷送给她的月牙玉佩,曾经在南潇攀登蜀道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南潇舍不得。 可是,她必须要活下去。 ———————————— 时隔两天,南潇重新回到三间屋赦,发现这里已经被打扫干净。 前夜,在鹿长老被剥夺紫姓后,新任第七长老紫魏颖的弟子们前来,将梅花药鹿和多余的仆人收回。 南潇为了挽救梅花鹿,不惜拿出鹿长老的满月玉佩,但无果。房屋被那些人东摔西砸,古朴的花瓶和茶具无一幸免,全都成了碎片。 想来,在南潇离开后,是鹿长老的老仆在收拾残局。 鹿长老的老仆须发皆白,名为陈拙。 因为陈拙身穿蓝衫,是一位命泉境界的修者,自有其住处,只是偶尔会过来看看。 所以南潇也没见过他几次。 下次碰上面,要说声谢谢。 躺在床上,强烈的眩晕感传来,两宿未眠的南潇陷入了沉睡。 等到她睁开眼,透过发现身上已经盖上了被子,窗外的流萤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星。 “你醒了。” 在床边,有一个蓝衫老人坐在竹椅上,正是陈拙。 南潇坐了起来,将额前盖住眼睛的头发拢到耳边,轻声嗯了一声。 “我在你睡的时候,感受到了气感,想来只要生命精气足够,过些日子就可以开辟出苦海了。但是主人曾跟我提过你的轮海情况,如果轻易踏足,有可能会让你的生命之轮提前崩碎瓦解。所以,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陈拙的样子很普通,跟半月坡那些平凡的老人差不多。 眼睛浑浊,头发稀疏,身子瘦弱,就连说话都是虚虚浮浮的。 南潇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会儿,道:“陈叔叔,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出来怎么解决自身问题后,才开辟苦海,所以我掌握气感的事情,还请你帮我保密。” “这个你不用担心,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南潇语气恳切,动作轻柔地捧着玉佩,道:“陈叔叔,这是林啸爷爷的玉佩,虽然内里灵气耗尽,但只要重新蕴养,就可以恢复神辉的。因此,我想请您帮我出售,那些银钱,还请你帮我换取今后三个月的粮食和一些周期短且效益高的草药种子,比如板蓝根、三七、丹参、白术等。” 屋外的流萤从窗户中钻了进来,落在了南潇的头发上。 此刻,屋子内比屋外夜色还要宁静。 许久后,陈拙才缓慢开口:“可以,你是决定不依赖外人,只靠自己生存吗?” 南潇摇了摇头,那双丹凤眼比发间的萤火还要明亮,甜甜笑着,道:“不会,陈叔叔,我还得赖在这处房子里呢,不仅遮风挡雨,就连这床也是又大又暖和,屋外荒地也很多,等我收拾好了,以后还请陈叔常来坐坐。” 陈拙浑浊的眼睛终于有了些波澜,朝着南潇点了点头,而后驾驭神虹离开了。 南潇头上的萤火虫被突发的大风惊起,它晃晃悠悠地飞出窗外,再次投入星空。 林啸爷爷,对不起。 南潇用袖子擦掉脸颊上的泪水,闭上眼睛,锤炼胸中的气感。 又是一夜无眠。 南潇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全身游气,三十周天。 虽然饿,但她还能支撑住。 她早就饿习惯了。 ———————————— 第二天一早,南潇打开门,发现屋前有三个大竹筐和一个大水缸。 将大水缸挪到屋内,南潇才逐一查看另外三个竹筐里的东西。 第一个竹筐里,里头就是一些农器和厨具。 厨具放在最上头,一个面盆大小的铁锅、两对乌黑的火石、三个小碗、两副竹筷,一把木瓢。 在竹筐的底下,还有如铁锹、铁铲和铜犁等。 第二个竹筐里,则是一些竹筒,上面有墨痕,表明内里的种子属于何种药材。 板蓝根、三七、丹参、白术、冰凌草、石斛、藏红花、紫苏、百里香以及珍珠稻种…… 南潇数了数,竟然有三十多种种子,而且每一种的种植难度并不算大。 将这些种子一一垒好,南潇感慨非常。 陈拙叔叔做事很周到,滴水不漏。 最后一个竹筐里头有好些个沉甸甸的大布袋,南潇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价格极为昂贵的珍珠白米。 南潇喜不自禁,还没有辟谷的她,饿了三天,早也饥肠辘辘。 只是她并没有失去理智。 三天滴水未沾的她,不敢莽撞。 等会儿用竹筒去后山清泉取一些水,再用铁锅,煮粥喝。 将这些东西搬到侧屋,南潇跑到后院,惊奇地看到五亩荒地此时已经被翻好土。 晨光下,泥土湿漉漉的,不见半点杂草。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没想到,除了哥哥和林啸爷爷,还有人在默默地为她付出。 南潇泪流满面。 不孤独了。 第十一章 种园炼药 大概是鹿长老和林啸生前苦心修行的缘故,木屋的选址很偏,几乎很少见到人。 尤其那些仆从被强行调离后,三间房子全都空了下来。 环境清幽,依山傍水。 单说环境,比年幼时居住的破庙,要好上太多了。 南潇怡然自乐。 当然,不再去学堂的她,时间更加自由。 身体内气的运养已经水到渠成,配合上珍珠稻米,南潇的身体素质也逐渐变好。 在凡间,风调雨顺靠天。 可在青崖福地,有仙子驭虹,挥散乌云。 当稻禾与草药需要灌溉时,自有修者前来布雨施风。 南潇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所以只能靠双手挖渠引流。 最开始,南潇挥动锄头都很费劲,哼哧哼哧地刨土,想挖一个小池塘。 结果累了一天,手上都起了水泡,也没有把池塘挖好。 然后她突发奇想,如果将气运用到双手上和需要用劲的关键肌肉呢? 当夜她就进行了尝试,效果如预期所料。 第二天一上午,小池塘就被她挖好。 代价就是气被用光了。 南潇并不可惜,气还可以重新淬炼。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字写得越多次越好看,修行也是一样。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这也是一种修行。 在之后,南潇专门挖了一处沟渠,将后山的清泉引下来,流入小池塘中。 这些水源将用于之后的草药灌溉。 五亩药田已经被播种好。 池塘边上也撒了一些睡莲种子,边上栽了三棵柳树苗。 甚至有一次趁着下大雨,南潇趁着夜色跑到路上,抓了一些稻花鱼苗,并将之放入鱼塘内。 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 每当吃饱喝足,南潇就爬上后山,砍些灌木和高竹,围着五亩药田,作篱墙。 三间木屋被翻新,家具也全都一一布置好。 有的时候,南潇还会煮一碗药汤放在竹桶里,送给陈拙、苦海崖讲经的老妪等人。 虽然说,那些人早已开辟过苦海,一定程度上并不需要吃这些没多少灵气的食物,但是南潇依旧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善意。 等到空闲下来时,南潇就继续蕴养内气,期冀能早日摸索到苦海的位置。 没过多久,南潇发现,每天有三个时候,对修行的增益最佳。 天光乍破,旭日初升。朝气蓬勃,万物新生。 晴空万里,烈日正中。盛气凌人,恰如其分。 余霞成绮,落日西倾。霜气横秋,桑榆暮景。 于是,南潇都会在这些时候默念《道经》玄法。 运转自身内气,引动东来的朝气、头顶的盛气以及西向的霜气,来滋补自身。 移气养体,是为南潇苦苦思索之后的折中修行之道。 岁月沉默前行,四季一同轮转。 屋后的五亩药田,渠眼从分明到模糊。 籽落苗出,开花结果,落叶归根,反反复复。 稻花鱼苗畅游,披星戴月,以日为船,在碧波上荡漾。 ———————————— 可是,种田并不总是悠闲的。 有时候,因繁重的农忙而腰酸背痛的南潇也会怀念课堂。 还是小囡囡的南潇,曾在半月坡的私塾,偷听过一段时间。 记得有一次,私塾里的夫子开始讲课。 南潇爬着树偷看,却与摇头晃脑念经的夫子逮了个正着。 瘦骨嶙峋的她,没跑几步就被追上。 挨了好一顿毒打后,南潇再也没去那个私塾,就连乞讨都离私塾所在的窄巷远远的。 在来到青崖福地后,青轩上人虽然上来就敲打迟到的南潇,但南潇还是服气的。 决心要走下蜀道的青轩上人,教学从不照本宣科,更不会不讲道理地动用蛮力。 课堂上,青轩上人除了教白袍道童们认识并掌握羽化神朝文字,还经常绘声绘色地为他们讲述羽化神朝乃至北斗这个星球的历史。 那些源远流长的传说,在青轩上人的讲述中,还多了一些沧桑和悲凉。 中州旷阔,羽化大帝横扫六合,强势证道。 南岭多妖,曾有白兔化成巨龙,血战仙路。 东荒神秘,七大生命禁区盘踞,十死无生。 西漠遥远,佛门信仰错综复杂,行者修苦。 北原苍茫,古族遗血混迹其间,地广人稀。 在北斗之外,还有许多生命源地,只可惜古书上没写。 青轩上人不会无的放矢,于是关于生命有限而宇宙浩瀚的故事,戛然而止。 回想到这,南潇还是有些遗憾。 作为蜀道的唯一一处洞天福地,青崖福地以草药的种植和灵兽白鹿而闻名。 在学堂的三个月,她掌握了羽化神朝的文字和草药的药性、药理及其种植方法。 在青轩上人的强制要求下,最为认真的南潇,还学会了一些基础的武技。 唯独驯养灵兽这一门知识,她还没来得及学,就失去资格了。 但南潇也知足了。 主种的草药换了一批又一批,珍珠稻米收获了一茬又一茬。 南潇凭着攒下来的银钱,买了一些修行笔记、奇闻逸事、炼丹注解,甚至还有几本是凡间的武功秘籍。 最厉害的是,南潇托陈拙叔叔买了个丹炉,竟然还附赠炼制灵丹的药方。 ———————————— 何为灵丹? 以灵药、灵性矿物为基,辅以品质极高的火焰才有机会炼制成功。 如果说寻常丹药还有三分毒性,那么灵丹就极大地将药材自身的生克和弊端去除,药效增倍。 在青轩上人所传授的知识和《炼丹注解》中所记录的内容中,在药草分为六个品阶。 在凡药和灵药之上,是为小药王、药王、半神药、神药。 在严格意义上,小药王、药王和半神药,都属于灵药的范畴。 当灵药生长到五万年后,为小药王,可延命数百年。 当灵药生长到八万年至二十万年,为药王,至少可以延命四百年,有些甚至可以延命八百年,甚至更多。 神药又名不死药,自古长存,只要根茎还在,就会涅槃重生。 不死药有很多种。 比如真龙不死药、真凰不死药、玄武不死药、麒麟不死药、朱雀不死药、蟠桃不死药、朱雀不死药等等。 这些拥有名字的不死药,世所罕有,仅有一株。 除了本身的特殊功效外,它们都能延命。 据传,只要服食不死药,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重活一世。 就连独霸天下的大帝,服食不死药后,也会有万年巅峰帝命。 而半神药,虽然具有不死药的部分神性,但终归比不上。 一般来说,灵药命终有尽。 哪怕是生长十多万年的古药王,也会有荣枯。 但凡事都有例外。 当灵药突破二十万年后会诞生模糊的灵性。 虽然依旧不能修炼,但能够与世长存,甚至可以飞天遁地,趋吉避凶。 据传,四到五株半神药可以抵得上神药。 换句话说,一株半神药,至少可以为人延命两千年。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轮海境界的修者,寿命才不过四百…… ———————————— 南潇获得的灵丹药方共有三张,分别是蕴气丹,养血丹和还阳丹。 顾名思义,三种丹药的功效分别是养气、治疗和增寿。 只可惜,想练出这三种灵丹,就必须拥有品质较高的灵性火焰。 南潇还没有开辟出苦海,自然无法达成要求。 但南潇并不气馁。 什么阶段,做什么事。 南潇从来不是好高骛远之辈。 将多余的草药浓缩成丹,为今后的修行做准备。 炉子已经就位,至于火焰,后山新柴多的是。 就这样,根据药性和药理和《炼丹注解》中记录的药方,三十多种药草被南潇熬制成多种丹丸。 为了将来能缓解生命精气过剩,将板蓝根、丹参、石斛、紫苏、冰凌草等调制出清热养身丹。 此外,还有用三七、丹参、藏红花、紫苏、冰凌草等熔炼出来的镇痛止血丹,用板蓝根、藏红花、紫苏、冰凌草等草药熬制成解毒除瘟丹,以及用石斛、白术、百里香、珍珠稻米、黄精、黑芝麻等原料九蒸九晒的辟谷丹…… 南潇将多余的药丸,卖给还算相熟的灰袍药农。 因丹丸的效果尚佳,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南潇的丹药很快卖光。 大赚一笔的南潇,决定赎回林啸爷爷留给她的玉佩。 南潇从未问过玉佩的买主,陈拙也没有提过。 他们心照不宣。 在一个午后,南潇拿回了月牙玉佩,并将鹿长老的满月送给了陈拙。 大恩已报。 那一晚,南潇做了个美梦。 碧波不用万顷,心无挂碍即自由。 第十二章 两只蝴蝶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 除了养气、炼药和农作,南潇像个痴人,四年如一日地前往悟道崖聆听玄法,从未间断过。 天空中划过的神虹逐渐增多,曾经学堂中的道童在这四年陆陆续续地脱下白袍,穿上了紫衣。 南潇并不着急,没有好高骛远的命泉崖,而是继续留在苦海奇峰前聆听玄法。 因为她深知,能在苦海讲经的修者,要么是终生修为停滞在苦海,要么在苦海阶段锤炼的器非凡。 前者可以给她警醒,后者可以借鉴。 因此,这四年,虽然相对枯燥,但南潇还是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看清楚今后的路。 通过总结那些人的经验,并借鉴凡间的武学与气功,南潇成功将身体内的气感锤炼成永不停息的元气。 根据《炼丹注解》中记载,元气,是人体最根本、最重要的气,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原动力。 借助元气之威,南潇早就能调动身体中的生命精气来开辟苦海,但南潇并没有这么做。 在没有解决苦海与生命之轮之间的特殊关系之前,开辟出苦海只会加速自身的灭亡。 南潇利用接近四年的时间,将轮海秘境的轮廓勾勒完全,并借助气的共振,对轮海秘境内部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更值得一提的是,在旁听苦海崖的四年中,南潇与戴着浪花项链的中年男子交了朋友。 中年男人叫梁泊,老妪名为祝台。 他们在学堂相识相知,最后结为道侣。 只可惜,祝台资质并不算好,纵使梁搏年轻时日日为她灌灵,依旧无法让祝台苦海中的命泉汩汩不绝。 后来,他们便不再坚持。 祝台选择将她最后的生命用来培育新的希望,而梁泊无比支持她的决定。 于是,就有了南潇第一次就注意到的景象。 鱼在石上讲,水在山下听。 慢慢地,祝台这条鱼渐渐没有了气力。 ———————————— 青崖福地是没有阴雨天的。 夕阳西下,红日依旧温暖,惠风和畅,四野云彩绚烂。 时间在赶路的过程中流逝。 日薄西山后,有月白风清,山川依旧瑰丽。 今天应该祝台当值,但南潇并没有在苦海崖看到祝台和梁泊。 于是第一次不听传道崖的南潇,元气于双腿凝聚,身轻如燕,飞奔回到住处。 卷起的风,让过路药农的灰衫掀得很高。 就连横行霸道的药鹿们,也都纷纷顿足闭目。 等到南潇带着一些自己熬制的丹药和鱼汤探望时,祝台坐在床上,依旧是柔柔地笑着。 将南潇唤到身前,祝台轻声细语道:“你来了啊,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大山想趁着我还有精神,带我重走一趟过去的路。” “是啊,小英她有两百年没回家了,带她回去看看,然后再带她去转转。”梁泊接过南潇的鱼汤,掌心涌出火焰,将嫩白的鱼汤煮沸后,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凉,小心地放在祝台的唇边。 南潇斜坐在床上,帮祝台按摩有些僵硬的双腿,红着眼睛,闷声道:“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玩得开心!” “谢谢囡囡,我们老两口说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走的。”祝台眼目光柔和。 南潇摇了摇头,撑起微笑,调皮道:“奶奶,你跟爷爷浓情蜜意,故地重游,我跟过去,多不像话呀!” 梁泊和祝台活了两百多年,自然知道南潇的心结,便不再多劝。 梁搏曾经尝试过为南潇开辟苦海,但当他发现苦海与生命之轮之间的特殊位置之后,再也不愿为她演绎修行。 梁泊一边喂祝台喝鱼汤,一边说道:“其实,当个凡人也挺好,你的生命之轮虽然满是裂痕,但这几年的调养,身体亏空已经补足,想来能活个四五十岁。可如果你步入苦海,生命之轮只会进一步遭到腐蚀,甚至一旦你侥幸跻身命泉,就是身死之时。” “大山你呀,别劝囡囡了。”祝台撇嘴,不满地白了梁泊一眼,继续道:“我们囡囡的本事大着呢,她一直在朝着目标努力,我们这些长辈,必须要鼓励呀!” 梁泊用手帕仔细将祝台嘴角边的鱼汤擦掉,出声反驳道:“可是小英,万一她的路是错的呢?我们不能一味地鼓励,她若是修行,只会死得更早!她现在才十一岁!不修行的话,还有三十年可活!” 越说越激动,梁泊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发火,于是站起身走到一旁,有些佝偻的背微微颤抖, 手帕掉在地上,摔出一地水痕。 “错了就错了呗,死于理想,也是一种幸福啊。”祝台轻笑着,口吻轻松。 梁泊弯下腰,默默地将掉落的手帕捡起来。 喉咙间像是有风在响。 “大山你啊,还是这么爱哭。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难受了,过来陪我们说说话。” 把手帕放到梳洗盆中后,梁泊走了过去,并将软枕放在祝台的后腰,好让她能半躺着。 南潇将头轻轻靠在祝台的腿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流,哽咽道:“大山爷爷,小英奶奶,如果囡囡和哥哥能早些认识你们就好了。可是,如果我哥哥没死,我没身负血海深仇,就不会登上蜀道,更不会遇到你们了。” “囡囡呀——” 祝台勉力抬起手,轻轻描着南潇漂亮的眉眼,柔声道:“就算你没登上蜀道,说不定我跟大山下山的时候,在前往故土的路上,看到你睡在破庙,肯定会再次重逢啊——” “可是,就算那样,也没有我哥哥——” “囡囡呀,你信不信轮回转世呢?我跟大山经常会做同一个梦。在梦里啊,我跟他都是蝴蝶,飞呀飞呀,永远不知道疲惫,只知道有对方在就够了。” 祝台与梁泊对视,从对方的眼睛中都看出来汹涌的热爱。 “小英说得对。说不定,你哥哥现在还在回归的路上,只要你愿意等,总会重逢的。” 梁泊不再打击南潇,而是顺着祝台的话,给予鼓励。 “所以啊,小囡囡,要努力修行,好让重逢的机会变得更大哦!” 祝台的指尖绽放出一道柔和的光芒。 南潇的眼皮越来越重,陷入了深层次的睡眠中。 等到她醒来时,屋子已经空了。 桌子上,留有一封信。 大概是担心纸信被大风吹掉,上头用一根黄金匕首和一枚鎏金飞凰发簪压着。 黄金匕首约有一尺,看上去非常锋利,两面剑身都阴刻着一条黑龙。 鎏金飞凰发簪的簪身采用不减地浮雕龙纹,篆书铭文:“蕙质兰心,温润而泽。” 南潇长舒一口气,颤抖着将信打开。 第十三章 情书 囡囡,见字如面。 才刚告别,就已经想你了。 大山不善言辞,但我知道,他是很喜欢你的,所以他留下了他的匕首。 我跟他在商量送什么东西给你的时候,其实是有很多种顾虑的。 他不敢给你留下太过强大的武器或者妖兽内丹。 一方面是外界很危险,要用来保护我。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害怕这些东西会让那些讨厌你的人更恨你。 杀人夺宝的事,无论是凡间还是修行界,都屡见不鲜。 所以,在你没有足够实力之前,一定要藏拙。 他的话就这些,接下来就该我了。 我倒是没他那么多的顾虑。 毕竟你也知道,我修行了两百年,吃了太多灵药了。 哪怕大山年轻时为我灌灵引导,依旧没成为命泉修者。 苦海呀,今生难渡。 其实,就算不能修行,以囡囡的实力,比苦海修者厉害多了。 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若是你速度够快,绝对可以在我祭出神纹之前就能解决我。 不要觉得我在夸你。 这是事实。 以弱胜强的例子,并不是没有。 在我的故乡啊,曾经有个侠客,只是一剑,就将驾驭神虹的修者削首。 所以啊囡囡,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你很强。 今后,你可千万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 发簪你看到了吧,喜欢吗? 就算不喜欢,也得给我好好收着! 平日里你都是那一身白袍,想给你买新衣服,你又拒绝。 浑身上下,除了那个圆月玉佩和青铜戒指,没有一件首饰。 虽然你的木簪子很好看,但是在未来的一些场合里,打扮最好要合时宜。 再说了,我家囡囡长得这么好看,那就更要好好打扮打扮了! 发簪是我苦海所炼之器,可以防身。 别看大山嘴上说怕你被贼人惦记,其实还是把他第二厉害的神桥之器送给你了。 无论是我的发簪,还是大山的匕首,表面上都镀了一层黄金。 等你将来开辟出苦海,发簪和匕首显化原本样貌。 若是不打算继续修行,黄金很软,可以切下来过日子。 千万不要觉得舍不得,我们留下这些,就是想让你过得更好。 别再种地了,那么累,这些东西应该足够你生活了。 …… 囡囡,有的时候,我很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跟大山留下子嗣。 之前我一直在苦海崖讲经,就是想弥补这种遗憾。 很感谢大山一直以来的迁就。 希望囡囡将来也能遇到尊重你,理解你,且包容你的眷侣。 …… 在第一次听说你的时候,我很好奇。 毕竟一个凡人,才七岁,就能爬上连我走下去都要累个半死的万阶蜀道。 后来得知你是受林啸指引的,我就明白了。 我甚至猜想了你们初见时的情景。 你们,都很痴啊。 我也一样。 林啸想要飞行,你想复仇,我想奉献,而大山…… 他只想我。 所以有的时候,我就私下里跟大山开玩笑说,我们四个,就是青崖福地四痴。 可惜,林啸死了,我也快要死了,大山要送我离开,就剩你自己了。 今后一定要好好的。 …… 大山那个家伙竟然还敢偷看! 要不是他的呜咽声太大,我都没发现。 现在已经被我轰出去了! …… 哎呀,瞧我这记性,刚才说到哪都忘了。 大山说要帮我写字,我不同意。 虽然我很累,但还是有些修为的。 如果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真的寻死过。 都怪大山那个坏家伙,寸步不离,有的时候还封了我的修为,让我没办法自杀。 说来真奇怪,明明上学那会,我能把他打得嗷嗷哭,后来怎么就打不过了呢? 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个时候他在让着我吧…… 哎呀呀,又跟你秀恩爱了! 嘿嘿,囡囡呀,可不许早恋啊! 那个于覃,我让大山去看过,其实也就那样。 当然了,如果你真的喜欢,那我们肯定祝福你! 只要你能幸福就好。 …… 囡囡,我好喜欢你啊。 遇见你之后,我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 真想认你作孙女,可是大山不让。 他说,如果早几年,他不拦我。 都怪我现在没几年活头了,不然还能多看看你。 囡囡呀,你都不知道,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些年在悟道崖讲经,白袍道童们走了一批又一批。 他们就像初升的太阳呀,从这里走到中间,再走到那边。 对于我这个苦海囚徒,那些人没有一点感情。 毕竟,他们的未来光芒万丈。 谁会在意垂垂老矣的昨日黄花呢? 更何况,黄花多的是,不缺我一个。 认清现实后,我开始重复而机械地讲着那些经文,用所谓的热爱奉献来掩饰自己的失落和自卑。 而就在我为此感到习以为常的时候,囡囡你呀,满身风雪地走到我这里。 那双眼睛,比之道童和药农们,还要热烈。 最让我欣喜的是,你竟然把我说的那些别人听烂了的经验之谈,全都认真记下了。 能被你需要,让我觉得自身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 就在相遇的那一天,因为你的出现,我还放下伪装,轻松自嘲了一句。 反正都要死了,装什么装? 尽情回忆峥嵘岁月,无论有多少冤枉路和歧途,都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而我有预感,在未来,那么认真的你,绝对会比我走得远。 …… 囡囡呀,你真的很聪明。 在最开始就发现了我和他的关系,但是你的眼神中并没有任何的不解或者是卑鄙,甚至还带着些悲悯。 你眼中的悲悯,和我的师尊、师兄师姐他们的不太一样。 你的悲悯中,更多的是感同身受。 也就是那一眼,让我觉得,我们同病相怜。 那时候我就很好奇,明明你才七岁呀,怎么会跟我这个半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一样寡淡无望呢? 可你的眼神又是那么的真诚。 所以,我并不觉得你当时眼中的悲悯对我来说是冒犯。 反而是恩赐。 …… 说来可笑啊。 曾经的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除了生我养我的爹娘,有大山懂我爱我就足够了。 所以我一直强颜欢笑,目光温柔,送那些注定远去的白衣道童们离开。 可是在你的身上,我竟然想哭。 你的出现,让我明白,没必要强撑着。 岁数大了,前言不搭后语。 二百多年的修行,没多少铭刻在心的记忆。 故乡、父母、学堂、大山,还有满身风雪的你。 我相信你一定会理解我的这些絮叨。 …… 还记得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睡梦中尿床的心情,尴尬、难堪、悲愤和绝望接踵而至,我当时差点就崩溃了。 凭什么要让大山遭受他不该遭受的这些? 我想体面地死去。 所以我就僵硬地躺在床上,紧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并偷偷运转苦海神力,想要将其蒸干,然后再寻死。 但是他发现了。 大山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我的头,仔细地为我擦洗身体,并换上干净的衣服。 整个过程,大山一直保持沉默。 既没有劝我,也没有骂我。 目光一如从前,还是那么温柔。 所以我又改主意了。 大山都没有放弃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先说不呢? 其实我知道,大山想跟我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但是他又不允许他自己比我先变老。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地修行,做了很多尝试,可惜全都无用。 直到他的师爷亲临此地。 在得知我终生无望跻身命泉后,大山就不修道了。 囡囡,我真的好想哭呀,可是我不忍心让他看到我哭。 囡囡,谢谢你,之前经常来找我聊天。 我多么想告诉天下人,大山是多么地爱我。 但是我也不想让他有负担。 所以我只告诉你。 …… 昨天跟你说的轮回,我想了一夜,并跟大山谈了很久。 我们都认为,蝴蝶是我们的幻梦。 是梦终空,轮回一事,当不得真。 所以你千万不要执着。 有的时候,放下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而我相信,你的哥哥,也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无论如何,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 本来写到这里我就该停了,可是我不想让你过去的努力全都白费。 我和大山虽然并不太相信轮回,但我们也是希望能在你身上发生奇迹。 所以啊,囡囡,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 只要你愿意等,那个人肯定会回来的。 就写到这里吧,手都累了。 在我的记忆里,这个时候的花,开得最好看了。 大山要带我回去养老喽! 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一切都好。 囡囡呀,保重。 第十四章 九年养气,只欠东风 四年既短又长。 青鱼咬醒睡莲,柳树抽枝四展。 在苦海崖听讲的每一个晚上,南潇都记忆犹新。 或许是因为祝台和梁泊对南潇的宠爱,包菲、林丰等人心有顾忌,不敢明着刁难。 至于他们那些不怀好意的狞笑和蔑视,对从小吃尽白眼的南潇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只当那几个人是面容肌肉失调和突发眼疾。 所以南潇这四年过得很安稳。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在祝台、梁泊归乡后,南潇的平稳日子就要到头了。 南潇并不会觉得畏惧,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将匕首和发簪收起,南潇将屋子的门锁上。 在未来,这个地方会被重新分配,或许还会有神仙眷侣再次居住。 只是那些与南潇无关了。 最后看了一眼,南潇拎着竹筒,离开了。 后来,苦海崖上,金鱼不见,浪花永停。 南潇没有再按部就班,而是来回往返于命泉和神桥崖之间,去聆听玄音妙法。 一些种园炼药煮饭的琐事,已经雇人打理。 南潇每日坐在竹屋中,心无旁骛地修行。 因玉佩而自由的陈拙,时不时会送过来一些古籍,有时甚至会在屋外的竹椅上坐上一整天,悠然地赏荷品茶,听清泉石上。 草木清新,风和日暄。 溪水自山间清泉分流,顺着沟渠,一路哗啦啦地落入屋后方塘,与池鱼缠绵。 平日里,南潇就在蒲团上盘膝静坐,闭目养气。 在精神疲惫了的时候,南潇会安静地翻阅各种各样的旧书与画册。 读书能让她平静,更能明智增慧。 初看时,历史沧桑、阵法玄奥、道纹高深、炼药晦涩、…… 但南潇大多情况下只是为了开阔眼界,不求甚解,因此书换得极快。 三间屋子,一间居住,一间放置药草与丹丸,最后一间逐渐被藏书装满。 白云苍狗,五年一瞬。 南潇已经十六岁。 她虽然还没开辟出苦海,但经过这九年的努力,以及丹丸的辅助,南潇早已脱胎换骨。 原本面黄肌瘦的南潇,如今冰肌玉肤,曼妙挺劲。 尤其是那一双极为张扬的凤目,乌黑明亮,有湛湛波光在眼底涌动。 按照武学秘籍上的说法,南潇此时元气充盈,已经站在了凡人武者的顶点。 如果摆脱肉身枷锁,就能百尺竿头,成就先天之境。 在修行界,凿穿苦海,便是开天。 如今,南潇早也规划好未来的路,更做好了万一失败便身死道消的觉悟。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这一股东风,就是生命精气。 ———————————— 在传道崖听经九年,南潇早也知晓,在修行界,生命精气对于修者极为重要。 想要开闭苦海,除了本身的元气之外,还需要庞大的生命精气。 一般而言,只要身体资质良好且道法感悟出色,修行就是水到渠成的功夫,而生命精气,可以极大缩短这个过程。 除了在灵脉充足的地方缓慢萃取天地精气这种方法外,还可以从一些稀有的灵药、灵丹、宝髓、妖兽内丹以及源石等物体中获取。 ———————————— 灵药倒是常见,青崖福地本身就是为羽化神朝提供灵药和驯鹿而存在的。 只可惜,整个青崖福地,也只有寥寥几人才能拥有灵药。 九年前,当时还是青崖福地第七长老的紫鹿,在动用权柄,并获得药鹿同意后,才得到百年人参的一片叶子。 ———————————— 古籍中,对宝髓的描述语焉不详,零星记载着石中龙髓、天上弱水、大地灵乳等仙汁玉液似乎都属于这一范畴。 青轩上人曾在讲解羽化神朝的历史时,提到过轮海秘境之外,还有其他秘境。 轮海、道宫、四极、化龙、仙台…… 其中,修者在化龙秘境时,对宝髓依赖程度很高。 但更多的,青轩上人就不知道了。 青崖福地偏安一隅,算得上是强者的人极少。 鹿长老曾告诉过陈拙,在偌大的青崖福地,能实现轮海圆满的修者,最多十人。 而那几个人,多为道宫修者,至高不过四极。 ———————————— 至于灵丹,南潇没有见过。 想要成为一名可以炼制灵丹的药师,除了理论知识扎实外,还需要珍贵的矿石、灵药、木柴,以及操纵火焰的天赋。 据南潇所知,整个青崖福地的数千人,能炼制灵丹的药师,不过一手之数。 虽然南潇拥有三篇灵丹药方,但是她没有炼制灵丹需要用的火焰,也没有灵药可供萃取炼制。 ———————————— 与灵丹不同,内丹并非人为炼制。 当妖物们修行一段时间后,体内自行诞生的宝珠或者异骨,就是它们的内丹。 南荒多妖,而青崖福地所在的蜀道就毗邻南方。 一些内门弟子都是选择前往南方斩杀妖兽来完成宗门试炼,斩获妖物得到的内丹,可以留作己用,也可以高价卖出。 南潇曾远远看到,传道崖上神桥境界的传法上人就为他们展示过一枚古朴无华的珠子。 在那位神桥修者的描述中,这枚珠子是来自一头彼岸境界的蛇妖。 蛇妖内丹为他的师祖所赐之物。 当时,他的师祖已经轮海秘境修行圆满,站在彼岸关头,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迈入道宫秘境。 但即便已经轮海圆满的师祖,也是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将那头彼岸境界的蛇妖斩杀。 总是喜欢拿着彼岸蛇妖内丹显摆的传道上人,在谈及妖族的时候,语气十分严肃。 在没有强横武器、高阶功法以及神纹道痕阵的情况下,同境界的修者,除非天资过人,否则很难战胜妖修。 因此,如果出门历练,即使遇到修行比自己弱的妖物,都不能掉以轻心。 ———————————— 相较于前面的那些,“源”就更为难得。 据荒古时期的古籍记载,每逢大道重衍、混沌初开,天地间的本源精气犹如滔滔洪水,淹没尘世。 因此,每一次落潮时,岸上都会留下许多小水洼。 这些小水洼中的生命精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凝固,晶莹的水面变得黯淡,最终形成特殊晶石。 晶石内为“源”,外表一层为石皮。 天地有理,万物相生。 石皮既可以防止精气流失,还可以隔绝寻常修者的窥视。 有些石皮的内部含有海量的生命精气,这些生命精气极为特殊,量大而质小,因蒸腾而不坠。 一旦打开外层的石皮,就会浮在半空,释放出或耀眼或皎洁的光辉。 这一类源,称作为神源。 据传,有的水洼中并非空无一物。 但凡拥有形体的事物,都可以藏身神源内,与世长存。 玉石草木、蛇虫鳞鱼、飞禽走兽,因缘际会,落入石中。 甚至有一些某些极为恐怖的存,曾经主动躺入水洼中,蛰伏已久,悄然等待着石皮破开的那一刻。 彼时,他们将重见天日,再度君临天下。 ———————————— 珍贵灵药、稀有灵丹、罕见宝髓、妖兽内丹、荒古神源…… 无一不是极为珍贵之物,实在遥不可及。 这些并不是南潇等待的东风。 第十五章 百草液 作为蜀道唯一的修行宗门,青崖福地的修者已经过千,且每一年都会招收大量资质尚可的凡人进行培养。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修道,体质并不是唯一决定因素。 有些看上去尚佳的体质,会在之后的修行中暴露出其他问题,因此有十年的道童考察期。 道童只有在十年内开辟出苦海,才算是正式的青崖福地修者。 当然,青崖福地还算仁义,每一位白袍道童,在进入青崖福地当道童的十年内,随时可以用身上白袍换取三瓶百草液。 百草液为青崖福地的炼药师驭使灵活,将数百种药草熔于一炉并从中提炼出的生命精华。 修者可以利用这些生命精华,充实生命之轮中的精气,从而进行突破。 尤其是对道童而言,这些精气对开辟苦海有奇效。 三瓶百草液,是那些资质尚可但就是无法修行的道童们的最后一线希望。 若即使是服用三瓶百草夜,依旧没能开辟出苦海,那么这些人要么遣返回乡,要么留在此地当灰袍药农。 九年养气,已经达到瓶颈的南潇,不会等到最后关头才去突破。 苦海崖所在奇峰处,每逢月初,就有当日轮值的修者,为一些苦海修者以及部分道童发放修行要用的百草液。 元气充盈,精神饱满,轮海位置早已锚定。 就在今天,南潇决定,脱下白袍,背水一战。 ———————————— 暮鼓杳远苍茫,荡起一池春水。 夕阳斜照下,晚霞正热烈,犹如火烧。 而此时的苦海崖所在奇峰下,等候焦灼的人们,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心境全都平静下来。 来人是一位少女。 十六七岁的她,个子高挑,亭亭玉立。 一袭白衣如雪,素雅飘逸。 云缎收缠,勾勒出纤柔劲瘦的腰身。 鱼鳞轻纱拢雪,仅留下清冷的锁骨和莹润的玉颈。 青丝挽成麻花,垂在胸前,两条清透的发带随风飘摇。 少女的鸽蛋脸线条柔顺,嘴唇微厚,形状讨喜。 鼻体挺拔,微带驼峰,鼻尖小巧。 丹凤眼上挑,美目乌黑,眼尾有一抹淡红的朱砂。 野生的直眉苍劲干净,不似桃柳叶。 额头饱满流畅,鬓角轻灵。 正面看娇憨可爱,侧颜则清丽绝俗。 点到为止的艳,不可方物的美! 奇峰下的人们,无论男女,全都忘记了呼吸。 陆陆续续赶来灵药的修者们,也在看到少女面容后,放缓了步子,生怕惊扰到这位仙子。 少女正是南潇。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南潇坦然自若,既不露怯,也不张扬。 有一些人主动前来搭讪,想邀南潇去更好的位置聆听妙法,甚至有几个更是提出双修的请求,但也被南潇礼貌拒绝。 没多久,就有老人骑鹤而来,为众人讲解玄经,演绎妙法。 在最初惊叹南潇绝世面容后,大多数人又恢复了往日冷漠,全神贯注地在下方修行。 前来听讲的人越来越多,包菲也带着她的一众仆从们,姗姗来迟。 许久未见,包菲容颜娇媚,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南潇,见到南潇清丽绝俗的面容,竟然有些自惭形秽。 曾经的记忆浮上心头,但她不是曾经那个只知道生气的小丫头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包菲找到了自信,神情得意。 包菲恶性未改,出言调侃道:“吆——这不是小废物吗?听说又被抛弃了?这五年,躲哪里了?又跟哪里糟老头子搞上了?你缺男人跟我说啊,林丰、张琼可全都对你念念不忘啊!还有于覃……” 包菲在谈到于覃时,立马止住了嘴,神情玩味,像是放了饵等待鱼儿上钩的垂钓者。 南潇没有理会,闭上了眼睛,任她在耳边乱吠。 包菲面色铁青,但顾及此时不适合发飙,便憋着怒火,与林丰、齐猛、张琼、祝辞他们坐到了另一侧。 对于包菲他们的挑衅,南潇并没有放心眼里。 近五年没来过此地的南潇,听着上方老人略显粗糙的讲经,想起了祝台与梁泊。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回到故乡了吗? …… …… …… 一个时辰后,老人开始为众人分发百草液。 待等到那些苦海修者尽数领过百草液后,南潇才上前,将象征着道童的白袍尽数归还。 “年轻人,祝你好运。” 老人眼皮请抬,有三个小玉瓶从二十米高的奇峰上缓缓降落,停在南潇的手中。 拇指大小的玉瓶全都晶莹剔透,能清楚地看到里头碧绿的药液。 南潇轻声道谢,将三枚玉瓶放入怀中。 周围的人们,面上的表情不一。 灰袍药农大多是羡慕,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曾经也拥有过,只是没能逆袭成功。 而有一些苦海修者,脸上是毫不掩饰地鄙夷,以及隐约的妒忌。 