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佬绝不瞎搞事》 001.她失踪了五年 夏日炎炎,斜阳疏影。

七月底的阳城格外炎热,连空气里都是一阵灼人的热浪。

在阳城派出所分局陈旧的大门旁,一个穿着黑白衬衣和深色牛仔裤的年轻女孩子倚着大门,两手抄在裤兜里,漫不经心的抬眸望着街道。

行人三三两两,格外稀少。

她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官,正语重心长的叮嘱她出去后要注意的事情。

不过见女孩子清丽眉眼间俱是冷冽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他一时之间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怕是无论他说了什么,这小姑娘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是他也能理解,任谁被拐卖了整整五年,再回来这座熟悉却已陌生的城市,都会生出些抗拒来。

更何况,听说这孩子的家人没怎么找过。

警官就叹口气,道:“出去后别再打人了,幸好这次你比较幸运,与嫌疑人作DNA比对时意外找到你父母之前存的基因。”

“我已经让人通知了你的父母,不一会儿他们就会来接你。”

话落,却只听得轻轻的嗤笑一声,转瞬即逝。

警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去看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低眉垂首,眼帘敛去眸中所有的情绪,叫人看不透她的情绪。

她周身的气场却意外的强,有种凌人的刺,令警官有些呼吸困难。

即便听到即将要与失散五年的家人相见,她面上神情也没有变过,仿佛那其中主人公不是她。

警官一时说不出来其他话,就干巴巴的看着女孩。

看了一会儿,他实在受不住女孩子的气场,只好将目光移去了别处,老实的闭上嘴巴,与女孩子一起等。

时间逐渐流逝,街道上行人逐渐稀少。

日落西山,逐渐沉没地平线下,只露出来昏黄的一点。

眼见越来越晚,却还是没有人来,警官不由很是尴尬。

他才说过那家人约莫会很激动的来。

结果过去了几个小时,也不见人,丝毫急切也看不出来。

警官心下对这个小姑娘更是同情。

良久,街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一辆奢华的车,朝他们这边缓缓驶来。

警官有些激动,指着那辆车道:“快看,一定是你的家人来了!”

女孩子喉咙里溢出一声淡淡的嗯。

那车很快过来,果然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停下来。

车门被拉开,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面上带着一副眼镜,显得斯文有礼貌。

这时候,警官再说不出话来。

失散五年,父母不来接人,却派了另一个人来。

那男人走到警官和女孩子面前,客气的打了声招呼,随后转向女孩子,“请问,是大小姐陆容吗?”

闻言,陆容终于抬起头来,露出来一张清丽精致的小脸,碎发下的眼睛淡漠而平静,漆黑瞳孔带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和锐利。

她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眼男人,随后点头。

男人一怔,在陆容的眼中看到了一股冷意,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到叫他迟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正色,微笑道:“大小姐好,陆总临时有个会议走不开,所以让我先来接您回去。您叫我方特助就好。”

然后他又跟警官交接材料。

说完后,方特助看向陆容,对她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大小姐,我们走吧。”

陆容看也没看他,微微颔首,抬脚就走。

到车门前,她开了后面的车门,慢吞吞的坐了进去。

方特助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陆容的身影,心里想这个大小姐跟他想象的也太不一样了。

警官目送他们离去,叹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哦!”

……

车在马路上快速行驶,方特助通过后视镜看向后面的女孩子,她正看着车窗外面,面无表情。

犹豫再三,方特助还是开口道:“大小姐别介意,陆总是真的忙,二小姐去上补习课了,夫人要去接二小姐……”

坐在后面的陆容依旧注视着外面,没应声。

她平静的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阖目自神自在的休息。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座复式别墅前,方特助快速下车过来给陆容开门,对陆容道:“大小姐,这里就是陆家了。”

陆容下车,抬起头来去看,眼中终于有了丝波澜。

她当然知道这里是陆家。

她曾经失踪了五年。

十三岁那年被人拐走的时候,她是在陆家别墅的大门前,一个人待着。

十八岁这年回来,她依然一个人站在陆家别墅的大门前,没有亲人在。

002.我的房间呢 陆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不等方特助再说什么,她抬脚往里面走。

方特助愣了下,想要陪陆容一起进去,可是看了看停在马路边上的车,还是先去把车开进车库里。

其实,陆家早些年并不是如今这般富裕。

陆容的父亲陆闵生在年轻的时候还是一个穷小子,身无分文,穷困潦倒,跟上时代的脚步想要把握机会发家致富,结果没有经商的才能,几度被人骗的倾家荡产。

后来陆闵生遇到了一个天大的机会,收到了一笔投资,在别人的指点下才开始慢慢走上正途,以至于如今的程度。

至于那个天大的机会是什么,旁人无从得知。

但陆闵生从一介穷小子闯到今天赚下千万家产,一直是业内津津有味的乐谈。

陆容记得自己小时,还是和父母妹妹住在老旧的楼房里,几年后才搬到了现在的别墅,不过没住几天,就被人给拐走了。

陆家早些年穷惯了,如今也很是简朴,偌大的别墅除了定时的清理工,就只有一个厨师,两个保姆,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母亲江珠操持打点。

是以陆容进去时,院子里悄无声息,走到大门前,她推门的时候才发现门是虚掩的,里面传出来一阵笑声。

她微微眯起眼,推开门走进去。

客厅里一个衣着光鲜亮丽,妆容精致的女人微笑着同两个保姆道:“涵涵如今越来越出色了,补习班的老师也说没什么好教给涵涵的。”

两个保姆跟着笑道:“是啊,小姐可是我们阳城鼎鼎有名的名门小姐,极少有人比得上的!”

“就是就是!小姐从小优秀到大,谁不知道小姐是先生的心头宝!”

女人身边坐着一个娇俏漂亮的女孩子,长相乖乖巧巧的,坐在女人身边,面上挂着大方得体的微笑。

只有在她们夸赞她的时候,她脸上才露出一抹不好意思,小声道:“妈,您说的也太夸张了,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江珠朗声笑了几下,道:“涵涵,你是我的女儿,比任何人都优秀,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妈妈以你为骄傲。”

陆知涵轻轻笑道:“妈,等爸爸回来再说吧,我想再报一个补习班,学些别的。”

“好,好!”

对于乖女儿的要求,江珠哪里会不答应,当下就高兴得应了下来。

几人又说了几句,大多都是围绕着陆知涵,听到别人不断地夸赞自己得女儿,江珠一直喜滋滋的。

直到门口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大小姐,您怎么在这里不进去?”

客厅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边,看到一个穿着洗的发白的衣服,满面淡漠清冷的陆容。

那双黑黑的眼睛透着股冷,直直的看着他们。

江珠面上的喜悦一下子就消失了,直愣愣的看着她。

方特助出现在陆容的身边,一脸惊讶和不解。

这时候,江珠才忽然想起来,昨晚丈夫是跟她提过的,他们的大女儿陆容,找回来了。

江珠的脸就有点僵。

两个保姆面面相觑,看看江珠跟疑惑的陆知涵,再去看看突然出现的陆容。

方特助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连忙打招呼:“夫人,二小姐,这是大小姐。陆总在开一个重要会议,所以让我将小姐先送了回来。”

客厅里一时之间更安静了,仿佛掉跟针的动静也能听到。

最先有反应的是陆知涵,她蹭的站起来,面上挂着激动:“姐?真的是你吗?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她转头去叫两个保姆:“刘婶,王婶,快去给姐姐倒杯热水来。”

王婶应了下来,一步三回头好奇的去了厨房。

江珠这时候反应过来,勉强笑道:“原来是容容,回来就好,快来坐。”

陆容瞥她们一眼,走过去,绕过陆知涵伸出来的手,直接在真皮沙发上坐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两只手环抱在身前。

方特助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不宜再待下去,跟江珠说过后就转身离开。

王婶将水杯放在陆容面前,同刘婶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回来地大小姐。

她们来陆家做工的时候,陆家的大小姐已经失踪了。

可是这些年来,也没见先生夫人找过人啊,她们还以为是传言。

江珠尴尬地坐下,想了半天,开口道:“容容,实在对不起,妈妈今天有点忙,其实你爸爸跟我提过。”

听了会儿,陆知涵明白过来。

昨天晚饭时候,陆闵生的确提过陆家地大小姐找回来了,就在派出所里,据说是牵扯上一桩案子才会意外找了回来。

但当时她并没有想什么,兴许就是弄错了呢。

陆家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早就习惯了。

至于记忆里那个姐姐,她也忘得差不多了。

听说这个姐姐是被人贩子拐走的,被卖到了山区,这样都还能找回来,也真是够可以的。

陆知涵饶有兴趣地看着陆容,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

“姐姐,实在对不起,妈今天是在忙我的事情,一时忘了姐姐的事情,妹妹替妈妈道歉。”

陆容抬眸,懒洋洋的瞧了一眼知书达礼的陆知涵,漫不经心道:“嗯,忘了我,的确很忙。”

江珠脸上一阵青,干笑道:“容容说笑了,妈其实是很担心你的,昨天听说你要回来,妈还激动了大半宿没睡着。”

“所以你今天激动过了就去忙别人的事?”陆容嗤笑。

江珠顿时说不话来。

不知道该怎么跟陆容相处。

所幸陆容也没心情跟江珠寒暄,坐了一会儿就站起身来。

“我的房间呢?”

说起这个,江珠跟陆知涵俱是一愣,继而面上浮现出尴尬之色。

陆容也不看她们,转身往楼上走。

江珠和陆知涵反应过来,连忙起来跟着往楼上去。

江珠道:“容容,你的房间在一楼,刘婶还在收拾当中,你等一会儿好不好?”

面前的人突然停下,江珠和陆知涵也一同停下。

陆容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睨着陆知涵,眯着眼道:“我记得我的房间在二楼最后一间。怎么?我不在了,被用作了储物间?”

怎么可能弄成储物间?!

江珠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可终归让理智死死的按捺下。

那是整个陆家位置最好,布置最好,规格最好,连空间也是最大的房间,当初装饰的时候费的心思是其他房间的几倍,舒服的不得了,她怎么可能当作储物间?

只是……

陆知涵:“抱歉,姐姐,你失踪后,爸爸担心我在原来那间住不惯,就让我搬过去了。”

003.这里,我的 闻言,江珠看着陆容,劝道:“容容,住哪儿都一样,晚饭前,王婶跟刘婶会收拾好房间,你住一楼也方便些。”

陆容听着,突然笑了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问:“住一楼?”

江珠和陆知涵点点头,陆知涵温柔的笑道:“姐姐,我知道你一贯对我好,不会怪我的。”

陆容就停下了上楼的脚步,转而往下面走。

江珠松了口气,连忙道:“容容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准备的妥妥当当,绝不会委屈了你半分!”

陆知涵也乖乖巧巧的走在陆容的身边。

她们走回到沙发前。

可谁知,陆容没停下,继续往门口走。

陆知涵一愣:“姐,你去哪儿?”

陆容漫不经心道:“既然没有房间,那就不劳你们了。”

说完,她瞥眼江珠和陆知涵,走了出去。

江珠和陆知涵竟在那一眼中看出些许冷意,不由怔住。

回过神时,陆容已经不见了。

王婶和刘婶站在江珠注定的房间前,有点呆滞,怎么觉得这位大小姐不太对劲呢?

“糟了!”

江珠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追了出去,可出门后什么也没看见,甚至连陆容的影子都没有瞧见,她有点慌。

陆知涵出来,善解人意的道:“妈,是我将姐姐气走的,不如我去找她吧?”

“不用了!”

江珠烦躁的挥了下手,气的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多少年了,那陆容始终都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小的时候不讨喜,长大了更不讨喜!

江珠暗啐道:“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陆知涵没听清楚:“妈,您说什么?”

江珠心情不好道:“没什么,回去吧。”

“那姐姐……”

“由她去,等你爸爸回来再说。”江珠冷冷道。

……

此时的陆容就在陆家别墅外,见江珠跟陆知涵不知说了什么又回去,她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一边走着,一边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响了几下,那边很快被人接通,是一个戏谑的男音。

“呦,不是回去找你爸妈了吗,怎么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陆容慢腾腾的走着,道:“你在阳城的落脚处在哪儿?”

那人丝毫不意外陆容会这样问,嘲笑道:“就知道你待不下去。”

陆容微微皱眉,暴躁的有点想打人。

好在那人也算了解陆容,很快收住,道:“水园31号。”

电话这头的陆容愣了下,不可思议的转头看了眼刚刚路过的别墅门牌号,上面写着的正是水园18号。

陆容眼角微抽,竟然有些服气。

“还有没有别的地方?”

那人一噎,“祖宗,你是不清楚你大兄弟我目前的状况吗?我又没去过阳城,我的人也不在那里,能有一处已经不错了!要不然,回头边纪又该来找我麻烦了!”

陆容唔了一声,不可置否。

和她通电话的这位叫亚斯,三国混血儿,常年游走在国际,在多国地界都有些地产。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相当令人头疼的国际重点****的身份,其他的还是能接受的。

最近他被国际组织的一把手边纪盯上,已经躲了有一段时间。

要不是边纪这次下了血本请黑客联盟顶级黑客查亚斯的行踪,他也不会暴露的那么快,还躲得这么狼狈。

亚斯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来找陆容替他打掩护,不然,估计他此刻还待在非洲某个犄角旮旯里,一面对着边纪的照片骂骂咧咧,一面发愁该如何和下属们会合,来个完美走位避开边纪的人。

就是因为要帮亚斯,陆容的痕迹才会被人发现。

她走的时候无意间牵扯进一宗案子里,不想大动干戈,就被阳城的警察顺藤摸瓜给找了回来。

在陆容还不知道的时候,阳城警察已经先斩后奏的联系上陆家人,半点暗中运作掩盖下去的机会都没给陆容留。

陆容只好郁郁的当个不良少女,等待被人拎回去。

亚斯深知此事是他对不住陆容,所以在知道陆容要回阳城时,他第一时间就吩咐下去,让人给陆容找处能住的。

照陆容以往的要求,位置僻静,环境清幽,不得有人打扰。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陆容在那个家里没待下去。

陆容挂了电话,掉头慢吞吞的往回走。

经过陆家时,大门还是开着的,似乎还有人出来过。

陆容继续往前走,很快就顺着门牌号找到亚斯的那栋别墅,别墅大门关着,陆容站在门口,望着门上那把智能锁若有所思。

刚刚,亚斯没有告诉她密码。

依陆容对亚斯的了解,这智能锁多半连接着他老地方的内部网,要是她侵入解锁,也多半会惊动到那边的人。

陆容想了想,慢条斯理的掏出手机打开蓝牙。

正要连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不好意思,请问你站在我家门前,想做什么?”

陆容动作一顿,转过身去。

一位身形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就站在那儿,离她不到半米远。

他身着黑色棉质的唐装,上绣日月星辰,银边勾勒,修长白皙的颈下几颗纽扣半解,依稀看得到精致诱人的锁骨,腕间袖角挽起,露出劲瘦笔直的小半截手臂。

男人右手上还拿着两本封皮大气略显古朴的书,似是古籍。

那双狭长凤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瞧着陆容,唇角微勾,显出些莫名邪气又野的俊美。

已是傍晚时分,薄阳斜照,辗转过他的眉梢眼角,如清风明月,容色惊人。

陆容不太确定的回过头去看,门牌号是31号。

她皱了皱眉,抬手指了指别墅,“这里,我的。”

男人面上笑意越深,倒是礼貌道:“小姑娘,你最好再确认下。”

陆容:“???”

陆容不耐烦的打算直接开锁进去。

却见那男人几步越过她,慢条斯理的走到大门前,抬手不紧不慢的在智能锁上按下几个数字。

咔哒一声,门开了。

陆容身形顿住。

男人转过身,眉眼挑起,似笑非笑。

陆容难得沉默了下。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促,陆容眼皮子跳了跳,接起电话。

那边亚斯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好意思,祖宗,手下刚递来话,准备的是32号,不是31号。你别走错了啊。”

说完想起一事,补充道:“哦,对了,密码是六个一,你别直接侵入别墅安保系统,那可是用兄弟我的内部网连接的!”

陆容:“……”

她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那栋别墅,再看眼戏虐瞧着她的男人。

陆容面无表情道:“未来,你好好躲着。”

“啊?为什么?”亚斯茫然。

想再问清楚时,陆容已经挂了电话。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国际组织的边纪很快会收到陆容友情提供的线索。

挂了电话,面前男人慢条斯理道:“小姑娘,确定好了?”

陆容镇定的点了下头,扭头往旁边别墅走。

男人看着她似淡然自若的走过去,开了智能锁,又一脚将门踹上,动静还挺大的,他低声笑了起来。

不远处很快就有人赶过来,是个同男人差不多年纪的青年。

他见男人还停在大门口,开了门却不进去,怔了下,“三爷,你在这儿干什么?吹风吗?”

男人:“刚才有人想……”

字眼在喉间滚了又滚,男人似乎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适合的说辞,“——撬锁。”

“卧槽??竟然还有人敢撬你家的锁??”

半晌,青年叹服道:“好大的胆子!”

男人勾唇笑了下,没说话。

004.书房照片 另一边,方特助离开陆家后,便直接回了陆氏集团。

此时的陆闵生还在第三十四层的高级会议室里开内部会议。

开会议前,陆闵生嘱咐过方特助,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进去打断他。

方特助在会议室前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到董事长办公室中等待陆闵生。

于是等陆闵生结束会议,在方特助的陪同下回到陆家时,陆容已经不在了。

“容容呢?”

他会议结束后就赶回来,为的就是见陆容一面。

江珠面色一僵。

陆知涵见江珠似乎是不太好说的样子,乖巧道:“爸,姐姐她出去了。”

“出去了?”陆闵生眉心一跳。

江珠直觉不好。

她连忙道:“是这样的,容容说她要出去散散心,就自己出去了。”

陆闵生微微皱眉:“散心?她去哪里散心了?”

江珠一噎,郁郁道:“这我怎么知道?你难道你清楚你那个女儿的脾性?我能管的了她?别说我,就是你,都未必能管的住她!”

话一出口,陆闵生的太阳穴就突突的跳。

那双极黑的厉哞瞪着江珠,看的江珠缩了缩脖子。

陆闵生的相貌也很出色,这点看遗传了他的陆知涵便能知道。

多年浸淫商海,几经浮沉的陆闵生更是极具气势,一般他发火,很少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江珠更不敢,理直气壮的底气就弱了几分。

旁边充当背景板的方特助下意识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适时出声道:“陆总,警局那边的案底应该备有大小姐的联系方式,我去查查。”

陆闵生按捺着自己没有发火,对方特助点头,示意他赶快去。

待他离开,陆闵生立即爆发了。

怒声喝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在这个家里,容容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你就不能对她上点心?”

“当初,但凡你对容容多一点关注,她就不会在家门口失踪了!”

这话可谓是说的十分的诛心了。

江珠脸色一变,委屈道:“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我没有当容容是我的女儿吗?可她对我是什么态度?那是一个女儿该有的态度吗!”

“她还是个孩子。”

“是个孩子就能目中无人了吗?她要是有涵涵十分之一的乖巧懂事,我也不至于那么不喜欢她!”江珠愤愤道。

“你住嘴!这是一个母亲能说出的话吗?”

陆闵生瞪江珠道。

江珠下意识的想反驳。

可她的目光接触到旁边的陆知涵,想到什么,随即闭上了嘴。

陆闵生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转头看向乖巧的小女儿,“涵涵,你告诉爸爸,容容今天为什么出去?”

陆知涵敏锐的察觉了点什么。

她双唇微抿,头微低,“本来我们都很开心见到姐姐回来,也聊的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姐姐突然就不高兴了。我想……”

陆知涵顿了下,继续道:“许是姐姐不满意没有见到爸爸吧。”

江珠冷哼一声。

陆闵生叹口气,烦躁的挥挥手:“知道了。”

“那我先去复习了。”陆知涵嘴角一扬,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对于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很懂事,也让他很放心的小女儿,陆闵生是非常喜欢的。

他的神情也不自觉温和起来,“去吧,记得好好学习。听说三中开学后的进度会比较紧,别被落下。”

陆知涵应了声,转身往楼上走。

……

当陆闵生知道陆容手机的联系号码,给她拨过去时,已经是十点半。

这时,陆容躺在别墅二楼的卧室里,睡得相当深。

熟悉陆容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

入睡从不会超过十点。

而且,不能打扰她。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那黑色外壳,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手机被陆容扔在了床前柜上,来电铃声响起来时,机身也跟着震动,嗡嗡的响。

闹心。

睡梦里的陆容没有苏醒的迹象,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好在手机响了一会儿,就不再响了。

陆容略略展眉,翻了个身。

可没多久,来电铃声又锲而不舍的响了起来,且有声音越越来越高的趋势。

床上的人终于不耐烦,迷迷糊糊中伸手摸到了机身,反手就是一扔。

哐当一声,手机砸到墙面上,又摔在了地上,铃声消停了。

再没响起来过。

陆容翻了个身,眉眼之间越发冷冽。

那头的陆闵生看着手里黑屏的手机,神情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厌恶的把手机放下,冷冷的目视前方。

此刻的陆闵生正身处书房。

偌大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微弱光芒的灯。

对面的墙上最中央有一张很大的照片,几乎占据了大半面墙。

照片里的是一位年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衫,和一条样式有些老旧,尺码又不太合适的长裤,裤子上甚至还有补丁。

那小女孩容貌清丽,五官精致,神情淡淡的,没有一丝变化,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冷静的注视着给她拍照的人,眼神有点冷。

看的人无端心里发紧。

陆闵生盯着看了一会儿,阴着脸起身,走出书房。

005.确认过眼神,是他不认识的人 翌日,陆容醒过来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半。

那双极黑的眸子里氤氲着些许雾气,眼窝下一圈不甚明显的黑眼圈,泛着点红。

昨晚,陆容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身后是铺天盖地的血色,耳边充斥着无休止的吼叫,她一个人自漫山火海中走出,踏着不计其数的森森白骨,走向黎明前的深渊。

这梦,陆容断断续续的梦了五年。

每次做了这样的梦醒来,陆容的情绪都会有些暴躁。

她瞥了眼墙角孤零零的手机,机身上有几道浅浅的裂痕。

陆容抬手捏了捏眉心。

她先是去浴室泡了个澡,缓解下心情,再去楼下厨房里翻吃的。

冰箱里的东西琳琅满目,种类极其丰富,但就是没有速食食品,连个面包和泡面都没有。

从某种程度上讲,陆容有点懒。

宁愿天天叫外卖,或者是直接吃成桶的泡面,也不想自己下厨。

但是……

陆容面无表情,发现满满一冰箱,除了水果,没一样是直接能吃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拿出个苹果便关了冰箱门,扭头往楼上走。

在卧室墙角里找到手机后,她木着脸开始修,好一会儿工夫,手机的屏幕才亮了起来。

只是保护屏上裂出了三道痕,横贯整个屏幕,有点寒碜。

陆容打开外卖的app,正准备点一份,来电铃声在这时候突然响起。

中断了陆容的订单。

陆容的脸有点冷。

她咬了口果肉,任铃声急促的响了好一会儿。

等吃完这个苹果,陆容慢条斯理的拿纸巾擦手,才按下接听键。

手机那头立即传来一个迫切的声音:“丫头,你是不是回阳城了?”

声音听来有些沧桑,但是其中慈爱意味很明显。

“嗯。”

那人顿时就激动了:“那你是不是终于愿意去三中上学了?”

不等陆容回答,那人又道:“我这就给三中校长打个电话,让他给你安排一个入学名额,到时候你直接去。你看怎么样?”

说完,那人忐忑的等着陆容的回应。

众所周知,阳城三中是所名校,还是所百年老校。

这么些年来,阳城三中一向以升学率最高而闻名,出过很多985、211大学的好苗子。最多的那一届,三中院士班有超过大半的人进了国家顶级学府。

凭借这个,三中一直在阳城高中里脱颖而出,入学录取分数线节节升高,年年都被评选为重点高中。

无论是教师资源,还是学生质量,亦或是背后的靠山,都是没话说,一比一的强大。

陆容神情恹恹的,语气也不算太好,“再说。”

虽然没答应,电话那头的人却是高兴到飞起。

那人很清楚,依陆容的脾性,若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拒绝,那就是还有回转的余地。

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怕引起陆容的不悦又被拒绝,他马上殷切的道:“丫头,我这就联系校长,很快办好。”

说完,怕陆容后悔似的,不等陆容回应,他就挂了电话。

陆容盯着手机暗了的屏幕看了会儿。

半晌,她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下了份外卖的单子。

但她刚下完单,白皙修长的手指就停在屏幕上方不动了。

陆容鼻翼动了动,闻到一股若有若无,十分勾人的香味。

那香味在缓缓撩拨着她的食欲。

陆容坐了会儿。

片刻,她认命似的放下手机,起身走到阳台边,微眯着眼看向香味飘来的地方。

手在栏杆上一撑,干脆的翻了下去。

……

隔壁,水园31号。

祁轼安坐在一楼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攥着遥控器,随意的翘着二郎腿,百聊无赖的看着液晶电视。

屏幕上播放的是时下热播的肥皂剧。

本来祁轼安想叫连神机一起看。

但被连神机淡淡的一眼给止住了,没敢真胆大包天的拽人来一起看。

来到阳城那么久了,祁轼安就没有见连神机做过一点别的事,偶尔出门几次,也只是要处理那帮老家伙带来的麻烦。

祁轼安有理由怀疑,大名鼎鼎的连三爷来这劳什子的阳城,是为了躲那些烦人的家伙。

想着,祁轼安闻到来自厨房的诱人香味,心想自己有多大的概率能从连三爷手下虎口夺食成功。

他一边想,一边站起身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玄关处,看到一位身形纤瘦,个子高挑的女生就站在那儿。

他走出去。

没几步,祁轼安停了下来,缓缓扭过头去。

对上一双清冽的眼眸。

确认过眼神,是个他从没见过的女生。

“……卧槽,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恍然惊醒后,祁轼安惊悚的看向门边,门锁用的还是最新的智能锁,可以脸部识别的那种,连钥匙都不设。如果没有主人事先上传云端,对方是进不来的才对。

陆容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不是昨天遇见的男人。

她:“我饿了。”

祁轼安:“?”

陆容继续道:“过来吃饭。”

祁轼安:“??”

陆容高冷的移开目光,“我会付饭钱。”

祁轼安:“????”

他一脸懵逼。

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几声低低的,带着磁性的轻笑。

陆容看过去,就见厨房门口站着昨天的邻居男人。

那双狭长凤眸在此刻多出些莫名缱绻的温柔。

连神机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容,不紧不慢的问道:“饿了?”

陆容顿了下,点头。

连神机又问:“想吃?”

陆容微不可见的闻了闻从厨房那边飘来的香气,果断的点头。

连神机就笑了,唇角微勾,容色越发惊艳。

他颔首道:“先去餐桌前坐下吧。”

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

祁轼安:“???”

连三爷你这是说的什么丧心病狂的话?!!!

昨天他想吃,还被踹了一脚来着!

006.连三爷 祁轼安不信邪的跟着陆容,看她往餐桌那边走去,也跟着走了过去。

陆容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反手拖到身后坐下眉,眼淡漠,长睫微垂。

在祁轼安的眼里,这个女孩子浑身上下都透出些“莫挨老子”的大佬气质。

不过,长得是真好看。

纵然祁轼安阅女无数,见过京中名媛千金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人不仅好看,还很有特色,是那种让人忘不了的好看。

等到连神机真的将他煲的汤,以及一大早就开始做的灌汤包拿上桌时,祁轼安的表情有点裂。

!!!!

祁轼安难以相信的望着连神机,见他与陆容如出一辙,反手拖出张椅子坐下,那双狭长凤眸微眯,就坐在陆容身边,他脸色古怪了一瞬。

陆容看了眼香气四溢的灌汤包,脸色略缓。

也不跟他们两个客气,直接拿起碗盛汤,喝了口。

嗯,冬瓜排骨汤,味道甘醇鲜美,滋味浓郁,手艺不错。

陆容的脸色更缓。

祁轼安呼吸一滞。

恐怕,连连家老爷子都没这么顺顺利利的亲口吃过连三爷做的饭。

——连神机,京里连家人,在连家排行第三,尊称连三爷。

身份背景神秘。

这并不是说连神机本人,而是指整个连家。

连家原本不在京里名门望族之列,只是于十八年前横空出世,在短短时间里挤掉几大望族,跻身前列。

底蕴实力深不可测,势力也强大。

而连家三爷连神机更是顶流。

十五岁步入商途,短短两年里内将连家名下产业链扩展至国际,占据亚洲几大行业,名副其实的商业巨鳄。

十八岁出国深造,在世界顶级学府拿下三学位,学术水平极高,其论文曾在著名杂志上发表过,能力出众到连国家研究院都想挖过去。

偏偏二十岁时又参军,大大小小拿下的军功不计其数,一路飙升到上校军衔。

据说他还进过国家核心特种部队,手握大权。

但后来,连三爷无故消失了整一年。

回来后,整个人的气势更胜从前,没接管连家产业,也没进研究院,更没回部队,而是来到了一个小小的阳城。

没人知晓为什么。

而京里的人都知道,连三爷深居简出,偏有一个爱好,下厨。

三爷的手艺堪比五星大厨,却不容易吃,别人总要付出点什么代价。

陆容吃完后,心情很好的眯起眼。

但在祁轼安的眼里,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还是淡淡的。

陆容略略抬眸,身边的男人上身前倾,手撑在桌面上,支着下巴,微侧着头望她。

好看的凤眸携着几分清绝,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陆容顿了下,手伸进口袋里,翻了又翻。

最后掏出来一条细细的银链子,银面上反射着亮眼的光芒。

陆容迟疑了下,将链子放在桌上,言简意赅:“饭钱。”

祁轼安:“……”

你还真敢给饭钱?!!!

不是,连三爷的饭钱就值这个??

连神机神色如常,只是低低笑了声,道:“好。”

陆容就起身,转身往门口走去。

过了会儿,祁轼安才反应过来,道:“那女孩子是……”

连神机瞥了眼他,薄唇微张,慢条斯理道:“邻居。”

祁轼安:“???”

感觉好敷衍?

……

陆容出来后,就往自己家走去。

没走几步,突然听后面传来一道惊讶声音:“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陆容头也不回,往前走。

后面那人不放弃,几步追上来,拉住陆容的胳膊,“姐姐你怎么不理我?你知道吗,我们找了你一夜,很担心你。”

陆容停住,转头看过去。

果然看见了陆知涵那张楚楚可怜的俏脸,剪水秋瞳里满满都是担忧,仿佛真的很挂念她。

陆容目光下移,落在陆知涵拉着她的那只手上,漆黑眼睛里透着些清泠泠的冷。

陆知涵愣了下。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何时松开了手。

陆知涵抿了抿唇,又展颜笑道:“姐姐,和我一起回去吧,爸现在也在家呢,他很想见你。”

陆容忽然笑了下,“想见我?”

陆知涵顿了下,乖巧点头。

陆容盯着她看了几眼,嗤笑一声,绕过她,两手插在裤兜里,大步往前走,姿态慵懒。

“那走吧。”

那一瞬间,陆知涵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与印象中那个不学无术又油盐不进的姐姐判若两人。

但再次回神时,发现前面的那人还是那人,身上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牛仔裤,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朴实的仿佛一买一大把的地摊货。

怎么都不可能是名门千金的模样。

陆知涵歪着头看了会儿,似是确定后,嘴边的笑缓缓漾开,跟了上去。

“姐姐等一等我。”

……

等陆容回到陆家时,陆闵生果然在,正在客厅里郁闷的坐着,旁边是一脸委屈的江珠。

乍然看到陆容,两人都有点懵。

还是陆闵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脸上挤出个笑容,“容容?真的是你。你跑哪儿去了?我跟你妈都要担心死你了!”

他想过去像对陆知涵那样将陆容抱在怀里。

可一抬头就看到陆容那双极黑的眼眸,里面仿佛氤氲着雾气,遮掩了她真实的情绪,令她格外看不透。

面上也是冷淡淡的。

这让陆容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陆闵生的脚步就迈不出去了。

陆知涵走过来,笑吟吟道:“我本来是要去找同学的,结果在半路看到了姐姐,想必……姐姐昨天没有离开水园吧。”

“好,好,好。”陆闵生高兴道,“涵涵真是有心了。”

陆知涵乖乖的笑了下。

旁边江珠勉强温声道:“回来就好,王婶,快去做饭。”

后面的王婶二人连忙应了声。

陆闵生和善道:“容容,昨天的事我听说了,这事事爸做的不对,把你的房间给了涵涵。这样吧,爸今天就让涵涵把房间给你腾出来,别再离开了,行不行?”

陆知涵怔了下。

陆容懒懒的到沙发边坐下,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嗯。”

陆闵生惊喜的忙点头,让江珠立刻收拾房间去。

江珠想说点话,不知想到什么,又隐忍的闭了嘴,起身上了楼。

这下陆知涵是真的愕然,“爸?”

陆闵生摆了摆手:“就这样吧,跟你姐姐争什么?”

陆知涵深深吸了口气。

中午吃饭时候,陆闵生殷勤的给陆容夹菜,一会儿嘱咐这个,一会儿嘱咐那个。

吃到一半,陆闵生突然想起来道:“容容,要不开学后,你和涵涵一起去三中上学吧?”

陆知涵手里的筷子顿住。

她微垂着头,眸色意味不明,接着疑惑道:“三中?爸,是我就读的阳城三中吗?”

陆闵生点头。

江珠没好气道:“涵涵自小聪明,努力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考进了三中。不说别的,三中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言下之意,陆容不配进三中。

007.她好像在哪儿见过大小姐 陆闵生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江珠不高兴道:“我可没说什么,只是在说事实。当初涵涵有多努力,你是看在眼里的,连着两个月都熬夜学习,这才考进了三中。”

“她呢?”

江珠轻飘飘看了陆容一眼,后者正在安静吃着饭,筷子方伸出去,夹了一点风味茄子。

江珠道:“这五年来,容容过得是什么生活,你也知道。难不成山里还有什么教育条件?她又上过多少学,有多高的文化水平?”

“这样的……人,进三中,你也不怕辱没了我们陆家的名声,万一影响到涵涵怎么办?”

听到这里,陆知涵适时道:“我不碍事的,姐姐要紧。”

她乖巧的低下头。

闻言,陆闵生一噎。

关于陆容失踪的那五年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还真不好说。

想到这里,陆闵生隐晦的扫了陆容一眼。

他总不好直接开口去问。

而江珠提到陆知涵,更是令陆闵生有些动摇。

业内的人众所周知,阳城陆家有一个样样出色的女儿,大方懂事,漂亮乖巧,带出去时,给他赚足了面子。

虽然陆家发迹快,但陆闵生心里清楚,陆家的发展遇到一个瓶颈,可能也就到这份上了,基本上不会再打开什么新局面。

除非有新的机遇。

恰好,他有一名很给他长脸的女儿。

陆闵生对陆知涵其实是抱了很大的期望

陆闵生就迟疑的看着低头吃饭的陆容。

至始至终,陆容没怎么说过话,但却比在场的人都要不可忽视。

场面一时静的有些诡异。

三人各有心思,唯有陆容认认真真的全程吃饭。

末了,她放下筷子,懒懒抬眸瞥了眼三人,看的人心头一跳。

“不用你们,我可以。”

陆知涵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歪着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姐姐,别勉强,我可以帮你补习的。”

江珠不赞同道:“不用帮她补习,涵涵,你的学习最要紧。”

她其实还想说,只要给陆容找个面上过得去的私立高中就行了,干什么非要提阳城三中?

嫌不够闹心吗?

江珠看了眼坐姿不甚规矩的陆容,皱了眉。

以后出去,要她怎么跟别人说,这也是她的女儿?

陆闵生想了想,叹口气,道:“还是三中吧,这样,涵涵也能多照顾些容容,我放心。”

“你说什么呢?”江珠不满的叫道。

“就这么定了!”陆闵生不由分说的道。

他看向眯眼也在看他的陆容,那双极黑的眼睛熟悉又陌生,再次长长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离桌。

陆闵生走后,江珠憋的难受。

可只要一对上陆容,江珠所有的气都像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堵的厉害。

江珠就冷冷的道:“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陆知涵道:“妈,那您慢点,注意安全。”

“嗯。”江珠的脸色温和了不少。

餐桌上只剩下陆容和陆知涵两个,陆知涵笑了下,道:“姐姐,需要我帮你补习吗?”

陆容慢条斯理的起身。

没说不,也没说行。

直接往楼上走去。

后面,陆知涵捏紧手指,盯着陆容上楼的背影,一双腿又长又直,说不出的好看。

厨房里,王婶低声道:“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刘婶没说话。

没听到回应,王婶扭头看过去,就见刘婶在走神,她推了一把:“你想什么呢?”

刘婶这才如梦初醒,额头上沁出汗来,惊疑不定道:“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大小姐……”

“你见过?”王婶疑惑的看她。

刘婶没有理她,反而是低下头。

眼里满满都是迟疑和悚然。

这个大小姐有点像她在那家做事时,远远瞧见过一眼的大人物。

……

陆容循着记忆回到了自己印象中的房间。

一推开门,陆容定睛一看,有些沉默。

房间里清一色的粉色系,墙面是天蓝的,搭着嫩嫩的粉色荧光,地面上铺了厚厚的绒毛地毯,床上小沙发边放了数不清的公仔玩偶,书桌还有几盆鲜绿色的多肉。

挺温暖的风格。

但不是陆容中意的那种。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陆容随手关了门,走到桌前坐下,桌上还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陆容打开它,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她然后拿出手机,翻出根数据线连上。

漆黑的电脑屏幕突然亮起,闪出来一张气急败坏,又很有异域风情的俊脸,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混血。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最出挑的当属那双眼眸,摄人心魄,勾人而不自知。

此刻,正愤愤的瞪着屏幕。

一见陆容,他马上吐槽道:“太过分了!边纪太过分了,他为了抓我,竟然又请黑客找我的踪迹,难道他那么有钱吗?是不是脑子有病……”

声音戛然而止,亚斯眼睛瞪大。

他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在陆容这里看到了……嫩嫩的粉色?

亚斯顾不上自己的事,打了个哆嗦:“不是,我手下的人……给你把房间收拾成了这样?”

少女心爆棚的粉色,跟陆容怎么都不能和谐啊!!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陆容。

本来他就得罪陆容了,要是连房子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那他还这么摆脱边纪?

陆容挑眉,“不是。我回了陆家。”

“你竟然真的待下去了?”亚斯有些惊讶。

他身后是条狭窄的街道,两旁浑浊不堪,偶有衣衫褴褛的人走过,只是打量了他一眼,又立即低头走开,似是畏惧他。

事实也是如此,亚斯手里拿了把黑色的,小巧的手枪。

正在手里转着玩。

陆容微微颔首。

“行吧,终归是你家里人,我不好说什么。”亚斯惋惜道,随即想起来自己的目的,道:“小容容,你能不能帮我把边纪的电脑黑了?”

陆容问道:“做什么?”

亚斯恶狠狠道:“老子要曝光他的黑料!光盯着我一个人有意思吗?你别这样看我,我上次也就是戏弄了他一下,没干过分的,你可还是个孩子,我怎么能教坏你呢。”

陆容默默听着。

亚斯还不知道,这次是陆容友情提供给边纪线索。

忿忿不平的骂了一通,亚斯才觉得好受了点,道::“对了,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昨天跟边纪的人交手,我无意中得知,边纪那边有那个地方的消息了。过段时间,他们就打算去,还在道上找风水师来着。”

他询问陆容:“需要我给你探探路吗?”

陆容的神色冷了些,唇角勾起:“他们又在打主意了?”

“嗯,你也知道,那种地方邪门,由不得你不信。上次边纪的人去,全折在里面。所以,据说他们这次为了万无一失,准备找个靠谱的风水师,还有消息称,他们找上了那个隐世大族。”

亚斯感叹道:“真不明白你们华国的人为什么对那种地方那么痴迷,好好活着不香吗?”

陆容悠悠道:“让他们去吧。”

亚斯惊讶:“你不拦?你师父可是在那附近失踪的啊。”

陆容不急不缓道:“自有人处理。”

亚斯很快就悟了陆容的意思,不由笑道:“损还是你损。行,小容容,我帮你把消息散出去,急得帮我盖一下行踪。”

陆容点头,“好。”

挂了电话后,陆容的目光落在那个黑色的手机上,久久停留。

008.我自己去 几日后,阳城三中便开学了。

在陆家住了几天,陆容浑身都萦绕着一股低气压。

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越发不好惹的样子。

陆闵生和江珠以为陆容是脾气不太好。

一大早,坐在一起吃饭时,陆闵生语气都有些小心:“容容,那个……爸爸联系了下三中的校长。”

他顿了下,面色不虞,有些难以开口。

“你可能和三中……没有缘分。所以,爸爸给你找了一所别的学校,就十九中,师资力量和教育水平都很高,你看十九中行不行?”

陆闵生尽量说的委婉,心里却积了一口郁气,怎么都不舒坦。

实际上,陆闵生是亲自去了三中找人。

本来,以他陆氏集团总裁的身份,见阳城三中的校长,怎么想都屈尊降贵了。要不是怕别人办不好,他怎么可能会出面?

没想到的是,他不但连面都没见上,见得是区区一个教导主任,竟还被刺了一通。

对方听说陆容是从山村里出来的,可能只有小时候上过学,怎么都不愿意收。

他偏偏又没办法反驳。

闻言,陆知涵笑了下,善解人意道:“姐姐,别难过,十九中也很好的,听说那边环境不错,学生们相处也很和气。”

陆容用筷子叉了个包子,放到面前的盘子上。

她漫不经心的抬头,睨了眼陆知涵,许是心情不太好,她的神色很冷。

“十九中?”

陆知涵点了下头。

江珠道:“能进十九中就不错了。”

陆容嗤了声,“不必了,我自己去。”

说罢,她就站了起来。

江珠啪的一声摔了筷子,眉头都要拧到一起。

大约是在按捺着自己,江珠没发火,说话力道却极重:“你去什么去?那么多年没上学了,有学校肯要你就不错了,你还不愿意进十九中了?”

在江珠眼里,十九中肯要陆容都是借了陆家的面子。虽说十九中是……不如三中,里面的学生也比较释放天性,乐趣为主,学习为侧,难道还会比陆容更差吗?

陆闵生咳了两声,示意江珠收敛点。

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陆容神情淡淡的,拿着包,一手插在裤兜里,绕过餐桌往外走。

怎么看都吊儿郎当,一点名媛大小姐的气质都没有。

一身的嚣张,明晃晃的挑衅。

江珠扭头看了眼行为举止都优雅端方的陆知涵,差点气疯。

她对陆闵生气冲冲的道:“你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陆闵生脸色一沉。

他捏着眉心,对旁边的陆知涵道:“先让司机送你去学校吧。”

陆知涵笑了下:“好的,爸,你也别太生姐姐的气。”

……

陆容慢吞吞的往水园32号走。

其实那顿早餐,她也就好好的吃下了半碗粥。

对着陆家人,陆容不太能吃的下去。

吃不好,会让陆容的心情不太美妙,看谁都觉得是在欠揍。

晨间的雾气薄,露重,陆容迎着熹微的日光,神情越发寡淡。

路上的行人还很少,偶尔几个小跑着路过陆容,看到她,都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没过多久,陆容就听到了后面有脚步声,走的极稳,也很轻。

陆容顿了下,习惯性的压低帽沿,遮住大半张脸。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面的脚步声仍在,如影随形,且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故意要让她听见。

同时伴着些香甜的,勾人的味。

陆容终于无法忽视,停住了脚,后面的脚步声随之停下。

她转过身去,先看到的是一双矜贵凤眸,由于对方比她高,她略抬高了头。

暖阳笼住对方周身,像镀了层柔和的金光,一下子就缓和了他令人心悸的气势,整个人看上去都温柔了不少。

陆容的目光落在他手里提着的两个袋子上。

早饭的香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连神机见她盯着自己手里的早餐,笑了下,“想吃?”

陆容本想摇头的,这时她的肚子应景的叫了声。

“……”

连神机低笑出声,磁性的声音听的人心头痒痒的。

他意味不明的道:“看来,小姑娘很难吃好。”

陆容:“……”

她冷漠转头。

连神机:“我多买了一份,给你。”

陆容的脚步停住。

她看回去,目中若有所思。

半晌,陆容问:“你当过厨子?”

陆容的胃口很叼,能让她一次便吃到合心意,挑不出毛病的厨子,很少。

连神机略略挑眉,勾唇道:“小姑娘这么想,也没错。”

……

祁轼安在别墅里翘首以盼,差点饿出幻觉。

从昨天下午开始,祁轼安一直在忙,都忘了吃饭。

偏偏……

祁轼安也不指望堂堂连三爷会好心提醒他。

今早三爷说出去晨练,要顺便帮他带回早餐,祁轼安听了别提有多激动,坚持等到连神机回来再吃饭。

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连神机回来。

祁轼安巴巴的上前,见连神机手里只提了一份……

祁轼安:“……”

他怀疑自己是真的出幻觉了,揉揉眼睛再仔细看,还是……只有一份???

祁轼安茫然问:“三爷,我的早饭呢?”

该不会连神机想跟他分一份吧? 借祁轼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连三爷抢饭啊?!!!

连神机面不改色道:“忘了。”

祁轼安嘴角一抽,“忘了,三爷你还那么愉悦?”

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如沐春风的气息,就差没写明了“我心情不错”这五个字在脑门上。

老实讲,有点恐怖。

祁轼安很崩溃:“我特么……”

连神机瞥他一眼。

祁轼安顺溜的咽回了下面的话,委屈的望着连神机,用眼神控诉他。

连神机走到沙发旁坐下,袋子放到桌上,他一条长腿搭在另一条上面,身体往后靠。

大方道:“给你吧。”

若是搁到之前,祁轼安一定会受宠若惊。

但现在,他满心只想着吃饭。

他忙过去,打开看。

这下祁轼安又无语了,“三爷,有意思吗?这不就是你煲了小半夜的汤吗?大早上,拎着出去,换个袋子再带回来。”

等等,连三爷总不可能提着汤去晨练吧?

难道是想收拾他?

想到这儿,祁轼安一个激灵,连忙道:“最近我可没犯什么错,该做的,我都做完了!”

“手下的人传话,边纪那边查到了那个地方的消息,而且道上不知是谁透出来的消息,边纪想联系上老爷子,请老爷子派人同他们一起进去。但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了。”

“虽说老爷子带连家隐居多年,还不至于一点行踪都露不出去,若是有心查,还是能查到连家的一点往事。”

祁轼安皱了皱眉,“可就像有人在故意掩盖连家的踪影似的,边纪那边非但没有查到任何能够联系连家的方式,还折了不少人。”

话落,祁轼安瞅了瞅连神机。

想到第一次见连神机的场面,心有余悸。

连家是个很神秘的家族。

纵然他跟在连神机身边这么多年了,对连家还是一知半解。

就比如这次,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帮忙掩盖连家的行踪。

要知道,道上的人,大多很忌惮连家,巴不得连家出事,取而代之。

连神机抬手,按了按太阳穴,“X出手了?”

提到X,祁轼安神色一凛,严肃起来。

009.黑客X X,是一位大名鼎鼎的顶级黑客,堪比国际黑客联盟里的人,于几年前横空出世,因华国国防系统被入侵一案,名声大噪。

当时,黑客X凭一己之力,让华国当时大大将损失降低。事后,还帮助华国抓获罪魁祸首,不费吹灰之力。

之后的几年里,X还陆陆续续的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案件十多件,每每都是完美收场,易如反掌。

无一不是震动国际的大案。

就连国际组织那边的边纪也曾说过,只要有黑客X在,他们的行动就成功了九成,剩下的一成是看他们是不是眼瞎,会不会在明确的线索下还能让人跑了。

可想而知,黑客X的技术能力是如何逆出天际。

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敬畏仰望的人,姓名不详,年龄不详,性别不详,来历不详。

人们只知道,黑客X会在事成之后,留在一个独属于他的标号,X。

因此,人们便自发的称呼他为,黑客X。

祁轼安道:“是,据说,黑客X,似乎是有意针对边纪那边。”

“不应该啊,”祁轼安百思不得其解,“不是说,黑客X和边纪关系不错吗?去年,黑客X还帮边纪抓到了一个****,救了边纪一命来着。”

“没道理帮连家,却不帮边纪呀。”

“难不成,黑客X也对那个地方感兴趣?”