见到之前南潇用道童白袍换下百草液后,包菲眼底灵光一闪,莲步轻移,娇声道:“前辈,我七人全都迈入了苦海等。因当初学堂课业还没完成,所以迟迟没有脱下道童身份。今日,除了领取苦海修者的三瓶灵液外,特来归还道袍。请前辈尽数赐药。” 老人面容平淡,沉默着将包菲手上捧着的七件白袍收起,并放下了四十二瓶百草液。 随后,老人骑鹤北上,离开苦海崖。 “我替你们保管啊,晚上来我这拿一瓶。”包菲咧着嘴轻笑,短短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些百草液今后的归属。 林丰、齐猛、张琼、祝辞等人全都没有拒绝,似乎早已认命。 在骑鹤老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四周的人群大都散去。 但还有一些人留在原地,因为他们在等着看热闹。 每当有百草液发放的日子,都会有人为之争抢。 青崖福地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就可以。 曾经的南潇,也曾留下看别人斗法。 五年过去,此时的她,恐怕也将成为苦海崖下的受害者之一。 但南潇可不会将等待了九年的机会拱手让人。 南潇并不惧怕,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成长,总是要见血的。 第十六章 纵神七步 月明星稀,银河辽阔。 驱云仙子驾驭神虹离去。 晚归的幼鹿在山林间奔跑,不时惊动几只飞鸟。 苦海崖内,二十米的高台空寂。 底下的人们抱着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气势汹汹的包菲等人。 怀揣着四十二瓶百草液的包菲,单手叉腰站在前方,右臂高抬,拦住了南潇的去路。 貌美的容颜配上骄横的神态,包菲居高临下,南潇嘲讽道:“贱丫头,我看你可怜,今天就不欺负你,只要你主动把百草液交出来。” 一时间,气氛焦灼,就连风都在此停留。 南潇站起身来,一袭白衣的她,在月光下更显皎洁。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幼稚。”南潇抬眸,凤眼深邃。 包菲竟然有一瞬间浑身发冷,像是被深渊凝视一般。 身后的林丰见包菲愣在原地,轻轻叫醒了她。 包菲有些恼羞成怒,大叫道:“贱种,你找死!” 腹部轮海位置有朦胧的青光闪烁,包菲目光阴狠,誓要南潇生不如死。 “菲姐菲姐,让我们来,打她哪里还要您亲自出手呢?” 圆滚滚的林丰拉住包菲,依旧是油嘴滑舌,竟要主动请战。 虽然林丰也想怜香惜玉,但前程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林丰能把南潇打到重伤,原本属于他的那几瓶百草液说不定就能物归原主,甚至还会更多。 如果这样的话,他突破命泉的把握就会变大。 等到林丰成就命泉修者,晋升内门弟子,届时他就不会再处处受包菲管制了。 但包菲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晕了头脑,摆手拒绝林丰的提议,死死盯着南潇,咬牙切齿道:“不用,只有亲手废了她,我才能消气。” 林丰无奈耸了耸肩,朝着齐猛、张琼、祝辞等人挑眉,而后一同退后。 南潇与包菲之间相距十米,中间没有阻碍。 场地变得空阔,战斗一触即发。 一道歪歪扭扭的青色光芒从包菲脐下飞出,速度并不算太快,但对于没有开辟出苦海的南潇来说,已经是很大威慑力了。 南潇知道,这绿青色丝线,是神纹。 只有当修苦海有所小成,且积累足够后才能驭使的浓缩神力。 实打实的玄术! 修仙为何让人们仰望向往? 原因就是任凡间武者如何精进技艺,终究只是肉体凡胎,难挡修仙之人的神通玄法。 苦海崖所在奇峰,陆陆续续又有人前来,其中大多数是灰袍药农。 每次发百草液时,都会有人相争。 白日里劳累一天的药农们,只要有空,都会来此围观,算是枯燥生活里的一道调味品。 此时,他们非常默契地站在一旁,激动观赏着。 “好好睁大你们的狗眼,别妨碍我,否则别怪我错杀无辜!” 包菲高喝,青色神纹尖端看上去极为锋利,闪烁着金属色泽。 它犹如一条开了灵智的长蛇,环绕在包菲的身周,有光影流动。 药农们对包菲的警告不以为意,都在兴奋地表示今天有好戏看了。 别人也许不清楚,但林丰还是知道包菲的狠辣和背景的,于是他赶忙跑了过去,将一些相熟的药农往后劝。 很快,宽阔的战场被腾出。 “贱种,有遗言吗?我给你机会说。” 包菲抬着头,美丽的面容上尽是不可一世的狂傲,身边的青色神纹森寒。 南潇微笑,凤目飞扬,道:“我会让你想起曾经那些恐惧的。” 虽然表面镇定,但南潇可不敢大意。 袖中匕首与怀中的发簪早也被元气覆盖,随时都会破空而去。 天色变暗,有人抬头看着天空,发现有一团巨大的乌云盖住了皓月。 南潇身上的白光依旧朦胧。 包菲被神纹的照映下,肌肤如霜雪,黑眸泛青影。 动了! 青色神纹如同弓箭一般,离弦而去。 那道神纹在空中歪斜,速度算不上多快,但周围的人全都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 南潇聚气于脚,瞬间往后退了半步。 “轰——” 那道神纹转瞬即至,竟然将南潇之前站的青石给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南潇眼睛微眯,这种破坏力,以肉体凡胎,确实很难做到。 但是南潇的沉默在身边看戏的眼睛中,却是吓怕了胆。 包菲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慢慢悠悠收回了那道青色神纹,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享受着折磨南潇意志的快感。 “砰!” 这一次,青丝再出,竟然有清脆的破空声。 就算所有人都以为,已经被吓得不敢动作,只能僵硬站在原地等死的凡胎南潇即将跪地求饶时,竟看到南潇吹出一股清气。 动了! 南潇并没有跪地求饶! 清澈的元气化作朦胧白光,覆南潇住体表。 这一刻,就连风都有了形状。 南潇竟然放弃了防御,而是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站定,目光炯炯。 仿效兔子蹬鹰和蜻蜓点水,南潇弓着身子,足尖猛地发力,冲向包菲。 纵神七步! 正是南潇在遍览凡间武学与妖物画册之后,效仿脱兔、苍鹰、蜻蜓、雨燕、猛虎、铃鹿等妖兽的特殊能力与生来天赋,自行创出的轻功! 南潇相信,在元气的加持下,身轻如燕的她会将神纵七步走满,速度必将再次叠加。 只需要两息,南潇就可以走全纵身七步,将距离缩短。 到那个时候,她一定可以使用袖中匕首或者怀中的发簪,重创包菲。 但是战场上容不得分心和计算。 分秒不等人。 南潇的纵神七步还没走出一半,数十条神纹青影冲来。 南潇素手轻摆,元气化成钟,在抵挡包菲袭击的同时,震荡的波动还可以判断神纹所在位置。 但是神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甚至超越了声音。 那些青色神纹几乎是如影随形,漫天都是锋利灵蛇,不停地吐着信子,让南潇的闪转腾挪全都无用! 青光弥漫,刚开始南潇还能接着纵身七步勉强躲过,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南潇越来越吃力。 南潇只能凭借心观猛虎,纵身七步不再是轻巧,而是威猛爆裂。 为了拉近距离,她不惜受伤,也要勇往直前。 南潇身外的元气大钟虽摇摇欲坠,但包菲也在她的攻击范围之内。 就在南潇想要鲤鱼跳冰,给包菲致命一击时,元气大钟竟然出现了裂痕! 第十七章 必杀名单 南潇猛提一口气,才稳住大钟。 自包菲脐下射出的神纹,威力与速度,竟然会随着施术者的距离变近而递增。 这也是为何南潇的元气大钟会险些被击碎的缘故。 看破这一层后,南潇动若脱兔,眼底泛起淡淡白雾,在后撤的同时,眼观六路。 她要重新寻找机会。 但恨不得南潇死去的包菲早已杀红了眼,怎么会让南潇如愿? 更为密集的青光,对准南潇的体外那一层莹白的气罩。 只要包菲一声令下,就可以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你去死吧!”包菲低吼,目眦欲裂。 青光漫天,如流星划过。 “嗖嗖嗖——” 苦海神力汇成的青光宛若有了重量,此时竟然带动狂风,向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南潇席卷而去。 南潇急忙向前空翻,险之又险地躲过数十道青光。 “呵呵,就等着你呢!” 包菲娇笑着,勾了勾右手小拇指,便有一根半寸粗的青色神纹骤然破土而出。 陷阱! 南潇想要避开那一道神纹,但此时已经退无可退。 猝不及防下,南潇只好在半空调整身姿,努力护住头、心脏和脐下轮海等要害位置。 “砰!” 元气大钟在半空爆碎,南潇的左小腿被洞穿。 神纹轻易剖开南潇的元气屏障,直接将南潇的腿钉在地上。 更恐怖的是,自神纹外,竟然还能溢出一缕缕湛青余波,将南潇的伤口又一次撕裂。 白衣被血染红,地上芳草淋成朱色。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学来的凡人手段,但武夫的气功怎么可能比得上仙家玄法?” 包菲停止了攻击,俯视着有些站不稳的南潇,眼底全是大仇得报的振奋。 在看到周围灰袍药农和部分修者的惊叹神色后,包菲更加得意。 她最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就你一个资质连凡人都不如的废物,还想跟我争?告诉你吧,我的苦海灵器千青索,可还没完全发挥哦!只是等你自投罗网罢了。毕竟,这样才有趣嘛——” 包菲成竹在胸,那张秾丽的脸上,眉眼带笑,极具风情。 舔了舔猩红的唇角,包菲此刻如同狩猎者,偏偏又性感得一塌糊涂。 众人默不作声,有些甚至掩面,背过身去,不忍看到倾国倾城少女在此地陨落。 但还是有一些人在边上议论纷纷。 “哈哈哈,我就说嘛,她可是青澄仙子好友包万的亲妹妹,自然不会弱!”有人觉得包菲的表现,确实是可圈可点。 不少人也跟着赞同,应和道:“对啊,包万曾经那一招千青索敌,让他击败了一位仙苗,这才让青澄仙子对他刮目相看。现在他把千青索送给了包菲,我也想要这种兄长啊——” 很多人的目光都放在包菲的身上,虽然南潇的容貌更为出色,但目前她已经受伤,所以围观者只会歌颂强者。 “这么个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嗨,你现在求我,然后之后做我侍女,我可以考虑救救你!” 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从人群的后方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样貌英俊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包菲刚要张嘴开骂,一看到来人的衣衫,立马闭嘴,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英俊的男人看上去不大,应该二三十岁。 他身穿蓝色长袍,但前襟处绣有金色龙纹,腰间别着一根白色长笛,显得十分写意风流。 只不过,男人眼底微青,有些疲惫。 无视包菲打量的目光,男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南潇,丝毫不掩饰其目的。 “韩少,这么小你都下手啊?” 又一位身穿青袍的男人出言。 他的容貌不算英俊,岁数也不算大,但个子很高,衣领处同样绣有金纹。 “贾斯,亏你还是个仙苗,连这都不懂。瞧她相貌,估摸着有十六七。在凡间,这么大的姑娘估计都生好几个了。再说了,目光要放长远,咱们寿命比凡人长多了,闭关个三两年,她就成熟了呢!而且,嫩桃也有别样风味哦……” 被叫做贾斯的男人竟然是个仙苗! 但此时这位仙苗却嘴角上扬。 衣冠楚楚,实则风骚。 有什么特别的,还不是跟平常人一样! 周围的人们大都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不知他们是因为仙苗地位尊卑却同样好色而欣喜,还是因为那几句露骨的黄腔而欢乐。 并非所有人都这么麻木。 有些人眼底藏悲,但不敢表达。 而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包菲全程没有说话。 能令她都暂时认怂的人,身份绝对十分尊贵。 面对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南潇坦然自若,心里却将男人划入必杀名单中,成为继王家老二、包菲之后的第三人。 但男人的目光实在太过火热,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之势。 南潇被盯得烦了,冷冷回望,算是警告。 结果就是这一眼,那个身穿蓝袍气度不凡的英俊男人身下涌上一股热气。 阅人无数的他,此时竟被看得心痒痒。 若是调教一番,让野性未脱的清冷仙子沉沦欲海,岂不是妙极?! “小姑娘,我是青崖福地第三长老韩吉安之幼孙韩非仁,只要你以后跟了我,就不用再被欺负了!” 英俊男人韩非仁咽了口唾沫,背着双手骄傲地表明身份。 拥有如此家世,并且能令神桥境界的仙苗贾斯贴身守护,韩非仁神情得意,似乎在等南潇主动臣服。 包菲笑容玩味,眼中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抓紧再去投靠男人呀。 天上的阴云被高空的风吹离。 明月皎洁,南潇沉默。 早知道,出门前就该跟以前一样,把脸涂脏的。 对面韩非仁的身份极为尊贵,此时不能轻易得罪。 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绝对打不过神桥境界的仙苗贾思。 断然不可能屈居人下,那又该如何拒绝? 思虑片刻,南潇红唇轻启,道:“谢过韩公子好意,只是师尊生死不知,作为弟子,不敢将个人情爱放在首位,所以还请见谅。” 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沙哑,虽然还有,一些稚嫩,但咬字清晰,语气坚定。 “啪啪啪!” “尊师重道,小姑娘,你的品格,比之美丽皮囊更让人赞叹!” 韩非仁鼓掌叫好,又笑着说:“我虽风流,但绝不下流。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从不吃强扭的瓜。既然你无心风月,那我不再强人所难。当然,如果你之后改变主意的话,我随时欢迎。对了,我这里还有上好的疗伤丹药,只要你需要,我乐意拿出来,不求其他,只是单纯与你交个朋友。” 南潇有些诧异,本来还准备了其他说辞,但此时似乎用不上。 南潇对腰间悬玉笛的韩非仁的印象,倒也没之前那么差了。 那就先把他从名单中移除吧。 暂时不杀了。 第十八章 初战告捷 “哎呀,韩大公子,她都不愿意了,你干嘛捡破鞋穿呀!再说了,您身份尊贵,更不能为了破鞋,破坏战斗公平啊!——” 包菲悠悠开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韩非仁挑了挑眉,摇摇头,道:“哈哈,也是也是,那我就不管了,你们继续。” 包菲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老实说,刚才南潇拒绝韩非仁的时候,她反倒是松了口气。 出身低贱,还是乞丐。 闷葫芦,资质差。 除了长得不算丑,可以说一无是处。 但就是这样,还有于覃、青轩上人、传道崖那一对老妻少妇喜欢她。 出身卑贱的她,凭什么能被那么多人喜爱? 想到这里,包菲心中的怒火又起。 “呵呵,那你们接着打,我跟韩少绝不干涉。” 贾斯带着韩非仁飞上二十米高台,示意南潇和包菲她们继续。 月上中天,夜风缓吹,草木的清新盖过泥土的腥味。 包菲的神纹在洞穿南潇左小腿后并未消散,还横亘在血肉中。 哪怕南潇用元气封住伤口,依旧流血不止。 南潇冷静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恼怒。 她之前没有跟修者对战过,经验不足,所以之前吃了亏。 但是现在,南潇有些兴奋了。 轻轻震动元气,在感受到了血肉间那道神纹的强度后,南潇不安的心才有所平和。 还能赢! 小腿被神纹钉在地上的南潇,此时并没有慌乱。 在她的脸上,甚至看不到疼痛。 明明小腿上还在淌着鲜血,周围的人还时不时地在嘲讽意淫,但是南潇并没有失去冷静。 “你可真能忍啊,难怪熬死了那么多人,你那中看不中用的圣体哥哥、老废物林啸、鹿长老估计尸体早就凉了,苦海崖上的那个老太婆和她的淫夫……嘿!不过你还算是知道轻重,没有用你那肮脏的身子去乞求韩大公子的垂怜……” 包菲见南潇并没有表现出绝望,又开始嘲讽起来。 “什么?!他哥哥是圣体?!”贾斯惊呼。 身为仙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体质对于修行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贾斯的师尊曾告诫过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体质还算适合修行,就得意忘形。 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看上去旷阔的青崖福地实际上只是羽化神朝最南端的小宗门,甚至都比不上中州的三流势力。 而那些超然物外的古老世家、名门圣地,随便出来一个仆从,都不是青崖福地能抗衡的。 何况那些宗门大派的嫡系传承资质极好,且修有圣级经文,更有甚者,有些人直接修行帝经! 只要他们轻轻勾动手指,都能让青崖福地化成废墟。 当时贾斯还不服气,觉得可以高频释放苦海神力的自己不比那些人差。 但在身怀木属性灵根的少女澄到来后,贾斯才认清了现实。 无论是修为还是战力,自己都不是少女澄的对手。 他努力修行了十五年,才堪堪塑出神桥。 而少女澄只用了十年,就登上了彼岸,被青崖福地赐予青姓,地位不弱于正席长老。 最让贾斯泄气的是,师尊还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中,身怀灵根的修者并不是很稀少。 真正厉害的体质,都是先辈们打出的辉煌战绩后,被后人铭记历史的。 比如羽化体、天妖体、光明体、蛮族战体、人王体、先天道胎、甚至是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混沌体等等。 而南潇哥哥的圣体,无疑是最为耀眼的那几个,是绝对意义上的旷世绝伦。 看到一向淡定从容的仙苗贾斯如此失态,韩非仁摸了摸腰间的玉笛,垂下眼,耐心地为其解释:“贾斯,你落伍了,连我都知道,他哥哥已经死了。只可惜,下面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体质很差,不太适合修行。听我爷爷说,当初无论是蜀道、崶州还是大楚、燕地的洞天福地,都曾去查看她的体质,希望能捡个漏,结果没都有。后来就任她自生自灭。不过这个小姑娘倒也坚韧,竟然走过了一万阶蜀道来到了这里。这么强的意志,如果小姑娘能够修行,那绝对很厉害。” “韩大公子此言差矣,这丫头的意志再坚定又能如何?出身贫贱,体质又弱,不值得你为之倾慕。而且,我严重怀疑这个贱丫头是天煞孤星,把他的哥哥和那些老头子都给克死了……” 包菲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南潇冰冷的目光。 凤目清澈潋滟,流淌少许风情,更多的是森寒的杀意。 “你竟然到现在还用那么恶心的眼睛看我!” 包菲大怒,手中有一根青色绳子自脐下苦海浮现而出,正是哥哥包万送给她的千青索。 手握千青索,又有数十根青色神纹呼啸,直奔南潇。 在众人惊呼的目光中,南潇深吸一口气,腿部伤口处的肌肉顿时放松。 单手抓住神纹,双腿最为灵活,以半寸粗的神纹为绳,南潇如同猿猴般向上攀爬。 距离本就很近,再加上包菲因为释放太多神纹,导致精度变差,直接被南潇打了个措手不及。 “嘭!” 完好的右腿高抬,对着包菲腹部就是重击。 而南潇竟然还能变换姿势,在一个垫步后,被洞穿的右腿伸至包菲脑侧,如游龙摆尾般,将本就要失去平衡的包菲直接扫倒在地。 南潇站在地上俯视着被打懵了包菲,抬脚就对着包菲苦海猛踹,同时还不忘开口:“巧了,我也在等机会呢!”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对于包菲来说,实在是讽刺非常。 青色神纹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但南潇呼吸平稳,似乎并不疼痛。 自足尖涌出的元气威猛暴烈,一脚比一脚重。 “咳!咳咳!” 包菲嘴角溢血,苦海震荡,好不容易萃取出来的那点命泉竟然停止涌动。 之前还洞穿南潇左小腿的神纹后继无力,彻底消散。 “不,你不能这样,别杀我,别废我,求求你!” 包菲连连求饶,唯恐自己的修行之基还没打牢就被南潇击碎。 “不!你不能这样!我哥哥不会放过你!” 南潇面无表情,元气顺着脚尖,如同海浪,不断冲击包菲的肚子。 在确定包菲的苦海暂时不能开启后,南潇蹲下身来,将包菲怀中的四十二瓶百草液全都取出。 加上自己的三瓶,估计不太够。 但是不慌。 南潇又朝着包菲的轮海捶了一拳,居高临下,傲如天山雪,冷声道:“包菲,把你和你仆人们的苦海之器都交出来,我保证今日饶你一命。” 第十九章 好戏开场 面对南潇的勒索,包菲心口郁结,被气得想要吐血。 昔日的贱丫头,如今竟然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失去尊严。 “你!” 刚想开骂,可对上那一双冰冷死寂的眼睛,包菲就浑身战栗,灵魂止不住地颤抖,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终于知道,九年前南潇,放下狠话时说的恐惧了。 被一个废物打败,那不是比废物还要废物吗? “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南潇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像是一道光,划破黑暗,将因恐惧而失重的包菲,从无边绝望中拉了出来。 包菲暂时获得了组织语言的能力,连忙开口:“林丰,都听她的!只要我活着,以后再给你们材料重新锻造!” 她声泪俱下,被南潇轻松打败的她彻底崩溃,再也不想走入那一片孤立无援的绝望中去。 千青索软软垂落,色泽比之地上的野草还要鲜嫩。 林丰面色铁青,但顾忌包菲身后的势力,只得祭出苦海之器,一口黑铁大锅飞出。 张琼的苦海之器为一根带有血色斑点的竹笔,祝辞的是一面红白旗,齐猛的苦海之器跟剩余几人一样,都是制式的桃木长剑。 千青索、黑铁大锅、血斑竹笔、红白旗、桃木长剑,此时全都垒在一起。 怀璧其罪,木秀于林。 南潇仰起头,好看的脖子在月光下犹如温玉,嘴角微扬,道:“韩少,仙苗前辈,请问你们需要这些苦海灵器吗?共七件,其中的千青索最是珍贵,是不弱于仙苗的包万曾经所用之器物,很有研究价值。相信一旦研究透彻,今后与原主人对决时,可以有所准备。如果你们需要,只用给我十五瓶百草液即可,就当是交个朋友。” 韩非仁表情玩味,似笑非笑地看着南潇,既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既然韩少不愿,那就算了。” 南潇并不纠缠,一脚将包菲踢翻,直接坐在包菲的背上。 月色下,容颜绝美的南潇似乎更加清丽出尘了。 左腿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像是火荆棘,困住天上的仙子,将其束缚在凡间。 实在是太美了。 就连一心向道的仙苗贾斯,都有些口渴。 而韩非仁眼底的火热,已经烧红了英俊的脸。 南潇此时毫不在意形象,手肘抵着膝盖,神情慵懒地托着腮,对着林丰等人,道:“给你们半个时辰,无论怎么做,再拿出十五瓶百草液,否则这些武器,我就低价大甩卖了。” 南潇盘坐在包菲的背上,眼中紧盯着那一摞武器,从怀中掏出三枚止血丹药吞服,运转元气压住还在流血的伤口。 林丰再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当个人利益被触及后,他很难保持从容。愤怒转身,并在心里组织好语言,他要去找不弱于仙苗的包万。 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南潇付出代价。 林丰的血愈发冷了。 祝辞站在原地。 九年过去,昔日的朋友已经长大,脸上依旧有些雀斑,但整体来说样貌清秀,算是美人。 “南潇,可不可以看在我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把我的旗子给我呢?” 祝辞俏生生站在原地,眼睛微红,神情怯懦,一如初次相识。 南潇目光平静,她并不责怪祝辞曾经对自己的骂声,那时候,她们全都是身不由己。 念此,南潇释然道:“那你拿走吧。” “谢谢南潇!” 祝辞眼中蕴泪,一道白色神纹自她的脐下轮海射出,缠上黄白旗离去。 张琼和齐猛等人,虽然有些意动,但是还拉不下脸,只好打算回到住处,将压箱底的百草液拿出来。 “啪啪啪!” 韩非仁再次鼓掌。“小姑娘,让我数次刮目相看,这样吧,我出三十瓶百草液,这些都归我,而你只需要跟我吃一顿饭!” 财大气粗的他直接将南潇的要价翻了一倍! “可以,但什么时候吃饭要我来决定。” 南潇点头,眉眼带笑,她大大方方,毫不胆怯。 “哈哈哈!好!够爽快!你说得算!贾斯,把那块源给我,我有用。” 贾斯面上风云变幻,不敢置信道:“韩少!那是师尊送给我突破彼岸的!” 韩非仁拿起玉笛放在手上把玩,眼底的淤青让他多了三分严肃。 “好吧,还是红颜重要,希望韩少之后补偿于我。” 贾斯欲哭无泪,只好从苦海中取出一件白玉瓶,再从白玉瓶中取出一块半个拳头大的晶莹石头。 围观者大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块石头,散发出滚滚的生命精气! 竟然是传说中的源! “哈哈哈放心,我没有白痴到那个程度!小姑娘,哦,对了,你叫南潇,南潇姑娘,我见你还未踏入修行,更没有储物宝器,那么多的百草液也不方便拿。这样吧,我这里有半斤纯净源,生命精气的浓度比得上三千瓶的百草液。” 一袭白衣的南潇,此时眼神不再平静,热烈而坦荡,道:“韩少,请我吃饭不用这么破费的。” 说不心动,是假的。 只要得到这半斤纯净源,她绝对可以迈入修行! 但哥哥曾经告诉过她,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因此,在确定自己一定安全之前,南潇绝对不会轻易咬钩。 韩非仁眉飞色舞,十分得意,朗声道:“哈哈哈,那确实。不是我吹,但就这半斤纯净源,我都能让寻常的仙苗为我温床织衣!不信的话,你问问贾斯,他知道!” “确实,韩少,要不今晚我陪你,这块源还是还给我吧,要不然师尊会怪我的,我待在神桥境界快八年了……”贾斯语调轻快,半是认真,半是调侃。 “你个小机灵鬼!想吃天鹅肉啊你!我爷爷知道了,有我顶着呢,你怕个啥?” 韩非仁用玉笛敲了一下贾斯的头,而后将笛子直指南潇,道:“一年后,有宗门大比,作为长老幼孙,我需要两个护卫,目前贾斯算一个,还剩一个名额,还没招到人。南潇姑娘,我相信接下来你还会有恶战,因此只要你再次以凡人之躯获得胜利,那么这半斤纯净源就归你所有。” 话音一转,韩非仁将长笛扬起,目光扫过众人,昂首道:“当然了,在座的各位,如果你们能战胜南潇姑娘,那么我之前说的三十瓶百草液,就归胜者所有。” 满座哗然。 韩非仁气度非凡,与贾斯站在高台上,月光都沦为了背景。 “那么诸位,好戏开场了!” 第二十章 凡武有尽,仙玄不止 月夜下,高台明亮。 韩非仁与贾斯沐浴着月光,为这场赌局拉开了序幕。 围观的人,大都神情激动,更是有很多人迫切地想要登台。 即使注定与半斤纯净源无缘,但三十瓶百草液还是有机会赢得的啊! 青崖福地以灵药与灵兽闻名蜀道,因此百草液并不算稀缺。 但这些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享有的。 白衣道袍十年才能得到三瓶。 而苦海境修者,每个月能领到的百草液,也就是这个数。 三十瓶,更是接近苦海修者一年的量,可想而知其珍贵。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韩非仁这一场赌局,让南潇陷入了被动,难以自保。 就连早就被打败的包菲,就算此时被南潇坐在屁股底下,也强忍着疼痛和羞耻,眼眶通红,呼吸都有些急促,喘息道:“南潇,我要再跟你打一场,敢不敢应战?!” 还在消化自己新身份,琢磨着怎么能赢到最后的南潇,悠悠站起来。 受伤的左腿此时已经不再流血,南潇又一次将脚踩包菲的后腰,用行动作了回答。 这一处刚解决,其他人又雄起。 “南潇,我要跟你对决!” “小姑娘受死!” “杀——” 一时间,有数十道神纹,来自各方,直指南潇。 “砰砰砰!” 六道元气从南潇的指尖冲出,逐一缠绕上千青索、铁锅、血斑竹笔、桃木长剑等。 指法,控鹤。 以元气为引,操纵武器与那些神纹激烈碰撞。 幸好先前缴获了这么多武器,否则单凭肉身,现在估计已经身首异处了。 但是控鹤这一驭气指法对她的消耗极大。 尤其是那些苦海之器的重量,永远不是平日里用来练习的流水能够比拟的。 南潇紧咬着牙关,强打起精神,竟然突破了极限,挡住了数波攻击。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血斑竹笔和几把桃木长剑全都濒临破碎。 就连那口铁锅,此时也裂痕密布,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还算完整的千青索如同长鞭,在南潇的擒鹤驭使下,又击退两道神纹,色泽逐渐变得暗淡。 南潇仰起头,对着韩非人,朗声道:“韩少,如果你是说我以一打多的话,那我自愿放弃。” “哈哈哈!也对也对!南潇姑娘你现在就已经很强了呀,竟然能同时应对八个苦海修者!虽然看样子很快就要败亡,但作为凡人,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此看来,凡间武学的气功,倒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韩非仁兴致勃勃,原本萎靡的眼神,此刻神采飞扬,呼吸热烈。 元气在南潇掌指间飞腾,纤云弄巧,遥控着六件苦海之器。 南潇取了巧,无法沟通武器的威能,只能纯粹以武器的硬度与数十道神纹碰撞。 以一敌众的消耗实在太大,南潇后背逐渐被冷汗打湿,身姿依旧挺劲,目光热烈。 如果说之前南潇是一朵悬崖上的刚刚盛开的兰花,遥隔云端。 那么现在的她,如雨打傲竹,咬定青山不放松。 可塑性极强,且每一种,都是美不胜收。 韩非仁又欣赏了片刻,见南潇面色愈发苍白时,才舔了舔嘴唇,道:“停停停!为了体现游戏的公平性,就只能以一对一,而且双方必须都同意对决!当然了啊,我作为裁判,只有我说开始才能打哦!” 说笑间,韩非仁又朝着贾斯使了个眼色。 白玉瓶再次被贾斯祭出,瓶口向下,无声钻出一股黑黢黢的幽风。 幽风如同羽毛般轻轻飘落,看上去很慢,但只是丝丝缕缕的风丝逸散,就直接将连同千青索在内的六件苦海之器全部震碎。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神纹被幽风冲散,余光在空中无力漂浮了几秒,就彻底消失了。 ———————————— 控鹤的指法被强行打断,元气震荡跌回南潇体内,她的心脏骤然急促跳动起来。 虽然很短暂,但若是那缕黑色幽风再强一些,自己绝对会因为元气反噬而死。 额前沁出冷汗,生理上的恐惧让南潇微微眯着眼睛,她心中凝重。 神桥境界的贾斯,轻描淡写地攻击,就能发出这么大的威力。 用百年灵药参叶打下的坚实根基,再加上九年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移气养体,南潇才堪堪站在凡人武学的顶点。 可在看到二十米高台上神桥境界深不可测的实力之后,一向心性坚韧的她只感觉高天在上。 前方青石无路,蜀道依旧难登。 ———————————— 月上中天,繁星微照,苦海崖下,竟亮如白昼。 风过有痕,几把武器的残屑簌簌坠落。 芳草得到逸散的精华灌溉,在月色下,都青翠欲滴。 八个修者因神力回潮导致苦海激荡,此时全都就地盘坐,努力平复道基,唯恐翻涌的浪花,消蚀生命之轮。 还有几个因为修行尚浅,没压住伤势,此时不断地咳出喉间的鲜血。 而作为凡人的南潇却是毫发无伤。 虽然她此时看上去有些虚脱,面容苍白,但气定神闲,绝对比那八人要强。 南潇再次振作精神,呼吸平稳,将元气再次形成体内与体外循环。 在没等到哥哥回来之前,她绝对不能倒下。 汗水滴落,融入泥土。 南潇左小腿被洞穿的伤口开始泛白,与被鲜血染红的布黏在一起。 “呲啦——” 将包菲的白裙撕掉一块,南潇脸色发白,趁着现在没人攻击,飞快地将伤口紧紧绑好。 ———————————— 高天空阔,四野静默。 围观看热闹的人,早也收起了嬉皮笑脸。 他们神情凝重,注视着无声包扎伤口的少女。 哪怕是南潇曾战胜过苦海修者包菲,周围的人依旧对其不屑。 在他们的认知中,都是因为包菲的轻敌,才导致失败。 看到南潇竟然能以他们大多数人都感应出的气感,以一敌八,并坚持了很久。 这一刻,他们心中的信仰轰然倒塌。 一直以来,留在青崖福地当任劳任怨的灰袍药农是为了什么? 变强、延命、逍遥游。 可在什么时候开始,明明自己都没有迈入修行,却开始嘲笑同为凡人的南潇了? 这群自省的人中,有些人的家世称得上显赫,甚至还掌握着一些上等的武学秘籍。 可后来,他们却将这些秘籍低价售卖,只为换取百草液等能帮助开辟出苦海的药石丹丸…… 在这里听了许多年的晨钟暮鼓,直到今日,看到南潇以凡间武学正面与仙家修者对战后,他们才如梦初醒。 比起追寻虚无缥缈的苦海,把握住每一个当下,或许将来会有转机出现。 ———————————— “别怂啊!那三十瓶百草液不想要了是吗?南潇姑娘快撑不住了,还不赶紧抓住机会?把她给打服了,少爷我重重有赏!” 韩非仁傲立高台,语调极为轻慢,英俊的面孔此时邪气十足,像是挑拨人性的恶魔。 他轻飘飘扔出的一小块肥肉,此时化作沉重的巨石,轰地砸入湖中。 静水流深的湖面,再次因利益化成的沉石而掀起巨浪。 还没恢复气力的南潇俏脸发白,目蕴寒光,比天上明月冷。 还是不移除吧。 必杀名单第四位,韩非仁。 第二十一章 定风波 众人的欲望与野心再次被引燃。 灰袍药农面露忧色,一些身穿紫衣的苦海修者眼神狂热,昂扬的战意。 其中有三位修者,穿着的蓝衫与高坐苦海奇峰上的韩非仁类似,只是领口处素白,没有任何花纹。 他们只是站在不远处,神情玩笑,嘴角总是上扬着,似笑非笑,但目光中并没有明确的目的。 三位命泉境界的修者不发一言,他们似乎对这场赌局没多少兴趣,但眼睛始终盯在南潇的身上。 “姑娘,我的名字是张天豪,今年三十二岁。别怪我以大欺小,但我很需要那些百草液,所以请你接受我的挑战!” 最先站出来的,是一个身高九尺、容貌甚伟的青年。他身上的紫衣有些破旧,显然已经困在苦海境界多个年头了。 南潇凤眸中有丝丝缕缕的雾气朦胧,聚则成山,散则成川。 眸术,定风波。 这是南潇在修行数门凡间宗派内功后,并结合炼药与风水中的望气,开创出的眸术。 将元气精细操纵,以目代天,观人体山川走势。 虽然看不透张天豪的体内苦海,但在眸术定风波的加持下,南潇还是观测到张天豪的身躯蓬勃稳健的力量与亢奋迸发的血液。 实力强大,且周身元气充盈,无明显弱点。 只是用眸术打量了几年,南潇就推演了必输的战局。 张天豪在苦海盘踞多年,神力自然浑厚,若是让他先行祭出武器,那么单凭指法控鹤驭使匕首,也难以招架。 至于纵神七步,一旦近身,死的只会是自己。 雾气散去,南潇的凤眸恢复了清亮,她红唇微动,道:“抱歉,我拒绝。” 张天豪微微愣住,不太情愿,还想请求南潇答应。 “你的实力很强,需要跟命泉修者对决才能突破。当然,如果你只是想过得安稳,那自然可以慢慢用百草液磨,这样也不用总是觉得心里那关过不去。但我跟你不一样,没有退路的我比你更需要胜利,所以我拒绝必输的战斗。” 南潇并非不近人情,对待张天豪的恳求,尽管面带霜色,她还是耐着心解释。 哑口无言的张天豪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他苦海境界的修者,大都不太乐意了,他们都在起哄,逼迫南潇就范。 “打起来啊小丫头片子!” “不能这么怂啊,美妮儿!” “是我就跟他打了,到底就是个凡人了,不敢打,怕得嘞。” “那个死了的糟老头林啸可比这软趴趴的白泥鳅有志气多了。” “所以啊,当初那个鹿长老,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竟然舍得用一片灵药的叶子!养出来个不敢战的孬种!” “嘿嘿,谁知道他脑子想的,说不定人家身子高兴了呢!” “到底是凡人呀……” “看来就是个废物,一点尊严都没有,竟然敢拒绝赌斗。” …… 这些声音来自男男女女,不断辱骂着。 高台上,韩非仁饶有兴致,细细端详着南潇。 悬崖上的兰花,暴雨中的劲竹,那么接下来,国色天香的南潇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呢? 周围不少灰袍药农泫然欲泣,这些人觉得同为凡人的自己被侮辱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红着眼睛,用力吸了吸鼻涕,怒道:“你们张口闭口就是凡人,难道你们就不是从凡人过来的吗?” 这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就被一双大手给堵住了嘴。“各位大人,对不起,是我管教不周,幼孙冲撞了各位,还请大人饶恕,我愿意代替他受罚!”满头白发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急忙下跪磕头。 “爷爷!” 小男孩眼泪流得更凶了。 “无妨,我倒是想听听,药农之孙,继续。”韩非仁摆手,眼底的青痕此时有些庄严。 见到自己的爷爷已经被旁边的人扶起,小男孩胆子又大了,就伸出肥嫩的手,指着南潇,又是一通大喊:“回禀韩大人,青崖福地有一群大坏蛋。刚才那群大坏蛋一直在骂那个好美的姐姐是废物,还不停辱骂凡人的种种不好。但青崖福地,药草种植、垦地疏土、插禾割稻,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凡人干的!那些坏蛋坐享其成,还骂我们!我不甘心!还有!这个美女姐姐就是那些坏蛋口中的废物,我刚才亲眼看到美女姐姐先是把那坏蛋姐姐打趴下,而后又以一敌八,而且还没输!我今后也要努力修仙,让你们这群大坏蛋刮目相看!” 其他的药农大都红着眼睛,小心克制着内心的委屈。 就连小男孩跪在地上的爷爷,此时也颤抖着身体,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恐惧。 南潇看着把自己当成榜样的小男孩,心情复杂。 不知该怎么劝慰的她,只好报以微笑。 哥哥,我也被人崇拜了呢。 韩非仁看见了世外冬天里盛放的腊梅,心情大好。 最后,小男孩被他的爷爷带走,其他看热闹的灰袍药农们也都默默离去。 又拒绝一个人的战斗请求后,南潇呼吸趋于平稳,先前被贾斯玄法击打散的元气,此时已经有所回复。 南潇自己都没有想到,第三个发起挑战的人,会是祝辞。 九年过去,祝辞的脸上依旧有一些雀斑,但是清秀的面容并没有因之而减损分毫,反而为其增加了些辨识度。 在这些年里,憋着一口气的祝辞努力修行,从未懈怠。 哪怕总是被包菲等人欺负,她依旧咬牙坚持,终于成为继于覃、包菲、林丰之后的第四个苦海修者。 可在成为青崖福地正式修者之后,祝辞却悲哀地发现,虽然不再被打骂,但她自己依旧没有脱离苦海。 包菲掌控欲望极强,在精神与财富上的层层剥削,让祝辞喘不过气来。 本来每个月能领三瓶的百草液,大都被包菲克扣,有的时候甚至一瓶都留不下。 长此以往,本来就资质一般的她,注定要被于覃、包菲他们落在身后。 祝辞不甘心,但在判断南潇已经力竭后,她决定从昔日好友这里抢到一线生机。 月光摇晃,祝辞婀娜多姿,脸上的雀斑犹如点点繁星。 “南潇,其实——做个凡人挺好的,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第二十二章 雾中杀机 祝辞主动站了出来,眼睛微红,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哑着嗓子,软着身子,娇声道:“南潇,你现在情况很麻烦。我来帮你,只要你主动认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请你相信我!” “不劳你为我费心了。”南潇淡淡拒绝。 “虽然很遗憾,但南潇,为了你好,我必须赢。”祝辞神情天真,面上的雀斑就像是小孩子爱吃的芝麻粒。 “你在说什么?别跟我装。”南潇面色更冷。 祝辞目中含泪,就连鼻尖都微微泛红,带着哭腔,道:“南潇,你还在生气吗?怪那时候我骂过你?怪我九年里没有去看过你?” 昔日祝辞被迫喊出的那几声废物,南潇早就释怀了。 三个月的情谊,在南潇归还祝辞黄白旗的时候,彻底消失。 南潇叹了口气,沉声道:“祝辞,我没生气,只是我们之间的情谊早就断了。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泪水掉落,祝辞面容凄婉,但很快就被坚毅取代。 只要获胜,赢得的三十瓶的百草液,足够她在苦海内提炼命泉,从而晋升更高层级了。 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跟于覃一样,摆脱包菲的控制。 祝辞走出人群,手拿黄白旗,高声道:“那好,我正式向你挑战。” “南潇姑娘,这次总不能再拒绝了吧?我最喜欢看美女为我打架了!”韩非仁像是在询问,但言语间的锋利表明了他的态度。 定风波再起,南潇的眸中有朦胧的元气聚散。 祝辞身形婀娜,双峰兀立,体外的势虽不及张天豪浑厚圆满,但也不算薄弱。 “砰!” 南潇又对包菲的肚子踢了一脚,确保其苦海震荡,不会干扰之后的战斗。 似乎并没有因为伤口而行动不便,南潇干脆利落地迈出腿,向前走了三步,冷淡道:“打吧!” “一个国色天香,一个小家碧玉,都为我而折腰!实在是太美好了!那么,我宣布,战斗开始!” 韩非仁站在高台,神情亢奋,手中的纯净源散发出洁白的光辉与旺盛的生命精气。 “轰隆隆——” 祝辞脐下发光,隐约能听到苦海内翻涌的涛声。 一道黄色神纹自祝辞苦海中飞出,看上去没有实质,由光点构成。 但南潇可不敢大意,先前被包菲神纹洞穿的左小腿,到现在还在痛呢。 纵神七步,猛虎出山! 南潇一个后翻,效仿猛虎,足尖发力,身子微弓,直接蹦出三米开外,第一时间躲过了攻击。 黄色神纹打了个空,似乎不能回转,直到飞出十米外之后,才缓缓消散。 光点缓缓坠落,地上的芳草快速枯萎,最后留下一道黑色的焦黑。 “朽木决!这个小姑娘练成了这一门!而且竟将杀死田间野草的基础功法练到这个程度!”旁边的人有些惊讶。 祝辞在惊叹声中找回了自信,眸中神采飞扬,甜甜笑着说:“还不止呢!” 挥动手中的黄白旗,一团清澈的水流在空气中凝聚。 “飞泉!布云!敛光!” 祝辞高喝,手中的黄白旗飞舞,水流如同利剑一般,在半空炸裂,化成了浓厚的白雾,将南潇包裹在内。 在一众修者的眼中,祝辞所炼的苦海之器算是不凡,比之寻常的刀剑绳索之流要厉害很多。 黄白旗的旗面为黄色时,自旗杆中冲出三道黄色神纹。 当旗面由黄转白,浓厚的大雾有了重量,压得芳草弯腰。 “铛铛铛——” 黄色神纹承载着朽木神力,只要被触及,那就相当于废了。 哪怕南潇外呼元气化作金钟罩,但依旧被三道朽木神纹缓慢腐蚀。 为了灵活求变,南潇撤去金钟,提气疾驰。 她要冲出这一片逐渐变重的大雾。 纵神七步再启,身轻如燕的同时,后背发力,以鲤鱼跳冰之威,将身后的浓雾震散。 但雾是流动的。 南潇还没找到出路,就又一次迷失了。 凭借着对空气的感知,南潇利用纵神七步,数次躲过攻击。 再找不到解决之法,体力迟早要被耗尽。 就在南潇在思考如何破局时,围观的人都议论开了。 此时留在此地的,大都是修者,眼力非同一般。 “哎呀,南潇姑娘,现在被困在了浓雾里,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实在是我见犹怜。”韩非仁眼睛中有青光凝聚,轻松透过浓雾看清里面的情形。 贾斯努力控制住嘴角,只要南潇输了,那么半斤纯净源还会回到自己手里,这样的话,突破到彼岸不是梦! 不远处,那三个一直冷漠旁观的命泉修者,此时有些不淡定了。 黄发垂髫的老者低声叹息,道:“没有想到这小姑娘竟然将施雨术的基础练到这种程度,用雨雾困住只能近身战斗的丫头,然后利用神纹远程攻击。苦海修者能做到这一步,很不错了。清风,明月,如果你们能有这般随机应变的能力,那你们之后的南荒秘境试炼,老头子我还能少操点心。” 老人身侧的一对青年男女全都恭敬称是,眼底的不屑一闪而过。 “南潇,再不认输我就下死手了!”祝辞言辞恳切,但手中的黄白旗越摇越急。 又有三道黄色神纹从黄白旗中冲出,浓雾更重。 艰难坐起身的包菲捂着肚子,冷笑连连,她巴不得南潇被碎尸万段。 浓雾内,被九道黄色神纹接连攻击,身体沉重的南潇避无可避,只好再次元气化钟。 “嗡——” 神纹的力道不是凡间武术能比拟的,只是瞬间,大钟被轰碎。 南潇咽下喉咙间的鲜血,努力平稳动荡的呼吸,想寻找生路所在。 又是九道神纹来袭。 消耗太多元气的南潇,已经来不及施展金钟罩了。 那就拼一把! 气喘吁吁的南潇咬牙坚持,单手脱去外袍,一个鲤鱼打挺翻到半空中,险之又险地躲过九道神纹又一波攻势。 九道神纹短暂重合后再次回旋,想要再次追击南潇的身影。 就在这里! 南潇眸中有山川聚散,等候这个时机多时! 再次深呼吸,南潇将元气化作质密的细丝,缠绕住黄金匕首。 在控鹤的驱使下,黄金匕首灵活飞旋,与合一的神纹碰撞。 与此同时,南潇在空中回落,足尖刚好踩在回退的匕首之上。 借助自匕首另一侧传来的冲力,纵神七步状态下的南潇顺势蹬鹰,竟成功跃出浓雾! 第二十三章 战利品 白雾依旧浓重,但祝辞却感应不到南潇的存在。 怎么可能? 直到真切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白衣,祝辞还是难以置信。 黄白旗布下的浓雾,竟然被一个凡人冲破了! 但祝辞并没有失去理智,明白不能被南潇近身的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黄白旗顷刻间旋转数圈,祝辞将所剩不多的神纹悉数祭出。 “噌!噌!噌!” 白衣被数道黄色神纹洞穿,破口处的棉絮都变成了焦炭。 祝辞大惊失色,攻击没有实感,她并没有打到南潇! “上当了!” 高台之上,贾斯大声惊呼,像是在提醒祝辞1。 仓皇失措的祝辞想要将神纹收回护身,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穿着内衫的南潇如同脱兔,竟然另一侧冲出。 纵神七步早已走慢,南潇速度极快,仅仅是一个侧踢,直接将祝辞手持的黄白旗踢飞。 随后南潇垫步,再次抬脚,犹如游龙摆尾一般,将祝辞扫落在地。 “砰砰砰!” 一回生,二回熟。 南潇趁着祝辞晃神,重拳攻击她的轮海,让其无再战之力。 被不断捶打的祝辞疼得直打哆嗦,嘴角溢血,眼泪不争气地汹涌而流。 从南潇身陷险境到突破重围,反败为胜,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一个凡人竟然能先后战胜两位苦海境界的修者,简直是匪夷所思。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在吃惊过后,都对白衣染血的南潇有了一丝恐惧。 扪心自问,在修为悬殊且小腿受伤的情况下,他们没有那份魄力与意志去坚持必输的战斗。 人们都是钦慕强者的,他们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南潇绝不是空有其表的花瓶,假以时日,或许真的会开创奇迹。 周围人目光的打量与南潇无关。 此时她努力平复着呼吸,接连大战使得元气对肉身的负荷加重。 额前的汗水滴落,顺着流畅的脸颊,流过南潇苍白的嘴唇。 咸的。 不甘心如此失败的祝辞低声啜泣个不停,泪光打湿了脸上的雀斑,梨花带雨。 包菲颇为厌恶地看了祝辞一眼后,又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擦去脸上的汗水,南潇没理会躺在地上心思各异的两人,抬头看向韩非仁,凤眸张扬热烈,道:“韩少,我赢了,相信你会兑现诺言!” 四野沉默,每个人都不太敢大声呼吸。 南潇此时犹如百战百胜的军神,倾国容貌都遮挡不了其飒爽风姿。 “啪啪啪!实在是漂亮。南潇姑娘,你给我带来太多惊喜了!” 韩非仁拍手鼓掌,脚下有神虹延展,他滑下高台,眨眼间就站在南潇的面前。 看着个头只到自己下巴的南潇,韩非仁心中更是喜爱,连头都舍不得转,对着依旧站在奇峰上的贾斯喊话:“贾仙苗,是她赢了,所以我给她源,你可别不能拒绝哦!” 贾斯纵身一跃,但在落地时,脚尖有神力拨开空气,让他安然降落。 耸了耸肩,贾斯强颜欢笑,咧着嘴说:“韩少,你之后肯定会再给我的对吧,否则之后就凭我神桥修为,怎么帮你在宗门大比中获胜啊!” 韩非仁没有回答,而是捧起南潇的手,真诚道:“卿本佳人,奈何……唉,只要你能晋升神桥境界,这半斤纯净源我送你无妨,只是现在,你还是个凡人,我怕这块源会害了你。” 南潇不动声色地将手从韩非仁的手掌中收回,神情淡漠,道:“韩少,你的意思是,我被迫参战并赢得胜利之后,也无法获得你许诺的奖励?” “这半斤纯净源牵扯甚大,对于之后的宗门大比和南荒试炼,都意义非凡。我需要强势的帮手,而你虽然能勉强打败苦海境界的修者,但对我并没有什么助力。” “懂了,那还请韩少,将先前打碎的六件苦海之器,按照三十瓶百草液还我。” 南潇并没有生气,从一开始,她就不觉得凭借现在的实力,能够留住那至少价值三千瓶百草液的半斤源。 “这个好办!” 一个茶壶大小的玉瓶从韩非仁的玉笛中显现, 韩非仁掏出瓶盖,从玉瓶中倒出三粒指甲大小的黑色药丸,道:“南潇姑娘,这是从百草液中浓缩后的百草丹,只要用水化开,每一颗都能化生出百余瓶百草液。” 南潇眼中顿生异彩,刚要伸手接过,却不想韩非仁退了一步,道:“南潇姑娘,不知道你能否接受我的道歉?” 旁观多时的老人在一男一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轻声出言:“小丫头,既然韩家小子愿意,你就收好吧。” 南潇回首,发现说话的人岁数颇大,身穿很普通的命泉蓝衫。搀扶老人的一男一女,看上去都不算大,但实际年龄不得而知。 “蒋太爷,您怎么来了?”韩非仁连忙拉过南潇的手,将丹药安然放在南潇掌心后,快步走上前,挥退了原本的青年,弯着腰搀扶老人。 此时,韩非仁脸上的玩世不恭尽去,英俊且温良。 “是你小子站得太高,只盯着美人,一直没看到我。”姓蒋的老人打趣道,耷拉着的眼睛此时带着笑意。 “贾斯,快过来行礼!这位是蒋道邻,蒋太爷!他老人家是青崖福地专门聘请的药师。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蒋太爷每次看来我,都给我带好多糖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糖豆都是用来固本培元的丹药,蒋太爷为了照顾我,专门给我加了甘草!”韩非仁有些激动,开心得溢于言表。 贾斯弯腰作揖,恭敬叫了声蒋太爷。 “起来吧,韩非仁你这个混账小子,老夫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了,没登临彼岸之前,不要放纵!你看你现在气血两虚,肾气亏空!待会跟我走,跟你配点药补一补!” 韩非仁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偷偷瞄了南潇一眼,讪讪笑着。 “前辈,还请您帮我鉴定下,我怕这些太珍贵,无意间占了韩少的便宜。”南潇摊开手,将三枚黑色丹药露出。 蒋道邻只是翕动了下鼻子,随口答道:“货真价实,我亲自练的。” 少年早慧的南潇微微作揖,道:“谢前辈提醒,韩少,这太贵重,我只要一枚,算是之前被损武器的补偿,以及最后一场胜利的战利品。” “你拿着吧,这臭小子,鬼精鬼精的,就当是他之前骗你的补偿。清风,明月,你们先回去,将炉火升起来,记住,用百年沉香木。阿仁,随我走着,好久没见你小子了,咱爷俩好好聊聊天。” 清风与明月躬身领命,随后乘坐一片绿叶,飞离此地。 蒋道邻老人拉着韩非仁的手,缓缓走远。 韩非仁既感念蒋道邻老人,又对南潇依依不舍,于是频频回望,苦着脸喊道:“南潇姑娘,记得请我吃饭啊!” 贾斯手里拿着失而复得的半斤纯净源,心情畅快,调侃道:“得了吧韩少!哪有男人约会,让姑娘家付钱的道理?” 第二十四章 那片荒野 韩非仁气得快要蹦起来了。 哪有关键时刻拆台的兄弟啊! 亏自己之前还豁去颜面留下半斤源! “贾斯!你那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太爷跟我说过,如果只是玩玩,那我付钱当然行。但如果决定未来携手共进的,无论是朋友还是恋人,都应该彼此承担,哪有我一个肩负所有的道理!南潇姑娘,你别信他的,我是真心想和你耍朋友啊。” 贾斯耸了耸肩,对着南潇微微点头,独自驭虹而去。 南潇嘴角扬起,眉眼带笑,挥着手告别。 真心与不真心并不重要。 必杀名单上韩非仁的名字,从第三位,暂时移到了候选中。 ———————————— 在先前的战斗中,祝辞施展的朽木诀,让芳草枯萎,地上焦黑一片,散发出腐臭的气味。 被南潇打倒在地的祝辞,紫绸衣裙上满是黑痕。 她缓慢起身,本来还算清秀的五官,此时拧作一团。 强烈的恨意迫使她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在月光下亭亭玉立的少女,道:“南潇,下次见面,我是不会再留情了!” 直到现在,祝辞依旧认为是自己太过轻敌才导致失败的缘故。 南潇没有回应,更没有道别。 先前与祝辞的战斗,步步杀机。 一旦自己稍有不慎,肉身就会被黄色神纹与白色厚雾所碾灭。 而南潇到最后还是留情了,她的拳头并不算狠辣,否则祝辞绝对会跟包菲一样,疼到现在依旧站不起身。 九年前的恩与怨,就这么了结吧。 而下一次见面,南潇相信,自己只会赢得更轻松。 ———————————— 就在南潇将战利品悉数收好准备离去之际,天宇中又有数道神虹降落。 其中有一个蓝袍少年,在一群人的拥护下来到这里。 本来已经有些呆傻的包菲,此时恢复了精神,连忙高呼:“于覃!救我!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而且,那贱人夺走了我们的武器,现在身上还有四十多瓶百草液以及三枚价值千金的百草丸!给我夺过来,夺过来!” 被众星捧月的人,正是九年前坐在学堂第一排的于覃。 于覃穿着内门弟子的标志性蓝衫,腰间配置一块碧绿美玉,气质绝佳。 曾经的娃娃脸,此时褪去了婴儿肥,棱角分明,十分俊朗。 这种俊朗比刚离去不久的韩非仁不同。 韩非仁是英俊中带着张扬的风流,而于覃则是矜持禁欲的俊美。 南潇看着于覃,作为蓝于桉仙苗族弟的他,能用九年时光成为命泉修者,也不算辱没了他的身份。 被众人拥护的于覃,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路上,他听说了南潇是如何以凡间手段打败苦海修者包菲的。 在齐猛和张琼的哭诉中,南潇穷凶极恶,百般羞辱他们,丝毫不念往事同窗旧情。 在来的路上,于覃本就想好了怎么处理,跟前几次一样,无非是替包菲教训那些不识趣的人,并让那些人跪着向包菲道歉。 但看到南潇后,于覃的盘算全都被推翻。 有暖流自胸膛流过,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像是有电流在心脏中炸裂开来,那丝丝缕缕的火热传遍全身,让于覃觉得浑身发痒,却不想去挠。 这种钝痛感让他舒适,比之空落的内心好很多。 九年未见,曾经弱不禁风的女孩,此时已经亭亭玉立。 身上只穿着白色内衫,此时已经被汗水打湿,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极为精彩的丹凤眼被那张柔美的面容增了分不容亵渎的神圣与锋芒。 包菲的容貌本就不俗,但相比之下还是南潇更为夺目。 虽然不愿承认,但于覃已然知晓,自己沦陷在重逢时分的一见钟情里,茫然于以白衣少女为中心的无边荒野。 那片荒野,既辽阔苍茫,又空旷冷寂。 于覃心忽地悬空。 他知道,自己可能很难走出那片荒野了。 于覃握紧拳头,任由内心百般不愿,还是强行从那片荒野中抽身而退。 周围的人看出了于覃的迟疑,在一旁煽风点火。 “于师弟,你未来的妻子此时站在地上躺着,你还不快点英雄救美啊?” “就是啊,于师弟,你不来那我可就要来了啊!” “听说包家老祖攀上了羽化神朝猛虎营的一位将军,你今后能否超越你的族兄蓝于桉仙苗,夺得凉州于家家主之位,联姻是最好的办法了。眼下的好机会,更加不能错过啊,于师兄!” 于覃俊美的脸上霜雪凝重,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但他飞快地掩饰了下去,薄唇轻启,朗声道:“南潇师妹,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次。” 南潇还没有说话,反而是边上的包菲不乐意了,扯着铜锣嗓子,控诉道:“于覃!你不要忘记是谁给你提供的修行资源,不然你凭什么能七年内达到命泉境界!你叫她什么师妹?她现在连苦海都没开辟出来,怎么能算青崖福地正式弟子?你凭什么这么叫她?!你对得起我吗?!” 于覃脸上有些发红,眼底的痛苦更深。 此时此刻,他不愿意与南潇战斗。 即使外表光鲜亮丽,也掩盖不了内里千疮百孔的事实。 于覃年少时敢仗义执言,在学堂与被排挤的南潇为友,为其撑腰。 但后来,父母意外离世,家族不再为自己提供修行所需资源。 望着族兄于桉赐予蓝姓并越走越远,于覃不甘心。 为了前途,于覃与包菲订婚,脖子上就此拴了一根无形的绳子,靠吃着软饭才突破到命泉境界。 本来,他早已麻木。 可是,现在于覃遇到了能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自己会轻易动心? 为什么这个意中人偏偏是南潇? …… 自卑、绝望、痛苦、彷徨…… 百感交集。 于覃浑身发冷、一时间失去了知觉,无尽的黑暗将他包围。 “于师兄,既然你不愿,那就由我来救嫂子!” 在鱼塘的身后站出了一个同样穿着蓝袍的少年,他的个头比于覃稍矮,单眼皮,鹰钩鼻,眼睛凶厉,对着南潇就是一通规劝:“希望你识相点,见好就收,否则别怪我无情。” “昌学,下手轻点。” 不知道是无颜面对南潇,还是被南潇打得风度尽失的包菲,艰难从绝望中清醒的于覃,神情苦涩,背过身去。 被叫做昌学的内门弟子,用力点头,眼神更加凶狠了。 南潇一直在旁观,并没有说话。她虽然想放包菲一马,但此时恐怕手下败将包菲不会甘心就此结束。 南潇眸中再次有山川聚散,窥见命泉修者昌学的形与体。 气势比之张天豪稍强,但并不算圆满。 “就此结束,可行?” 凤目流转,红唇微动,南潇在赌对方会不会罢手。 “师兄——” 昌学转过头,轻声叫着于覃。 “不行!曹昌学!于覃救过你,但于覃的命是我给的!你现在必须听我的,把这个贱人给我剖膛破腹,让她生不如死!把百草液和百草丸给我抢回来!” 得到包菲指令,曹昌学当即驭虹冲向南潇。 “昌学不要!” 于覃急忙出声阻止,但已经晚了。 朵朵血花于瞬息间盛放,将南潇的白衣染红。 于覃身心俱冷。 他再也没有资格踏入那一片让人魂牵梦萦的荒野了。 第二十五章 控鹤擒龙,弑圣八法 “昌学,不要!” 于覃声音凄厉,带着哭腔。 但一切都太晚了。 于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刹那间拳头就轰击到南潇的腹部。 “噗——” 哪怕南潇及时用元气卸去部分力道,但五脏六腑如同排山倒海一般,鲜血逆流而上,自喉管汹涌而出。 血花点点,嘴角的猩红让出尘的南潇多了份娇艳和病态美感。 这一幕,就算是曹昌学都有片刻的慌神。 可乘之机! 指尖隔空轻点,控鹤之功,将散落的鲜血,近距离朝着曹昌学的眼睛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忍着腹部的震荡,南潇运转内里气感,将那记重拳的余波冲散。 就在曹昌学要挥出第二拳时,南潇竟然弯曲身子,将右拳困在软腹,而后南潇的双腿攀上曹昌学的腰,如同灵蛇一般,竟然缠住了曹昌学的脖颈。 五指合拢,轻巧的控鹤指法,此时气势陡变。 众鹤回首,只为擒龙。 南潇生死危机之时,将凡间武学控鹤升华。 擒龙掌法之下,每一道元气都极为刚劲有力,钳制住曹昌学的头,并死死扼其动脉。 这里,正是先前南潇运用定风波眸术,看到的两个缺点之一。 曹昌学大惊失色,连忙调转命泉神力,全力护持脖颈,双手高举,想要将南潇从肩上拽下来。 南潇可不会给曹昌学准备杀招的机会。 既然曹昌学将大多数神力用来防御脖颈处的动脉,南潇自然将目光放在了曹昌学的又一弱点。 南潇看过无数凡间武学,并在心中推演过无数次。 今日,她终于拿出了最终杀招。 弑圣八法,茧丝形意,暗缠! 借力打力,以柔克刚。 如果说纵神七步是动中有静,那么弑圣八法则为静中有动。 前者效仿动物,可以增速; 后者则能够将一切都兼容并蓄,侧重杀伐。 两者同源,皆为形意。 南潇的麻花辫已经披散开来,犹如一朵绚丽的菟丝花,竟然强行扎根在曹昌学护体神光之上,让桎梏更为坚固。 “给我下来!” 曹昌学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从脐下冲出一柄青玉横刀,直直砍向南潇。 “砰!” 刀还未至,南潇聚气于额前,狠狠撞向曹昌学的后脑。 曹昌学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个貌美的少女竟然丝毫不讲风度,直接用头来攻击。 他被打得措手不及,脑袋嗡嗡的,就连青玉横刀都在空中晃动。 “砰!” 又是一击。 青玉横刀掉落。 被砸蒙了的曹昌学倒地不起。 南潇跳在一旁,将气作用到双手,举起一旁的砍刀,将之放到曹昌学的脖颈。 饱满的额头不再光洁,鲜血顺着伤口流下,将英气的远山眉通红,凤目之上,是一片红霞。 旁观的人全都惊讶,还没开辟出苦海的人,竟然战胜了命泉境界的修者! 凄美,惊艳,奇迹! 南潇并没有别人看到的那么轻松。 命泉修者的身体早已超出凡人范畴,即便是南潇用气将额头变硬且对准曹昌学的关键窍穴,她也不会获胜。 哪怕是现在,曹昌学只是昏迷,并无受伤。 额头的血,是南潇自己的。 更别提五脏六腑,恐怕要好生休养才能痊愈。 ———————————— 于覃愣在原地。 许多年未见,南潇还是这么不可思议。 九年前,骨瘦如柴的她能够以凡人之躯攀登上万人阶梯。 如今,她依旧以凡人之躯,先后战败两名苦海修者和一位命泉修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包菲因为见识短浅,而曹昌学又太过轻敌,从而导致了南潇的一鸣惊人。 不过,于覃却看得很清楚。 包括他在内的修者,都只是在感应到气感后,用气感凿开苦海。 而南潇竟然能够让气感变成自己实际能掌握的力量。 凡间的武者,将之称作是气功。 要知道,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即便是一个最弱的苦海境界的修者,也不是凡人能够抵挡的。 或许,凡人之中也有一些练家子,能以武术,出其不意地行暗杀之法。 但若是修者拉开距离,那么空有一身蛮劲的武夫,必死无疑。 这就是青崖福地历来轻体术重道法的原因所在。 而南潇,偏偏接连三次开创了奇迹。 如此想来,于覃更加黯然。 他配不上她。 南潇左小腿伤口因之前动作太大,又开始流血,额头上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将脸上的鲜血与汗水擦干,南潇驭使元气,短暂封住额头和左小腿的伤口。 吞下一枚清热养神丹和三枚止血丹,南潇苍白的面容有了些红润,笑道:“于覃,好久不见。” 这句话声音极为清澈,恰似高山流水,奔流不息。 于覃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春风又绿江南岸。 本已死去的之痴心妄想,犹如烈火燎原般,席卷而来。 “南潇,我——”于覃愣在原地,嘴巴微张,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昏迷的曹昌学怀中掏出七瓶百草液后,南潇将其踢了过去,眼睛眯成月牙,道:“把你的师弟带走吧,以后别再见了。” “你这个妮子,怎么敢得啊!” “真没教养,白长得那么好看了!” “昌学,你干嘛踢他——” 于覃身后,又有几个人想要站出。 他们全都身穿青袍,无一例外,全都是命泉修者。 南潇目光严肃,觉得这一次恐怕要彻底栽了。 就算青崖福地禁止厮杀,但留得一条残命,又有何意思? “各位师兄师弟!” 于覃眼睛里满是血丝,沉声道:“还请你们看看我的面子上,不要再跟她计较,求你们了。” “师弟,你这——” “师兄,我听你的。” “那你的未婚妻怎么办?” 原本围绕于覃左右的师兄弟,有些爽快答应,有些则有些迟疑。 “对啊,于覃,你可不要过河拆桥!你要是个白眼狼,那我就用一万种方式让你把你碎尸万段!” 包菲最为气愤,那个曹昌学不争气也就罢了,怎么自己的未婚夫,也这么不中用! 对于包菲的威胁,于覃突然想笑。 这些话,翻来覆去地讲,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摘掉腰间的碧绿美玉,将它扔到包菲的身边,于覃蹲下身子,贴着包菲的耳朵,低声道:“包菲,曾经你给予我的修行资源,我今后会百倍奉还。而你我之间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至于将来,你恨我一个人就好,别再牵扯无辜。所有报复尽管冲着我来,我随时恭候!” 请假一天 很抱歉,请假一天。 接下来的日子,我真的会很忙。 软考、申博、找工作、毕业答辩,都赶一块儿去了。 最近两天,我去了趟南京,参加一家国企面试。 八个面试官,老恐怖了。 还好我脸皮够厚。 说起来,我现在这么挣扎,都是以前太懒的缘故。 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在去年秋招时,我太过眼高手低,主动放弃了好多工作机会。 三月份的春招,我忙着赶毕业论文,又错过了大半。 以至于现在,我一条后路都没能留下。 慢慢来吧。 坐了整天的车,脑子昏昏沉沉。 还不容易回到家,敲下这张请假条,就要睡了。 对不起。 我希望能以更饱满的状态去写这本书。 因此,请假一天。 还请诸位天帝们见谅。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一别两宽,志存高远 美玉坠地,染上焦黑的污泥,再没有了洁白。 本来还色厉内荏的包菲,在看到于覃如此决绝过,眼睛里迅速失去光芒。 这比她被南潇那个废物击倒,还要令人挫败。 包菲的内心世界正在崩溃。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自从上了山,身边就没有一个人真心喜欢她? 而除了容貌,样样不如自己,还老是冷着一张脸的南潇,凭什么会赢得那么多人的喜爱? 娇生惯养的包菲,此时有些困惑。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出错的呢? 是在自己六岁时估计将跟自己抢玩具的堂兄,推入井里吗? 在第一次犯错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告诫她呢? 不太对,好像有个奶妈因这件事揍过她。 在小包菲去找最宠爱自己的爷爷告状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奶妈。 包菲泪流满面。 所以,做错事的,并不是我一个啊…… 望着于覃的背影越来越远,包菲的视线逐渐朦胧。 她软软地躺下来,苦海平静,肚子已经不痛了。 闭上眼睛,任由潮水汹涌。 看不到,更听不到。 视觉与听觉,全都归于模糊。 “这样也好,哈哈!这样也好……” 包菲咧着嘴,无声地哭,又像是在笑。 这样也好。 ———————————— “嗡!” 有青鸟低鸣,在南潇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呼啸而至。 南潇抬腿就是一脚,但踩了个空。 再次大口换气,体内周天运转下,元气顷刻间化生出一座金钟罩,短暂隔绝青鸟。 “轰隆隆——” 金钟碎裂,青鸟却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绕着南潇,缓缓飞行。 火焰自青鸟的身上燃烧,让大汗淋漓的南潇感觉到温暖。 “南潇,天气冷,夜里风大,别着凉了。”于覃的声音沙哑,语气平淡如水。 待南潇身上的汗水全都被火焰烘干,青鸟才消散。 南潇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将曹昌学抱起,于覃对着刚才与他一道前来的师兄师弟们,道:“希望今后,诸位师兄师弟们,不要再与南潇为难。” 长虹复现,于覃站上去,深情凝望着南潇,苦笑着说:“南潇,保重。” 一如以前。 于覃的那一声保重,南潇瞬间浑身发冷,如坠地狱。 她仿佛回到了备受屈辱的九年前。 那个时候,青轩上人才走下蜀道不久,学堂楼梯上的苔藓刚开始枯萎。 “废物!” “贱种!” “野丫头!” “你哥哥就算被你克死的!” “淫娃!勾引老头进来的赔钱货!” “……” 那些侮辱,不时还在脑海中回荡。 以包菲为首的霸凌者,见小南潇不说话,叫骂得更大声。 曾经南潇年少,无法在陌生的环境保护自己,只能当作没听到。 事实上,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那些话如同一根根软钉子,狠狠楔进南潇的心里,在每一个难熬的时候,都痛得她难以呼吸。 九年前,尚还年幼的于覃跟她说保重。 为了生存,为了复仇,南潇忍了九年。 九年后,已经成就命泉修者的于覃,依旧对自己曾经经历的苦难视而不见,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保重。 可这一次,南潇不想再忍了。 心中生出无名之火的她,凤眸中闪过寒光。 我才不要你保重! 极其聪慧的南潇,很早就跟慈祥和蔼的祝台说过,她对于覃有一定的好感。 本来这种好感只是感念九年前于覃对自己的关照,但不知是她“两只蝴蝶”的故事听多了,还是因为于覃太过俊美,这种好感竟然在发生变化,悄然间滚起了雪球。 在皓月婵娟的夜里,想象中的如玉郎君,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本该是一件美事。 南潇却笑了,眼角竟然落下一滴晶莹的眼泪。 哪怕是爬万道阶梯、小腿被洞穿、以卵击石导致五脏错位额头见血的她,都不曾哭过。 而今天,南潇竟然为了一个除哥哥之外的男人流泪了。 本就对爱情还算憧憬的她,此时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还好,她即时醒转过来。 南潇此时已经明白,郎君依旧如玉,青凤火光再如何温暖,于覃都不会是自己的意中人。 错不在于覃,更不在自己。 时机不对。 于是乎,雪球才刚开始滚,还没从感念一饭之恩的友情成长到双宿双飞的爱情,就被身负血海深仇的南潇一脚踩碎了。 懵懂的青春,瞬间结束。 南潇擦掉眼泪,恢复了从容,气质更加出尘了。 那就好好告别吧。 ———————————— 天上的乌云散开,明月斜照,将二十米的高台拉得很长。 站在神虹上的于覃如同神祇,在辉光的晕染下,更为俊美。 南潇站在阴影中,白衣暗淡,青丝凌乱,像一只回天无力的玉兔,血都成了黑色。 神虹还没飞出三米远,地上的南潇动了。 无须走完纵神七步,南潇仅是化用虎之形意,驭气于右脚。 “砰!” 一青玉横刀被踢到半空,如百步穿杨般,直奔于覃而去。 其他人作势要挡,却被于覃拦了下来。 南潇看到于覃脸上从容赴死的决绝,心中的无名之火又起。 指法,控鹤! 青玉横刀在南潇元气的牵引之下,强行回首,而后以又安稳落在于覃的脚边。 刀身不偏不倚,刚好横在神虹上。 锋利的刃,嵌入虹光三指。 这一次,南潇可不再是曾经那个连毛笔都扔不上二层楼的南潇了。 南潇是一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 比如,就在不久之前,她会为了更好地告别九年的白衣道童身份,决定不再可以扮丑,梳好麻花辫,身穿白裙翩然来此。 又比如,此时此刻横在地上南潇与空中于覃之间的青玉短刀。 这柄刀就是南潇的意志。 她划出了一条线,泾渭分明。 离开,应该体面。 慢悠悠地收拢长腿,南潇笑容明媚,露出尖尖的虎牙,道:“于覃,欠你的那根鸡腿,我还了啊!” 神虹剧震。 差点没站稳的于覃并不笨,他很清楚南潇的潜台词是什么。 【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各自天涯。】 于覃扬起头,停止呼吸,想把眼泪憋回去。 良久,他才憋出了一个带有哭腔的字:“好!” 没有回首,更没有道别。 于覃只是沉默着唤醒被南潇打晕的曹昌学,而后与师兄弟们,离开了。 其实,于覃刚才想留下一些丹药的。 毕竟南潇的左腿和额头上的伤,还很严重。 但如今,既然南潇不想再相欠,那就不相欠吧。 神虹飞逝,有地上的风在相送。 南潇利落转身。 她巴不得于覃他们赶紧走。 羽化神朝未灭,轮回中的哥哥还没回来,南潇绝对不会为爱停留。 应志存高远,不能玩物丧志。 男人,只会影响她奔跑的速度。 况且,南潇已经见过世间最美的两只蝴蝶了。 第二十七章 触底反弹 明月皎洁,山林静默。 热闹看完了,人们三五成群,打算离去。 但今夜的天空格外热闹。 想要离去的人们,在看到夜幕中又有一道流星直奔此地而来时,立马顿住了脚。 得儿,乐子又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见好就收。 南潇快速将战利品打包好,打算离开。 “嗡嗡嗡!” 神虹划破天际,将空气引爆,轰鸣阵阵。 南潇抬头,望着天空上的那道青色神虹,秀眉微皱。 二十米的高台,距离神虹尚远,却有男人的怒音垂落。 “给我滚回来!贱种!” 南潇叹了口气,果然当时不该敲诈,放猫归山,引来老虎了这不! 今天是捅马蜂窝了吗? 一茬又一茬。 神虹低飞,方才说话的人正是林丰,他终于赶来,圆润的脸上,三角眼阴狠。 可再往后看,南潇心下一沉,顿觉不妙。 若只是林丰一人,自己倒还好应对,可是还有人站在林丰的身后。 那道神虹,也是那个人神力幻化而成的。 南潇曾在神桥崖远远见过那个人,包菲的哥哥包万,青崖福地中曾经战胜过同境界仙苗的超然存在。 以她现在的实力,对上包万,必死无疑。 凡人武者与全盛状态的神桥修者,实力差距有如天壤,压根就不可能逆伐奇迹。 麻烦大了。 南潇嘴角苦涩。 好不容易聚集那么多的修行资源,刚看到曙光,就要熄灭了。 可是,大仇未报,她不甘心! 南潇抬起头,暗算着如何才能破局,为自己夺取一条坦荡的生路。 青色神虹之上,包万身上的颜色与脚下神虹一致,长相与包菲颇为相似,称得上英俊。 此时他傲然挺立,手上一把黑金长剑发出耀眼光泽,俯视着南潇,漆黑的眼眸中不带半分感情,压迫力十足。 林丰屁颠屁颠跟着从神虹下走下。 之前就是他一路跑到神桥崖,告诉包万关于包菲被殴打的事。 过程中,林丰又丰富了一些细节。 比如自己是如何顶在前头,但可惜包菲想要自己解决,所以拒绝林丰好意的。 因此,林丰如愿得到了包万的赏识,现在十分兴奋,肥嘟嘟的脸上涨得通红。 最让他开心的,是今天他竟然上天了!能飞了! 这可比他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药农父母要厉害多了。 林丰狐假虎威,神清气爽。 “有好戏看了,这一位可是包菲的亲哥哥,不弱于仙苗,还跟掌门爱徒青橙仙子走得很近,这小姑娘要惨喽……” “就是啊,可惜那个小姑娘了,今天先后以凡人之躯,打败了三个修者,只是现在凶多吉少啊,差距实在太大了!” “就算青崖福地不准杀生,但重伤还是可以的,再说了,包万曾经打败过仙苗,也许有特殊职权呢!” 周围人议论纷纷,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南潇悲惨的未来。 饶是心志再如何坚韧的南潇,此时心情跌到了谷底。 但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哥!哥!她打我!给我杀了她!杀了她!还有,她身上有三枚百草丸,是好宝贝!哥,你帮我夺回来!” 看到救星来了,包菲往日暴虐脾气再涨。 她单手撑地,坐直身子,另一只手捂着还在翻腾的肚子,尖叫着。 南潇不发一言,向后方退去。 “给我滚回来!”林丰不满,眉宇间满是小人得志后的跋扈自恣。 南潇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装作不认识,道:“你是谁?” “你!” 林丰气得面红耳赤。 自己连入她眼的资格都没有吗? 明明她的身份比自己还低贱,一直以来,她在傲气什么? 她到底有什么资格? 林丰刚要撸起袖子上前狠狠教训南潇,就被包万拦下了。 包万脸上如同有明月清风,十分配得上其在青崖福地的超然地位。 薄唇微张,包万似乎不愿欺负小辈,道:“念你年岁尚小且无人教育,把你背上的那些百草液和三枚百草丸交出,我放你一条生路。至于那些百草液,这是你目无尊长,欺负同门的代价。更何况,你一个凡人,没有资格挥霍我青崖福地珍产。” 将从五十多瓶百草液背在身后,南潇抬头,凤目中没有一丝涟漪,绝美的容颜上没有表情,淡漠开口:“是她先挑衅我的。” “那又如何?”包万不问过程,态度傲慢。 神虹定在半空,身穿青袍的包万高高在上地看着南潇,并没有因美色而垂怜,沉声审判道:“既然你没有第一时间认错,死心不改,那就罪加一等。现在罚你做我妹妹的侍女,直到她身体痊愈。” 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南潇回问:“那请问神桥境界的前辈,你是以什么资格的呢?既非掌门,又不是长老,更无七彩姓氏,我如何服从?此外,我的腿伤,又该由谁来治疗呢?” “是你自己撞上去的,凭什么赖我?”包菲怒吼,有了靠山之后,更加胡搅蛮缠。 见自己的妹妹气息凌乱,包万更加心疼。 自己都舍不得欺负妹妹,一个外人更没有资格。 念此,包万手中的黑金长剑铮铮作响,道:“我妹妹说了,那是你咎由自取。至于身份,呵呵,我战胜过仙苗,将来的宗门大比,我自然会赢得头筹,获得七彩姓氏。现在你赶紧给我妹妹下跪道歉,并自扇十耳光,之后贴身照顾我妹妹,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 这种声音实在是太耳熟。 早在九年之前,她就听腻了。 