连神机没说话,眼中若有所思。

……

阳城三中。

校长办公室。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满发半白的老者,约莫五十多岁,穿着合身妥帖的中山装,面上皱纹多,看着却很精神抖擞,甚至有些激动,掩也掩不住。

他正接着电话,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越发高兴。

到了后面,他忙点头称是,不停地应和对方的话,态度过分恭敬。

而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人,正是陆容。

她低着头看手里的屏幕,黑色的机身还有几道细细的裂缝部分,看起来寒碜的紧。

方才有条信息进来。

“完事了。”

发件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数字,七。

若是打开陆容手机里的联系人,便会发现,那一排的联系人都没有存名字,只有数字。

从一往后,一连串的数字,顺畅的很。

没多久,那个数字为七的人再次发过消息来:“黑客X也参与了,你知道他吗?”

陆容挑眉,没回。

那个人锲而不舍的继续问陆容:“小容容,既然你技术那么溜,能不能查查这个X倒底是谁?”

陆容果断的回:“不行。”

那人有些失落:“行吧,想想也是,X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叫你查到。幸好他没帮边纪查过我。”

陆容就没再看了,慢吞吞的收起手机。

她抬头,正好看见前面的校长迟疑的望她,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有点无处安放,想递给她,又不敢吵她的样子。

陆容:“弄完了?”

校长忙不迭点头,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停下,将手机递给她,“齐老有话想同你说。”

陆容微微皱眉,并不太想接。

片刻,陆容还是接过来喉间溢出一个字:“嗯?”

“丫头!”那边的人立即叫道。

“入学的事已经好了,你看看想进哪个班,都随你。”

“房子,我也给你准备好了,离学校不到三十米,就在学校对面的楼盘里,采光不错,位置也好。听大师说,风水也是合适的。”齐老慈爱道。

虽然没有开免提,但齐老高兴之余,声若洪钟,林校长不想听见也难。

听见了,林校长心下更是惊骇。

他忍不住想,这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几天前,林校长便接到了齐老助理的电话,当时林校长冷汗都下来了,以为是自己在这位置上出了什么差错。

后来听说,齐老很属意的一位小辈要入读三中,想让他安排个名额。话里话外,都透漏出齐老很是看重那位小辈的意思。

林校长的悚然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被革职。

齐老是什么人?拿可是教育界的前辈,国学泰斗,打个喷嚏都要让京里震三震的人。

但凡在这方面有点涉猎的,谁没听过齐老的名号?

更别提,齐老还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深得上面看重。

而现在,齐老竟然屈尊降贵,亲自联系他。

这让林校长简直受宠若惊。

纵然三中到了如今的高度,可身为三中校长的林校长也只是听过传闻中的齐老,哪里有机会亲口与齐老说上几句?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是能够令齐老亲自出面的人。

林校长看陆容的眼神更加敬畏。

陆容:“知道了。”

她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即便不耐烦,还是没变化。

齐老却似听出来了似的,有点忐忑:“丫头,那陆家?”

陆容淡淡道“别管。”

齐老立即闭了嘴,但对陆家还是不高兴。

“行,丫头,我不管。要是陆家再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可不会再看在你的面子上算了。”

陆容轻嗤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齐老很勉强的应了。

挂了电话,陆容抬头,将手机递给林校长,“我去哪个班?”

林校长笑的如沐春风,抽出一张班级表,从善如流的放在陆容的面前。

“陆小姐想去哪个班,都可以。”

陆容随意看了眼,手指轻点纸面,道:“这个吧。”

林校长赶紧一看。

高三七班,理科班。

林校长:“……”

他怎么记得,齐老千叮咛万嘱咐,要陆小姐选文科班来着?

这……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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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林校长面色有点为难:“陆小姐,七班……可能不太合适。”

陆容看他,“哪里不合适?”

林校长委婉道:“七班在高三级部里,整体成绩比较靠后,生源也比较特殊,学生们不太好相处。”

“所以呢?”

所以你换个班啊!

林校长看一眼陆容,她慵懒的倚着沙发,翘着二郎腿,明明是一副在认真听他说话的模样,姿态却显得很随意。

不知为什么,林校长就说不出话了,只好压下去,问:“陆小姐住校还是走读?”

陆容没回答,反而问道:“你们的食堂怎么样?”

林校长:“???”

他茫然道:“还……不错,学生们都挺喜欢的。”

闻言,陆容干脆道:“住校。”

林校长:“额……好。”

010.配让他知道吗 高三七班班主任来校长室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是个二十多岁出头的青年,戴着副黑框眼镜,眼镜下的面容显得青涩,笑起来腼腆的很,嘴边有酒窝。

他捏着手局促的站在办公桌前。

大抵是鲜少见到三中的校长,人小心翼翼的。

林校长咳了几声,用眼神示意坐在沙发上的陆容,肃然道:“这是新转来的学生,进你的班就读,你带她过去熟悉一下班里情况,顺便介绍一下学校环境。”

孙恒疑惑的看过去,看到了正好抬头看他的陆容。

陆容客气的朝他点头。

加上陆容容色过人,令人惊艳,怪乖巧的。

孙恒就迟疑了:“可七班……”

林校长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没事,要是不习惯,再调就是了。”

还能调班?

孙恒茫然。

但林校长都那么说了,孙恒自然是点头,不会再说什么。

他拿上陆容的档案资料,领着她离开。

等人走了,林校长松了一口气,忧愁漫上心间。

坏了,齐老好像不收理科的小辈吧?

而且,齐老也说过,要陆容选文科的。

想到这儿,林校长连忙给那个手机号发过信息去。

没曾想,那边立即回了。

“听从陆小姐的意思。”

林校长这下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阳城,怕是来了个大人物了。

……

高三七班,人声鼎沸。

在长廊所有的班级里,七班吵闹声最大,偏偏没有老师过来制止。

七班里,最后一排靠近窗户处,一名金发的少年趴在桌上小憩,身形有些瘦削,披着一件破洞的牛仔外套。

以他为中心,周边的学生都很安静。

他的同桌是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和对面的人说了几句,就凑近了金发少年。

也不管他是不是在睡觉,轻笑着道:“江少,打听清楚了。这几天,陆女神闷闷不乐,是因为她的姐姐,不是因为你。”

他笑着看那少年。

果然,他的话刚落,金发少年就动了动,懒洋洋的抬头,直起上身,他以手撑着下巴,问:“她有姐姐?”

“可不是咋地。据说陆女神那姐姐失踪了五年,最近才回来。阳城大多数都还不知道。而且一回来,就让陆女神备受难堪。”陈阳耸耸肩。

也就是那么一听,那么一说。

但陈阳知道,话落到了这位江少的耳力,就不是个笑资那么简单了。

江少,大名江子辰。

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三中校霸。

在校两年多,揍遍了看不顺眼也看他不顺眼的人,从来没输过。

这年头,拳头硬还是挺有话语权的。

更别提,江子辰背景还极大。

虽然从不清楚他的背景到底是什么,并不妨碍大家这么认为。好几次,江子辰把人打进医院,也没见对方来报复过,反而是对方点头哈腰当然来道歉,生怕得罪他似的。

三中也几乎很少管他的事,这就不能用一句背景大来形容了。

同学们都知道,江少对蝉联两年三中校花的陆女神有心思。

平时有什么陆女神的小道消息,都争着抢着来告诉他。

江子辰的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食指与中指并拢,缓慢的敲击着桌面。

他的眉眼生的俊朗,神情淡淡的,什么也没说。

陈阳却是笑了下,转过头去,和旁边的人说话。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生激动的跑了进来,“大消息!大消息!竟然有人要转到我们七班了!”

所有人顿时哗然一片。

“真的假的?”

“竟然有人愿意转七班?老师们也愿意?”

“噗哈哈哈,肯定又是个不良分子,不然怎么会愿意进七班?”

“这下老孙又要头疼了,心疼他几秒?”

众人哄笑。

闹声中有人问了句闹声:“男的女的?”

进来的那人道:“好像……是个女生。”

!!!

众人顿时更加激动。

教室门再被人从外面打开时,同学们齐刷刷的看过去。

江子辰打了个哈欠,趴下补觉。

陈阳随口问了句:“江少,不看看新同学吗?”

江子辰不耐烦道:“有什么好看的?”

“也对。”陈阳笑了笑。

他倒是忘了,江少对陆女神一往情深来着。

想着,陈阳抬头看向门口。

孙恒正巧带着人进来,一脚走进七班,教室里出奇的静,所有人眼巴巴当然看着他,他不由愣了下。

“……同学们好,不用这么欢迎我。”

“切!”有人唏嘘了声,大声道:“老孙,是不是有新同学呀?快带进来看看啊!”

孙恒失笑。

他的脾气很好,被打趣了也没生气,往教室讲台上走去,让出了门口的路。

所有人随即巴巴的望着。

下一刻,外面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头上带着顶帽子,帽沿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一手插进裤兜里,一只胳膊上挂着校服。

走路不急不缓,有种慵懒的气质。

莫名吸人眼球。

众人一滞。

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无数目光里,陆容走到讲台钱前停下,慢慢转过身去,抬起头,露出帽沿下那张清丽又漂亮的脸,眉眼间俱是冷淡,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们一眼。

那双极黑的眸子又野又清冽。

底下一片倒吸凉气的嘶嘶声,皆是瞠目结舌。

陆容颔首,道:“我叫陆容。”

众人还是惊愕的。

半晌,才有人喃喃道:“卧槽,难道七班时来运转了?这样的神仙姐姐居然来七班???”

陆容侧头,问孙恒:“我坐哪里?”

孙恒指了个位置,温和道:“坐那边吧。”

陆容就点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中走下去,来到最后一排,空着的那个位置。

旁边坐了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眼睛圆圆的,小脸也很圆润。

陆容看她,嘴角微勾,“你好,让一下?”

温安安的小脸刷的一下红了,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让座,小声道:“请……请坐。”

陆容笑了笑,走进去坐下,顺便把包塞进抽屉里。

周围有哀嚎声:“为什么啊!我也想跟神仙做同桌!”

不远处,陈阳想到什么,愣了下,“陆容,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有点像……陆知涵的那个姐姐?

他连忙去推身边的江子辰,道:“快看,那就是陆女神的姐姐!”

江子辰不耐烦的挥开他的手,将脸撇向另一边,一个眼神也没给。

“别烦我。”

一个失踪五年,在阳城无名无姓的人,配让他知道?

陈阳只好松开手,又忍不住再次看向那边的陆容。

她在座位上坐着,挺直的腰背往后轻轻靠着椅身,头微侧,神情淡淡的。

对上那些偷偷瞧她的眼神时,她也没有不悦,反而是似笑非笑的瞧回去。

直瞧得人心跳加速,先一步败下阵来。

下课后,温安安自告奋勇,帮陆容去拿课本。

陆容客气道:“谢谢。”

温安安简直是受宠若惊,捂着小心脏,嘴角抿着偷笑,低着头跑出去。

等她回去时,就发现陆容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浑身萦绕着一股低气压,透着“莫挨老子”这四个字。

大佬气场。

同不远处江恶霸不逞多让。

温安安就小心翼翼地,把书一本一本多摞在桌面上,还往自己的桌子上放了几本,尽量不打扰到陆容。

011.别什么人都拿来跟她比 上课铃打响时,温安安实在忍不住了,轻手轻脚的叫陆容:“同桌,上课了。”

她连叫了好几声,陆容才慢吞吞的抬起头来,满面困意。

再看眼进来的老师,陆容浑身上下都透出不感兴趣几个字,但还是挺给面子的没睡过去,只用手撑着脑袋。

没多久,陆容又合眼睡了过去。

讲台上的老师扫了眼底下各做各的七班同学,装没看见,自己继续讲下去。

……

中午的放学铃一响,陆容准时醒来直起了身。

这速度快的让温安安都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睡了。

陆容转头瞧向温安安,问:“食堂怎么走?”

温安安下意识道:“出教学楼往南走,绕过前面办公楼和体育路,就能看见了。”

陆容微微颔首,对温安安挥了挥手当告别,一手拽出抽屉里的书包,起身往外走。

“啊!”温安安捂着胸口。

新同学真的好好看啊!

班内其他人有些寂静。

直至陆容走出教室,他们才恢复了兴致勃勃的讨论。

在陆容走出教室门的那一刹那,江子辰正好睡醒,没有看到陆容。

身边陈阳啧啧道:“都说陆女神是三中最出挑最漂亮的女生了,我却怎么觉得,陆女神的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子辰听到了他的话,脸色一冷。

“你说什么?”

陈阳一怔,立马反应过来,解释道:“我不是说陆女神不好,可能就……陆家的人基因好,相貌一贯生的不错。”

江子辰皱了皱眉:“你不是说,知涵的那个姐姐失踪了五年吗?”

“对啊!”

“那五年她在哪儿?”

陈阳:“……好像是被人贩子拐去了大山里,一个……小山村?”

江子辰就收回了目光,眼神锐利似刀,慢腾腾的起身。

“别什么人都拿来跟知涵比。”

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陈阳一噎,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

不知想到什么,陈阳又闭上了嘴,轻轻叹口气。

三中的人不知,他却知道,江子辰对陆女神的执着由来已久。

……

陆容径直去了食堂。

这一路上,基本上都有不少人停下来偷偷看她,甚至拿出手机来瞧瞧拍她。

食堂里也是。

陆容去了打菜的窗口,看了眼菜色,以及闻了下味道,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早上邻居的那份早餐。

她直接扭头离开,想去校外弄点吃的。

却在经过办公楼时停了下,她抬头看过去,在空荡荡的一楼门口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那人依旧穿着件黑色棉质的衬衣,颈下两颗纽扣没系,露出精致诱人的锁骨。

偏偏俊美无俦的面上端的是一派清冷矜贵,高冷又禁欲。

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身旁还站着百聊无赖的祁轼安,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十分不从心的和一个职业装扮的男人说话。

而连神机自己,却是站在了一片阴影里,目光不知在看向哪里。

陆容顿了下,有那么几秒怀念邻居的饭菜。

她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

不知邻居愿不愿意当个厨子。

这念头一闪而过。

陆容神情淡淡的,往前走去。

那边,连神机似有所感,略略抬眸,朝某个方向看过去。

林影交错,空无一人。

仿佛那刹那被打量的目光,只是他的错觉。

连神机唇角微勾,微眯着眼。

正和祁轼安低声交谈的男人余光中瞥见,脸上闪过愕然,有点惶恐。

这尊大佛方才还冷着脸,浑身都是不悦的气息,怎么先现下又和缓了……

男人绞尽脑汁,也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反正……略显诡异。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京中一直有传闻,这位堂堂连家的太子爷要是有一天突然心情好了,必定……是有人要倒霉了。

男人顿时不太好。

他的异常,祁轼安敏锐的注意到了。

只是一想,祁轼安了然,扭头看向连神机,果然见到连神机在盯着某个方向看,心情似乎……还不错。

祁轼安就有点疑惑:“三爷,你在看什么呢?”

连神机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没什么。”

他反问:“说完了?”

男人立即弯下腰鞠躬:“回三爷,阳城近来确实不太太平。前段时间,我们校长去接被就回来的几位专家,就察觉到有不明的势力插了进去。”

“只是,警方多方探查,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就像是有人故意掩盖似的。最后,警方也只是找到了个小姑娘,据说还是被人贩子抓走的,失踪了好些年,好不容易才回来。别的,就没有了。”

男人的语气有些担心。

连神机沉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说话。

祁轼安见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是有数了,也不着急。

只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男人点头,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祁轼安才看向连神机,道:“三爷,你觉得这事儿和边纪那事儿有关系吗?”

谁都知道,那几位专家身份不简单。

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绑架,却毫发无损的回来,容不得人不多想。

连神机双手插进裤兜里,迈着长腿稳稳的往前走。

祁轼安连忙跟上。

良久,连神机才似不经意间道:“他对国内的事,插手太多。”

祁轼安明白。

以前那些事,华国的高层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那几位专家,涉及到了那个地方,边纪又正在打那边的注意。

不管是哪一方散出来的消息,都不能不注意。

近来的阳城,是非颇多。

012.我住校 陆容刚出三中,对面的街道旁迎面走过来一人。

金色头发,身形高挑,有些瘦,身上披着件破洞的牛仔外套,走路姿势说不出的痞。

正是江子辰。

但两个人没有碰过面。

经过的那一瞬间,陆容背包里的手机响了几声。

嗡嗡的。

陆容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往前走,没管它。

走过去的江子辰却身形微滞,猛的停下。

但那声音已经消失了,江子辰迅速转身,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身形清瘦,背影看上去很冷淡的女生走远。

他四处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根本不能判断那声音来自何处。

仿佛错觉一般。

江子辰眼底闪过失落,低下头。

半晌,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抹嘲讽的弧度,“不是已经确定了吗?为什么还会迟疑?”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江子辰深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才接起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子辰,陈阳跟我说,你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江子辰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没事,你别担心。”

那边的人轻轻的嗯了声。

迟疑了下,江子辰漫不经心似的问道:“知涵,你以前用的手机,还在吗?”

陆容一时没说话。

江子辰喉结微动,眸中染上些紧张。

就在江子辰等的几乎以为她不在了时,陆知涵才缓缓笑着问道:“怎么又问这个?我说过很多次了呀,丢了,很久之前就找不到了。”

不及江子辰回应,她又轻车熟路的道:“子辰,阿姨又找过我了。现在已经是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帮你补习吧。”

不知道为什么,江子辰没来由的烦躁。

但他还是按捺着情绪,耐着性子应道:“好。”

陆知涵就笑了,温柔道:“那我有时间了告诉你。”

江子辰嗯了声。

电话那头,陆知涵等江子辰挂了电话,面上温柔的神情一下子消失,目光晦暗不明的盯着手机。

良久,她才收起手机,掩好情绪。

……

下午,陆容回到教室上课。

身旁温安安把书推过来,小声道:“这是之后几节课要用的书。”

陆容懒得收拾,直接将其他的书一股脑塞进了抽屉里。

她抬头看向温安安,礼貌道:“谢谢。”

温安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连忙道:“不客气不客气!”

陆容勾唇笑了下,手伸进包里,将一直震着的手机掏出来,关了震动。

屏幕上弹出来一条信息。

联系人:九。

“丫头,我给你准备了一套寝室用具,让人下午给你送过去。”

齐老的。

陆容捏了捏眉心,回了个字:“嗯。”

那边几乎是秒回:“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

陆容瞥了一眼,关了手机,随手扔进包里。

几节课后,陆容到孙恒的办公室里填完住宿表,便回了陆家。

……

放学时间,校门外,一辆宝马停在马路边。

方特助立在出门前,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耐心的等着。

先出来的是陆知涵,她一眼就认出了方特助,笑着对身边人说道:“家里人来接我了,拜拜。”

那几个同行的女生依次道了别,目送着陆知涵走到宝马车前,对方特助点了点头,弯腰进了车里。

一个女生羡慕道:“长的漂亮,家世出众,学习优异,连放学都有宝马接送,要是我也能过知涵的生活就好了。”

另一个翻白眼道:“你可算了吧,是江校霸不可怕了吗?”

那个女生闻言,立即打了个激灵,忙挥手道:“那还是算了!谁不知道江校霸独独对知涵特别,对别人一向凶神恶煞,我可不敢跟他那位大佬有关系。”

她是无福消受的。

几个女生就眼巴巴的看着不远处的宝马,艳羡了好一会儿。

……

此时,陆容已经自己回到了陆家,同方特助正好错开。

陆家里,陆闵生没有去公司,江珠也在,他们两个人在客厅里坐着,面面相觑间,气氛有些微妙。

江珠沉默了片刻,道:“我问过涵涵了,陆容她……的确去了三中,进了高三七班。”

这句话令陆闵生的神色顿变。

早上他还说,没能给陆容拿到名额,给她安排了十九中,没成想,她却自己进了三中。

话是真的。

这无异于打脸。

江珠一脸迷惑:“她是怎么去的?”

陆闵生没说话,嘴唇紧抿,脸色铁青。

没一会儿,江珠想到了什么,脸色顿变,迟疑道:“难不成,是他们……”

“住嘴!”

陆闵生不等江珠说完,就厉声喝断江珠。

江珠立马闭上了嘴,却还是有些不高兴,“我也没说什么,但是,她怎么可能进的了三中?这五年来,她又不在阳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学历,按理说三中是绝对不会要她这种人才对。”

她也知道,牵扯到陆容的事情,陆闵生一向很谨慎,容不得出问题。

所以江珠只是抱怨了两句,就悻悻的停住话头。

转而问道:“那安排她住校还是走读?”

陆闵生抬头,冷冷的看向江珠。

江珠下意识的解释道:“我不是想赶走陆容,只是……你也清楚,这孩子与我一向不亲,便是你,也没见她有多亲近。”

“而且,陆容已经五年不在陆家了,对陆家的一切都不熟,与涵涵也不是十分亲厚,我怕她……怕她会和涵涵发生什么矛盾。涵涵今年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正是关键时候。”

江珠谨慎道。

事实上,她心里还是排斥陆容,恨不得她住校。

陆闵生往后靠,语气不是很好:“我再想想。”

若牵扯上陆知涵,陆闵生就不能不考虑了。

因为他在陆知涵身上寄托着他全部的希望,是他用心培养的人。

他在陆知涵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

江珠就放了一半的心。

“不用了。”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陆闵生和江珠一惊,齐刷刷的扭头看过去,就见到他们正在说的主角就立在门口玄关处,后面站着一言难尽的王婶二人。

陆闵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陆容面无表情道:“我住校。”

013.现在的小姑娘不是喜欢吃零食追剧吗 话落,陆容便收回目光,往楼梯走。

陆闵生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有些惊,用眼神问江珠陆容是什么时间回来的。

江珠满脸迷惑。

她哪儿能想到陆容这个时候回来了?

眼见陆容已经走到了楼梯口,陆闵生连忙绕过沙发过去,“容容,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涵涵呢?”

他不知道陆容听到了多少,也不敢提刚才的事。

陆容面色极淡,只回了一句:“回来拿东西。”

陆闵生这才反应过来陆容说她要住校的事,下意识的说道:“你要住校?怎么不跟爸商量……”

这话还没说完,回过神来的江珠眼睛一亮,连忙叫住陆闵生,“容容不是孩子了,她要住校,想自力更生是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陆闵生皱眉道。

再抬头一看,陆容已经上了楼,压根没有理他们的意思。

陆闵生咬了咬牙,心情又不美丽了。

江珠却是头一次对陆容这么忽略他们没觉得生气,走近陆闵生,说道:“她要住校就住校,又不是我们逼的。再说了,她不在家,就不会打扰到涵涵学习,我们也见不到她,不是一举两得吗?”

陆闵生听到江珠说不会打扰到陆知涵时,还有些动摇,听到后面的话,他脸色微变,目光扫了眼玄关处还尴尬站着的王婶和刘婶,斥道:“这算哪门子的一举两得?”

江珠哼了声,没说什么。

但陆闵生一想,觉得陆容住校似乎还真挺不错。

楼上陆容很快就下来了,手里只提着一个包,看着比她进来时似乎沉了些,但看上去也没多少东西,单薄的可怜。

陆闵生眼神示意江珠。

被他又瞪了好几眼,江珠才不情不愿的开口问道:“是今天就住校吗?”

陆容看也没看江珠,惜字如金的嗯了声。

这明晃晃的漠视令江珠脸色有点难看。

她按捺着性子继续问:“那你这是要去哪儿?不在家收拾行李吗?”

就上楼待了那么一会儿,现在就一副要走的架势,就是用脚想也知道,陆容压根什么都没拿。

当然江珠是不愿意亲自费心去给陆容收拾的,她希望陆容能识趣点,自己弄好一切,别麻烦她。

陆闵生顺着陆容的话道:“是啊,容容,你想住校就住校,爸跟妈一定给你收拾齐全了,你不用担心。等会儿涵涵回来了,我们就吃晚饭。”

听到这话,陆容停了下来。

陆闵生与江珠就站在楼梯口,陆容站在两级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瞧着他们,黑沉沉的眸子透着说不清的冷意。

她反问:“你们给我准备住校的东西?”

陆闵生连忙点头。

陆容忽然笑了声,那笑意里夹杂着难以忽视的嘲讽。

“我在陆家住了几天,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

“啊?”

陆闵生与江珠被问的一脸疑惑,不明白陆容问这个做什么。

陆容瞧着他们似乎是真的不明白,缓缓道:“在陆家,我每天用的是一次性洗漱用品,衣服是陆知涵的码数,房间是陆知涵喜欢的风格,吃的是按陆知涵口味做的饭菜。现在你们要给我收拾行李,怎么,让我在学校里也时刻不忘陆知涵?”

话出,陆闵生和江珠都愣住。

气氛一时变得寂静而凝滞。

陆容眼神深了深,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脸色也更加冷淡,如同敷了一层冰。

她下了台阶,淡声道:“麻烦让一让。”

陆闵生神情变得有些难看。

江珠对上陆容的视线,却是被陆容眼中的冷冽凌厉给吓到,下意识拉着陆闵生往旁边走开。

陆容便提着包,一手搭着宽大的校服,头也没回的往门口走。

刘婶和王婶没想到会看到这场面,两个人都呆了,直到陆容经过她们走出了门,才堪堪回神,不安的看向陆闵生和江珠。

“先生夫人,大小姐她……”

陆闵生深吸了几口气,对江珠道:“我去送她去学校,涵涵回来了,你们直接吃饭,不用等着。”

江珠一听这话,哪里肯愿意,忙拉住陆闵生,没好气的说道:“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没听见她刚才怎么说的?既然她不需要,你还往她面前凑什么?找不痛快吗?”

陆闵生神色更加难看了。

江珠冷哼一声:“反正她现在都快成年了,又不会再被人贩子给拐走,她不需要我们,搞的我们需要她似的。”

这话不知道触到陆闵生的哪根筋,使的他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猛地甩开江珠的手。

“你说什么呢?”

江珠愣了下,突然明白过来,顿时闭上了嘴。

陆闵生瞪了江珠一眼,又看了眼王婶和刘婶,倒是没有追出去的念头了,猛地转身往楼梯上走。

刘婶和王婶一脸愕然。

……

与此同时。

陆容出了陆家,往水园32号走去。

她此刻心情不好,浑身都笼罩层可怕的低气压,吓得遇见的行人不约而同的避让。

走了一会儿,陆容微微皱眉,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去,看向身后。

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与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手里还提着东西,像是去超市刚买完菜回来。

正是隔壁邻居。

存在感实在太强,她忽略不了。

连神机见陆容看向她,也面色不改,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很快到陆容面前两步外停下,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容。

“小姑娘放学了?”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连神机适时开口道:“今天我有时间,亲自下厨。”

陆容的身形就顿住了。

连神机低低的笑出声,俊美面容上,神色简直称得上和煦,温声问:“小姑娘要是有空,来我家一起吃饭怎么样?”

陆容没说话。

连神机慢悠悠的接着道:“今天我那朋友临时有事不在,没提前告诉我,菜买多了。”

陆容闻言,这才往连神机手里提着的那一袋子菜瞥了眼。

片刻,陆容哦了声。

顿了顿,陆容又矜持的道:“我会付饭钱。”

连神机勾唇笑了下。

于是此刻正在水园31号客厅里瘫在沙发上悠闲看肥皂剧的祁轼安突然收到一条微信:

“三分钟内,从31号消失。”

祁轼安:“???”

祁轼安以为自己收到了一条垃圾短信,便打算置之不理,结果一看联系人,祁轼安懵了下,然后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下一刻,对话框里又有条微信弹出来。

“否则,我默认你愿意接手连巽工作。”

祁轼安:“!!!”

他还没活够呢!

待陆容再一次进到邻居家时,便发现邻居家果然空无一人。

陆容的脸色缓了缓。

连神机让陆容坐在客厅里等一等,他去厨房做饭。

想了想,连神机将祁轼安才买回来的零食都拿出来放到陆容面前桌子上,又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放的刚好是部肥皂剧。

陆容:“……”

想到接下来的晚饭,陆容忍了下来,问:“你这是做什么?”

连神机:“现在的小姑娘不是都喜欢吃零食追剧吗?”

陆容脸色黑了些:“我已经成年了。”

连神机见她一边说,一边瞄了两眼桌子上的零食,无声笑了笑,应道:“我知道,那我去做饭了。”

他说完,往厨房走。

陆容一直等他进了厨房,目光才移回到桌子上的零食。

片刻,陆容拿了包黄瓜味的薯片,坐在沙发上,抬眼看向电视。

014.地字级 连神机做饭速度很快,陆容没等太久,便坐在了餐桌前面,看着面前三菜一汤,她的神色彻底缓和下来,看上去甚至还有点乖巧,很好说话的样子。

而连神机瞥了眼陆容顺手带过来的零食,微微探身,将零食拿走。

陆容筷子顿了顿,清凌凌的眸子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给她盛了碗汤,“先吃饭。”

陆容便哦了声,接过来喝了口,微微眯起眼,看上去更加好说话了。

随即,陆容问道:“你开餐馆吗?”

“不开。”连神机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的瞧着陆容,“怎么?”

陆容淡定道:“别浪费了你的手艺。”

连神机低声笑了起来,俊美面容上的神情挺愉悦的,“多谢小姑娘的肯定。”

陆容便没再说话了。

吃过饭后,陆容准备回去。

临走前,陆容在包里翻了翻,最后翻出来一根手工编织的黑绳,上面还挂着一颗木质的圆珠子,上面刻了些图案和字,朴实的像是两块钱一根的地摊货。

她放在桌面上,言简意赅道:“饭钱。”

连神机神色如常,没有因为它看上去廉价而生气,凤眸只直勾勾的盯着陆容,点头而后拿起来。

他伸出手时 ,露出了劲瘦精致的手腕,腕间有一点反光。

陆容不经意间看了眼,发现他戴着她上次送他的银链子。

她眼帘微垂,抓着包离开。

连神机一直看着她,直至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也没移开目光。

……

祁轼安出来时,只穿了件短袖,但没成想最近晚上气温都很低,他穿的显然不太够。

最后,祁轼安被冻的实在受不了了,瑟瑟发抖的回去。

偌大的别墅只有一楼靠近厨房的地方亮了一盏灯,其他地方黑乎乎的。

祁轼安进门后,顺着光线找到独自坐在餐桌前的连神机。

他半边身子都隐在暗处,更显神秘莫测,有种说不出的寡淡。

祁轼安更纳闷了:“三爷,大晚上的,您这到底搞哪一出啊?不让我在家待着也就算了,现在您一个人在这儿对着空桌子思考人生吗?”

说完,祁轼安突然很警觉的问:“该不会我哪里得罪您了吧?”

听到声音,连神机缓缓抬头,漫不经心瞥了眼祁轼安。

祁轼安在那一眼里看出些嫌弃。

这让祁轼安觉得有点委屈,他可是无怨无悔的被冻了大半晚。

刚要说什么,祁轼安忽然发现连神机面前桌面上放着个东西,看清楚后,祁轼安诧异道:“三爷,哪个不要命的,敢给您这么廉价的东西?”

三爷是不可能自己去买的,就只可能是被别人送的了。

话刚落,祁轼安就发现连神机在凉飕飕的盯着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我说错……错什么了吗?”

连神机收回目光,淡淡道:“这是上好的桃木,上面刻的是平安符,效果起码是地字级。”

闻言,祁轼安愣了下,接着就是一脸的震惊,话脱口而出:“真的假的?现在玄字级都难找了,还会有人舍得把地字级的送出来?!”

他不相信,伸手就想拿过来看。

连神机却已收起,倏地起身。

祁轼安一脸疑惑。

这种东西对别人是有价无市的至宝,但对堂堂连家三爷来说,想要多少就能做出来多少,怎么还突然很稀罕的样子?该是他稀罕好不好?

连神机仔细的拿着,刚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对祁轼安道:“去三中校外买家店面。”

“啊?”话题跳的太快,祁轼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买店做什么?”

“开餐馆。”

连神机慢条斯理的说,往楼梯那边走。

祁轼安:“???”

堂堂连三爷……开餐馆?!

开什么玩笑呢?

祁轼安都不知道是先为竟然有人败家到用地字级的送礼而震惊,还是先为连神机突发奇想开餐馆而感到不可思议了。

不过……

祁轼安嘀咕道:“哪儿有地字级看上去那么寒酸的?肯定不会是地字级。对,肯定不是。”

但是……三爷不可能会鉴定错吧?

这下祁轼安是真的迷惑了。

……

次日。

陆容一夜无梦,舒舒服服的睡到七点,醒来后见快到上课时间了,她没慌,有条不紊的换好衣服洗漱完,才拿着包离开。

但没想到的是,隔壁31号,连神机和祁轼安正要出门,陆容和他们碰见了。

祁轼安对陆容可谓印象深刻,看见她,吹了声口哨,兴冲冲的道:“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啊?”

边说,祁轼安边瞄连神机,见连神机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更起劲了。

陆容瞥了眼神色如常的连神机,老神自在的点头,蹭他们的车去学校。

听陆容说是三中,坐在驾驶位的祁轼安有点诧异:“看不出来啊,小邻居,你学习那么好。”

连神机和陆容一起坐在后座。

陆容敷衍的应了声,“还行吧。”

祁轼安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阖目休息的连神机,嘴角微勾,问道:“小邻居,都这么熟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陆容。”

祁轼安注意到连神机神情微动,面上笑意愈深,“好名字啊。我叫祁轼安,你旁边那位,连神机,小邻居可记好了,下次再来一起吃饭啊。”

陆容余光瞥了眼身旁的连神机,没说话。

一直到学校,都是祁轼安在主动找陆容搭话,不过陆容十句里都不一定应两句,祁轼安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的极高兴。

到学校后,陆容没有去教室,而是去找了孙恒,拿到宿舍分配的钥匙,先去看宿舍。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不算大,住的都是七班的女生,其中一个正是她同桌温安安,另外两个分别叫苏梦与杨晓雯。

陆容过去时,她的床铺已经被收拾好,都是全新的被褥,上面放着另一套校服,可以换着穿。

看了眼,陆容便锁了门,回教学楼。

她回七班时,早自习已经结束,第一节正科的铃刚好响起。

陆容到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的学生齐刷刷扭头看过来,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也看向陆容。

第一节课是节数学课,老师是个中年男人,身形矮胖,戴着眼镜,脑门上顶着个十分明显的地中海。

此刻,他看陆容的眼神格外不善,说话声音也尖锐:“怎么回事?还有人迟到?现在都高三了,连按时上学的自觉都没有吗?!”

015.再见陆知涵 数学老师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好听,班内众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七班是三中有名的问题班级,同时也是高三年级理科班倒数第一,大家都挺怵这个数学老师。

无他,这个数学老师同教导主任关系不错,性子刻薄,仿佛天生对一切差生都看不惯,平时说的话能在人心里戳出个洞来,叫人十分难受。

不过……

门口的陆容神色不变,道:“我提前同班主任请过假……”

话方落,陆容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

“在这里做什么?不上课了吗?”

是江子辰。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目光越过陆容,看到她身后的金发少年,脸色突变,一下子和蔼可亲起来。

“哎呀,是江同学啊,今天看上去精神不太足,是昨晚没睡好吗?”

班里的同学你看我,我看你,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众所周知,数学老师独独对江子辰青睐有加。

江子辰迟到翘课是常有的事,但他们数学老师就从来没训过他一句,看见他就跟看见祖宗似的,恨不能时时刻刻喧寒问暖,哪怕江子辰成绩倒数。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整个七班,就只有江子辰一个人背景极大。

江子辰俊朗面容上是不怎么耐烦的表情,眉眼间神色嚣张又透着匪气,好像一晚上没怎么睡,有点恹恹的。

虽然没正面见过陆容,他大概也猜出了这是哪位,语气里透出些不悦,道:“麻烦让让。”

陆容微微侧头,余光瞥见数学老师皱了皱眉,不等他说什么,抬脚进去,往后面座位走。

数学老师刚要请江子辰进来,见状,气道:“站住,谁叫你进来的?”

陆容顿住,微微转身,没什么表情的问:“不能进?”

“当然!你见过哪个迟到的还像你这么大摇大摆的?”数学老师喝道。

话刚落,江子辰正好经过讲台。

众目睽睽之下,江子辰停了下来,看向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

陆容就回过头去,继续走到座位前,将胳膊上搭着的校服揉成一团塞进抽屉里,又将包推进去。

没再抬头看老师,漂亮眉眼间又淡又冷冽。

数学老师再见江子辰也到座位坐下,旁若无人似的趴下睡觉,气的脸都要扭曲了。

其他人默默低下头。

温安安倒吸一口凉气,在数学老师有点勉强的讲课里,写了张纸条递给陆容。

陆容扫了眼,上面写着:“同桌,你惨了,老王可记仇了。”

数学老师,姓王。

陆容微微挑眉,在包里翻了又翻,才找出来一支快没油的中性笔,慢吞吞的写了个哦。

然后,她找出来崭新的教材,顶着温安安有点惊叹和讲台上王老师几乎能杀人的目光,面色如常的……发起了呆。

台上老王可能是真盯上了陆容,还故意叫陆容起来回答问题。

陆容特别淡定的说:“不会。”

理直气壮的让老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更生气了,想劈头盖脸的训陆容一顿,但对上陆容那双又黑又深的漂亮眼睛,他所有的话就都噎在了喉咙里。

不远处,陈阳看看陆容,又看看身边不动如山睡着的江子辰,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讲台上老王似乎终于忍不下去了,重重的哼了声,拿着教案就大步离开了七班。

陆容打了个哈欠,瞥了眼温安安桌面上的课程表,慢吞吞的翻找下一门课的教材。

书包里的手机在这时震了震。

陆容找到教材,才翻出来那老旧的黑色手机看。

屏幕上亮起,有条信息进来。

“听说您回阳城了。什么时间有空,见一面。”

挺客气的语气。

联系人是数字14。

陆容扫了眼,没回,随意的塞回包里。

温安安想同陆容说话,正好看见了眼陆容的手机,瞧着是好几年前的了。

她目光又落在陆容好像是仅有的那支中性笔上,愣了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看陆容的眼神油然而生心疼与同情,小心说道:“容容,我能这么叫你吗?”

陆容眼皮子微动,看了眼温安安,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温安安神色有点纠结,道:“我下午去文具店买东西,你要跟我一起吗?可能我要买很多,我们可以一起用。”

陆容没想那么多,正好她也要买东西,就应了下来。

但是,下午放学后,就不止有温安安一个人了。

陆容看着多出来的苏梦与杨晓雯,没说话。

整个人的气场极足,让苏梦和杨晓雯两个人都很紧张,捏着书包带子站在那儿,显得有些局促,尴尬的看着温安安。

温安安连忙解释道:“容容,你还不知道吧,我们都是室友。上节课前班主任找过我们仨儿,把你住进宿舍的消息告诉了我们,让我们好好相处。”

苏梦和杨晓雯跟着点头,又不敢说什么。

陆容就嗯了声,一手勾着书包,说道:“走吧。”

温安安见陆容答应了,高兴起来,叫上松了口气的苏梦和杨晓雯一起走。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这时,门口有个人朝里喊道:“江少在吗,陆女神来找你了。”

陆容已经走到门口,抬头就看到了门口几步外站着的陆知涵。

她穿着特意裁剪过的校服,衬得身形苗条纤瘦,静静的站在那儿,如一株含苞待放的百合,看上去气质极佳,惹眼又好看,吸引力不少人的注意。

陆容看到她,她也看到了陆容,面色微僵。

在陆知涵身边,还有陪着她一起来的两个女生。

她们正同陆知涵说着话,目光瞥见陆容,顿时怔住,神情诧异又惊艳,一眨不眨的望着陆容。

注意到这点,陆知涵的脸色沉了些。

陆容只是看了她一眼,同温安安三个人离开。

倒是苏梦,艳羡的回头多看了会儿陆知涵,感叹道:“陆女神不愧是陆女神,真漂亮。”

杨晓雯也赞同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陆容神色时,又犹豫了下,小声说:“可我觉得,陆容也很漂亮,不比陆知涵差。”

“那是自然的!我同桌可好看了。”温安安喜滋滋的说。

陆容漫不经心的听着,没说话,神情却淡了点。

一行人走远了,没再注意陆知涵。

七班门口,出来的人不是江子辰,是陈阳。

看到陆知涵,陈阳下意识望向远处,只能看见陆容模糊的清瘦背影。

陆知涵上前一步,面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陈阳,子辰他去哪儿了呀?”

陈阳微微挑眉,对陆知涵的态度不冷不热,说道:“江哥他两节课前就走了,你没联系他吗?”

陆知涵咬了咬下唇,道:“我联系不上他,所以很担心,就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事实上,自从昨天江子辰突然问她从前的事后,江子辰就没有回过她的信息。

陆知涵有点不安。

陈阳定定望着陆知涵,突然笑开,“江哥连你都没说,还会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吗?陆女神,你是不是问错人了啊?”

陆知涵面上得体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陈阳是江子辰最好的兄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阳一直对她不太喜欢,只是看在江子辰的面子上,对她挺客气而已。

陆知涵叹了声,挤出个笑容来:“那可能是子辰心情真的不好吧。等他心情好了,我再开始按伯母说的给他补习。”

016.会打架,算吗 另一边。

陆容和温安安三人出了校门后,就直接往马路对面的文具店走去。

正值放学时间,路两边学生和家长都很多,车水马龙,拥挤又嘈杂。

陆容一手勾着包,漫不经心的走在温安安几人后面,随意扫了眼人群。

在看到某处时,陆容目光微顿,又很快收回来,同温安安她们进了文具店。

苏梦和杨晓雯正在说着班里的八卦,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听说再过不久,学校要推举人参加市里举办的钢琴比赛诶,晓雯,你要不要争取一下?”

温安安拿了个封面上印着动漫人物形象的本子,高兴道:“好事情啊,我记得晓雯你最喜欢钢琴了,回头去找孙老师要报名表吧。”

杨晓雯听的眼睛一亮,而后想到什么,抿了抿唇,摇头道:“还是算了。这种比赛,陆知涵是肯定会参加的,听说她已经考到了钢琴五级,正准备考六级,很厉害的,我还是不去丢脸了。”

听她这么说,温安安和苏梦惋惜的叹了声。

陆容随手拿了几支中性笔,闻言,淡淡道:“想参加就去争取,不必管别人。”

杨晓雯无奈道:“我也想,可我就是学了点皮毛,还是陆知涵更适合为学校争光。”

温安安跟着嘀咕了一句,兴冲冲的问陆容道:“同桌,你会谈钢琴吗?”

“不会。”陆容神色依旧淡淡的,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没什么东西能引起她的兴趣。

温安安又问:“那你有什么特长嘛?我们互相了解一下。”

陆容没怎么有耐心挨着看过去,就随便拿了几个本子准备去付账,不料她刚拿出手机,屏幕上刚好弹出一条短信。

“陆小姐,我刚刚好像看到您了?!您是在三中就读吗???”

发信人是上午的14,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即将溢出满屏的激动。

温安安正好好奇的凑了上来,苏梦和杨晓雯也好奇的望着陆容,脸上都是八卦之情。

陆容面不改色的划过消息,纤细修长的手指快速编辑了两个字发过去。

随后,她抬头看向温安安,唇角微勾,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偏又带着些一本正经的认真。

陆容问:“会打架,算吗?”

温安安三人:“???”

她们怀疑自己听错了。

杨晓雯仔仔细细的打量陆容,目光最后落在陆容那张清丽又漂亮到惹眼的面容上,哪怕对方面色有些冷淡疏离,她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别闹,陆容,你哪里像个会打架的?”

温安安和苏梦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

陆容微微挑眉,见三人不信,她没说什么。

付账时,老板娘还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温安安叫了她一声,熟稔的打招呼:“张姨,看什么呢?”

被称作张姨的老板娘过来给她们结账,应道:“嗐,这不是原先老马家的那家店被人买下来了,听说是要改什么,现在人装修的工人就在那儿呢。”

温安安有些诧异:“那家店不是挺久了都没人买吗?还说什么那家店晦气,客流量都不好,怎么突然就卖出去了?”

“谁知道呢。”老板娘说道。

离开文具店后,温安安往老板娘说的那家店方向看了眼,惊讶道:“还真有工人啊。”

陆容百聊无赖的瞥了眼,实视线忽然顿住,微微眯起眼。

苏梦注意到,好奇问道:“陆容,你在看什么呢?”

陆容定定看了几眼,收回目光来,“''老板娘说的那家店,风水被人改了。”

挺不错的手法,往后只会是个财源不断的。

温安安三人:“……???”

她们三人愣了下,面面相觑。

温安安:我听错了?

苏梦:应该是。

杨晓雯:这年头,哪还会有人信那些神神叨叨的。

三人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看陆容的目光微妙了些。

……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低调的大众车。

车里后座,坐着一个正看着公务,面相端正,不胖不瘦的中年男人。

只是此刻,他的眼睛频频瞄着黑屏的手机。

没过一会儿,中年男人实在忍不住了,拿起手机打开,屏幕的页面入目是一个对话框,最后一条是两个言简意赅的字。

“不见。”

中年男人有些犹豫,手指敲敲打打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斟酌好用词编好一条短信,但迟迟按不下发送键。

正当中年男人内心挣扎的时候,车窗突然被人敲了两下,把中年男人吓了一跳。

他抬头看去,车窗外贴着一张年轻的俊脸,金色短发,桀骜不驯的眉眼,明里暗里都透出反骨,可不就是他那个叛逆儿子?

中年男人这时顾不上亲儿子,低头看手机屏幕页面,却见他编辑的那条短信已经被他不小心发送了出去。

他顿时大惊,手忙脚乱的想撤回,却又误点成了删除键。

中年男人:“……”

外面等着的江子辰有点不太耐烦了,重重的敲了两下车窗。

中年男人这时再看他,只觉气不打一处来,降下车窗来,不等江子辰说话,劈头盖脸就呼了他一巴掌。

“急什么急?看不到我在忙吗?”

江子辰被呼懵了。

前面坐着的司机连忙低下头去,忍笑忍的辛苦。

江子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无语道:“爸,您这两天天天盯着手机,在局里待的时间都少了,有什么好忙的?”

中年男人哼了声,开了车门让江子辰进来。

江子辰烦躁的挠了挠头,在中年男人面前,一点学校里的大佬气质都没了,按捺着性子问:“找我什么事?我不是说,等妈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我再什么时候回家住吗?”

中年男人哼了声,没好气的说道:“你把你妈惹生气了,留我独自面对?你可真是老子的好儿子。”

江子辰闷不吭声。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你到底闹什么别扭啊?当初不是你说喜欢陆家那个小姑娘吗?现在你妈帮你把名分定下来,你又不愿意了。”

江子辰抿了抿唇,眼神暗了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

总觉得……他应该再等等。

江子辰不想说这个,就转移话题道:“您来找我,就这件事?”

“那倒不是。”中年男人瞬间摇头,踌躇的问:“儿子,最近你学校,有没有出现什么……比较特殊的人?”

017.玩电脑的 与此同时。

陆容和温安安三人进了校门后,便一起往食堂走去。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几下。

但陆容没管,到了食堂后,她被温安安三人拉到某个卖面的窗口前,听她们热情安利这家窗口卖的面有多么多么好吃。

才听几句,陆容就有点头疼,干脆止住她们,直接刷饭卡买了和她们一样的面。

随即,温安安让陆容先去占座,等面好了,她会替她拿过去。

周围嘈杂声响令陆容太阳穴突突的跳,她便没推辞,去远处的安静角落里找了个四人桌等人。

坐下后,陆容翻出手机来看。

屏幕上弹出来好几条未读信息。

其中一条是联系人14发来的,剩下的都来自于联系人4。

陆容看也没看,直接点开了那几条联系人4发过来的消息。

最上面的一条是:“宝贝儿,有人查你喔~”

下面附带了几张截图,陆容扫了眼,全是从某个加密网站直接拍下来的。

看完,陆容微微皱眉,极快的打字回道:“把那些信息都删了。”

她刚发过去,没几秒钟,那边的人就迅速发过消息来,简直就是一连串的,一条接着一条。

“你是忘了上次你还给边纪提供消消息了嘛?”