南潇抬头,丝毫没有胆怯,笑容盎然,道:“既然连神桥境界的修者都这么不讲道理,我总算明白包菲为何教养那么差了!” “你!找死!” 包万脸上的高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他的脚下神虹忽闪,手中那一把黑金长剑,寒光烁烁,在尖端有一团爆裂的乌光在凝聚,随时就能给肉体凡胎的南潇致命一击。 南潇缓慢后退,再次提气。 莲步轻移,瞬间来到包菲的身后。 随后,南潇左手勒住包菲的脖子,右手自袖间旋出一柄金色匕首。 匕首直抵包菲的右胸,正对着心脏。 第二十八章 黑死潮 全场静寂。 被南潇用元气覆盖的黄金匕首,锋芒毕露。先前她没有动用黄金匕首与发簪,是因为她顾忌到杀人不好善后。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已经不允许南潇藏拙了。 南潇单手握住匕首,另一只手掐住包菲的脖子,目光冰冷,从容不迫。 包菲吓得冷汗直流,胸前的波澜起伏,此时在那根黄金匕首面前,只不过是一座肉山,不堪一击。 “别杀我,别……我错了,呜呜,南潇,求你,别杀我……呜呜呜呜……哥哥,救我,救我啊……” 包菲痛哭流涕,不染粉黛的脸上,满是泪痕。 包万面色铁青,为了避免伤到妹妹,他将正在凝聚乌光的黑金长剑收起。 与此同时,又有一滩漆黑的墨水从包万双手释放而出。 墨痕如同江海,在半空汹涌奔流,又像是浓雾,遮天蔽日。 大雾在空,就连天上的月亮都没了光辉。 南潇握紧匕首,压落小半肉山,道:“高居神桥境界且不弱于仙苗的强者,你今日是要自降身份,杀我这个刚刚脱下白衣,还没开辟出苦海的道童?” 没得包万回答,南潇笑了,干净的脸上尽是揶揄:“包万,你的气量就这么大点?” 墨水流淌,在半空凝聚成一柄镰刀,包万的眼睛漆黑,不发一言。 下方的人们早已离开数丈,唯恐被遮天的黑墨殃及。 “出现了!曾打败朱欣怡仙苗的黑死潮,听说此法是包万外出历练所得,且可以根据施术者需要,变换多种形态,十分非凡!”站在远处的一个中年汉子,羡慕道,语气中满是憧憬。 旁边人跟着附和:“对啊,可惜那朱欣怡仙苗,修行木法,以防御见长,结果被潮水淹没,再无一战之力。朱欣怡仙苗也因那一战伤及根本,最后被遣返回乡了。” 一个身穿紫衫的老人,白发苍苍,叹息道:“唉,修行,修高了会战死,修低了会老死……” 这一句话,引起了很多修者的共鸣,他们心有戚戚然,神色悲哀,为自己的弱小感到庆幸。 行路难。 包万的视线中,是一片黑暗。 《黑死潮》玄法,是包万在修行达到苦海境界后,外出历练,在一处坍圮了的深山古刹所得。 本来在学堂和师门平平无奇的他,凭借着这部玄法,修为和实力突飞猛进,最终在神桥境界战胜了仙苗朱欣怡,至此在清雅福地的地位飙升。 顺风顺水惯了的包万,在战胜同境界的朱欣怡仙苗之后,走到哪里就享受到别人的尊敬到哪里,从来没有敢忤逆他。 可是今天,他竟然被一个出身低贱、且不适合修行的凡人给威胁了! 苦海死寂,命泉汩汩,漆黑神桥如蚕丝般缠绕。 黑死潮,以神桥为引,调用命泉神力作为沟渠,将苦海之水倒灌出轮海,化死气为镰刀,葬送一切生机。 这,就是包万战胜仙苗的根本之法。 黑暗中,被包万视线锁定处,有一个微弱的白点。 那是南潇。 包万心中不屑。 曾经的仙苗朱欣怡,好歹是一棵青翠的大树。 可如今,南潇的光点,连那棵大树的叶子都比不上。 明明不费吹灰之力,潮水就可以绕过包菲,将一点白光葬送。 可是,此时的南潇顽强挺立,在黑潮中就像是白莲,昂首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敢不敢赌?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匕首快!反正我贱命一条,临死还能拉个垫背的,也算值了!” “你!” 包万大怒,自己作为一名战胜过仙苗的神桥境界修者,今天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威胁。 “哥,你不能这样,我爷爷说了,你想继承家主之位,必须护我周全!” 看到包万犹豫,包菲以为他不想救自己,立刻哭着喊,泪水如开了闸,喷涌不绝。 “妹妹,爷爷把你宠坏了。我不要什么家主之位,此生向道。” 包万的眸光漆黑深邃,语气真诚,罕见地收起了高傲。 黑色潮水如同浓雾,将包菲与南潇笼罩在内,不时有几把镰刀浮出水面,随时要给南潇致命一击。 这就是神桥境界的玄法,超脱凡间武学,形而上,玄且险恶,难以捉摸。 潮水汹涌,在南潇的周身荡漾。 这些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神纹与驭器,是真正的杀招。 南潇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放松。 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道消。 匕首外层虽有黄金,质软,但在南潇的元气加持下,极其锋利。 微微用劲,黄金匕首轻易刺破包菲的衣服,胸前的山峰塌陷,紫衣被血水染红。 包菲彻底慌了,涕泗横流,苦苦哀求道:“疼!别杀我,南潇,我有钱!我错了!哥,救我!救我啊!” 看到妹妹这么不争气,本就十分郁闷的包万,恨铁不成钢,怒声责备:“妹妹,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笨的?当时我应该拦着爷爷,你看你现在被娇惯成什么样子了!” 周围旁观的人都偷偷笑。 他们都在看笑话。 青崖福地,铺设了四条万阶蜀道。 而包菲所在的包家背靠着大树,统筹整个望仙市集,得以在西门下只手遮天。 于是,在包家的带领下,望仙市集,越做越大,如今已经成为蜀道之下的最强势力。 但是发展的背后总是有剥削。 在这群看热闹的人中,有些就曾经是被剥削的一员。 手持匕首的南潇,此时虽然面上平静,但内心也曾恨过那些贪婪成性的人们。 潮起潮落,痕迹总会消散。 但在南潇的记忆里,总有柴火焚烧的声音在响。 ———————————— 《遮天》同人的投票开始了!各位天帝们,还请辛苦支持一波! 在潇湘书院app内可投票,打开《遮天》原著详情页就可以在中间看到投票入口了,每人每天最多可以获得1张支持票,只要当天阅读满10分钟就可以获得1票。 大家缺书币的话,可以在潇湘搜索“遮天同人福利”,有礼包可以领取。 非常感谢,抱拳!!! 第二十九章 后来,她赢了 十多年过去,南潇还记得涌入破庙的风雪,和柴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名字,一直唤她囡囡的哥哥还没被羽化神朝的人带走。 从她记事起,就跟哥哥就住在破庙,与一尊泥塑神像作伴。 春日温暖,鲜嫩的野菜可以果腹,更有花蜜,甜滋滋的。 夏天虽然酷热,但刚蜕壳的新蝉只要用棍子就能打下来,再用柴火烘烤,特别好吃。 金秋凉爽,她跟哥哥可以赶早去捡掉在地里头的稻穗。 一年四季,她唯独不喜欢寒风吹彻的冬天。 苇草零散,破布单薄,破庙更是挡不住寒风。 每次到晚上,她跟哥哥只能烧火取暖。 “噼里啪啦——” 柴火的焚烧声音清脆,热流滚滚,与屋内寒风激烈交锋。 哥哥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起来添柴。 否则一旦火焰熄灭,第二天他们就会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 因此,在每一年的寒冬来临之前,哥哥都会带着她,到处捡柴火,并将它们码得整整齐齐,填满了大半个破庙。 哥哥曾告诉她,只要这些柴火烧完,囡囡就大了一岁,以后就可以上学了。 可是有一次,辛辛苦苦准备的柴火,被一个早期砍柴的中年汉子发现。 那个砍柴人为了省事,不顾他们两人的阻拦,先抱走了一大摞干柴,之后更是唤来长得五大三粗的儿子,蛮横地抢走了所有木头。 那个时候,哥哥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可还是抱住蜷缩在泥塑神像后面的她,轻拍她的头,笑着安慰。 没了就再找,哥哥力气大,一定能找到更多更多的。 可是啊,天不遂人愿,那年的严冬来得格外早。 鹅毛大雪呼啸,山林尽白。 泥塑神像外皮干裂,她和哥哥脸上、耳朵、手与脚,全是冻疮。 若不是哥哥又从村子里偷了一把斧头,恐怕他们兄妹俩,熬不过那个冬天。 之后,哥哥会把部分木柴藏在破庙泥像底下的新坑内,以防万一。 就这么过了几年。 有一天,哥哥兴奋地告诉她,有地方住了! 原来半月坡有一个没有子女的老人去世,那间屋子空了下来。 年近花甲的村长见哥哥可怜,就同意将那间才死过人的屋子借于他。 在南潇的记忆里,那一天,哥哥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万物美好。 那间屋子虽然不大,但足够遮风挡雨。 酷夏与严冬,在屋子里感受不到炎热与寒冷。 虽然偶尔会饿,但她的哥哥总能给她找来一两个馒头和几口剩菜。 本来她以为,她能跟哥哥熬到能打工挣钱的年纪。 可是,平静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包家为了更好地发展,经高人指点,在各地大兴土木,置办仙人休息的行宫。 风水术士走走逛逛,最终选定了她和哥哥居住的半月坡村落。 村子能叫半月坡,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 从上空看,村子的占地面积,是一个大圆,但并不算圆满。在侧面看,村子地势低伏,又像是一轮流畅微弯的月亮。 于是乎,高人大手一挥,包家直接将半月坡买下,在其上大兴土木,要建一座专为仙人休息的行宫。 在风水术士口中,南潇与哥哥居住的破屋,就是月上桂树的位置,灵气荟萃,最适合仙人居住。 原本包家还遵从高人的建议,用三枚金锭与屋主交易,但屋子的主人早已去世,而那三枚金锭也被重重克扣。 最终到他们手里的,只剩两枚铜钱。 两枚铜钱,在当时的半月坡,买不到一个荠菜包子。 紧接着,风水术士直言,凡出身低贱者,不得进入村子,因为那些人会污染月宫清辉。 被勒令离开两人,重新回到破庙,又开始了囤积干柴,赶走过两个偷柴的汉子,又熬过一个寒冬。 后来,哥哥被带走。 后来,听他们说,哥哥死了。 后来,林啸从天而降,囡囡有了名字。 后来,破庙坍圮,葬下一人。 从始至终,被火焰熏黑的泥塑神像越发残破,整日沉默。 ———————————— 月上中天,可浓雾漆黑如墨,难以照亮南潇。 “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妹妹道歉,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包完眸中彻底被黑暗覆盖,在其身后,有一柄齐高的镰刀,锃亮锃亮的。 南潇勒紧包菲的脖子,丝毫没有退让,目中尽是决绝,神色坚毅,道:“那就动手吧,死前拉个垫背的,稳赚不赔!”说完这些,南潇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包菲的右胸血流不止,如同火山喷发般,飞流直下。 包菲连声喊疼,凄惨哀求包万道:“哥!哥!你别逼她!我想活,我想活,呜呜呜……” “你想怎样?”包万面色铁青,身后的镰刀暴涨到三丈高。 身份尊贵的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 尤其是周围那一群修为低下之人脸上的嘲笑,让他憋着一股气,却无法发泄。 “发下天道誓言,今后不得找我麻烦,否则身死道消。” 南潇乘胜追击,冷声威胁,要让包万立下誓言。 “你!” 包万怒了。 竟然敢让他发天道誓言? 身为神桥境界的修者,他自然相信冥冥中自有规则。 这种制约或许对他将来是一种极大的束缚。 甚至真的有可能会因违背誓言而身死。 但包万怎么可能会任人摆置呢? 向来都是他掌握自己的主动权。 包完眸中的黑色竟然有些许血光在凝聚。 下,悟性很强的包万活用《黑死潮》玄法,将潮起潮落的频率,藏入声音中。 “贱丫头,我承认是小瞧你了,但是,就你也配?” 潮起潮落,瀚海浮萍。 包万的话语里带着靡靡之音,蛊惑与迷乱,让心智不坚者,轻则沉沦其中,重则丧失神智。 但南潇的意志可没有那么脆弱,她的目光依旧澄澈。高声道:“这个天道誓言很简单,只要你今后不找我麻烦,压根就不会触发。况且,你是对自己的气量不够自信吗?” 少女的嗓音还有些稚嫩,韧性十足,无惧瀚海。 看到妹妹失血过多,右胸塌陷,包万投鼠忌器,牙都要咬碎了。 南潇的身边黑潮退去,包万的眼睛恢复正常,镰刀消散于无痕。 月光微凉,清风缓吹,南潇身后的冷汗再次打湿了衣衫。 就在南潇双手快要脱力时,包万才恶狠狠开口:“行,我,青崖福地神桥修者包万在此起誓,今后绝对不会再找南潇的麻烦,否则今后难登彼岸,再无晋升道宫秘境的可能。” 看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南潇知道,这一次,她赌赢了。 事实上,她连怎么立誓都不太清楚。 从这些年听到关于包万的事迹,南潇很确信,他的脸皮很薄。 既然今日包万敢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立下天道誓言,那么自诩清高且出身商贾之家的他,将来应该不会毁约。 “包菲,伤口记得处理,否则一高一低,辱没了你富家小姐的身份。” 第三十章 林凌凌 南潇直接将吓软的包菲扔到一旁,将黄金匕首收入袖中,打算趁早离去。 可又有一道神虹自远空赶来。 南潇只是听到破空的风声,就浑身发凉。 本来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她,再次强打精神,震荡埋于血肉间的元气,以应对接下来的突发情况。 时间缓缓流淌,包万抱住瘫软成泥的包菲,冷冷看着南潇。 如果眼神也能杀人,恐怕南潇早就死千百次了。 就在南潇与包菲的哥哥包万陷入僵局时,神虹终于赶来。 高空中传来一个女生的怒喝:“我师尊只是被闭关,可不是绝对要死!” 看到女人身上悬挂着一枚熟悉的黄色玉佩,南潇紧绷的精神终于舒缓。 来人正是南潇脾气暴躁的师姐,林凌凌。 林凌凌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杏眼凌厉,在南潇的身前站定后,俏脸严肃,沉声道:“你们可真闲啊,我这个师妹再不生气也轮不到你们,替我教训!” 在鹿长老口中脾气暴躁且修为只在神桥境界的她,此时竟然穿着绿衣。 看来,她近些年有了突破,成功晋升到彼岸境界了。 南潇悄悄松了口气。 周围的人脸色巨变,但看清来人那标志性的红色短发,以及象征彼岸境界的绿衣后,全都恭敬俯首道:“拜见林师叔!” “凌凌,此言差矣,我们皆为蜀道青崖福地弟子,同门之间,相互提携是应该的,而且,你未免太偏心了。” 在林凌凌之后,竟然又有仙子降临。 容颜如玉,桃花眼生动,嘴角憨厚,身材丰腴,曲线美好,看上去韵味十足。 “青澄仙子!是仙子!她竟然来了!” “仙子!仙子好美!仙子我永远支持你!” “青澄仙子,看我!看我!” 旁观的人大都惊呼起来,他们对青澄仙子有一种特别的热忱。 “切,人家是来为包万出气的,这群憨货!” 少数几人还有理智,一语道破真相。 “青澄,你如今虽为掌门之徒,得到青姓,但不要忘记,我现在已经突破至彼岸,你如今还没有权柄,没资格代表我!” 林凌凌人如其名,火色短发迎风自展,身姿笔挺,威风凛凛。 黑发随意披散,长至腰间,青澄仙子如同深山中的幽兰,面容恬静,道:“只是她作为一个凡人,在这里享受了九年的内门弟子待遇,但仍无法突破,我觉得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眼冒桃花的人们齐声高呼:“青澄仙子高义!” 向来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林凌凌,面对占据道德高地的青澄,空有一身力气的她,只能怒目圆睁。 “吃穿用度,我自问没有享受到什么。” 南潇抬头,露出飞扬的凤目,红唇开合,不卑不亢道:“我最多享受了三个月的白衣道童待遇。在师尊被迫退还紫姓沦为次席长老后,仆从尽数离开。好在,师尊还给我三间屋子与五亩土地。据我所知,并向执法长老确认过,青崖福地,最不缺的就是地,并且,师尊的私宅,徒弟是有资格使用的。” 说到底,南潇今年不过十六岁,还不够坚强。 大概是憋了太久,此时有了师姐撑腰,南潇直面质疑,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怯懦,道:“被学堂授课上人拒之门外的我,无奈用林啸师兄的月牙玉佩换了部分食物和草药种子。之后我的一切花销,那是由那五亩药田提供的。我只在书院上了三个月,这是福地恩泽,甚至每一位适龄的药农子嗣们都能拥有的待遇。而悟道崖,是所有人均可以前去的!请问,没有半点查证就随便下结论的你,是否对得起仙苗与掌门之徒的身份?” 林凌凌有些动容,几年前她历练结束后回归青崖福地,从别人口中得知鹿师尊耗去一片百年参叶,觉得十分气愤。 在得知那素未谋面的师妹资质极差,烂泥扶不上墙后,她更是直接拒绝了南潇曾经的拜见。 亏她之前占尽了属于林啸师弟的所有好处,如今却…… 林凌凌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无地自容。 而青澄仙子则对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道德高台掀翻的南潇很是不满,选择了无视南潇的问题。 南潇这一只蝼蚁的发问着实可笑,她作为万众瞩目的仙苗,身份高贵,才不会与之争辩。 包万站在青澄仙子的身边,郎才女貌,只是脸上的阴狠破坏了那份和谐:“这些东西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既然已经享受了鹿长老的恩泽,就不应平庸。” “如果没记错的话,青崖福地内明确有一条规定,凡入门十年弟子,没有开辟苦海成功的,要么送回家乡,要么留作药农。青橙仙子,包万,你们会不会太心急了?就一年都等不了,这么迫不及待要制裁我?我一介凡人,何德何能,被你们这些神桥修者轮番针对?” 青澄本人依旧选择了无视,神情淡漠。 周围的狂热粉不乐意了。 “你个贱丫头,怎么说话呢?青澄仙子是你能随意批评的吗?” “不得好死的贱货,你给青澄仙子提鞋都不配。” “什么师傅弟子,还不是用你那脏身子,巴结那个老不死,换来的住处!之前那个林啸众生苦海的废物,你也是这么干的吧?真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弟子,浪荡到一家了!” 其中一个身穿蓝衣的中年汉子,伸出厚厚的舌头,淫荡地舔着嘴唇,出言讥讽。 他期待能博得青澄仙子的关注与垂眸。 南潇瞬间回头,俊秀天然的眉如远山,但眼神里没有半点温柔。 “砰!” 林凌凌脚下生风,瞬间朝着那个中年奔去。 炽热的火焰在其右拳升腾,无需蓄力,撞向中年男人。 在中年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胸口如同被泰山压顶,迟钝的神经传来阵阵疼痛,五脏俱碎,鲜血自其口中喷涌。 价值不菲的蓝衣被烈焰焚烧,挡不住彼岸境界林凌凌的随手一拳。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等到中年男人躺在地上捂着胸膛哀嚎时,林凌凌已经回到了原地。 “这么侮辱我的师门,当我不存在是吗?再有下次,老娘我废了你!” 放出狠话后,林凌凌将拳头上的火焰吹熄,揶揄道:“青澄,该好好管管你的狗了,出门记得拴绳。下次再乱咬人的话——我可是很会杀狗的哦。” 第三十一章 迫在眉睫 红色火焰似乎是想折磨中年男人一般,先是将其衣衫烧成灰烬,犹如炙烤猪肉一般,血汗蒸腾,吱吱作响。 其他的狂热粉将中年男人围起来,流水与芳草齐出,将要为中年男人疗伤。 中年汉子赤裸裸的身子,在所有人面前,一览无遗。 但没几人会害羞,因为那些火光,直接将中年汉子的皮肤,烤出来一层焦黑肉炭衣。 胯下的二两肉,更是缩成一团,犹如黑蛋。 在场的修者,大都见多识广,战斗中暴衣的人多了去,一个快被烧成炭的中年汉子压根就没啥看头。 “呵,我的火焰,是你们这些连神桥都没迈入的人能灭得了的?” 林凌凌吹着刘海,火色短发飞舞,继续道:“让你们的青澄仙子给你治疗啊,不是说你们仙子高义吗?” “不!不能麻烦青澄仙子!” 中年汉子疼痛难忍,嘴上这么说着,但内心却渴望能得到青澄仙子的垂青。 “仙子,救救他吧,求求您了!” 其他与中年汉子交好的人,纷纷出言请求。 青澄仙子面上的笑容淡去,“恕我无能为力,她是彼岸修者,我修行较晚,预计达到彼岸还要两个月,恐难驱逐。” 林凌凌骄傲地抬起下巴,无情戳破谎言,笑道:“哈哈哈哈,得了吧,我随手一击,你只不过是嫌弃他们,不愿意靠近罢了!” “我来吧。” 包万不愿意让青澄仙子难做,将还在啜泣的妹妹放在一旁,走上前,漆黑的墨水再次出现。 但是火焰并没有如预期般熄灭。 怎么会? 无往不利的黑死潮,竟然失败了? 包万不信,黑死潮水汹涌,将中年汉子整个身体包裹住,但依旧难以熄灭虚浮的火光。 轻轻叹了口气,青澄仙子落入凡尘。 她素手轻抬,一点碧绿水波从指尖缓缓流淌。 水波在热浪下蒸腾,骑虎难下的青澄仙子,只能涌动命泉,震荡神桥,竭力用滂沱的碧浪,淹没火焰。 没多久,水流过中年汉子的全身,火焰彻底熄灭。 青澄仙子长出来一口气,决定回去立刻闭关,早日登临彼岸。 到那个时候,林凌凌绝对不敢再像今日这般放肆。 包完轻轻将有些脱力的青澄仙子扶了起来,更是用袖子为她采取额头的汗水。 中年汉子已经疼晕了过去,被他的朋友带走。 如果他醒来,得知是仙子为他熄灭的火焰,估计会想再被火焰烧一次! “行了,赶紧撤吧你们,再来欺负我师妹,老娘一个不饶!” 包万目光里又有血光,道:“南潇,一年后,劝你滚回半月坡,否则,我虽然不为难你,但是——” 林凌凌闻言,挑了挑眉,道:“怎么,当着我的面,对我师妹放狠话?你是不是觉得打败一个柔弱的小丫头仙苗,就无敌了?要不——我们练练?” 青澄仙子拽住包万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冲动。 现如今,林凌凌已经突破到彼岸境界。 虽然包万和青澄仙子都是仙苗级别的神桥修者,但对上以攻击爆裂闻名青崖福地的林凌凌,获胜的机会并不算很大。 南潇向林凌凌露出感激的笑容,而后直视包万,调侃道:“我的事还是不劳你们费心了,你的妹妹都忘记了吗?再不治疗,胸可是会变小的哦!” “你!” 包万面露愠色,目眦欲裂。 要不是青澄仙子在身后拽着,恐怕他已经忘记了之前的天道誓言,冲上去了。 “作为掌门之徒,我有权利征调青崖福地任意一位非白袍道童的修者。南潇,我今以七彩之青姓,外加掌门之徒身份,勒令你参与接下来的宗门大比,以及之后的南荒试炼。到时候,一切全凭实力说话,生死不论!” 青澄仙子拿出一面带有掌门二字的灿金令牌,不顾林凌凌杀气腾腾的眼神,孤高冷傲,宣告了南潇今后的命运。 包万和清澄仙子如出一辙,出言恐吓:“南潇,等到宗门大比之时,誓约作废。今日之辱,我一定会替我妹妹讨回来!”。 林凌凌怒了,美丽的脸上满是冰霜,道:“青澄,你这样做很过分,她还没开辟出苦海,怎么参与宗门大比?到时候,对手们全是至少命泉的修者,怎么争?你想让她死就直说,大不了我们两个打过一场,干嘛费尽心机,把她推进火坑?你之前还大义凛然,追求公平,可是你现在做的,哪一点能跟公平沾边?!” 南潇心中微暖。 宗门大比,每二十年一轮,奖励极为丰厚。 凡报名者,无不是命泉之上的修者。 在擂台之上,生死不论。 这是阳谋。 可是南潇却没有办法拒绝,见掌门令牌,犹如掌门亲至。 “青崖福地不养废物,这就是公平。南潇,身为青崖福地的一员,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身为废物,就应该为青崖福地的振兴奉献自身。”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能被所有人推崇极致的青澄仙子,自然也要保持自身的风度,仪态优雅,神情庄严。 包万邪笑着,眼中的血色不减,牙齿森白,道:“南潇,很期待下次与你相见。” 说罢,包万驭虹,拦着妹妹包菲,与青澄仙子站在一起,扬长而去。 被遗忘的林丰、齐猛、张琼等人,藏在人群里,不敢惹正在气头上的林凌凌。 没多久,人群散去。 林凌凌带着南潇,驾驭神虹,离开苦海崖。 再一次体会到飞行,南潇心驰神往。 南潇丝毫没有因为接下来的宗门大比而绝望。 这就是修者的世界吗? 生死不过云烟,竞争比之凡人还要激烈。 想要活得更好,就必须变得更强。 只有更强,才不会向权势低头,向命运俯首。 南潇看着身边的浮云与天上的明星,心中喜悦。 她不排斥战斗。 确切地说,之前的三场战斗,她很喜欢。 越是状况危急,她的头脑越是清醒。 精神亢奋,血液沸腾,可以让南潇切切实实感受到自身的存在。 每赢过一场战斗,虚无缥缈的前方就会更加清晰。 或许,只要一直胜利,说不定,真的能见证轮回,得到她的哥哥归来。 南潇笑了,飞扬的凤眸里,再无清冷凋敝。 瞳仁泛着的微蓝,像是有沉冰凝结了湖面,又顷刻间融化,泛起优美的涟漪。 倾国倾城的容颜,从一朵清冷出尘的山谷幽兰,变成了盛放在悬崖之上的白玫瑰,热烈挺秀。 修行之于南潇,前路虽遥遥,处处艰难险阻,但经行处风景甚美,前方有她要寻找的人。 值得的。 南潇悠然自在,心情惬意。 接下来的宗门大比,独属于修者的战场,会有无数神纹与玄法的交锋。 尚是凡人的她,真的是,很期待啊! 请假一天 前面写的三十多章,节奏有些慢了。很感谢一些朋友们帮我指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接下来我会努力调整。由于暂时还没想到更好的思路,所以我不敢轻易下笔。 暂歇一天。请诸君见谅。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遗书 脚下神虹飞驰,林凌凌的火色短发飞扬,比之更高处天宇上的冷月寒星还要热烈。 风声被遥遥甩在身后。 没一会儿,林凌凌就带着南潇抵达了昔日鹿长老的住所。 林凌凌绕着此地转了转,道:“这么多年了,咱们师尊还住这坡地,把你收拾得很干净,还可以。” 拿出三粒百草丸,南潇取出两粒,拱手递给林凌凌,诚恳道:“多谢师姐相救,这里是两粒百草丸,还请您务必收下!” “哈哈,不用,我如今成就彼岸,这些生命精气对我来说,杂质太多,提炼的话又很费劲,还不如我去灵脉浓重的地方修行呢!再说了,这些都是你自己拼了命才挣下来的,好好收着,有这些,你一定可以开辟出苦海,说不定还能冲击到命泉,昔日我那师弟都没有这般机缘……” 话锋一转,林凌凌问道:“师妹,除了那一次,之后你为何不来找我?是在生气吗?” 南潇收好了百草丸,笑着回答:“师尊说您修行时间宝贵,除非性命攸关,不让我去麻烦师姐。几年前我第一次去拜见师姐,得知你在闭关,之后就没再打扰了。” 林凌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火红的短发被她抓得没了形状,好看的眼睛里有些愁云。 忽然,她眼睛一亮,想出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好主意,十分兴奋地说:“那之后的宗门大比怎么办?要不,我偷偷把你送下山?我再给你打个小山头,好让你占地为王?” 林凌凌想出了主意,没等南潇拒绝,就走到床边收拾被褥。 “别,师姐,相信我,我能开辟出苦海!” 南潇拉着比牛还猛的林凌凌,十分认真,道:“这九年,我准备了很多,有把握迈入修行。” 林凌凌凝眸,见南潇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疤,身体内气感充足后,秀气的下巴微点,“确实,气感充盈,再加上这么多百草液和百草丸,定可以开辟出来苦海。至于之后的宗门大比嘛——,那就趁他们还没攻击,立马投降!” …… …… …… 屋后的池塘,满载着星月,水位像是被压低了少许。 睡莲与游鱼相对无言,山林静默。 鹿长老为人较为孤僻,因此选择的住处很偏,门可罗雀,就连那些成群的药鹿都很少来此觅食。 南潇婉拒了林凌凌想要为其护法的好意,毕竟她的身份是偷来的。 记名弟子,终归不算正席。 之前被林凌凌相助,已经很让南潇愧疚了。 在这些年南潇掌握的信息中,林凌凌醉心修行,更不能麻烦她了。 况且,此地属于鹿长老的私宅,非宗门要事,他人不得擅闯。 南潇盘膝在床,服下几粒疗伤和养气的丹药,忍着痛擦洗身子,和衣而睡。 一夜无话。 晨光破晓,天还蒙蒙亮,就有紫气东来。 南潇的额头已经结痂,但左小腿被洞穿的伤口,还没有全然长好。 但她还在睡着。 昨夜接连的几场大战,早就让南潇心神俱疲。 一日不踏入修行,终究是肉体凡胎。 除非是灵丹妙药,否则寻常丹药难治。 这一睡,就是正午。 等到南潇醒来时,已经中午了。 推开门,太阳已然高照,有三个妇人正在药园里锄草。 她们身穿灰袍,边忙边聊着雇主南潇昨夜在苦海崖的几场战斗,不时兴奋得手舞足蹈,就连手上的野草都成了对手。 她们见南潇醒来,说话声音不降反增,热情地向南潇挥手。 睡足了的南潇神清气爽,周身元气充盈,笑着走了过去。 步伐干练,似乎并没有因为伤势而行动不便。 “云姐、玲姐、慧姐,今后你们就不用来帮我了,这些丹药是小妹的一点心意,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南潇从袖中掏出三个白玉瓷瓶,每瓶都贴着一张长方形红纸,纸约有半个手掌大,上有五个黑字。 清热养神丹。 笔力挺劲。 形如飞草,却有龙腾之势。 本来还有些失落的几个妇人,接过丹药,在看清上面的字后,立马喜笑颜开。 这些丹药,对于她们这些纵使熬心费力也迟迟不能迈入修行的灰袍药农来说,比黄金还珍贵嘞! 之后的半天里,南潇辞退了所有帮佣,并拎着一些礼物,上门拜访了陈拙和林凌凌,委婉告诉他们之后的一段时间自己要闭关,并请他们暂时不要去找她。 尤其是须发皆白的陈拙,正值年华的南潇青丝如瀑,神情恬淡地请求老人,交代了身后事。 在得知那位自诩风流但不下流的韩非仁已经被他的亲爷爷逼着闭关之后,南潇松了口气。 如此这般,只是为了自己接下来的闭关修行能不被打扰。 …… …… …… 时间很奇怪。 有人说度日如年,不堪重负。 又有人说光阴似箭,享受当下。 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生老病死是常态,就连拜托肉体凡胎的强大修者都不能免俗。 似乎很公平。 但在同一时刻,每个人的处境又是万别千差。 诸如命运的权重、生活的质量、苦海与彼岸的位置,全都因人而异。 似乎很不太公平。 南潇纵使再聪明,也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南潇只知道,如果再不挣扎,那么她这尾生来不属于海洋的鱼,就快要因脱水而死。 外有青澄仙子和包万这两位仙苗级神桥修者的杀意,内有滔天的仇恨和一丁点希望。 年仅十六岁的南潇当下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苦一些累一些,没关系的,她撑得住。 争取死得晚一些。 至少要等到大仇得报之后再死。 说不定,还能再拼点,寻找到后世轮回里的归人。 …… …… …… 南潇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住处,缓缓走至床前。 原先的被褥已经被她收起,此时高出地面的石台上,只有一张嫩绿的竹木床板。 拿出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南潇扎起马步,手腕疾转,笔走龙蛇。 不过三息,一封遗书便已被泼墨写就。 “若死,葬于山林,与诸物同眠。” 纵横表里,无悲无喜。 撇捺之间,尽是决绝。 将一纸遗书对折,并将其重重放在空荡的床板上,南潇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准备了九年,但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功成。 随后,她摘下一直戴着的青铜戒指,轻轻放在遗书上。 再接着,南潇又掏出一封信,放在遗书的左侧,并用一枚暖黄色的月牙形玉佩压住。 竹床前,南潇站了很久很久。 她沉默得像一朵还没盛开就快被风雨打散的白莲。 人间事已了。 万事俱备,外物皆空。 接下来,南潇要同这具不被认可的凡体,与那不公平的命运,争上一争了。 第三十三章 冰与火 日落西山,冷从天上来。 尚还明亮的穹宇,已经有了一弯皎洁的残月高悬其中。 将所有的门窗尽数关好,南潇将衣柜移开,掀起地上的木板,一条幽深的地道呈现于眼前。 弹指间,一道气劲划过烛火,昏黄瞬间消失,只剩下浓重的黑。 南潇轻车熟路,莲步轻移,顺着台阶往下走。 整个密道竟也不暗,两侧镶有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方形石块。 只要稍加打磨,就可以弄出夜明珠。 毫无疑问,在凡间,能够夜间照明之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但在青崖福地,这些石块,并不算罕见。 对于一些对光敏感的草药,或是为了增产,夜晚必须要有比遥远皓月还要明亮的“太阳”。 于是乎,在一些特别的药园中,夜间亦是灯火通明。 因此,能发光的方形石块,并不算贵。 这些钱,对经营了九年药园与炼丹的南潇来说,不值一提。 于是乎,在这一处狭窄的密道内,竟有十多块荧光矿石。 越往下走,脚底的土壤越是暄软。 荧光有色无温,少风却冷,湿气更重。 南潇走得并不算快。 这些年的挖掘,她不知道自己废掉了多少铁锹,更是将碎石与泥土一篓一篓往后山上倒。 虽然手上一直用元气覆盖,并无肉茧,但此时手心的汗水依旧在流。 这双手,是在紧张吗? 还是在感慨着这处密道的来之不易? 南潇忍住眼泪,一步步走下台阶,向着更亮处迈进。 哪怕她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即便她的双腿早就有些发软。 南潇依旧步履坚定。 路在下方。 道往更高处。 半刻钟后,南潇已经恢复了从容,淡定地来到一处空旷的石室内。 石室的内观有些特别,像是半个馒头,又像是饭碗倒扣于桌。 底部为一个圆形,占地不算大,约莫着能容纳数百人。 上有圆弧穹顶,四方镶嵌着夜明珠,正中画着一轮薄如蝉翼的青色明月。 顺着明月往下看,只见在那地面圆心处,有一个方圆约十米、高三米的巨大石缸。 石缸表面既不平滑也不规整,像是孩童过家家时随手一捏出来的玩物,做工很是粗糙。 撇开构造,石缸的颜色还算可以入眼。 通体呈藏青色,带着不规则的灰白纹路,看上去如同青铜所制,实则为花岗岩。 这么大的花岗岩倒也少见,是南潇在后山的一处河床深处发现的。 在感受到花岗岩的温度之后,南潇向神桥境界的陈拙老人借来储物法器,将巨大的岩石运入密室,日夜雕琢。 凿石比挖土要累得多。 好在南潇的元气充盈,以武运劲,更在凿石的过程中淬炼肉身。 在石缸之外,整间密室的地上,几乎铺满了晒干了的石斛,都快堆到南潇腰部。 更有许多寒性极高的药材点缀其间。 如池塘底部的淤泥、田螺、螃蟹。 像冰凌草、凝霜灵芝、雪莲残叶这类草药,数不胜数。 或生或死,或干或湿,或多或少,或贵或贱…… 均乱陈于此间。 一轮青色残月高悬,四周微光晴明。 南潇关上密室的铁门,脚踩纵身七步,轻松飞跃药材堆,并于缸壁上站定。 缸内质青,底有暗黄淤泥沉淀,上有清澈透明的静水,位至三分之二处。 这些水,品质极佳,灌溉灵药的优质水源。 在四块夜明珠的照映下,不起涟漪,却有光影流淌。 有一个石凳在水缸正中。 白衣褪去,少女美好的胴体比霜月更白,犹如温玉,质软而内秀。 南潇落入石凳上,水面堪堪没过纤柔的腰身,如同一朵莲花盛开。 她盘坐在石凳上,大半个身子已被清泉淹没。 心脏的跳动让水面不再古井无波。 少女美好的身体尚还青涩,那一张几乎毫无瑕疵的脸上,不见悲喜。 张扬的凤眸斜飞,奔赴远山黛眉。 黑亮的瞳孔中隐有水光,潋滟生辉。 有些苍白的唇微捺,能瞧见紧绷着的下颌。 清冷的面容因寒气所染,弱柳扶风不见,只有风雪加身。 若不是额头还有着结痂的伤口,南潇真如圆满的玉面菩萨,肃穆庄严。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看上去,好像很难过。 不多时,沉默很久的南潇抬头,终于动了。 “哗啦啦——” 指法,控鹤。 元气凝成细丝,将缸周的药材引入水中。 一时间,水面上漂满了嫩叶与枯草。 “扑通扑通——” 原来在厚重的药材之下,还藏着无数粒丹药。 色泽红润的是解毒丹,蓝纹的是清热养神丹,辟谷丹是灰色的…… 青崖福地本就以炼药闻名蜀道,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有机会。 而以灵药为材炼制出来的灵丹妙药,就连神桥境界的修者,都难以企及,可遑论寻常修者。 至于还没开辟出苦海的凡人,比如灰袍药农,平时能得到寻常的丹药都谢天谢地了。 南潇这九年的炼丹,既是为了生活,也是为了今日的修行。 头顶的那一轮青月揽着四方夜明珠的光辉,裹挟着湿冷气流,残照进缸内。 想要将少女的温润柔肤弄凉。 光辉下,南潇的表情晦暗,水的涟漪在其身上流淌。 纤手轻摇,十指间的丝线更长,几个呼吸间就编织出一张渔网。 朝着既定方位,南潇将渔网往缸外一撒,再用力一拽。 顷刻之间,丹药如池鱼,满载入内。 游鱼入海难寻,丹药遇水则化。 淤泥因丹渣残留而厚了数层,缸水不再清澈。 但莲花依旧。 将所有的百草液统统滴入缸中后,南潇闭目养神。 那些生命精华有形却无质,犹如空气般,聚而不散,握之则散。 磅礴的精气在水中横冲直撞,掀起淤泥,药材如浮萍般摇晃难安。 与徐徐迫近以至于逐渐彻骨的寒气相比,左小腿被洞穿的伤口传来的冷意,直接让南潇几乎是痛不欲生。 即便是生命精华如同烈火,让她不至于被冻死,但烈火阵阵,生命精气倒灌入体,犹如火山喷发。 冰与火,在这一方巨大石缸之中,激烈碰撞。 浊水因之荡漾,泥沙因之翻滚。 而作为主战场的南潇,此时更是紧咬牙关,忍着疼痛,催动元气,将拘束在金钟罩内的生命精华化为己用。 任由冰川崩塌,任由火山喷涌。 她岿然不动。 命途灰暗,生而热烈。 在无人知晓的地下暗室中,在前路未卜的当下。 南潇盘坐在青石巨缸内,聆听着冰与火之歌。 第三十四章 开辟苦海 密室清幽,内有荧光挥洒,草药的芬芳中和了地底的湿冷。 南潇青丝披散,神情恬淡,飞扬的凤眸微闭,敛眸凝神。 白衣被打湿,紧贴着身,温玉雪肌因衣衫而朦胧生辉。 身外冰川浩荡,体内岩浆汹涌。 她静静盘坐在石凳上,自困罐中。 九年的等待,为的就是今朝。 封在白玉瓶中的百草液,像是蕴藏着又无边无际的生命精气。 只是溢出的点滴,就让这一方浊水汹涌。 时而惊涛拍岸,时而静水流深。 南潇的眸光暗淡,眉头藏着两座远山。 嘴角溢血,凤眸猩红。 这才刚开始,南潇就受伤了。 但她面容并无绝望之色,算得上淡定从容。 在心中演算过无数次的计划,今朝开始逐步实现。 但生命只有一次,无法试错,更不能重来。 她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元气滚滚而出,在南潇的身外化作金钟罩,并顺利拘禁了部分溢出的生命精华。 这一举动,就如同给火山口封禁,那点微弱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哪怕南潇已经为经脉搭建了数道水闸,也给岩浆洪流了小口,依旧无济于事。 热火与寒流交替,身如生铁,在被猛烈地捶打着。 绝美的面容有些憔悴,时而红润似霞,时而苍白如纸。 七窍大开,鲜血淋漓,心神恍惚。 南潇咬破舌尖,借由剧烈的疼痛保证自己的意志清醒。 就在周身筋脉即将被体外的滂沱生命精气冲垮之时,南潇猩红冷漠的眼睛终于有了变化。 