“宝贝儿,在那些人眼里,他们已经默认你和边纪是朋友了。”

“明知道边纪想要找那个大族的人帮忙,你还把边纪能查到的线索全都断了,不是明摆着让那些人在那个地方的问题上,往你和国际联盟的人站在对立面的方向上想嘛。”

“啧啧,真不怪人家查你。要不是咱俩都知根知底,我也怀疑你是不是出身那种大族。”

“话说回来,你是真的感兴趣嘛?”

“感兴趣就跟我直说呗,我把边纪目前查到的线索都给你,省的你直接侵入国际联盟的数据库,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怎么办,那多麻烦啊。”

陆容看着这些消息,微微挑眉,回道:“边纪是你朋友,你这么坑他,不怕他回头找你茬?”

那边的人立马回道:“嘻嘻,虽然跟他是老朋友,哪有你亲呀?你可是我家大宝贝儿!再说了,边纪还想请你帮忙呢,没有我,他联系的上你吗?”

“就冲这点,他跟我的友谊稳如泰山。”

陆容半眯着眼,不紧不慢的打字,“关于那个地方,我不会出面帮任何一方。”

这条信息一发出去,那边的人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那边人的消息才发过来。

“你出手帮那个大族掩盖消息,是不想国际联盟的人那么快进那个地方?”

陆容盯着屏幕看了眼,才回道:“嗯。”

那边的人又安静了一会儿。

“……宝贝儿,你别跟我说,上次国际联盟的人铩羽而归,是你干的。”

陆容没再回。

而那边的人却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震惊的迅速消息轰炸。

“不是吧不是吧??”

“上次可不止是国际联盟的人去,但全都折在里面了。”

“真要是你干的,那你就是不管是谁……都不让进去啊!”

“卧槽!宝贝儿,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这么大的手笔?!”

仿佛永远发不完的消息看的陆容脑壳子疼,她直接开了静音,将页面切出去,换了另一个人的。

而这个时候,陆容忽然听见了温安安的叫声。

她抬头一看,温安安两只手各端着一个大碗,热气腾腾的冒着香气,高高兴兴的朝她走过来。

后面苏梦和杨晓雯也说着话。

陆容余光扫了眼屏幕上的消息。

是联系人14的:

“陆小姐,我这儿有个棘手的案子,想请您出手……”

陆容只是扫了眼,便将手机揣回兜里,起身走向温安安,接过她那份来。

四人落座,杨晓雯说道:“咱们吃完就差不多到时间回去了。走读的自愿选择是否上晚自习,但住校的同学必须上,还不让请假。”

苏梦小声吐槽道:“问题是,就算强制上晚自习,我们的成绩也提高不了啊。那上晚自习好像没有用吧。还不如在宿舍里待着。”

“话不能这么说,”温安安义正言辞道,“起码……能写完作业。”

苏梦和杨晓雯:“……也是。”

温安安想到自己的成绩,愁的叹了口气。

她眼神余光瞥见陆容自顾自的吃面,看上去专心致志的,搭了句话:“对了,同桌,刚才过来的时候看你在用手机跟人聊天。跟爸妈吗?我也想我爸妈了,等会儿吃完饭,我也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陆容听她说完,漫不经心道:“朋友。”

“什么朋友呀?”温安安随口问道。

陆容夹了一筷子面吃下去,味道确实还可以。

她神色就温和了些,哦了声回道:“玩电脑的。”

苏梦和杨晓雯闻言,有些疑惑:“你朋友爸妈让玩?不怕耽误学习吗?”

陆容:“她工作了。”

温安安惊讶道:“那你朋友是从事电脑方面的工作啊?同桌,你朋友好厉害!”

汤面氤氲升起的雾气里,陆容的面容似乎模糊了些,连带着清冷的嗓音也慵懒了些,慢腾腾的回温安安道:“略懂而已。”

吃完晚饭,陆容和温安安四人便回了教室。

七班住校的人有大半,虽然走读的人不要求必须上晚自习,但也没多少人会在这个时候缺席。

毕竟,已经高三了。

基本上都老老实实的上晚自习。

除了……江子辰。

他没在,座位空荡荡的。

还有一个人——陆容。

陆容虽然在班里,却是戴着耳机,借来苏梦下午用省下的零用钱买的一本小说来看。

苏梦是小说迷,但三中不允许看课外的书,她被孙恒没收了好几次书,也不敢告诉父母,只自己私底下悄悄的买,悄悄的看。

温安安虽然成绩不好,但很努力。

她奋笔疾书了两节晚自习,扭头一看,大佬气质的同桌还在看小说,不禁欲言又止。

下课后,温安安温声细语的问陆容道:“同桌,你不写作业呀?今天的作业很多的。”

陆容眼皮子都没动,懒懒的说道:“不想写。”

“为什么?”

“会手疼。”

温安安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已经开始疼了的手:“……”

她默了默,又道:“可是明天有老王的课啊,他布置的作业也最多。你今天刚惹他生气了,不写作业的话,他明天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陆容没说话。

温安安嘀咕个不停,陆容只好抬头看向她,“……说的也是。”

温安安不住点头。

“可我不想写。”

“啊?”

陆容瞥了眼温安安桌面最上方已经写完的一摞卷子,目光又移回到温安安身上,直视着她,漂亮的眼睛清凌凌的,又黑又深,仿佛能叫人溺进去,又似乎带着种说不出的勾人。

只是同陆容对视了那么几秒,温安安就受不住了,红着脸将自己的卷子递给她。

“我……我成绩差,不保证对……”

“没事。”

陆容拿了支笔,从抽屉里鼓鼓当当的卷子中找到要写的,慢悠悠的开始往上写答案,都不带犹豫的。

温安安看了会儿,忍不住问:“同桌,你成绩怎么样啊?”

陆容回道:“不怎么样。”

温安安挠了挠头,心里琢磨这不怎么样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怎么样。

但是,既然进七班了,那就说明……应该是真的不怎么样吧。

018.你也挺不幸的 很快,温安安就知道了,陆容说的不怎么样,真的就是她字面意思上的不怎么样。

因为第二天的数学课,老王就气冲冲的拿了一摞卷子进来,没讲新课,也没讲以前做过的卷子,做突击检查考试。

哪怕是三中这样的名校,也不是所有学生都愿意暑假里天天学习。

巧了,三中里暑假没怎么学过的那群学生,刚好就差不多都聚集在了七班。

一听老王说要考试,一个个脸都绿了。

暑假里又没怎么学,这突击考试,他们妥妥的凉啊。

数学课代表发卷子的过程里,其他人已经将桌子都挪开,单人单座。

温安安注意到老王进来后就频频瞪陆容,又忍着气看趴在桌子上睡的江子辰,趁机同陆容道:“同桌,你得好好考啊,要是考的差,老王就真有理由找你麻烦了。”

虽然她知道这话说了可能跟没说一样。

陆容懒洋洋的哦了声,手里的笔随意的转了转,漫不经心的开口搭了句话:“那你希望我考多少?”

温安安想了想昨晚陆容说的话,犹豫片刻,委婉道:“起码得及格吧。”

看同桌不像是个热爱学习的,也不知道怎么进的三中,但就是再不爱学习,也不能查到哪儿去。三中可就出来没有出过没及格的学生。

陆容瞥一眼温安安,鼻音里溢出一声淡淡的嗯。

卷子发下来后,她也不急着做,抬了抬眼皮子,看了下前面黑板上方挂着的钟表,然后目光才落在卷子上。

不远处,陈阳实在没办法忽略讲台上老王难看的脸色,就准备叫醒江子辰。

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见江子辰已经醒来坐直了身子,还去翻笔。

陈阳有些惊奇,顺手抓了支笔丢给江子辰,压低声音道:“别找了,江少,你要是能找着笔,我就叫你一声爸爸。”

江子辰头也没回,抬起来的手却准确无误的接住陈阳丢过来的笔。

陈阳见他没理自己的贫嘴,居然还真的低头去看卷子,准备答题,更加惊奇了,“不是吧?陆女神对你的影响这么大?你还真准备补习开始学了?”

往常这种考试,江子辰可是通通睡过去 。

江子辰拿笔的手一顿。

班里安静,只有沙沙沙的写字声音,他也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淡淡的回道:“不是因为知涵。”

陈阳也顿了顿,看向江子辰。

讲台上老王眼尖瞥见,立即咳嗽两声,严肃开口:“干什么干什么呢?都自己写!”

陈阳抬头看了眼老王,低声道:“考完再说。”

……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一众已然被打击的几乎全军覆没的同学们放下笔,都是一脸菜色。

苏梦和杨晓雯接班过来,哭丧着脸道:“完了,那些知识点,我忘了好多,有好多题不会呢。”

杨晓雯有点自闭:“为什么老王突然考试?这才刚开学没多久。”

温安安跟着他们忧愁的叹了口气。

杨晓雯向陆容发出女生友好关系的鉴定方式:“一起去上厕所吗?”

陆容伸了个懒腰,拿起水杯,“嗯,我去接杯水。”

四人就一起出去了。

那边,陈阳和江子辰也起身离开了教室。

他们走到长廊尽头的拐角,那里盘踞的男生们一见江子辰,都自觉离开给他们腾空。

没怎么有人了,陈阳就问:“怎么回事?最近你怪怪的。昨天陆女神还来七班找你了,你没见她?这可真是稀奇啊。”

江子辰有点烦躁,从裤兜里摸出根烟,动作十分娴熟的点上。

他依着在灰白的墙壁,嗓音越发淡:“家里事,同知涵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其实江子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妈想同陆家接亲,他和陆知涵认识那么多年,初中和高中都是同一所学校,到现在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更别提,他对她……

可自从那天在路边错觉般再听见那个声音,江子辰就发现自己不太对劲了。

他说不清楚这是什么心态,就很烦。

江子辰不想在这种心态下见陆知涵,怕控制不住脾气对她发火,就尽量避着她。

陈阳打量江子辰几眼,啧啧叹了两声,转而说起来别的话题,“江少,昨天你爸是不是找你了?”

江子辰抬头看向他。

陈阳说:“我爸也跟我说了,最近局里有件棘手的案子,挺特殊的,让他们很头疼。”

三中的人都只知道陈阳和江子辰是好兄弟,好哥们,却不知道,陈阳同江子辰也认识了挺多年,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

当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陈阳和江子辰的父亲在同一个部门单位工作。

只不过,江子辰的父亲是陈阳父亲的上级,陈阳的家境也不如江子辰。

江子辰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阳却能猜的出来,并立即明白了江子辰今天怎么一反常态,“你是不是想参与那个案子,你爸不同意,让你拿学习成绩说话?”

江子辰看他一眼,点点头。

实际上,江子辰其实很奇怪。

昨天,他那个一向是大忙人的老爸居然有空来学校找他,还问他学校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人,他说没有,他老爸竟然挺失望,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莫名其妙的。

江子辰略略思索,正要说什么,楼道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他立即眼神示意陈阳。

陈阳会意,收了话。

然后他就看着楼梯下面走上来他们班的……温安安,身边还有苏梦,杨晓雯,以及……陆容。

温安安和苏梦、杨晓雯正在高高兴兴的说话,陆容走在一边,手里搭着校服,另一只手里拿着水杯,还是个保温杯,低敛眉目,看上去乖戾又清冷的。

陈阳微微挑眉。

温安安正同苏梦说道:“外面超市好像上新了一种新零食,我没吃过诶,你们肯定也没吃过吧,放学了要不要一起去买?”

“好啊好……”苏梦开心的应了声,话音未落,抬头就对上陈阳的视线,她一下子卡了壳。

再看到旁边的江子辰,闻到浓烈的烟草味,苏梦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的表情有点惊恐,连忙拽着温安安加快脚步。

杨晓雯也有点怵,快步跟上他们。

只有陆容依旧不紧不慢的。

陈阳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眼表情有些不耐的江子辰,意味深长的开口叫道:“陆同学,听说你是陆女神的亲姐姐啊?”

前面问温安安三人虽然走的快,却也听见了陈阳的话,顿时停住。

她们诧异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子辰眼神有些冷,不满的看了眼陈阳。

走上台阶的陆容神情毫无波澜,淡淡的,拿着保温杯,停也没停的继续往前走。

这一刻,陈阳是真的觉得,陆容身上有种奇特的气场,仿佛将她与周围的人隔绝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别人融入不进去,她也对外面的世界没兴趣。

就在陆容快要经过时,江子辰忽然冷冷开口:“有你这么个姐姐,真是她的不幸。”

陆容脚步微顿。

陈阳看向江子辰。

江子辰哼了声,心情不怎么好的对陈阳道:“走吧,该回去了。”

他作势要走,却发现面前的陆容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他。

江子辰拧眉。

陆容扫了眼江子辰,目光最后停留在他手上那根快燃尽的烟上,而后慢悠悠的开口:“只有劣质烟,你也挺不幸的。”

江子辰:“……???”

陆容说完,便转过身去,走向温安安三人。

019.我是她的家长 江子辰愣了有那么一分钟,直到人消失在视线里了才回过神来,然后难以置信的转向陈阳。

陈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我爸不让我抽,身上就这种了。看你没抽出来是什么烟,也不好意思提醒。”

江子辰的脸顿时有点青,抬脚就踹向陈阳。

陈阳连忙躲开,“不至于吧?”

“……至于!”

而另一边,直至走远了,温安安三人还是有些发愣。

温安安犹豫了下,问:“同桌,陆知涵……真是你妹妹吗?亲妹妹?”

陆容瞥她一眼,嗯了声,面色看不出什么来。

苏梦与杨晓雯面面相觑,都懵住了。

还……真是??

问题是……

苏梦没忍住道:“可你和陆知涵长的不像是姐妹啊,上次她来七班找江子辰时候,你们也没打招呼,就跟陌生人似……”

话没说完,温安安和杨晓雯赶紧用手肘碰了下苏梦,示意她别说下去。

苏梦回神过来,面上多了些懊恼,小心翼翼的看陆容的反应。

温安安和杨晓雯也看向陆容。

而陆容看了眼她们,哦了声,“我跟她确实不熟。”

温安安三人脑袋上缓缓冒出几个问号来:“啊?”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陆容微微挑眉,说道:“先上课。”

说完,她就进了七班。

温安安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同脸迷惑,都不明白为什么姐妹之间会不熟,看上去跟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

杨晓雯拉着温安安进去,边走边道:“陆容不想说,我们也别问了,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

温安安和苏梦觉得也是,就点点头。

……

下午,温安安三人再邀请陆容一起去食堂吃饭,被陆容给拒绝了。

陆容实在不想去人声嘈杂的食堂,单单只是待在那里,就会令她头痛,有点暴躁。

温安安见她不想去,也不强求,只好道:“那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陆容摇头,“我自己去校外买。”

校外的路边摊也很多,还有卖快餐奶茶的店,温安安想到这里,便同苏梦和杨晓雯走了。

她们走后,陆容又在班里待了会儿,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从抽屉里拽出包来,单手搭在肩上往外走。

没想到,她这个时间点出去,竟然还在走廊不远处看见了陆知涵。

陆容脚步都没顿,直接走了另一边。

没走几步,陆知涵的声音响起:“姐姐,我是来找你的。”

陆容从包里翻出她常戴的帽子戴上,抬手压低了帽沿,只露出半边越发寡淡的侧脸,继续往前走。

陆知涵却并不放弃,快步跑过来拦住陆容。

陆容只好停下,抬眼瞧着面前看上去乖巧又懂事的陆知涵。

对上陆容深的看不清情绪的眼神,陆知涵心尖微颤,勉强笑道:“姐姐,爸妈让我带你回去,一起吃顿晚饭。”

其实陆知涵是不太想来找陆容的。

江珠也不想让陆知涵来,怕有人看见她们说话误会她们的关系,也怕她们都是陆家女儿的事被三中的人知道,进而影响到陆知涵。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闵生坚持想让陆容回去一趟。

陆容瞥眼陆知涵,淡淡道:“不必。”

她说完,绕过陆知涵就要走。

陆知涵愣了下,脑子宕机几秒,下意识的伸手抓住陆容的手。

陆容顿住,微微皱眉,视线落在陆知涵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缓缓上移对上陆知涵的。

黑沉沉的眼睛又冷又凉,如寒潭般,令人不寒而栗。

陆知涵只是被看了眼,就不由自主的松开退后两步。

回过神来,陆知涵定了定神,说道:“姐姐,爸说,过段时间,家里会来一位客人,他想向人家介绍你。这几天,你还是回家吃饭吧,也能再熟悉熟悉家里。”

“熟悉陆家?”

陆知涵迟疑了下,点头。

陆容嗤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压抑着眉眼间的暴躁,道:“我最后说一遍,不必。既然住校了,就没有必要回去。”

话落,陆容最后看了眼陆知涵,直接离开。

陆知涵被陆容最后一看看的有些失神。

她想起陆闵生要她一定把陆容带回去的话,想追上去,可那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意识到这点,陆知涵的脸色猛地阴沉了些。

……

陆容出校门后,看了一圈周围路边卖小吃的摊子,最后目光停留在路的对面,不远处的那家药店。

她沉默片刻,用力闭了闭眼,抬脚走过去。

药店里的客人很少,陆容进去时,店内挺安静的,柜台前也只有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在,正拿着份报纸在看。

陆容走过去,屈指敲了敲玻璃的柜面。

老大夫便放下报纸,抬头看见陆容,熟稔的问:“这位同学,你是哪里不舒服啊?感冒,肚子疼,还是头疼?”

陆容声音低了些,听上去越发的淡,“我要曲唑酮。”

老大夫刚把报纸叠起来准备看诊,一听陆容的话,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什么?”

“曲唑酮。”陆容克制着心底的暴躁与戾气,面上尽可能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老大夫这下确定自己没听错,表情不禁凝重了些,看了陆容一会儿,才说:“孩子,你家大人呢?有医生开的药方吗?”

陆容微微皱眉。

老大夫关心的看着陆容,道:“这种药,不是随便能卖的,最起码你家家长要在。”

陆容眉头皱的越紧。

她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等熟人,虽然那样花的时间久了点。

这念头才掠过,陆容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

“她家长在。”

老大夫抬头看过去,陆容怔了下,也转过身去。

药店门口,站着身着黑衣,长身玉立的连神机。

傍晚朦胧的暮色笼在他身上,使的他此刻有些不真实的模糊,但望着陆容的目光却是温和的,令他一下子穿透氤氲的雾气,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陆容的面前。

陆容看着他,没说话。

连神机进了药店,不紧不慢的走到柜台前,停在陆容的身边。

他那狭长凤眸里意味不明,眸色浅淡,仿佛带着某种浓烈的情绪,定定看了眼陆容,才转向老大夫,道:“我是她的家长。”

直到拿着药出了药店,陆容微微冷凝的神情才回温了些,看着连神机,抿了抿唇。

连神机单手抄进口袋里,身姿如芝兰玉树,高大笔挺,倒是低笑了声,问:“吃过晚饭了吗?”

陆容顿了顿,摇头。

连神机便指向不远处的一家店,慢悠悠道:“我开了家店,不过还没装修好,小姑娘要是不嫌弃,现在去坐坐?”

陆容原本以为连神机会问她为什么吃药。

她顺着连神机指的看过去,正是文具店老板娘说的那家店。

那家被人改了风水运势的店。

收回目光,陆容默了默,出口却是问:“是你下厨吗?”

连神机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容,微微颔首。

陆容心里那股子暴躁忽然轻而易举的被压了下去,平静点头道:“我会付饭钱。”

她便同连神机去了那家店。

店里的确没装修好,还只能看出雏形,后厨倒是东西齐全,做顿饭不成问题。

装修的工人还在,看到连神机进来连忙打招呼,有些拘谨,再看到陆容时,表情有些疑惑。

陆容随意扫了眼,发现这店里的布置都各有深意,看连神机的眼神就多了些思忖。

连神机让那些工人们先离开,又找了个干净的凳子让陆容坐下,自己去了后厨。

陆容一直看着他进去,再看了眼这家店,目光深了深。

020.正好及格 陆容还要回学校去上晚自习,连神机便只简单的给陆容煮了碗西红柿鸡蛋面,很快做好端出来。

面是挺简单的,味道却意外的比陆容之前吃过的任何面都好吃。

也比学校里的好吃。

陆容默默想道,然后默默的将一整碗面都吃了个干净。

吃完后,陆容抬头看向连神机,迟疑了下,说道:“我转账给你。”

她现在身上干净的只剩下一个手机了,包里的东西也不多,不能送人。

连神机微微挑眉,慢条斯理的将袖子挽起,露出线条好看劲瘦的手腕,似笑非笑道:“不必了,小姑娘前面给的两次饭钱,再吃一个月都够。”

陆容看过去,发现他将银链和桃木的黑绳都戴着。

这男人真是生了副极好的形貌,一身骨相俱佳,肤色都是冷白的,那两条戴在他手上,莫名多了些矜贵,仿佛是什么亿万买下来的孤品。

陆容一时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她送出去的东西了。

她眼帘微垂,抬手将帽沿压低,就道:“多谢。”

话落,便准备起身走人。

这时,连神机忽而道:“不用转账,但我这还有个二维码,小姑娘,不如你扫一下?”

陆容身形顿住,抬眼看向他。

连神机笑了笑,拿起放在一旁桌面上的手机,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按了几下,便将屏幕转向陆容。

“这个,可以吗?”

陆容眉心直跳,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一旁还没收拾的碗筷上,鼻音里溢出一声淡淡的嗯,翻出自己的手机来。

连神机眸中笑意愈深。

待成功加上了陆容的好友,连神机慢悠悠道:“我时间挺多,大概每天都在,小姑娘要是在学校吃的不合胃口,尽可以来我这里,随时欢迎。”

陆容听见这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定定看了眼连神机,就拎着包离开。

连神机还是坐在那里,目送着陆容离开,手搭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瞧敲着桌面。

……

近来祁轼安很忙,每天东奔西跑的,不是去这里,就是去那里。

今天好不容易忙完后,祁轼安接到装修工人的电话,说连神机竟然带了名女高中生去了没装修完的店里,还亲自进了厨房,立即兴冲冲的开车去找连神机。

他到三中附近时,马路两边已经没怎么有学生,行人也三三两两的。

进了店,更是看到连神机独自坐在还算干净的一张桌后,手边放了本古朴的典籍,明明是翻开的,却还停留在第一页。

“啧啧,”祁轼安走过去,贱兮兮的调侃,“三爷,这本书,齐老半个月前给您的,我怎么记得,您前天就已经看完了呢?”

连神机听见声音,眼皮子微动,瞧了眼祁轼安,没说话,面色寡淡了些,衬得那双狭长凤眸越发薄凉似水。

祁轼安也不怕,在连神机对面坐下,实在没忍住问:“三爷,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您还有给小姑娘下厨的爱好?”

连神机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

祁轼安立即闭嘴。

连神机随手将古籍合上,问:“如何?”

祁轼安知道他在问什么,非常顺溜的回道:“那个地方暂时没人能进去了。就那么几大巨头,他们不进去,旁的人也不敢。不过……”

顿了顿,祁轼安勾唇笑了下,“进不去,他们又搞了别的幺蛾子。这不,阳城附近出新案子了,负责的人是总局的江局。但您也知道,这案子就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那江局根本无从下手,正愁的不行。”

连神机面上掠过些若有所思之色。

祁轼安正了正神情,问道:“三爷,要是阳城总局求到咱们面前来,是帮,还是不帮?”

“你很闲吗?”连神机捏了捏指腹,淡声问。

祁轼安瞬间会意,“好嘞,让他们闹去吧。”

连神机拿起古籍,随即起身。

祁轼安连忙问:“三爷,您去哪儿啊?”

“回去。”连神机随口道,走了两步又顿住,想起什么似的对祁轼安道:“通知那些工人,半个月内完工这里。”

“啊……啊???”

祁轼安是看着连神机走出去了才反应过来连神机的意思,一张俊脸差点皱成一团。

一个月的工期,压到半个月内做完,这不是开玩笑吗?

就算工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人,也禁不住那么大的工作量啊。

思及此,祁轼安认命的抬手抹了把脸。

行吧,多找些人来,谁让三爷难得有了项兴趣。

……

没多久,七班数学老师老王就看完了突击检查的卷子。

再上数学课时,他就怒气冲冲的揣着卷子去了七班,将卷子摔在讲台上,摔得震天响。

底下坐着的人不约而同的心里直跳。

两个人除外。

陆容正看着没看完的那本小说,耳朵里还塞着耳塞,江子辰依旧趴在桌面上睡他的觉。

七班凝滞的气氛里,顶属他们两个人最悠闲。

讲台上的老王环视一周,目光在江子辰身上憋屈的转过,停留在陆容身上,找到目标般立即吼道:“你们看看你们的成绩,这像话吗?暑假里你们干什么吃了?学习了吗?考出这样的成绩,你们脑子是被门夹过了吗?还有没有羞耻心?”

底下的人立即低下头去。

老王看了眼,冷笑一声,继续道:“不,是我说错了 有些人还有羞耻心,知道不好意思,为自己的成绩感到羞愧,有些人压根没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处于什么关键的时期,还做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简直就是浪费老师的心血,浪费家长们的精力,还浪费家长们的钱!你们家长把你们送到三中来上学,难道是为了让你们成天不务正业的吗?!”

说这些话时,老王一直死死的盯着陆容。

温安安与陆容是同桌,自然也能感受到有种死亡凝视笼罩在周围。

她迟钝了几秒,后知后觉的抬头看上去对上老王几乎能吃人的目光,一个哆嗦连忙低下头去,同事时也发现她的大佬同桌竟然还在若无其事的看小说。

温安安连忙用手肘碰陆容,疯狂提醒陆容赶紧收起来。

只是……陆容余光瞥了眼她,慢腾腾的移了移胳膊,给留出空来,就继续看了。

温安安有点绝望。

更令她绝望的是,下一刻,讲台上的老王就大步走下来,气势汹汹的走向她们。

温安安还没反应过来,老王已经停在了她和陆容的面前,一把夺过摊开在陆容面前的小说。

不远处苏梦顿时睁大了双眼。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屏住呼吸,恨不能把自己给缩起来。

“看看看,就知道看与学习不相关的东西!你有这个时间,怎么不用在学习上面?还有……”

老王嘲讽的看着人,嗓门吼的震耳欲聋:“陆容同学,你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吗?!”

陆容等他说完了,才抬头看向他,面色未改,神情依旧淡淡的。

她说:“知道。”

老王眼睛一瞪,语带讽意:“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陆容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六十分。”

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正好及格。

老王本来准备了一堆的话要说,冷不防听见,卡壳了一瞬:“……是,六十分,刚及格,你倒是对自己的水平清楚的很。”

一旁的温安安也愣了下,心想,同桌还真及格了。

陆容手里拿着支笔,转了转,淡定问:“还有别的事吗?”

就是她太平静了,平静的叫老王都不觉得自己是在训人,同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一下子想说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最后,他怒道:“全班就你考的最差垫底,你还有理了?这书我没收,你给我好好反省!”

说完那话,他猛地转身走回讲台上。

021.现在会了 下课铃声刚响起,讲台上的老王就拂袖而去。

七班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落在了后面看上去依旧没受什么影响的陆容身上,又不敢多看,只悄悄的打量几眼就收回目光。

苏梦耷拉着脑袋挪过来,巴巴的望着陆容:“我没有零花钱再买一本了。”

要是再让她爸妈知道她把零花钱用来买小说看,非要抄家伙给她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温安安看看苏梦,再看向陆容,叹了口气。

陆容拿出抽屉里的帽子戴上,慢悠悠起身,走之前拍了拍苏梦的肩膀,语气可靠的一批。

“别怕,我给你拿回来。”

苏梦:“???”

进了老王手里的东西,还能拿回来?

陆容说完,就往教室外走,没有解释的意思。

苏梦迟钝的看向温安安,对上温安安同样迷惑的神情。

不远处,陈阳眼看着陆容出去,拿手肘碰了碰还趴着的江子辰。

“没想到啊,江少,我还以为七班就你一个勇。”

江子辰没动弹。

陈阳看他一眼,接着道:“听说陆女神下节课在钢琴师练琴。”

这话刚落,就见原本不动如山的江子辰抬头,坐直了身子。

陈阳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子辰。

江子辰面不改色的问:“知涵是要参加市里举办的那个钢琴比赛?”

“这不是明显的吗?”陈阳翘着二郎腿,明显不走心的回他,“三中不就陆女神一个弹钢琴那么好的。她不去,谁去?不过,江少,你家陆女神这样样都好,衬得她姐姐也太废了吧?”

江子辰微微皱眉,“别拿那人跟知涵比。”

他把书包从抽屉里拽出来,丢下一句“替我请假”,就直接往外走。

陈阳应了声,看着江子辰出去,目光又落在陆容的座位上,想到什么,微微的叹息一声。

……

另一边。

陆容去找了孙恒。

孙恒是和其他班的班主任共用一个办公室,不过眼下才下课,那些班主任还没回来,就只有孙恒自己在。

听陆容说明了来意,孙恒愣了会儿,有点为难。

无他,只因七班数学老师老王是老教师,资历比他深的多,而他只是毕业后被分到这儿的,一上来就是班主任,对方对他就有意见挺久了,平时也就是表面客气,并没有真的把他当班主任对待。

但想到陆容是校长交给他的,孙恒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还安慰了一句:“陆同学别担心,你王老师人还是不错的。”

陆容嗯了声,谢过孙恒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其实陆容也没怎么指望孙恒能真帮她拿回来。

拿不回来的话,她就再去买一本还给苏梦。

而陆容离开后,孙恒便直接去数学组办公室,刚好老王已经在办公室里了。

他去的时候,老王还正在对其他还在的几位老师狠狠吐槽七班,其中着重说的就是陆容。

孙恒听见几句,心里不太舒服。

便是七班同学的确不如其他理科班的同学,但那也是自己的亲学生,怎么能把他们说的那么难听?

他敲了敲门进去。

正在说话的老王看见他,话头顿了下,就继续道:“孙老师,你来的正好,我还要去找你呢,现在这学生也太不像话了!”

其他老师见状,从善如流的回了各自位置做自己的事,眼睛和耳朵却还悄悄留意着。

孙恒过去坐下,有点头疼,“那些孩子们就是调皮了些,倒也不必说的这么严重,教育一下就好了。”

“教育有用吗?他们根本就不听!”

老王哼了声,拿起保暖杯喝了口润润喉,继续不高兴道:“你看看现在的学生都长成什么样子了?连起码的尊师重道都不会!搁在过去,打手板罚站都是轻的,现在光是训一句就要回去告家长,娇气的过了头!”

孙恒知道七班里刺头挺多,但也知道主最突出的那个刺头,面前这人别说训了,一个严厉的眼神都不会有,有气也就是冲着别人发。

他暗自摇了摇头,开口道:“王老师,我这来找您,也是因为七班的学生。”

“谁?”

“陆容。”孙恒深吸一口气,“听说她不懂事,上课看小说,被您没收了是吧?”

老王不提陆容还好,一提更来气了,“没错!你看看她那是个什么态度?刚过及格线的成绩,上课不好好听讲,还看小说,她还挺骄傲吗?在三中,要是我考出她那样的成绩,早已无地自容了!”

孙恒一愣,心说陆容的态度挺礼貌啊。

“您这误会了,我已经说过她了,她表示知错,以后会好好学习。我这来找您,就是把她被没收的那本拿过去保管,等期末了再给她。”

“不行!”老王立马拒绝,嘲讽道:“别说给你了,就是给她,也得等什么时候她那数学给我考满分了再说!”

孙恒心头跳了下。

从刚及格到满分,这中间的跨度难于登天,怎么可能?

不就相当于永远不给了?

他还要说什么,老王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将话头给堵了回去。

到最后,孙恒反而被老王给训了一顿,说他就知道纵容学生,也不知道真正替学生着想,将他说的一脸菜色。

孙恒待不下去了,就起身告辞。

离开前,孙恒想到陆容,又想到校长,还是没忍住对老王道:“王老师,您也别太严厉了,对学生一视同仁。有些学生,她比较特殊。”

“特殊什么特殊?!在我这儿,不管是谁,就只是个学生!”老王冷笑一声,扬起下巴,不以为意的道。

孙恒嘴角一抽,也不再说什么。

回到办公室后,孙恒叹了口气,叫了个学生去把陆容带过来。

见到陆容,孙恒下意识上下打量陆容一眼,见她虽然姿态随性,人有点冷冰冰的,淡然眉眼间有份桀骜不驯的不耐,对他时态度却很客气礼貌,进门前还先敲了敲门提醒,对王老师的话更加无语。

他缓和了脸色,挠了挠头,有点愧意:“陆同学,王老师说,希望你好好学习,别被那些课外读物给耽误了。等你成绩上升了,再还你也不迟。”

陆容并不意外。

随口问了句:“他想等我的成绩好到什么程度?”

她问的快,孙恒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的说:“数学考满分的时候。”

话落,整个办公室仿佛更加寂静了。

孙恒后知后觉过来,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王老师的意思就是举个例子,让你好好学习,并不是真的要你考个满分。”

他本来以为陆容会生气,还很紧张的看着陆容。

但面前的人还是那副模样,神情不改。

陆容只是点了点头,“哦,那好,等满分的时候。”

孙恒一噎。

……

七班教室里,温安安、苏梦和杨晓雯三人知道陆容去办公室是为了小说的事情,都很紧张的等着。

好不容易等人回来了,苏梦见陆容两手空空,连忙道:“陆容,没事,我不要小说了,你别再去。依老王那性子,他肯定会骂你的。”

而且苏梦根本无法想象,像陆容这么气场极盛的人,被骂会是个怎样灾难的现场。

陆容回座位坐下,抬眼看向苏梦,问:“下次数学考试是什么时候?”

“啊?”

话题转的太快,苏梦懵了下,下意识的说:“估计得等月考吧。”

陆容便微微颔首,道:“他说月考后还回来。”

温安安,苏梦和杨晓雯:“???”

这跟月考有什么关系?

但见陆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苏梦更一头雾水了,难以置信的问:“老王真还?以前他没收班里其他人东西,可从来没还过。”

陆容哦了声,淡淡道:“他现在会还了。”

022.你这是……逃课吗 温安安三人想了好几天也没想明白,陆容口中的老王现在会了是什么意思。

尤其当数学课上,老王坚持不懈寻机会找陆容麻烦,不是点她的名叫起来回答问题,在她说不会的时候劈头盖脸训一顿,就是借题发挥,将七班的人都给捎上骂一遍的时候,温安安三人更加迷惑了。

这怎么看……都不像个会还的趋势。

这几天里,七班的气氛就格外凝滞。

陆容倒是没受什么影响,每天都过得慢悠悠的,格外从容淡定,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她另外的重视。

哪怕被老王训了两三次,陆容也没什么表情,并不在意似的。

但也只有熟悉陆容的人才知道,她的心情并不好,有点烦躁,甚至已经在认真思考,如果她逃课的话,该去做什么事情好。

唯一平复下来的契机,是每天下午放学出校,去连神机的店里吃饭。

吃到合胃口的饭菜,陆容的心情总会不知不觉间好起来的,连带着脸色都缓和了不少。

而在陆容又一次在放学后沉默走进店里,坐在最里面桌子后的连神机听见开门的声音抬眼看过去,不出所料的见是陆容,她今天的帽沿又压的很低,只露出半张冷淡的侧脸,周身气压也低。

定定看了几眼,连神机微微挑眉,开口问:“今天也心情不好?”

陆容脚步微顿,抬头看过去,看连神机的眼神里多了点意外,目光又扫了眼周围兢兢业业施工的工人。

比之前的工人多了。

连神机放下手里厚重的古籍,让那些工人们先回去。

听到可以离开的话,那些工人们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欲哭无泪。

本来工期就短,再不加班加点的干,他们还能在规定时间内赶完工吗?

工人们碎碎念的腹诽着离开。

陆容过去连神机对面坐下。

连神机随意合上古籍,姿态慵懒又优雅,一举一动都叫人赏心悦目,令人不免有种错觉,觉得他身处的这地方并不是什么东西杂乱才只装修了一半的店铺,而是某栋低调雍容的别墅。

他好整以暇的瞧着陆容,见她不想说,也没多问,问道:“今天想吃什么?”

陆容想了想,问:“有冬瓜排骨汤吗?”

连神机颔首,“有。”

陆容淡声:“……昨天,你买的菜里没有冬瓜。”

连神机低低的笑了几声,“一会儿就有了。”

他拿起一边的手机,编辑了条短信发出去,便起身去后厨,落下一句:“我先去处理排骨。”

之前的几天,连神机其实都会在放学时间前提前问陆容,要不要来他店里吃饭,来的话,他会提前准备好,这样陆容也不用等。

两人的交流也很简洁,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了。

陆容觉得连神机挺有分寸的。

今天连神机没问,陆容也来了。

恰好,陆容今天也并不怎么想回学校。

连神机进去后,陆容没什么事做,目光无意间落在连神机看的那本古籍上,扫了眼封面上的书名,眼神微凝。

怪眼熟的,有点像齐老收藏的孤本。

陆容沉吟。

这时,她手机忽然响了声。

陆容慢腾腾的翻出手机来,屏幕亮起是一条信息。

“丫头,我过两天就到阳城了,到时候咱们爷俩聚聚呀。”

——9。

是齐老。

陆容微微皱眉。

这种特殊时候,齐老来阳城做什么?

她想着,目光又落在连神机那本古籍上。

不多时,店门上挂着的铃铛响起,陆容看过去,提着几袋子菜的祁轼安推门进来。

他显然已经知道陆容在这里,并不意外的样子,甚至还吹了声口哨,似笑非笑的打招呼:“晚上好,小邻居。”

陆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祁轼安便提着菜进了厨房,没多久出来,吊儿郎当的坐在陆容对面,拿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温茶喝。

抬眼见陆容似乎在看着自己的茶,祁轼安笑了下,起身去拿了个常温的牛奶过来放陆容面前。

“三爷说了,让你喝这个。喝茶,容易晚上失眠。”

陆容顿了顿,将手机收起来放进包里。

手不经意间碰到包里的药盒,陆容面色淡了些。

她想了想,说:“我要冰的。”

“那不行,”祁轼安立即摇头,郑重其事的道:“三爷不让。女孩子家喝什么冰的。”

陆容微微蹙眉,但没说什么,自己拆了吸管喝。

祁轼安那双招人的桃花眼里笑意愈深。

待连神机煲好汤出来时,学校晚自习的上课铃已经响过去挺久。

祁轼安啧啧两声,问:“小邻居,你这是……逃课?”

“显然。”

“那看来,你成绩不怎么样呀。”祁轼安拖长了语调说,模样在陆容看来挺欠揍的。

陆容喝了小半碗汤,心情好一点了,才开口道:“还行吧。”

话方落,坐在她旁边的连神机就屈指敲了敲桌面,瞥眼祁轼安,面无表情道:“你可以回去了。”

祁轼安读出连神机眼中微妙的嫌弃。

“???”

这么无情?

“行吧,那我就不打扰三爷了。”祁轼安服气的说,朝连神机挤眉弄眼的暗示,十分干脆的起身离开。

他走后,连神机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的古籍半天都没翻过去一页。

见陆容吃的差不多了,他忽然开口道:“我朋友开玩笑。”

陆容放下碗,“我知道。”

连神机定定望着陆容,没头没尾的说:“我知道,你成绩不错。”

这话令陆容难得的有些诧异,没明白连神机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你朋友说的没错,我现在成绩的确不怎么样。前些天,我数学考试,只是及格。”

连神机耐心听完陆容的话,倏地低笑一声,却是坚持着他的话:“小姑娘要是想,会比任何人都不错。”

陆容就不说话了。

连神机放下手里的古籍,起身倒了杯温水给陆容。

对上陆容略微带着些不解的眼神,连神机缓缓道:“不想上课便不上课,吃完药,回去好好睡一觉。”

陆容搭在包上的手一下子收紧。

她眉眼间有些压抑,好片刻,深吸一口气,淡淡的应了声。

下一秒,她又听见连神机低沉的声音道:“小姑娘家,何必总有心事?别想那些,会过的轻松。”

陆容说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好像一贯古井无波般的心境忽然起了些陌生的波澜。

当她的目光落在连神机半隐在衣袖下的手腕上时,那波澜似乎又明显了些。

……

离开连神机的店,陆容没去教室,干脆直接回了宿舍。

她简单洗漱完,精神恹恹的躺到床上,望着灰白的天花板出神。

良久,陆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枕头边的黑色包上。

里面的东西很少,但每一样,都是她离不开的,包括那些药。

可是……

陆容突然想起来,自那天同连神机从那药店出来至今,除了那天晚上她吃过后,便只有今天晚上吃过。

那天她心情实在有点糟糕。

今天也是。

过去,她几乎每天都要服用,不然,她会整晚整晚的难眠。

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了。

思及此,陆容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用了好一会儿才将波动的情绪按捺下去。

随后,陆容翻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一个联系人,编辑了条信息发过去。

“暂时不用给我送药了。”

陆容才发过去没多久,刚要放下手机,那边就有信息急促的回过来。

“什么情况?上次给你的药量明明还够你用一个月的啊!你发生了什么?怎么提前用完了?现在你怎么样??”

陆容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用力闭了闭双眼,将手机直接关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闭上眼准备睡觉。

而那边的人见陆容许久没回,急得连忙给陆容打电话,听到关机的提示音,更急了。

023.你讨厌我吗 陆容睡得早,次日醒的也早。

她见宿舍里其他人都还没醒,放轻动作起来换衣服去洗漱,收拾好了就拿着包离开了宿舍。

清晨的校园静悄悄的,食堂的人也没多少,陆容拿饭卡买了包子和豆浆,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慢慢吃早饭。

她昨晚一夜无梦,直接睡到天亮,睡得极好,这使的陆容今天的心情还不错。

吃了会儿,陆容就翻出手机来开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几十条未读消息弹出来,来自不同的联系人,数量多的叫陆容有些头疼。

陆容一手拿着包子咬了口,一手在屏幕上往下划。

她还看见了温安安、苏梦和杨晓雯三人的信息,问她怎么没去上晚自习,有没有请假,她们担心老师来查班发现她不在,给她记处分,所幸一晚上居然没一个老师去查班,幸运的很。

再往下看,发消息最多的是昨晚那个人。

陆容想了想,给对方回了条自己没事,就不再管了。

刚要关掉手机,陆容忽然发现,昨晚还有一个人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陆小姐,您最近忙吗?”

“陆小姐,学校怎么样呀?待的还习惯吗?”

“陆小姐,我家儿子也在三中上学,您要是有什么事,找他给您办也行。”

“陆小姐……”

——联系人14。

叽叽喳喳,杂七杂八的发了一堆,几乎从生活中的各个方面都关心了她一遍,生怕有哪个漏了似的。

陆容不为所动的直接划到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三点五十五发过来的。

“陆小姐,您最近有空吗?我这有个案子,实在是希望您能出手帮一把……”

挺踌躇的语气。

熬到凌晨近四点了也没睡觉,能看的出来,对方是真的快要绝望,不知所措的离头秃只有一步之遥。

舒舒服服睡了一整晚的陆容觉得,也是挺可怜的。

于是心情难得不错的陆容短暂想了三秒,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吃过早饭,陆容就拿着包慢悠悠的往教室走过去。

没想到的是,陆容快到高三教学楼时,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那人在楼底走来走去的,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出神,都没意识到陆容的出现。

陆容瞥了眼便移开目光,往一边楼梯口走去。

结果她没走多远,那人突然抬头看过来,愣了下,面上熟稔的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朝陆容快步走过来。

没一会儿就到了陆容几步之外。

“姐姐……”陆知涵叫了声。

陆容置若罔闻,继续往楼梯口走。

见状,陆知涵咬了咬下唇,直接到陆容面前来拦住陆容。

“姐姐,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想见到我?”

陆容这下不得不停下来了。

她皱了皱眉,眼皮子微动朝陆知涵看过去,觉得……也是挺服气的。

“难道不明显吗?”

大概是没想到陆容不加否认的直接说出,陆知涵噎了下。

但她很快收拾好面部表情,叹了口气,道:“姐姐,我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早,本来是想下课之后去找你。”

陆容眉头蹙的愈紧。

陆知涵巴巴的望着陆容,乖巧懂事的小脸看上去更楚楚可怜,“姐姐,你就回家吧,爸妈都很想你。”

听到这话,陆容觉得真是好笑。

她一贯面色极淡,哪怕此刻眉眼间多了些讽意,也是寡淡的冷,“想让我回去?”

陆知涵抿了抿唇,点头。

陆容就道:“可以。”

“我知道姐姐你不愿……”陆知涵以为陆容会拒绝,下意识的就说出要劝陆容的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陆容竟然答应了,她有点愣。

陆容拿出自己仅剩的耐心问:“还有别的事吗?”

陆知涵神情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可能是没想到陆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姐姐,你可以明天下午回去吗?爸妈已经跟学校请好了你明天下午的假。今天不用。”

到现在,陆闵生、江珠,乃至陆知涵,都没想明白过陆容到底是怎么进的三中。

陆知涵还发现,陆闵生和江珠对陆容的态度越发微妙,有时候还有点难以言喻的急躁。陆闵生这几天更是对她三令五申,一定要劝陆容回陆家一趟,但出来没说过他自己来找陆容,或者是没想过。

这令陆知涵觉着有些奇怪。

直到昨天,陆闵生坐不住了,跟她说,他已经向校方请了假,到时候只要她带陆容回去就行。

其实陆知涵自己也不想来找陆容。

她在高三所有班级里最优秀的尖子生班里,各项能力都拔尖,是人人羡慕的对象,而陆容不光是在理科班倒数第一的七班,听说陆容数学考试才刚过及格线。

这样的姐姐,陆知涵并不愿意别人知道。

但陆知涵又是很聪明的。

她经常敏锐的察觉到,陆闵生和江珠对陆容的态度很特殊,有时候甚至比她还要重要。

想到这里,陆知涵眼神一深。

她还没回过神,突然听见陆容不冷不淡的声音:“已经给我请好了假?”

陆知涵有点愣,过了会儿才点头。

陆容就笑了起来,是那种恹恹地戾气,神情又冷,锋芒过厉,逼的陆知涵不得不移开视线,下意识地不想与陆容对视。

陆容盯着她,缓缓开口问:“都请好了假,再来问我,有什么意义吗?”

陆知涵听懂了陆容的意思,抿唇勉强笑了下,“姐姐说的哪里话,爸妈是提前帮你请了假,这样明天你就不用去请了。”

陆容嗤笑一声,“这样啊。”

陆知涵不知怎的,低着头不敢看陆容的眼神。

然后她就看见,陆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了。

陆知涵顿了下,还是跟着转身看过去。

陆容的身高足有一米七,在女生里是属于顶高的那一层,人也清瘦,身姿笔挺,笼在那宽大校服下,也显的净骨亭亭,骨相绝佳。

毫无疑问,陆容有种很惹眼的气质,天生就能吸引别人的眼球,令人移不开目光。

陆知涵也移不开。

但陆知涵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的陆容就很难以接近,一张小脸从来都是冷淡没有表情的,瞧着吓人的紧,她不喜欢。

小时候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比陆容乖巧懂事,优秀听话,爸妈的目光却永远在陆容身上,只小心翼翼的对陆容好。

哪怕陆容失踪了,也是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她费尽心思,陆闵生才松口允许她住到陆容那间最好的房间里,她才能得到爸妈全部的关注。

而现在陆容回来了,一句话,就让她离开了那个她当初好不容易住进去的房间。

望着陆容的背影,陆知涵突然鬼使神差开口:“姐姐,你真的讨厌我吗?”

陆容方要上楼。

闻言,她脚步一顿。

陆知涵见状,就微笑着说道:“这个学期,三中会推荐学生参加市里的钢琴比赛,姐姐,你也知道我一向很优秀,肯定是我参加比赛。估计,今天就该下发报名表了。”

说到这里,陆知涵歪了歪头,一脸体贴的说道:“我想,过去姐姐应该是没有机会见到市级比赛,没关系,到时候我带姐姐一起去怎么样?正好,姐姐可以长些见识,也能看见,我是怎么拿到冠、军的。”

楼梯上的陆容听陆知涵说完,有点想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没回陆知涵,直接上了楼。

下面的陆知涵看着陆容很快的消失在视线里,嘴角一勾,转身离开。

而楼上,陆容边走边拿出手机,给齐老发去了一条信息。

“告诉三中校长,以后没有我的应允,任何人都不能替我私下请假。”

024.手机铃声 陆容这条消息发出去有几分钟,齐老的消息才发过来很紧张的问:

“丫头,发生什么事了?”

陆容扫了眼,没理,将手机放进包里。

这时,陆容已经走到了七班门口,教室的门是打开的,里面还有人。

她走进教室里时,看见里面的人是陈阳与江子辰,除了他们,别无他人。

陈阳正打趣着同江子辰说:“你够可以的啊,别人都是亲自送女孩子家到班里,你是被女孩子送……”

话没说完,陈阳余光就瞥见了进来的陆容,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卡在嘴边说不出来了。

江子辰还趴在桌面上,一只手支着下巴,满面的漠然。

听陈阳的话说到一半不说了,他皱眉回了句:“你要真那么闲八卦我的事情,我就给你找点事,看你还闲不闲。”

闻言,陈阳眨了眨眼睛,没应江子辰,而是朝快要走到座位边的陆容回挥手打招呼,“早啊,陆容同学。”

江子辰的表情凝住,顺着陈阳说的话看过去一眼,又极快的收回来,神情间染上几分厌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容听到陈阳的声音,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就坐下。

她经陆知涵的找事,人也没怎么有精神了,干脆趁离上早自习还有段时间,睡一会儿。

就在陆容要趴下睡觉的时候,她书包里的手机嗡的响了声。

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

陆容皱了皱眉,压着眉眼间的不耐翻出手机来。

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江子辰身形倏地顿住,愣了几秒后,猛地转头看了过来。

又是齐老发来的消息。

这么一会儿,齐老紧张的直接给三中校长打了个电话,问是谁给陆容请了假。

得知是陆闵生,齐老其实有点茫然,第一反应是陆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突然要给陆容请假,再结合陆容冷淡的态度,齐老更是坐不住了。

他也算了解陆容,知道现在心情算不上好的陆容绝对不可能接他的电话,就用发信息的方式。

陆容看了眼,手指极快的编辑了条信息发过去。

齐老几乎是瞬间回她:“丫头,你真的没出什么事吗?”

话里话外的都是关心。

陆容盯着屏幕,想到陆家人的行事,一经对比,忽然觉得有点讽刺。

她闭眼按捺了下情绪,才回道:“什么时候到阳城?”

齐老极快的回她,语气里多了些雀跃:“明天下午五点的飞机。”

陆容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既然明天下午不用上课,那回一趟陆家,再去见齐老,时间上也是来得及的。

她就回道:“七点。”

陆容没考虑过在陆家吃晚饭。

齐老知道她的意思,顿时更加高兴了,“好好好。”

隔了会儿,齐老又小心翼翼的发来一条信息问:“丫头,你今天醒的这么早,是昨晚又失眠了吗?”

陆容眼帘微垂,满心的烦躁忽然滞住,捏了捏手心,耐着性子回:“不,我昨晚睡得很好。”

发完,陆容就开了静音,将手机扔进包里,打算再睡一会儿。

就在她与齐老发消息的这会儿功夫里,不远处的江子辰猛地起身,像是要确认什么的,紧紧盯着陆容。

陈阳被他吓了一跳。

见江子辰一直看着陆容,陈阳愣了会儿,后知后觉的问:“江少,你干什么?不会是要趁现在没人,揍陆容一顿给陆女神出气吧?”

江子辰:“………”

他瞥眼陈阳,犹如在看傻子。

但他现下管不了那么多,捏紧手,直接走向陆容的座位。

浑身紧绷,神情冷肃,就像即将要去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陈阳到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跟着起身,“不是,江少,冲动是魔鬼,再说人家好歹是个姑娘。”

他说的话,江子辰全都充耳不闻,大步走向陆容,没几步就到了陆容桌前。

彼时陆容刚收了手机,江子辰只来得及看一眼,是个黑色的老旧手机,瞧着挺厚重的,牌子更是认不出,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

江子辰心跳如擂鼓,在陆容桌前停住。

陆容刚要睡觉,就发觉桌面上有大片阴影投下。

她看也没看,没什么表情道:“让让,你挡着我光了。”

说完,那人却还停在那儿,目光灼灼的,陆容忽略不了。

陆容不禁皱眉,抬头看过去。

就见江子辰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说道:“我要再听一遍你手机铃声。”

陆容:“……?”

跟着过来的陈阳:“???”

江子辰望着陆容,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要再听一遍你手机铃声。”

他眼中的紧张,陆容瞧的一清二楚。

陆容不为所动,甚至因为睡觉被人打断多了些不耐,“我没有义务给你听。要听,你找陆知涵去。”

江子辰却很执拗,还上前一步,“陆容,这不是小事。”

陆容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些无语。

江子辰还要再说什么,一头雾水的陈阳头疼的上前,连拉带拽的拖江子辰走。

“江少,干嘛呢?要听手机铃声我把我的给你听啊。走走走,回去了。”

“陈阳!”江子辰低声吼了声。

陈阳更加不明所以,但看陆容神色愈冷,连忙道:“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江子辰本来想甩开陈阳的手,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的看了眼陆容,一脸菜色,硬生生忍下了脾气,就那么被陈阳给拖了回去。

这时候的陆容心情有点一言难尽。

她心想,这就是陆知涵看上的人?

莫名其妙,跟智障似的。

小时候陆知涵的眼光还挺正常,怎么长大了就……

陆容撇了撇嘴,趴下去睡觉。

而不远处被陈阳拖回去的江子辰烦躁的吼道:“你干什么?”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江子辰见陆容趴着像是要睡觉了,竟然还压低了声音。

陈阳嘴角一抽,“江少,您是发什么神经?没事听什么手机铃声 ?没看到陆容不想理你?”

江子辰张口想说什么,随即想到少有的几次却并不怎么愉快的印象,又闭了嘴。

陈阳纳闷道:“话说回来,江少你怎么对手机铃声那么感兴趣?”

别人不知道,陈阳却知道江子辰的一件事,别看江子辰平时像个非主流,用的见的东西都是顶好的,但江子辰一直用着五年前买的一款旧手机,身边的东西换了又换,也不见江子辰换部新手机。

宝贝的很。

陈阳就还知道,江子辰的那老手机曾经坏过,当时江子辰跑遍了整个阳城去找可以修那款手机的人,十分珍惜。

江子辰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不甘心的又看了眼陆容,没好气道:“你别管。”

陈阳:“''???”

……

陆容一直睡到早自习前,温安安叫醒了她。

温安安问了句陆容昨晚怎么没上晚自习,听陆容说有事就没再多问,专心致志的背单词。

课间时候,班里的文艺委员在讲台上,冲底下的人挥了挥手里的东西。

“这里是市级钢琴比赛的报名表,有人想报名参加吗?大家最好踊跃报名,重在参与啊。”

陆容抬眼瞧了下,就趴了回去继续睡觉,依稀听见温安安和杨晓雯说话,劝杨晓雯扎住机会参加比赛。

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同文艺委员插科打诨。

“想参加也没那个能力啊。”

“就是,这种比赛,还是让江少的陆女神去为校争光好了,大家加油鼓劲。”

陆容觉得有点吵。

但七班的人居然一直讨论到下午,似乎这是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又像是故意奉承江子辰。

放学后,陆容被温安安三人拉去买教辅,还听到温安安和苏梦鼓励杨晓雯大胆抓住机会报名。

025.你个混账,给老子住手 杨晓雯连连摆手,苦笑道:“有陆知涵在,我不去丢脸了。”

“怎么能是丢脸呢?”温安安和苏梦不赞同的说。

杨晓雯经她们一番鼓励,有些意动。

一直到付账离开,杨晓雯都没怎么说话,似乎是在考虑报名的事情。

四人出了书店,温安安一看陆容,诧异道:“同桌,你怎么没买教辅啊?”

陆容漫不经心回道:“用不上。”

温安安想了想陆容的数学成绩,觉得好像也是,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可你为什么……买了两本小说?”

苏梦和杨晓雯的目光随之落在陆容的包上。

她们在选教辅的时候,陆容就在小说区逛。

她们在讨论买哪本好的时候,陆容还在小说区逛。

她们拿着选好的教辅去付钱时,陆容付钱的果然还是小说。

经陆容认真挑选出来的小说。

温安安就再次认真思考,大佬同桌到底是因为什么进的三中。

要知道,在三中就读的人,放在外面那都是很优秀的学生,哪怕是七班这群人,也只是在三中里面比较差而已,到别的高中去,就是妥妥的上游尖子生,足见三中生源质量之硬。

而她的同桌却……

陆容头也没抬的道:“打发时间。”

温安安三人面面相觑,默默的闭上了嘴。

陆容想起什么,对苏梦道:“放心,月考后,我会从老王那里拿回你那本。”

虽是这样说,苏梦并不相信陆容能拿的回来,这令苏梦多少很心疼她攒了许久的零花钱。

再想到陆容那部老旧的连她妈都不一定愿意用的手机,苏梦也不好意思要陆容赔她一本。

苏梦就叹口气,扬笑道:“没事啦。不过,嘿嘿,陆容,晚上你借我看看你买的小说呗,我也觉得学习好无聊哦。”

陆容点头,“回头我放宿舍里,你要看,自己拿即可。”

苏梦立即欢呼一声,想抱陆容表达自己的高兴,看了眼陆容高冷的脸色又不敢抱。

陆容不回校吃晚饭,就在校门口同温安安三人道别。

望着陆容走远,杨晓雯有点疑惑,“安安,你确定陆容家境困难吗?可她每天都在校外吃饭欸,中午也很少在学校吃饭。”

温安安挠挠头,“我也不太清楚。”

三人就站在原地,看着陆容一直走进不远处那家还在装修中,显得很冷清的店,都愣了下。

苏梦:“陆容去那里做什么呀?那不是饭店啊。”

杨晓雯忽然福至心灵,道:“难道陆容是在那里打工帮忙装修?”

这话一出,三人看了眼对方,有点震惊,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很大的秘密。

温安安默了默,叹道:“唉,我们就当不知道吧,免得伤了我同桌的自尊心。”

而单纯去找连神机吃饭的陆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误会了,她去的时候,祁轼安也在。

只是祁轼安今天没像之前一样吊儿郎当的拿平板追剧,而是坐在一边,面前有台笔记本,陆容不经意间看了眼,发现是国外某网站。

她神色微动,没说什么,在祁轼安对面坐下。

祁轼安打招呼道:“小邻居稍等,三爷一会儿就出来,差不多快给你做好了。”

一边说,他的手指在笔记本的键盘上飞快的敲击着。

可能是注意到陆容目光停留了一瞬 祁轼安抬头看她,笑了一下 ,“怎么了?”

陆容摇头,从包里拿出才买的小说看。

祁轼安瞥了眼,顿时乐了,“小邻居,你还喜欢看小说啊?”

“不喜欢。”

“那你这是?”

“打发时间。”

祁轼安也不知道信没信,笑了起来,道:“你要是喜欢看书,改天去三爷家,三爷可是有一整个书房的书,全是市面上找不到的孤本。”

他说的时候,连神机正好从后厨出来。

祁轼安连忙噤了声,继续做自己的事。

陆容想说,连神机看的书,她八成早就看过了,但随即就被连神机做的新菜吸引了注意力,将小说塞进包里放到一边,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连神机。

连神机连碗筷一并给她拿了过来。

还有一个保暖杯,里面装的是蜂蜜银耳汤。

陆容方想伸筷子,连神机先一步将保暖杯推给她,道:“喝一些再吃。”

陆容没动,连神机就一直挑眉静静的看着她。

片刻,陆容妥协的放下筷子。

连神机在她喝汤时,忽然问:“你喜欢看书?”

“嗯。”

“哪方面的?”

陆容慢腾腾的喝了几口,重新拿起筷子,随口回道:“《永乐大典》,《梦溪笔谈》,《四库全书》,这类的。”

话音才落,喝茶的祁轼安噗一口喷了出来。

连神机脸色黑了黑,抽出纸巾来将陆容面前桌面上擦干净。

祁轼安嘴角一抽,“小邻居,你可真敢说。”

这些可都是极其珍贵的历史典籍,普通人只能在故宫博物馆展览才堪堪见一眼的那种。

陆容淡淡道:“那些,我已经看完了。”

祁轼安:“………”

小邻居是不是没有常识?

祁轼安还想再说什么,被连神机一个眼神给盯了回去。

一直到陆容吃完饭离开,祁轼安实在没忍住,道:“三爷,我可查了,小邻居在三中高三七班,第一次数学考试就及格,之前档案空白。”

“你想说什么?”连神机面色极淡的起身收拾。

祁轼安哪能让他收拾啊,过去接替他,一边收拾,一边道:“三爷,您就不好奇小邻居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不好奇。”

说完连神机瞥了眼祁轼安。

祁轼安服了,这就是不让他查的意思呗。

他叹口气,转而说起别的:“行吧。还有,据说齐老明天来阳城,不过是行踪保密,没多少人跟着。三爷,您要见齐老吗?”

连神机若有所思,不紧不慢道:“早上,齐老已经拒绝了我。”

祁轼安听见这话,差点没端稳盘子,吃惊的看向连神机:“齐老居然拒绝同您见面?为什么?齐老来阳城不是为劝您回去吗?”

连神机缓缓摇头。

……

另一边。

要回学校的陆容刚走过马路,忽然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她微微皱眉,转而进了另一边的小巷。

往前走了一段路,直至连外面车辆经过鸣笛的声音也听不真切后,陆容才停下来。

“出来吧。”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甚至还有些急促。

陆容转身看过去,意外发现竟然是江子辰。

她是一个人,江子辰也是一个人,陈阳并没有跟着。

对于被陆容发现这件事,江子辰有点诧异,不过很快就收了起来,盯着陆容看。

陆容不喜欢江子辰看自己的目光,将手里的包搭在肩上,然后开始卷袖子。

江子辰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陆容,本少爷找你,是有事……”

话没说完,就被陆容给打断。

“找揍?”

江子辰的话噎在了嘴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陆容冷冷的打量他几眼,得出一个结论,“陆知涵小时候的眼光不好,长大后,眼光还是一样。”

江子辰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陆容的意思,顿时有些恼怒,下意识的维护陆知涵:“你不是知涵的姐姐吗?怎么能这么说她?!”

陆容嗤笑一声,挽好了衣袖,“你鬼鬼祟祟的跟着我,是想给她出气?行吧,我满足你找揍的要求,早点打完,早点回去上晚自习。”

说完,她微微侧头,朝江子辰勾了勾手指。

十分挑衅的动作。

江子辰要不是有事问陆容,根本不会在恰好看见陆容后跟过来,本来就不好的脾气在看见陆容这个动作后,更加不好了。

“陆容,你是不是……”

万万没想到的是,江子辰这话没说完,又被打断了。

这次打断江子辰说话的人不是陆容。

一道熟悉的,暴怒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你个混账,给老子住手!!!”

026.谁是谁老子 听到这声音,江子辰顿时怔住,以为自己出了幻听。

陆容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微微蹙眉。

就在江子辰狐疑不定的要转身看是谁时,来人已经势不可挡的冲了过来,不及江子辰反应,一脚就踹上了江子辰的屁、股。

“卧……槽!!!”

江子辰躲都来不及躲,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踹了出去,惯性的往前扑。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面无表情的往旁边一走,给让开路。

于是江子辰毫无悬念的与满是碎石沙砾的地面来了个亲切拥抱,那一瞬间,他疼得几乎面目扭曲。

更扭曲的是他的后面,炸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

江子辰趴在地上,脑子空白了三秒才意识到自己的情况。

他顿时气急败坏的从地上姿势怪异的爬起来,嘴上没把门,龇牙咧嘴的吼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偷袭老子,找死是……”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江子辰看到来的人,愣了一秒,目瞪口呆。

“……爸……爸???”

而来人正是江子辰的父亲,阳城总局大佬,局长江建林。

江子辰觉得自己不是耳朵出问题,而是眼睛出了问题。

因为他居然看到他那个一向不苟言笑,端方自持的局长老子以一副护崽的姿态挡在陆容面前,怒发冲冠的瞪着他,就仿佛……他不是他亲生儿子,陆容才是他亲生的。

江子辰有点茫然:“……爸?”

江建林冷笑一声,“呵,你再说一遍,你是谁老子?!”

江子辰:“爸,有话好好说……”

“你刚才说谁找死?”

“爸……爸,您先别挽袖、袖子……”

“那你刚才想做什么?!”江建林二话不说,挽好袖子抬脚就踹过去,“反了你了!老子把你送进三中就读,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霸凌同学吗?!”

“爸,您听我解释!”江子辰有点崩溃。

他明明就是来问陆容一点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江子辰也不敢还手,一不留神就被江建林又踹了一脚,还是原来的伤处,疼得面目狰狞。

“爸,您还真用力啊?!”

“别叫老子爸!”江建林要气死了,“你霸凌就霸凌吧,霸凌被人也行啊,居然霸凌的是陆小姐,是不是找死?!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江子辰:“???”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江子辰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因为他的耳朵被江建林给揪住,然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顿时把江子辰逼出了杀猪般的惨烈叫声。

江子辰生理性眼泪都快被江建林一脚给踢出来了。

“爸,您给我留点面子……啊疼疼疼,回去再打也行啊!”

“留个屁的面子!”江建林怒道。

一旁的陆容看的嘴角微抽,转身往外走。

教训江子辰的江建林余光瞥见,连忙出声:“陆小姐,等等等等!”

他当下也顾不上江子辰了,一脚把人踹开,斥道:“给老子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再收拾你!”

江子辰躲闪不及时,又被踹地上,疼得眼冒金星。

他迷迷糊糊中看见自家老子追上了陆容,一边往外走,一边同陆容说句,态度居然还很……谦逊,与对他天壤之别,他:“……”

躺在地上的江子辰想,这世界魔幻了……

……

而此刻,江建林正在给陆容赔礼道歉。

“陆小姐,真是对不住,都是犬子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

天知道好不容易等到陆容的江建林在看到自家儿子鬼鬼祟祟的尾随陆容进了这小巷子的那刻,有多惊恐。

儿子这不是找死吗?!

最最最关键的是,他可等陆容点头愿意见他等了那么久!

万一江子辰给他搞砸了,他上哪儿找出路去?!

想到这儿,江建林不由苦笑。

陆容已经放下了自己袖子,将身上的校服裹紧了些,扯着包的带子,淡淡道:“下不为例。”

江建林松了口气,连忙保证道:“一定一定,我回头就让他牢牢记住。”

出了巷子,陆容直接停在了巷口阴影里,没再往前走。

江建林也跟着停下,说起别的,试探性道:“陆小姐,那之前说的案子……”

陆容看也没看他,直接道:“把卷宗发给我,还有现场''照片,越仔细越好。”

江建林闻言,眼前一亮,终于彻底松了气,马上道:“好的,麻烦陆小姐了,我回头就让手下人整理好卷宗发给您,在查案当中,我们主要是发现了一些特殊的证据,没有技术手段查明来处,而且涉及到了……”

说到这里,江建林迟疑了下,才继续道:“国外。”

陆容之前没查过这案子的相关资料,听江建林说是第一次了解到。

国外的人?

也就是……

陆容眼神微动,道:“我知道了。你希望多久解决?”

江建林眼前一亮,“自然是越快越好。”

陆容就点了点头,“三天。”

闻言,江建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人预估起码再有一周,才能有突破性进展,而陆容直接缩到了三天之内。

不愧是陆容。

江建林郑重点头,“那就麻烦陆小姐了。”

陆容压低帽沿,说道:“我要回去上晚自习。希望下一次见到你儿子,他不会再鬼鬼祟祟跟着我。”

江建林汗颜,连忙保证。

目送着陆容离开,直至进了校门,江建林这才转身回去找江子辰。

走了没两步,江建林忽然想起来,他忘了问陆容在进三中前去哪儿了。

上次专家组被绑架,要不是陆容出手,他也不能那么快将人救出来。

只是救出人后,陆容又突然消失。

再一次听到陆容的消息,就是几天前。

江建林其实没想到,陆容会在阳城留下来,因为他之前多次以总局的名义聘请陆容合作,全都被陆容给拒绝,总能感受到陆容对阳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

一边想着,江建林一边往里走,抬头刚好看见江子辰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他就停了下来,没好气的道:“怎么不疼死你个逆子!”

江子辰很郁闷:“爸,您好端端的干嘛揍我?还有,您怎么会认识知涵的姐姐?”

江建林本来想教育江子辰长点记性,以后对陆容客气点,结果突然听见江子辰来了那么一句,顿时愣住:“陆知涵?她还有个姐姐?不对,你说陆小姐是陆知涵那姑娘家的姐姐?”

江建林很奇怪,因为江子辰和陆知涵关系好的缘故,他家和陆家的关系倒也说得过去,可他怎么没听说陆知涵还有个姐姐?

陆家不是只有陆知涵一个女儿吗?

“爸,您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江建林微微皱眉,肃声道:“你仔细说。”

江子辰见江建林真不知道的样子,更加奇怪,就把陆容被拐卖五年的事情简单说了遍。

“爸,那您怎么认识的陆容?她被找回来前,不在阳城。”

江建林微惊。

陆容之所以排斥阳城,是因为这个?

不对,陆容之前明明回过阳城,而且分明不像被拐卖,可她却没回陆家,任由陆家人一直以为她被拐卖,这是……为何?

江子辰见江建林在发呆,再次重重的叫了声。

江建林一惊,“我听得见。”

江子辰问:“您到底怎么认识的陆容?”

江建林心想,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案子啊。

还是一起相当大的案子。

他稳了稳心神,沉声道:“这你不用知道。但你需要记住,以后对陆小姐客气些,别惹她。”

027.回陆家 走回教学楼的路上,陆容翻出手机来,找到手机联系人4发了条信息过去。

“帮我个忙。”

那边非常迅速的回了陆容。

“宝贝儿,什么忙啊?”

陆容顿了顿,回道:“查查国际组织的人,最近是不是插手了一起划华国的案子。”

一般来说,国际组织独立于任何势力与国家之外,轻易不会同哪个国家有私底下的往来。

那边的人也就奇怪的回道:“我记得你回阳城后,边纪就让人撤出了华国。怎么,你最近是碰到国际组织的人了?”

陆容:“不是我,是阳城这边最近有个大案子,疑似有国际组织的人插手。”

陆容和江建林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建林没必要拿这样的事情来骗她,毕竟她一查就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能找上陆容出手的案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挺严重。

她就急忙回陆容:“不是吧?宝贝儿,我可以跟你保证,边纪绝对没有派人再去华国,应该是国际组织其他人派去的。给我点时间,我去给你问问边纪。”

陆容回了个嗯字,就收了手机。

其实,陆容也有自己的渠道查到想要的消息。

只是这中间到底还牵扯进了关系近的人,陆容就得慎重些。

……

次日。

江子辰来三中的时候,脸上被江建林揍得红肿还没有消下去。

他离开家之前,被江建林再三叮嘱,绝对不能给陆容找麻烦,也不能去打扰她,就非常的憋屈和纳闷。

更别提他爸还……

一路腹诽到学校,江子辰都没有心思去找陆知涵,直接来了七班。

这时候还没有上早自习,七班的同学都来的差不多了,江子辰进去时候,后面的陆容正趴在桌面上像是睡觉,面前挡了本书,其他人没怎么大声说话,他出现后更是寂静,没一个人再敢出声。

江子辰深深吸了一口气,手里还提着江建林要他务必带的东西,不情不愿的走向陆容的座位。

陈阳一向比江子辰来的早,听周围人彻底安静下来了,就知道是江子辰来了,抬头看过去,跟江子辰打招呼道:“江少,早啊,哎,你往那边走什么,您老座位在这儿呢。”

江子辰现在对“您老”很敏感,瞪了眼陈阳。

陈阳一脸莫名其妙。

周围人低下头去,又有人忍不住悄悄打量江子辰,然后就看见江子辰停在了……陆容桌前。

“???”

温安安在预习第一节课要学的内容。

突然感觉身边的气压低了一些,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刚要继续低头看教材,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僵住。

“江……江子辰?”

温安安猛地抬眼看过去,表情有些惊慌。

不远处苏梦和杨晓雯也慌里慌张的看过来。

江子辰有点烦躁,但身上被江建林揍过的地方,尤其是屁股还很痛,他嘴角一抽,生硬的问:“陆容在睡觉?”

温安安:“不……不明显吗?”

“……”江子辰想直接将带来的东西放下,看了眼陆容几乎没有空的桌面,眼皮子跳了跳,索性放温安安桌上。

对上温安安懵逼的眼神,他丢下一句“告诉她吃完”,转身快步回了自己座位,多少有点狼狈的意味。

温安安:“???”

今天的江校霸……换人了?

江子辰回到座位,就见陈阳正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往周围一看,所有人都呆了。

他更加恼怒,低吼道:“看什么看?不学习了吗?!”

等江子辰坐下,陈阳迟疑的问道:“江少,你今天……吃错药了?”

江子辰脸色一黑。

陈阳:“那是陆容,你不是最讨厌她……”

“闭嘴!”

“好嘞爷!”陈阳一脑门问号的迅速转过身子去。

江子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生着闷气,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他老子发来的信息。

“怎么样?这早点合陆小姐的胃口吗?她吃了吗?”

江子辰呵呵冷笑,“她没吃!”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字里行间有点惆怅。

“看来,家里得换个厨子了。”

江子辰:“???”

就……离谱。

……

下午,赫赫有名的校霸江子辰给同班新来转学生妹子带早点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三中,逐渐演变成爱心早餐。

怎料转学生不为所动,很高冷的将早点扔回江子辰面前,被拒绝的江子辰脸都气青了,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除此,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陆知涵。

在转学生之前,谁不知道江子辰和陆知涵关系最亲最好,只差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而且,江子辰之前可出来没有对陆知涵之外的女生这么好过。

这事就在三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放学后,大家都在八卦的时候,陆容正拿了书包准备走。

温安安见陆容将桌上的东西都堆到抽屉里,欲言又止,“同桌,你不上晚自习了吗?”

陆容面色淡淡的,冷的叫温安安有点怵。

“我请假了。”

她回温安安的话时,在看包里的手机。

屏幕上弹出来的信息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

“已确定,不是边纪。”

——联系人4。

陆容神色微凝。

不是边纪,那就是国际组织的另一方人。

看来,盯着那个地方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多。

温安安只来得及应了声,陆容就已经走出了教室。

她没忍住又看向不远处黑着脸也准备走的江子辰,心里嘀咕,不知道同桌到底和江子辰到底什么关系。

同样好奇的还有陈阳。

他打趣道:“江少,你这该不会去追陆容吧?”

江子辰磨了磨牙,“你、找、死?”

陈阳默默退后一步,“那你干什么去啊?去钢琴室找陆女神?”

“她今天有事,不去练琴。”江子辰说完,也离开了教室。

陈阳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

陆容出了校,本来想自己去陆家。

不料,她走没多久,面前挡了个人。

“大小姐,”方特助停下,微微一笑,礼貌道:“陆总让我来接你和二小姐一起回去,二小姐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说完,他抬手指了个方向。

陆容循着他指的看过去,在远处路边停着一辆大众车,很普通,并不起眼 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看方特助一眼,淡淡的哦了声,“走吧。”

028.惊喜 方特助望着陆容冷淡的背影,有些怔愣,想到些什么,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跟着陆容回到了车里。

陆知涵这时候果然在车里后座坐着,手中还碰着本教辅,陆容没来前,她便在安静的坐在那里看教辅。

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陆知涵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看见陆容,她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陆容坐在另一边,靠着座背,翻出包里的帽子戴上,顺手压低了帽沿。

前方的方特助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道:“大小姐,你一直没回陆家,不知道,今天陆家会来一位很重要的客人所以陆总叮嘱我转告你一声,等会儿回去后……”

顿了顿,方特助斟酌了下用词,才继续说道:“希望您注意下言行,别落了陆家的脸面。”

他说完这话,从后视镜里看陆容的反应,但什么也没看到。

陆容那张精致冷淡的面容被帽沿遮住了大半,他看不到她的神情。

方特助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其实不太明白,陆总和夫人为什么明明不太喜欢这个女儿,却一定坚持今天要她回去。

车子缓缓驶动,陆知涵翻了页教辅,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她余光瞥了眼似乎是在闭目养神的陆容,嘴唇抿的更紧。

哪怕陆容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的,别人也难以忽略她。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江子辰今天才会……

想着想着,陆知涵忽然出声道:“姐姐别担心,你多年流落在外,不懂礼仪也是正常,我想客人会理解的。”

陆家今天来的客人,陆知涵没见过,之前也没听陆闵生和江珠提起过。

但从陆闵生与江珠紧张的表现来看,陆知涵能够猜到,来的客人定然非同小可,她自己有自信,肯定不会给陆家丢脸。

前面坐着的方特助很有眼力见的只默默开车。

陆知涵望着陆容。

片刻,陆容缓缓睁开双眼,看也没看陆知涵,淡淡出声道:“你真的,很吵。”

陆知涵一下子捏紧手,死死的盯着陆容,脸色有些许难看。

陆容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心情更加烦躁。

她眼帘微垂,想从包里找什么东西来分散注意力,结果在包里摸到个陌生的东西,不由一愣。

翻出来一看,是盒牛奶。

大概是放的太深,她之前没注意到。

陆容忽然想起来,她今天心情不好没怎么看手机,也忘了告诉连神机。

思及此,陆容从包里翻出手里来,找到连神机的微信,给他发了条信息。

“今晚有事,不去了。”

随后,陆容没喝牛奶,放回包里。

连神机几乎是瞬间回了她。

“好。”

盯着那条信息,陆容总算心情好了点。

一边的陆知涵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陆容做这一切,在看到陆容的手机款式时微微皱眉,张口想问些什么,但到底没说哈。

她和江子辰认识了四年,陆容只和江子辰认识不过半个月。

陆知涵想,她要相信江子辰,也相信自己。

……

没多久,陆容和陆知涵就到了陆家。

方特助同两人一起进去,陆闵生和江珠这时候已经在客厅一身正装的等着了。

陆家还多了几名佣人和厨子,佣人们在江珠的指挥下忙碌而快速的布置客厅,新来的厨子看着像是名厨,在厨房里井然有序的准备丰盛的晚餐。

哪怕陆知涵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陆闵生和江珠的重视态度给惊讶到。

方特助与陆闵生打过招呼,识趣的先行离开。

他走后,江珠叫没那么忙的王婶去给陆知涵拿来水果和点心,上前接过她书包,关心道:“累坏了吧,先去洗洗手换身好看点的衣服,估计再有十来分钟,客人就该到了。”

陆知涵好奇的问:“妈,谁要来啊?”

江珠笑了下,面色有些骄傲,“自然是身份很贵重的人。”

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补了句,“知涵,等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来的人可是京都那边的,平时你想见都见不了。如果你表现好了,将来你是有机会去京都发展的。”

陆知涵眼睛一亮,心口积聚的郁气也散了几分,重重点头,抱着江珠的手乖巧的笑了笑,“爸,妈,你们都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表现的。”

陆闵生见陆容真的回来了,心情不错,爽朗的笑了两声,说道:“好了,涵涵,你上去换衣服吧。”

说罢,他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陆容,“容容,你也上去吧,你妈也给你准备了一套衣服。”

话题转到陆容身上,江珠面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

再一看陆容,江珠笑不出来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陆容自己走到沙发前坐下,翘着个二郎腿,漫不经心的靠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手机玩,姿势要多没正形就多没正形,简直嚣张肆意。

江珠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陆容就不能像陆知涵一样让她省心?

好歹装的像个名门千金也行啊。

江珠气道:“你不能跟你妹妹学着点吗?知不知道坐有坐相什么意思?”

陆容的手指微顿,抬头看了眼江珠,眼神又深又冷。

江珠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

陆闵生连忙上前,脸上挤出个笑容来,“没关系,没关系,容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想换衣服也没事,三中校服挺好的,怎么说三中也是名校,有面子。”

江珠憋屈的哼了声。

陆知涵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同江珠说了两句话便回了房间。

没了陆知涵,一楼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王婶与刘婶面面相觑,默契的跟佣人们一起忙。

陆闵生沉沉的看了眼陆容,叫江珠去了厨房说话。

只剩下陆容一个人。

陆容也不在意。

此刻,她正看着手机的信息,齐老发来的。

“丫头,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陆容想了想,想不出齐老会做什么,就切换了别人——联系人4。

对方非常干脆,直接将国际组织内部网某页面给她发了过来,上面显示的,正是她需要的。

还有一条信息。

“宝贝儿,相信你现在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陆容的确知道了。

她记了几个人名,就关了页面,然后把这几个人名给江建林发过去,顺便带了她昨晚破解出的线索。

江建林没回,估计是在开会,陆容也就没管。

陆容有点无聊,就想切出手机里自带的单机游戏打发时间。

这时,陆家外忽然有车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陆闵生与江珠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到门口去。

陆容看也没看,开了一局游戏。

刚要玩,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连神机的。

“吃晚饭前,记得把牛奶喝完。”

陆容微微挑眉。

她点开消息框回连神机,但才打了一个字,门口处突然响起一道陆容挺熟悉的声音。

“一点见面礼,见笑。”

陆容手指停住,抬眼看过去。

门口玄关处,站着一名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看着挺和善,穿的很像个管家。

他正把手里提的礼物递给陆闵生和江珠。

关键是他身边拄着拐杖,须发花白,身着唐装的老人。

陆容看了几秒,面无表情的低头,将手机页面调制齐老的聊天框。

齐老说,给她准备了个惊喜。

陆容:“………”

029.为陆容而来 玄关处,陆闵生和江珠连忙请两人往里走。

陆闵生热络的打招呼道:“齐老,晚饭已经快准备好了,您先坐一会儿吧。”

说完,他转头看向江珠,示意江珠去楼上叫陆知涵下来。

江珠会意,脸上挂着抹得体的笑容,按捺着激动打过招呼后,转身快步往楼上走。

而来的这两个人,其中的老者,正是不久前还给陆容发了条信息的齐老,乃教育界的前辈,国学泰斗,打个喷嚏都会令京里震三震,真真正正国宝级的人物。

另一个人则是齐老的管家,叫徐福。

按理说,以陆闵生商人的身份,就算用两辈子的时间来奋斗,都不一定见得到传说中德高望重的齐老。

是以在得知齐老要来陆家后,陆闵生其实足足精心准备了好几天。他本来还想亲自去机场接齐老,不过齐老出行低调,不想声张,也没告诉陆闵生几点到,陆闵生就只能在家里紧张的等着。

实际上,陆闵生在说话的时候,齐老已经先看向里面客厅,用眼神找想见得人。

因为他这个位置背对着沙发,齐老就没能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陆容,只看见个带着帽子的脑袋。

同齐老一起来的徐福多了解齐老啊,齐老一个眼神,徐福就知道齐老想做什么。

当下就客气的问道:“陆先生,小姐呢?”

陆闵生眼神一闪,笑道:“内子已经去楼上找了。她放学回来风尘仆仆的,这样见齐老多少有些不礼貌,就去楼上房间收拾了下。”

徐福微愣。

见齐老之前还特意收拾?

这不符合小姐的性子啊……

齐老闻言,却是眼前一亮,心道那丫头现在居然这么重视他了?好事,好事。

别看齐老上了年纪,但身子骨依旧很硬朗,人也精神,天生端正的国字脸,扳着脸的时候严肃非常,还是挺吓人的,笑起来就和蔼可亲了挺多。

他此刻心情不错,连带着面色也慈善了不少,脾气挺好的道:“那先坐着等等那丫头吧。”

陆闵生忽然想起来陆容还坐在沙发上,有些纠结。

但他脸色很快正常,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齐老请,徐管家请,知道齐老来,我还特地吩咐厨房给做了滋补的参汤,齐老一路来辛苦了。”

齐老嗯了声,拄着拐杖往里走。

徐福连忙去扶齐老,同时避过陆闵生要搀扶的动作,道:“陆先生不用费心,我们此行来,只是来看望小姐,坐坐就走了。”

陆闵生闻言,脸色有点不自然,干笑两声:“那怎么能行?晚饭还是要吃的,齐老好不容易来,陆某怎么着也要尽尽地主之谊。”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进了客厅,快走到沙发边。

这时,楼上忽然有了些动静,江珠的声音自楼梯上传下来。

“快点,别让你齐爷爷等久了。”

齐老虽然年纪大,耳力还是挺好的,顿时停了起来,笑眯眯的看向楼梯要走下来的人。

徐福与陆闵生跟着停下。

江珠带陆知涵很快就下来了。

此时的陆知涵打扮精心,姣好面容上化着浅淡妆容,衬得她更加精致漂亮,身上则是件白色的小洋裙,腰身勾勒纤细,整个人都像公主般熠熠生辉,有种又纯又惹眼的魅力。

毫无疑问,陆知涵很好看。

她出现的那一刻,陆家所有的佣人都停了下来,用惊艳的目光望着陆知涵。

陆闵生仔细打量陆知涵几眼,确定陆知涵从里到外,一举一动都无可挑剔,总算放了心。

江珠高兴的将陆知涵引到齐老和徐福面前,用一种得意似的语气迫不及待的说道:“齐老,您还没见过我家知涵吧?您看,这就是知涵,她可懂事的很,成绩也不错,在三中上学,每学期都是级部前几名,还会跳舞、弹钢琴。”

陆知涵听着江珠的话,恰到好处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笑,表情挑不出一点过错来。

等江珠说完,她才看向齐老,脆生生的叫了句齐爷爷。

陆闵生看的越发满意。

但齐老和徐福却是挺懵。

齐老被陆知涵那句齐爷爷叫的眼皮子直跳,噎的难受,好一会儿才微皱眉头道:“嗯,是个不错的孩子。”

江珠顿时更高兴。

陆闵生脸上笑意越深,故作谦虚的道:“能入齐老的眼,往后知涵还要更努力才是。这样,也不负齐老当初的嘱托。”

最后一句话,陆闵生说的颇有深意。

江珠神色微动,跟着道:“是啊,这些年来,齐老虽然没来,但我们夫妇俩一日不敢懈怠,一直好好的培养孩子。”

齐老眉头皱的越深。

徐福嘴角一抽,明白了什么,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陆先生,陆夫人,我想你们是误会了。”

“什么?”陆闵生和江珠一顿。

徐福眼神里多少有些无语,“这些年来,齐老虽然没过来阳城,也很忙,但一直关心小姐的情况。”

陆闵生浑身一僵。

齐老这时候神情淡了很多,直接问:“容丫头呢?她在哪儿?”

听到这话,陆知涵嚯地一下抬眼看向齐老,有些怔愣。

徐福紧接着问:“我们是为了陆容小姐来的。她人呢?是还在学校,没有回来吗?”

听到这里,陆闵生和江珠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俩的脸色不约而同有些苍白。

陆知涵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两位让她父母小心讨好的人,看上的不是她,而是失踪五年的陆容。

可这……怎么可能?

陆知涵难堪的捏紧裙角。

周围的佣人们面露惊愕,面面相觑间,最后齐刷刷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

陆容此刻正看着手机。

江建林给她发了消息,告诉了她新的进展,说插手这起案子的人,已经停手了,后面好做很多。

看完,她收起手机,注意到周围压迫耳膜般的死寂,懒散的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几步外的人。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受控制的集中在了她身上。

陆知涵神色晦暗不明,咬着下唇,看陆容的眼神第一次露出再也掩饰不了的恨意。

陆闵生和江珠的神情都很难看。

只有齐老和徐福看见陆容就笑了出来。

齐老拄着拐杖往前走,“你这丫头,既然在这儿,怎么不叫我和你徐叔呢?”

陆容淡淡开口道:“看你们聊的挺高兴,打断做什么?”

齐老敏锐的察觉到什么,马上义正言辞的开口:“哪有开心?丫头,走,爷爷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留在这陆家吃饭,别说陆容了,他都怕自己会消化不良。

徐福连忙道:“小姐,已经订好酒店了,按您的口味订的。”

陆容原本就没打算在陆家吃饭,只是想来走个过场就走。

眼下,突然提前和齐老见面,能早点吃饭,也没什么不好。

陆容就点点头,拿起包,“走吧。”

她一动,仿佛被定格般的陆闵生等人回过神来了。

陆闵生不假思索,下意识拦住齐老。

对上齐老不悦的眼神,陆闵生脑子卡了壳,艰难问道:“齐老,您怎么会认识现在的容容?同容容……已经见过了吗?”

齐老不想说话,徐福就代为回答道:“陆先生,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小姐小的时候,同齐老就见了面的,你不是也知道吗?这么多年来,齐老一直记挂着小姐,又怎么会认错小姐?”

说完,徐福扫了眼低着头的陆知涵,面色冷淡,意有所指道:“就算长大了,人也不会突然变了副相貌,变成另一个人。陆先生,你比齐老年轻,眼神却是比齐老还不好,可能是出了毛病,早早就医的好。”

030.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么傻 听完徐福的话,陆闵生和江珠脸色铁青,难看的不能再难看。

他们的确是存了那么点小心思,可想归想,被人不留情面的点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陆闵生勉强挤出点笑容来,道:“齐老,您误会了。容容和涵涵的感情不错,我这才想着将涵涵也介绍给您,以后她们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

“对对对,绝对没有您想的意思。”江珠跟着附和道。

齐老面色一沉。

他想说什么,最终看了眼那边面无表情的陆容,想到陆容之前说过的话,深吸一口气,按捺着脾气道:“行了,我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容丫头,既然人已经见到了,那我就带走吃个饭,不留下打扰你们一家人了。”

说罢,齐老看向陆容,“丫头,我们走。”

陆容单手抄进裤兜里,另一只手拎着书包,走向齐老。

徐福见状,连忙过去接过陆容的书包,“小姐,您辛苦一天了,书包怪重的,我来拿。”

陆容鼻音里溢出一声淡淡的嗯,没看陆闵生三人,经过齐老时,停了下,抬眼看向他。

齐老脸色总算缓和了很多,乐呵呵的拄着拐杖道:“走。”

陆容便伸手去搀扶着齐老,两人一同走向门口。

陆闵生看着他们,张口想说什么,面前徐福忽然挡在他面前。

徐福看陆闵生的目光极冷,扫了眼不甘心的江珠与低头看不到表情的陆知涵,脸色更加淡了。

陆闵生不敢做什么,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陆容和齐老出了门。

他咬牙道:“徐管家,齐老这是什么意思?把容容带走,问都不问我们一句,那置我陆家于何地?”

徐福心里有点不耐烦,小心的拿好陆容的包,这才开口道:“陆先生,有些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

陆闵生心里一个咯噔,“我不明白。”

徐福呵呵两声,“陆先生,你真的以为,不把陆容小姐当初被人贩子拐卖的事情告诉齐老,齐老就不知道吗?你们还真以为能瞒得住?瞒也就罢了,还想找别人来代替小姐糊弄我们。”

说到这里,徐福停了下,微微眯起眼,气势逼人,“不是所有人,都像陆先生想象的那么傻。”

这些话如晴天霹雳,不止陆闵生,江珠也脸色一白。

陆知涵猛地抬头看向徐福,就像知道了什么秘密,难掩惊愕。

徐福吐出一口浊气,整理了下衣摆,一字一句道:“陆容小姐是齐老当初选的继承人。不管过多久,是她,也只能是她,别人不行。”

说完,徐福没什么表情的扫了眼陆知涵,转身离开。

大厅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佣人们也全都呆住。

仿佛过了很久,其实又只是一会儿,浑身冰冷的陆闵生才回过神来,面色阴沉,目光阴鸷,死死的盯着门口。

江珠有些难堪,更多的却是难以接受,不自觉的呢喃道:“那个陆容还不如涵涵的一半好,齐老真是人老眼瞎!”

“住口!”陆闵生轻声呵道。

江珠郁郁的闭了嘴,一点吃晚饭的心情都没了。

陆知涵依旧站在硕大华丽吊灯下,莹白的光落满她周身,面上却是一片不明的阴影。

……

与此同时。

陆容和齐老已经坐车离开。

徐福坐在前座,告诉完司机要去的地方,回头对陆容道:“小姐,您系好安全带,我们可能要开四十分钟的车才到,您累了可以把座位调后点。”

“对对对,”齐老关切道,“丫头,在三中上学很累吧?我听校长说,你白天经常睡觉,是不是晚上还是失眠呀?”

上次陆容告诉齐老,最近她睡眠好了不少,但齐老不信。

这些年来,陆容一直处在紧绷状态里,就没有多少次放松的时候。

齐老现在想起他几年前见到陆容的情景,还是会心惊不已。

当时陆容浑身都脏兮兮的,衣服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身上有十几处伤,起码三处是致命程度,应该是很多天没有休息好,小脸惨白,黑沉沉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那还是个漆黑冰冷的深夜,齐老正在家里同老友商量事情,陆容就以那副模样,始料未及的从他家二楼书房外翻进来,看到他,她先是确认了一下,然后就一头倒在了地上。

昏过去前,她还扯着他的手,用最后一点理智跟他说,不要联系陆家人,确定他答应后,才彻底闭了眼。

齐老震惊,立即命令下面人去查陆容发生了什么事。

得知陆容竟然在陆家家门口被人拐走,齐老大为震怒,更让他愤怒的是陆闵生与江珠的做法,他们仅仅只是私下里找了几天,就再也没有找过陆容,一家三口跟没事人似的继续生活,仿佛陆容出来没在他们的生活里出现过似的。

他们接受了陆容,却从没把陆容当成一家人。

而且陆闵生和江珠并没有将陆容被拐卖失踪的消息告诉他,他问起来时,他们跟他说她很好,说的却全是陆知涵的消息。

如果不是陆容在醒后要他别管,也别做什么,陆家绝不会像如今这般好过。

想到这里,齐老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之后,陆容在一个平淡的什么迹象都看不出的早上,消失了。

他怎么都找不到陆容,也没再见过陆容。

若非他还能断断续续收到陆容的信息,他都要怀疑,陆容是不是已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一个人死去。

几年后,他再见到陆容,就是在几个月前,陆容跟他说,她要回来了。

陆容听到齐老的话,看向窗外。

刚刚他们经过了水园31号。

31号整栋房子一盏灯没开,连神机和祁轼安都不在。

陆容抿了抿唇,从包里翻出那盒牛奶喝,现在牛奶还是温的,她咬着吸管回道:“没有,我最近睡得很好。”

齐老和前面的徐福都忍不住看了眼陆容喝的牛奶。

“丫头,我怎么记得,你从来不喝牛奶来着?”

陆容哦了声,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漫不经心的回道:“现在喝了。它味道不错。”

齐老和徐福面面相觑。

齐老见陆容现在的心情好了点,趁机问道:“丫头,那你是怎么想的?大学想回京吗?”

陆容慢腾腾喝完牛奶,抽了张纸擦嘴角,淡淡道:“离高考还有一年。”

齐老默了默,叹道:“我知道。但是,丫头,我的身体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陆容闻言,倏地看向齐老,眸色清凌凌的,还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什么意思?”

齐老没有陆容那么大反应,只是笑了笑。

前面的徐福默了默,道:“小姐,齐老这几年的身体不太好,一直在接受治疗。”

其实,齐老这个时候也不应该来阳城。

但陆容好不容易才肯松口回来,齐老实在太想见陆容,就来了。

陆容呼吸有些重,半晌,她垂着眼帘道:“会有办法。”

齐老拍拍陆容的肩膀,倒是很释然:“我年纪大了,这是很正常的事。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我这个老头子赚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齐老望着陆容,眼中情绪说不清的复杂。

031.出口恶气 晚上,陆容打算回水园32号住。

徐福已经提前给自己喝齐老订好了酒店房间,就没同陆容去。

走之前,陆容问了一句齐老什么时候回京。

齐老说,大概要在阳城待两三天。

陆容心里算了算时间,就走了,也没让徐福和齐老送自己。

她走后,徐福担心的问齐老:“齐老,您这么突然的跟小姐说您的身体状况,小姐会不会承受不了?”