元气再次滚滚,在金钟罩内,犹如游龙疾走,循环往复。 每一条游龙都有三寸长,在蒸腾的水雾中,逡巡着。 偶尔几条游龙还会撞在一起,发出打铁般的声响。 每到这时,三寸游龙不再澄澈,化作明亮的刀芒,而后又逐渐凝练,锋芒毕露。 头上的青月荧光残照于室。 罐内的浊水激荡,拍打着石凳上那道看上去有些纤弱可怜的少女。 任尔四方来潮,洪水滔天, 南潇盘坐在金钟罩内,要是一根银枪,挺拔不屈。 顺着水闸进入体内的生命精气,一边搞着破坏,冲垮堤岸,一边春风化雨,修复伤痕。 而体外的那些身形像是游龙的元气,在与金钟罩的碰撞和南潇控鹤指法下,重新开始了塑形。 “砰!砰!砰——” 元气所化的金钟罩内,南潇将剩余的元气化作铁锤,硬是将身前犹如游龙涌动的生命精华拦截。 不多时,将那些生命精华,在南潇有意控制下,化成了九根钉子。 每一根钉子都有一指长,寒光烁烁,犹如实质。 【弑圣八法,屠夫形意,杀生!】 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 生,与死相对,是自身意志的持续存在,立身之本。 何为杀? ‘杀’,可表割首,代指减寿,亦是断命。 从形来看,乂,一,小。 是为,攻敌之弱。 南潇曾在半月坡看过屠夫杀牛。 经验丰富的屠夫会用铁锤将钉子砸入老牛的额头,只需一下,老牛直接跪地身亡。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但若是屠夫话发挥失当,那么老牛可就要痛苦无数倍。 以最小的力,行最烈的刑,让死者少受痛苦,也算杀之有道。 那—— 屠夫一击不成,反复折磨,杀之无道,又该如何? 南潇不知道,所以她的弑圣八法有缺。 但—— 那又如何? 杀了,就杀了。 她有自己的原则。 就是现在,南潇将要以此法,杀己求生! 轮海的位置早就被南潇摸清,此时她的脐下有一团湛青色,形如磨盘,极为厚重。 九根杀生钉在南潇的驭使下,先后交替地轰击着石磨,誓要将之凿穿。 只有凿穿,苦海才能开辟出来,她才能踏入修行之路。 在有一定实力之后,她才能报仇。 至于之后能否等来那一只可能还在轮回的蝴蝶,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南潇从不好高骛远,只有立足当下,才能更好地展望未来。 她面无表情,指尖的元气极为灵巧,像是一只只白鹤,舞弄着九根杀生之钉。 金钟罩犹如高温熔炉,对九根杀生钉淬火锤炼,使之锋芒更盛。 “铿锵——” “嗡嗡嗡——” 磨盘每被杀生钉锤击一次,金钟罩就逸散一次,南潇脸上的血色就苍白一分。 不过是砸了三下,石磨崩碎,少部分青色碎片在元气的托举中缓缓上升,化成几片高天。 厚重的粉末徐徐下落,没入高天之下。 紧接着,又有浪涛自虚无中涌现而出。 就在几个呼吸间,大如黄豆的漆黑苦海在脐下浮现。 南潇只需凝神,便可内视,落目向往很久的死寂苦海。 得自青崖福地的残缺道经微声低鸣。 苦海幽深辽阔,几无彼岸。 虽然在内看,浩荡奔流,无边无际,但站在苦海之外凝视时,苦海只是一粒黄豆,依旧有涯。 正如南潇预料的那样,在服食九年冰凌草后,开辟出的苦海,极为凝重。 水面漆黑,但是有一层薄薄的蓝光。 这点微光虽然犹如沧海一粟般渺小,但也有效地让苦海浪花降低,更是将一些不大的波涛抹平。 还不够! 指法【控鹤】又起。 四十二个白玉瓶内的滴百草液逐一被南潇萃取。 那些生命精华极为凝练,南潇不敢大意,徐徐将之注入苦海之内。 在开阔海域的同时,南潇密切关注着苦海之上生命之轮的动静。 是的,生命之轮,在苦海之上。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一般来说,修者的生命之轮位于苦海之下,在修行到一定程度后,提炼苦海中的生命精华,让其自生命之轮中持续涌出,从而达到命泉境界。 而之后的神桥,更是自生命之轮而起,最终落在彼岸,从而通往除轮海秘境之外的道宫秘境。 南潇却不同。 她的生命之轮很是特殊,这也就意味着,她无法修出汩汩不绝的命泉,甚至会加速死亡。 即便是被林啸、鹿长老、陈拙、梁泊等人告诫过,但南潇还是抱着侥幸心理。 现如今,真相被撕开,南潇内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她的路要这么难走啊…… 年仅十六岁的少女,美好的凤眸中,氤氲的雾气汹涌,潮水奔流。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即成冰,内有血丝,自成纹路。 暗室寂静,青月低悬,苦海邈远。 皆闻悲者哭。 第三十五章 脏水洗身 暗室内,南潇盘膝而坐,面容苍白,几无血色。 在其脐下,轮海这一修行秘境已经开启。 死寂的苦海之上,有一轮若隐若现的圆盘,是为生命之轮。 南潇心情已经平和,她早就预设过最坏的情况,如今她别无选择,只能按照计划走。 生命之轮很是模糊,跟下方无边苦海相比,十分渺小。 由数百种草药精华浓缩而成的百草液,在南潇的调用下,缓缓注入高天,生命之轮越发清晰。 生命之轮上,有十六道深刻的刀痕,那些是时光的痕迹。 而在十六道刻痕之外,是密密麻麻的网状细纹,还有斑驳的斑点。 昔日攀登万阶青石蜀道,早就透支了大半,即便服用一片百年参叶以及许多补血丹、养神丹之类固本培元的药物,依旧难以圆满。 而现在,那些旧伤迸发,生命之轮在苦海扬起的浪花下,不断有石屑簌簌而落。 生命之轮越是损毁,无涯苦海越是深邃。 南潇犹如白瓷的身躯,此时竟然跟生命之路一样,美好的肌肤上爬满了裂痕。 寻常的苦海修者每个月只能领取三瓶百草液,是因为他们的体质大概只能承载那么多。 过犹不及。 但为了扭转身死道消的局面,南潇拼了命,一口气吸收四十二瓶百草液内的生命精华,为苦海增加底蕴,让青天定住四方,使得生命之轮提前具现而出。 此时此刻,她的肉身已经持续高负荷运转,罗网密布,犹如经历暴虐冬雪的春荷,几近枯萎崩溃。 依旧是美的,就连上空的青月都难以遮挡其颜色。 若是酷爱美人的韩非仁在这,恐怕也会心疼片刻,然后美滋滋站在一侧,垂首欣赏这朵枯荷的静美。 只是,这一处密室注定是孤寂的。 除了南潇自己,再也没人知晓,这里还有人不屈服既定命运,任由霜冬酷夏加身,咬定青山。 若是她败了,红颜已成枯骨。 可一旦她侥幸胜了,那么她就有了入局下棋的底气。 苦海上层的稀薄蓝光引动浓重的海水,不断加持着肉身,庇护其不被生命精气撑爆。 体表的金钟罩时而爆碎,时而凝聚,跟随着南潇苦海内浪涛涌动的节奏,水闸开合,不断变化,勉强维系着平衡。 地底下,整个石室内,像是冰凌草一类寒性极重的药物数不胜数,密密麻麻堆满了大半个屋子。 此时这些药物,正在微微发光,将本就湿冷的暗室,注入了一抹浓重的冬日萧条肃杀之意。 石罐内,杀生钉消散。 滚滚生命精气缓缓流入苦海上空的生命之轮,抑制其崩碎趋势,甚至生命之轮上的裂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终变成一道淡淡的划痕。 南潇燥热蒸腾的血肉平静下来,呼吸趋于平稳,呼出的气息直接凝成雾,而后凝冰,无声落入浓稠的浊水中。 如此过了半天,南潇成功将四十二瓶的百草液悉数炼化,苦海由一点黄豆增长到半个拳头大小。 生命之轮悬挂在半空,与苦海遥遥相对,上有十六道深邃的刻痕,其他的细缝已经微不可察。 一层浅蓝色的幽光笼罩在生命之轮的最外层,每次有苦海上涌起的浪花冲撞到生命之轮,都会被幽光所阻。 苦海境界的修行,到此为止。 南潇坐在池塘内的南潇决定一鼓作气,在苦海修成的同时,滋生命泉,塑造神桥。 三粒百草丹悉数融化在缸中浊水内,越是浊水愈浊。 堪比三百瓶百草液的生命精气,在浑浊的脏水中盘旋,顷刻间化作三条暗青色的长龙。 即便是南潇开辟出苦海,肉身素质与命理运势得到极大增幅,但生命之轮经受不住如此海量的精气,出现了崩裂之势。 南潇不急不躁,道经轰鸣。 生命之轮中存储的滂沱生命精气,在南潇的催动下,犹如海水倒灌,滚滚命泉汹涌而出。 修者想要突破命泉境界,需要在苦海内开辟出一处泉眼,用以沟通生命之轮与神力。 但南潇的生命之轮并不在苦海内,因此无法采用这种方法。 无根之源,如何涌生修者命泉? 受限于知识储备的南潇,想不出更好的答案,她只能强行催生命泉,以求一线生机。 最坏的情况早已出现,鹿长老、梁泊的猜测成真。 苦海震荡,上空生命之轮外层的蓝光泯灭。 每当浪花升腾,生命之轮上就多出一道裂痕。 南潇七窍不住地流血,五官开始迟钝。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南潇跃入承载三粒百草丹的水缸内。 三条由生命精气汇聚而成的青色长龙,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淹没南潇的肉身。 元气化成的金钟罩瞬息崩溃,游龙如有神智,争先恐后涌入南潇的苦海,掀起滔天巨浪后,再疯狂撞进生命之轮内。 生命之轮,为人之本。 是与己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 如今,生命之轮就像是高天上的风筝,随时都有可能被狂风吹断长线。 一旦失去平衡,南潇必死。 南潇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躺在水面上,任由缸内的浊水为其洗身。 生命之轮随时都要崩溃,但好在有生命精气补充,尚能坚持。 但南潇的肉身却快坚持不住了。 血液在呼啸,筋脉在叫嚣,心脏在狂跳…… 她就像是一面不断被捶打的鼓面,随时都会爆裂,又如同是在烧瓷,只是现在火候过大,即将粉碎…… 是时候了。 石室形如漏斗,南潇强打精神,将全身蕴养的最后一道元气捏成弹丸,将头上的那轮青色残月洞穿。 “滴答——” 青月有缺,一滴极为浓稠的水滴顺着洞口缓慢滴落。 那是混合了数种大寒之物的冰凌草药浆。 “啪嗒!” 药浆打在石罐中的水面上,漾起一片寒潮。 南潇的脸色更白了。 凤眸清冷凋敝,眉上远山更远。 在沐浴着冰凌草浆液之后,早已满是裂痕并且不断往外溢血的肉身表面,逐渐有冰晶凝结。 脏水洗身,美玉失温。 芳华敛入霜雪,生机藏于瀚海。 第三十六章 道不远 山外有庭院,门户古朴,走砖苍劲。 有浓烟自庭院深处滚滚而起,有人单手掩面,推门而出,手中的蒲扇还带着点点火星。 走出浓烟之后,才看清那人面容,剑眉星目,即便是身上都是灰尘,英俊不损半分。 正是前几日在苦海崖赏戏的修者,清风。 如今的他灰头土面,身上的蓝衫被火焰烧出好几处窟窿,很是凄惨。 在冲出炼药室后,还没走出几步,他就摔倒在地,手中的蒲扇飞出数米之外。 在听到屋内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惨叫后,他脸上的悲伤更加浓重,无助地扯着嗓子,哀声喊道:“师尊!快救救明月,她以血炼药,被火毒侵染,怕是要活不成了!” “师尊,救救她,救救她……” “咳!咳咳!咳咳——,师、师尊……” ———————————— 赤日正当空,稍往回走。 山中不知事。 在一处奇珍异草的药园中,有老人苍颜白发,在一个样貌极为俊美的青年搀扶下,缓步而行。 药园并不算大,约有半亩,但所栽之物,尽是灵药。 灵参遍地,均带着朦胧的光泽,每一株灵参,至少有五片嫩叶,寿超半个千年。 除了灵参,还有许多珍贵的灵药 齐踝的紫色芳草,有一些芳草的末端,挂着蓝色花朵,芳香馥郁。 本该在空山中盛开的幽兰散落在田埂上,氤氲着白色光辉,甚至有生命精气化作彩蝶,飞于花蕊之上。 “痴儿,节制这两个字,我告诉过你无数遍,如今你肾气亏空,可曾后悔?” 药师蒋道邻修为并不算高,但在炼药这一领域,绝对能在青崖福地所有药师中排在前三。 可惜,医者难自医,即便是通天修为,若不成仙,终究难逃一死。 早就行将就木的蒋道林,如今半个身子迈入了黄土,身形佝偻,但精神还算饱满,仍努力站直身子,审视着面前这位玩世不恭的长老之子韩非仁。 浑浊的眼睛中,带着三分严厉,两分责备,还有五分慈爱。 “哎呀,蒋爷爷,要不你再给我弄一些糖豆呗,你之前去中州神朝游离,一走就是十多年,我想得很呢!”韩非仁脸上的邪气稍微收敛,嘴角带着笑,能看出其心情愉悦。 “怎么,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吃糖豆?” “哎呀呀,在您那,我永远是小孩子……” 紧接着,韩非仁脸上的笑容顿收,弯着腰,在蒋道邻的耳边小声道:“蒋爷爷,这些年,青崖福地权势变换很快,长老们纷纷在仙苗上下注,只为那些仙苗能在半年后的南荒试炼场中尽可能的亮眼些,好拉上羽化神朝这条线……就连我的爷爷,堂堂正席长老,连源都舍得送给贾斯……本来我都打算彻底堕落,但既然您来了,那我就不能在混吃等死,所以请您助我,尽快突破神桥,甚至是彼岸,这样的话,我才能有些话语权,不被取代……” 蒋道林目光温和,静静端详着韩非仁,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良久后,蒋道林才哑着嗓子,笑着说:“你小子,是真藏拙还是假藏拙啊?” 韩非仁右手摩挲着悬于腰间的玉笛,直视蒋道林锐利的目光,坦然道:“都有吧,遇到您,是非仁最大的幸运,还请您成全。” “哈哈哈,之前听清风和明月提起过,你纵情赏香,百无禁忌。那你曾宠幸过的女子,你要如何处置?覆水难收,我可以帮你,就是代价太大。至于前两天的南潇,那个小姑娘确实美极,你的眼光很好。只要她成长起来,相信不久后,在羽化神朝,必有其艳名。” 蒋道林浑浊的眼中,有一道精光闪过,冷声问道:“你——可舍得?” “都是玩玩,一时消遣罢了!您放手去做,非仁别无怨言。” 得到满意答复后,蒋道林开怀大笑,随即摆了摆袖子,背着手,率先向前走去。 一路上,鲜花盛放,彩蝶翩跹,蜂群飞舞。 几只肥硕的蚂蚁正齐力举着半根带血的手指,从灵药根茎下爬出,触角微微摇动,像是在寻找方向。 就在蒋道林慢条斯理地为韩非仁讲述他在羽化神朝游离的见闻时,听到山下的呼唤声,脸色剧变,立即驾驭神虹而去。 ———————————— 暗室不知天外日月,南潇躺在浊水中,任由大寒加身,玄冰覆海。 相当于三百瓶百草液的生命精华,极为磅礴,哪怕是南潇早也养气蕴脉近九年,此时还是吃不消。 还在暗室顶部的残月处,冰凌药浆在持续以缓慢的速度下落,每当肉身即将崩解之时,冰凌寒劲就冷上一分。 曾经有很多人告诫过南潇,一旦迈入命泉境界,她必死无疑。 而此刻,南潇凝神屏息,决定主动踏入这生死攸关的赌局。 在青月留下冰冷“月华”后,南潇内视己身,只见在那漆黑沉寂的水面之上,那一层蓝光逐渐浓郁。 片片龙鳞所蕴含的生命精气,如同农夫的锄头,一点点开垦着苦海边缘的荒地。 天际遥远,海水深邃,纵目远望,浩浩荡荡。 随着苦海的不断扩张,翻涌的浪花在蓝光的镇压下,距离上空的生命之轮越来越远。 偶尔迸溅的水光,也被后继而至的生命精气消解。 苦海越来越大,生命之轮越悬越高。 就在生命之轮即将破开轮海时,南潇逆转道经玄法,强行将其定在最边缘。 同一时间,苦海被南潇用蛮力强行剖开,水面上的蓝光竟然在眨眼间凝出三分玄冰。 道经回归正行。 蓝光浮华渐深,玄冰入海愈重。 头顶的空洞处,依旧有冰凌浆液滴落,持续增加着寒意。 生命之轮飞离半空,幽蓝覆海。 南潇再次蛮力破浪,道经重新逆转,寒气笼罩了所有。 苦海又凝三分冰。 如此反复,哪怕南潇没有被生命精气撑爆,恐怕也要被弄死了。 还好南校早有准备,数百颗固本培元与养气止血的丹丸早就于石罐中,于是浊水更浊。 是药三分毒。 但南潇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堵上一条命,挣出一个未来。 先把命护下来之后,再缓缓解决身体内的毒素吧。 道经正逆玄幻,轮海倾倒,上下不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因为多次翻滚,苦海凝冰很深,就此沉寂。 生命之轮满是裂痕,但终于定在半空。 短暂的平衡,是为了之后的突破,确保立身根本不被损毁。 总也难以彻底炼化的生命精气,又一次前赴后继地涌入南潇的轮海秘境内。 每有一点清泉从生命之轮中涌出,就会被彻骨的森寒冬意冻成结晶。 没有云霞蒸腾,更无命泉汩汩。 苦海浩瀚,命轮高悬。 天寒地冻,道不远矣。 第三十七章 各自的路 时光荏苒,密室内并无日月。 南潇不眠不休,艰难维持着轮海之内脆弱的平衡。 幸好已经迈入修行,初步蜕凡,对五谷的需求降低。 只要生命之轮与命泉均具,辟谷并不算难。 两个月匆匆而逝。 南潇抬眸,让她精神紧绷,如今虽然有些倦怠,但睫毛弯弯,黑瞳明亮。 命悬一线,挣扎了那么多个时日,她终于把绝路中走成歧途。 南潇站起身,稍稍打量周围,明媚地笑了。 石罐内浊水被蒸干,仅剩一些残渣。 无数的药草全都枯萎,干枯朽败。 上方的萤石与残月不再生辉。 自残月连接处的空洞处再无药浆滴落。 石凳上有数滩乌黑黏稠的血迹,和零星的碎骨。 白衣不白,被她脱掉,甚至带着些死皮污血。 南潇又闭上了眼。 当她的心神沉浸轮海秘境时,才觉天地偌大,汪洋肆意。 都说仙凡有别,如今一朝迈入修行,发现果真如此。 凡人的生命之轮是藏寿之所,而修者则以之为岸,早登“极乐”。 脐下苦海浮现而出。 此时的苦海已经被开发到了肉身能够达到的极限,约有水盆大小,通体呈深蓝色,玄冰深寒,力压巨浪。 生命之轮虽有蓝光护佑,但满是裂痕,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如今,象征着立身根本的生命之轮,被一根巨大的冰锥钉在苦海上空的青天,极为壮烈。 南潇苦笑。 虽然暂时解决了修行的问题,但她没有几年活头了。 无论未来是否会因此时的选择而后悔,但在这一个当下,南潇觉得值得。 倘若不能修行,她这九年的忍辱负重有何意义? 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怎么能成就非凡的未来? 更何况,她的敌人,是统一中州的羽化神朝。 如今的羽化神朝,即便羽化大帝“仙逝”,其积累依旧雄浑。 神体、圣体、天妖体、光明体、先天道胎…… 这一类体质的可塑性极强,只要成长起来,必然能够成圣的存在。 一旦被发现,必然引起各大圣地世家的争抢,是炙手可热。 而在“财大气粗”的羽化神朝则不以为然,肆意挥霍非凡体质的生命,抹杀他们的未来。 哥哥贵为圣体,在被榨干鲜血后,对尸体弃如敝履。 南潇不敢去深思,无论是羽化神朝的鼠目寸光,还是未雨绸缪,都与她的复仇无关。 肉体凡胎,资质较差,那又如何? 高山在前,岂能却步? 更往高山去。 南潇收回思绪,念头微动,命泉化成的冰锥,垂直倾斜,出现三道碧蓝阶梯。 阶梯通向何方尚且不知。 但南潇明白,她熬过来了。 一步神桥! 即便是根基不扎实,但未来可以补救! 玄冰化成的命锥表层,在南潇的心念操控下,逐渐消融,滴落的流水化成了神力。 南潇重新坐到石凳上,目光灼灼。 对于未来,她更加期待了。 道经终究有缺,即便是南潇博览群书,遍观凡俗武学,亦难以找到“一器破万法”的根由。 梁泊和陈拙曾为南潇展示过他们的铸器之道,略显平庸,且并不适合所有人。 当然,若是蓝于桉、青澄等在铸器领域颇有建筑的仙苗们愿意开坛讲经,比如能对 但这些本就是压箱底的东西,怎可轻示于人? 南潇自知资质较差,又不愿意闭门造车,只好按部就班,在苦海、命泉和神桥这三个小境界内,锤炼自己的器。 在水天一色的碧蓝苦海之中,沉着一枚做工粗糙的青铜戒指。 在被冰锥洞穿的生命之轮的缺口,有一根黄金发簪横陈。 在三阶神桥之上,匕首倒悬。 ———————————— 修行,因人而异。 自古以来,修者所执之事,大多是为了能够凭借将来出众的实力,达到先前己所不能。 有何不能? 七情六欲被放大,战斗背后的死亡更为简单。 存天理的同时,很少有人愿意泯灭自身的人欲。 其中的欢场情爱,既是本能,又是需求。 双修古来便有,单方面地采彼补己难登大雅之堂,阴阳共济更被普适推行。 当然,双修亦是有法,情思与欲念并不天然对等。 于是乎,青崖福地的“不羡仙”,主张的便是分而治之,和而同之。 先分情与性,后灵肉结合。 据苦海崖的授课上人们回忆,青崖福地最开始不是因为灵药和畜牧闻名蜀道,而是“不羡仙”。 只可惜,胜地不常。 如今双修的风头,都被高悬在燕地上空的烛举洞天夺了去。 听说那一处烛举洞天,为了吸引道童与门客,专门增设“玉击枕”这一学业,使得羽化神朝的世家公子哥们纷纷弃烟花红楼于不顾,削尖脑袋要往“仙门”钻,只为博得‘颠仙击玉之’名。 除了蜀道的青崖福地和燕地的烛举洞天,位于大楚的云海楼和,直接把欢场开到了市井之中,推崇妙欲。 崶州的仙门崇尚文治武功,因此以龙门洞天为名,明面上倒没有什么双修之法,但每一位越过龙门的天骄,至少有三位红颜或蓝颜知己,私交“肾”广。 说回青崖福地,位于蜀道之上,高居世外,为天府之国。 山川灵秀空蒙,湖海清雅飘逸,平原辽阔肥沃。 极适仙人居。 顺着苦海崖往西走,约七百丈,正是仙门道侣的约会圣地,不羡仙。 亭台楼阁在山湖中,若隐若现,像是卷起的珠帘,影影绰绰。 忽地,一双纤细的嫩手拨开云雾,世界豁然间开朗起来。 风烟俱净,飞沙鸥翔集。 蓝天溶于湖水,望不见相接。 活泼的鱼儿自一片广袤的湖跃入另一片澄澈的海。 包万立于高楼之下,看到天空中的那双巧手后,眼冒金光,连忙朗声庆贺:“青澄,恭喜你啊,顺利走过迷失之祸,登临彼岸!竟然花了两个月,要知道迷失得越久,将来的道途就越通顺。当初那个紫魏颖比你少了一半,都能把南潇那个贱丫头的师傅挤下去,成为正席第七长老。我觉得你可以争个前三,到时候看韩非仁那厮还敢嚣张!” 面容极为清丽的青澄嫣然一笑,美不胜收。 她轻唤楼下站着的英俊男人,娇声调侃:“小包包,你也快点哦,尽快证明你的价值可不能让姐姐等太久——” 悠扬的声线中,垫着一层妩媚,惹得包万顿时感到身体中有滚烫的热流正摇旗呐喊,他的喉咙发干,心里痒痒的。 曾经有些奇遇,并在同境界胜过朱欣怡仙苗的包万,向来自信,但在青澄仙子的面前,他却感到有些自卑,不敢直视青澄仙子的美眸,以至于错过了那一抹淡漠的杀意。 本来还算平静的湖面,突然间无风起浪,硬生生将跃起的游鱼按入水中。 第三十八章 起风了 云雾消散,阳光倾泻散落,为青澄秀美的容颜打上了一层神圣,就连面颊上细微的绒毛,都明媚如春。 包万嗓子又干了,面对青澄的调侃,他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而后眉头微挑,干笑道:“青澄,放心好了,我先让你半年,到时候被我超越了可别哭鼻子。” 湖面上没有了飞鱼,水波不兴。 将包万腰间的佩剑解开,青澄挽起剑花,后又觉得重,直接将价值不菲的剑鞘扔了下去。 平静的画面再次泛起涟漪。 包万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站在一侧,欣赏着美人舞剑时的飒爽英姿。 没多久,青澄有些累了,随手将玄黑长剑撇在了脚下,发出咣当的声响。 随后,她勾了勾手指,春光骤然狂泻。 包万立即从袖口取出素白的手帕,为青澄擦拭并不存在的汗水。 青澄抬眸,似乎心情很好,悠扬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包万收起手帕,压住心中的悸动,无声站在青澄的身边。 良久后,包万哑着嗓子,道:“我可以站得再近一些吗?” 他心中忐忑,既期待又恐慌,血液狂热奔涌。 青澄侧过身子,视线落在包万的俊脸上,而后从上到下,目光犹如炬火,像是能把将包万的衣衫点燃。 包万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青澄肆意打量,即便是有些赤身裸体的赧然,但他依旧立如青松。 别人或许不知,但包万很清楚,青澄喜欢的,是直插云霄的直木。 因为青澄是一只凤凰,只愿意站在树冠上栖息。 他虽然样貌英俊,但绝不会因之自负。 青澄资质极好,心冷,空谈情。 因此能够“不羡仙”,视男女情长如儿戏。 包万虽然资质尚可,但比之青澄,仍是相差甚远,于是他一边怯步,一边渴求。 青澄移开视线,昂首回应。 包万立即迈开步子,与青澄站在一起,肩并着肩。 背对着满楼春色,青澄妩媚的红唇开合,娇声道:“你——妹妹还好吗?” 声音带钩,却很正经。 包万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挺好,你送的丹药效果惊人,她的伤势已经痊愈,现在还在闭关,应该能够突破。”包万在说到妹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些真诚。 青澄扬起嘴角,美眸平静,笑道:“做了我的男人,自然不能有半点委屈。那个南潇,你尽管去杀,我给你兜着!” 包万哑然,下巴微点,剑眉更耸。 心中动荡的鼓面,渐渐平息了。 纵是神仙眷侣,也都有各自的私事。 更何况,他与她,目前还不是。 至于未来,包万还是有些信心的。 ———————————— “嘿,贾仙苗,这儿!这儿——” 玉笛在指尖飞舞,韩非仁笑容灿烂,眼底的淤青尽去,少年气十足。 贾斯对上韩非仁那张极为张扬的面容,身子微躬,惊叹道:“韩少,恭喜啊,修行突破这么多,是要迈入彼岸了吗?” 韩非仁眼底是藏不住的得意,嘴角翘起,玉笛停止飞舞,被紧紧握在手中。 “接下来,助我登上本次大比的前十,我不能让我的那些红颜知己,白白牺牲!” 贾斯闻言,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他突然想起师尊曾经随口说过的秘辛。 蒋道邻,曾以人入药,被称作血医。 后被宗门太上长老感化,回归药师正途。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绝对…… 想到这里,贾斯只觉背后发冷,哪怕他是仙苗,但一日不成青崖福地主事之人,那就一日受制于人。 曾经被包万打败的仙苗朱欣怡,不就是在丧失价值后,被无情抛弃,一身灵根被剥夺,修为半毁。 虽然最后朱欣被遣送回乡,青崖福地也赏赐了一些钱财,今后不愁吃穿,可事实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吗? 贾斯不敢去想,只是重重点了点头,心中对韩非仁的恐惧更甚。 韩非仁似笑非笑,英俊的脸上只有在嘴角扬起的时候才会露出几分邪气。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欣赏着穹顶风光,实则将贾斯的一切变化尽收眼底。 仙苗又如何? 还不是为我所掌? 韩非仁笑容更加灿烂了,道:“前些日子,我差人请那南潇姑娘,可惜南潇姑娘不知去了哪里。可惜啊,还没吃上她请的饭,我的修行也没能圆满。” 贾斯有些好奇,顺着韩非仁留下的线头,轻声询问:“可是要我现在去寻她?” 韩非仁摆了摆手,“不用了,过几天就是宗门大比了,我的那些爱妻失踪太多,我爷爷都已经骂我了,这关键时间点,可不能再出差错。” “那——” “等着吧,宗门大比后,我入前五。相信我在玩完绝色之后并将其吸收之后,定能登临彼岸。而你,只需见证我的崛起就行了。” 其时,一轮赤日当空,阳光普照。 高空不遥,有两道淡青色神虹横在云上,稍比之蓝天浅。 ———————————— 暗室内,残月彻底黯淡。 南潇站起身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灰。 即便是再不爱美,可面对脱胎换骨后留下的污浊,南潇也皱起了眉头。 苦海之上,有浪花轻扬,横穿青天的冰锥稍融,有一滴命泉神液坠落。 水滴撞上三阶神桥,碎成点点辉光。 南潇稍作萃取,便有澎湃的神力自那些辉光中迸射而出,掀起苦海巨浪。 若不是生命之轮上还有玄冰之锥的守护,否则南潇本就不多的寿命,还要再次缩减。 在确定玄冰所化的命锥不会断裂之后,南潇褪去衣衫,准备清洗干净身子,为这次闭关收尾。 那一滴水滴迸发的神力,在南潇细致入微的操控下,浩荡海洋变成温柔的溪水,将她身上残留的血迹和骨屑洗去。 没多久,南潇的肌肤重新有了血色,冷玉恢复了往日的温润。 修行告一段落,该出去看看了。 顺着密道往外走,南潇体外有神力笼罩,纤尘不染。 回到屋内,南潇吹去木柜上的灰尘,从中取出一身早就准备好的衣衫。 衫,是青衫。 在青崖福地中,崇尚以彩轮尊。 而青色,正是神桥境界修者的专属之彩。 困坐密室,拼上性命,九死一生,才赢得着青的资格。 南潇心情愉悦,缓缓换上衣衫。 衣裙贴身,长及玉踝,垂落的丝絮刚好贴合脚上穿着的草色鞋面。 胸前修有玲珑白莲,袖口稍紧,两条丝带缠于其上。 既素净婉约,又美不胜收。 南潇神清气爽,推开木窗,已是深夜。 明月低悬,不远处还有一团乌云,像是一块脏抹布。 南潇畅快地呼吸着,将密室之中的局促与困顿之感尽数排空。 天上的月光皎白,无声流过矮山浅溪,经行山下木屋,唤醒屋后的池塘,落入南潇的心田。 睡莲浮于碧水,池鱼慢游云上。 风乍起,水波将兴。 第三十九章 上路 风在倒退,光影紧随其后,随着衣角翩然。 有人驭虹飞行,高空只在脚下。 祝台窝在梁泊的怀中,眼皮耷拉着,有几点星辰爬上了她的脸,那是岁月的痕迹。 她抬起头,费力地睁开眸子,打量着四周,但只看到了云与天光,于是问道:“大山,我们是要去哪啊?” 被问话的梁泊,声音沙哑,干巴巴道:“回家,不玩了,咱们回家。” “哦。” 祝台有些疲惫,但仍旧打起精神,她想再跟她的爱人说说话。 “大山,你别太累了,随便找个有花的地方把我埋了吧,你的命泉也快枯竭了,再不休息,以后可就难恢复了。” 抱着她的男人并没有回答,祝台感觉到,梁泊身子在轻微地颤抖,就连臂弯都紧绷着。 “大山啊,人生的最后一程,我玩得很开心,谢谢你带我回家,虽然,他们都不在了……” “想来也是,我都是上百岁的老太婆了,我爹我娘他们,肯定撑不住啊,唉,我的家乡,早就没了……” 风在呜呜,光正涣散,浮云永相隔。 “大山,你说,囡囡现在怎么样了,我不想在地底下,那么早地遇见她,她还年轻,老天一定要长眼,保佑保佑她呀……” “大山,我看望月楼那个小妮子挺喜欢你的,等我死了,你去找她吧,这是我的愿望,你得听我的……” “大山,我死后,记得去看看囡囡。算起来,宗门大比要开始了,以那些高层长老们的手段,南潇风头太盛,恐怕会有祸端,你回去后,尽量带她离开。至于她之后想要怎样,你稍微担待点,如果她实在是想寻死,你得给我拦着。” “等到南潇找到喜欢的人,那些仇恨淡忘了,你就去望月楼,把那个小娘子给娶了吧,我能看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你的。” 祝台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曾站成一片天的男人,脊背却越来越弯了。 梁泊认准了一个方向,缓缓下落。 祝台望着越来越近的桃花林,岁月寒冰仿佛开始消融了。 桃花夭夭,灼灼其华。 很久后,百亩粉林中,多了一座坟。 小英坟前,大山沉默,蝴蝶翩跹。 又过了很久。 “我不。” 有人故意晚回答。 ———————————— 群山之中,有深潭藏于幽谷。 一间造型巍峨的大殿立在寒潭外侧,金砖银瓦,富丽堂皇。 门上悬挂着一张牌匾,为黑木所制,雕有蟠龙绕梁,赤凤低飞。 牌匾上,有三个苍劲大字,阴刻泛金,是为“蓝之殿”。 此处罕有人至。 一方面是地理位置确实偏僻,还有部分原因寻常修者不敢来此。 在山野,强大的兽主会巡视领地,人作为万物灵长,岂会落后分毫? 况且,在青崖福地,最多的建筑就是碧玉楼阁,就连一些长老的住所还只是木屋。 能拥有独栋大殿的人物,无一不是被青崖福地极为重视的天骄。 于是,人们不约而同地绕过此地,就连神虹都不敢从上空过。 平日里,宫殿的大门总是紧闭,今天却开了一道小口。 偶尔还有几位锦鲤跃入殿内,但被密密麻麻的莫名纹路所拦。 有些开了灵智的灵鱼在远处探出头来,悄咪咪打量着门后的大殿内部。 王座之上,有一道伟岸的身影。 腰带为金色,绣有锉刀印痕,香囊垂于右侧,穗状红绳之尾没入宽大的墨绿道袍中。 青崖福地的修者,多以服装色彩论境界。 高高在上的男人,正是一名彼岸境界的修者。 只要他更进一步,那就将超脱轮海秘境,到达道宫秘境,从而突破生命桎梏,寿岁再增数筹。 顺着绿袍再往上看,大刀阔斧的五官,让其气势更加恢宏。 相较于传道奇峰上那些垂垂老矣的修者,王座上的男人,面容实在是太过年轻。 即便是有些人能够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驻颜有术,但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而王座上身穿只有彼岸境界才有资格享有的墨绿道袍,面容年轻且俊,像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无暇亦无恙。 在王座之下的大殿中央,还站着一位样貌与王座上男人相近的少年。 此人正是于覃。 他身穿蓝衫,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配饰,但看上去十分华贵。 或许是因为没有经历多少磨砺,与王座之上的那个男人相比,于覃的面容虽然英俊,但还是有些稚嫩。 此时他站定如松,蓝山不因幽深大殿而黯淡分毫。 大殿上空,银色瀑布犹如实质,自远处寒潭中而来,又径直垂落。 少年特有的傲骨并没有被迫而倾倒。 于覃沉默着忍受上方传来的阵阵威压,目光坚定地直面王座。 他站在这里,只会争取一个说话的机会。 ———————————— 书上说,站得高,看得远。 而今南潇成功跻身修者行列,神桥境界的她,感知力大幅增强,就连目力远超常人。 在这处山脚处的木屋待了九年,今天别有韵味。 今晚的月色真美,风也很温柔。 南潇游目骋怀,凤眸清绝,凝视着远空的那团乌云。 那团乌云要飘过来了。 月光在缓慢变暗。 最是黑夜,便于敛踪。 关上木窗,南潇拿起两块黑色圆石,再次走入密室。 “砰——” 在南潇的催动下,湛蓝色的神力冲出轮海,竟在几个呼吸间将巨大石罐给撞得稀碎。 在漾起的余波下,上空残月与四方萤石皆难自保,沦为飞灰。 南潇素手轻抬,两块黑色原石在干燥的草药残渣上空碰撞,溢出的火花,将此间点燃。 滚滚浓烟顺着密道流逝,在神力的引导下,避开南潇。 火光热烈,灼眼的红光下,南潇真如世外之人,莲花傲岸。 待烈焰将所有痕迹尽数烧尽,南潇又一次抬手,神力雄浑如锤,最为厚重的一面,正悄然覆上那轮青月。 青月石板本就残缺,此时顿时裂痕密布。 在炸裂声还没响起之时,便有成吨的淤泥坠落。 更有流水涌入,将密道与石室彻底填满。 南潇化作一道神虹,先流水一步,离开密道,更是搬来一块巨石,将入口永封。 屋外,池塘里的水位猛降数尺。 睡莲细腰将弯,软哒哒地垂落在水面上。 许多螃蟹高举双鳌,着急着挪窝,横行霸道。 游鱼倒是平静,依旧枕着月光,懒散地吐着泡泡。 南潇将被风吹乱的碎发收拢,缓步走回屋子。 先是撕碎信件,再将原本藏好的青铜戒指、黄金发簪和匕首,一一收入轮海。 苦海翻腾,又凝三丈玄冰。 被钉在半空的生命之轮,在微微晃动。 神桥化作的三道青石台阶,顿时有了重量。 那些观想的虚影,因得到实体,而使轮海更重。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三件武器得到滋养后,会释放出更强的光辉,为世人所铭记。 铺好床被,南潇沉沉睡去。 五感在丧失,意志陷入瞬时的黑暗中。 再一醒转,发觉身在一处桃花林中,四周有几只蝴蝶在翩然起舞。 在视线的尽头,似乎还站着个少年,他戴着面具,遥遥朝着自己招手。 那张面具由青铜所制,似笑非哭,像是个鬼脸。 听哥哥说,面具可以吓跑那些夜里出来偷小孩吃的老饕。 南潇有些失神,她竟然做梦了。 还是清明的梦。 在梦里,南潇褪去了厚重的外壳。 她跑了过去,天真烂漫,与年幼时并无不同。 她想离少年更近一些。 她想跟她的哥哥,说些话。 说一说自己这些年的见闻。 爬万阶蜀道过程中看到的风景,挖土种地采药炼丹的趣事,梁泊与祝台矢志不渝的爱情…… 可是越是幻想,少年离她越远。 就连那张面具都开始模糊起来,扬起的嘴角逐渐看不真切。 南潇使劲晃了晃脑袋,平心静气,想在这梦中多待一会儿,维持住脆弱的平衡。 于是,南潇不再幻想。 在戴上青铜戒指后,她又迈开轻快的步子,缓慢地向前奔跑。 花与蝶相随,少年的笑容始终温和。 这一跑,就跑到了第三天的黎明。 “咚咚咚——” 梦境就像是一张薄薄的纸,被天外的响声撕碎。 南潇的意识回归肉身,两行清泪自逐渐清明的凤眸中坠落。 “咚咚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钟声又连响数下, 不同于敦促修行的晨钟,现在的钟声,犹同九天奔雷,震如银河倒灌。 推开窗,南潇纵目远望。 在连绵杳远的阵阵轰鸣声中,黄色飞鹤纷纷亮翅,争先恐后地飞上高空。 再之上,更有浮云化作鹿群,奔向初升的朝阳。 青崖福地每二十年一届的演武大比,就要开始了。 天帝们,久等了,明天一定! 我在毕业后,过得并不顺遂。 艰难找到工作后,上班又很辛苦。 因此拖了两个月,迟迟没有更新。 很抱歉,是我的问题。 之后我将平衡好工作和生活,保证会抽空更新 天帝们,久等了。 明天绝对更新!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天帝们,久等了,明天一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故事 故事有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 人生亦如是。 起、承、转、合,只是漫长岁月长河中,每一段故事均会落下的节奏转折点。 将打结了的绳索往前数,约莫着能有三颗,可以看到青崖福地辉煌赛事的前序。 三日前。 就是引头。 青崖福地的最高峰,冠以青崖绝巅的白鹿崖,此时人声鼎沸,竟盖过高天上的狂风。 白鹿崖之高耸,浮云只能缭绕半山, 只要站在山顶,不需要太强的目力,也可以幅员辽阔的青崖福地。 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且不说其风光俏丽,单就此地能够上接天光下引地气,属实是一处修行圣地。 这么个好地方,青崖福地自然不会将之空置。 在那白鹿悬崖之上,并无瞭望台,唯有一座巍峨宝殿耸立,欲与天比高。 宝殿质地不明,但极为通透,呈七彩。 有四个灿金大字浮于门框之外,曰:聚贤宝殿。 本来柔美平和的山林,此时竟多了一些肃杀。 就连那四个夺去烈日几分光辉的灿金大字,都又硬挺了几分。 风初起。 大战将兴。 以种植灵药与蓄养灵兽出名的青崖福地,表面上对于修者的战斗实力并不算太过重视。 但依附着中州唯一的羽化神朝,地理位置又与满是凶妖的南岭相接,青崖福地的修者又怎么会弱? 况且,按照往年惯例,在演武大比之后,还要跟其他宗门的修者进行切磋。 青崖福地在蜀道一家独大,但周边地域仍有不弱于青崖洞天的势力。 其中,燕地的烛举洞天、大楚的云海楼与落荷福地,以及高悬崶州的龙门洞天,最为强大。 若不是青崖福地每年向羽化神朝输送大量的灵丹妙药和珍禽异兽,恐怕蜀道早就被另外三地瓜分个干净。 在羽化神朝的干涉下,包括蜀道青崖福地在内的五个修行宗门,实行五宗演武。 最终,败者必须向胜者输送一定份额的修行资源,而羽化神朝也会根据五宗演武的排名,提供相应的奖励。 传闻在数百年前,青崖福地屡战屡败,最终当代掌门连同一众太上长老们,颁布法令。 凡青崖福地开辟苦海的修者,必须参与演武大比。 其中出类拔萃者,将倾尽青崖福地资源,只为在之后的五门对决中赢得优胜。 于是,这么一代代传承下来,青崖福地的名字起起落落,最辉煌的一次止步于第三名。 在上一届的五宗演武中,青崖福地很不幸地排在第五位。 那一战,青崖福地的权力洗牌。 这也就是为何鹿长老区区彼岸境界,就能位列正席长老的原因之一。 俱往矣。 聚贤宝殿内。 往日很少见到的长老们全都齐聚一堂,无论是位高权重的七位正席长老,还是德高望重的次席、客座长老,均坐在殿内。 他们议论纷纷,在等着青崖福地当今的掌门以及一些太上长老们降临此地。 不久后,这群青崖福地的高层们,就要定下后几日的宗门演武,为接下来的五宗会战和南岭试炼,拉开序幕。 众多修者争强斗胜,只为宗门舞。 一面巨大的石碑,在阵阵喧嚣过后,落满了刻痕。 宝殿辉光朦胧,清风掠过山巅。 碑下尘埃不及地上砖。 白鹿又清玄。 ———————————— 当此时。 天色愈亮。 钟声更近了。 南潇忽然想起前几届宗门大比时那些天才们在演武场上留下的传奇事迹。 往上数三届,有双胞胎仙苗同台奋勇,联手退敌数十。 再之后,有少年浴血争锋,次次险胜,越战越勇。 就在二十年前,有女名娇,其软刀甚怪,威力非凡,能勾魂摄魄。 他们,抑或是她们,均是那一届演武大比的魁首。 虽然还有一些人杰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参战或者仅差分毫,但终究还是败者。 某些情况下,历史是胜利者的自传,肆意陈述当年勇。 但那些都与南潇无关。 俱往矣。 天骄人杰都在前头。 望不到前路的南潇,认准一个方向,埋头向前。 当下,她更在乎自己要如何从有可能被暗箱操作的大比中存活下来。 青澄能够成为青崖福地的仙苗,被无数修者称作仙子,她的无论是修行资源和自身实力,都不是南潇此时能匹敌的。 即便是南潇顺利勘破死境步入神桥,对上青澄,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何况,在演武大比的过程中,青澄会不会使一些手段…… 前路艰难,但南潇必须要争。 原因无他,奖励实在是太丰厚了。 清雅福地的大比每二十年举办一次。 这二十年,除去部分上供于羽化神朝和龙门洞天的丹药与灵兽之外,还有许多富余。 若是能够在本次演武中取得不错的成绩,一定能借得青云,直上九天。 但难度也是巨大的。 演武大比并不是局限于某一具体境界,而是面向所有修者。 由玄冰化成的命锥,滴落下一滴命泉神液。 神液落在神桥阶梯上,碎成点滴辉光。 南潇只是将辉光凝聚于脚下,便有湛蓝色神虹出现。 心念一动间,南潇御使神虹,立于天空。 她与黄河和云鹿一道,向着初阳飞去。 天越高,温度越低。 但对于苦海浮冰的南潇来说,这些冷空气并不算什么。 唯一让南潇有些在意的是,周围打量自己的目光,实在是太多了。 如今能够驭使神虹前往钟声起源的修者,大都是胸怀大志之人。 前段时间南潇在苦海崖与包菲、韩非仁等人的战斗,在偌大的青崖福地来说,只不过是小打小闹。 再加上南潇一直以来都的藏拙,就连那些贩卖丹药的伙计都交由其他灰袍药农去干,自然没有多少人能注意到她的绝色容颜。 因此这一趟出门登天,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女,让整座高天都明媚起来。 南潇神色冷清,冷傲绝尘,让观者心生胆怯。 美人如玉,遥隔云端。 大多数人只是瞥过几眼,在意犹未尽中远去。 作为志在登高的修者,无论男女,变强是重中之重,儿女情长终将会被割舍。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身外无男色,登高睨山河。 对于这些早起追日寻音的苦修者来说,比起冰山美人,明确可见的大道就在前方。 况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一时的坚守寂寞,是为了将来可以心无挂碍的狂欢。 只要在大比中拔得头筹,那什么样的仙子佳人,他们或是她们,如何不能拥有? 南潇静默,凤眸敛光,犹如一片停在虚空的霜雪。 至于那些思绪,飘在云海之外,不为人知。 第四十一章 大比赛制(上) 旭日初升,德泽万里。 低空有轮值的修者们在低空驭虹,驱云除霜,将大片大片的日光挥洒在山林与药田之间。 在这些修者的身侧,不时会有成群结队的灵雁讨着吃食。 在它们填饱肚子后,便绕云而舞,更有一些灵雁交颈而鸣,和谐生动。 更远处,有郎才女貌的修者在山峰上盘坐,餐霞饮露,皆因东来紫气。 虽然各自修行,但还是能从他们之间的眼波流转中看出安逸与恬然。 曾经让南潇仰望的修行之人,如今在登高后,尽在眼底。 只是,为何会有那么多人耽于情爱? 南潇对于世界情爱并不热衷,或许对某个人有过好感,但早就随着时间化作尘烟再无痕迹了。 她现在只想修行。 刚刚迈入神桥境界的南潇,在修行这条道路上,还很稚嫩。 她甚至有些怕高,此时正努力适应一步登天的修者生活。 没有闲心考虑其他,神仙眷侣更是不可能的事。 家仇未报,未来无果,生命将终。 南潇身上的担子太多太重,怎可辜负别人? 变强,复仇。 觅长生,等故人归。 修行,是她今后唯一的路。 南潇心绪平和,调动着轮海内的神力,逐步控制着神虹的飞行速度。 哪怕被数位修者超过,她也不急不躁,脚下的湛蓝神虹微摇,缓慢加速着。 越是往上,云卷更加起伏,其中更有雷光萦绕。 于是南潇更加小心地控制飞行速度和方向,防止被天雷击中。 毕竟她现在的实力并不算强,一旦误入雷云,只怕金钟罩还没祭出,便已经成为齑粉。 就在南潇逐步适应时,远空又有一道金色神虹划过。 金色神虹之外,有闪烁的淡紫色雷光,想来是近距离接触了雷云。 南潇默默打量神虹之上的来人,见其一袭青衫,便知其实力不俗,尤其是那人身外的雷光慢慢消散,南潇不动用眸书定风波,也知道这人的修为绝对不在她之下。 神虹之上的青山来客,是一个男人。 样貌端正,年纪估计能有三十岁上下。 浓眉大眼,看上去有些憨厚,体格十分壮硕。 得到南潇的注视后,一直以来醉心修行的汉字,破天荒地感到有些羞赧。 男人一边伸出左手放在脑后挠着头发,一边红着脸,低声道:“姑姑——姑娘你好,小——小——小生——名为赵——大犇,师从正席第四长老赵赵——发财。今——日——初见,心湖起起——波波,当是我师尊——所说的心心——动!事事故前——来于此,想问问姑娘————不知姑娘可有道侣?如——若没有,那小小小——生能否与姑娘结——为道侣,不——求仙路,只为此生逍——逍——遥遥!” 南潇回眸,在听完这一大段话后,感受到赵大犇言辞间的诚恳,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赵大犇正因南潇的笑容而恍神时,就听到了南潇清亮的话语。 “多谢这位道友,只不过我一心向道,暂无红尘结对之意。”南潇脸上的笑容很浅,嘴角微微上扬,但眸中充满坚定。 无关风月,志在前方。 虽然灵力运转依旧自如,脚下的神虹也在平稳飞驰,但赵大犇却觉得自己有一种失重感。 但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虽然还红着脸,但还是拱手作揖道:“既然如此,请原谅小生的打扰。祝道友修为有成!早登道宫!” 这一次,赵大犇竟然不结巴了。 南潇淡然回礼,红唇微启,道:“同祝。” 随后,赵大犇脚下金色神虹疾驰,转往雷云四周去。 哪怕是同个大方向,两道神虹也再无相接。 像赵大犇这样的插曲又出现了几次,那些人在被礼貌拒绝后,也没有纠缠,倒也符合仙修身份。 风在身后,影随光动。 南潇逐渐接近了目的地。 找了九年也没找到的晨钟暮鼓,如今南潇迈入了神桥境界,能够飞天走地后,终于得窥晨钟的真容。 晨钟为紫铜所制,上有灵鹿衔芝,飞鹤背负祥云,更有生有三足的金色雀鸟在绕日盘旋。 如今,晨钟立在高山之巅,不再响动。 整座高天,蓦地安静了下来。 在晨钟的一侧,有两位青年持棍站立。 左边的青年肌肉暴涨,竟硬生生抬起了大钟。 另一个青年从缝隙中钻入,没多久,就抱出来其中的铜杵。 钟杵竟是接近一个半人高的青石,扁平如碑。 老者抬手起乌光,光滑的青石便有了字迹。 铁画银钩,笔走龙蛇。 是为——青崖轮武,奖惩总纲。 ———————————— 就在南潇眯着眼,眸中云雾聚散,想要看清那一行行小字时,晨钟边上的青年忽地单膝跪地,将没有杵芯的晨钟扛在肩头。 而老者手中乌光散去,张开嘴巴,作吸气状。 自杵芯中浮现出的一行行小字,竟然真的被老人吸入口中。 随后,老者站直身子,面向晨钟,沙哑的声音顺着晨钟向外扩散。 咬字清晰毕竟说话人就在此处,但听上去又很遥远。 那些声音似乎能够旋绕在听者的心头,捕捉不到源头,却能知会其意。 这一幕幕,太过匪夷所思。 南潇心神微动,若是将来能将金钟罩活用,或许【弑圣八法】中会补充进一门阴功。 构思暂时按下,南潇专心聆听自晨钟内传出的声音。 【三日后,宗门演武再启。本次大比的规则与上一届不同,且奖励更为丰富。】 【望诸位仙苗、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们积极参与,在战斗中验证道法,明悟己身。】 【接下来,我将公布本次大比的赛制流程以及最终奖励。】 ———————————— 【大比共分为七轮。】 【第一轮,三百强选拔赛——】 【这一轮选拔赛,将从所有参赛的修者中筛选出前三百名。】 【所有神桥境界及以上的修者直接晋级。 若神桥及以上修者的人数超过三百位,则按照修为高低,淘汰末位。 若神桥及以上修者的人数未满三百位,神桥之下修者,全都争夺余下名额。 这些神桥境界以下的修者,会被随机分配对手。 胜者参与下一轮对决,败者淘汰。 直到三百名额全都分配完成,结束本轮选拔。】 第四十二章 大比赛制(下) ———————————— 【第二轮,百强争夺赛——】 【这一轮争夺赛,将从所有参赛修者中筛选出前一百名。】 【所有神桥境界及以上的修者,在报名时会获得一个数字。 随着时间的先后,数字逐渐递增,从一到当届参赛神桥及以上修者的实际数量。 上一轮争夺资格成功的修者也将获得之后的数字。 这一轮的参赛人选,不能超过三百之数。 比赛形式为:后位挑战。 每一位拥有数字的修者均有一次挑战机会和三次被挑战的机会。 如果拥有较前数字的修者被后位数字修者挑战,不能拒绝。 若是后位修者挑战前位修者胜利,就会夺取胜者数字,。 若是失败,则拥有前位数字的修者守擂成功。 总之,这一轮就是后位者向前位者发起攻擂挑战。 最终,选择拥有前百数字的修者,作为本轮的百强胜者。】 ———————————— 【第三轮,五十强晋级赛——】 【这一轮晋级赛,将从所有参赛修者中筛选出前五十名。】 【本轮晋级赛,采用混战方式。】 【将在第二轮脱颖而出的一百名修者,会在圈定好的道场内作战。 其中,生死不论,被轰出圈定道场的修者会被淘汰。 直到道场内只剩下五十名修者。】 ———————————— 【第四轮,三十强对决赛——】 【这一轮,将从所有参赛修者中筛选出前三十名。】 【本轮晋级赛,采用双人对决方式。】 【将在第二轮脱颖而出的五十名修者,会在圈定好的道场内作战。 胜者晋级。 剩余五个席位,效仿第三轮。 败者混战,选其中强者。】 —————————— 【第五轮,二十强对决赛——】 【这一轮,赛制效仿第四轮,采用双人对决方式。】 【将在第二轮脱颖而出的一百名修者,会在圈定好的道场内作战。 胜者晋级。 剩余五个席位,败者混战,选其中强者。】 —————————— 【第六轮,十强晋级赛——】 【这一轮,赛制类似第一轮,采取攻擂方式。】 【由掌门、三位太上长老以及七位正席长老为二十位修者打分,由高到低,分配数字。】 【每一位修者都拥有一次挑战权和两次被挑战权。 又拥有后位数字的修者向前位修者发起攻擂,胜则夺取数字,败则淘汰。 直到选出拥有前十数字的修者。】 —————————— 【第七轮,总决赛——】 【这一轮,循环对决,每一位修者都需要与另外九名修者进行战斗。】 【按照胜场次数,评选出最终排名。】 ———————————— 【以上赛制均有掌门与各位长老们评定,赛事过程保证公开透明。】 【浩渺天心,吾辈求索。】 【望青崖福地修者,皆能主动报名参赛,卫道扬善。】 【吾等自然深知,青崖福地的修者安逸许久,为了激励修者们参赛,掌门与长老们除了自掏腰包,甚至与羽化神朝的值守官签下协议,共累计无数修者资源。】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 ———————————— 【本次大比的奖励极为丰厚,除去会被掌门和各位长老们收入门下,还有修炼资源。】 【凡参加比赛者且排名三百名往后,均可得到十瓶百草液。】 【第一百名至第三百名的修者,均可得到五十瓶百草液。】 【第五十一至一百名,均可得到一粒百草丹。】 【第三十一至五十名,均可得到两粒百草丹。】 【第十一名至二十名,均可得到四粒百草丹。】 【第六名至第十名,均可得到八粒百草丹。】 【第五名,可得十粒百草丹和一片灵药叶。】 【第四名,可得十五粒百草丹和三片灵药叶。】 【第三名,可得二十粒百草丹、一粒蕴神丹以及一株百年灵药。】 【第二名,可得三十粒百草丹、三粒蕴神丹以及一株年份在五百年的珍贵灵植,并且封其为次席长老。】 【第一名,五十粒百草丹,五粒蕴神丹,一株千年灵药,一粒彼岸境界的妖兽内丹,赐七彩姓氏,位同正席长老。】 【除此之外,凡在本次大比中表现优越者,会得到军令,他日投奔羽化神朝有门,入则为百夫长!】 …… …… …… 只为胜者贺。 ———————————— 规则看似很长,用文字传达是已是千言。 但在一众能够飞天遁地的修者面前,晨钟由响变衰弱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只是期间内容与后劲,非同一般。 神虹九彩,闪烁交织。 乘风高飞的修者们,大多像喝了无色无味却又醇香无比的烈酒,恍然在云上,不知今夕何夕。 高天更亮了。 白鹤飞出群山,灵鹿惊动林露。 晨钟内的声音渐小,直到微不可闻。 但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那是“志于学”的修者们的交谈。 “凡天下事,无非功利二字。宗门以大礼相邀,焉能不去?” 一个能将出尘的青衫穿出土黄色的少年笑着,浑圆的小脸上满是红晕,让人看上去都觉得十分高兴。 看着很是讨喜。 就连南潇都忍不住偷摸着瞅了两眼。 不远处有人立马凑上前,哈哈笑着,连声恭维道:“诸唯我师兄,您如今修为已经直逼真传弟子,怕是仙苗遇到您都不一定能胜。只要您参加,前二十名不成问题,还请到时别忘了师弟!” 面对这些吹捧,套着青色麻袋的圆滚滚少年笑容洋溢,甚至嘴角扬起的弧度都纹丝未动。 脸上就像是写满了“胜利在我”这四个大字,比朝阳还要耀眼。 但就表现上,少年圆滚滚,确实无愧“唯我”一名。 南潇没再关注,驾驭神虹,慢慢悠悠地四处闲游。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惬意了。 凭虚御风,高天何止万丈,怎有穷途? 难怪当初那位穷极一生也难见命泉汩汩的老人会纵身越空。 命运的齿轮,恰恰因不甘而转动。 月亮隐约,朝阳远隔千里,云层遥遥。 哪怕是烈日愈高,天上却比山下冷。 南潇索性将自己交给了风。 万千思绪在身后。 暂得逍遥。 第四十三章 长剑与少女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第四十三章 长剑与少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山拦石阻 白发老人放下笔,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第一次不因受贿而抬头,深邃的眼睛与南潇对视,沉声道:“姑娘,你确定今年十六岁?要知道宗门是有人会摸骨的,况且生命之轮上刻有年轮。若是你虚报年纪,后果会很严重。” 南潇并不露怯,贝齿微动,落落大方地说:“我知道,是十六。” 即便自己生命之轮满是伤痕,看不清具体的年轮,她也相信自己的哥哥。 更相信这些年吃过的苦。 白发老人双手交合,短暂陷入沉默。 他开始认真回忆,却没有在那些天资出众的天才中找到南潇这个名字。 能在十六岁成就神桥境界,哪怕是在羽化神朝这等超然帝国中,也称得上天骄了。 更何况,中州浩瀚无垠,神朝、世家、名门大派的底蕴深厚,非圣贤功法不学。 青崖福地本就不入流,轮海秘境的《道经》是残缺的,能够提供给门人子弟修行的资源,屈指可数。 就连最不值钱的百草液都是按月分发。 可想而知,能在青崖福地成就神桥的二八少女,其光芒该有多盛。 比之当初因身怀木灵根而得到青姓的少女澄,都要夺目。 抛开不俗的修为,面前的少女,容颜之美,是他生平仅见。 单就姿色而论,就连闻名蜀道的青澄、紫魏颖、蓝荷等一众仙子,比之少女都要矮上三分。 但是为何自己之前没有听说过南潇这个名字? 难道—— 此女是刚刚崛起的天骄,尚未被掌教和长老们发现? “小姑娘,敢问师承何人?” 白发老人轻问,想要为自己收个徒弟。 实在不行的话,自己还可以委屈一下,代替久不问俗事的师尊,给自己收个师妹…… 念此,白发老人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 南潇并不知道白发老人的心思,坦然回答:“鹿长老。” 白发老人闻言一喜。 他当然知道那个闭十年死关且被剥夺紫姓的鹿长老。 这么一对比,白发老人心中豪气顿生,背脊挺直,声音都不带颤抖,朗声说:“我是执法长老南宫守正的嫡传弟子,名为南宫斜阳。” 南宫斜阳压住嘴角自豪的笑容,继续昂首道:“执法长老虽不在青崖福地的七位正席,但其实际权利,不弱掌门多少,更是拥有弹劾与执法权。你若是愿意拜我为师,不对,你若是拜入我师尊名下,参加比赛且名次靠前才能得到的百草液和灵丹,每月都有不少份额。只要你资质足够,甚至可以步入道宫,直接成为人上人……到那时,七彩姓氏与长老职位,不过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围观者莫不侧目而视,眸中的火热让南潇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与焦灼。 面对这等诱惑,还在排着队的修者,全都恨不得立马答应。 可南潇却罕见地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拜师学艺会对自己的将来有很大帮助。 只不过,不敢相信面前老人的动机。 尤其是在看他收受他人贿赂之后。 看到南潇还在迟疑,排队的人恨铁不成钢,大声喊道:“快啊小姑娘,机不可失!勿要错过大好机缘!” “对啊对啊!修行本就是与天争运,此时不争取一把,他日可有得你后悔哦!” 不得否认,南潇真的有些心动了。 就在南潇考虑是否要答应时,远处竟有人站了出来。 “且慢!” 一剑眉醒目的青年人从人群中走路出来,身穿蓝色长袍,耳垂圆月玉环,看上去十分尊贵。 “南宫斜阳前辈,我师承第七长老紫魏颖。名为赵武昌。前几日,晨钟之前,师尊曾瞥见此女白日化虹,因此专门留意了一下。据吾师所言,此女耗尽了潜力,此生恐怕再难精进。况且……” 赵武昌越说越慢,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白发老人南宫斜阳摆了摆手,示意其继续。 就算南潇此生再难有所寸进,但世间修者千千万,又有多少人能跨过神桥? 再者来说,南潇之美,足以弥补其后天不足。 这年头,花瓶也是品级的。 因此,南宫斜阳的心思未决,看着南潇的目光依旧柔和。 赵武昌惯会察言观色,连忙补充道:“我曾听闻,第三长老之孙韩非仁有意纳此女为妾,韩非仁又与药师蒋道邻关系匪浅。如今,蒋道邻药师从中州二流顶尖势力丹鼎门学成归来,所修血炼之法渐趋大成,备受宗门器重,地位不弱于正席长老。听蒋道邻药师身边的清风童子所言,蒋道林药师与羽化神朝白虎军帐下的一位营长有故。远的不论,此女仗着年轻,傲慢无人,曾数次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青澄仙子,还跟那位曾经战胜过仙苗的包万道兄结下死仇。还有,吾师紫魏颖长老虽是对此女不太在意,但倘若您一意孤行,那就……” 这一次,轮到南宫斜阳沉默了。 虽然执法长老一脉位高权重,但自己也不能随便树敌。 南宫斜阳与赵武昌的交谈,并没有规避旁人。 排队的人们神色各异。 有些觉得赵武昌断人前路有些过分,面带惋惜和同情。 但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 其中有多少窃喜,难以说清道明。 人言可畏,险峰将崩。 站在近前的南潇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解释。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高台上,身上的青色长裙无风自动,仿佛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却又相融。 在那诡异的和谐之中,南潇始终沉默。 南宫斜阳眯着眸子,欲望变了质,他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少女。 青衫熨帖,好像是一棵才舒展起腰身的树。 似乎不用太用力,便可以将树给折断,甚至能从中听到悦耳的脆响。 比起自己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显然是早夭的青春更为美好。 如花似玉的生命,在枯萎之前,呐喊一定会很嘹亮。 可惜,面前的少女依旧沉默。 南宫斜阳心中微微叹息,在权衡了利弊之后,沉声道:“南潇姑娘,我执法长老一脉并非怕事。一切顺势而为,所以收徒一事就此作罢。” 听闻此言,赵武昌“噗呲”笑出声来。 他得意地瞥了南潇一眼,又朝南宫斜阳作揖躬身,快速退入了人群。 整个过程中,南潇的心湖除了最开始稍有微波,之后再无涟漪。 山拦石阻,大江毕竟东流去。 第四十五章 得法定心 三两声嘲讽,随日头渐低。 流云藏霞,归鸟见月。 南宫斜阳拿起笔,抬手抚清辉,道:“你为神桥之修,依据宗门演武的规则,无须参与葵字战场的比斗。因报名的顺序为九十七,故赐序号九七,暂时直入第二轮。” 一束紫光自案台之上的竹简中飞出。 这道光并不算快,南潇即便不使用轮海神力化虹,单靠施展武学步法都能躲过。 但她并没有。 青澄的险恶阳谋在前,她不能退。 与之前那些金色的葵字战场纹路不同,紫光没入南潇眉心,篆刻九七。 为南潇绝美的面容平增三分高贵。 “惨了惨了,这一次宗门演武,以前那些师兄师姐们全都出来了,这才第一天,神桥及其之上的修者都快破百了……” “听说前几届,最高也不过三百人,那这一次会超越三百这个数字吗?” “今日不同以往,灵力潮汐又起。如今天骄齐出,就连咱们偏安一隅的蜀道之中,青崖福地的仙苗比以前多了好几倍,甚至那些适合修仙的道童们,都如同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猛长!听说崶州龙门洞天更是连连出现三个天生近道的仙苗,远胜往昔,估计能与中州那些圣子圣女们争上一争了………” “真不知道这女孩怎么修行的,年纪轻轻就是神桥,以后怕是要腾飞。只可惜啊,她似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再想有所成,只怕难喽!” 南潇并不理会那些目光,驭虹远去。 尚等待留名参赛的修者们,有些仰着头,目送少女飞虹。 心中愈酸。 或有过抱怨,或有些惊叹,或满是遗憾。 队伍化作排着,他们挪着步,亢奋的精神逐渐冷了下来。 名为南宫斜阳的老人,望着越来越远的窈窕青衫,久久不语。 只是脊背更佝偻了。 半晌,南宫斜阳重新伏案。 在平静摊开新的竹简之后,沧桑的声音又起。 “下一个。” ———————————— 时光匆匆,大比的日子更近。 南潇虽然说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法不传六耳,她并无能师相助。 且不谈万阶蜀道如何难登,就连当初开辟苦海,都是南潇以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用杀牛钉一锤一锤凿开的。 其中艰辛与痛苦,比之粉身碎骨更甚。 一般来说,在凡人迈开门之前,修为高深的长辈会为他们渡上一口“仙气”,以更好地开门。 可南潇没有。 时至今日,她只有自己。 所以现在,越是赛事将近,南潇心情越是沉重。 青澄和包万的阳谋,让她被迫直面危机。 修者斗法,是要分生死的。 南潇不想死,她必须活。 可是,她没有足够的实力保全自身。 除了青澄和包万之外,还有高居正席第七长老的紫魏颖,对她也有些恶意。 否则,赵武昌怎会断自己的机缘? 南潇在床上静坐,看着窗外,有满塘池水囚明月,越发无力起来。 空有神桥修为,还不知道如何调用。 凡间的武学的基础为气。 南潇体内的元气早已被轮海神力取代,那些凡俗武学已经不再适用于她。 元气再强,也怕比不过无坚不摧的神纹。 除非南潇重新推演。 但是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事。 况且,曾经南潇是没有选择。 如今她已然由凡而玄,如何愿意再走一遍看起来毫无生机的死路? 可是,南潇手上空有《道经》残卷,而无秘法。 梁泊和祝台当初只是赠器,涉及具体的玄法并无传授。 南潇静坐一夜。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煮了一锅鲜美的鱼汤。 上午,白日高升。 一处连接地脉的洞府中,有火煞喷涌。 在南潇讲明来意后,林凌凌笑着从火中走出,为南潇的一步登天而喝彩。 在品尝完鱼汤后,师姐林凌凌回赠三部玄法。 分别是《谷雨》、《小千冶》以及她的成名绝学《炎拳》。 《谷雨》,顾名思义,是专门用于施云布雨的基础控水法。 修至高深,既可御水,更能疗伤。 《小千冶》为苦海炼器之术,是鹿长老昔年外出历练时所得之法。 内容寥寥不过百言,却暗含至理,极为深邃。 传言,若有朝一日能将小修大,由内而外,则轮海所锤之器将横勇大千世界,同境无敌。 至于《炎拳》,林凌凌并没有多说,只是嘱托南潇其不要将之外传。 一时无话。 傍晚,夕阳斜照。 陈拙的居所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相较于以火登临彼岸的林凌凌,曾为仆从的陈拙并没有修行高深的玄法。 但修为停滞在神桥境界多年的他,在经验上,可以给刚入神桥的南潇很多颇有见效的指点。 随后,陈拙又将两门青崖福地几乎人人学习的玄法《敛息术》和《清灵经》送与南潇,并为其讲解其中关键,让南潇快速入门。 敛息,藏肉身。 清灵,净灵魂。 据他所说,这两门术法,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临走前,陈拙老人还告诫说,早日前往传承殿登记修为。 否则他算是违反了宗门条例,后果会很严重。 毕竟,法不可轻传。 若是被执法长老一脉的弟子们发现…… 运气好点,传法之人会依据门规接受惩戒。 比如贬去南岭大荒中,杀三只同境界大妖,将所得内胆献于宗门,可抵罪责。 除了杀妖赎罪之外,开创出新法,锤炼出宝器,炼出灵丹等利于宗门发展行为,亦可获赦免。 但是—— 若运气不好,碰上脾气很大的执法长老一脉卫道士,那么传法于凡人的修者,就惨了。 被贬为药奴都是轻的。 要么会被断去周身筋脉,彻底沦为废人。 要么直接身死道消,一生积攒的锱铢尽流。 至于为何楚啸在破庙为尚是凡人的南潇演法,并传下《道经》残卷却无人问津,原因很简单。 除了南潇,再无一人知道此事。 就算有高人明晰,难道还能惩戒一个死人吗? 将其复活? 哪怕是传说中的仙人都不一定都能做。 现如今,天骄齐出,大世正雄。 即便有人在来日能夺下魁首,岁能有万载? 听闻东荒有古族天皇封神不死,但岁月悠悠,谁人能确定他是否安在? 南岭曾有妖皇,白兔化龙登天去。 大荒又险,再无清朗。 这就是南潇会这么晚得到修行玄法的原因。 南潇知晓此事的重要性,于第二日便前往传承殿,再得两门基础道法。 青崖福地以种植草药和驯养灵兽闻名蜀道,因此基础道法多为木、水和土属性。 在一众看起来侧重功能而无杀伤力的道法中,南潇稍作思考后,便作出了选择。 至此,南潇两日间先后得到七门道法。 《谷雨》、《小千冶》、《炎拳》。 《敛息术》、《清灵经》。 以及…… …… …… …… 之后的日子里,晨钟与暮鼓接连在响。 山中清泉石上,屋后明月荡荷。 南潇心中愈定。 大风将起。 第四十六章 青崖群峰 风和日丽,山清水秀。 时节正佳。 南潇早早就来到山谷。 晨钟、暮鼓、飞鹤、鹿群…… 天上神虹划过,修者们纷纷落地。 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寻到视野开阔的地方便席“地”而坐。 有人扯起一块写有“百宝”的黄布,摊开两幅画卷,便开始叫卖摆于画卷上的几株积年老药和神兵利刃。 还有些修者拿出外出历练所得的玄经妙法,想换取之后的修行资源。 平日里几乎难得一见的妖兽内丹,今天被拿出来叫卖的不在少数。 虽然大多只是不入流的妖兽所结,但其中磅礴汹涌的灵力,远超百草液数十倍。 往日很少见到的一些前辈高人们不再闭关,纷纷受宗门演武所召,或参赛或观战。 老友再见时候的寒暄与唠嗑,更让此地多了几分人气。 如今宗门演武大比在即,执法长老一派的修者们不再严苛,甚至加入到叫卖的行列中去。 此外,还有一些人并未穿青崖福地特有的七彩道衣。 那是其他门派前来青崖福地学习的修者。 他们拿出的修行功法或者天材地宝,较为罕见。 一时间,他们的商品炙手可热,供不应求。 南潇目不暇接,饶是山崩于前仍镇定自若的她,此时都有些难以自持。 玄经妙法暂且不算,就连那些妖兽内丹都不入流,那也是现阶段南潇难以企及的。 至于那些无比珍贵的纯净源…… 修者们携带奇珍异宝,在山谷齐聚,使得此地热闹非常,门庭若市。 超然世外的青崖福地,仿佛在一日间便落了凡尘。 传说中的桃花源地,凡人所言的世外仙门,今日逢此乐事,竟也跟山下市集一般喧腾欢闹。 修行,本就是为了增岁。 若是活得不好,纵使长生也是折磨。 咬着一串冰糖葫芦的南潇步履轻快,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热闹祥和的氛围了。 确切地说,这是她第一次能安然融入闹市,而无一点被驱逐打骂的忧心。 毕竟,南潇不再是需要哥哥保护着的小女孩。 即使她现在不过十六岁,但已经迈入修者行列,拥有足够的实力保全自身。 更何况,南潇虽无奇珍异宝,但九年来经营草药丹丸,在穷尽一切冲关之后,积累还是有一些的。 至少,比两枚铜钱多上个数千倍。 走着走着,南潇吃完了三串冰糖葫芦和五个大肉包子。 修者本就出尘,辟谷亦非难事。 这些食物并无多少灵气,南潇却吃得津津有味。 半月坡那个没能吃上的荠菜包子,她已经能够忍住,不再去反复思念了。 ———————————— 葵字战场。 宗门演武第一轮葵字战场还未正式开始前,彻底放松下来的南潇已经坐在观众席上。 幼年的不甘并未因当下的一点小得,而填满。 她的哥哥,比荠菜包子珍贵无数倍。 少年意气风发去,再闻只余噩耗。 鬼脸面具随尸身不知所踪。 青铜指环冷寂。 幼童囡囡心中有恨,所以少女南潇不能停。 她必须时刻去想。 她很清楚,若要复仇,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结束了几十万年的诸侯割据,真正实现浩瀚中州大一统的羽化神朝,是所有修者与凡人绕不过去的高天。 所以南潇才迫切的想要变得强大。 但光有意志还不够。 行胜千言。 南潇深知局限,她提前来到这里,只为趁机偷法,以强大自身。 确切地说,她想要通过观看修者战斗,丰富自己对玄法秘术的见识,并借鉴优秀的运用之道。 随着破晓晨钟与逐日暮鼓接连幻化于高空之上,鹿群躲进山林,白鹤翔远。 大风将起。 每二十年一届的宗门大比,排场很是隆重,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们都会露面。 皆是高峰,以扬青崖福地之威名。 最先出现的,正是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 南潇直到现在才知道掌教的模样。 在青崖福地能够一手遮天的掌教,光看外貌,似乎与常人无异,只是一个披着垂空墨绿长袍的中年男人。 他的身材并不算高大,更看不出什么气势。 唯一特殊的,就是那一身墨绿长袍。 长袍绣锦,似有光影流动。 定睛细看,会发现有成群的白鹿如同流云,追逐飞鹤,往来嬉闹。 更有粒饱满的金色稻荷在随风飘摇。 不用猜也知道长袍为青崖福地的重宝。 听说在一百年前,尚不是仙苗的他却在五宗演武时一鸣惊人,强势横扫包括龙门洞天、烛举洞天在内的诸多人杰,夺得那一届的魁首。 于是,百年前的掌教力排众议,选中李太清作为青崖福地的掌教。 只可惜,在李太清执掌青崖福地的百年间,并没有带领宗门走向兴盛,反而越发没落。 对于陈年旧事,南潇了解的并不算多。 她漫不经意地四处打量,心神似乎游移不定,又好像每一次目光的转移,都是锚点。 不多时,南潇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已经登临彼岸的青澄仙子安静站在掌教身后,嘴角噙笑,貌如清荷。 几个呼吸间,又有八道神虹联袂而至。 神虹之上的人们,亦身穿华服,却无异彩。 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南潇认出了后来者。 正席长老有七,执法长老添一。 名为黄俊杰和黄英才的两人长相几乎完全一致,是八十年前斩获宗门大比的双胞胎仙苗,如今包揽青崖福地正席长老前二。 韩吉安,仙苗贾斯之师,有孙韩非仁。 如今韩吉安位列正席长老第三,十分俊美,他外表很年轻。 但别人对他可不敢有丝毫轻视。 距离他上一次崭露锋芒已有六十年。 谁都不敢想象,六十年过去,曾经越战越勇的魁首,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在韩吉安的身边,还站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 有奇女子名程娇,腰胯软刀,列第五。 极为美艳的紫魏颖居于末席,但一身灵力澎湃,衣衫猎猎,白日霜雪飞。 至于最后出场的第八人,面容倒不算美好。 黄发垂髫,似乎命不久矣,但他的脚下神虹却沉凝浑厚。 黄发老者便是掌握极大权柄的执法长老南宫守正。 紧接着,一些授课与传经的上人们飞天而起,恭敬站在李太清掌教和八大长老身后。 韩非仁、贾斯、药师蒋道邻、赵大犇、南宫斜阳、赵武昌等人也面色庄重,在师门前行弟子礼。 …… …… …… 掌教李太清、执法长老南宫守正、七大正席长老还,再算上次席和上人们,数不下三十。 由于共有一千多名修者参加大比,时间紧,任务重。 至少有九百多名命泉境界的修者,良莠不齐。 再加上修者所修功法之间,可能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克制关系,因此需要多轮筛选。 于是,在葵字战场正式比赛之前,掌教李太清和一众长老们,又临时制定了一条新规则。 所有参与演武大比的修者,需要在战斗之前自己所使的术法层面上说出来。 一来是并与师长们解释修行结果,二来是给对手提醒,以判断对手的反应速度。 这是本届新增的考核,以保证衡量标准更利于筛选天骄与人杰。 观战的掌教、长老和上人们,可以从中挑选出机敏过人或者善于战斗的修者,以扩张门庭。 同样,这条规则的出现,正合南潇意。 因为如此一来,她偷师会更方便。 当然,如果身边没有纠缠不止的人,就再好不过了。 第四十七章 不坠龙门 在李太清掌教说完寄语后,大比将开。 在打开尘封二十年的九座擂台期间,天空中不时还有神虹划过。 观众席渐渐被坐满。 只是南潇的周围,却有些空。 要说以南潇的姿色,不应该被如此冷落。 可一旦看到南潇身边坐着的那人服装后,便豁然开朗。 那人虽然身姿挺拔,但着实面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 可并没有人敢小瞧他。 只因那少年并未身穿青崖福地的七彩衣,而是着红鲤长袍,肩搭灿金短袄。 周围不时有打量的目光先后掠过南潇和那个穿着奇特的少年,似乎极为忌惮。 就连紧邻着青崖福地掌教坐着的青澄仙子,在看到青年时的目光都很凝重,甚至还有几分渴望。 这一切似乎都与南潇无关。 但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极力想与南潇有关。 身穿“奇装异服”的少年犹如刚破土的劲竹,在南潇的身前站得笔直,旁若无人地笑道:“南潇姑娘,我见你颇有姿色,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出邀请。我谢长均,身为龙门洞天七杰之一,并非我脸皮厚——我只是单纯地对姑娘你一见倾情,再见倾心!” 青年此言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似乎有人倒吸冷气,更有不少嫉妒的目光狠狠砸在南潇的身上。 “天啊,难怪身穿鲤袍,果真是来高悬在崶洲之上的龙门洞天!” “对啊对啊,而且他自称是七杰,那可都是仙苗啊!虽然现在实力或许不算多强,但资质绝对远超常人,只要他们成长起来,必定能入道宫,甚至晋升四极和化龙都有可能!” “哎,要是我也那么美就好了,让不世天骄们因我折腰,为红裙倒……”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修低声叹息。 “呵呵,还不世天骄呢。要我说,都是渣渣罢了,你可知道羽化神朝那些天潢贵胄与将军子女,个个都是顶尖天才,更有人早就在十岁便道宫圆满了。龙门洞天的这位,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女修不满,叱骂道:“哼!那也比你强!” …… 坐在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之后的韩非仁,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一贯仗势欺人的他,最后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苦涩地咽了口唾沫。 他身边的蒋道邻药师无声地拍了拍韩非仁的肩膀,让其振作。 青崖福地的掌教表情一如之前,似乎波澜不惊。 正席长老魏紫颖敛眸,赵武昌咬着牙,握紧了拳。 于覃在远处沉默,眼中有些悲伤。 包菲抱着包万的手臂,呆呆地看着于覃,表情隐忍,似乎有些可怜。 顺着于覃的视线,她的目光落到了犹如高山雪莲的南潇身上。 包菲瞬间没了气力,平日里十分宝贝着的温润玉佩,此时在怀中有些硌得慌。 自报家门的谢长均见南潇不为所动,姿态摆得更低。 他缓缓半蹲,视线与南潇平齐,诚恳道:“姑娘也别嫌我烦,我只是心里藏不住事,又怕彻底错过,所以才主动邀你与我同路,共往更高处寻仙问道。想必你也深知,在历届五宗演武上,青崖福地多是倒数。二十年前,更是无一胜果。而我龙门洞天,高居榜首。无论是崶洲,抑或是大楚和燕地,就连蜀道,都是顶尖。而且我有询问过此地同道,你树敌颇多,前路艰难,你在这里凶多吉少。想你也是个聪明人,不若顺势随我去龙门洞天,从此海阔凭鱼跃。” 青云梯再次落在南潇的身前。 但这一回跟南宫斜阳那次的收徒不同,南潇并没有犹豫,果断选择拒绝。 是因为南潇知道,在青崖福地,她还能凭借九年的经营和师姐林凌凌的帮助,活下来不难。 但若是远赴崶洲,入了龙门洞天,只怕会身不由己。 南潇不愿屈居人下,沦为玩物。 她努力走过万阶蜀道,在九死一生中开辟苦海,只是因为大仇未报。 可不是为了供人享乐。 但是南潇并不能直言,至少不能平白留恨。 她寂静了九年,并不只是为了积累,更不是不问世事看死书。 之所以忍受面前少年的喋喋不休,就是顾忌到此人背后的势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生命之外还有生命。 一山更比一山高。 中州浩瀚辽阔,在羽化神朝大一统之后,圣地世家以及名门大族纷纷蛰伏,但静水流深。 青崖福地在蜀道一家独大,但跟那些宗门比起来,如同蝼蚁与苍龙,星辰与皓月。 更别提稳压那些古老世家和强大宗门的羽化神朝了。 在中州,羽化神朝就是天。 苍天高远,而崶洲与龙门就在近前。 所以南潇的发言必须审慎。 在人们或复杂或嫉妒或看热闹的目光中,南潇先是站起身朝着坐在高处的青崖福地掌教和一众长老们作揖行礼,而后又微微欠身,半低着头,柔声道: “谢道友,很抱歉,我为青崖福地的弟子,时刻感恩宗门的养育与教化之恩,怎有离开之理?