别看陆容平日里待谁都寡淡,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的冷漠模样,实际上,陆容其实很重情义。

要不然,以陆容的性子,若非重视齐老,绝对不会特地抽出时间来陪齐老吃饭,还耐着性子听齐老和徐福唠叨。

齐老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丫头不肯接我的班,以后愿不愿意回到京中,都不好说。”

纵观全京的那些天之骄子,齐老挑来挑去,还是觉得陆容最合他的心意,别人都比不上陆容。

而且,从一开始,齐老就是想着定陆容为他的接班人。

只是陆容不愿意,也不想被束缚住手脚。

齐老慨然道:“况且,我的身子是真不怎么样了。与其让容丫头以后猝不及防的知道,不如现在就告诉她,也好有个缓冲。”

齐老也希望,陆容能看在这个的份上,愿意回京。

哪怕只是在京中待短短的一年,或是半年,也好。

徐福听着,跟着叹了口气,勉强笑道:“齐老放心,小姐不是一般人,想的开的。”

……

陆容回到水园时,已然是夜深人静,月上中天,小路上一个行人都没了。

她不紧不慢的走回32号,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31号还是漆黑的,不知道有没有人在。

随后,陆容便开门进去,简单洗漱完,没去房间,而是去了书房。

那里有亚斯给她准备的特殊电脑。

陆容拿出一晚上没用的手机,刚打开就是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信息。

她的视线多停留了一瞬,号码都挺眼熟,虽然她没保存,但她记得,那些是陆闵生和江珠的。

这么些天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给她打这么多电话。

却应该是为了齐老,和陆知涵。

陆容抬手捏了捏眉心,平复了下心底翻涌的暴躁,这才翻出数据线连上电脑。

电脑几乎是瞬间开机,速度极快。

陆容手指在键盘上迅速的敲动,没一会儿,电脑显示屏变成个陌生的,满是复杂代码的页面,短短几秒后弹出个新页面,是某家医院内部的电子病历表。

病人的名字,正是齐老。

陆容凝眸看了会儿,眼帘微垂,将这份病历资料发给她手机里的联系人。

然后,陆容便关了电脑。

书房里还是静悄悄的,陆容仿佛连自己缓慢跳动的心跳声都能听见,万籁俱寂里,陆容眼前似乎蒙上一层血光,使的陆容的神色都带着戾气。

半晌,陆容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书房。

……

次日。

齐老和徐福很早就找来了32号,还给陆容带了精心准备的早餐。

陆容很给面子的全部吃完,徐福和齐老便送陆容去了三中。

不过齐老和徐福没立即走,他们去见了三中校长。

之后怎么样,陆容就不知道了。

陆容有自己的事,齐老也有自己的事。

两节课后, 趁着课间操的时间,陆容带着手机去了厕所,还没进去,就先被人堵住。

陆容看着面前的人,微不可察的皱眉。

陆知涵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女生站在那儿,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陆容,说:“姐姐,我们聊一聊。”

她身后的两个女生听见陆知涵的那声姐姐,表情愕然。

整个三中,知道陆容和陆知涵是姐妹关系的人,屈指可数。

陆容眉头蹙的愈深,瞥眼陆知涵,淡淡道:“没空。”

她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往楼下走。

谁知陆知涵抢先一步挡在她面前,那两个女生也连忙跟着拦住陆容。

其中一个不耐烦的道:“知涵都说了要跟你聊天,你没长耳朵吗?”

另一个不善的看着陆容:“就是你,成天惹知涵不痛苦是吧?你最好乖乖的听知涵的话,不然的话……”

说到这里,两个女生不约而同的扬了扬拳头,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陆容:“……”

陆容无语的看着陆知涵。

陆知涵任那两个女生威胁完,才缓缓说道:“你们别吓到我姐姐,我就是想跟她说说话。”

“知涵,你脾气太好了,这样不行的。”

“就是就是你这样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陆容有点不耐,面无表情的看着陆知涵,开口道:“陆知涵,你在三中不好好学习,反而学到这些,你还很理直气壮吗?”

陆知涵目光微顿,呵呵笑了两声,“姐姐说笑了。”

她说完,让那两个女生先走开。

等人走远了,陆知涵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才彻底消失,也不叫陆容姐姐了,“陆容,你难道不该解释一下,过去的五年里,你到底在哪儿吗?”

听到这话,陆容眼中的不耐稍微收了收,看着陆知涵,没说话。

陆知涵盯着陆容,眼神像是要把她给看穿,一字一句道:“小时候,你的确与齐老见过。但也只是小时候。如果是近十年都没再见过面的人,绝对不会像你和齐老那边熟络。除非,你失踪的五年里同齐老还有联系。”

若是没有昨晚那一出,陆知涵永远不会想到这个问题上。

哪怕之前陆容的确带给她难以忽略的威胁感,她也没有在意过,因为陆容作为陆家千金,缺失了五年。有这五年在,陆容永远比不上她。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陆容终于好好的打量陆知涵几眼,在她的注视下,慢腾腾的开口:“你倒是聪明。”

比陆闵生和江珠聪明一点,但是……

陆容忽而轻笑一声,难掩讽意,“那五年里,我应该在哪儿,爸妈不是很清楚吗?”

这是陆容自回来以后,陆知涵第一次听见陆容称呼陆闵生和江珠为爸妈,却一点感情都没有听出来,带着冷淡又疏远的意思。

但陆知涵还是愣了下,因为陆容说的话。

什么叫……陆闵生和江珠清楚?

陆知涵还没有反应过来,陆容又缓缓的说道:“陆知涵,你好好读书学习,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否则,我不保证,还会不会对你有耐心。”

话落,陆容淡淡道看了眼陆知涵,绕过陆知涵直接下了楼。

那一眼里意味不明,陆知涵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许久,陆知涵被人猛地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转头一看,是之前的那两个女生。

她们见陆容走了,陆知涵还站在那里发呆,就疑惑的过来叫陆知涵。

“知涵,你在想什么?刚才那陆容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陆知涵神色晦暗,语焉不详的道:“不关我姐姐的事,她怨我是应该的。”

两个女生顿时变的义愤填膺。

“不是,她为难你算个怎么回事?就看着你好欺负吗?”

“不行,知涵你得出了这口气!不然她以后会得寸进尺的!”

两个女生绞尽脑汁的想,其中一个忽然灵光一闪,说道:“知涵,我记得钢琴比赛报名还没有结束,不然,我们偷偷给陆容也报上名吧!”

另一个女生眼前一亮,“这主意不错!那陆容一看就是个不良分子,估计连钢琴都没有碰过,肯定不会弹钢琴!按理说,只要有两个以上的人报名,学校肯定会让她们比赛来拿名额的,到时间,陆容岂不是会在全校的人面前出丑?!”

闻言,陆知涵猛地看向那两个女生。

片刻,她压下去眼里的念头,微微歪了歪头,疑惑道:“可是……这样不好吧?她好歹是我姐姐呀。”

“哪里不好了;她欺负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是她姐姐?”两个女生哼了一声说。

其中一个斩钉截铁道:“就这么定了!知涵,这事儿你别管,我们肯定帮你!”

032.比赛报名 陆知涵静静的听着两个女生义愤填膺的话,一声没吭。

她望着陆容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一道幽光。

没多久,课间操结束的铃声响起,陆知涵和两个女生就离开。

然而,她们走后,旁边隔间里走出两个人。

定睛一看,正是江子辰和陈阳。

此刻,陈阳表情有些怪异,虽然陆知涵她们走了,可他还能听见一些她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他都能听见,更别说耳力本就比他好的江子辰了。

陈阳琢磨了下说辞,干笑道:“看不出来,陆知涵和她朋友的感情还挺好的。”

江子辰皱眉看了他一眼。

陈阳嘴角一抽,“好吧,我是说,没想到陆容和陆知涵这姐妹俩的感情这么差。江少,咱们怎么办啊?都听见了,真放任陆容被算计?好歹也是同班同学。”

他说完,没听到回应,就转头看向江子辰,发现对方正盯着他看,那眼神令他心里有点发毛。

“你这么看我干嘛?”

江子辰抿了抿唇,缓缓问道:“从一开始,你就不怎么喜欢知涵,为什么?”

陈阳一顿,半晌才答道:“那我说了,江少您也别生气。也就你觉得陆知涵千好万好,我反正是觉得她挺假,说不出来的假。还有,你说陆知涵曾经救过你,她怎么救的你?就她那么个风一吹就倒的身板,她能救的了你?”

江子辰眼神一暗。

陈阳说的,他不是没怀疑过。

但只有陆知涵,符合当初那个人的条件。

姓陆,女生,十三岁,同陆家有关系,会弹钢琴,还有……那个手机铃声。

想到最后一点,江子辰脑海里忽然闪过陆容的脸。

陆容也是陆家的女儿,而且他上次在教室里听到了……与当初很像的手机铃声。

江子辰表情凝重了些。

陈阳见江子辰似乎是在出神,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哎,江少,想什么呢?”

江子辰捏了捏手心,闭上眼缓了缓,“没什么。”

陈阳就又问道:“那陆容这事儿我们管不管?”

江子辰没说话。

良久,他才道:“别管。”

陈阳眼睛微微睁大,“不是,我知道你一向对陆知涵比较纵容,可陆容好歹是咱们同班同学,都听到了还不管,不仗义了吧?”

江子辰冷冷的看向他。

陈阳一噎,只好拿手在嘴边划过,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江子辰单手抄进裤兜里,漫不经心道:“正好,看看陆容会不会弹钢琴。”

陈阳:“???”

开玩笑吗?

一个被拐卖五年的人,怎么可能会?!

陈阳发现,他是越来越看不懂江子辰了。

……

放学后。

齐老给陆容打电话,说想给陆容介绍一个人。

但陆容已经提前答应了江建林,要去他局里一趟,就没应齐老。

齐老很遗憾的发了句好吧。

收到消息时,陆容刚进了江建林开来的车里。

江建林让陆容一个人坐在了后座,他则同司机坐到前面。

看陆容把安全带系上后,江建林便道:“走吧。”

司机啊了声,问:“我们不等少爷了吗?”

江建林无比自然的回道:“等什么等?他不老老实实的在学校上晚自习,还想着到处跑,我不抽他就不错了!”

司机默默的在心里同情了一把江子辰,又通过后视镜看了眼陆容,忍不住好奇陆容是谁。

他可没见过堂堂江局长对谁这么客气过,而且还把后座都让了出去。

江建林跟司机说完,回头看向陆容,“陆小姐,您还没吃晚饭吧?有什么想吃的?我先让人给您准备着,可能会忙到挺晚,不吃晚饭可不行。”

“不用了。”陆容看向窗外,扫了眼便收回目光来,落在手机上。

屏幕停留的页面是连神机的聊天框。

他说今天有事,没办法给她做晚饭了。

可能是已经吃习惯了连神机的手艺,陆容对别的提不起太大兴趣来。

江建林还想再说什么。

可看陆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江建林默默收回了话头。

陆容说是不吃,但他不能真的让陆容不吃。

算了,回头他先让人按以前陆容的口味准备一份。

……

果然就如江建林所说,陆容这天忙到了挺晚。

到第二天早上去上学时,陆容总共连五个小时都没睡够。

江建林看着陆容疲惫而冷淡的神色,有些担心,劝陆容请个假。

但陆容不打算请假,江建林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亲自将陆容送到三中,还给陆容准备了一份早饭。

上次江建林准备的早饭,陆容就没接受,这次当然也不可能接受。

“案子差不多可以收尾了,剩下的,你自己解决。”

说完,陆容戴上帽子,将帽沿压低,遮住氤氲着雾气的黑眸,开车门下去。

江建林连忙跟着下去,“陆小姐,您昨晚没吃晚饭,不能连早饭都不吃。”

陆容没什么耐心的摆了摆手。

江建林只好停住。

到学校,陆容也没打算去上课,直接去找孙恒请假,想在宿舍里睡一上午补觉。

孙恒正好在翻看收上来的钢琴比赛报名表,看了几张,忽然看到其中一张表,有些诧异。

陆容来请假,孙恒很好说话的给她签了请假条,又指着报名表问:“陆容同学,你是认真的吗?”

可惜陆容现在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没留意孙恒指的是什么,随意的点了点头,眯着眼转身离开。

孙恒欲言又止。

一直目送着陆容出了办公室,孙恒挠了挠头,纳闷的想,陆容同学也不像个会弹钢琴的样子啊。

但见陆容都点了头,孙恒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没错,孙恒指的,正是多出的那张陆容的钢琴比赛报名申请表。

……

陆容知道这事,是在中午温安安她们吃完午饭回宿舍午休的时候。

一上午的时间,各班已经将钢琴比赛的报名人数交至级部主任办公室,然后经核查,于校公开栏里贴上了名单。

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得知名单这么快就贴出来时,所有人都很诧异。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速度之所以那么快,是因为陆容。

无他,只因陆容是三中校长特地嘱咐了孙恒不够,又回头嘱咐了级部主任好好看顾的人。

是以一在名单上看见陆容的名字,级部主任立即上报给校长,校长一看陆容对这次比赛感兴趣,立马就让人快点处理好。

名单就这么快的贴出来了。

温安安、苏梦和杨晓雯三人,因为杨晓雯报了比赛,兴冲冲的赶去看名单,没成想在名单上看见了陆容的名字,十分吃惊。

可那时候陆容不在啊,她们好奇也没法问陆容。

一直到吃完午饭回宿舍,温安安三人都在讨论这个,进了宿舍冷不防看见陆容躺在床上睡觉,她们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忙不迭将陆容叫醒,问她怎么突然报名。

陆容是有起床气的,她非常不喜欢别人在她睡觉吵醒她。

但见是温安安三人,陆容深吸一口气,将脾气压了下去。

再听她们说自己报了钢琴比赛,陆容怔了下:“我没报过。”

“啊?”温安安三人茫然的看着陆容。

“可报名的名单上的确有你啊,我还拍了发到咱们宿舍群里了。”

怕陆容不信,杨晓雯连忙说道。

陆容低头翻出自己手机来,她这几天睡觉,总习惯把手机关机。

温安安见状,直接掏出自己手机来给陆容看名单照片。

名单上报名的人总共有十个。

第一个是陆知涵。

第二个,就是陆容的名字。

陆容的眉头皱起来。

温安安三人面面相觑,满脸问号,“你真没报啊?那这是怎么回事?”

陆容嘴角一抽,她也想知道。

正巧这时候陆容的手机开机了,屏幕上立即弹出来几条信息,全是齐老的。

齐老:“丫头,三中校长跟我说,你报了钢琴比赛?!”

接下来的一条是:

“那我跟你徐叔不走了,到时候看你比赛去!!”

肉眼可见的高兴雀跃。

陆容:“……”

033.她让我看 陆容本来快速的在屏幕上敲了两个字“没有”,一见这条消息,她默了默,把输入框的字删掉。

温安安三人见陆容神情不似作伪,啊了一声。

“你是真的没报啊?”

“那会是谁给陆容报的名?总不会是文艺委员吧?”

“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人,要是给陆容报名的话,她肯定会来问一下陆容的。”

温安安和苏梦点头,表示同意杨晓雯的话。

杨晓雯灵光一闪,突然道:“会不会是江子辰?我记得上次,陆容和他有矛盾来着。”

“我觉得可能就是他!谁不知道他最睚眦必报了,谁惹到他,都没什么好下场!”苏梦说。

温安安犹豫了下,道:“可江子辰应该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吧?”

这话说的苏梦和杨晓雯一愣,迟疑起来。

陆容抬手按了按眉心,“不是他。”

“为什么肯定不是他呀?”温安安三人齐刷刷看向陆容,好奇的问。

说这话的时候,陆容已经躺了回去,打了个哈欠。

她淡淡道:“江子辰不敢。”

温安安三人:“???”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梦想问,陆容哪里来的底气说江子辰不敢,转念想到那天江子辰给陆容带早饭,又闭上了嘴。

到下午上课时,陆容就去早了一会儿。

文艺委员也是住校生,且是个挺努力的女生,每天下午都会早到,趁班里没人的时候大声背会儿书。

陆容到的时候,她正在背上午学的内容。

听到陆容问她的报名表是怎么回事,文艺委员一脸茫然,“我不知道。陆容同学,我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在班里给我,私下去找孙老师来着。”

她说,从头到尾,她都没见过陆容的报名表。

陆容就没再问,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去找了孙恒。

孙恒也是一脸茫然,“陆容同学,你不知道你的报名表吗?早上我还跟你确认过。”

陆容仔细回忆,早上她请假的时候,好像孙恒是问过她一句什么,但她当时太困了,没往心里去。

陆容:“……”

孙恒反应的很快,当下就很紧张的问:“怎么回事?陆容同学,你不是自愿报名钢琴比赛的吗?”

“……”

陆容捏了捏手心,说道:“不是。”

孙恒不太相信,跟陆容再三确认后,才让陆容离开。

出了孙恒办公室,陆容一时之间也是有点服气。

回去七班后,温安安立马问道:“同桌,怎么样了?”

陆容漫不经心的回道:“没什么,正常参加比赛。”

不远处杨晓雯欲言又止的望过来。

温安安心思细腻,看眼杨晓雯,就大体明白杨晓雯在想什么,就问陆容:“同桌,那你会弹钢琴吗?”

她声音不大,但也不小,离她们不远且一直暗中注意的陈阳立即竖起耳朵,身旁江子辰也坐直了身子。

陆容恹恹的翻出抽屉里放的小说,回道:“会一点吧。”

温安安愣了下,眼睛一下子睁大,“同桌,你还会弹钢琴啊!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啊!”

听到这里,江子辰忍不住回头探究的看向陆容。

陆容若有所察的抬眼,刚好对上江子辰的视线。

但江子辰收的太快,有点不自然,陆容注意到这点,微微眯起眼,轻描淡写道:“略懂而已。”

她边说,并拢的两指边敲点着桌面。

温安安以为陆容可能是和杨晓雯差不多的水平,哇了一声,不惜余力的鼓励道:“会谈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钢琴比赛刚好是在月考后的周六周日,到时候放假,我们肯定都会看你和晓雯比赛!”

说着,温安安忽然又想到陆知涵也会参赛,顿了下,道:“虽然赢不了陆知涵,但重在参与嘛。不过,同桌,你放心,在我眼里,就算陆知涵再怎么厉害,也不如你和晓雯的!我永远支持你们俩!”

陆容听到这里,瞥了眼温安安,有点一言难尽。

片刻,她敷衍的嗯了声,提醒温安安,“别说了,要上课了,你得专心写作业。”

话才落,上课铃声果然响了起来。

……

放学后,陆容照常去连神机的店里吃晚饭。

店里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速度快的陆容都觉得神奇。

她到的时候,连神机在后厨,祁轼安还是坐在柜台前,操作着面前的笔记本,专心致志的。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也没抬头,只是指了指陆容经常坐的那张桌子,桌面上已经放着温好的牛奶,还有连神机早就煲好的汤。

“小邻居,再等个两分钟,三爷就好了。”

陆容嗯了声。。

过去坐下后,陆容慢吞吞的拆吸管喝牛奶,看了祁轼安几眼,才缓缓开口道:“有多余的笔记本吗?”

祁轼安动作一顿,侧头看向陆容,“想用电脑?”

陆容缓缓点了点头。

祁轼安看着她,笑了起来,当即就起身道:“行啊,小邻居想用什么都行,三爷肯定同意。”

陆容没说话。

祁轼安低头又操作了几下笔记本,这才过来将其放到陆容面前,就在陆容对面坐下,眼神直瞟陆容手边盛汤的保暖壶。

陆容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同时面不改色的将汤推近自己。

祁轼安遗憾的咽回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这时候,连神机出来了。

陆容身体反应比大脑快,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目光落在连神机端出来的鸡丝粥、风味茄子和鱼香肉丝上,微微蹙眉。

待连神机走到眼前,陆容定定看着他,说:“我记得,我说的是水煮肉片。”

连神机放下,自然而然的在陆容身边落座,嗓音低沉磁性,“我知道。”

他给陆容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但你这几天不方便。”

陆容盯着连神机,不说话了。

祁轼安听的一头雾水,八卦的问:“什么不方便?”

刚问完,就收到连神机凉飕飕的一眼。

祁轼安:“……”

行吧,他不配知道。

陆容吃完饭,用祁轼安给她的笔记本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起身告辞回学校。

她走后,祁轼安兴致勃勃的在笔记本上快速操作。

两分钟后,祁轼安抬头看向对面没动的连神机,“三爷,小邻居挺懂电脑的呀,把记录删的一干二净,我怎么都恢复不了。”

连神机扫他一眼,“你找记录做什么?”

祁轼安眯着桃花眼,笑嘻嘻道:“好奇小邻居做什么呗。其实本来不好奇的。”

连神机瞥眼他,屈指敲了敲桌面,慢条斯理道:“监控。”

祁轼安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连神机说的是陆容在看什么,纳闷的问:“三爷,您怎么知道的?”

连神机勾了勾唇角,用一种略带炫耀的语气说:“她让我看。”

说完,他便起身收拾碗筷。

一直到连神机把所有东西都收进后厨了,祁轼安才回过神来。

“……”

祁轼安嘴角直抽,无言以对。

行吧。

——等等!

祁轼安忽然回神,难道重点不应该是小邻居为什么那么懂电脑吗?!

034.你为什么会和陆家人认识 想到这儿,祁轼安立即起身,追到后厨去,颇感兴趣的同连神机说道:“三爷,小邻居肯定有秘密。你看,她能将记录删的连我都找不到,那她可就不只是懂电脑那么简单了。”

连神机在水池边洗了洗手,随后拿过旁边放的干净毛巾擦干水,面色淡淡的,仿佛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祁轼安就纳闷道:“三爷,您真不想知道吗?”

上次不让他查也就算了,这次怎么连这个都不感兴趣?

连神机看也没看祁轼安,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你最近有点闲……”

这话还没说完,祁轼安一个激灵,反射性的否认:“不不不,三爷,我有事,还有好多事呢。啊,我想起来了,齐老昨天不是跟我们说,他要走了吗,那我得赶紧去问问几点的票,好去送一程。”

说完,祁轼安生怕连神机再说什么把他送走的话,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连神机瞥了眼门口,不慌不忙的开始收拾。

没成想,下一刻,祁轼安忽然折返,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来。

他贱兮兮的笑,啧了声,说:“三爷,您不是改了装修,加了个书架。我想起来下午我收到了连景消息,说书架差不多快被送到了,可是……三爷,您想放什么书呢?”

总不能真的放那些言情小说吧?

要是那样,也太掉这家店定制装修的价了。

但……莫名很期待是怎么回事?

连神机淡淡的哦了声,漫不经心道:“让连景将我那些书一并送过来。”

“得嘞……什、什么?!”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方想跑的祁轼安动作猛地顿住,呆在原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三爷,您认真的吗?”

“你说呢?”

连神机回过身去,看不出喜怒的狭长凤眸依旧寡淡,瞧得人心头发紧,不敢与之对视。

祁轼安慢慢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凉气。

“三爷,您这也……太豁的出去了。”

连神机幽深目光落在因收拾东西而特意摘下来放在一边干净桌面上的银链和桃木上,没说话。

半晌,他缓缓开口:“……还不够。”

……

与此同时,陆容回了学校上晚自习。

她回去的晚了些,但好在没巡查老师,顺顺利利的到了教室。

晚自习下课后,温安安看着不慌不忙抄她作业,时不时还打哈欠的陆容,忍不住关心道:“同桌,你别太累了。”

陆容眼里难得出现了些疑惑,“什么?”

温安安欲言又止。

每次同桌从那家店打工完回来,都想睡觉,分明是累的。

温安安其实想不通,同桌不是陆知涵的亲姐姐吗?那同样都是陆家的人,为什么她同桌还得打工啊?

想到这儿,温安安同情的看着陆容,小声道:“同桌,我觉得你爸妈对你肯定一点都不好。”

陆容:“……为什么?”

温安安掰着手指头数道:“你看啊,我就从来没见过你回家,一直住校,也没有听你提到过你父母,没有见他们来看过你,你和陆知……感情也不太好,而且还……”还打工。

温安安对上陆容那双清冽又漂亮的黑眸,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哪有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在高三这个时候去打工的啊?

而且,陆容一直都是穿校服,也没穿过别的衣服,文具几乎从来不买,也很少在食堂吃饭,除了……买小说,她都没有见过陆容花钱。

越想,温安安看陆容的目光越心疼。

如果同桌的父母对她很好的话,那为什么都没有人知道陆知涵还有个姐姐?

陆容:“……”

陆容嘴角一抽,“收起你的眼神。”

温安安:“啊?”

陆容抑制住想翻白眼的无语,收回目光继续抄作业,慢腾腾的说:“你还有两门作业没写。再不写完,我没作业抄了。”

温安安:“……”

我在替你难过,你却劝我写作业?

这什么魔鬼的话?

真的,温安安觉得自己的心疼一点都没有了。

……

虽然齐老说要留下来,但齐老身体不太好,齐老的医生也不在阳城,陆容不可能真的让齐老留下。

是以陆容在周末的时候主动约齐老见面,让齐老回京疗养。

见陆容好不容易主动约自己见一次面,齐老很高兴。

听到陆容是要自己走,齐老又郁闷了。

“不是,丫头别人见到我都是巴不得我不走,跟全世界宣告和我的关系,为什么你是唯恐我不走?”

徐福在服务员上完菜后,就跟出去嘱咐经理,不要来打扰他们。

回来正好听到齐老的怨怨念,徐福哭笑不得。

“小姐这是关心您呢。”

齐老看了眼在那专心致志剥螃蟹的陆容,面无表情的看向徐福。

徐福忍俊不禁。

陆容剥了一会儿,发现实在太麻烦,就没了耐心,拿过纸巾来擦了擦手,淡淡道:“我给你找了个医生。他到京都时候,我会告诉你。”

齐老这下来了精神,眼前一亮。

陆容关心他,他就高兴。

齐老期待的问:“那你会和我一起回京吗?”

“不回。”陆容干脆利落的拒绝。

齐老有点小失落。

不过,被拒绝的多了,他自有一套调节心情的方法,很快振作起来,义正言辞的道:“我还是不能走,说了要看你比赛,就得看!”

陆容:“……”

陆容缓缓开口:“那比赛是在月考后一周。”

言下之意,时间还早。

齐老见陆容不答应,给徐福使了个眼色。

徐福嘴角微抽,硬着头皮说道:“小姐,其实……”

陆容抬眼看过去。

徐福余下的话还没出口,就非常顺溜的改道:“小姐您说的没错,齐老是该回去了。”

闻言,齐老气的吹胡子瞪眼,凶巴巴的盯着徐福。

徐福无奈的苦笑。

陆容喝了口汤,面无表情道:“你再不走,陆家的人会烦死我。”

这话一出,齐老愣了下,而后脸色微微一变。

陆容接着道:“他们已经给我打了很多电话。”

之前,陆容不明白陆闵生和江珠为什么一定要她回去,直到在陆家看见齐老,陆容才明白。

但是……

陆容微微眯起眼,没什么表情的看向齐老,“比起你留不留下的问题,我更感兴趣,你多年前是怎么和陆家人认识的?为什么会在我小时候特地去看我?”

关于这个,陆容已经想挺久了。

只是之前,陆容没有问别人隐私的兴趣,也不想知道有关陆家的事情。

但现在,这涉及到了她。

齐老和徐福心里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额……就是……意外认识的。”

陆容呵了声,双手环抱在身前,慢条斯理的问:“我看起来,很好糊弄吗?”

035.不装了,我摊牌 齐老顿时噤了声。

当然非常的不好糊弄。

可以说,他要是能糊弄得了陆容,那全京都的人都得给他磕个响头。

齐老没?出声,徐福下意识的看眼齐老,更不敢说什么。

陆容用她那双氤氲着冷淡雾气,也看不清情绪的黑眸静静的注视着齐老和徐福,直看的两人有点心头发紧,几乎压迫耳膜般的寂静将他们层层包围。

包厢里的气氛一时凝滞无比。

好半晌,就在齐老额间开始出汗,马上要受不住陆容的目光时,陆容的手机忽然响了下。

“嗡”的一声轻响,瞬间打破了包厢里紧张的气氛。

齐老和徐福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陆容。

齐老故作镇定,笑呵呵的说道:“丫头啊,你看有人找你呢,说不定有什么急事,你先回,我们的事不、不重要。”

“……”

陆容有点烦躁了。

她深吸一口气,在齐老面前压着脾气,翻出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上是条信息,来自连神机的。

陆容眸光微顿。

连神机问:“今天店里送来一批书,你想看吗?”

陆容想起来,连神机的店已经装修完了,她昨天去的时候,店里有个很大的书架,而且是纯木黄花梨的,她就多看了一眼。

陆容快速输了几个字发过去,边收手机,便看向齐老。

但没想到的是,连神机秒回:我有事离开,店门口花坛里有钥匙,你想来时自己开门便好。

陆容捏了捏手心,看完就收了手机,清凌凌的声音里少了烦躁:“齐老,你不想说,可以,以后我也不会再问。”

齐老心里一个咯噔,陆容这是对他生气了。

“我……丫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

他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几分苦意和无奈,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出生那年,陆闵生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就此认识了。后来……我为了报答他那个恩情,就利用自己的人脉,指导他从商。他也感谢我,特地带你……和你妹妹登门拜访。”

说到这里,齐老顿了顿,精明的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回忆道:“你小时候就是个不爱亲近人的性子,谁和你说话,你都不理对方,小脸严肃的喔。但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对我笑了下,拉着我的手,说想看我收藏室的古籍和古董,还说喜欢它们。那时候,我就想,你和我挺有缘分的。”

“后来,我就专门去看了你一次。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你那时候不记得我了,还变的更加孤僻,我心想要是我早点把你带在身边就好了,那样你可能会变的开朗些。只是,你怎么都不想离开陆家。”

那时候齐老没办法,京都又有特殊的事要忙,脱不开身,只好先回去,一边忙一边抽时间和陆容联系。

哪里能想到,多年后再见,会是陆容夜里狼狈带血的出现在他面前。

陆容微微皱眉,身子往后靠着椅背,不说话。

她一直知道,齐老对她的感情很复杂,不惜余力的帮她,却又更像是愧疚的弥补。

事情……真是齐老说的那样?

徐福见状,连忙打圆场道:“菜都快凉了,小姐,还是快吃饭吧,这些都是您经常吃的口味,厨子的手艺也不错,光喝汤哪儿能吃饱呢。”

陆容鼻音溢出淡淡的一声嗯。

徐福桌子底下的手悄悄拉了下齐老。

齐老叹了口气,终于决定道:“丫头,那我就回京了。等你比赛的时候,我再来看你。有个爱好是好事,平日里也能放松放松。你要是真喜欢弹钢琴的话,正好,我认识京都钢琴协会的人,到时候给你找个老师来教你。”

“不必。”

陆容面无表情的拒绝。

徐福看看齐老,再看向陆容,欲言又止。

片刻,陆容看眼齐老已经快全白的鬓角和稍显佝偻的腰背,抬手按住太阳穴,妥协似的道:“我会在这里好好上完高三,再参加高考。”

在此之前,她不走。

齐老一愣,继而眼前一亮。

那去京都的事也就有了商量的余地。

陆容没给齐老再劝她的机会,在齐老开口前先出声叫了服务员,要了杯热牛奶。

然后,她从包里翻出两片药,就着热牛奶吃下去。

齐老和徐福对视一眼,目光里明晃晃的担心。

徐福赶紧起身给陆容加菜,挤出一个笑容来,“最近小姐安眠药的量吃的变少了,应该是也休息的挺好吧?”

陆容垂眼盯着药瓶,拇指稍动遮住药名,放回包里,淡淡回道:“嗯,还不错。”

这话是真心的。

陆容的确觉得,在三中……还不错。

连带着阳城,也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

……

齐老走的很快,次日早上便走了。

陆容送完人就回三中上自习,在三中高三学习生活很紧张,两周才休息一天,其余周末都在学校上自习,偶尔会有老师去坐班,方便学生问问题。

对于这点,陆容其实挺满意的,好歹有地方待,不用回水园。

但陆容才到三中校门口,刚从出租车里下来,不远处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陆容!”

陆容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马路对面,几天没见的江珠就在那儿,垮着张脸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陆容抬手压低帽沿,还是转身走向江珠。

这个时间点学校门口其实很安静,没多少行人,只时不时有车经过。

陆容穿过马路,在江珠两步外停住,抬眼看向江珠,平静的问:“什么事?”

江珠的脸色不算好,打量陆容几眼,语气挺冲的问:“你为什么不接你爸的电话?还有,涵涵去找你,你怎么也能不理她呢?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江珠是不得不来的。

陆容的电话打不通,陆闵生就想着问三中领导层有关陆容的情况,结果没想到,三中领导层从上到下对陆容的是都缄默不语,怎么都不说。

陆闵生又让陆知涵去劝陆容回去,但是陆知涵回去说,陆容也不见她。

这就让陆闵生和江珠非常生气了。

陆容看着江珠,语气无波澜的再次问道:“什么事?”

江珠像有所顾忌似的,忍了忍,问:“徐管家说齐老今天要走,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齐老什么时候走?”

陆容淡淡道:“他已经登机了。”

“什么?!”江珠惊呼,接着就更生气了,“你怎么都不早跟我们说?陆容,你还有没有把我们当成你爸妈了?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

陆容一双黑眸又深又冷,径直望着江珠,看的江珠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江珠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拔高了语调道:“陆容,我们对你太失望了!怎么被拐卖了五年,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还有,你和齐老怎么回事?他是怎么知道你被拐卖,而且最近回来的?”

这是最令江珠和陆闵生想不通的一点。

他们明明瞒得很好,这五年里,他们在阳城过的风生水起,从来没人知道陆氏集团还有第二个千金小姐,齐老更是没回过阳城,一直靠他们主动联系。

陆容看着江珠,忽然嗤了声,带着嘲讽的意味。

江珠板着脸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妈!”

“你也知道,我叫了你十三年的妈。”陆容缓缓开口说,每个字都被她咬的又重又清晰,仿佛有种特别的意味在其中。

“我想和你们各安无事,你们偏偏不愿意。”

江珠皱眉看着陆容,不明白陆容什么意思。

陆容嗤笑一声,“行吧,不装了,我摊牌,五年前我回过阳城。”

“当时你们在做什么呢?”她作势回想,在江珠骤然惊愕的目光里,淡淡道:“那时你们带陆知涵在院子里玩。陆知涵问你们我去哪儿了,你们让她当陆家没有过我。”

话音才落,江珠惊的后退,满面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几乎失声。

“你……”

036.你没看到 “你当初竟然回来过!”

江珠脸色一下子变白,随即又想到什么,勉强恢复了血色,死死的盯着陆容,一迭声的质问。

“你既然回来过,当初为什么不留下?为什么不出现?你知……知不知道,当初我和你爸爸有多难过!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那么伤心,而冷眼旁观呢?!”

可能是她声音太高,引得偶尔经过的行人驻足侧目。

江珠觉得丢脸极了,可她更多的是觉得不安,以至于此刻她手脚冰冷,不敢往更深的方向想。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黑眸里一点点渗出寒意。

“我,冷眼旁观?”

江珠又后退了两步,有些扭曲的面容上露出来不加掩饰的厌恶。

“难道不是吗?我当初的确和涵涵说过,当陆家没有你,可那个时候……我,我跟你爸爸都是以为你回不来了!既然你都回不来了,那为什么还要占着陆氏大小姐的名号?让给涵涵不好吗?她可是你妹妹,你让着她点又怎么了?”

说完,江珠定了定神,又冷冷的道:“再说, 和你爸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过?你回来后想要回你的房间,我和你爸还不是同意了吗?是你自己选择不回来,要在外面吃苦的,如今来怪我们,你哪儿来的脸面?”

这些话一字不漏的落进陆容的耳里,陆容捏紧手,闭了闭眼,几乎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压住心底翻涌的暴躁与戾气。

再睁开眼看向江珠时,陆容微微眯起眼,呵了声,“当初别墅装修时,你们特地按照陆知涵的喜好来装修。五年后我回来,还是那样。我怎么不知道,那是我的房间?”

江珠愣了下。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继续道:“小时候,你们觉得我应该学钢琴小提琴,陆知涵不愿意,你们二话不说辞了老师;你们让我学习考完第一,陆知涵不高兴,你们又接着来警告我别学下去;你们给我买的零食,是按陆知涵的口味来买,所有的一切,你们向来按陆知涵的习惯备双份。”

话落,陆容垂下眼帘,盯着地面,嘴角勾起抹嘲讽的弧度。

“当然,我早就不在意那些了。”

“若是我没有让着陆知涵,那她这些年来,就不会过的那么舒坦。”

“如果我不是还当她一句妹妹,那她屡次三番的挑衅我,早就被我收拾了。”

江珠的脸色难看无比,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甚至很难堪。

可当她听到陆容最后两句话,下意识怒问道:“你想对涵涵做什么?”

“呵,你说呢?”

“陆容!”江珠气的再也顾不上一向极在意的体面与修养,扬起手来就要打向陆容。

陆容眸色顿沉,明明能轻而易举避过,却一动没动,目光若古井无波,水面下却是难以控制的汹涌。

然而,就在江珠即将要打到陆容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人在半空中擒住。

江珠扭头就瞪过去:“你谁啊?!”

陆容微怔,抬眼看过去。

连神机就站在她身边,高大挺拔的身影似乎能将她整个人都笼进去。

而此刻,连神机浑身气势低沉的可怕,寡淡幽深的狭长凤眸闪过凌厉的冷芒,只是一眼,江珠心底一颤,有了危机感。

“你做什么?松开,快松开!”

江珠用力挣扎也没挣扎开,哆嗦了一下,转而怒视陆容:“陆容,你就这么看着你妈被人欺负吗?!”

陆容没说话。

她还没什么反应,连神机已经一把甩开,力道之大,使得江珠踉跄着差点摔倒。

连神机俊脸更冷,上前一步。

但也只是一步,他就停了下来。

连神机抿了抿薄唇,偏过头去,目光先是落在了自己被拉住的衣角,然后缓缓上移,对上陆容的视线。

他微微蹙眉,似是迟疑了下,放缓了低沉嗓音:“我在。”

这时候的陆容实在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心情。

可她觉得,连神机的模样,在她眼里更加清晰了,透过氤氲的雾气也能看清楚。

陆容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江珠堪堪反应过来,见到陆容拉住连神机,认定他们绝对是认识的,快要气炸了。

从她成为陆氏集团董事长夫人至今,就从来没人敢这么对过她!

“陆容,你看看你交的什么朋友?不知道对长辈客气点吗?”

话才说完,江珠忽然对上连神机如寒潭般的目光,她心头一紧。

陆容上前一步挡在连神机面前,“我耐心有限。今日之事,我不计较,当还了你们最后一点情分。如果你再挑衅我的底线,我不保证,陆氏会不会出什么事,陆知涵又会出什么事。”

“你!”

江珠咬牙瞪着陆容,没瞪几眼,又被陆容身后的连神机给吓住。

到底,江珠恨恨道:“你好自为之!”

甩下这句话,江珠猛地转身离开。

陆容眼神深了些,沉默的望着江珠走远,直到进了陆家的车,扬长而去消失在视线里。

她深吸一口气,有点一言难尽。

本来,她今天心情还不错,现在……

思及此,陆容回过身去看向连神机,微微皱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出声,连神机也没说话,只是定定瞧着陆容。

“还去学校吗?不去的话,可以去我店里坐坐。”最终,连神机先开口打破凝滞的气氛。

陆容现在也没心情去学校上自习了,便点了点头。

连神机轻轻的应了声,转身和陆容一起走向他的店。

陆容难得出神,鬼使神差道:“那个人的确是我母亲。我还有个妹妹。都不太亲。”

她说的清清冷冷的,也没有去看连神机听到这话的表情是什么。

连神机顿了顿,哦了声,说道:“巧了,我也有个妹妹,还有两名兄长,不过都是表的,也不太亲厚。”

“嗯?”陆容没想到连神机会这么说,不由看向他,眼底带点疑惑。

连神机笑了声,“礼尚往来。现在你也知道我的亲属情况了。”

陆容默了默,高冷的收回目光。

“我没有说我想知道。”

“我知道。”

连神机和陆容很快就到了店门口,他自然而然的给陆容拉开门,先让她进。

就在陆容进门的刹那,连神机低沉磁性的声音同时响起。

“但我想让你知道。”

陆容脚步一顿,差点乱了极稳的步子。

连神机低低的笑了声。

陆容方回神,店里面等待已久的祁轼安听到开门的声音,头抬也没抬的叫道:“三爷,您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跟您说,江局长还是拒绝我了。这真不是我能力问题,是他压根就不想见……”

话说到一半,祁轼安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声音戛然而止。

陆容走了进来。

连神机在她后面带上门。

猝不及防看到陆容,祁轼安有点懵,“小邻居?你怎么在这儿?还不到晚饭点啊。”

“逃课了。”陆容避过连神机仿佛灼热了些的目光,故作镇定的开口。

祁轼安看看陆容,又看向连神机,眼皮子跳了跳。

什么情况?

三爷就出去了一趟,就带回一个活生生的小邻居?

不过,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陆容干咳两声,过去坐下,随口找了个话题:“什么江局长?”

“额……”祁轼安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从柜台前的保温柜里拿出整盒的热牛奶,给陆容倒了一杯,没避讳的说道:“阳城总局局长,江建林。”

祁轼安衣嘴角一抽,三爷这也说的太痛快了。

陆容目光越过连神机,看向他身后的柜子。

“我看到有冰可乐,冰的。”

连神机将热牛奶推近陆容,“你没看到。”

陆容:“……”

祁轼安试探的说:“三爷,我好像……也看到了。”

连神机凉飕飕的看向祁轼安。

祁轼安利落改口:“噢,我眼花了。”

陆容:“……”

037.什么时候开业 “行吧。”

陆容服气的拿起热牛奶喝了口,心情似乎也平静了些,随口问:“你们找江建林有事吗?”

“嗐,没什么大事。”祁轼安听陆容直呼江建林的名字听的眼皮子跳了跳,一句带过这话题,说道:“小邻居,你今年可高三了,再不好好学习,可就没时间了。”

陆容哦了声,并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祁轼安还想再说什么,连神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收到连神机的眼神,祁轼安眼角一抽,闭上了嘴。

连神机没看他,侧过头去对陆容道:“单间里有休息的地方,你累了可以去睡一会儿。还有那些书,你想看的话自己拿吧。”

说着,他指了下对面。

陆容循着瞧过去。

说实在的,这家店被装修的很有特色,格调偏古朴大气,单就陆容目前所看到的,每一处都大有乾坤,比如门口屋檐挂的八角青铜铃,内里重檐庑殿顶的房梁结构,精细雅致、雕花镂空的各实木用具,以及对面几乎与墙壁完美融合在一起的黄花梨巨大书架,还有上面满满摆放着的……

陆容眼神一深,起身走向那书架。

祁轼安在她身后吹了声口哨,似笑非笑的说道:“小邻居,书架七层,上三层和下两层的书呢,你小心些,不想看就别拿出来了,中间那两层有当下时兴的言情小说,你想看小说就从那层找。”

话落,祁轼安啧了声,看眼不动如山在那坐着,仿佛什么都不介意的连神机,有些唏嘘。

这位爷,口味极挑,多年来看的那些书,从来都是典藏的古籍,什么晦涩难懂的都有,他反正是不喜欢,三爷却一直珍藏着,从不会轻易予人。

他还记得,三爷的藏书里,有的书,连齐老都想借来看,三爷都没同意过。

现在倒好,三爷不仅轻而易举拿出来了,连言情小说这种东西都能和三爷那些典籍一并放着了。

还真是……万万想不到。

陆容停在那书架前,没去看中间两层摆放的各种小说,而是先把其余五层上摆放的古籍扫了一遍。

看着看着,陆容目光逐渐幽深。

这些书里有六成,她在齐老那里见过,余下四成,齐老没有。

陆容又忽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连神机时,连神机手里就拿着一本很古朴的书。

当时她没注意,如今想来……

陆容忽然转过身去看向连神机,问:“这不是家餐馆吗,既然装修完了,什么时候开业?”

祁轼安喝的一口茶差点喷出去,但看了看对面神情难测的连神机,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嗯……”祁轼安干巴巴的开口,“看心情吧。”

开玩笑,虽然买的时候说是当餐馆开,但现在看看这里的装修,桌子一共就三张,统共两个单间,其中一个还被改成了休息室,除了有个小型厨房,剩下的有哪点像是餐馆?

怎么看都像是特意修给某人的落脚处。

祁轼安算是看明白了,三爷从一开始可就打算好了。

“呵,这样啊。”陆容觉得挺有意思的,慢腾腾的说:“没事,早晚都可。这家店的风水不错,是个财源广进的运数。”

连神机倒茶的动作微顿。

祁轼安诧异抬头:“小邻居,你懂风水?”

“略懂。”

陆容漫不经心的说,目光却落在连神机不经意间露出的半截手腕上,他一直带着她送的银链和桃木,跟没摘下来过似的。

“连神机。”陆容冷不防叫了声。

这是陆容第一次叫连神机的名字,清凌凌的嗓音透着种慢条斯理的重视,听的人心头发痒。

连神机喉结微动,摩挲着杯沿,看向陆容。

“嗯?”

“装修的不错。”

起码……挺合她的习惯。

连神机微怔,片刻,他缓缓笑了声,微微颔首,“多谢小姑娘的肯定。”

陆容随手抽出一本没看过的古籍,走向明显是休息室的单间,边走边说:“我下午想吃西红柿鸡蛋面了。”

连神机看着她进去,应了声。

休息室的门没关,只是门帘被放了下来。

连神机看着那道门帘,没说话。

祁轼安的眼神在连神机和休息室之间来回转,不得不说:“三爷,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您了。”

连神机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的继续煮茶。

“你已经待够了。”

得,这是给他下逐客令了。

祁轼安嘴角微微抽搐:“三爷,您还记得,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连神机瞥了眼祁轼安,眸光里带着明晃晃的一个字——滚。

祁轼安无语且惆怅的叹了口气。

他在三爷这里的地位,真是越来越低了。

想归想,祁轼安思及陆容说她略懂风水,压低了声音惊奇的问道:“不过,三爷,小邻居说的真的假的?她真的懂风水吗?那她是不是道上的人?”

连神机一言难尽的看着祁轼安。

祁轼安挠了挠头,“好吧,小邻居确实年纪太小了,实在不像真懂的人。那估计就是她爱看些这方面的书吧。”

话头一转,祁轼安又说:“但是,三爷,在你带小邻居回来前,江局明确拒绝见面了。我想来想去,他就是不给我们机会问他请的那位大师消息的机会。”

江局江建林,不仅是阳城总局局长,在全国各地,也是能排的上名的人物,深受上面领导的重视。

但很多人不知道,江建林之所以出名,不仅是因为他手段雷霆,能力出众,更深的原因是他很会处理特殊案件,比如同风水阴阳扯上边的,而且不管其中涉及到了多复杂的势力,他通常都能完美的解决,且还没有人去找他麻烦。

是以这次阳城发生了大案子,查案的人发现里面的水极深,案件又特殊,一经上报,上面的领导又指着江建林来接手。

但这次不一样啊,这次的案件涉及到了那个不能说的地方,还似乎有国外的人插手。

祁轼安纵观全阳城,觉得除了连神机,也没有谁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虽然他们准备隔岸观火,但那只是想瞧瞧引起案子的人倒底想做什么罢了,江建林要真找上他们,他们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毕竟,江建林可是堂堂总局局长。

可祁轼安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们一半都没观完,案子已经被解决了。

速度快的叫人措手不及。

他们查了才知道,原来江建林这次请了位大师帮忙,大师很厉害,出手就是玄字级,还连同掺和进去的几方人都给查的一清二楚。

但见到大师的人很少。

祁轼安这下就忍不住了,阳城出了尊这样的大佬,他们怎么没收到消息?

要知道,天地玄黄四级,连黄字级的人都稀少的跟国宝似的,更别提玄字级的了。

更令祁轼安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查不到相关消息,再三思索,只能找江建林。

可江建林倒好,平时求着他们见面,一提到是问那位大师,他都不怕得罪他们的,二话不说直接拒绝。

在今天之前,江建林已经拒绝了一次。

今天是第二次。

祁轼安余光瞥见连神机手腕上的桃木,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福至心灵的问:“三爷,你说帮江局的人,会不会是送你桃木的人?你的桃木可是地字级!”

连神机眼神一深,半晌才道:“应该不是。”

“那还会是谁啊?”祁轼安不疑有他,叹了声。

连神机瞥了眼休息室,淡淡道:“你该走了。”

“好吧。”没什么要说的了,祁轼安只好起身准备离开。

刚要走,祁轼安忽然想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道:“对了,三爷,齐老走了。”

038.继承人 闻言,连神机立即看向祁轼安,微微蹙眉。

祁轼安耸了耸肩,一脸迷惑:“我本来还以为,齐老这次来阳城是为了劝您早点回京,好帮他处理研究院的事。可齐老一没主动找您,二还拒绝了和您见面,现在走了又没提前告诉,是什么意思?”