即便是宗门之后愿意让我高升,但我意已决,不愿背弃家园。而且,我辈修者,人各有志,道路只在脚下,无须往你那寻。因此,十分感谢道友的垂青与厚爱,只是我现下并无此意,还请您放过我。” 没有奴家,更无妾身。 南潇的回答十分坦荡,优雅从容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很难让人挑出毛病。 甚至在话语中还为自己留了退路。 就连一向高高在上不问红尘俗事的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此刻都微微点头,对南潇稍微高看了两眼。 谢长均不再半蹲,撇着嘴委屈道:“你说那么多,还不是因为你若瞧不上我。好吧,我承认自己确实不够优秀。那这样吧,其实我还有一兄长,名为谢满道,年岁十七。我哥他容貌甚伟,资质比之龙门洞天的往年最杰出的仙苗还盛,为七杰之首,修为在道宫四重天,即将圆满。如今只差一步便可入神朝白虎军营下。倘若你愿,我可以提供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只要你想,我就求兄长与你长生之法,他日我们三人共登极乐,岂不是一桩乐事?”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谢长均竟然还在纠缠,甚至要说媒,好行今后滥交之事。 最离谱的是,谢长均似乎以为“三人行”会是佳话。 人之生机,性之初始。 修者更不例外。 蜀道的青崖福地,有灵肉两合的“不羡仙”嘉誉。 烛举洞天的“玉击枕”闻名燕地。 云海楼与落荷福地的“零落成泥”使得大楚的市井流香。 而今,南潇可算见识到龙门洞天能够高悬崶洲的原因了。 不遵纲常伦理。 “私交肾广”,不拘于时。 对于此类行径,南潇不做评判。 她摇了摇头,平静道:“我还要观看战场上同门们的演武与论道,无意奉陪,还请您自便。” 声音微沉,犹如投石入湖,不可挽回。 “哼!别不识抬举!你的道,在我眼里,很是狭隘!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就让你看看你所谓的宗门,是如何的弱小。我谢长均虽然年幼,不过十岁半,但也是龙门七杰之一。今日,我要让你知道,在青崖福地所谓的演武大比中,命泉境界的修者都是土鸡瓦狗!我要在擂台上,堂堂正正地征服你!” 这一刻,谢长均因南潇的拒绝而怒,咬牙切齿,凶相毕露。 滚滚灵力自苦海汹涌而出,身上的鲤袍无风自动。 他虽年幼,却傲如苍龙。 第四十八章 张天豪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第四十八章 张天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抬望眼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第四十九章 抬望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华枝春满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第五十章 华枝春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旦事情很满,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第一轮的比武渐渐接近尾声。 南潇每次都会去观看,偶尔能从那些修者那里得到极为宝贵的灵感,对自身修为和道法的理解日益加深,就连几门玄法都得以顺利入门。 期间,包万又找过南潇几次,想要让南潇知难而退,并开导包菲。 可惜每次都被南潇拒绝了。 包万每次都忍不住内心的暴虐脾气,越是谈不拢,他越是发怒。 可越是发怒,他就越是难以跟南潇平静交流。 于是乎,南潇与包万的梁子彻底结下。 包万当然也想要杀掉南潇,可惜他们并不在擂台上,而且宗门演武期间不得私下战斗。 于是乎,包万看到越发灵秀的南潇,心中更恨。 可偏偏他看不清包菲的真实修为。 终于,再一次冲突时,包万的问题脱口而出。 南潇轻笑,并未回答。 就连神桥境界,且曾经战胜过仙苗的包万,都看不出自己的修为,那么想来林凌凌师姐和陈拙老人的推测是正确的。 师姐林凌凌曾说南潇的苦海很特殊,苦海与生命之轮相对,理论上资质极差,不可能修行。 但不知何故,南潇竟然能够苦海凝冰,钉定命轮,将苦海与命轮既相隔,又相容。 正是这脆弱的平衡,打破了不可能,从而让南潇一步登天,跻身神桥境界。 这也就导致了南潇的轮海仅是冰霜,若修者实力不高且不刻意关注,恐难发现南潇的修为。 之后陈拙老人又亲自教导南潇玄法《敛息术》和《清灵经》,使得南潇能更好地隐藏自身。 现在,南潇发现就连修为在神桥境界且资质不弱的包万都瞧不出自己实力,心中有些得意。 一直以来的坚持与努力,都是有回报的。 苦海凝青,冰索命锥又何妨? 不全是坏事。 至少现在是她对抗众多强敌的本钱。 ———————————— 第三日。 旭日东升,长风起高天,落于擂台上,黯淡的鲜血与断裂的兵器尽数归虚。 参赛者实在太多,南潇也只是选择性地观看。 其中,以葵九战场为重点。 能够跨过苦海,实现命泉境界圆满,甚至半步神桥的修者,在术法运用上,远不是那些才入门的修者可以相比的。 其中,南潇着重关注来自其他宗门的修者。 龙门洞天作为霸绝崶州的超然势力,自然不会让七杰中最小的谢长均孤身来此,还有一位二八少女与之随行。 谢长均自不必多说,那一手攻击力超绝的雷法,不费吹灰之力,直接能将对手碾灭。 而那位少女实力有些特殊,南潇竟看不穿她的底细。 在与人对战时,少女的身法轻灵漂移,无招胜有招,总是能将对手的灵力耗尽,从而兵不血刃,轻松赢得胜利。 烛举洞天来了三个少年,每一位都修炼火道术法,炽盛的红焰四起,轻松拿下胜利。 来自大楚的云海楼与落荷福地均只到了一人。 相对而言,青崖福地的修者,在综合实力上就要差了很多。 毕竟在先天上,福地就差于洞天。 修者修行,最喜洞天福地,其中灵力浓度远胜俗世。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修者对于洞天福地趋之若鹜的原因了。 一般而言,灵力充沛的洞天可以滋养一个福地。 而在中州最南端,包括蜀道、燕地、崶州等四处地域,仅有两处洞天。 即高举崶州之上的烛举洞天,以及坐落凡俗欢场的烛举洞天。 这两个以洞天为名的宗门,其势力自然远超福地。 严格意义上来说,大楚的云海楼也曾是一处洞天,其滋生出来的福地便为落荷。 只不过数百年前,因内部斗争导致分裂。 曾经不弱于龙门洞天和烛举洞天的云海洞天,自此两分,再不复昔日辉煌。 云海楼与落荷福地互相斗争,皆言自己是正统。 云海楼的修者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名为端木千凝。 而落荷福地则是一位名为慕容诗的十四岁小姑娘。 不知是青崖福地的故意安排还是其他原因,竟将端木千凝与慕容诗分配到同一擂台。之上。 因此南潇也旁观了一场守卫宗门尊严的激烈斗争。 云海楼与落荷福地毕竟同出一脉,多年来的斗争,让他们彼此间知根知底。 两人都打出了真火。 直到云海楼的端木千凝以秘法“蜡炬成灰”将慕容诗的“零落成泥”付之一炬,这场捍卫正统的斗争,才暂时落下帷幕。 越是观看这些人的斗争,南潇就越是觉得时间紧迫。 天下风云出我辈,她再不能落后于人。 ———————————— 四天后。 第一轮的擂台赛落下帷幕。 谢长均与其他宗门的子弟全都毫无意外地晋级。 张天豪凭着一手风行道法,在一众修者中,表现还算突出。 而南潇昔日的学堂同门,只有于覃、包菲和祝辞勉强闯入前三百强。 其中,祝辞的综合评分竟然比张天豪还有包菲都还要好。 至于曾经是药农之子的林丰,他虽然资质不算弱,否则也不会被选为白衣道童,但他的运气很差。 最初他是被分在号称地狱级难度的葵九战场,想以刚入命泉境界修为去跟那些差一点就神桥的修者拼,获胜的概率本就是略等于无。 但最不幸的是,他又遇到了来自烛举洞天的少年仙苗白云逋。 白云逋只是释放出一道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红色火光,就直接将林丰新铸的黑铁大锅轰碎,迸溅出的火星,让林峰身受重伤,差点死在擂台之上。 让南潇感到意外的是,曹昌学和韩非仁竟然都没有参与第一轮的比赛中。 是因为他们没有报名参赛,还是说他突破到神桥境界了? 不知何故,谢长均不再追求南潇,而是跟在青澄仙子的身后,屁颠屁颠地献殷勤。 有时注意到南潇的目光,他还会恶狠狠地瞅回去,杀意十足。 南潇知道,等在擂台上遇到谢长均时,恐怕难以善了了。 但她不后悔。 在南潇闭目推演玄奇经文时,吉时又至。 白鹤飞舞,灵鹿踏空。 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正席七位长老和执法长老凭虚御空,九人合力祭出一眠巨大的画卷。 画卷约有三百丈宽,长约千丈,横在高天,遮天蔽日。 两轴为碧玉所制,如撑天之柱。 通体呈黑色,上书小篆,力透纸背。 有紫光投射而出。 皆是人名。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第五十二章 为众目所观 青崖福地沉寂了二十年,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用豪杰之名谱写出的如画江山了。 有些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与有荣焉。 细数下来,共一百八十七个名字,但只占画卷不到一半,尚有空缺。 毋庸置疑,能留名于画卷的修者,大都是此间风云人物。 画卷遮天蔽日,有光芒流转于天骄之名,让观者目眩神驰。 擂台之外,人们沸腾了。 南潇只感觉自己来到了闹市,周围全是议论声。 “哇噻,青澄仙子竟然真的有报名,哎,听说她已经迈入了彼岸境界!”有人惊呼,语气中满是崇拜。 旁边的人还有些理智,下意识地问:“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她已经获得了七彩姓氏之一的青姓,而且本身就是掌门之徒,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来此参加比赛呢?” 又有人加入了讨论,他高谈阔论,信口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想要证明自己啊,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切,但是心灵上还是很……” “哦?老哥,你很懂啊,具体展开讲讲呗,如果我能满足她的话,那岂不是……?”一道略显猥琐的声音响起。 看起来很懂的修者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听到别人的肯定,立马挺起胸膛,而后笑着打趣:“这你就别想了啊,他们那个层次的人,眼界高着呢?除非你救过他命!但是我瞧你这长相和修为,就算走狗屎运救了她,估计她也很难对你说出那句以身相许咯!” “你!” 长相和声音都有些猥琐的那人愤怒地退出了聊天,大袖一挥,很是“潇洒”地走开了。 “除了清澄仙子,蓝荷仙子也有报名唉!听说我们宗门为了跟其他的洞天福地争取她,专门赐予她七彩姓氏之一的蓝!还特意给她平台,让她前往中州的青云门修行,怎么现在又来赶这个热闹?”有人语气轻佻,酸溜溜地问。 “你怎么连这都不懂啊!”懂哥再次发话,抿唇揶揄道:“可能在青云门混不好呗!毕竟我们这里的天骄到了你家那里,估计都比不上一个仆从之子!青云门,在万千宗门中,那也是一流的势力!” 有些曾经爱慕蓝荷仙子的人,不由感慨,“唉……回来也好,回来也好!” 想当初,蓝荷仙子的容貌和修为,比之如今的青澄更盛。 只可惜啊,他们心心念念中的天之娇女,即使到了在中州都算得上是一流顶尖势力的青云门,也无法平步青云,最终只能黯然被退回吗? 懂哥见气氛有些低沉,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们的眼光能不能别只在那些美女身上?没看到同样拥有七彩姓氏的蓝于桉仙苗也出关了吗?上次见他,他就已经是彼岸巅峰了。这次若是再得到了大比魁首,凭借着那株千年灵药还有五粒蕴神丹,再加上彼岸境界的妖兽内丹,估计我们青崖福地要多出一名道宫境界的强者了!或许……甚至极有可能挤下来一位正席长老呢!”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又热烈起来。 “那可真了不得,说起来,咱们青崖福地那几位少年仙苗,个个不凡!估计比那些其他大势力的圣子,都相差不远!”立马有人附和,似乎是在自我安慰。 “对呀对呀,我一个师兄告诉我,贾斯仙苗炼化了一块拳头大的圆,修为突飞猛进,直接迈入彼岸境界了呢!”一个小姑娘眉眼带笑,语气中带着自豪。 “还有这么一回事!好羡慕啊,那可是源!因天地交泰而诞生的神物!其中拥有海量的生命精气,可遇不可求!我说我明明记得他三四个月之前他还是神桥境界吗,难怪现在一下子也是彼岸境界了!排名仅在林凌凌之后!” “啊?林凌凌?!她不是那个被剥夺紫姓且必闭十年死关的鹿长老的弟子吗?还有一个废物师弟,听说还没到命泉,就学着古人翱翔天际,结果摔死了已经!不过林凌凌那个小丫头是什么时候突破到彼岸境界了?我记得她岁数也不算大呀!姿势简直不弱于仙苗了!” 话题越扯越远,就连懂哥都没有机会再发表高见了。 有人在歌颂现存强者,亦有人感怀过去。 “唉,还差一个朱欣怡仙子,可惜她在公平一战中,败在了包万的手上,前程尽毁……” “朱欣怡仙子啊,好久远的名字,现在估计已经是凡人了吧?当初韩非仁口口声声说最爱朱欣怡,最后不还是弃如敝履了吗?” 一直默默听别人谈论的貌美女子,在听到韩非仁的名字后,立马咬牙切齿,恨声道:“别提这茬了,越想越气,那个负心汉竟然神桥了,就在名单上!” “什么?!韩非仁竟然是也神桥境界了?他之前不还是命泉吗?我承认他作为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的嫡孙,血脉和天赋都不差,但他之前明明只好女色,不喜修行啊!” “谁让他不仅有两个好爷爷呢,药师蒋道邻都已经从中州回来了。他本就资质不差,自然不存在禁锢,光靠吃药都能突破了!”懂哥终于插进了话。 “唉,难怪我说呢,他现在又开始广纳妻妾了!不过说来奇怪,他每次都招了那么多美女过去,可也没见美女回来过呀!” “谁知道呢?那些人高高在上,玩法估计很猛,说不定爽完之后直接生吞活剥了呢……” 不远处有一个精壮男人神色悲哀,感叹道:“阿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都怪韩非仁那个败类!” 修者们毕竟向道,对于欢场情事,不会过多议论。 话题很快就转了回来。 “说了那么一大圈天资卓越的,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曹昌学也突然间突破到神桥了吗?虽然排名不算靠前,已经百名开外,估计是报名太晚了……” 懂哥捶腿,哼道:“这有啥呀,还不是因为他修成了风法!就跟那个张天豪一样,现在已经成为香馍馍了!据传他也炼化了一小块纯净源……” “哎呀,真比不过那些家伙!不过你们说,这次谁能赢得大比的魁首呢?” 懂哥昂首,斩钉截铁道:“那还能有谁,蓝于桉仙苗一出,谁能争雄!” 边上有人质疑,“蓝荷仙子可以争一下,毕竟她在青云门修行过,估计有很多玄奇妙法……” “我觉得,清澄仙子虽然才入彼岸,但有掌教细致入微的指点,胜算绝不算小。” “几个月前,我看到林凌凌的火道法术更强了,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还有一个少年低声提出有一种可能性,“你们怕是忘了,龙门洞天、烛举洞天那几个仙苗了,他们若是……” 懂哥不假思索地驳斥“那你就想多了!来我们这里访学的那几个,都是毛孩子,只是过来长长见识。那些年纪稍长一点的仙苗,才不屑于来我们这儿呢!所以说,他们不可能赢得魁首。更何况,就算他们能赢,至少面子上也不会赢得太轻松……” “说到底还是青崖福地太弱了……” “关键是他们太强!” “我要是能去那里的话,会不会现在已经迈入道宫境界了……”有人带着憧憬,似乎已经沉醉。 立马就有人戳破他的幻梦,嘲讽道:“你做梦呢!” 众人顺着名单慢慢往下看,终于来到了位于第九十七的名字。 这时候,他们竟然齐齐惊叹起来,“怎么可能!” 【南潇,神桥境界,岁十六。】 “她她她!怎么会这样?她哥哥是圣体,但她是废体啊!资质极差!传言各个宗门的长老和传法上人们偷偷前往凡俗,想要去捡漏,结果全都无功而返!就算这妮子侥幸走过万阶蜀道,曾凭借学过凡间武术的微末伎俩,趁人大意赢了几个低境界的修者,但也不至于三个月就一步神桥啊!” 面对“白纸黑字”的事实,懂哥倒吸一口冷气,再无之前高谈阔论时候自信与傲然。 这一次,终于轮到懂哥不懂了。 第五十三章 卫道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第五十三章 卫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幸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第五十四章 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孤飞的鹤 英俊高大的张天豪与清冷出尘的南潇相对站立于擂台之上,第二轮的宗门大比终于有了点看头。 山谷不再幽,看台上,来此观战的修者们大声叫喊,沸反盈天。 青崖福地与俗世不同,所驯养的灵兽早已开启凡智。 此时山谷内的人声鼎沸,让那些灵兽们好奇不已。 远处密林中,鹿王回眸远望。 高天之上,亦有飞鹤低旋,俯首静观。 “叠土,石浪!” 张天豪率先发起了进攻,浑身的肌肉激荡出无尽神力。 在神力笼罩的范围内,张天豪脚踩的大地此时变为海洋,卷起的波浪层层铺展,在瞬息间便蔓延到南潇的青色长衫之下。 尚未等南潇反应,张天豪玄法又起。 “叠土,盾山!” “铁山靠!” 灰色光芒化为铠甲,张天豪身如满弓,瞬间弹射而出,并且在地波的增幅下,速度极快! 人还未至。 张天豪右臂斜挎,抖擞肩膀,有一股庞大的劲风轰出。 “犁风!” 之前引而不发的风终于化作利刃,径直朝着南潇的头颅砍去。 与此同时,张天豪肘锋横提。 一旦触及,非金身宝体,势必会被那股强大的力道粉碎。 张天豪不愧曾修行武术,动作真如行云流水,一招套着一招,看似简单却每一次攻击都杀伐力十足。 地波,风刃,还有张天豪的冲撞。 铺天盖地的攻击,让南潇避无可避。 人们心中跟着一紧。 南潇任由张天豪挥洒神力,直到周身被石浪和风刃包围,即将迎上张天豪的肘击时,她的眸光才凝重起来。 之所以这么托大,是因为南潇早在观战的那几天里,将张天豪的几场战斗看得清清楚楚。 一旦南潇有所动作,脚下的地波便会怒涨,让她于瞬间失去平衡。 所以想要取胜的关键,就是把握住张天豪调动地波发起冲锋的刹那。 “嘀嗒!嘀嗒!嘀嗒!” 南潇脚下升起一道神光,刹那间,化成了一条河流。 这条河流的源头,正是南潇的苦海。 漫天的风刃犹如落雨入水,碰之则散。 南潇静如幽兰,但只要一动,便犹如脱兔。 最难处理的犁风之刃,就被南潇如此轻松地化解了。 余下还剩无孔不入的地波,以及张天豪近在咫尺的肘击。 南潇面不改色,与金色神光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只冒着火焰的拳头。 “砰!” 南潇的拳头与张天豪的肘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擂台之上,竟迸射出火花,而后荡起了大片的尘埃。 在尘埃落定后,南潇恬静地站在原地,她的拳头已经放到胯边,不动如山。 反倒是,一身肌肉的张天豪,倒退了至少五步。 就连坚硬的擂台上面,都留下了一道长长的黑色印记。 自师姐林凌凌那里学来炎拳,威力极大,竟然硬接了张天豪的冲撞。 众人哗然。 他们忽然意识到,南潇能够突破神桥境界,早已不能再是凡人。 经过脱胎换骨后,实力更不可同日而语。 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收起了轻视,逐渐变得凝重。 暂时落入下风的张天豪气喘吁吁,一身青衣道袍终于包裹不了肌肉,崩断开来。 然后他愤怒地抡动双拳,犹如打铁一般重捶着擂台。 原本还算精英的擂台也承受不住,地面上的岩石在出现第一道裂痕时便骤然炸裂。 “哼哧,哼哧……” 急促的喘息声自擂台之上传出,一道仅凭肉眼就可以看清的白色龙卷,由点滴风漩,顷刻间增至三丈。 张天豪立即起身,只是一个跺脚,便将地上的碎石震起。 龙卷飓风卷起碎石,朝着南潇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张天豪身如雄狮,脚下生出神虹,纵步飞出,地波再起。 这一招,南潇并没有见过,看来是张天豪的压箱底手段。 只是,对于南潇来说,万变不离其宗。 瞳孔之中,有山川聚散。 眸术,定风波。 南潇眼力本就过人,再算上定风波的加持,她轻松躲过碎石。 而后依旧单凭元气去施展纵神七步,躲过张天豪的势大力沉的冲锋。 总是被众人怀疑的南潇,竟然先后躲过了张天豪的两次攻击。 有些人额边冒出冷汗。 若是易位相处,他极有可能身受重伤。 甚至,会被砸成肉泥,命死当场。 南潇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在做事情的时候,不会顾虑太多。 看来之下,观众们的哑然表情和一些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压根都不重要。 南潇正在心无旁骛地与张天豪对抗,逐步适应着修者之间的战斗节奏。 当然,她并不打算一直防守。 在了解自己的实力与凡人时的自己有多么大的差别之后,南潇开始发动了进攻。 一时间,南潇体内凝重的碧色苦海,逐渐翻涌起来。 被冰锥钉在高天之上的生命之轮,有几点水光滴落。 “啪嗒——啪嗒——啪嗒——” 水滴撞上了悬鱼生命之轮与苦海之间的青石长阶上,又被阶梯所吸收。 那便是神桥。 懒肖此刻只觉得体内有无穷的神力在浩荡,只不过是轻轻推开那一扇门,便有冰霜覆地。 原本还是无孔不入的地之波动,顷刻间就已经沦为了三尺冻土。 这也只是南潇外放神力的最初。 但张天豪并不是轻易认输之人。 哪怕是他曾因为一点小小的成就而沾沾自喜,恃才傲物,但不可以否认,张廷豪确实有极大的战斗意志。 此时此刻,明明在土行术法被废的情况之下,张天豪并没有放弃,更不会中南潇的计谋,在冰上滑行。 张天豪踮起脚尖,有两道深青色的犁刀自鞋底射出。 这两道青色犁刀极为坚韧,竟然轻松刺破南潇消的三尺寒冰,让张天豪平稳的站在冰面之上。 南潇微微皱了皱眉。 张天豪不过是命泉境界,但他的武力值非常高,早就元气圆满,周身神力流畅。 果然,自己还是小瞧了他。 南潇眸中微冷,一时间竟然没有可乘之机,似乎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难道,才刚开始,就要陷入僵局吗? 作为神桥境界的自己,竟然拿不下一位命泉之修? 这种迟疑,很快就被南潇的战意所否决。 南潇当机立断,瞬间做出了选择。 既然如此那就以动破静,力破万法! 南潇如灵蛇,高高腾跃而起,并在空中利落地转身。 苦海中冲出十七道神纹,在《小千冶》的作用下,陡然变化成一条巨大的冰凌。 南潇手持冰锥,在空中变换方向,顶着白色狂风而动,拉弓如满月,勇猛地朝着张文豪的面门射去。 “砰!砰!砰!砰!砰!” 饶是张天豪的力量强劲,也足足花了五拳才将冰枪打碎。 尚未等张天豪放下拳头,南潇便又手持一柄白色长剑,【控鹤】指法让其对思空长剑的掌控更胜。 张天豪尽管已经汗流浃背,但依旧不愿意放弃。 他脚下生出利刃,犹如挖渠垦溪,抬脚就又一次踢出数道风刃。 但南潇的速度更快,绕过风卷,眨眼间来到张天豪的身后。 “噗呲——” 剑尖入肉,产出一声闷响。 境界差距实在有些大。 尽管张天豪元气圆满,体力浑厚,但依旧难以抵抗南潇的长剑。 思空长剑被南潇推入张天豪的右胸,已经有点滴鲜血流出。 这还是思空长剑被南潇锤炼而成之后,第一次见血。 不知是何缘故,司空长剑竟然如一块水绵,在沾染张天豪鲜血之后,竟然重新恢复了极为洁白的颜色。 南潇竟然敏锐地觉察到思空长剑在吸收了人血之后,重量竟然有细微的变化。 似乎更轻了。 此时,擂台上下,全都是一片静寂。 之前还人声鼎沸的座台上,鸦然无声。 人们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柄散发着白色冷光的长剑,以及被长剑差点洞穿的张天豪。 只要南潇再稍微用力,恐怕张天豪即将身死当场。 擂台上的局势已经很明朗,可张天豪迟迟没有认输。 主持赛事的评委和裁判,无一发言。 “还不认输?” 南潇微微抽出匕长剑,美眸扬起冷色,轻声问道。 他气定神闲等待着,脸色铁青,咬着牙,不愿认输的壮汉张天豪。 张天豪的眼神由不甘心到颓废,赤裸着上半身的他,竟然又浮现出厚重的灰色土铠。 土凯夹住长剑,张天豪傲然挺立,不屈地高喊:“不认,再来!” 鲜血自伤口处不断地滴落,擂台之上的腥味越来越浓。 南潇不得不承认,张天豪的斗志十分昂扬。 但她不会因此手软。 南潇直面张天豪的意志,手中的长剑又深三指。 为了避免闹出人命,南潇莲步轻移,却颇有气势。 【纵神七步,猛虎出山!】 元气与神力的初次融合,在被南潇压缩到一定程度后,轰然爆炸。 借助反冲之力,南潇手中的长剑,硬是突破了土铠的夹击。 瞬间,张天豪的伤口血流如注。 这还只是第一步。 南潇单手持剑,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借着冲击的余波,素手握拳,猛地砸向张天豪的后脑。 “砰——” 这一下再没有意外发生。 张天豪直接被南潇的拳头打晕,直直摔倒在擂台上。 鲜血顺着黄金缓缓下落,匕首纤尘不染。 南潇站在一侧,挥袖间收起了长剑。 裁判并没有站出来宣布结果。 毕竟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结果。 擂台之上,南潇的姿容清绝,冷却不傲。 光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足够强大的南潇,用带着炽盛火光的炎拳,粉碎了所有的质疑。 观看这一处擂台的人们大多陷入沉默。 先前南潇被挑战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南潇能战胜张天豪。 哪怕南潇领先张天豪半步,已经登临神桥,但他们依旧不信一个走捷径的女子能赢得胜利。 张天豪虽然修为只差半步便入神桥,但他本就武者出身,再加上修行土与风,防御极强,攻击力道很大。 在第一轮的几场战斗中,张天豪表现得可圈可点,颇引人关注。 所以人们都相信,只要张天豪把握机会,张天豪绝对可以将扎根不深的秧苗给狠狠踩在脚下。 可如今,南潇于冰上起舞,以点破面,长剑攻破石铠。 南潇用这场胜利,证明了她并非外强中干。 “啪!啪!啪啪啪啪——” 没多久,擂台之外,便响起了持久不绝的掌声。 无论之前他们在瞧不起南潇,但此时,他们充分认可了南潇的实力。 一切尊重,都来源于实力。 如果一个人总是得不到他人的尊重,原因就是那个人的实力不够强。 “我还是凡人时,便可胜过命泉修者。如今我已入神桥,由凡而玄,怎会退步?” 南潇听着四野的欢呼声,淡然地收起了长剑。 在成为修者之后的第一场战斗,她胜了。 虽然不算很轻松,但至少,她证明了自己。 南潇仰起头,看着高天里孤飞的鹤,心中越发平静。 追风赶月莫停留。 要往更高处。 第五十六章 再战祝辞 张天豪挑战失败,南潇守擂成功。 刚刚才热了没多久的肠子,又开始了长久的冷清。 但看客们并没有失去兴趣,依旧兴冲冲地在座位上等候。 随着一些人接连弃权,很快就轮到了第二百七十位。 南潇抬起了眼睛,心中微微一叹。 她聪慧过人,先前哪怕只是扫了一眼画卷,并将那些名字了然于心。 九年前的求取经历,三个月之中感受到的同窗之情,虽然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暗淡,但在南潇本就枯寂荒凉的岁月中,算得上一束微光。 【祝辞,命泉境界,岁十七。】 “祝辞,挑战南潇!” 第二个要挑战自己的人,果然是祝辞。 擂台之上,祝辞的相貌清秀,脸上的雀斑少了很多。 南潇在得到裁判的通知后,重新走上擂台。 每走一步,她心中的微光便逐渐变暗,直到心湖再无波澜。 这一切,并不为外人所知。 祝辞在看到南潇清丽绝尘的面容之后,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一直以来,祝辞不断地逼迫着自己,努力修行,拼命修行,不顾一切地修行,都是为了弥补九年前的遗憾。 大概是上苍都在可怜她,让自己没有多大阻碍,就顺利突破到了命泉境界。 再加上祝辞本身还算有点聪明,凭借着驱雾和朽木这两门功法的重新演化,让她在第一轮的几场战斗中表现极为亮眼。 因此,祝辞的最终排名比张天豪、包菲还要靠前。 还没有开始战斗,祝辞竟然率先落下泪来。 如同梨花带雨,祝辞哽咽着道:“南潇,对不起!当时我实在没有办法,而且,而且那个时候,我是真心觉得跟你做朋友,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还没有等南潇说话,祝辞又接着道:“可是这些年,在我被包菲她们欺负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只有你和于覃当初是真心的,没有任何功利心的,毫无保留地与我做朋友。可我那个时候没有珍惜!南潇,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跟以前那样傻了!” 就像是有野火在烧,死灰终于复燃。 “都过去了,很感谢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我们曾是朋友。” 南潇不会既往不咎。 但是南潇更不会轻易泯灭故人昔日的辉光。 用袖子擦干了眼泪,祝辞清了清嗓,道:“南潇,很感谢你,所以我在想了很久之后,决定再送你一程。于是,我努力地战斗到今天,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再次挑战你。” 祝辞的话语越来越清亮,再看到南潇略带疑问的目光,连忙压住了嗓音,低声细语地解释:“若是你胜了我,你晋级百名的机会就更大,再胜一场便可稳坐。但若是你败了,就别再逞强。你现在太抢眼了,木秀于林,容易被针对。” 南潇摇了摇头,谢过了祝辞的好意,柔声道:“谢谢提醒,我有我的路。来吧,让我们随后告个别。” “南潇其实做个凡人也挺好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这么勉强自己呢?” 说话间,面带苦涩的祝辞从轮海中祭出了那面巴掌大小的黄白旗。 旗帜迎风飘扬,色泽鲜亮,非常轻盈。 即将要对战的两人,心情都很沉重。 云雾初起,黄光飞射,遮天蔽日。 只身站在阴影中,看不清具体面容的祝辞再次开口劝道:“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未来由我来扛!” “我不。” 擂台的另一边,南潇沐浴日光,不为所动,坚定拒绝。 南潇虽然怀念过去,但绝不会愿意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刹那间,有一道冰虹贯日,势不可挡。 “铿锵!” 火花四射,利器的碰撞竟将云雾点亮。 能站在场外观战的人,大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自然窥破了其中玄机。 而这一幕也落到了高天上一些长老和掌教李太清的眼里。 绿袍依旧无言,魏紫颖沉默,其他的几位长老却低声交谈起来。 “想不到这女娃子竟将金行融到水行之中,再加上朽木之光的持久弱化……彼减我增,越战越强。只要能够坚持住,或许真的能赢,这娃子叫什么名字?我要了!”黄俊杰作为青崖福地正席第一长老,此时全然没有高人风度,乐呵呵地笑道。 “哥哥,那你怎么不看好另外一个人呢,她长得可真美呀!”作为双胞胎中的弟弟,如今已是青崖福地正席第二长老的黄英才,眼睛紧紧盯着倾国倾城的南潇。 黄俊杰笑意不减,感慨非常,道:“她呀,可惜了,如果她还有潜力可言,我倒是可以收她为嫡传弟子,终归是可惜了。为了之后的各宗演武和南岭试炼,我必须收一个拿得出手的徒弟,你们不能跟我抢!” “跟你抢做什么?我早就有弟子了,还是仙苗,可比下面这丫头更优秀……” 黄俊杰与黄英才这对双胞胎,齐齐翻了个白眼,异口同声地数落:“好你个韩吉安,趁我们兄弟俩闭关的时候,竟然偷偷摸摸地干了坏事!” “哎呀,你们就知道吵,光动嘴有什么本事?真有能耐的话,就去找龙门洞天的那些个长老们打上一架!不能的话就别在这闹腾,烦得很,简直吵死了!人家还想看那俩小姑娘战斗呢!”腰挎软刀的程娇抿唇,低声抱怨着,很是不满。 美女之间的战斗,只要没有打得太惨,那么基本上都是赏心悦目的。 更何况南潇的容颜近乎完美,动静相宜,举手顿足间皆是风雅,就连战斗时辗转腾挪的身姿都如画中仙人。 天地有大美,南潇亦然。 程娇本身也算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女,此时竟也不能免俗,甘愿向美而行。 …… …… …… 高天上发生的一切,激战正酣的南潇和祝辞并不知晓。 昔日的好友,如今却在擂台上搏杀。 刚开始还算有所保留,但是随着战斗的升级,越来越强大的术法攻击无法超出了控制。 南潇速度极快,脚下冰花弥漫,竟然只能冻结部分的水雾。 堂堂神桥境界的南潇,轮海中的神力应该比命泉境界的祝辞要浩瀚才对,可是现在竟然对拼个势均力敌。 归根结底,南潇一步神桥,道之基并不算牢固。 再加上南潇在遍地枯草中战斗多时,速度越发迟缓。 祝辞的手中,黄白旗帜先后翻转。 夹杂着金行的水雾和昏黄的朽木之光,犹如实质利刃,不断的侵蚀着南潇的霜雪。 终于,侵蚀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三十六滴金色水箭,带着可怕锐芒,朝着南潇疾驰而去。 一时间,南潇竟然难以脱身,只能被迫接受这些攻击。 即便是南潇早已在体外附着三层冰甲,更有金钟神光护身,也被强大的冲击所震伤。 南潇嘴角溢血,眼中战意高昂。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谷雨,湖光山色!” 在炎拳、小千冶之后,第三门早已入门的玄法终于被南潇施展出来。 面对战斗表现极为夸张的祝辞,南潇再也不能有所保留了! 否则,真有可能失败。 在运转谷雨玄法后,南潇的脚下瞬间出现一滩冰湖。 于是,南潇便以雾气为水面,运转湖水中浩瀚如的神力,与脚底被极限压缩了的元气漩涡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元气漩涡与山水神力互不相容,势如水火,果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纵神七步,鲤鱼跃冰!】 借助着反向的冲击余波,南潇脚踩鲤鱼之背,顺利突破重围。 艰难蹚出了泥淖,重获自由的南潇,更加觉得身体轻盈。 “你出来得比我预期还要早上不少呢!” 在白色神力辉光的映衬下,祝辞脸上的雀斑犹如繁星点点,瑰丽却遥远。 祝辞轻声笑着,略带沙哑的声音中,暗含一些顾影自怜的妩媚和破镜难圆的哀伤。 但她的动作却没有半点犹豫。 黄白旗帜在祝辞的手中猛烈摇晃,又有数道金光四射而出。 每一束金光均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森冷的锐芒,冲击南潇的胸膛。 但这些金光的速度即便是再快,也再难追上重回神桥巅峰的南潇了。 【纵神七步,鲤鱼跃冰!】 又是同一招。 南潇在空中变换方向,轻松避开了那些金光,并安稳落在祝辞的一步之内。 接下来就没有悬念,南潇抬手便夺走了祝辞的黄白旗。 “你又输了。” 又。 祝辞身体一震,眸光中有水光潋滟。 尚无春风起,就有秋波黯淡消逝。 “送君至此,还请今后珍重。” 祝辞慢慢弯下身来,双手举过头顶,向南潇郑重告别。 “同祝。” 南潇淡然处之。 她其实并不太在意祝辞的内心想法。 无论她祝辞今日的挑战,是故意针对还是另有苦心,都与自己无关了。 于是,南潇没有回应,转身离开擂台,坐回原来的位置。 祝词辞缓缓起身,目送着南潇的背影,没有流一滴眼泪。 她的内心空空,比雾还散。 在排名第九十七的位置上,已经连胜两场的南潇盘膝静坐。 她需要尽快地恢复神力,毕竟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无论是高天之上,还是擂台外观战的人群,目光都直直盯着敛眸修行的南潇。 在之后,接连又出现了几场挑战。 只可惜已经没有太多人关注了。 不再掩饰自身修为的南潇,在修行的时候更显飘逸灵动。 一袭青衫在微风中飘摇,长发披散。 头上别着一支古朴无华的灰色木簪。 眉若远山,鼻峰挺秀,唇敛春光。 少女将开未开的美好,在强大实力的映衬下,越发夺目。 韩非仁、贾斯、赵武昌、南宫斜阳、于覃等人全都喉咙发干。 就连高天之上的几位长老,看向南潇的眼神更加幽深。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南潇睁开了眼。 眉尾斜挑,眸光清亮。 如有瑞凤腾飞。 第五十七章 接二连三 青崖福地传承久远,已是上千年。 凡人的百岁长寿,在修者的眼中,真如云烟一般,渺小而孱弱。 这大概就是为何人们如此渴望修行的原因。 即便红尘问仙是无数个时代修者们最遥不可及的梦,可依旧有人乐此不疲,向道而行。 更何况,一旦境界突破,增寿只是其次。 强大的实力,才有资格在大世横行。 试问古今少年,谁不曾怀揣着炽热的梦呢? 如今,南潇坐在看台上,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才走下不久的擂台,更是南潇关注的重点。 在那擂台之中,似乎有高手布置过不朽的道痕。 之前的接连大战,让擂台的几处地面,近乎要四分五裂。 可在道痕的作用下,空中像是有一只大手,将凌乱的碎石填入沟壑,而后有神光一抹,裂缝变细纹。 在下一名选手登台之前,擂台又恢复如初,地面干净且极为齐整。 这一变化,也被不少人看在眼中,只不过并没有引起讨论。 原本还算热闹的氛围,在接连几场弃权后,开始变得冷清起来。 在亲临南潇两场极为精彩的战斗之后,一众看客,对于之后陆续登台的修者们,没了多少期待。 孤天里的鹤于低空盘旋了几次,兴致索然,挥动着薄而远的长翅,飞离了此地。 远处曾频频回望的鹿王,转过顶着巨大枝桠的头颅,在轻啸几声后,便带领着鹿群,游戏山林间。 看台上的人们不再专注于擂台,三三两两聊天,或者打盹,或者修行。 高天上的青崖诸峰,也都在凝眸修行。 所有人都深知,第二轮大比,是为了选出前一百强。 而如今在画卷上,却有一百八十七个至少是神桥境界修者的名字。 再算上来自龙门洞天、烛举洞天、云海楼、落荷福地这些强势宗门的七位少年修者,以及一众长老和传法上人们的亲传子弟…… 满打满算,真正能够算得上是强者的修者,才勉强接近二百名。 不用想也知道,采用末位挑战这种方式进行的演武大比,时间越是往后,战斗就越是精彩。 因此,被迫接受两场挑战的神桥之修南潇,为众人提前展示了什么叫做是精彩。 时间缓缓流淌,山林间不时还能传出呦呦几声鹿鸣。 