对此,祁轼安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连神机看了眼休息室的方向,面上神情叫人琢磨不透。

祁轼安以为他是怕里面的陆容听见,就道:“三爷放心,单间的隔音效果很好。”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高,里面的陆容更不可能听见了。

连神机扫了眼祁轼安,缓缓开口道:“齐老现在身体不好,他特地来阳城,只可能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齐老在阳城能有什么重要的人?”

祁轼安疑惑的说,“齐老一生未婚,亲人也早都不在了,身边除了徐管家,就只有研究院的几位大佬朋友,而且之前从没有听说过齐老有在阳城的……”

话没说完,祁轼安的话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因为祁轼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可能。

“难道……齐老是为了……继承人?!”

在齐老这个年纪,对齐老来说非常重要的人,除了后代,就只剩下继承人了。

祁轼安震惊的看着连神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连神机嗯了一声,却没多么意外。

他只是如常的给自己斟了杯茶,指腹摩挲着杯沿,声音低沉的开口:“齐老来过阳城的事,别传出去。”

“三爷……”

祁轼安咽了咽口水,有些难以置信。

可到底,他望着淡定无比的连神机,忽然叹了口气。

齐老要真是有了属意的继承人,这也算是好事。

“是,我明白了。”

……

陆容睡醒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休息室里也没开灯,雾沉沉的。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的拿手机看时间。

一见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陆容愣了下,而后猛地坐起身,薄毯随之滑落。

她竟然……睡了整整三个小时。

这令陆容有些意外,她从来没有午睡过这么长时间。

而且一觉醒来后,没有丝毫不适。

短暂的怔愣后,陆容鼻翼微动,抬眼看向旁边茶几上放置的银质珐琅熏炉。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沉木香,就是从它散发出来的。

还没回过神,休息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布帘。

连神机走进来,顺手开了墙上灯的开关。

往前一看,连神机眼神幽深了些。

榻上半坐着的陆容才醒过来,一贯冷淡的面容难得茫然,漂亮清冽的眼尾氤氲着微红,多了些懵懂意味,看着还有些乖,实在与她平日大不相同。

连神机笑了下,说:“我听见里面有动静,怕你不知道灯在哪儿,就进来了。”

陆容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哦了声。

见陆容看着那熏炉,连神机适时解释道:“安神香,有助睡眠。”

陆容默了默,矜持的开口:“谢谢。”

连神机低笑,道:“既然醒了,出来吃饭吧。”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陆容目送着他离开,低头看了眼薄毯,又看向熏炉。

半晌,她忍不住揉了揉头发,泄了口气。

心想,也是挺神奇。

……

吃过饭后,陆容就打算回学校。

见陆容走之前不自觉看了眼那本她没看完的书,连神机就道:“想看就拿走,看完了再给我也行。”

陆容脚步顿住,扭头看向连神机。

“真的?”

连神机颔首。

陆容犹豫了下,向书的吸引力妥协,高冷的走过去拿书,认真的说:“我不会白看。”

连神机笑了下,纵容的看着陆容,一副随她怎么样的模样。

陆容转身离开。

直至出了店,快要到校门口时,陆容又倏地停了下来。

她回头看了眼连神机的店。

从店的外观来看,真的就很像一家很有格调的……私房菜馆。

但进去了偏偏又不是。

陆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真就……难以言喻。

从前,陆容从未想过,竟然会有人不知不觉的了解到她那么多的习惯,然后以此来布置自己的地方。

这感觉又陌生,又奇怪。

正想着,陆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陆容心绪微定,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来。

给她发消息的是联系人10。

——“麻烦了,我现在进不了华国海关。”

陆容看完,不禁皱眉,迅速打字回:“怎么回事?”

对方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你也知道,我最近做的实验有点特殊,身上带的东西,过不了海关检查。”

不光海关过不了,机场更麻烦。

陆容:“……”

她还没回,对方的消息又发了过来:“不过,我还想问你来着,你要我帮你医治的人是你的谁啊?这可是你头一次请我帮忙,难得啊。”

没错,这正是陆容给齐老找的医生朋友。

上次在水园32号,陆容黑进京都私人医院找到的齐老的病历表,也是发给了他。

包括之前陆容一直用的药,也是他提供给陆容的。

陆容回了两个字:“长辈。”

就是这两个字,令对方大为震惊。

“长辈?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长辈啊?!”

“卧槽,我记得你不是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已经没亲人了吗?!”

陆容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幸好对方求生欲极高,紧接着又发:“放心哥们儿,既然是你长辈,那这事儿小爷我帮定了,肯定给你治好,至少再活三五年不成问题。”

陆容的脸色这才缓了缓。

沉吟片刻,她回道:“你在那儿待会儿,我找人帮你过海关。”

对方就笑嘿嘿的回道:“厉害还是您厉害。行,那兄弟我就等着了。但是,哥们儿你得快点,我身上带的东西危险啊。”

陆容有些无语,怼了一句:“谁让你不听我的劝,非要碰。”

对方忍不住吐槽道:“关键我一开始是真不知道它那么麻烦。再说了,你是因为它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作为兄弟,我还能坐视不理?我要是不研究明白,怎么给你配置出有用的特效药。”

陆容手指微顿。

对方丝毫不觉,继续说道:“虽然现在还没有进展,但我相信,以后我肯定会发现什么的!”

陆容闭了闭眼,缓了下情绪,这才回道:“少来。你只是从来没碰到棘手的难题,被它激起了好胜心。”

对方一看,有些心虚:“哎呀,出发点还是好的嘛。”

陆容嗤了声,“行了,你在那儿等人过去接你。”

“好嘞!”

对方高高兴兴应下,突然想起什么,又不放心的加了一句:“不过,你真不用我给你寄药了吗?虽然对你的药效开始变小了,总归还是有用的,万一你不吃了,哪天突然控制不住了怎么办?”

陆容盯着这句话,半天没回复。

对方似乎知道陆容在想什么,并没有催。

最后陆容也没有回复。

她直接切换了亚斯的聊天框,给他发去了一条消息。

“帮个忙,我有个朋友需要过华国与G洲间的海关。”

039.练琴 陆容知道亚斯最近大概在做什么,可以说忙的要死。

对方一时没有回复,陆容也就没催。

想了想,陆容又给江建林发了条消息。

“最近如果有人找你,你就见吧。”

江建林回复倒是很快发了过来,应得很痛快,只是觉得奇怪。

“好的,陆小姐!不过……您怎么突然这么叮嘱我?您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替您做?”

陆容眸光微顿,细细白白的纤长手指快速敲了几个字回复。

发完这条消息,陆容盯着屏幕,脑海里闪过连神机的脸,不由抿唇。

然后,陆容就把手机塞进了包里,没管江建林再回复的消息。

而电话那头,江建林此刻看着陆容的消息,再三品味,十分的纠结迷惑。

他在脑海里认真思考会有谁来找他,想了老半天发现……没什么人啊!

除了……连三爷。

他已经联系过他两次了。

想到这里,江建林心头一跳。

那位主不是普通人,可是京都来的大佬,堪称京圈儿势力天花板。

江建林当然也顾忌对方,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需要求到人家跟前帮忙的情况呢?

但问题是,这位大佬找他,问的是陆容的事啊!

有关陆容的事,他哪儿敢泄露半个字?!

江建林是生怕自己在连三爷面前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叫对方顺藤摸瓜的找上陆容,毕竟他知道对方的本事,那是完全有可能看出破绽的。

所以江建林也就只能不顾得罪对方的可能一连拒绝了两次见面。

眼下,江建林很纠结,陆容的意思,包不包括这位大佬呢?

……

到学校,陆容没逃晚自习,直接去了教室。

当然,她主要是去抄温安安的作业。

三中的作业多的离谱,周六周日布置的卷子比平时多了两倍,厚度看的人心惊。

今天晚安要是再不写,明天绝对补不完。

基于这点,温安安已经紧张的给陆容发了很多消息,一遍遍小心而不放弃的催她快点回学校。

她到班里时,温安安简直都快放弃今晚能见到陆容的可能了。

是以猝不及防看见陆容,温安安简直喜出望外,连忙把自己都写完的卷子堆到陆容桌子上,小声跟陆容说:“同桌,你快点写呀,其中数学、化学和物理作业,今天晚上就要交的。”

温安安其实是很纠结的。

她一方面觉得抄作业这回是不太好,也不利于促进同桌的学习,一方面又抵不过漂亮同桌望着她时的眼神。

陆容瞥眼那些卷子,眼皮子跳了跳。

她过去坐下,服气的说了句行吧。

但陆容在包里和抽屉里翻了半天,都没找出支笔来。

温安安看不下去,把自己的给陆容。

陆容说了句谢谢,就慢吞吞的开始抄卷子。

温安安惆怅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同桌真叫人操心哦。

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温安安又看眼陆容全身上下仿佛一成不变的校服,以及陆容那个似乎背了很久,从来没换过的包,更纳闷了。

同样都是豪门千金,怎么陆容和陆知涵的差别那么大啊?

陆容不是没注意到温安安的眼神,但没在意。

晚自习两节过后,数理化三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

陆容已经抄完了数学和物理,化学还没抄完。

出乎意料的是,陈阳居然就是化学课代表,一路收作业到温安安和陆容这边,看到陆容还在慢吞吞抄,一点都看不出着急,不禁啧了声。

“陆容同学,抄袭可耻呢。”

这还是陈阳第一次亲眼看见陆容抄作业,多少挺意外。

他还一直觉得,能跟成绩兼优的陆知涵是亲姐妹,那陆容的智商和成绩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但没想到,居然差到挺好。

一个不学无术,一个德体皆优,不怪别人不往她们是亲姐妹的方向想。

陆容戴着耳机不想说话,温安安就连忙替她说道:“陈阳同学,等到这节课下课后行不行?”

别看她同桌写的慢,实际上速度还挺出人意料的。

陈阳回头看了眼这段时间都没再逃过课的江子辰,收到他的眼神,笑了下,“行。不止陆容,还有杨晓雯没交,我再等你们一节课。”

说完,上课铃声正好响起,陈阳回了座位。

温安安忍不住小声说道:“没想到陈阳还挺好说话的。”

陆容虽然戴着耳机,也听到了陈阳方才的话。

随口问道:“杨晓雯怎么没交?她不是一直在那儿上晚自习吗?”

温安安挠了挠头,说道:“晓雯白天抽时间去琴房练琴了。学校安排的比赛就在月考后,比完选出人接着就去市里,时间挺紧张的。晓雯也很紧张,对比赛又上心,就一直在练。”

说完,温安安又咦了声,小声问陆容。

“同桌,你也参加比赛啊,你不练吗?”

陆容手里的笔一顿。

她没说话,温安安却误会了她的意思,立马说道:“没事没事,不会也行,重在参与。”

温安安心里再一次感叹,同桌和陆知涵,还真是同命不同运。

陆容余光瞥眼温安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

可能是临近月考的缘故,高三的学习节奏突然快了不少。

温安安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算比较闲的周五,拉上陆容和苏梦,一起去琴房看杨晓雯练琴。

按理说,学习都这么紧张了,一般是不会批练琴这种与学习无关紧要的小假,但孙恒是个佛系的,对什么都看的开,对七班的学习也早就看开了,批假的时候就很好说话,只是要求杨晓雯一周练琴的时间不得超过三次,要保证学习时间。

杨晓雯很珍惜机会,通常都会压到快周末的时候,集中来琴房练琴。

此时,温安安和苏梦就凑在钢琴前,一脸崇拜的看着杨晓雯将一整首曲子谈完,然后将手拍得震天响,十分给面子。

“晓雯,你弹的也太好了!”

“就是就是,我觉得一点都不比陆知涵差!”

杨晓雯听的脸庞微红,被夸的不好意思,“没你们说的你们厉害。我这是一首基本曲子,练过很多遍了,才会弹成这样,换别的曲子我就不行了,跟陆知涵没法比的。”

“那也是厉害的!”温安安和苏梦说。

她们不懂钢琴,觉得能顺顺溜溜的弹完这么长的曲子,就已经很了不起。

温安安为了让杨晓雯相信,就拉出陆容来作证,回头叫陆容。

“同桌/你说晓雯是不是特别厉害啊!”

杨晓雯嘴上说没什么,眼神却很期待的看向陆容。

不远处,陆容坐在休息的长凳子上,手里极大厚实的古籍几乎遮住了她的整张脸。

闻言,那本大书微微下移,陆容那双冷静淡然的眼睛露了出来,嗯了一声,说:“不错。”

然后那书又上移。

温安安便高兴的说:“你看,我同桌都说好听呢。”

杨晓雯笑了起来。

苏梦却瞅着陆容瞧着就叫人头皮发麻的书,道:“我之前还以为,陆容跟我有共同爱好,哪晓得陆容居然还喜欢看这种全是文言文的书。”

杨晓雯问:“不都是书?你不喜欢看?”

苏梦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可不看那种的,看一眼就脑瓜子嗡嗡嗡的响,平时语文的文言文题,我就已经做够了!”

温安安和杨晓雯哈哈笑了几声。

笑完,杨晓雯下意识又看向陆容,说:“陆容她真的不练琴吗?”

“不练。”

温安安摇头,耸肩无奈道:“可能我同桌是真的对钢琴不感兴趣吧。”

“那她为什么要报名?”苏梦不解的问。

“不知道。”温安安摇头。

而不远处的陆容不只是在看书,也在回消息。

亚斯想给陆容打视频电话,但是被陆容无情拒绝,只好遗憾的打字。

就在这时候,琴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进来,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是,江少,你对钢琴感兴趣,我又不感兴趣,做什么非拉着我来?”

声音刚落,另一道女声随之响起。

“陈阳,真不好意思,我音乐老师让我搬一下器材,是我拜托子辰找个人来帮忙的。”

040.六十万的钢琴 听见声音,温安安三人齐刷刷扭头看过去。

门口,江子辰双手抄进裤兜里,神情淡淡的走进来。

陆知涵就在他身边,并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一件淡粉的连衣裙,柔顺的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漂亮的叫人眼前一亮。

而她正对着朝江子辰开玩笑似抱怨的陈阳解释,说话温声细语,叫人不忍心责怪。

陈阳看眼陆知涵,想说什么,但忍了下来。

随后,他刚想叫江子辰出去说点私事,但眼神余光一扫,看见了琴室里懵逼望着他们的温安安三人。

陈阳脚步一顿,这下停了下来。

更令他难以迈出脚步的,是不远处休息区坐着的陆容。

不止他,江子辰也看见了。

陆容此刻在看书,厚实的书籍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见过陆容的人都知道,陆容的气质很特殊,就算在如海人群里,也没多少人会认不出她来。

陈阳就眉心一抽,扭头看向江子辰和陆知涵。

江子辰微微蹙眉。

陆知涵其实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边的陆容,眼神一深,面上随即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

“咦,今天周五,原来琴室还有人吗?”

不知道说什么的温安安三人:“……”

琴室有没有人,你是眼睛瞎看不见吗?

迟疑了下,杨晓雯站起身来,开口说道:“陆知涵同学,今天我已经向老师申请到了琴室的使用权。”

言下之意,这琴室今天都是她的。

她身边,温安安与苏梦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见杨晓雯那话,陈阳就转向陆知涵,问:“怎么回事?这里都有人了,你为什么还叫江少来帮你搬器材?”

温安安三人顿时就一头雾水。

什么搬器材?

江子辰没说什么,却也转向陆知涵,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问她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桀骜不驯的江子辰在陆知涵面前,脾性是真的好。

哪怕是此刻变得有些尴尬的气氛里,江子辰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只是听陆知涵的话而已。

而陆知涵在五个人的注视下,显得似乎有些紧张。

她捏了捏裙角,面上神情有些茫然,有点无措的说:“这……这我不知道琴室今天会有人,不然, 就不会来了。”

温安安忍不住吐槽道:“你都说你是来搬器材的了,那你搬器材肯定得先经过老师的同意吧?你难道没去找过老师吗?要是找过老师,老师怎么可能会不告诉你今天有人用琴室啊?”

可能是因为和陆容关系好的缘故,温安安现在看陆知涵多少有些不顺眼。

并且,她同桌和陆知涵明明是亲姐妹,陆知涵却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也一直在同学面前装不认识,来七班宁愿找江子辰这种校霸,都不是为了她同桌。

可她同桌就从来没否认过陆知涵,大大方方承认。

两者相比,温安安都觉得陆知涵过的又累,又假。

陆知涵可能是没想到温安安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呛她,一时有些无言。

片刻,她才缓缓说道:“这位同学,我是真的不知道。况且,我使用琴室,不需要经过老师的同意。”

三中的人都知道,陆知涵不光学习好,钢琴也是一流,时不时就会参加各种比赛,学习成绩却从没落下过,所以三中校方才会破例允许陆知涵经常用学校的琴室,给她开了很多便利,还能拿着琴室的钥匙,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陆知涵的话,的确无可指摘。

温安安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但杨晓雯和苏梦极快的意识到什么。

苏梦看了眼偌大的琴室,连忙问:“等等,你们要搬什么器材?”

一直听着陆知涵说话的陈阳觉出点不对劲来,嘴角一抽,退后一步,扯了下江子辰的衣角。

江子辰没什么表情的扫了他一眼,眼神却在警告他别多管闲事。

陈阳面露无语。

陆知涵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主场,微微一笑,指着杨晓雯面前的钢琴,轻声细语的说:“当然是钢琴。这里靠近操场,有时候会很吵,不适合我练琴。所以,我已经向校方申请了别的教室作为我的琴室。换了新琴室,钢琴自然也要过去。”

她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什么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杨晓雯顿时有点懵,“可是……你搬走了钢琴,我们练琴用什么?”

参加钢琴比赛的人不止陆知涵一个,用琴室的人也不止陆知涵一个。

只不过,有的人用的少,有的人因为没时间基本上不来而已。

可说到底,这还是学校公共的琴室。

又不真的只是陆知涵自己一个人的。

陆知涵一怔,似乎有些惊讶,又很奇怪的问:“这位同学,你不知道吗?这钢琴不是学校的,是我父母为了方便我练琴买的。这些天,我一直在准备下周一的月考,就没怎么来琴室,偶尔给别的同学用,我倒也不介意。现在我开始练琴了,又换了别的琴室,这钢琴,我当然也要带走。”

话落,温安安三人都被这话砸的耳边嗡嗡作响,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尤其是杨晓雯,陆知涵那句“我自己的钢琴”,听的她面红耳赤,脸色难看,有些手足无措。

从始至终,她们认识陆知涵,陆知涵却不知道她们是谁;她在这里练琴,用的却是陆知涵个人的钢琴。

甚至,陆知涵现在看上去宽宏大量不跟她们计较,杨晓雯却觉得,自己被实实在在的打了一巴掌,好像占了陆知涵多大便宜。

这种感觉令杨晓雯难堪极了。

要是她知道这钢琴是陆知涵的,她肯定不会问出别人用什么琴的话来。

陆知涵打量杨晓雯几眼,目光却有意的扫过一边还在看书的陆容,故作大度的道:“我听老师说过,最近有同学经常来借用琴室,应该就是你吧。没关系,你用就用了。只是这钢琴是我爸花了六十万买的,是我爸的心意,我舍不得它就放在这儿,你应该能理解吧?”

杨晓雯听的脸色发白,顿时都不敢把手放琴键上了。

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碰这么贵的钢琴。

先前只觉得这钢琴弹起来很好,声音也悦耳,如果早知道那么贵,她压根不敢碰。

杨晓雯就亦步亦趋的退开两步,跟快要哭出来了似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

041.我劝你不要太嚣张 温安安和苏梦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家带走自己的钢琴,还是那么贵的钢琴,确实理所当然。

换成谁,不都得心疼自己的钢琴被别人碰来碰去?万一碰坏了怎么办?

但是……怎么弄的好像她们鸠占鹊巢,欺负陆知涵似的?

温安安心里堵的很,将杨晓雯拉过来,一脸菜色的说:“抱歉,我们不清楚情况,你们请。”

陆知涵温柔的笑了下,表示没关系。

后面的陈阳有点听不下去了,往前一步,没再顾江子辰警告的眼神,皱眉说道:“陆知涵……”

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另一道清冷不耐烦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说完了没有?”

陈阳的声音戛然而止,扭头看向声源处。

江子辰微怔,也循着看去。

休息区的陆容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上身后倾倚着墙,又细又直的长腿搭在另一条上,十分漫不经心又嚣张的坐姿。

此刻那张漂亮惹眼的面容神情恹恹的,透着明显的烦躁与不悦,周身气压低的叫人心头直跳。

陆知涵微微定神,诧异开口:“姐姐,你也在呀。”

陈阳本来听到陆容出声还有些发呆,一听陆知涵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都能第一眼就注意到陆容,陆容可是陆知涵的亲姐姐,陆知涵还会发现不了?

陈阳身边的江子辰面色微沉,神情莫测。

温安安见陆容出面,连忙拉着杨晓雯和苏梦快步走向陆容。

她们都知道陆容和陆知涵的关系,现下就有点尴尬。

温安安小声问:“同桌,现在怎么办呀?”

陆容抬眼看向她,随后目光转向陆知涵。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跟确认什么似的问:“你说,那是陆闵生和江珠买给你的?”

陆知涵是第一次听到陆容直呼他们的名字,不由愣了下。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说:“是的。姐,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也在。听说你也参加了钢琴比赛,那……”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用了极大的决心,道:“既然姐在,那这钢琴,我就不带走了,留给姐,我让爸妈再给我买一架钢琴好了。”

她身后,陈阳的脸色顿时变的有些古怪。

江子辰看陆知涵的眼神也变了下。

陆容还没说话,温安安先忍不住说道:“陆知涵,你这什么意思啊?给我同桌用你不要的,你自己买新的?你要是真关心我同桌,为什么不直接把新的给我同桌?”

“我……”

陆知涵很委屈的看着温安安,“我只是为我姐姐着想,说错什么了吗?既然她喜欢新的,那我让爸妈把新的给她就好了。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

“我说你什么了?”温安安简直要吐了。

她明明就什么也没说好吗?倒是陆知涵,把她同桌说的喜新厌旧,爱慕虚荣似的。

温安安张口就想怼回去,苏梦和杨晓雯看了眼陆知涵身后脸色并不怎么好的江子辰,不约而同的拉住温安安,小声劝她。

“别说了,江子辰也在呢。”

“他在又怎么了?”温安安很生气。

不过随即,她又被人给拉住了。

不是苏梦和杨晓雯,是陆容。

陆容坐在那儿,气场也比其他站着的人稳,温安安被她拉住,还没反应过来,就真的下意识站好没再动。

“陆知涵,”陆容一双眼睛又黑又深,沉沉的瞧着陆知涵,淡声道:“我给你十分钟,让你的人把那架碍事的钢琴搬出去。”

她说的陆知涵的人,就是江子辰和陈阳。

陆知涵咬着下唇,可怜兮兮的说:“姐姐,那你是要爸妈买新的吗?我这就跟爸妈说。”

她说完,就要翻随身包里的手机。

陆容面无表情,垂眼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慢条斯理的道:“你还有九分三十秒。”

“姐姐……”陆知涵动作一顿。

“九分二十五秒。”

陆知涵拿着手机,不知所措的看着陆容,没办法似的回头看向江子辰。

江子辰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沉声道:“陆容,你够了。”

温安安三人对江子辰畏惧已久,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

陆容偏头看向江子辰,冷淡的目光将江子辰从上到下打量了遍,缓缓开口:“总有人,被揍一次,也不长记性。”

江子辰身子一僵。

温安安三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在挑衅江校霸啊!

果然,下一刻,江子辰看着陆容,略咬牙切齿的说:“我劝你不要太嚣张。”

温安安三人:“!!!”

陆容不为所动的看着他,动了动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点开屏幕。

“八分四十秒。”

不知道为什么,江子辰神奇的悟了陆容的意思,甚至哪怕看不到陆容的手机,也觉得陆容手机的页面一定停留在了他爸的那一页。

江子辰就感觉自己的屁股开始痛了。

他捏了捏拳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挽袖子。

温安安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道:“陆容不是那个意思……”

她还没说完,身边陆容开口:“八分二十七秒。”

温安安要窒息了。

同桌,求你别吭声!

“八分二十四秒。”

温安安腿一软,跌在苏梦和杨晓雯的怀里。

不远处,陈阳有些纠结。

陆知涵微勾唇角,歪头看向江子辰:“子辰,你别生气,我姐姐就是这个脾气,她……”

陆知涵的话没说完,话音逐渐低了下去。

她看到江子辰的动作,人都愣住。

只见江子辰重重的哼了声,然后……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钢琴,几步到钢琴面前,皱眉看了几眼。

随即,江子辰看向陈阳,皮笑肉不笑道:“愣着做什么?!”

还在纠结要是江子辰和陆容动手,他该帮哪边的陈阳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江子辰冷笑一声:“你看老子……像是能一个人搬动的样子吗?”

陈阳: “……”

陆知涵:“……”

温安安三人:“……”

陈阳后知后觉,眼角一抽,露出无语的表情。

“不是……江少,你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吗?加上我,你觉得就能搬动这架钢琴了吗?”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走向了江子辰。

呵,要是早知道是来做这样的苦力活,就算江少再怎么揍他,他也不来。

江子辰:“……”

眨眼间身边空落落,独自站在门口前的陆知涵神情一僵。

琴室里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在温安安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里,陆容不紧不慢的敲了几下屏幕,淡淡开口:“七分三十一秒。”

温安安三人:“!!!”

你居然还真在数??!

听着陆容敲屏幕的声音,江子辰只觉得自己屁股越来越痛,忍无可忍,一脚踹上陈阳,低吼道:“那你还不快去叫人!!”

042.这世界魔幻了 在今天之前,温安安、苏梦和杨晓雯三人从未觉得,这世界是如此魔幻。

因为就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她们眼睁睁看着陈阳灰头土脸的从兜里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往外跑。

短短五分钟内,就有六个身高体壮的男生跟他进来,一脸懵逼的听他指挥着,把吨位极足的钢琴吃力的给搬出去。

可能是第一次搬钢琴这样贵重的乐器,六个男生第一次居然还搬不动,差点一踉跄摔倒。

见状,陆知涵终于回过神来,看的眼皮子直跳,再也忍不住上前心疼的说道:“小心些,你们小心些,这钢琴很贵重的!”

那六个男生估计都是江子辰的小弟,对陆知涵和江子辰的关系早有耳闻,立马精神抖擞的叫了句嫂子放心。

声音震耳欲聋,听的陆容面无表情抬头,不耐烦的盯着江子辰和陆知涵。

江子辰嘴角一抽,心情不好的催他们:“乱叫什么?赶紧把钢琴搬出去!”

听到这话,陆知涵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眼江子辰。

那六个男生面面相觑,被江子辰吼了一句就不敢再说什么,在他凌厉的能杀人的目光注视下,畏畏缩缩,哼哧哼哧的把钢琴搬走。

没了钢琴,这间琴室一下子显得空荡了不少。

陈阳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时间,不看还好,一看嘴角直抽搐。

竟然还真的在陆容规定的时间里把钢琴弄走了。

也是很服气。

“江少……”陈阳就看向江子辰,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江子辰现在觉得丢脸极了,脸色极臭,一句话都不想说,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哎!江少……你等等我!”

陈阳看看陆容,再看向陆知涵,果断选择跟江子辰走。

开玩笑,江少都没在陆容这里占到半分好,他留下做什么?给不耐烦的陆容白送人头吗?

他才不做这种傻逼。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

除了陆容及温安安三人,就只剩下脸色乍青乍白的陆知涵。

一时间,琴室里寂静无比,仿佛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听得见。

陆知涵其实是想叫住江子辰的,但江子辰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思及此,陆知涵心底沉的厉害。

这时候,目瞪口呆的温安安三人终于回了点神。

此刻,她们看着对面神色不明的陆知涵,又面色古怪的扭头看陆容几眼,诡异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

“陆容,你和江子辰……关系很好吗?他为什么听你的话啊?”

温安安是故意这么问的,目的就是想气陆知涵。

苏梦和杨晓雯睁大了充满求知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陆容。

对面的陆知涵捏紧手,抿紧双唇,死死盯着陆容,唯恐错过什么。

陆容没说话,只是认真的拿过放在一旁的书,用袖子擦干净上面扎上的一点灰,才漫不经心的开口:“他怕被我揍。”

温安安三人:“???”

开什么玩笑??

苏梦一下子就笑了,“陆容,别闹。”

陆容抬眼瞧她,忽而嗤笑一声,“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温安安三人沉默了:“……不,不像。”

她们:“!!!”

这更加魔幻了好吗?!

陆容看向对面的陆知涵,唇角勾出点笑意,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们都走了,你还不走,留下来过年吗?”

陆知涵极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她也想直接潇洒的转身离开,可她现在做不到。

忍了又忍,陆知涵最终还是没忍住,阴沉沉的开口:“你和子辰是什么关系?”

温安安三人耳朵噌的一下竖了起来,八卦的看着陆容。

陆容打量陆知涵,实在没明白,陆知涵向来眼高于顶,要求极高,是怎么看上她过去压根不会看上的江子辰这种叛逆二世祖的。

难不成五年过去,陆知涵连口味都变的如此彻底?

“陆知涵,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过分重视没必要的东西吗?”

说完,陆容伸了个懒腰,倚着墙,淡淡的又补了一句:“你对江子辰感兴趣,但我不会。”

说这话的时候,陆容脑海里忽然闪过连神机的样子。

那个男人气质上乘,骨相俱佳,其实是最令陆容印象深刻的人。

嗯……不知道胜了江子辰这个小屁孩多少倍。

“你……”陆知涵咬牙,“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子辰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家世!像你,永远也不可能会跟他那样的人产生交集!”

“哎,你这话就过分了吧!好歹你们也是姐妹呢。”苏梦忍不住说道。

“闭嘴!”陆知涵阴沉沉的瞪了眼苏梦。

苏梦没见过陆知涵生气的样子,被吓得往温安安和杨晓雯身后缩了缩。

陆容眼神一沉,没什么表情的开口:“你再待下去,江子辰叫来的那几个人,不知道会怎么对待你的钢琴。”

陆知涵神情一滞。

片刻,她跺了跺脚,不甘心的转身离开。

一直到她出去,苏梦才敢出声道:“我真不明白,江子辰到底看上了陆知涵什么?”

杨晓雯心累的说:“可能会因为陆知涵长的漂亮,学习成绩好,又会弹钢琴吧。”

“可她的人又不好。”苏梦嘟囔道。

温安安心细,察觉到陆容此刻心情也不怎么样,连忙扯了扯苏梦和杨晓雯的衣袖,示意她们别说了。

苏梦和杨晓雯看眼陆容,心中会意。

可随随即,苏梦看了一圈空荡荡的寝室,郁闷的说道:“但现在钢琴没了,晓雯也不能继续练琴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杨晓雯失落的低下头。

她家庭很普通,父母只是小职员,工资水平不高,虽然现在家里生活不错,但绝不到能给她买得起钢琴的地步。

杨晓雯叹口气,“没什么,本来我现在就应该以学习为主,能弹那么多次钢琴,还是那么好的琴,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回去自习吧。”

苏梦和温安安安慰似的拍拍杨晓雯的肩膀。

“对,这没什么,不弹就不弹吧,我们回去沉迷学习。”

三人就立马开始收拾书包。

陆容方要继续看书,余光瞥见她们的动作,不由一顿。

“你们做什么?”

温安安抬头跟她说道:“我们回去学习。”

陆容微微挑眉,“不练琴了?”

杨晓雯丧气的说:“没法练了。不过没关系,我其实没那么喜欢琴。”

陆容:“……”

温安安想说什么,扭头注意到陆容微妙的神情,顺口问道:“同桌,怎么了?”

陆容眼角微抽,问杨晓雯:“你真的不想练琴了?”

杨晓雯对上温安安和苏梦关心的目光,心里叹口气,坚定点头:“对,我不练了,你们别担心。”

陆容脸黑了些。

半晌,她放下书,服气的说:“但我已经通知人,送一架钢琴过来。”

杨晓雯:“噢,这样……你说什么?!!”

陆容垂眼瞧了下腕表,再看着杨晓雯,平静的说:“最迟半个小时,会有人送架钢琴过来。”

她说的轻缓,如珠玉击地,字字清晰。

温安安三人这下听清楚了。

杨晓雯呆了呆,手里一时没拿住,书包啪嗒掉到地上。

苏梦倒吸一口凉气,猛扯温安安衣袖。

“我是不是幻听了?是不是幻听了?!”

温安安瞠目结舌的说:“我怀疑自己也幻听了。”

半个小时后,事实证明,她们没幻听。

一架雪白锃亮,看上去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钢琴,出现在了她们所待的琴室。

近十名工人安置好钢琴,礼貌的和她们打招呼,并叮嘱她们钢琴使用与保护的相关事项,仗势大的叫人难以相信。

而同他们一起来送钢琴的……居然是他们七班班主任孙恒!!!

目送着工人们离开,温安安三人不约而同的狠狠咽了口口水,然后齐刷刷扭头看向陆容,三脸懵逼茫然。

孙恒还没走。

他今天本来应该休半天假的,结果刚到家里,就出乎意料的接到了校长电话,说什么去买架钢琴送到学校。

孙恒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他看到校长给他转过来的所谓买钢琴的钱,整个人都沉默了。

整整一百万啊!!!!

孙恒出生到现在,兢兢业业努力了那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不敢再耽搁,诚惶诚恐的快马加鞭赶紧去完成校长交给他的任务。

而当他知道这钢琴是给陆容买的时候,震惊到失语。

他心想,这世界魔幻了……

043.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孙恒恍恍惚惚的同陆容说:“陆容同学,那钢琴就放这儿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陆容点点头,客气的向孙恒道谢:“麻烦孙老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

孙恒一个激灵,连忙摆手推辞。

开玩笑,用的又不是他的钱,他只是替校长跑个腿而已。

经此一遭,孙恒看陆容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微妙。

他以前觉得陆容身份特殊,但没想到会这么特殊,实在很出乎他的意料。

孙恒不是什么特别会说话的人,留下只觉尴尬,就连忙离开。

走之前,他出于班主任的习惯,下意识的叮嘱温安安、杨晓雯和苏梦三个人不要在这里花太多时间,早点回去学习。

至于陆容,孙恒不敢说什么。

而已经被一连串意外震惊到麻木的的温安安三人茫然点头。

孙恒说完就出了练琴室。

他们都走后,偌大琴室变的比之前更加安静,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氛。

温安安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都落在了陆容身上。

陆容不动如山的坐在那儿,云淡风轻的模样如同没什么事情能令她动容,冷静的一批。

与陆容相比,温安安三人简直难以平静。

半晌,温安安咽了咽口水,打破这压迫耳膜般的寂静,艰难出声问:“同桌,这钢琴……多少钱啊?”

陆容方看完一页,正要翻页。

闻言,她头也没抬的道:“没多少钱。”

杨晓雯呆呆的出声:“可它……看上去很贵。”

比陆知涵那架钢琴看上去还要贵。

要知道陆知涵那钢琴就已经六十万了,那现在这钢琴岂不是……

思及此,杨晓雯身子抖了下,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天之内,居然能有机会接连碰到两架连想都不敢想的钢琴。

陆容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紧张的杨晓雯。

片刻,她哦了声,面不改色道:“A货,不值钱。”

“钢琴还有A货?!”温安安三人同时惊呼出声,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陆容从容颔首,一本正经的说:“包和衣服都有A货,钢琴为什么没有?反正都是弹,弹什么不是弹?不能因为它是A货,就看不起它吧?”

“不不不!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杨晓雯三人连忙摆手。

尤其是杨晓雯,本来她都很沮丧了,现在陆容突然又给她弄来了钢琴,她感激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嫌弃?

A货也好,起码她弹起来没有心理负担。

虽是这样想,杨晓雯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而且……

苏梦小脸都快纠结成了一团,疑惑的问:“不说钢琴了,陆容,为什么……来送钢琴的人会是孙老师呀?”

“嗯……”陆容沉吟,在她们迷惑的目光里,也挺迷惑的说:“可能是因为……孙老师出面比较方便吧。”

孙恒来送,她们就这个反应了,若是校长亲自来送,她怕她们今天被吓晕过去。

温安安三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温安安叹道:“同桌,你总是能让我意想不到。”

苏梦和杨晓雯疯狂点头。

陆容又翻了页书,淡淡道:“去弹吧,我继续看书了。”

温安安三人看着陆容欲言又止。

最终,她们三个人默默走到钢琴那边。

苏梦忽然小声道:“其实,我很好奇,陆容到底……是不是真的条件不好。”

温安安心情复杂道:“我也是。”

杨晓雯:“……+1。”

之前她们都看到陆容去兼职赚钱,明显是条件不好的样子。

因为这个,她们一度可心疼陆容了,觉得陆知涵和她们的父母真不是东西,怎么能那么苛待陆容。

但是现在……陆容随随便便就弄来了一架钢琴。

就算是A货,也起码得几万吧?

说陆容条件好吧,她用的是A货,说陆容条件不好吧,可她又能弄来钢琴。

那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到底,温安安惆怅的说:“可能……豪门眼中的没钱,和我们眼中的没钱,不一样吧。”

杨晓雯忽然灵光一闪,道:“会不会……这是陆容父母给她买的?”

苏梦:“陆容刚才好像都没有联系过她父母吧。”

三人:“嗯……”

她们不理解,但她们大受震撼。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陆知涵申请的新琴室,在楼上。

陆容叫人来送钢琴闹出的动静极大,但在那之前,江子辰的人已经将钢琴搬到了新琴室,并迅速离开。

陆知涵过去的时候,脸色极差的江子辰正要走。

一看到陆知涵,要劝江子辰嗯陈阳也待不下去了,跟江子辰说了声随后离开。

新琴室里就剩下了陆知涵和江子辰两个人。

陆知涵心里很忐忑,可怜兮兮的叫了声:“''子辰……”

江子辰是没打算待下去的。

今天来这一趟,江子辰感觉自己里子面子都丢的一干二净。

但他到底把陆知涵当宝贝对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对陆知涵黑过脸,早就养成了习惯。

是以此刻,哪怕江子辰心情奇差,还是深吸一口气,生生的将脾性压了下去,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下午有事,不陪你练琴了。”

陆知涵咬了咬下唇,忽然问:“子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我姐姐很过分?”

江子辰眉头紧拧,没说话。

陆知涵再出声,嗓音里就带了哭腔,水灵灵的眼里带着雾气。

“你知道的,我姐姐失踪了五年。就算以前我和她的感情再好,也被这五年给磨没了。而且,她回来后我想过要和她好好相处的,可她一直对我很冷淡,动辄发火,时间久了,我也……也坚持不下去。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对我?难道当年她失踪是我的错吗?”

江子辰听的眉头皱的越紧。

说实在的,这几年来,他没让陆知涵掉过一滴眼泪。

这是陆知涵第一次在江子辰面前哭,令江子辰心里感觉挺奇怪。

忍了又忍,江子辰还是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眼泪,生硬的放软语气:“我知道。我也不觉得你做的过分。”

“那为什么……”陆知涵顿了顿,才问:“上次你要给她带早饭?现在学校里的人都传,你对我姐姐她……”

不知道为什么,江子辰被问的很暴躁。

他觉得 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只是冷着脸说:“那是意外。别人非让我给她带。”

“是谁呀?”陆知涵睁大眼睛,故作好奇的问。

江子辰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这他怎么可能会说?

他保证,要是他敢把陆容和他老子认识的消息说出去,他老子能把他逐出家门。

江子辰撇过脸去,道:“你别问了。”

“子辰……”

“好了。”

江子辰本也不是多么耐心的人,被问烦了,他想也不想的就道:“这些年来,你怎么话越来越多了?一开始你不是都不想理我吗?”

陆知涵目光一闪,阴沉了一瞬。

那情绪消失的很快,江子辰就没注意到。

陆知涵吸了吸鼻子,露出个温柔的笑:“好,不说那些了,只要你不误会我便好。那我们走吧,今天我也不想练琴了。”

江子辰正好也不想待下去,就嗯了一声:“不练就不练,你的水平拿下个比赛,绰绰有余。”

044.嚯,这可了不得 因为临近月考,杨晓雯三人在琴室里没待多久,就准备离开,等吃晚饭后直接回教室上晚自习。

温安安见陆容还在看书,便问:“同桌,你是继续待下去,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复习呀?”

苏梦和杨晓雯收拾好书包,一并看向陆容。

虽然她们不明白为什么,可她们其实都知道,陆容在孙恒那儿自由度挺高,通常陆容要是请假,孙恒都会同意,但她们不行。

而且,都到快要考试的时候了,要是不好好学习,温安安三人心里都很有负罪感,这使得她们宁愿老老实实的呆在教室里。

陆容随手翻到下一页,头抬也没抬,漫不经心的道:“你们先走吧。这里安静,我再看会儿书。”

温安安欲言又止。

最后,她也只是点了点头,说:“好吧,我们就先走了。同桌,那你别待着待着没注意时间,忘了吃饭啊。”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

温安安就给苏梦和杨晓雯使了个眼神,三人拿着包一起出去。

等离开了琴室,走出去老远,苏梦才小声说:“我感觉陆容平时一个人待着不好,太孤单了。”

杨晓雯沉吟片刻,说道:“可能就是陆容太喜欢看书了。你看,陆容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书,而且她的确不太喜欢吵闹。”

温安安叹口气,道:“其实我觉得我同桌现在不太开心。”

这话一出,苏梦和杨晓雯齐齐看向她。

苏梦实在憋不住,问:“你哪儿看出来的?”

温安安愣了下,说:“不是吗?陆知涵和我同桌是姐妹,今天却闹成这个样子,就算再怎么不在意,也都会难过点吧?”

苏梦和杨晓雯看向对方。

然后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

而此刻,练琴室里的陆容,并没有在看书。

她盯着手里的古籍盯了好一会儿。

良久,陆容不得不合上书——承认她看不进去。

温安安三个人在的时候,杨晓雯练琴,苏梦和温安安一边聊天,一边夸杨晓雯给她捧场,虽然声音大了些,但陆容意外的并不觉得吵闹。

她们走后,这练琴室里就空荡荡的,又安静又凝滞,仿佛连人都心跳声都能听见。

这令陆容再也无法忽略心底的烦躁。

陆容阖目,缓了缓心情。

再睁开眼时,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钢琴上。

那无疑是一架极好的钢琴,音色、配置都是一流的,弹出来的声音也好听。

陆容瞧了会儿,倏地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起身走向钢琴,步伐又快又稳。

这些年来,陆容已经很少碰钢琴了。

不止是因为没空,也是因为……陆家。

就像陆容上次在学校门口问江珠的一样,陆容从很小的时候,就学过钢琴。

却没人知道,陆容那时候之所以会学钢琴,源自陆闵生和江珠的一句话。

他们说,他们喜欢会弹钢琴的孩子。

然后,他们甚至都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就把她送去钢琴老师的面前。

很久之后,陆容才知道,原来那时的他们只是觉得她自小冷淡的不像个正常人,都怕她,觉得钢琴书法跳舞这样小姑娘会喜欢的爱好,或许会让她看起来像个正常而普通的小姑娘,所以才想让她学。

但陆知涵觉得他们偏心,大大哭闹了一场。

从那之后,陆闵生和江珠就再也没让她学过任何东西。

他们怕她,但远不及令陆知涵开心重要。

想到这儿,陆容嗤笑一声,带着嘲讽的意味,清凌凌的黑眸却显得又苍又凉。

她抬手碰了碰熟悉又陌生的琴键。

碰到的那刻,陆容心里的情绪忽然归于虚无,翻涌的戾气、暴躁、不悦仿佛也随之被压了下去。

陆容用力闭了闭眼,没有看琴键,纤长手指却开始在无数琴键上跳跃,完美弹奏出她在脑海里勾勒着的节奏,没有一丝错。

如果此刻有人在,就会惊叹,陆容弹奏的曲子,不比他们钢琴老师所放的教习模板曲子差。

……

与此同时。

艺术楼外,碰巧经过的几人忽然听到楼上某间教室里传出来急促而压抑的琴声,不禁都停下来脚步。

而这几人,其中两个人,正是连神机和祁轼安。

祁轼安不由自主的仰头,听着这琴声,有些诧异:“主任,这是你们三中的音乐老师在练琴吗?”

饶是祁轼安这种对钢琴没什么涉猎的人,都能听得出,琴声里蕴含的感情十分饱满,虽然压抑,却很动人心,引人共鸣,仿佛能激发出人心底埋藏最深的秘密。

祁轼安是不了解钢琴,但他好歹出身京都名门,有基本的鉴赏能力。

能弹成这个样子,祁轼安敢打包票,弹钢琴的人水平已经非常厉害,至少不输他过去听过的那些音乐会的水平。

可就是因为这样,祁轼安才诧异,什么时候阳城一个高中学校里,也有这样的人了?

他左边,连神机身着黑色长款风衣,更显身形如芝兰玉树,修长挺拔,气势极盛。

听到祁轼安的话,连神机没出声,只是微微抬眼看向艺术楼,目光如古井无波,神情也淡淡的。

随后,他瞥了眼跟着的几个三中领导,显然也是在等他们的回答。

“这……”

几个领导看向对方,同脸懵逼。

什么时候有了?

他们也不知道啊!

而且,三中厉害的又不是在艺术培养这方面,怎么可能会请高水平的音乐家来当他们学校的音乐老师?

那不是在浪费人家的水平,大材小用吗?

其中一个领导隐约记得最近学校发生的事,想了想,就恭敬回道:“回三爷,祁爷,大概是老师在教要参加比赛的学生练琴吧。”

“什么比赛?”连神机忽然出声。

那个领导一愣,显然没想到连神机会对这个感兴趣,连忙回道:“是市里举办的一个钢琴比赛,我们三中作为阳城老牌重高,不好推辞,就拿了一个参赛名额意思意思。”

说这话,他语气里多少带点骄傲的口吻。

三中的名头,那可不是虚的。

祁轼安听完,扭头看向连神机。

在这时,一个没出过声的男人忽然道:“前些日子,好像齐老打电话问过校长,就是问这个钢琴比赛的。”

话一出,几人顿时哗然。

跟着连神机和祁轼安的这几个人,都是三中顶层的领导,还跟教育局有关系,平时除了忙的脚不沾地的校长,也就连神机和祁轼安这样的人,能使唤的动他们。

正是因为他们地位不一般,所以就知道齐老和校长有联系过的秘密。

听到齐老感兴趣,连神机凤眸微眯,目光幽深。

祁轼安愣了下,忽然福至心灵,觉得自己好像悟了连神机的意思。

像齐老那样的大人物,肯屈尊降贵同三中校长联系,还关心一个毫无关系的钢琴比赛,难不成……这比赛的人里,有齐老极为看重的人?

嚯,这可了不得。

045.去查是谁用过 “三爷……”

这样想着,祁轼安就想问问连神机。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出声,就见连神机突然转身,朝艺术楼入口处走去。

“哎,三爷您做什么去啊?”

祁轼安叫了声,连忙跟上。

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间一脸茫然,不明白一个弹钢琴的,怎么就让连三爷有兴趣了。

而且齐老问的是钢琴比赛,难道连三爷不应该是对钢琴比赛更上心一点才合理吗?

想是这样想,几人当然不可能拦着连神机,亦步亦趋的赶紧跟上,唯恐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反正就算连三爷看上了他们三中的学生,那也是他们三中占便宜,又不吃亏。

然而,当他们一行人进了艺术楼,方要上楼梯,那阵琴声忽然戛然而止。

连神机脚步一顿,眼神深了深,不动声色的加快步伐。

祁轼安和其他人一头雾水的跟上。

这艺术楼统共只有三层,连神机却在上了二楼后忽然停住,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见此,有人在后面窃窃私语:“三爷不再上一楼吗?万一不是二楼呢?”

有人回:“管他呢。你想连三爷是什么人啊,他还能有判断错的时候?”

“……也是。”

但他们这一行人从进了走廊的第一个教室一路看过去,所有教室都没人,还是上着锁的,倒是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个教室没有上锁,门是掩着的,里面寂静的令人心头发紧。

连神机停在这扇门前,眼帘微垂,遮住眼底不明的情绪,抬手推开门。

往里一看,偌大练琴室,中间那雪白钢琴的琴盖还没有放下去,弹钢琴的人却没了。

而与他遥遥相对的窗户是开着的。

清风拂过,淡色碎花的窗帘随之微微飘动,像极了难宁的思绪。

连神机抿了抿唇,磁性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来。

“去查今天是谁在用这间琴室。”

……

晚上,陆容没去找连神机吃饭,因为她忽然收到了江建林的消息,说想见她一面。

陆容不想见江建林。

紧接着江建林的下一条消息,让陆容更加不想见。

江建林说,有人在查她。

总得来说,是因为上次陆容帮江建林解决的那起案子,引起了几方大佬的注意。

不为别的,就为那案子很特殊,关注它的人很多,它能被轻而易举的解决,当然震惊了那些大佬,都想知道案子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一来二去,他们就查到了陆容。

江建林虽然严守和陆容的约定,绝不将她的消息泄露给任何人,但耐不住那些大佬很有本事啊。

本来,江建林好不容易要坚守住了,结果陆容又跟他说,最近要是有人想见他,尽量见一见,这令江建林很纠结。

没成想,陆容吩咐完这话没几天,江建林又收到了来自之前祁轼安的第三次邀请。

祁轼安背后站着的人是京都连三爷。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江建林拒绝了两次,总不能不给第三次面子,再加上陆容的话,江建林就去见了。

对方果真是为了陆容的消息而来,江建林差点没守住被套话。

江建林深觉危险,就想赶紧跟陆容说这件事。

他发消息的时候很忐忑。

因为他多了解陆容啊,贼嫌麻烦的一位大佬,他怕一个心情不好,再也不想和他合作了。

但江建林也不想得罪京都连家。

两方都不想得罪,就比较委婉的提醒陆容。

事实上,陆容现在的确很烦躁。

她看着江建林发的消息,目光扫过上面的京都二字,很无语。

京都的人对她感兴趣,这她确实没想到。

于是陆容就没心情去吃饭了,也不打算见江建林,而是找孙恒请假回水园32号。

对于陆容经常性的请假,孙恒很无奈。

作为班主任,孙恒想劝陆容就算成绩差也别放弃自己,好好的努力上学,争取考个大学;但作为一名社畜打工人,孙恒又不敢拦。

他就给陆容签了假条。

陆容打车回到水园32号,便直接去了书房用电脑。

32号的电脑比较特殊,配置顶级,方便陆容做一些特殊的事情。

陆容就一直忙到半夜,才给江建林发过去一条消息。

“不会有人查了。”

然后,陆容就困的去睡觉。

她不知道的是,江建林其实一直守着手机等陆容这条消息。

看到消息的时候,江建林很迷惑,什么叫不会查了?陆容做了什么?

但看了看时间点,江建林估计陆容要睡觉了,就没敢打电话问,只好按耐下好奇心。

……

很快,到了周天晚上。

可能是因为明天就要月考,温安安有点焦虑,一直在刷题。

哪怕七班是高三理科班倒数,班内的气氛也很紧张,大多数人都在兢兢业业的复习知识点,抓紧一切机会复习。

除了……陆容。

陆容在慢腾腾的抄温安安争分夺秒写完的作业。

下了晚自习,温安安扭头一看,陆容不止是在打发时间似的抄作业,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写几个答案,就打个长长的哈欠,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似的。

见状,温安安心底油然而生正义感,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陆容,在她看过来时,一本正经的开口:“同桌,你再这样,要考倒数的!”

陆容耳机里的声音挺大,一时没听清楚温安安的话。

她就摘下来耳机,问:“什么?”

温安安刚提起来的一口气,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我说……同桌,你得复习呀,能看一点是一点,免得到时候进考场了又发现自己不会。”

陆容这次听清楚了。

她半眯着眼眸,打量温安安一眼,又打了个哈欠。

这才问道:“你看了后,自己就会了吗?”

“啊这……”

啪嗒一下,温安安觉得自己被戳中了死穴。

望着陆容似乎是很认真问的模样,温安安有点小忧伤,因为……

“……不会。”

陆容哦了声,“那看不看的,也就无所谓了。”

说完,陆容回过头去,继续慢腾腾的抄她的作业,速度慢的温安安都替她急。

温安安只好换了个话题:“月考过后,是国庆假期,正好和周六周日连在一起,放三天。但那三天里,你和晓雯得回学校来比赛的。同桌,你别忘了啊。”

陆容嗯了声,又戴上了她的耳机。

温安安瞟了几眼陆容的耳机,非常好奇她在听什么。

但温安安没那个勇气去摘耳机。

046.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次日,就是月考的时候。

陆容向来起的早,见温安安三人都还没醒,就放轻动作去洗漱,完事后换好衣服,出了宿舍。

食堂里还是之前那几样,没什么新奇的。

陆容没有看到想吃的,就干脆出了校,去看看外面有什么路边摊。

黎明时分,天才蒙蒙亮,迎面吹来的清风里还带着夜间残留的寒意。

陆容拉上衣领,裹紧校服,边走,边漫不经心的想,这天越来越冷了,得换厚一点的衣服。

水园32号里倒是有,当初亚斯给她准备那房子时,生活用品一应备全,其中就有不同季节的衣服。

齐老之前也给她准备了一套房子,昨天还发消息告诉她,天气变冷了,找人给她送去那里一些秋季衣服,让她别忘记去拿。

正好陆容是个怕麻烦的人,有现成的,陆容觉得挺不错。

想着想着,陆容已经出了校。

校门外,只有三四家路边摊,马路对面的店都还没开。

陆容就直接走向一家卖肉夹馍的摊子,摆摊的是个朴素的中年妇女,看见陆容,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旁边还放了两张桌子和凳子。

陆容扫了眼,目光略缓,要了一份肉夹馍和一份黑米粥,付了钱,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等的过程里,陆容有点无聊,盯着前方发了会儿呆,决定翻出古籍来继续看。

结果陆容忽然想起来,新借的这一本,她昨天就看完了。

陆容的手一顿,恹恹的收回。

所幸老板娘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端了上来。

陆容拿勺子拨棱粥,自言自语般呢喃:“得去找连神机,那本新的书了……”

话音没落,陆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男音。

“这么快就看完了?”

陆容的手顿时停住,神色微动。

连神机的脚步声极轻,几乎没有声音,陆容竟然也没有察觉到。

他说完那话,就走到陆容眼前。

这次他的脚步声重了些,足够令陆容听到。

陆容定了定神,抬头看他,明明是渐冷的时节,连神机却穿的同过去一般依旧单薄,而且是一身黑,周身气势低调又内敛。

在陆容的注视下,连神机自然而然的坐在陆容对面。

他实在是个矜贵而自持的人,这路边摊一点都不和他相配,但当他低目垂眼瞧向她时,陆容又觉得,他其实也很适应这里,仿佛这里实际上是什么五星级酒店。

陆容看了一眼,目光就移到连神机手里提着的保暖壶上。

连神机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不禁失笑,不紧不慢的将保暖壶打开,一股诱人的醇香就飘了出来。

是玉米排骨汤。

香而不腻。

陆容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粥,瞬间觉得这份早饭索然无味。

她微不可察的咽了咽口水,慢吞吞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神机望着她,片刻后,低哑嗓音才道:“明知故问?”

他一边说,一边用保暖壶自带的碗盛了汤,推到陆容面前,再打开保暖壶的夹层,里面放的是煎饺,一并推给陆容。

然后,他才直勾勾的对上陆容的视线,拖长了语调道:“今天是不是要考试?考试就吃路边摊?你不想在学校食堂吃就跟我说,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吃路边摊?”

旁边的老板娘看眼连神机,觉得他不像普通人,就默默闭上了嘴。

陆容沉默了会儿,哦了声,又忍不住问:“饺子什么馅的?”

连神机有点好笑,“牛肉馅。”

陆容面色更缓了,乖乖放下勺子,用连神机自带的餐具喝汤吃饺子。

吃了口,陆容瞟眼自己买的肉夹馍和粥,有点犹豫。

连神机像是看穿了她的纠结,将她买的早饭拿过去,无比自然的说:“正好,我还没吃早饭。”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眼看着连神机丝毫未觉的喝粥,神情正经的仿佛只是她多想,她默默的低头吃饺子。

这次陆容吃的比以往都快。

吃完后,她立马拿起包,说:“我走了。”

连神机应了声。

陆容要走时,忽然想到什么,将包里的书拿出来放在一边干净的桌面上,没看连神机,扭头就走。

步子甚至比以往都快。

连神机目送着她离开,忽然勾唇笑了下。

此时马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连神机的形貌极其出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陆容走后,连神机就不打算待下去,也起身离开。

……

学校里,三中的学生们年年都是每月一小考,半年一大考,平时还要数不清的突击考试,早就考成了习惯。

早上一到学校,他们就会自觉挪桌子和看贴在各班公告栏上的考场座号,只等时间一到就去。

而陆容回七班时,已经来了大部分人,温安安她们都在。

温安安已经帮陆容挪好了桌子,还将陆容的考场座号抄在纸上放在她桌子上。

一见陆容,温安安连忙招手。

等她过来了,温安安将教材摊开放在陆容面前,“同桌,第一场考语文,这些都是必考的古诗词,你快再看一看。”

陆容有些出神,听到温安安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过去放下书落座,无所谓的说:“快考试了,再看也来不及。”

“可是能得一分是一分啊。”温安安唠唠叨叨的说。

她嘀咕的叫陆容很头疼,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问:“你想让我考多少分?”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落在温安安耳朵里,还挺熟悉的,像是在哪儿听过。

温安安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说:“起码……及格吧?”

咦,温安安又觉得,她自己这话好像也在哪儿听过。

陆容就嗯了一声,淡淡道:“那就及格。”

温安安:“???”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考试哪里是你说想及格就及格的?

温安安连忙甩了甩头,义正言辞道:“同桌,你别想把我绕进去。快,就算你能及格,也得再看一会儿!”

陆容:“……”

她这个同桌的胆子真是肥了。

想当初刚做同桌时,温安安连看她都不敢直视。

温安安还想再劝陆容什么,那边苏梦和杨晓雯叫她,她就说了一句抓紧时间快背,去了苏梦和杨晓雯那里。

她走后,陆容才觉得自己的耳边清静了不少,直接将教材给合上,然后塞进了抽屉里。

是以温安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陆容趴在桌子上睡觉。

温安安:“……”

提醒考生去考场的铃声响起时,温安安痛心疾首的叫醒陆容,惆怅道:“同桌,你这样,还怎么及格?”

陆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她实在不明白,温安安为什么对及格的执念这么大。

047.我就不能有点上进心吗 到进了考场,陆容看到发下来的语气卷子,微微的叹了口气。

算了,及格就及格吧。

于是本来打算睡觉的陆容,好不容易翻出一支笔,慢悠悠的写了起来。

众所周知,到了高三,除了语数英这三门大课是单考两个小时,其余的学科就分成文综和理综两大类,都在一场里考。

而他们上午考语文,下午考英语,第二天早上再考数学,下午考理综。

两天就这样边复习边考过去。

直到理综考完,高三全体才松了口气,紧张的气氛总算散了些。

但没全散完。

因为他们发现,这次考试的难度简直就是惨绝人寰,比以往他们做过的卷子的难度直接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完全不能当一回事讲。

尤其是理综和文综,他们本来就是头一次做,没经验,临场手忙脚乱的,做题节奏也把握不住,结果还难得要死,好多人连写都没写完,直接让高三一众人考的心灰意冷,被泼了好大一盆冷水,考完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陆容出了考场回七班,路过的班级里面气氛都很低落,七班尤其低迷。

在看到温安安、苏梦和杨晓雯三个人也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后,陆容很疑惑。

“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温安安都快哭出来了,“同桌,你知道吗,我这一个月学习可认真了,本来我还以为我都进步了。”

这话,陆容很信。

因为三中的作业量很大,很多人可能熬夜才能写完,而温安安却能每次都在第二节晚自习前奋笔疾书写完,令她有了充足时间抄作业,陆容一度对此很满意。

见温安安挺难过的样子,陆容思索了下,难得安慰道:“没事,七班本来就是倒数第一,就算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话一出,前面的人回头幽幽的看了眼陆容。

她们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幽怨的回过头去。

温安安一噎,说:“我就不能有点上进心吗?”

陆容有点迷惑,诚恳发问:“那你上进了吗?”

温安安:“……”

呜呜,就是因为没有上进,她才难过啊!

温安安自闭的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见状,陆容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没再出声。

因为今天考试的缘故,不上课,剩下的时间就统一安排了自习,各科的课代表还可以将考试的答案下发,比对自己做的试卷答案。

温安安自闭片刻,就生龙活虎起来,兴冲冲的对答案。

不到片刻,她又蔫了,扭头见陆容在看书,还是那种她看着就头疼的书,更加头疼。

就给陆容写了张小纸条。

“同桌,你不对答案吗?”

陆容瞥了眼,不紧不慢的回:“我从来不回头看。”

温安安看了眼,有些愣。

说的对,要是回头,很容易后悔。

但……不回头,好像也会后悔。

温安安还想再问什么,见陆容戴上了蓝牙耳机,便收回了纸笔。

算了,她都没考好,同桌肯定也没考好,还是不戳同桌的伤心处了。

而陆容其实没在看书。

她戴着蓝牙耳机,只是在听亚斯给她的留言。

亚斯不知道陆容今天考试,给陆容打了好几个视频电话,但陆容没接,他就只好给陆容留言。

他所说的,是上次陆容拜托他帮忙过海关的事。

那件事,亚斯当天就派了人过去,成功将人送过海关。

但没想到,那时候那人留了个心眼,在亚斯派过去的人身上做了记号,今天居然还他妈成功联系上了当时的人。

这让亚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更让亚斯想不通的是,那人说想走,但海关他过不了,希望亚斯再帮一次。

帮忙,亚斯觉得是可以帮的,但他这原本是看在陆容的面子上,陆容没开口,亚斯就懒得 出手,便来问问陆容是怎么回事。

听完亚斯的留言,陆容不禁皱起眉。

这事儿她不知道。

陆容就翻出包里的手机,找到人给他发去了一条消息。

“你想走?”

对方没动静。

陆容盯着看了会儿,告诉温安安她要去厕所,然后就把手机揣进兜里,翻出包里的一点东西,从后门出去。

这时候厕所没什么人,陆容随便找了个隔间进去锁好,拿出带过来的变音器戴上,直接拨过去电话。

那头只响了一声,就被人慌忙接起来,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哥们儿?”

陆容面色极淡,直接开口问:“你查出了什么结果?”

是挺喑哑的男声,带着特殊的电音。

对方干笑:“额……这个……”

“直接说。”

对方沉默下来。

好半晌,对方才开口道:“好吧。你也知道,我身份特别,不方便在京都露面,所以之前我到了京都后,没有直接去见你那长辈,而是按你说的联系方式线上联系,请他将最近的体检报告、在吃的药和血液样品快递到我说的地址。”

“但是,”顿了顿,对方无奈的道:“哥们儿,真不是我想跑路,但你知道我查出了什么吗?你那长辈体内,含有大量放射性元素,是我用特殊仪器检测了好几遍的,不会出错。普通医院没有那仪器,才会查不出。他连染色体上基因链都变了,说明已经是晚期,我是真没办法。”

听到这里,陆容眸光一暗。

对方喋喋不休的继续道:“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有进过那个地方的人,身上才会出现这种异变情况。迄今为止,连国际医科组织都对此毫无办法,我就更救不了了。所以我纠结好几天了,到底要不要告诉你。我怕跟你说,你做傻事啊。左右……我也做不了什么,就想着……先走嘛。所以哥们,我真不是想跑路啊!”

最后一句话,对方的语气有点心虚。

陆容抬手按了按眉心,“我知道了。”

“那……”

陆容打断他的话,“我会安排好人送你离开华国。谢了。”

对方叹口气,“我只是查出这么个结果,实际上没做什么,你不用谢我,不然我受之有愧。”

说完,对方又很好奇的问:“话说回来,哥们儿,你那长辈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进过那个地方?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你们真是亲戚吗?我怕暴露身份,就没敢跟老人家多说几句话,也没问。”

陆容静静的听他说完,然后淡淡开口:“你很啰嗦。”

对方立马收住话头。

“我就是问问。那眼下,你打算怎么办?老人家可能……时间真的不多了。他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很神奇。”

陆容沉默片刻,声音听上去更加沙哑。

“我知道了。”

听出陆容现在没有多说的心情,对方叹道:“那你好好想想。你放心,我回去后,会继续研究。说不定哪天,我就有办法了。”

“嗯。”陆容应了声,便挂了电话。

回想对方说的话,陆容脑海里同时闪过齐老苍老和已经开始佝偻的身形,神情更沉。

048.再一再二不再三 随后,陆容就给亚斯发了条消息,让他送人安全出海关。

亚斯回复的很快,答应的也很爽快。

他和陆容认识挺多年来,知道陆容奇奇怪怪的朋友很多,可能做什么的都有,就没问陆容让他帮忙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看完亚斯的回复,陆容微微呼出一口气,冷着脸出去。

但没想到的是,陆容刚要离开厕所,迎面突然进来一个人。

定睛一看,正是挺久没看见过的陆知涵。

陆容眸光扫了眼,便收了回来,脚步顿也没顿,直接从陆知涵身边经过。

陆知涵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陆容,面上闪过些惊愕。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见陆容脸色不算太好,神情又冷又恹,忽然停下,在陆容即将经过的一瞬间,鬼使神差的伸手拦住她。

这下陆容不得不停下。

她微微皱眉,侧目瞧向陆知涵,目光凉飕飕的。

陆知涵一愣,像是没想到自己会拦下陆容。

她沉默片刻,冷不防问:“你月考考的怎么样?”

陆容看陆知涵的目光就多了些不能理解,跟看智障一样。

陆知涵特地拦下她,就是为了问这个?

陆容嘴角一抽,没有想开口回答的心情,抬脚就要走。

陆知涵却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呵呵两声,快速说道:“看来姐姐考的不怎么样。我还以为,姐姐能进三中,是凭了多大的本事,原来,不过是求着齐老给你开了这个后门。”

这话令陆容身形顿住。

见她这个反应,陆知涵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语气里多了些居高临下,施舍似的同情。

“姐姐别担心,就算你考的差,辜负了爸妈对你的期望,也不要紧,只要你回去跟爸妈道个歉,认个错,他们还是会认你,好好对你的。”

自从上一次江珠来找陆容,闹的不欢而散,之后陆闵生和江珠就再也没联系过陆容。

陆容自己是更加不会回去,跟他们的关系变的不比陌生人好多少。

现在陆知涵那话听的陆容笑了。

她索性回过身去,看向陆知涵。

陆容本就长得高,气势也极盛,哪怕再低调,也低调不到哪儿去。

当她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会令对方生出陆容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一方。

陆容嗤笑一声,“陆知涵,你以为我现在很在意陆家吗?”

陆知涵一怔。

陆容双手环抱在身前,整个人有些吊儿郎当的,姿态随意又漫不经心。

“我提醒过你一次。”

“什么?”

陆容径直瞧着陆知涵,目光中的凉意渐显,令陆知涵被看的心头一跳。

“别来招惹我。”

“这是第二次,警告。”陆容缓缓开口,甚至懒得多说一个字。

陆知涵脸色一下子变的极难看。

陆容上前一步,周身气势瞬间给陆知涵带去极大的压迫感,令她头皮发麻。

可陆容看上去其实很平静,什么额外的举动都没有做。

她也只是那么瞧着陆知涵,一字一句开口,嗓音沉缓冷淡:“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容忍。”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我提醒过你,警告过你,如果你还是没改,那我就只好——教、你、做、人。”

话落,陆容的手抄进裤兜里,转身直接离开。

哪怕陆容走了,陆知涵还是用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在被陆容警告的那一瞬间,陆知涵是真的生出了惧意。

意识到这一点,陆知涵猛地攥紧手,咬牙切齿。

“陆、容……”陆知涵念了遍这个她永远没办法忘记的名字,冷笑一声,“我会让你后悔的。”

……

放学后,陆容就离开了学校。

她一边走,一边给齐老打了个电话。

可能是陆容很少给齐老主动打电话,齐老接的很快,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非常的激动。

“丫头,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齐爷爷我了?”

他一直把自己当成陆容的爷爷,虽然陆容从没这么叫过。

陆容哦了声,“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虽然陆容的声音听上去很像敷衍,但齐老却很高兴。

“好多了,一直在做疗养。”

陆容还没说什么,齐老接着就迫不及待的说:“丫头,你放心,我绝对赶得上你周末的钢琴比赛!”

陆容:“……”

陆容其实很不明白,齐老为什么对她的比赛这么感兴趣。

她嘴角一抽,“倒也不必。”

“不不不,非常有必要的!”齐老兴致勃勃的说道,“你从小就没什么爱好,比我这个老头子还枯燥,好不容易对钢琴有兴趣了,我怎么能不去看呢?”

陆容:“……你不是更应该对我的月考成绩有兴趣吗?”

她都不忍心打破齐老的幻想。

齐老笑呵呵的回道:“你我是绝对放心的。就算现在不想学也没关系,毕竟你才回来不久,再适应段时间也好。”

话头一转,齐老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话说回来,丫头,你什么时候会弹钢琴的?我怎么不知道?”

陆容听的耳边嗡嗡作响,忍无可忍,打断道:“比起这个,我更感兴趣你的身体状况。”

齐老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容继续说道:“我那个医生朋友,已经和我说了。”

说完这话,陆容听到电话那头,齐老的呼吸沉了些。

其实齐老对陆容上心自己的身体健康是很高兴的,之前回到京都后,就一直在等陆容所说的那个医生朋友。

当然,连京都第一医院都对他的病情没办法,什么都查不出,齐老就并不觉得,陆容所谓的医生朋友能对他有什么用,但这不妨碍齐老的期待。

因为在齐老的印象里,陆容一直独来独往,好不容易有个朋友,齐老比听到自己能再活十年都激动。

结果终于等到人后,对方却不想见面,要求线上联系,齐老就很遗憾。

可齐老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给他寄回的检查结果。

那很出乎齐老的意料。

齐老默了默,故作轻松的问道:“丫头,你那个医生朋友是挺厉害的。你有这个朋友在,以后我起码不担心你生病了。不过,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朋友呀?”

陆容眼神一深,并没有被齐老岔开思绪。

“他跟我说,你体内有一种很特殊的放射性元素。齐老,你难道不需要和我解释一下,你这么大的年纪,要去什么地方,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049.也是很服气 去的是什么地方,陆容当然知道。

她只是没想到,齐老居然会去过。

那地方惊险异常,齐老为什么会去?

而且,齐老是国学泰斗,国家极重视的人物,平时出行都有专人陪护,除了十八年前曾经出过国,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剩下的时间,他就都是在研究院里渡过,这期间是哪儿来的时间和机会去那个地方?

想到这儿,陆容的神情都沉了些。

电话那头的齐老噎了下,半晌才回道:“早些年做研究,出了意外,从那之后,身体就不太好了。丫头,这是研究院的机密,我不能跟你说。”

顿了顿,齐老忽然想到什么,紧接着就带着引诱的语气立马撺掇道:“丫头,你要实在想知道,就答应我加入研究院啊。到时候,能要是成为了研究院的人,就凭你同时还是我的继承人这个身份,研究院资料库里所有的资料,你还不是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合算?!”

陆容:“……”

齐老果然是不放过任何机会说服她。

陆容面无表情道:“我没承认过自己是你的继承人。”

那边的齐老面不改色,自然而然的说道:“没关系,这事我承认就行。”

陆容:“……”

也是很服气。

“我现在在问你,去了什么地方。”

齐老笑眯眯的坚持道:“只要你加入研究院,成为研究院的内部人员,就可以知道了。”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面无表情的改口:“那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齐老:“……”

就离谱。

对陆容来说,研究院真的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齐老不说,陆容其实也没打算真的逼问出什么。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齐老不知道她其实已经知道了而已。

陆容就随齐老的意思换了话题,淡淡说道:“好好在京都疗养,别再来阳城。”

“那不行!”齐老在陆容的事情上很坚持,“我可从来没就见过你弹钢琴。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这怎么能缺席?”

陆容停在马路边,便道:“我不会弹。”

“那你为什么要报名?”

“别人替我报的,我不知道。”

齐老听的顿时卡了壳,他没想过是这样,“丫头,你没骗我?”

“没有。”

陆容看着马路对面连神机的店,耐着性子说完最后一句:“总之,我对比赛不感兴趣。如果你非要来……那我以后可能并不会想去京都。”

对齐老来说,陆容去京都,比陆容难得参加个比赛要重要的多。

闻言,齐老立马改口:“别别别!丫头,我听你的,我肯定在京都好好疗养。”

陆容嗯了声,随后便挂了电话。

她看着屏幕上齐老的页面,微微皱眉。

齐老去过那地方,也就说明……那地方,华国不仅知道那地方的存在,而且比国外的那些人都要感兴趣,甚至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感兴趣。

但这些年来,华国并没有做什么,甚至没有阻止过国外的人靠近。

这是为什么?

陆容捏了捏手心,将手机塞进包里,若有所思的朝连神机的店走去。

今天连神机和祁轼安都在。

陆容去的有点晚,连神机已经做好了她的晚饭,同祁轼安坐在那里,边看书边等她。

门口八角铜铃的声音响起时,连神机几乎同一时间抬眼看过去,正好对上陆容的视线。

祁轼安在用手里的平板追他没看完的肥皂剧,闻声,看也没看,就啧啧说道:“小邻居,你再不来,三爷都要担心你是不是被月考打击的太严重了。”

陆容有些意外:“你们知道我月考?”

她走过去坐下的功夫,连神机已经起身走到柜台那儿,给她倒了杯热牛奶。

“当然。”

肥皂剧播完最后一点,祁轼安关了平板,抬头看向陆容,胳膊撑在桌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容。

“据说这次月考挺难,小邻居觉得怎么样?”

陆容抬头看眼走到她身边的连神机,对方神情如常,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将热牛奶放在她手边,叮嘱她喝完,就在她旁边坐下了。

“嗯……就那么样。”

陆容拿起筷子,然连神机在直勾勾的盯着她,陆容妥协的先喝热牛奶。

祁轼安笑了声,见连神机不出声,坐下后便自顾自淡定的继续看古籍,眉头微挑,又问道:“那比赛呢?”

“什么比赛?”陆容反应慢了一拍。

她身边,连神机正翻页的手微顿,目光停留在那一页上,久久都没移开。

祁轼安贱兮兮的说:“钢琴比赛呀。真想不到,小邻居内外兼修,还是会弹钢琴的主儿,厉害。”

陆容:“……”

陆容只听出了意味不明的调侃。

她撇了撇嘴,道:“比赛是意外。”

连神机微顿。

“那你到底会不会弹啊?”祁轼安立马问,快的仿佛这才是他最感兴趣的。

如果陆容留意连神机,就能注意到,此刻连神机也看向了她,眸光极深。

陆容喝着热牛奶,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不太会。不过我同学会,她很喜欢钢琴,经常去练琴。”

听到这户,连神机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祁轼安意味不明的哦了声。

“这样啊……”

“怎么?”陆容挑眉看向祁轼安。

祁轼安似笑非笑的呵了声,慢腾腾摇头,“没什么,我还以为小邻居是喜欢钢琴,才报名呢。”

陆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今天的连神机和祁轼安似乎都很沉默,祁轼安说完那话就没再插科打诨,安静的刷肥皂剧。

陆容吃完,便起身离开。

等她出去后,祁轼安才支着下巴看向连神机,说:“三爷,三中的人说,那天借练琴室的同学,是高三七班的杨晓雯。你看,现在小邻居也说那天在艺术楼练琴的人不是她了。”

祁轼安其实觉得挺神奇的。

不知道为什么,三爷居然一口否认,那天的人绝对不是那个叫杨晓雯的同学。

可艺术楼也没监控,到底是不是,他们也没办法知道。

连神机目光落在书页上,却半天都没看进去。

片刻,连神机淡淡出声:“你可以走了。”

祁轼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得,那就不打扰三爷了。”

走之前,祁轼安说道:“三爷,反正现在江建林那边的线索也断了,人查不到,有时间,您多休息休息。”

连神机:“嗯。”

祁轼安叹口气,拿着平板离开。

050.满分卷 三中出成绩的速度一向极高。

这几天除了上课,各任课老师只要有时间就是在阅卷打分,他们最后还要将成绩输入教务系统里,整体都非常忙。

阅卷的时候,老师们就一边对标准答案,一边闲聊。

“这次的难度太大了,虽然只是一次月考,却是学校从教育局那里拿的题,难度不下高考,学生们都做的挺崩溃的。”

“可不是,我刚下了从教室那边过来,学生们唉声载道。”

“老实说,第一次月考就用这样的难度,确实不太地道。”

有老师打完一张卷子的分,抬头跟了一句,“这也不是他们的坏事,好歹挫挫他们的锐气。”

“没错。”其他老师赞同的点头。

谁都知道,三中是老牌名校,一向以生源最硬最优秀,升学率最高而傲视其他高中,从三中出来的学生,也基本上都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其实三中的学生也很傲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有了种自己比其他学校学生高人一头的想法,觉得就算自己不努力,也比其他学校的人学的好。

这种情况不少见。

今年升上高三的这一批学生尤其突出。

众多考虑下,学校高层就准备利用这次的月考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已经身处最好的学习环境,也丝毫不可懈怠。

加上三中一直有升入高三先让学生迎面迎接高考痛击,意识到现实残酷的竞争,好奋发向上的传统,就下手了。

但没想到下手会那么狠,直接把一众学生打击的怀疑人生。

语文和英语倒还好,就算不会,也有掰扯的余地,文综勉强也能写上,不至于空白一片,数学和理综就不是了。

办公室的老师们抱着保暖杯批数学和理综卷子的时候,也逐渐批的怀疑人生。

就算难,也不至于这么难吧?

从选择题,到填空题,还有后面的大题,就没有几个人是写完三分之一的,基本上零零散散的只写了几道题。

偶尔有写了一半的卷子出现,不用问,肯定是重点班一班的学生。

再往下看,老师们也开始唉声叹气了。

“我明明上周还教过这个知识点!”

“这我难道没教过吗?为什么不写?”

“他们到底都学到哪儿去了?”

“难道我教的很差吗?”

就有老师开始郁闷的自我怀疑。

甚至开始商量,写个公式的,要不要也象征性的给一两分,免得卷面太寒碜。

商量来商量去,老师们觉得是自己寒碜。

这真是他们的学生?

俗话说得好,我要是不给你露一手,你永远不知道我在你的课上到底有多么努力。

笑死,根本听不懂。

一片惆怅的“嘶嘶”吸气声里,突然有个老师不合群的“咦”了一声,格外明显。

其他老师就循声看过去,是个中年秃顶的男老师。

男老师阅着卷,突然翻到一页所有题都写满的卷子,在一众空白卷里非常稀奇,就喜出望外的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男老师发现不太对劲。

这卷子第一面好像……全对???

这情况可太稀罕了。

男老师连忙将答题卡翻页,背面是大题的答题区,但也写的满满当当。

仔仔细细看下来,男老师目瞪口呆,抬头看向其他好奇的老师,不可思议的开口。

“这同学……全对啊!”

“什么?!”

一言激起千层浪,其他老师连忙起身,围过来一起围观这罕见的满分卷。

无异于鸡窝里出现个金凤凰,简直难以置信。

当七八个老师前前后后的都阅了一遍,再抬头时,面面相觑间同脸呆滞。

“还真是……满分卷。”

“这同学哪个班的?重点班的吗?”

“不可能,重点班的水平我清楚,这卷子难度这么好,没人能做出满分来。”

“那也不可能是其他班的吧?重点班的水平可是最高的。”

“难不成是……陆知涵?”一个老师试探的开口。

陆知涵在重点班里是属于顶尖的那一拨,虽然总体成绩不是前三名,但她比前三名好一点的是,她参加过好几次奥数比赛,还都拿下了不错的奖项。

相比之下,陆知涵确实是最有希望在这次数学考试中考出一个出乎意料成绩的人。

就是……太出乎意料了。

所有老师又将想得到的人都猜了个遍。

最后,一个老师说道:“管他呢,咱们快点阅完卷,不就能知道是谁了。”

三中规定很严,尤其是阅卷制度,为防有老师偏心帮忙学生作弊,所有卷子都是封名处理,只有全部全部阅完卷到录入成绩,才可以打开看是谁。

现场又没有老师认识这学生的字迹,他们就只能等到阅完卷才能看。

其他老师都赞同,连忙回去加快速度阅卷。

于是这次月考成绩,在意想不到的bug加持下,出的比以往都要快。

快到令高三全体学生都懵了。

而更懵的其实不是学生,是出成绩的当天早上,请假正好错过了月考阅卷的老王,七班的数学老师。

老王请的是病假,但这几天里,他其实只是在某个热情款待他的学生家长家里,给该学生辅导功课,顺便赚点外快。

他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他收到成绩已经出来,要尽快返校开会的消息的时候,就很意外,不明白这次成绩怎么那么快出来。

更令老王不高兴的是,就是因为要提前返校,他还少赚辅导一天的钱。

但不回去不行,因为数学组的组长特地告诉他,开会缺谁都行,唯恐不能缺他,语气还非常激动。

这就令老王想不通了。

他教的是七班,而七班又是理科班里出了名的倒数,数学成绩更是不行,他在组长那里一向只有挨训的份,哪里被这么重视过?

难不成,这次七班的成绩已经差出天际,差到组长再也忍不下去?!

思及此,老王想待也待不住了。

是以老王不敢耽搁,立即应下回了学校。

而七班这天早上是没有数学课的,老王到了学校,就想着先看看这次的月考成绩,好心里有个谱,别临到头被劈头盖脸训一顿,他还不知道怎么办。

每次先打印出来的成绩,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各老师手上。

老王虽然请了假,他桌子上也有一份,就赶紧拿起来看。

这时候,办公室进来两个老师,边说话边往里走。

其中一个话都还没说完,余光看见老王,忽然眼前一亮,“王老师,你可算来了啊?!”

老王还没来得及看成绩,闻声,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没成想那两个老师已经快步走向他,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他一脸茫然:“怎么了??”

051.老师找你 那两个老师走到老王面前,同为数学组的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没对老王这么热情过,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不知道是不是老王的错觉,他居然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丝的……羡慕?

一个老师拍拍老王的肩膀:“你行啊,平日里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是真人不露相!”

另一个也连连点头,一脸羡慕嫉妒恨。

“怪不得你这次请假请的那么坚定,一点都看不出担心,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王:“???”

老王是真一头雾水。

但没等他问是怎么回事,办公室里的老师已经接二连三的都到了,尤其是参与了月考阅卷的几位老师,黑眼圈都还没消下去,明显是熬夜连轴转过。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一见到老王,不约而同向他说恭喜恭喜,直接把老王给说懵了。

恭的哪门子喜?

很快,老王就知道了自己有什么喜。

因为不止其他老师来的早,数学组组长同样来的早,进办公室时,组长手里都已经拿了开会要用的资料。

急匆匆的说道:“都来的差不多了是吧?有课的先往后调调,开完会再说。”

说罢看向老王,满面喜气的说道:“王老师,你这回可是给大家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老王更加茫然:“???”

但听组长说到这里,老王觉出不对劲了。

事情好像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他连忙问:“组长,什么惊喜?”

组长被问的一愣:“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啊。”老王懵逼的说。

……

另一边。

听说连夜出了月考成绩的高三一众同学,已经开始坐立不安,连课都上的出神。

这次考成什么样子,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成绩出的这么快,莫不是他们写的太糟糕,给阅卷老师降低了不少阅卷难度?

出于这个想法,一众人很是惴惴不安。

七班里,第一节是英语课。

但明显没多少人认真听。

连一向专心致志的温安安都走了会儿神,然后没忍住,想给陆容写小纸条。

结果,她刚写好,扭头一看。

好家伙,陆容将英语教材给竖起来挡在前面,自己耳朵里塞着耳机,趴在桌面上睡觉。

英语教材将陆容挡的严严实实,讲台上的老师完全看不见。

温安安看着看着,都有些艳羡起来。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同桌总能这么淡定?都出成绩了,居然还能睡着,这心态也是没谁了。

正碎碎念想着的时候,教室门口忽然来了人。

敲门声随之响起。

英语老师在讲这次的月考试卷,刚开始讲没多少,突然被打断,不太高兴的看过去。

“什么事?”

定睛一看,对方她认识,数学组的。

这下英语老师就更不高兴了。

来抢课的吗?就算抢课,也还是老王那个正牌七班数学老师来吧?

班内同学齐刷刷看过去。

下一刻,门口站着的男老师干咳两声,肃然问道:“你们班陆容同学在吗?”

英语老师一愣,转头往讲台下看,目光直接锁定唯一竖着英语教材的座位上。

其他同学也是没想到,下意识都看向陆容的方向。

温安安迟钝的反应了会儿,心头一跳,桌子下的手连忙扯陆容衣角。

“同桌,快醒醒,有老师找你啊!”

但陆容没醒,甚至还换了个姿势,脸转向另一边。

温安安:“!!!”

温安安变成疯狂扯陆容衣角。

门口男老师的视线就算被英语教材给挡着,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当下不由皱眉,本来就严肃的脸上多出些不喜来。

英语老师隐约也意识到什么,逐渐生气。

七班英语月考普遍不好,没什么出众的,结果现在还睡觉,怎么能学的好呢?!

索性,两位老师还没来得及发火,陆容被温安安的动作给弄醒了。

陆容打了个哈欠,漂亮眼尾氤氲着红意,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知道叫醒她的是温安安,陆容压着脾性问:“怎么了?”

温安安在两位老师的死亡凝视下,有点绝望,“同桌,门口老师找你。”

陆容:“……嗯?”

都这种时候了,温安安第一反应想到的,居然是自己同桌是真好看。

温安安叹口气,认命的伸手将陆容的英语教材按下去。

没了教材的遮挡,陆容猝不及防的对上讲台上英语老师的目光来了个“深情对视”。

她:“……??”

陆容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班里气氛有些凝滞。

讲台上英语老师突然冷笑一声,“还睡觉吗?”

陆容沉默了三秒钟来消化目前这个情况,然后缓缓摇头,看上去挺乖的。

于是英语老师满腔怒火,忽然都噎住。

门口的男老师皱眉又敲了敲门,语气都冷了些,“陆容是吧?现在,立即跟我去趟办公室。”

班内其他同学:“!!!”

温安安担心的看向陆容。

陆容现在醒过神了,听见这话,表情也没什么变化,面色如常的起身,走向门口。

男老师沉着脸等陆容走近,转身就走,活像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他们一离开,七班其他人顿时就像炸开了锅,肉眼可见的骚动起来。

讲台上英语老师瞪了眼下面的人,张口就训:“激动什么?你们也想去办公室吗?看看你们考的那样子,都错了多少?你们心里没个数吗?不多上心上心自己,怎么还好意思关心别的?”

就算英语老师这么说,也挡不住底下一众人的八卦之心。

要知道,他们班最不能惹的,除了江子辰,就是陆容了。

江子辰就不说了,背景厉害的一批,没哪个老师敢动他,但陆容不同啊,他们还不知道这位敢怼老王的大姐大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众人里,苏梦和杨晓雯担心的看了眼对方,又看向温安安。

后面,陈阳第一反应是问江子辰,“江少,你家陆知涵又做什么了?”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上次陆知涵朋友做的事。

只不过里面的主角还有陆知涵,看在江子辰的面子上,陈阳就没跟任何人说过。

江子辰皱眉,盯着他:“你胡说什么?”

陈阳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道:“是,你家陆知涵最善良了。”

052.哪有好学生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

陆容和那个男老师一路直接到了数学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陆容迎面就对上了好几道意味不明的视线。

抬眼一看,办公室里坐着好几位老师,其中就有数学组组长和七班数学老师老王,另外几位,陆容不认识,应该也是数学组的人。

此刻,他们看陆容的眼神都很复杂。

尤其是老王,目光里带着明晃晃的厌恶。

一个个面色极沉,神情严肃,如同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使得办公室里的气氛很紧张。

见这情形,陆容微微挑眉,并不说话。

那带陆容过来的男老师走到了数学组组长身边,皱眉道:“这陆容实在太不像话了,我过去时候,她们班在上课,她居然堂而皇之的在课上睡觉,叫都叫不醒。目无法纪,不尊重老师,一点好学生的样子都没有。”

说话的语气也十分的笃定。

听到这话,其他老师都脸色都变了变,然后一起看向了老王。

老王哼一声,道:“你们也听见了,陆容平时就这样。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了吧?就这样的学生,我可不承认。”

他说的言之凿凿,痛心疾首,仿佛陆容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还站在门口空地的陆容定定看眼老王,余光扫过其他老师,若有所思的半眯起眼。

老王说完后,其他老师纷纷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是半路杀出来的黑马,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就是,简直太浪费我们的感情了。”

“阅卷老师那么辛苦,加班加点赶出来,结果为的居然是这种学生?”

“早知道我就不加班了,还不如在家舒舒服服睡一觉。”

一片抱怨声里,数学组组长又皱了皱眉,终于开口:“好了。”

其他老师顿时噤声,看向组长。

组长脸色也不算多好,双手环抱在身前,沉着脸走向陆容,挑剔的目光将陆容上下打量了一眼。

问:“你就是陆容?”

陆容挑眉看着他,经此一遭,面色极淡,缓缓开口:“不是陆容本人,我站在这里做什么?”

组长一噎。

后面老王眼睛一瞪,斥道:“陆容!你什么态度?!”

陆容看也没看他,垂在身侧的手直接抄进裤兜里,漫不经心又随意的姿态,仿佛一众老师并没有给她带来丝毫压力。

组长看的眼皮子跳了跳,摆摆手示意老王没事,按耐着心底的不悦,又问:“知道叫你来是因为什么吗?”

这话把陆容给问笑了。

是真的笑了。

陆容抬眼看着面前的组长老师,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位……老师是吗?你们把我叫来,又问我你们为什么要找我,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难道我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吗?”

组长额角青筋直跳。

其他老师本来就生气,这下更是气极了。

老王直接大步走过来,张口就训:“这是你对老师该说的话吗?!陆容,平日里你再怎么挑衅我,我都忍了但你怎么能这么对数学组组长?你做错事还有理了?!有你这样的学生吗?!”

“呵,我做错什么了?”陆容反问。

数学组组长看着陆容,越发觉得老王之前说的没有错,像这样野性难驯的学生,怎么可能会是好的?

他一字一句,重重道:“你说你做了什么?!一个吊车尾七班的学生,却在这次的月考数学中,考出了比重点班还要高的成绩!而且是满分,全年级唯一的满分!难道你不觉得有问题吗?!陆容同学,学习不好不是错,你可以努力进步,没人会看不起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作弊!”

没错,这次月考里出现的bug,就是陆容。

且不说其他考试,单单就只是数学这一门,陆容所有题都完美答对,是非常漂亮的满分卷。

而150分的卷子,重点班里最好的学生,最高也不过是陆知涵的124分,陆容却高出那么多。

又因为这次是省教育局出题的缘故,高三年级整体考的不尽如人意,数学组倒也不意外。就是这样的难度,冷不防出现陆容一个不可思议的满分卷,数学组都高兴疯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们级部里还有数学这么优秀的学生?必须得找出来好好培养 !

当时数学组都在兴头上,连夜赶出成绩后,发现陆容居然是七班的学生说不意外那是假的,毕竟谁都知道七班是出了名的倒数第一。

然后发现陆容是新来的插班生,他们就没有多想,以为是一个好苗子误打误撞进了七班,组长还一度因此十分扼腕,动了想把陆容调进重点班的念头。

所以,今天早上,组长就召集人紧急开会。

但组长万万想到的是,休假回来的老王,会给他带来那么大一个意外,在听说有个满分卷,还是他班里的陆容时,老王直接否认说不可能,一口咬定陆容的成绩肯定有问题。

组长不信,老王就把之前七班数学考试的成绩单拿出来,那次陆容都还只是勉强及格,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一跃变成满分?

任谁想都不可能相信啊!

组长顿时就懵了。

他缓过那个兴头,再看陆容的其他成绩,更加难以置信,陆容四门考试成绩,除了数学是满分,语文、英语和理综都只是及格。

这下组长就黑脸了。

要说陆容是偏科,哪有偏的这么不可思议的?

摆明了就是成绩有问题。

全年级又没人比陆容的分高,抄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剩下了作弊。

但就是作弊,组长也很难以接受,三中办学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出过考试作弊的学生!

怎么想都接受不了,组长就直接让人去叫陆容过来,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

结果,好家伙,上来就不是什么好印象。

陆容慵慵懒懒站在那儿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又野又恹,眉眼间压抑的神情更是带着冷淡的匪气,怎么看都不是好学生的模样。

看的组长心里一顿火起。

旁边老王添油加醋的说:“组长,你不知道,这陆容平时就嚣张的很,我上课时候,她要么睡觉,要么发呆,还看毫不相干的小说,被我没收了还理直气壮,提问又一问三不知。这是好学生该有的样子吗?!”

最后一句句,直接问进了所有老师的心坎里。

对啊,哪有好学生是这样的?

053.我重做就是 就是因为这样,现在组长和几位老师的心中已经认定了,陆容不可能凭自己考出这样的成绩,只可能是作弊的。

他们看陆容的眼神里就多了说不清的失望与不喜。

老王轻轻的哼了声,得意又不屑的看着陆容。

一阵寂静里,陆容忽然嗤笑一声。

“作弊?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作弊?”

“你是没说自己是作弊,但你可能承认吗?”老王立马问。

组长叹了口气,看着陆容的目光里充满指责,“你能进三中,就说明你某种程度上符合三中的择生标准,可你却不好好的珍惜这个机会,不学无术,不把心思用在正途上。这样你对得起你父母吗?”

本来陆容还没什么表情,淡定的很,听见组长最后一句话,她瞬间冷下脸,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作弊。”

说这话时,她目光径直对上他们的视线,一双眼睛又黑又深,看的人心头发紧。

组长被陆容的眼神震住,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老王仗着有组长在,早就看陆容不顺眼,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你说了不算!你要是没有作弊,那我问你,你成绩怎么来的?开学时候你还只能考个及格,现在你就考出个满分来,谁信?有谁能给你作证?”

其他老师纷纷点头赞同。

“没错,哪有成绩进步的这么快的?”

“这都快赶上坐火箭了。”

“就算作弊,也作的太过分了!都不考虑考虑现不现实的问题吗?”

“真没脑子。”

陆容听的面色如同敷了一层冰。

但不及她开口说什么,办公室门口突然响起几道敲门声。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门口处,孙恒就站在那里,一脸懵逼和茫然的看着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众人一愣。

组长看见孙恒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道:“瞧我都被气傻了,忘了孙老师。孙老师,你快进,今天这个问题得严肃处理!”

孙恒也是组长派人去请过来的。

只不过孙恒今天有事,早上又没有早课,就来的晚了些,见到数学组组长叫去的人时,他才刚到学校,东西都还没放下,就被拉着过来了。

作为七班,也是陆容的班主任,陆容真出了什么事,还得是孙恒这个班主任来处理。

此刻,孙恒的状态不比之前刚到学校时的老王好多少。

他其实才过来,却也听到了组长等人说陆容作弊的事情,一时就呆住了,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都不能动弹。

在他眼里,陆容怎么都不像个会作弊的主。

被组长叫了声,孙恒略略定神,就走进办公室。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挠了挠头,怕自己先前听错了,认真的问道。

老王对孙恒也多有不满,上次他没收陆容的小说,孙恒还替陆容去说情,让他给记住了。

他就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孙老师,你这是养出了一个好学生啊。平日里见你那么维护陆容,我还以为她是个多么好的学生呢,结果,考试考不好就算了,还作弊来投机取巧,你就是这么教学生的?”

话出,几位老师看孙恒的眼神变了变。

孙恒听清楚老王的话,不由一愣。

但他顾不上自己被怼,连忙扭头看向陆容,疑惑的问:“你这次月考作弊了?”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孙恒,没说话。

见此,孙恒皱了皱眉,就道:“不可能。就一个月考,陆容怎么可能会作弊呢?”

“怎么不可能?孙老师,你知道她数学考多少分吗?150!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组长愤愤的说道。

孙恒啊了一声,有点傻眼。

原本以为发现了一个好苗子,结果居然是作弊,数学组组长失望至极,转过身去,“作弊不容姑息,必须全校通报批评。其他的处罚,既然孙老师来了,那就由孙老师想想,怎么处。”

孙恒一惊,“这……这不行啊!全校通报批评,也太严重了!”