青崖福地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偶尔的几场战斗,甚至比不上药农们河边擂衣的响。 第二百五十七位,严忠帅,弃权。 …… 第二百一十六位,吴秀芳,放弃挑战。 …… 第一百九十六位,周青青,无意登台。 第一百九十五位,次席长老之徒的孟涛,因病早离席。 再之后,出身落荷福地的端木诗,来自云海楼的端木千凝,拜师于烛举洞天的李鑫、白云逋,和赵无眠,以及贵为龙门洞天的七杰之一的谢长均以及其侍女鲤玖儿,竟然全部放弃了挑战,让人们震惊不已。 有的修者算是见多识广,在皱眉细细思量后,低声道:“会不会是掌教和长老们怕输得太难看,许下那些天骄们好处,才让其弃权呢?” 闻言,很多人犹如斗败了的公鸡,先是惊疑不定,后又失魂落魄。 这时候,久不发声的懂哥不负众望地站了出来,一边暖场一边反驳,斩钉截铁又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样只会更难看,至于原因嘛——” 朝着青澄仙子的方向努了努嘴,懂哥很是感慨,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胡须,徐徐感慨:“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哦……” 他人的议论暂时按下不表。 一直关注着赛事的南潇,此时亦有些吃惊。 让南潇没有想到的是,与青澄走得很近的谢长均,竟然没有挑战自己。 甚至还阻止了别人对自己的挑战。 不过,南潇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心情更沉重了。 出身龙门洞天的谢长均一身修为虽然不高,却拥有着极为不凡的实力,更修行了极为霸道的雷法。 察觉到众人惊讶的目光,谢长均昂首挺胸,满脸傲然地朝着南潇走去。 人群哄地散开,为谢长均挪开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作为龙门洞天最为年轻的七杰,谢长均年纪虽小,不过十岁出头,但是骨子里头的邪恶比之陈年老怪还要多。 即使面颊上还有一点点婴儿肥,但眉宇间尽是毒辣。 在走到南潇身前后,谢长均下巴高抬,冷声道:“你真以为我大发善心要放过你?是青澄姐姐跟我说,让我放你进入第三轮,她想到时候好好调教你!而且,到时候拔光你的羽毛,让你在众人面前原形毕露!到时候我看你还傲不傲!嘿嘿,想想都很刺激!” 虽然离第三轮还是很遥远,但是谢长均已经想入非非,甚至开始流起了口水。 南潇面色发冷,她此时只觉心中有怒火横生,就连玄冰苦海都险些涌现惊涛骇浪。 只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无视咄咄逼人的谢长均,敛眸修行。 没有顺利发泄怒火的谢长均还想继续纠缠,却被侍女鲤玖儿给拽走了。 南潇虽然耳边恢复了清净,但心中却依旧有浪涛冲天。 难道,真的要那么早对上已经步入彼岸境界的青澄吗? 即便她如今修有七门玄法,且皆以入门,甚至有几门算得上是小成,但南潇心中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 怎么办? 南潇努力地平复好心情。 现下只有努力地将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够应对未来的敌人,坦然粉碎一切来袭的恶意。 ———————————— 擂台之上,比武依旧在进行。 修者到了神桥,也分上下和强弱。 即便是有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只是因为参赛的时间太晚,所以才排名靠后。 但是那只是少数情况。 因此,第二轮的修者眉心数字的大小,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能说明一些问题。 一般来说,实力越强的人,知道的消息最少,也越有资格最先去报名。 而南潇之所以能在一百八十多名神桥及神桥境界以上的修者中排名相对靠前,只是因为她那一天刚好起得很早。 再加上她是追寻晨钟而去,得知宗门大比将要开启的时间并不算晚。 在南潇敛眸平息心中怒火时,擂台上的“过场”还在裁判们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自一百八十七名至一百六十五名,跨度已经超过了二十位。 修者们接二连三地放弃,时光飞速流淌。 直到画卷上的光,落稳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第五十八章 洛河玄远,青玉横刀 流光在画卷上停稳,紫色的名字熠熠生辉。 南潇凝眸,望穿辉芒,看清了刻在那个位置上的名字。 曹昌学。 跟张天豪一样,曹昌学同样是因为习得而备受宗门的一位长老所喜爱,并被那位长老赏赐了一块极为珍贵的纯净源。 曾经在野外试炼还需要与于覃舍命相救的贫苦少年,如今竟然走在了算是世家出身的于覃之前。 紧接着,又发出了一件让人们惊掉下巴的事。 排名在一百六十五的曹昌学,竟然顶着得罪青澄的风险,挑战南潇。 在南潇的记忆中,曹昌学似乎唯于覃命是从。 事实上,确实如此。 在与于覃交流之后,曹昌学才干脆利落地跳上擂台,而后高声道:“曹昌学,挑战南潇!” 甚至于,无视其师尊的眼神警告,提起青玉横刀,刀尖直直插入了才平整不久的地面。 在擂台之外,与曹昌学关系颇为紧密的于覃,此时红着眼睛,继续低吼道:“昌学,一定要战胜她!千万不能让她进入第三轮!” 曹昌学重重点头,应道:“师兄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输了!” 其实,曹昌学之所以做出挑战南潇的选择,也是有一定自己的私心。 几个月前,还是命泉境界的自己,竟然输给了凡人南潇,这让他耿耿于怀。 如今,刚好可以趁此机会证明自己,洗刷耻辱。 除此之外,凡是于覃的要求,曹昌学一定要遵从。 自从那一次被于覃舍命相救后,他就发誓,此生定要报答于覃。 曹昌学的心事并没有隐藏,南潇知道其意志不会轻易转移,故而登台。 算起来,今日里已是第三次了。 战斗开始。 曹昌学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莫名的气机在流淌。 高天之上,掌教李太清与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的眸子,俱是一亮。 擂台中,南潇还未有动作,便发觉视野中尽是风漩,耳边更有嗡鸣声阵阵。 很难想象,在山谷之内,没有被灵力所侵占,居然会有微弱的地鸣。 那竟然来源于曹长旭的旗下轮海。 眸中有高山和流川一一凝聚,而后悠然散开。 在眸术定风波的加持下,南潇的目光深远,竟然能直窥本质,看透那风声的来源。 只不过也仅仅是能够看出而已。 事实上,就算南潇没有看出来,曹昌学也会给回解答。 青崖福地的宗门演武,有一条新规则,便是—— 在擂台上的战斗中,双方都需要将自己的所学玄法和将要施展或是正在施展的手段提前说出来,以提醒对手。 如此一来,更能够考验对战双方的战斗才情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更方便青崖福地的掌教、长老和一众传法上人们,选择可造之才。 对曹昌学所学功法知之甚少的南潇凝眸静观,迎风不动,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只见曹昌学站如青松,张口就吐出一口清气,高声道:“洛河清玄,飓风力场。” 顷刻之间,那道清气,竟然与曹昌学苦海中的波涛声齐齐震荡,且与脚下嗡嗡地鸣同频而动。 有虚而实,地发杀机,大风渐起。 曹昌学的风,虽比张天豪的风更慢,却更宽阔。 南潇心神俱震,曹昌学驭使的风属玄法,实在是太过强大,简直超出了南潇的想象! 就连高天上的掌教李太清和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都面露古怪的回望站在最后边的一位白发苍苍的传法上人。 此人,正是传法于曹昌学的老人。 老人脚踩蔚蓝神虹,拱手笑道:“曹昌学那小子本来就资质颇佳,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罢了。《洛河遗策》的来历,掌教你也明白,太挑人了,所以,这个弟子哪怕不听我的话,应要参战,我也要珍惜,毕竟能得到知恩必报的弟子实在是太难了,所以还请您原谅痴徒,他并非故意得罪您爱徒的……” 青澄仙子面色一变,连忙解释说不敢不敢。 白发老人笑了笑,退到最后。 掌教李太清和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沉默不言。 洛河,是中南端的一条古老河流,古老到说可以追溯到数百万年前。 在那遥远到难以想象的神话传说中,有仙尊曾开天辟地。 其间—— 有清气上升,化作天宇,高悬世外。 亦有浊气下降,凝练大地,托举众生。 总之,洛河的来历极大极远。 而曹昌学竟有机缘,修行“洛河清玄”古法。 了解内情的人,更会觉得曹昌学的潜力惊人,压根就不弱于寻常仙苗了,甚至是远远超过。 要知道,曹昌学所修的功法,能以古老的洛河与玄妙无穷的清气为名,必然非同凡响。 南潇飞速回神,谷雨中的湖光山色化作漫天水雾,苦海神力奔腾,使得冰霜能以最快速度在擂台上蔓延,其中更藏着数根尖锐无比的森寒冰凌。 曹昌学任由水雾加身,张嘴就能呼出一口清气。 东南西北,上下左右。 八方俱来风。 水雾顿时散去。 随后,曹昌学竟能够凭虚御风,速度比神虹要快上数倍,身法极为轻巧,躲过了冰凌的突袭。 哪怕是南潇持续化轮海神力为冰霜,曹昌学的身法捉摸不定,蔓延的冰霜都碰不到曹昌学的衣角。 不仅如此,曹昌学还能够在躲过南潇冰凌疾刺的同时,挥动青玉横刀反击。 理论上来说,当速度足够快的时候,风应该是不会有太多力量的。 但是曹昌学却不同。 他手中的青玉横刀,势大而力沉,竟能够因为速度而得到极大的增幅。 运逸翰以傍击,鼓奔飚而长驱。 曹昌学挥刀,每多一次的劈砍,神力笼罩范围便远过一丈,古怪力场的威力亦增长一倍。 南潇退无可避,哪怕她极力运转火焰,但是只在几个呼吸间,拳头上就只剩下一点点温热。 虽说风能助长火势,可南潇此时竟然被那古怪飓风力场针对得连火都生不出来。 这前后的一切发生得极快。 本来还能够身轻如燕的南潇,在众人的眼中,好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满是陷阱的泥塘中,速度骤降,甚至连走动都很艰难。 面对即将迎来的青玉横刀,南潇只好运转小千冶,将苦海神力凝练出玄冰之铠,再以肉身之躯负甲,硬生生地接住了曹昌学的几次劈砍。 但南潇还是小瞧了曹昌学在道法上的造诣。 在那青玉横刀之上,竟然有细密如丝的锋刃,在飞快切割着南潇的玄冰铠甲,犹如凌迟。 与此同时,更是有一股接着一股劲力,澎湃浩瀚,有隔山打牛之威,直接作用于南潇的五脏六腑。 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曹昌学,再也不是曾经那一个空有速度的莽夫了。 南潇紧咬牙关,努力地咽下口中的血沫。 在这种形势愈发危急的情况下,她的心境反而是越来越平静。 战斗中不能分神,这是无数修者以惨痛无比的教训,总结下来的经验之谈。 但南潇却不同,眸中山川聚散,只能防御的她,自然有更多的精力去反思,从而寻找其他可乘之机。 南潇对自己一步登天的弊端了解得很清楚。 根基不足,且神力稀薄易碎,更没有曹昌学浑厚。 即便是她曾借助谷雨的湖光山色,都没能够顺利地将寒冰雾气铺展,自然不会对曹昌学造成削弱影响。 小千冶能发挥出的作用极小,身上的冰凯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四分五裂。 而南潇苦修的炎拳,被曹昌学的风狠狠克制,已经半废。 敛息术与清灵经皆是辅助性的玄法,几乎是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虽然弑圣八法的攻击力极为强大,但也只是针对凡人而言,单凭元气驱使,威力并不算大。 况且就算是南潇能够再现元气与神力的碰撞,从而爆发出数倍于元气的威力,但也欠缺一个近身的机会。 且不说曹昌学可以舞动风云之力的青玉横刀,光是那极为古怪的立场,都让南潇近乎寸步难行。 单靠南潇的“纵神八步”,想要在那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的飓风力场中脱身本来就是难如登天,更别提靠近曹昌学的身了。 该怎么办?! 这还怎么打?! 南潇心念急转,记忆如同走马回灯,在白驹过隙的刹那之间,又抽丝剥茧地将求学与悟道过往回顾了数遍。 之前学过的五门学法,如今似乎都无法帮助南潇取得胜利。 仅剩的两种,真的能够让她力挽狂澜吗? 虽然很难,那如果不去尝试,又怎会知道最终结果? 南潇心中发狠,眸光灿若星辰。 她手中重持霜白如雪的思空长剑,直面携狂风与力场来袭的曹昌学。 第五十九章 燃命 凡人寿岁不过百余年,命轮难新。 岁月无痕,史书仅陈少许修者峥嵘。 上一次宗门演武大比,还是二十年前。 曾经在擂台上崭露锋芒的人,此时已经成为青崖福地为数不多的高峰。 而今,在擂台之上激战正酣的两人,其威势,似乎更胜当年。 高天外,有灵鹤被清风吸引,缓缓低旋飞入山谷。 山林中,更有鹿王低啸,登石遥观。 在擂台之外,围观的人们几乎都屏气静坐,不敢惊动在擂台上生死厮杀的南潇与曹昌学。 其中有不少人是新入门的道童和才踏入修行没有十年的修者,他们没有经历过二十年前的战斗。 或许有部分修者旁观过包万与昔日仙苗朱欣怡的交手,但当时也只是点到即止,并不像现在南潇与曹昌学那样,几乎随时都要分出生死。 行路难,并不是所有的修者们都是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仙而前行。 更多的人,只是想要活在当下,若能走得更高,那就看更多的风景。 南潇柔美却韧,曹昌学虽刚但傲。 围观的人群中,有些怀揣着远大理想的少男少女,对于未来想要成为的人,有了更为清晰的轮廓。 他们见到南潇持剑飒爽,观曹昌学御风傲然,对未来均流露出强烈的向往。 遥吟俯畅,逸兴遄飞。 不知不觉间,南潇竟然也成为别人心中的梦了。 只是这一切南潇并不知道。 事实上,面对根基深厚且修有强大古法的曹昌学,本就基础极差的她,再加上积累不足,早就已经捉襟见肘,轮海神力更是难以为继。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初南潇闭关,借三枚百草丸便一步神桥,虽然听上去厉害,可那些都只是空架子。 古籍中,诸如圣体、羽化体、神王体、冥王体,凡拥有非凡体质的修者,若想突破轮海,所需要的天地精气几乎海量,如此才能为他们未来的无敌,打下坚实的大道根基。 只可惜,当初本就没有多少寿命且资质极差的南潇,没有别的选择。 她只能过早地将所有潜能强行兑现,从而才有资格与不公的命运争上一争。 风声吹断笔者的回溯,大道只能向前。 在那擂台之上,将《洛河遗策》中记载的古法演绎得淋漓尽致的曹昌学,英姿勃发。 他嘴角微扬,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洛河玄远,飓风力场更重。 只是,南潇并未放弃。 一切尚有转机! “金戈,锐明斩!” 电光石火之间,南潇手持思空长剑,奋尽全力,与挥至而来的青玉横刀对撞个正着! 即使在这个生死关头,南潇依旧保持着理智,将自己的功法说了出来,哪怕是因此又多流了一口血。 《金戈》作为青崖福地每一位道童都能够学习的基础法门,之所以能被南潇选中,原因就在于它是青崖福地少有的具有强大攻击力的基础功法。 其中,《金戈》所记载的锐明斩,更是只注重攻伐之力。 将体内的神纹以特定的方式与顺序编织成型,再经由轮海锤炼之器的催动,就可以形成一道极为霸道且锋锐的外放刀锋。 神力越强,这股刀锋的杀伤力就越强。 若是将苦海神力全都倾注于刀锋之中,那么,金光锐明斩甚至可以三倍增幅自身原有实力。 这正是青崖福地那些尚未修有所成的修者们,仍旧敢凭借着相对弱小的肉身,前往南岭猎妖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有得必有失。 在某种程度上,金戈锐明斩算得上是燃命之术。 一旦使出这一招,修者就会陷入长时间的疲惫,甚至有可能对自身的道行与寿命造成极为严重的影响。 南潇凭借着超人一等的悟性,将《金戈》篇章中注重杀伐的金行道法“锐明斩”,演绎到了极致。 在抹去了金戈锐明斩自身存在的巨大副作用之后,南潇又将本来应该外放的锋芒内敛于身,从而保证每一次的攻击都能够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虽然说锋芒在内敛之后,最终的杀伤力不复当初,但也能够将南潇自身的实力放大到两倍。 但这也足够了。 千万不要小看这两倍。 有的时候,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修者的战斗,不仅仅是局限于双方玄法妙术的对轰,更是对各种时机的把握。 在实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考虑那么多。 但若是两个人势均力敌时,有一个人突然间能够爆发,那么,胜利的天平便会发生倾斜。 这也就是南潇为何会一直以来都没有主动地将这门主杀伐的金戈给暴露出来。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如今,时机到了。 金戈锐明斩作为压箱底的又一门绝学,在南潇即将败北之时,被她全力施展而出。 轮海中的数十道神纹被南潇以特殊的排列方式,编程成一种诡异的金色纹路。 而这道金色纹路,竟然顺着苦海蔓延开来。 眨眼间,南潇的身体发肤、体外冰铠,以及手中的白色长剑上,均有淡金色的烙印在微微闪动。 “战!” 南潇亦是杀出了血性,她手中的思空长剑如有火在燃烧。 金光流淌着锐芒,双刃与剑尖缠绕着神秘符文。 思空长剑似乎脱去了平凡的外衣,金行辉芒增其锋锐,并在南潇苦海玄冰加持下,多了一层冻入骨髓的肃杀。 “铿锵!” 巨大的声响,带着余音,让部分坐在擂台外却修行较低的修者们耳中溢出鲜血,受到了不小的内伤。 两柄被神桥境界的修者锤炼许久了的神兵利刃,终于在擂台上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白色长剑与青玉横刀对撞,犹如针尖对麦芒,偶发出强烈的火光。 不远处,又有一个懂哥站出来,道:“以卵击石啊!一个女子,还那么年轻,力气也没长全,更没有非凡体质,如何跟同境界的男性修者对拼力气?就算是使出来金戈锐明斩这一燃烧生命的禁术,但她可曾想过,哪怕这一战她胜利了,但一身的伤痕,越发狭窄的道途,还能有未来吗?” 这一位懂哥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至少从口气中是能听出来他的遗憾与心痛的。 于是,立马就有人附和,抢声道:“对啊!她还是太难了,不然凭借她之前那两场表现,至少能拜入一位传法上人的门下,甚至是次席长老也会垂青于她。如此一来,南潇这个小姑娘,今生晋升彼岸境界还是很有希望的。” “可惜啊,唉……” 有些人真心为表现极为惊艳的南潇感到遗憾,但更多人只是冷漠静观。 不久前败下阵来的祝辞,看到台上的南潇竟然使出燃命之法,险些落下热泪。 她转过头,望向讨论的人群,叹息道:“空谈希望,又怎会有希望?” 不是所有人生来就是那么幸运。 世道总有不公,所以才有人逆天而行。 若身怀不幸,那更要努力去争。 把光明的未来,给赢过来。 哪怕是燃烧生命。 虽死无悔。 第六十章 尘埃将落 大风再起,吹散了拼搏的意义。 议论话题重新转到了仙门择徒的标准上。 “为什么南潇和曹昌学之前没有被掌教以及那几位正席长老收为弟子呢?如今看来,无论是曹昌学和南潇,在道法的运用和时机的把握上,绝对不算弱啊!”有人提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一个男人撇嘴,随口回答道:“那还用说,无非就是他们当时不够强!况且,谁知道那些个仙苗,有没有藏着一些保命手段!” 亦有人反驳,“我看未必,估计也涉及到潜力吧?要知道,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 “屁嘞,你们想多了,恐怕还有深层原因。要不然高天上站着的掌教和长老们,早就飞奔下来争抢南潇这个丫头了!”真正的懂哥再现,一针见血。 “所以,你最看好谁啊?”又有人问。 “曹昌学啊,他修行的功法,我看不透!”懂哥回答,毫不犹豫,口吻坚定。 有些人如身临其境,紧张的同时,又抽身世外地指点起江山。 但让那些人没有预料的是,发挥出自身两倍力量的南潇,居然成功地抵住了曹昌学力劈而下的青玉横刀。 紧接着,南潇竟然又做了一件让高天及看台上所有修者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本就已经透支潜能且还施展损己身道术的南潇,自爆了构建金戈锐明斩的所有神纹! 瞬间,火舌席卷整座擂台,并越烧越烈。 于眨眼间,这股自两柄利刃碰撞中迸射出的火光,便“气焰滔天”,迅速超出了曹昌学飓风力场所能够压制的极限! 这道火光竟然能够不受清玄飓风与古怪立场的影响,越烧越旺。 但火焰不分敌我,对战在一起的二人,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但相对来说,发动爆裂突袭的南潇,并未因之身受重伤。 在外人看来,爆炸与火焰全都突如其来。 但身在局中的南潇,却清楚地知晓一切事情的发生。 毕竟,金戈锐明斩的神纹,是被她引爆的。 在南潇决定引爆神纹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之后会出现的情况。 但即便如此,身处火焰中心的南潇,也小瞧了爆炸的冲击力。若不是南潇提前运转眸术定风波,山川作盾,并及时用神力护住眼睛,恐怕此时估计要双目失明。 所幸南潇的神力偏向于水,轮海高空中钉住命轮的冰锥以及漂浮在海面上的碧青色玄冰,在此时都发挥出了巨大作用,让那些火光没能侵入南潇的体外一寸。 甚至于就连熨帖的蓝色衣裙都安然无恙。 但后知后觉的曹昌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爆炸之前,曹昌学的浑身神力已经被风属性所占满。 更何况在那个时候,他的青玉横刀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丝丝缕缕的风刃。 于是,当南潇引爆神纹的瞬间,风刃助长火星之威,势如燎原,迸射的火焰如同蛇蟒,冲天而起。 曹昌学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占尽优势,即将赢得胜利之际,南潇居然会釜底抽薪,拼上今后修行路更窄的风险,也要将“金戈锐明斩”这一燃命之术施展出来…… 采用以伤换伤如此惨烈的方式,只为能反败为胜。 真的值得吗? 此时此刻,无论是被火焰吞没的曹昌学,还是在擂台外观战的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青崖福地虽然不禁止学童道子们修行此法,但也在记载玄法的玉渎之中,三令五申:若非生死存亡,万不可轻用此法。 可是现在,南潇竟然如此的刚烈。 明明这只是一场宗门的演武比试啊,南笑怎么会刚烈到这种程度?! 而且竟然让南潇成功的快要反败为胜了! “啊啊啊啊啊!你—!好痛啊,我好痛啊!” 烈焰中,曹昌学如同枯枝,噼里啪啦地作响。 曹昌学扔掉手中的青玉红刀,双手紧紧按住双眸,想要压制住火光。 更有神力自苦海中冲出,自下而上逆流成河。 洛河清玄,本就包括了水、风与土。 清风上扬,是为高天。 厚土在下,是为大地。 洛河连接天地,水漫古今。 得到这一远古传承的曹昌学,亦是修行过水法。 此时想要将洛河的水光,将眼睛中和身上的火焰扑灭。 好在这些火焰虽然比凡间火焰炽热,但算不得灵异,更没有生生不息的特性。 可即便如此,心性极为坚韧的曹昌学,也忍受不住疼痛,脱力地跪在擂台上。 他的眼中,本来是应该有血泪流出,只不过血泪在半道上就已经汽化成雾。 曹昌学抱着头,痛苦地哀嚎着,让旁观的众人都心头一紧。 像是有数块大石重重地压在心里头,把部分看客焦灼得都喘不过来气。 虽然在水行的护佑下,暂无大碍。 但是余留的疼痛,依旧让曹昌学难以承受。 即便如此,曹昌学仍想下意识地找到武器来保护自己。 他一边哭泣,一边四处摸索着刚才被扔掉的青玉横刀。 已经疼到失去了理智的曹昌学,忘记了他其实是可以通过神力来遥控青玉横刀的。 四野沉寂,针落可闻。 祝辞眸光越来越亮,为正在擂台上舍命战斗的南潇而欢喜,眼神却十分哀伤。 纯粹的局外之人,反倒是看得一阵揪心。 有些人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若真的提醒了,是否会对赛制公平造成一些恶劣的影响。 若是因为提醒,而让这场战斗失效,那就太过于无情了。 因此,谁也没有出言提醒。 于覃站在擂台之外,眼睛发红,拳头攥得发白。 一边是心中所爱,一边是手足之情。 擂台上,曹昌学哀嚎,南潇静默。 在场外,于覃垂首,泪如雨下。 “唉……” 高天之上,贵为正席长老之一的程娇似乎有些不忍,刚想要洒出雨露,便被执法长老南宫守正阻止了。 他虽然与南潇因为道途不同而有点过节,但此时还是想要秉公执法。 在擂台之上,一切似乎都要尘埃落定。 相较于被火焰灼伤的曹昌学,南潇虽然双目发红,但其实力并没有受到影响。 此时,南潇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拼命捂着双眼,哀嚎着打滚的曹昌学,她心情复杂,悲喜交加。 因他人之痛而悲,更因自己反败为胜而喜。 手中思空长剑上的温度淡去,火色重新归为秋霜。 压住心神的不安与忐忑,南潇呼出一口浊气,冷声道:“你还不认输?” 看台上下,除了包菲、包万、青澄、赵武昌等曾与南潇有隙的人,无一不被南潇折服。 那如花似玉的面,那灿若星辰的眸,那傲岸不屈的鼻,那英姿飒爽的身,那超凡脱俗的法,以及那所向无敌的剑…… 或许这一日之后,无论南潇有没有赢得最终的胜利,都会让人们对她印象颇深。 今后,在人们再谈青崖福地的天之娇女时,恐怕会在蓝河、青澄之后,又多出来了一位南萧仙子了。 当然,这一切能够发生的前提,是南潇最终能够在之后的几场激流中,全身而退。 第六十一章 有余 擂台之战,在南潇驻足停手中,暂时告一段落。 在那四碎的焦黑地面之上,仍有高温残留,附近的空气都为之颤栗。 几乎所有人都因南潇对战机把握之精准而震惊。 原本,南潇积累薄弱,且修行的玄法算不得高明,甚至对很多人而言,只是鸡肋,可以直接当场用最省神力的玄法破解。 而曹昌学的洛河与飓风,对青崖福地的一众修者来说,几乎是闻所未闻,但从南潇被束缚得近乎动弹不得中可以看出,威力极强。 更何况,曹昌学的青玉横刀,在材质上与炼制手法上,亦是不凡。 南潇的白色思空长剑虽然因为与青玉横刀的对拼而出现裂口,但在场修行高深或者见多识广的修者不在少数,他们能从长剑与横刀的碰撞声中,听出很多。 白色长剑在每一次与青玉横刀的碰撞中,都发出脆响,而青玉横刀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南潇手中的剑鸣越来越弱,再看到南潇持剑的右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人们便已经料定南潇必败无疑了。 可观战的乐趣从来不在于看了一场胜负注定了的战斗。 如今,战斗才情惊艳的南潇,就赋予了擂台战斗的最高级别的意义。 在他们的视线中,南潇兵行险招,不惜以伤换伤,重创了曹昌学的双目。 果然,在这之后,原本胜负将分的战斗,瞬间又回到了平衡。 甚至于,让南潇占得了些许优势。 而在剧痛之下,曹昌学再也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控制其身外洛河与奇特立场,只顾得上捂住眼睛哀嚎 于是南潇纵神七步又起,蜻蜓点水,顺利脱困而出。 “认输吧!” 南潇双目犹如烈火,但声音却清冷出尘。 她并非狠辣无情之人,看到曹昌学的惨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劝其早点认输。 但是曹昌学绝非轻易认输的人。 即便是他的视野中依旧赤色茫茫,再看不到四周的情景。 还有越来越强烈的疼痛,让他近乎崩溃,但仍有强烈的信念迫使他绝不屈服。 曹昌学趴在地上,双手四处摸索。 在南潇决定再烧一把火之前,他终于握上了那柄青玉横刀。 几乎是凭借着对风的绝对掌控,曹昌学竟然每一次都能够险之又险地避开南潇的长剑。 南潇凝眸,手中的长剑锋芒更盛,在挥舞中爆发出强烈的火光。 那是脱胎于炎拳的火焰之剑。 能够得到《洛河遗策》修行资格并且完美演绎道法的曹昌学,又为所有人展示了他极为强大的一面。 他竟然闭起眼睛,并借着耳中的风和神力的波动,去战斗。 大概是经常在山林中与那些妖兽们对战,曹昌学经过血杀锤炼出的战斗意志和直觉,让南潇都为之侧目。 即便是曹昌学现在双眸紧闭且心神受损,难以完全发挥出其神桥境界的实力,但是光凭着那一身健壮的体格与猛兽的本能,竟然也能够与南潇在短时间内斗个不相上下。 而且最为恐怖的是,曹昌学越战越勇,逐渐适应了眼睛的疼痛。 随着曹昌学的心神渐稳,南潇身周的古怪力场竟然开始死灰复燃,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限制她的行动。 曹昌学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气悠扬,那传承古老的洛河似乎又要倾泻。 南潇目露杀机,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再这么下去,她必输无疑。 于是乎,南潇暂时回撤长剑,又一次用出了金戈锐明斩。 条条金色细纹再次布满南潇的白色长剑,让那道锋芒更盛。 “洛河清玄,上善若水!” 感受到强横神力波动的曹昌学,咬牙低呵,同时将手中的青玉横刀劈出。 “铿锵!” 交锋声再起! 这一次的碰撞,比这之前更为强势。 古怪的立场融入刀刃之间,化作至柔至阴的水,将南潇的金芒敛至无痕。 于是,纵使南潇的战力倍增,那杀伐无双的长剑锋芒,竟在曹昌学有意识地防范之下,没能建功。 这一次,南潇终于意识到之前的小胜,是多么的幸运了。 洛河清玄,果真玄奥无穷。 南潇感受到那道道水光掠过长剑,层层向自己逼来。 面到这种情形,南潇只能先行后退,而后用炎拳,将水光蒸腾。 好在曹昌学的洛河之玄,主要被金戈锐明斩,给消耗了大半,否则还真难应对。 接连的战斗,让南潇的心神都有些疲惫,轮海中的神力源泉也不再像最初那样涌动剧烈。 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是让曹昌学睁开眼,那一切危矣! 南潇心中越发急切,再次发动了凌厉的攻伐。 “锵!锵!锵!锵!锵!锵——” 南潇的长剑又在与曹昌学的青玉横刀相较量,短兵相接之间接连有火花四射。 就在曹昌学对南潇的攻杀越发得心应手,逐渐掌控战斗节奏之际—— 南潇骤然抽身回撤,但长剑依旧在前。 是时候了! 正是指法,控鹤! 每位修者都能与自身所练的兵器有极为亲密的联系,而如今,南萧便用自己的苦海神力牵连,御剑与曹昌学的刀相撞。 与此同时,周身澎湃的元气也化作细丝,铺下天罗地网,瞬息间就将曹昌学持着的青玉横刀与白色思空长剑给牢牢拴在一起。 甚至于,就连曹昌学的右手腕,此时也如同被控制了的鹤,被禁锢得难以动弹。 再之后,南潇又在呼吸间将纵神七步走满。 纵神七步与指法控鹤、眸术定风波等一样,亦不属于玄法秘术,南潇自然不用口述其来历。 她先是用蜻蜓点水从飓风力场中抽离,而后一个鲤鱼跃冰就摆脱了洛河悬溺。 猛虎出山后,又有羚羊挂角与兔子蹬鹰。 …… 在走满纵神七步后,南潇的元力几乎沸腾,那是凡武的巅峰! 曾经祝台说过,有武者的功夫登峰造极,可诛杀飞天入地的修者。 如今,南潇终于靠近曹昌学的肉身,将有可能再现奇迹! 在人们的瞠目结舌中,南潇依然出现在曹昌学的身后。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自如。 在南潇有意的清灵与敛息之下,她终于在体内神力将要消耗殆尽时,无声站在曹昌学毫无防御的后背。 这一次,再无退路! 那就背水一战吧。 南潇的双手尽是金色纹路,那是倾尽所有神力也要重新点亮的锐金明光。 在金光之外,还有后招! 第六十二章 在黎明来临之前 在金光显辉中,洛河似乎更加邈远与苍老。 南潇决定背水一战,将所有的胜算,尽付之后的攻击。 那袭蓝衫终于猎猎作响,更有清亮的剑鸣响彻此间。 在第三次施展出金戈锐明斩后,即便南潇的轮海神力全无,但她依旧有元气残留。 弑杀八法,屠夫形意,杀生! 两枚苍白却又泛着金光的钉子被南潇凝聚而出。 长约一指,但其散发的森寒之力,竟然让看台上的修者们,感到后背发冷。 那是极致的杀意,犹如实质。 屠夫在杀牛时,为了让尸体最大可能地保留肉的鲜美,就不能让血流太多。 这种基于口感的需求,对屠夫们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挑战。 于是,就诞生了各种各样的新奇杀牛手段。 除此之外,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之中,不时还会有聪慧的屠夫,在不断精研后,又改进了杀牛之法。 比如,在万阶蜀道之外的半月怕。 那里的屠夫,是通过锤击的方式,将尖锐的钉子打入肉牛的头骨。 如此一来,可以使得肉牛在创伤面积最小的情况下,于最短时间毙命。 屠夫就可以获得极为新鲜的肉,和较为完整的牛皮。 虽然说这种杀牛的方式不一定是最优的,但在南潇修习的所有凡武和玄法中,破坏力是最强的。 几个月前,南潇就利用此法,九根杀生钉轮转,硬生生凿开了苦海,踏上了修行之路。 最开始,南潇在创设弑圣八法时,便回忆起年幼时看过王家老大当屠夫的场景。 那一根根流着牛血的尖锐长钉,曾经是侵扰小囡囡很久很久的噩梦。 不过,俱往矣。 南潇催动杀牛之钉,眼中的血色更红,那是比火焰还要旺盛的杀机! 在众人的一阵惊呼以及于覃等人的惊呼和请求声中,南潇竟硬生生地将两枚杀生钉牢牢地凿进了曹昌学的头颅! 即便是曹昌学急忙调动轮海神力,将修出来的风与水尽数护体,却依旧难逃杀生钉的恐怖穿透力。 “噗呲!” 犹如烈火烹油,杀生钉撞入了风与水中,而后依旧以所向无敌的力,冲破洛河秘力的阻拦,插入曹昌学的耳后。 “啊——,啊啊啊——” 擂台上,除了溅起的血水,更有惨烈的哀嚎。 曹昌学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痛苦,青玉横刀啪嗒一声地摔落在地。 头颅之中,如有寒光在搅动,森冷的杀意似乎要把其中的一切都给冻结。 但在意识被冻僵磨灭之前,疼痛被最大程度地放大开来。 曹昌学再没有反抗之力,直挺挺地摔倒,溅起大片焦黑尘灰。 裁判急忙冲到擂台上,同时掀起袖子就将身染鲜血的南潇推出数丈远。 早就在擂台边上干着急的于谭,此时也趁着机会,飞上擂台。 他甚至没有看被裁判推倒在地的南潇,径直飞到昏迷不醒的曹昌学身前。 有强烈的绿色光波自于覃的脐下轮海中散发而出,将头颅上满是鲜血的曹昌学笼罩。 紧接着,在高天之上,曹昌学的师尊一边叹气,一边赶来,并为曹昌学服下了一颗紫色宝丹。 在曹昌学的师尊为曹昌学疗伤之际,包菲也小跑到擂台上,想要给看上去十分痛苦的于覃一个拥抱以示安慰,却被于覃狠狠推开了。 这一次的拒绝是在擂台上,包菲几乎颜面尽失。 恼羞成怒的她,竟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南潇身上,尖叫道:“南宫长老!我举报南潇作弊!她使用了燃命之法,还不报所学玄经之名!据我所知,青崖福地的所有基础功法中,绝对没有她施展的那种诡异钉子!他作弊,罪该万死!请执法长老秉公执法,严惩此女,还演武大比以公道!” 包菲傲然站在台前,并伸出纤细的右手食指,直直指着在不远处重新站直身子的南潇。 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满是恨意,嘴唇大张,蹦出大义与公平。 义正词严中,包菲站在的道德层面越来越高。 于是,高天之上,所有的青崖高峰均听到了包菲的声音。 南宫守正看到掌教李太清对着自己点头,便安心地驭虹飞落。 他潇洒地站在擂台上空三丈,眼中有精光闪烁,冷声质问道:“你使用了《金戈》中的锐明斩这一燃命之法,且接连使用了三次,为何仍有余力,且没有遭到反噬?” 南潇反手背剑,傲然道:“宗门中的《金戈锐明斩》确实有弊端。但我今日里所施展的金戈锐明斩,是由梁山道兄传授的。他将原本锐明斩中的燃命弊端抹去,虽然最终能发挥出的威力变弱,但相应的,需要的神力也锐减。” 南宫守正微微愣住,他没想到早已离开青崖福地多年的梁山还能有如此超然才情,竟然可以把燃命之术的弊端抹去。 南潇之所以将改法之事推到梁山爷爷的身上,有两个原因。 一是梁山早已离去,就算是有人追究,也查不到人。况且梁山虽然性子较闷,但人缘不错,所有很少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二是南潇不愿暴露自己,一旦让宗门那些长老们知道自己有些才智,只怕将来想要离开会更加麻烦。 天地如此之大,无论是之后要去复仇,还是去见证轮回,都要走出这里。 果然,在听到有人竟能改善燃命之法且保留部分威能后,青崖福地掌教的李太清和一众正席长老们全都坐不住了。 掌教李太清的修为最高,从高天到擂台,驭虹只是瞬息。 黄俊杰与黄英才、韩吉安、程娇、魏紫颖等正席长老们紧随而来。 执法长老只好收起部分成见,缓缓说道:“你将此法告知我等,自有掌教和我们来判断你言语的虚实。若是真,则既往不咎;否则,你只知欺瞒之罪?斩立决!” 垂垂老矣的赵发财更是抬手便掷出一座宝塔,将众人笼罩在内,不让外人知。 南潇心中叹气,终究是到了这一步。 但她的回答纹丝不乱,言谈举止全都表现得不卑不亢,将改善后金戈锐明斩的种种玄秘与变化,尽数说出。 不多时,掌教李太清和几位长老们带着改善后的保命之法满意离开。 老态龙钟的正席第四长老赵发财收起宝塔消失,驭虹飞天时的背影似乎都变得年轻了。 执法长老南宫守正也记住了此法,他此时心情极好,嘴角微扬,笑道:“经过我们确认,南潇没有作弊。她最终施展的只是凡间武学,一切合规合矩。好了,你们先退下,让比赛继续。” 此言一出,顿时议论四起。 是谁说凡武无用? 如今,南潇在战斗中身体力行,让凡间武学再现青崖福地,使得无数人为之惊叹。 尤其是那专门凿穿人体死穴的杀生之钉,让他们肢体生寒,后怕不已。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岁月中,当人们忆及杀生之钉时,都会不约而同地说此法太过毒辣,有违天和。 但在一路踉跄勉强走到这里的南潇心中—— 那是破开黑暗,揭晓黎明的生命之光。 第六十三章 不战而胜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第六十三章 不战而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暂留于此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第六十四章 暂留于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