“不然孙老师你还想包庇吗?”老王冷笑道。

孙恒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怎么就能认定陆容同学是作弊呢?”

“这不是明显的事吗?”其他老师说。

孙恒有点头疼,见身边陆容的脸色都快冷成冰渣子了,他暗道不好,硬着头皮往前一站。

“明显的事?那就是没有证据证明陆容同学是作弊。凡事都要讲求个证据,万一是误会怎么办?而且,就算陆容同学是作弊,她又为什么要作弊呢?”

“这……”

孙恒那话,把几位老师都给问住了。

是啊,就算陆容作弊,可是为什么呢?

这种考试又不是普通考试,三中又一向查的严,真查出来了,可不是好事,而且也没几个人会傻到往满分卷的方向作弊,不然那不是更容易被查出?

这么一想几位老师都觉得有道理,看陆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动摇。

老王见状,心里一个咯噔,立即开口:“孙老师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相信陆容能凭自己考出满分卷?平时她什么样,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

孙恒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别说数学组的人了,他也不信陆容能考出满分卷。

但是,一个都能……把百万钢琴随便拿来给同学练琴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在意区区一个月考的成绩?

想到这儿,孙恒立马坚定了自己的念头。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陆容同学,他不会作弊的。”

“孙恒!”老王有点恼羞成怒,“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之前你就老护着她,你什么意思?看不惯我是吗?”

其他老师,连带组长,都有些错愕。

孙恒被老王一而再的怼,加上又是这么个情况,再好的脾气也来了气性。

“王老师,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陆容不止是我的学生,也是你的学生,哪有帮着别人来欺负自己学生的?”

“你!”

老王没被孙恒当中顶过话,当下就要忍不住了。

其他老师见状,连忙上前拦人。

“别别别!”

“王老师,消消气,孙老师,你也别生气。”

“就是!不就一个学生,犯的着跟同事翻脸吗?”

“什么犯的着犯不着?!”

孙恒平日里待人和和气气,没跟谁红过眼吵过架,一直笑呵呵的,但一发火就把所有人给吓了一跳。

“不是你们的亲学生,你们当然不心疼!”

“我知道你们一向看不起七班,当初就是因为七班成绩差,没人愿意接,我这个才来三中的年轻老师才有机会当班主任。但是,成绩差怎么了?你们怎么能以成绩定义一个学生的好坏呢?陆容成绩不好,她就不能考出满分了吗?!”

组长、老王和其他老师被质问的脸色乍青乍白。

孙恒抹了把脸,还想说什么,突然被陆容给拉住。

他看也没看陆容,斩钉截铁道:“陆容,你别怕,老师肯定给你做主!”

“不是……”

陆容眉心直跳。

她瞥了眼对面那几人,倒是忽然平静了下来,神情仍然发冷,漫不经心的嗤道:“不就是一个成绩?简单。我重做就是。”

054.如你所愿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组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重做?”

老王倒是反应快,立马说道:“你想的倒是好!月考卷子的答案早就出来了,都已经过去这么久,该背的都能背下来,你就算重做,又有什么意义?”

其他老师刚回神就听到老王这话,下意识的点头。

“王老师说的没错,答案发都发了。”

“只要有心,肯定能把答案全背下来。”

陆容嫌少如此无语,都要被气笑了。

“这就是三中老师的智商?我不得不怀疑,三中的学生是不是基本上都靠自学成才。”

“你说什么呢?”

老王怒瞪陆容。

其他老师也不悦的看着陆容,纷纷道:“一点都不知道尊师重道,这样的学生,好不到哪儿去。”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三中的!”

他们不知道,孙恒知道啊!

当初可是三中校长亲自把陆容交到他手上,叮嘱他要看顾好陆容的。

孙恒立即挡在陆容面前,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梗着脖子道:“不做月考卷子便是。既然你们怀疑陆容的水平,那就你们自己出题来让陆容做,这样不就行了?”

数学组长并几位老师一怔。

对上陆容平静无波澜又似乎带着些嘲讽的眼神,他们脑子一卡壳,突然有些尴尬。

对啊,另外出题就是了。

老王看着他们,又看向陆容,哼了声:“出题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万一她提前做过怎么办?”

孙恒一听,气的脸红脖子粗,说话都要不利索了:“王老师,你别太过分!那你想怎么办?”

数学组组长和几位老师看向老王。

陆容冷冰冰的瞥眼老王,扯了扯嘴角,带着点玩味说道:“王老师,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办。”

如果是熟悉陆容的人在这儿,就能听出,陆容生气了。

陆容这人其实有个特点,她就算神生气,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她越平静,就代表她压着的脾气越大。

老王迟钝的反应了几秒,下意识说:“除非你做我假期里刚出的卷子。”

他请假就是去给别人补课,补课的人还是一个大学生,学的是高等数学,给那大学生做的题也是他临时出的,不可能有别人知道。

况且,就算他出的题是高等数学的基础知识,那也不是陆容这个刚上高三的高中生能接触的。

这样想着,老王就觉得……可太好了!

他早就看陆容不顺眼了,没有江子辰的背景,还不给他面子,借此机会,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组长诧异道:“王老师,你放假还工作呢?”

王老师眼皮子跳了跳,干笑道:“虽然放假,但我哪儿能放下三中的学生呢?而且学无止境,我当然要一直提升自己。”

组长并几位老师就欣赏的看着老王,不住点头。

“这才是一个好老师应该有的品性。”说罢,组长又扫了眼孙恒,“而不是只顾和学生打好关系。”

孙恒面红耳赤,攥紧手。

组长就看向陆容,“你觉得怎么样?”

陆容径直瞧着老王,将他整个人上下都打量了遍,深不见底的眼神直把老王瞧得心底发凉。

在老王都快要收不住陆容的眼神时,陆容终于微微颔首。

面无表情开口:“可。”

组长就让老王赶紧拿出他出的题。

平时老王手边都会提着个公文包,他的工作资料基本上都在里面,假期里花了无数心血出的题也在。

老王仿佛已经看到了最后将陆容骂的狗血淋头的场面,人都神清气爽起来,洋洋得意的走到自己座位上,从公文包里翻出他最新出的一套题,回去递给组长。

组长接过来一看,顿时一愣。

“王老师,你是不是拿错了?”

老王肯定的摇头;“没拿错。”

“可这都是高等数学的内容,不适合陆容做啊。”组长说。

其他老师一听,也凑过去看。

老王干咳两声,假惺惺的道:“既然陆容都能考出150的高分,那就说明她对高中的数学知识框架已经了然于胸。我出的题虽然是高等数学的内容,但都是基础的,还没有完全摆脱高中知识。”

组长并几位老师不禁皱眉。

说的也不是道理。

孙恒见此,连忙道:“王老师,这不一样!”

就算他不是教数学的,也知道高等数学和高中数学完全不能放在一起说。

老王嘲讽道:“陆容不是说自己的水平没问题吗?既然没问题,那怎么会做不了?”

“但是……”

“行了,”老王不耐烦的摆手,“大不了,不需要她把这份卷子做满分。只要在及格线以上,我就相信她高中月考卷子没问题。”

组长直接问陆容:“陆容同学,你是否接受?如果不接受的话,我会另找一份题给你做。”

主要,组长也不相信陆容真有什么水平,希望她知难而退。

孙恒转头看向陆容。

从头至尾,陆容其实没说太多的话。

但没人会忽略她。

此刻,陆容瞥眼组长手里那卷子,目光移回到老王身上,半晌,她似笑非笑的问:“你确定,要我做那份卷子?”

老王倨傲的扬起头,“没错!”

“呵。”

陆容轻笑一声,那笑意却转瞬即逝,随后她轻描淡写的开口:“那就——如、你、所、愿。”

所有人,包括老王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陆容会答应。

孙恒反应过来,要急死了。

可陆容像没事人似的,随便挑了张没人的办公桌,抬脚勾住椅子往她这边一拉,顺势旋身坐下,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上,姿态随意的很。

“借支笔,没拿。”

语气更嚣张。

所有人都有点懵。

陆容表现的实在太轻松了,以至于他们都有一种错觉,觉得她即将要做的不是大学的高等数学,而是高中最简单不过的内容。

组长愣愣的把卷子放在她面子,直接从桌面上放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黑笔来给陆容。

有个老师迟钝的说:“我……我给找点草稿纸?”

数学办公室可能什么都缺,唯恐不会缺草稿纸。

然而,陆容看他一眼,却说;“不用。”

那老师:“???”

其他人:“???”

不用?

陆容说不用草稿纸??!

陆容瞥见他们的反应,冷嗤一声,漫不经心开口:“没见过心算?”

055.她全对 数学组组长和所有老师:“???”

你一个高中生,做大学的高等数学,竟然用心算?!

这他们……真没见过。

别说这了,他们都没见过高中生做大学题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间,一脸茫然,相顾无言。

老王面部肌肉直抽搐,最后憋出来一句话:“心算是吧?行,我今天就看看你怎么算!要是做不出来,我看你最后怎么收场!”

陆容转了转笔,目光落在卷子上,将第一道选择题扫了一遍,而后缓缓开口:“你很吵。”

说完,她就拨开笔帽,勾了个答案。

其他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就写了?

半分钟都没有,蒙的吧?

老王差点下意识的凑上去看陆容划的答案,但想了想目前的情况,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呵,狂是吧?

他就看她能狂到什么时候!

而孙恒已经心跳如擂鼓,见数学组组长和几位老师都一眨不眨的盯着陆容,就算陆容表现的再云淡风轻,他也还是紧张的都感觉到呼吸困难了。

此刻,孙恒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完了!

陆容以高中生的水平做大学高等数学的题,怎么可能会啊!

这念头才闪过孙恒的脑海,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孙恒又见陆容以极快的速度,将下面几道选择题的答案给勾了出来。

一共就十道选择题,陆容这一下子就做完了一半,思考的时间都不一定够他看一遍题的,怎么看都不像个真会的主。

孙恒眼皮子直跳。

他咽了咽口水,心底蔓延上巨大的不安。

想了想,孙恒心一横,趁着数学组组长他们在看着陆容做题的空隙,连忙掏出手机来,迅速给校长发去求救消息。

也是托了陆容的福,孙恒一个在三中工作没几年的新人班主任,比好些已经工作了十几年的老教师,都要更快加了校长的微信,就是为了方便校长问他陆容的近况。

眼下这种情况,除了校长,孙恒是真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来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

另一边。

校长办公室。

这时候的校长正在处理学校公务,面前还站着学校的几个领导高层,他边签文件,边跟面前的人说话。

“后面两天的钢琴比赛,一定要认真准备。我看场地就用学校的礼堂好了,通知下去,到时候学生们要是想来观赛,都可以来。”

听到校长这话,几个领导都很吃惊。

“校长,没必要搞这么隆重吧?”

“就是啊,以往的钢琴比赛不就是走个过场?”

“而且,就算真的办比赛,又有什么意义呢?谁不知道高三重点班的陆知涵钢琴弹的很厉害,最后还得是她替学校去参加市里的比赛?”

几个领导都这样想。

反正最后的人是陆知涵,也没有人会不服气,为什么还要走个过场?

那样不仅浪费时间,还浪费财力,人力,物力,实在太不值得了。

“你们懂什么?”

校长签完文件,放到一旁。

随后,他往后依靠,倚着椅背,悠悠的说道:“这次,重要的不是比赛,而是人。”

谁让以往的参赛人,不如今年的参赛人矜贵?

校长只要想到里面还有陆容这么个祖宗在,就会觉得窒息。

当初齐老将人送进三中,说好了只是当普通人对待,不用对其有什么特别优待。

但是,但凡是个有脑子的,怎么可能不会优待?!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小祖宗对齐老有多重要。齐老虽然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更别提,前段时间,齐老还向他问了这个比赛,校长实在不确定到时候齐老会不会为了这个比赛又来阳城。总不能齐老真的来了,就让齐老看个小场面吧?

校长光是想想就觉得丢人。

而且………

校长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也不知道这个比赛为什么会吸引那么多大佬的注意。就连连三爷,都在我这里过问了。”

话出,其他人默默闭上了嘴。

他们也想不通,大名鼎鼎的连三爷怎么会感兴趣。

校长叹了口气,“算了,谁让这些大佬都是祖宗。既然他们感兴趣,那就弄的正式一点,免得叫他们看了不高兴。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

话还没说完,校长放在一边的手机急促的响了声。

校长没理,继续道:“……这两天,一定让人精心布置礼堂,到时候……”

声音才落,校长的手机又急促的响了好几声。

一个人忍不住说道:“校长,您还是看看手机吧,免得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校长不禁皱眉。

谁会这么不懂事的在这个时间点打扰他?

校长就做了个手势示意停下,不悦的伸手去拿手机看。

点开屏幕,校长扫了眼,不是他经常联系的朋友,就准备放下手机。

但这个时候,校长突然想起什么,愣了下。

这次他推了推眼镜,仔细的看了好几眼。

然后……

“糟了!”

校长忽然惊恐,嚯然起身,顾不上形象,推开椅子就要往外快步离开。

其他人见状,都懵住。

发生什么事了?

……

数学组办公室里。

这时,所有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尤其是数学组组长和老王,前者看着面前行云流水做完的卷子,有些怀疑人生,后者则是一脸呆滞。

不止他们,其他人也呆住了。

一共十道选择题,六道填空题,五大大题。

不到二十五分钟,陆容就全做完了。

此时陆容还姿态懒散的坐在那里,撑在椅子扶手上的胳膊支着侧脸,微微歪着脑袋,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转着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眼底带着凉意。

“怎么?不阅卷吗?”陆容慵懒出声提醒。

几个人这才如梦初醒。

组长连忙催老王拿出答案来。

老王的确带了答案 ,但此刻,他望着那份卷子,却一动也动不了,呆若木鸡。

当然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份卷子,也没人比他把答案记得还清楚。

正是因为他把答案都记住了,在难以置信的将这份卷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后,才不得不承认。

——陆容全对。

老王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孙恒还没有收到校长的回复,紧张的抱着手机,艰难问道:“陆容做的怎么样?”

老王从未觉得这回答也如此艰难。

组长推了把老王,“说啊,你是不是记得答案?怎么样?”

老王看向组长,又看向其他人。

一个老师都快急出汗来了,见老王不动弹,就道:“标准答案是不是在你包里?我给你找!”

说完,他就要走。

老王心头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不假思索的叫道:“不用了!”

那人停住,回头看他。

老王脸色青白交加,难看的活像吞了苍蝇。

最后,他一咬牙,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难以接受的说:“不用看了,陆容她……全、对!”

“什么?!”其他老师失声喊了出来。

056.好像……晚了 孙恒这时候已经将手机捏的死死的,甚至因为校长迟迟没回他的消息,都要准备给校长打电话了。

结果冷不防听到老王那句全对,孙恒愣了几秒钟,有点傻眼。

全、全对??

他是不是听错了?

数学组组长反应的最快,立即上前一步,不敢置信的问:“全对?你确定是全对?”

老王咬牙切齿,他其实比组长还要更加不可思议,但他此刻却是不得不承认,将这个头艰难的点了下去。

“是。”

他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撒谎,是不是全对,瞒不过组长。

组长听到老王再一次肯定,有些呆滞。

可是他仍然不敢相信,一把夺过陆容做的那份卷子,目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无一遗漏的认真看了起来。

他能当三中高三数学组的组长,数学水平自然也低不到哪儿去。

其他人上前,紧张的问:“组长,怎……怎么样?”

他们不敢打扰组长,说的也小心翼翼。

而组长用了挺长时间,再三仔细阅过后,呆呆的抬头,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些颤抖。

“竟然……竟然是真的……”

他甚至整个人都有些发颤,难以抑制的激动迅速出现在了他的脸上,眼睛瞬间放光。

不怪他这么激动。

要知道,高中数学卷全对满分卷,和大学数学卷满分卷,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现在陆容还是高三,她能将省教育局所出那么难的数学卷做出满分来,就已经能说明,她在数学上的天分极出色,可她还能将大学高等数学的卷子做出满分,这就完全足够证明,陆容不仅早早的将高中数学所有内容自学完毕,还自学了大学的数学内容。

这说明什么?

说明陆容是个万里挑一的数学天才!

她比三中所有学生加在一起,都要更加优秀!

想到这里,组长看陆容的眼神都变了。

一旁的孙恒错愕之后,有些茫然,后知后觉的问:“……这是不是就能证明,陆容没有作弊了?”

“能!能!能!”组长一连说了好几个,哈哈大笑起来。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刚开学的月考,居然给他们爆出了这么一个好苗子!

其他老师现在完全反应过来了,瞠目结舌的同时,又回到了之前羡慕嫉妒老王的状态。

这什么运气啊?

居然还真收到个这么优秀的学生?!

他们激动的难以自持时,陆容扫一眼脸色并不如他们好看的老王,翘着二郎腿,缓缓淡声开口:“既然已经证明了,那来说说你们冤枉我的事情。”

组长并几位老师顿时一僵,尴尬起来。

组长现在是怎么看陆容怎么顺眼,连忙道:“陆容同学,此事是我们太武断了,的确是我们的不对。但是,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你的水平,会怀疑也是情有可原,你能理解的,对吧?”

陆容拿手支着下巴,坐在那儿,挑眉瞧着变脸速度极快的组长,勾了勾嘴角,吐出几个字。

“不能。”

“我就知道陆容同学人大度……啊?”

组长刚要把想好的说辞说出来,突然反应过来陆容的意思,一时愣住。

陆容嗤了声,不冷不淡的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大度?哦,你们还不认识我,行吧,我勉强自我介绍一下。我这人,最是记仇。”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

凭什么转到别人那里,就要停下来?

她不仅要转下去,还要往死里转。

组长脸色一僵,不好看了。

其他老师面面相觑。

最后他们的目光随陆容的,一并停留在老王身上。

老王迟钝了几秒,猛地退后一步,怒道:“看我做什么?我怀疑她不是应该的吗?她之前考试还是及格,现在就是满分,放在谁身上谁不怀疑?我。只是履行作为老师的责任,将这个疑惑提了出来而已!要怪也是怪她,谁让她一开始就不好好的表现出来?!”

“这……”

组长觉得老王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他们作为老师,哪里有向学生道歉的?

组长就和善的对陆容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在全年级前给你正名,怎么样?”

组长觉得这个行为已经是最恰当的了。

老王低哼一声,不满的剜了眼陆容。

陆容指间微微摩挲着,呵了一声,“正哪门子名?同学们是已经知道我作弊了,还是知道什么了?”

组长一噎。

成绩确实还没公布出去。

陆容按了按眉心,淡淡说道:“既然你们想给我正名,可以,全校通报,你们数学组的老师们怀疑我作弊,然后我自证清白,也行。”

这话说出来,不要说老王,组长和其他老师也变了变脸。

真要按这个通报出去,那他们数学组的人脸面还要不要了?

再说,他们又不是故意的。

“陆容,你别太过分!”老王忍不住吼道。

组长连忙拦下他,见场面实在僵持,余光瞥见一旁愣愣的孙恒,赶紧道:“孙老师,这陆容是你班里的,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才比较合适?”

一下子就把这个烫手山芋踢给了孙恒。

孙恒心头一跳,对上组长几人的视线,又下意识看向陆容。

陆容平静的望着孙恒,没说话。

孙恒却有点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组长他们是希望陆容看在他的面子上,息事宁人,让他安抚好陆容别往下闹。

但孙恒一看到陆容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睛,就说不出话了,觉得有点对不住陆容。

“这……”

组长在他说下去前,突然开口:“孙老师你要想清楚啊,以后陆容同学还是要继续学习,在三中待满一年的,还是妥善点处理比较好。”

孙恒看向他,皱眉。

陆容这时放下手,环抱在身前,淡淡开口:“孙老师是我的班主任,我自然也听他的意见。”

之前,孙恒维护了她。

给孙恒面子,自然也可以。

组长顿时松了口气,只要陆容有愿意听的人就行。

孙恒更觉得有些对不住陆容了。

可就像组长说的,陆容在三中还有近一年的时间,要是真得罪了数学组的人,以后陆容的学习怎么办?

而且真让老师给陆容道歉,那老师面子上也过不去。

想来想去,孙恒都觉得棘手。

最后,他叹口气,说道:“要不这样吧。怀疑陆容确实不好,给她补偿也是应该的……”

这话没说完,孙恒的手机忽然响了下。

孙恒下意识看了眼。

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来。

“我马上就到,你维护好陆容!!”

孙恒一呆。

组长催道:“孙老师,你继续说啊。”

孙恒抬头看他,沉默了下,“好像……晚了。”

057.是啊,没看见我这个校长来了吗 “什么晚了?”

组长几人没明白过来孙恒那话的意思。

孙恒欲言又止,看他们的眼神里多出了些同情。

然而,就在下一刻,原本关着的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给踹开,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除了陆容之外,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是谁?大白天的擅闯办公室,还有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了?!”

组长立即看过去。

然而,就是这一看,组长顿时腿一软,差点当场给跪倒。

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全是学校的高层领导,但最重要的是他们面前那个人,须发半白,约莫五十多岁,穿着合身妥切的中山装,面上皱纹渐深,却依旧精神抖擞的人。

不是三中的林校长,又是谁?

此刻,他站在那儿,满面怒容,眼睛像是快要瞪出来了似的,呼吸急促,额头上还满是汗,让人一看就觉得,他肯定是从办公室急匆匆的冲过来。

他身后的那群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上气不接下气的,面上神情却很茫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他们,办公室里的人都傻眼了。

两方对视,同脸懵逼。

只有孙恒还好点,只是很吃惊,看了眼林校长,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上面屏幕上还停留在林校长那个页面。

孙恒万万没想到,林校长会亲自过来。

还过来的这么急!

坐在椅子上的陆容不慌不忙的换了条腿搭着,往后靠着椅背,好整以暇的瞧着这一幕。

最后是组长先反应过来,赶忙上前,露出讨好的笑容来。

“林校长,这是发 什么事,您……怎么来了?”

他瞄了眼林校长后面那同样很迷惑的几个人,咽回了后面要说的话。

林校长没理他,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陆容身上,见她跟。没事人似的,脸色也瞧着平静,应该是没发生什么,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林校长微微定神,沉着脸走进办公室。

后面的几人面面相觑,跟着林校长走进来。

组长有眼力见儿,立马把门给关上,免得外面路过的老师同学看见这办公室里的情形。

见林校长走进来,呆滞的几个老师连忙让开,老王居然是反应最快的,第一时间给林校长找了张椅子。

“校长,您坐,坐着说话,站着怪累的。”

说罢看向一旁的陆容,老王斥道:“你还坐着做什么?没看见校长来了吗?还不站起来!”

“是啊,没看见我这个校长来了吗?”林校长冷笑一声。

有了林校长这句话,老王顿时挺直腰,痛心疾首的训道:“陆容啊陆容,能说说你,平日里没个学生正形也就算了,怎么在校长面前还这样嚣张?你把校长放眼里了吗?!”

说这话时,老王一心想着要在校长面前好好的表现表现,却没注意到,林校长的脸色越来越寒,一旁跟着来的几个领导神情古怪。

孙恒听见老王说的话,满面惊恐,赶紧道:“王老师,你快别说了!”

“别说什么别说?”老王义正言辞道,“今日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陆容!像她这样的学生,简直是三中的污点!就算成绩好又怎么样?品性不好,一样不是好学生!”

孙恒捂住了脸。

组长和几个老师有点懵。

其实他们还不知道校长来做什么呢。

但见老王越说,校长脸色越难看,他们警惕的闭上了嘴。

陆容悠哉的转着笔,不为所动。

老王更加气了,“校长,您看看,她就是这样一个……”

林校长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的一巴掌重重拍在旁边桌面上,“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

“是!校长您是不知道,她简直太丢……”

刚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老王没了声,呆呆的扭头看向林校长,以为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校长,您说什么?”

林校长拍桌而起,怒道:“我这个校长都来了,你还敢当我的面训斥陆小姐,你还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如果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林校长眼中竟然有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惊恐。

没人知道,林校长现在要怕死了!

陆容是谁?

这可是齐老出面送进三中,后面还为其亲自来阳城找他关心询问的祖宗啊!

都活到林校长这个年纪了,谁还不是个人精了?

从齐老种种行为,再结合齐老无儿无女来看,齐老为什么对陆容这个人那么关注?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祖宗是齐老选的继承人!

而且,陆容也不是普通人,出身阳城陆家,身世倒也勉强配得上齐老继承人的身份。

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能惹得起的祖宗!

要是回头叫齐老知道,他万般宝贝儿的继承人在他这里被骂的狗血淋头,那他这个校长也就做到头了!

林校长能不怕吗?!

老王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校长,怀疑自己在做梦。

组长几个人也全都呆住。

林校长来这里,是为了陆容??

林校长深吸一口气,看向陆容,上千一步,挤出个笑脸来,“陆小姐放心,事情我已经大体知道了,关于您作弊这件事,绝对都是子虚乌有的,我会给您在全校面前澄清,并让人给您道歉。您消消气。”

说到这个,林校长要呕死了。

陆容,堂堂齐老选定的人,连京都都不屑去,怎么可能还会作弊?

用脚趾头想都觉得不可能啊!

陆容屈指敲了敲桌面,缓缓开口:“校长,你来晚了。”

林校长:“什么?”

陆容似笑非笑道:“这位……王老师,为了证明我不是作弊,他让我做了大学高等数学的卷子来自证清白。当然,满分。”

闻言,林校长倒吸一口凉气。

他后面几个领导也嘶了声,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容。

一个高中生,做大学的高等数学,还满分?!

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狂了?

“不过,我还是不太高兴。”陆容淡声道。

林校长连忙回神,瞪了眼老王,赶紧问道:“陆小姐,那您希望怎么解决?”

陆容瞥眼有些窘迫的孙恒,不紧不慢说道:“看在我班主任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私了不计较。”

林校长暗暗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他当初让孙恒来带陆容,是这么正确的一件事。

回头他一定要给孙恒发奖金!

“但是……”

林校长的心又提了起来。

“陆小姐,您说。”

058.还真还回来了啊 陆容不紧不慢的换了个姿势,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长腿一伸,背往后靠,两手交叠在身前,就那么抬眼瞧着老王。

直到现在,就算老王再不愿意接受,也不能忽略眼前这个事实。

陆容——他一直认为没什么背景的普通学生,不但认识他们学校的校长,还能够让校长对其客气无比,就差追在屁股后面嘘寒问暖。

这说明什么?

说明陆容不仅有背景,还是天大的背景!

只要一想到这个,老王就冷汗津津。

因为他得罪了陆容。

可是……既然她有背景,她为什么不早点说?!!

陆容目光锐利,一眼就能看出老王现在在想什么,但没关系,她不在意。

“我记得,之前,我和王老师有过一个约定,不知道现在还作不作数。”

“什么约定?”

其他人面露疑惑。

老王突然听到陆容的话,没明白过来,也一脸疑惑。

他什么时候和陆容有过约定了?

陆容缓缓说道:“开学没多久,王老师没收了我的一本书。”

听到这话,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老王。

只有孙恒,耳边嗡的响了下,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来。

陆容接着道:“那个时候,我想拿回书。但是王老师跟我说,除非我下一次的数学考试考出满分,他才能还给我。不知道现在,这书能不能还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考满分就还你书?”老王莫名其妙的反问。

他是没收了陆容课上看的小说没错,但他可没对陆容这么说过。

自己给别人打脸的机会,这种蠢事,他怎么可能会做?

旁边的孙恒一听陆容的话,如醍醐灌顶,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来了。

陆容将目光移到孙恒身上。

其他人见状,也不明所以的跟着看向孙恒。

孙恒顶着一众年龄、资历都比自己大的人的视线,紧张的不行,磕磕绊绊的说:“那……那个,王老师的确说过。”

“你放屁!”老王怒道。

他有没有对陆容说过,自己还不知道吗?

孙恒苦笑一声,“其实你是对我说的。那时候,陆容同学找我,请我明白看看能不能拿回书来。但当时……你可能太生气陆容上课看课外读物,想也不想就说,除非陆容能考满分,否则不会给她。”

他说完,老王就懵住了。

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老王顿时闭上了嘴,神情分外精彩。

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些无语。

感情这是老王自己给自己埋下的坑?

等等——

数学组组长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陆容,艰难的问:“陆容同学,你……你考满分,就是为了一本……小说?”

陆容歪了歪头,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呢?”

所有人:“……”

就特么……离谱。

陆容忽然眯起眼,开口问道:“怎么?一百五十分还不够?”

“够够够!当然够!”

数学组组长有些心肌梗塞。

陆容问那话,就像是在说,她不是只能考一百五十分,而是卷面的满分只有那么些分而已。

如果是放在刚才,组长会非常惊喜。

但现在……

组长觉得自己接受不了,好不容易出现的数学天才,考满分居然是为了一本小说。

林校长有些头疼,斥道:“听到没有?赶紧把陆小姐的书还给她!”

别说考满分才能还这个离谱的条件了,就算没考满分,只要陆容想要,还能不给吗?

老王有种想吐血的冲动。

事已至此,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校长就在这儿,他还能说不吗?

“是。”

陆容伸了个懒腰,懒散的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要回去上课了。”

林校长连忙道:“好,陆小姐先回去吧。等处理完了,我再让孙恒告诉你结果。”

陆容嗯了声。

她又看眼孙恒,忽然道:“班主任不错。”

孙恒一愣。

林校长却是明白了陆容的意思,笑呵呵道:“还是陆小姐当初挑的好。以后也会更好的。”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孙恒。

没明白过来的孙恒满脸茫然。

而老王其实早就忘了当初收的书到底放哪儿了。

最后还是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帮忙翻箱倒柜的找,才给找出来。

陆容接过书,就离开了办公室。

她走后,原本还笑着的林校长顿时沉下脸,办公室的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有陆容在的时候,老王还没觉出什么,陆容一走,他立马回神,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点点变白。

数学组组长和几个老师面面相觑,没敢说话。

林校长忍着脾气,一字一句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找麻烦,脑子都去哪儿了?差点惹下大祸知不知道?!所有人都给我写五千字检讨,明天这个时候前交给我!”

组长几人微微松了口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还有你!”

没等几人缓过来,林校长突然转向老王。

老王一个激灵,身子抖了下。

林校长冷笑一声,“王老师,你是老教师了,很多事情,我不想管,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来做了什么吗?”

老王脸色骤白。

林校长疲惫的闭了闭眼,冷声道:“你就在家好好反省一段时间,这期间,七班的数学课,由孙恒找别的老师沟通代课。”

话落,林校长抬手拍拍脑子还没跟过来的孙恒,说道:“孙老师,你是我放心的。”

孙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林校长最后看了眼众人,沉声道:“今天的事,你们都给我咽到肚子里!谁要是敢往外泄露一个字,我绝对不会放过。”

丢下这句话,林校长便转身带人离开。

他们走后,老王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完了。

其他人互相看着对方,长长的叹了口气。

而陆容已经回到了班里。

这个时候正是下课时间,陆容一回去,苏梦和杨晓雯立即凑过去,同温安安担心的问:“怎么样呀?老师找你是出了什么事吗?”

陆容哦了声,说:“没事。”

温安安眼尖,看到陆容手里拿的东西,疑惑的问:“同桌,你带回来什么了?”

陆容就将书递给苏梦。

三人定睛一看,讶了声。

“这不是上次被老王没收的小说吗?你怎么拿回来的呀?”

苏梦尤其觉得不可思议,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被没收书的时候,她是真做好了攒钱再买一本的准备的,现在钱都攒的差不多了。

陆容面不改色道:“上次他说,月考后还。”

几人一愣,然后就是震惊。

居然还真还回来了啊???

059.陆家出事 不久之后,陆容就从孙恒那里知道了林校长的处理结果。

孙恒跟她说完,又很紧张的问她这样处理可以吗。

陆容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就从孙恒的办公室离开了。

回去没一会儿,这次月考的成绩随之下发到各个班级,成绩一经公布,就震惊了全体高三学生。

怎么说呢,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几乎大部分人考的贼差,只有少数人的成绩还过得去,这是他们从考试时候就想得到的,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成绩竟然会出来的这么快,完全令他们措手不及。

更措手不及的在后面。

成绩出来的当天下午,就有一个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在高三年级里炸开。

——难度堪称变态的数学考试,年级里居然出了个满分卷!!!

这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都疯狂了。

因为这满分卷没有出现在重点班。

而且重点班数学分最高的人,也就是陆知涵,才126分。

绝对的碾压啊!

他们怎么不知道,除了重点班外,其他班竟然能出个数学大神?

于是众人纷纷开始打探这名大神到底是哪个班的,他们问身边人,问关系好的同学,还是跨班问,都没一个人能问的出来,最后有人实在忍不住,找去了数学组办公室的老师问。

要是放在以前,数学组的人巴不得把这数学天才向全年级的人公布,现在的他们哪敢吱声?

是以数学组的人不约而同嘴巴严实的一批,不管学生们怎么撒娇打泼,硬是没问出来一个字。

学生们这下更是好奇的抓心挠腮。

温安安三个人也好奇。

温安安拿到自己的成绩单后,很是惆怅扼腕了会儿,就迅速投入到八卦当中,跟陆容闲聊。

“同桌,你知道那位数学大神是谁吗?”

晃过来聊天的苏梦和杨晓雯也竖起耳朵来仔细听。

为什么她们会觉得陆容可能知道呢?

因为早上叫陆容去办公室的老师,就是数学组的人,既然陆容都去过数学组办公室了,那应该看到过成绩单吧?

陆容在看书,头也没抬的回了句:“知道。”

“谁啊谁啊?”

温安安三人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陆容顿了顿,抬眼瞧向她们,沉吟片刻,说:“我就坐在你们面前,你们看我几分像大神?”

温安安三人眨了眨眼睛。

对视三秒,她们忽然爆笑。

“陆容,你别逗了!”

“就是,你平时作业都抄温安安的,怎么可能会是那数学大神?”

陆容无语凝噎,看着她们,“真是我。”

温安安笑出了眼泪,伸手拍拍陆容的肩膀,“同桌, 还不知道你啊?我可看过你的总分,才360分。那位数学大神光数学就是150分呢!”

陆容:“……我知道。但是你看到我单科了吗?”

温安安想了想,“没有。”

苏梦哈哈笑道:“陆容,那你找你成绩单给我们看看呗。”

陆容:“……”

杨晓雯问:“你怎么不找?”

陆容服气的说:“我忘了塞哪儿了。”

这话一摞,温安安三人对视一眼,片刻,爆发出一阵更大的笑声,丝毫不相信。

陆容:“……”

最终,温安安三个也没相信。

……

放学后。

陆容收拾书包,没和温安安她们一起去吃饭,照常出校。

她走的晚了些,这次学校门口人已经挺少了。

陆容本来想直接去连神机的店,但走了没几步,忽然被人拦住。

抬眼看向面前的人,陆容微微皱眉。

陆知涵这次连笑都懒得笑了,面无表情的看着陆容,像是心情极差,开口道:“爸让你今天回去吃饭。”

她没提江珠。

陆容看她一眼,淡淡反问:“我为什么要回去?”

陆知涵拧眉,并不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爸让你回去。”

陆容绕过她就要走。

这时候,陆知涵忽然冷冷的说了句:“家里出事了。你真的什么也不管吗?”

陆容的脚步顿住。

她偏头瞥向陆知涵,问:“出了什么事?”

不料陆知涵转身就走,丢下一句:“你回去不就知道了?”

她走的方向,马路那边停着一辆车,正是陆家的专车。

陆容定定瞧着陆知涵,半晌,她轻嗤一声,翻出手机来给连神机发去一条消息,说她今天不去了。

连神机秒回了一个好。

陆容看眼屏幕,然后才收起来手机,抬脚走向陆家的车。

陆知涵似乎没想到对陆容会跟来,多看了她一眼,却是对司机说话:“开车吧。”

司机应了声,默默启动车子。

陆容靠着座背闭目养神,没说话。

就在车内气氛越来越寂静时,陆知涵忽然开口问:“这次月考,你考的怎么样?”

这是陆知涵最想知道的事。

陆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太阳穴,淡淡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陆知涵笑了声,有外人在场,她说话也轻声细语,“姐姐不愿意说,就是考得不好吧?考的不好也没关系,毕竟,姐姐过去五年里都没上过学,落下的东西多了。”

陆容动作停住。

“陆知涵,你总是那么喜欢在我这里找存在感。为什么?因为你小时候就不如我?”

陆知涵倏地转头看向陆容。

陆容恍若未觉,依旧揉着太阳穴。

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悄悄的瞄了眼后面。

陆知涵注意到,死死的压下去心底的冲动,呵呵两声,“姐姐真是会开玩笑。”

陆容不紧不慢的换了个姿势坐。

没多久,她们就到了陆家出乎陆容意料的是,陆闵生竟然就站在陆家门外等着,但江珠不在。

她们一回来,车刚停下,陆闵生就赶紧上前,殷勤的打开后车门。

“容容好久没回来了吧?晚饭已经做好了,洗把手就能去吃。”

陆容扫了眼陆闵生身后。

陆闵生如同知道她在想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说道:“你妈妈生病了,今天不跟我们吃晚饭。”

陆知涵听到这话,撇过头去。

陆容目光在陆闵生和陆知涵身上转了转,明白了什么,忽然有点想笑。

真是……有意思。

陆闵生一边引陆容和陆知涵进去,一边和事佬般说道:“容容啊,你也别怪你妈,她是上次对你发火,心里过意不去,不敢见你。但她还是念着你的,特地嘱咐刘婶和王婶做了一大桌子菜,就等你回来吃呢。”

说完,陆闵生顿了顿,接着说道:“也都怪爸。这段时间,爸爸太忙了,顾不上你,以至于让你受了那么大委屈,是爸的不对。容容,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不会怪爸吧?”

060.俗称做梦 然后,陆闵生脸上就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仿佛已经笃定了陆容不会计较,满眼慈爱的看着她。

陆容脚步顿住。

陆闵生是走在她身边的,她停下了,他也就跟着停下。

“工作忙,没时间,不知道?”陆容重复了遍陆闵生的话,语速轻缓,带着种意味不明的玩味。

没人注意到,陆容黑眸又冷又凉,所有情绪从未到她眼底。

陆闵生连忙点点头,说道:“容容,你放心,现在爸有时间了,肯定会好好对你,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要不是陆容还记得齐老来陆家那天闹出的不愉快,单看陆闵生现在这副模样,她还真会以为他们是什么父慈子孝的关系。

有时候,陆容是真觉得,陆闵生这个人挺厉害。

不是能力上的,而是能伸能屈。

陆容若有所思的看着陆闵生,轻笑一声,面色极淡道:“行啊,我倒是挺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陆闵生脸色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的避过陆容的目光。

他不太喜欢与陆容对视。

陆容的目光太锐利,像把经风雪冷萃过的利刃,在她面前仿佛什么心思都会被她给看穿。

陆闵生就笑了笑,说道:“容容,那先进去吧。”

陆容收回目光,抬脚往里走。

不知不觉间,陆闵生竟然已经落后了陆容半步。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陆知涵咬牙看着这一切,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进去。

王婶在厨房里,客厅里就只有刘婶。

刘婶看见陆容和陆闵生一起进来,有些拘束,说道:“先生,大小姐,现在吃晚饭吗?”

陆闵生摆了摆手,“现在吃就行。你们去把饭菜端上桌吧。”

刘婶应了声是,像是不想留下来似的,转身快步进了厨房。

临进去前,她还是没忍住,悄悄打量了眼陆容。

陆知涵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不想在客厅里待下去,就说道:“爸,我先上去放书包了。”

陆容扫了眼她已经挺久没回来的陆家,最后目光落在沙发上。

刚要走过去坐下,忽然听到陆知涵的话,她脚步一顿。

陆闵生随意的摆了摆手:“去吧。”

话落,又想起什么,陆闵生语气有些严厉的说:“涵涵,好好和你妈妈说说话。一家人吃饭,她哪儿能不下来呢?”

陆知涵晦暗的看眼陆容,很快收回目光来,乖顺的低下头去。

“是。”

然后她就上了楼。

陆闵生见陆容在沙发上坐下了,殷勤的过去也坐在沙发上。

“容容,吃点水果,你看你现在都瘦了,在学校没吃好睡好吧?”

陆容将包放在一边,淡淡回道:“是啊,你们三天两头的找我,我想休息好也没办法。”

陆闵生脸色一僵。

“瞧你说的,爸和妈不是关心你吗?”

陆容抬眼看向他,似笑非笑的开口问:“我走后,又让陆知涵住回我的房间,也是关心我?”

陆闵生一噎。

他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涵涵最近压力大,需要一个好的环境来休息。容容,你是她姐姐,应该能理解的吧?”

“理不理解有什么办法?你们不是最擅长做完决定后,''再通知我的吗?”陆容淡声道。

陆闵生被陆容怼的脸色说不出话来,脸色也难看起来。

但他还是忍着说道:“你看,你就会跟爸开玩笑。”

随后,陆闵生又似不经意间提起道:“对了,容容,这段时间,爸爸都联系不上齐老,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齐老年纪大了,身边确缺人照顾,独自一个人还不接电话,实在叫人担心。”

陆容有点想笑。

她径直盯着陆闵生,直接开口道:“爸,我发现,你有一个很不错的特点。”

这是自陆容回来后,陆闵生第一次听陆容当面叫爸,不由有些怔愣。

“什么?”

陆容缓缓说:“你总能轻而易举的忘记自己做过什么,还觉得别人也忘记了。”

顿了顿,陆容嗤笑道:“说实话,这挺难能可贵的。”

陆闵生就算再傻,也听出了陆容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

他面子挂不住,耷拉下脸,不悦道:“容容,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爸不是也是为了你好吗?齐老那么疼你,可现在你在阳城,不能在齐老身边照顾,岂不是辜负了齐老?爸也是想替你做点什么。你怎么能那么误会爸都意思呢?”

“齐老身边有徐叔,他暂时不需要别人。”陆容面无表情道,“更何况,你若真有这份心,怎么以前不替我照顾?”

她懒散的翘着二郎腿,偏过头去瞧着陆闵生,勾唇低笑,笑意却寡淡。

“以前没有,现在倒是有了,为什么?”

“听陆知涵说,陆家还出了事。”

“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我是齐老选定的继承人身份,想让我帮你做点什么了?”

“爸,你不觉得,你想的有点太美好了吗?”

“俗称,做梦。”

陆闵生是发现了,他不知道陆容到底愿不愿意叫他爸,但每一次陆容开口叫他爸时,一定是他不愿意听的时候。

他被陆容这一连串的话说的脸色青白难看。

差点连辛苦维持出来的表象都难以继续。

陆容说的没错,陆家出事了,陆氏集团的资金链出现了大缺口,周转不过来,偏偏这个时候,好几个合作的投资人要撤资,急得陆闵生焦头烂额。

陆闵生也不是有天大能力的人,做不到力挽狂澜这种厉害事。

他只能跟从前一样,去找齐老帮忙,让齐老用自己的人脉帮他渡过这次难关。

如果是过去,陆闵生自己找齐老就行,但现在,齐老连他的电话都不愿意接,更别提会帮他了。

陆闵生其实也很想不通,为什么陆氏集团突然出事。

思来想去,最后陆闵生只能想到一个结果,那就是齐老,齐老在为他之前欺骗他的事出气,给他一个教训。

不然,他还能得罪谁?

这些天来,陆闵生为此忙的都脚不沾地,他所有办法都用过了,就是没有起色。

正是因为这样,陆闵生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陆氏集团出事,一定是因为齐老。

可他联系不上齐老,实在没办法了,陆闵生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陆容身上。

而之前江珠和陆容发生的事,陆闵生也不是不知道。

但他必须当不知道。

061.你哪儿来的脸呢 陆闵生其实也想过,只要他没和陆容发生过矛盾,那表面上,他和陆容就还能保持好关系,还能像过去一样跟陆容相处。

就算陆容消失了五年,可他和陆容毕竟相处过那么多年,陆容是什么脾气,他还是了解的。

所以,陆闵生才会让陆知涵去找陆容,要是陆容不愿意回来,就说陆家出了事。

陆闵生相信,就算陆容对他们再不满心里总归是对陆家还有点感情在。

甚至为了拉拢安抚好陆容,陆闵生还想让江珠跟陆容道个歉,结果江珠死活不愿意,陆闵生因为这个跟江珠大吵了一架,江珠还是不愿意,陆闵生就只能自己亲自上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已经将姿态放的这么低了,陆容还是不领情。

陆闵生铁青着脸,几乎用尽全部的理智,才勉强维持住最后一点耐心。

“容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爸爸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吗?你太让爸失望了,怎么可以这么想爸爸呢?”

“哦?”

陆容好整以暇的看着陆闵生,“那就是说,你让我回来,就是想让我看看,陆家即便出了事,也还是好好的,让我不用担心也不用管是吗?”

“怎么……”

怎么能不用管?!

陆闵生在心里吼出这句话。

要不是因为陆容,齐老怎么可能会对陆家动气?陆家怎么看看会出事?!

自从上次之事发生过后,陆闵生有时候都会想,要是陆容没有回来,要是陆容没有出现,那齐老那天认的继承人,会不会就是他的女儿陆知涵?

但这样的想法,陆闵生不能说出口。

陆闵生呼吸有些粗重,放在腿上的手也攥紧,“容容,你也是陆家人,家里出了事,难道你要对陆家袖手旁观吗?”

“你不是说,不是想利用我的身份吗?”陆容漫不经心的开口。

“那怎么能叫利用呢?”陆闵生义正言辞的说道,“你是家里的一份子,现在家里遇到困难,你合该尽你的能力。”

陆容笑出声。

陆闵生脸色难看的问:“你笑什么?”

陆容眼皮子微动,嘲讽的看着陆闵生,“你不觉得你的话有矛盾吗?”

“一方面口口声声说对我没有心思,是关心我;一方面,又希望我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帮陆家渡过难关。”

“我想问你,你哪儿来的脸呢,我的爸爸?”

“陆容!”

陆闵生再也忍不住,猛地起身。

他发火的时候很可怕,像是要把人给吃掉似的。

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的刘婶吓了一大跳,手一哆嗦,连菜带盘子摔到地上,碎响震耳。

陆闵生却没管,只是暴怒的等瞪着陆容。

陆容也没投去一个眼神,淡然自若的对上陆闵生的视线,气势不逞多让。

客厅里的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楼上的陆知涵和江珠下来了。

见这情形,她们俩也都吓了一跳。

江珠脸色并不好,此刻却被看到的这一幕弄的有点发懵,反应了会儿才走上前去,说道:“这是怎么了?”

在楼上的时候,江珠已经被陆知涵劝好了。

江珠想到很通,现在陆家出事,要是继续任其发展下去,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可江珠习惯了动手动脚花钱出门有司机,在家有保姆的生活,没办法忍受回到从前。

讨好陆容就讨好陆容吧,先过了眼前这件事在说。

她还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但都被眼前陆闵生发火给转移了注意力。

陆闵生重重的哼了声,冷声道:“我看,我真是把你给惯坏了!”

陆容如听到什么笑话,“你惯我?”

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陆闵生,忽然嗤笑一声,“想让我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陆闵生冷着脸问。

陆容捏了捏指心,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事。”

“让我帮你们,我有三个条件。你们接受我就帮,你们不接受,那就作罢。”

“哪有父母让孩子帮忙,孩子还提条件的?!”江珠顿时火大。

陆容看她一眼,也不多说,拿起包起身就要走。

“等等!”

陆闵生突然开口叫住她。

陆容脚步停住,回头看他。

“什么条件?”陆闵生咬牙问。

陆容单手抄进裤兜里,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很简单,你们怎么对陆知涵的,就怎么对我。第一,我知道你们给了陆知涵十五个股份,我要的不多,五个股份……”

“你做什么白日梦呢?”陆容的话还没说完,江珠就不可思议的开口。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江珠不假思索道:“将来整个陆氏集团都是知涵的,怎么能给你股份!”

“呵。”陆容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就觉得挺可笑的。

陆闵生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斩钉截铁道:“这个不行。你有齐老,将来齐老的东西都是你的,可涵涵什么都没有,你不能跟她争!”

“谁说齐老的东西将来是我的?”

“难道不是吗?”陆闵生看陆容的目光里充满谴责,“齐老认定了你作继承人,肯定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你连分都不分给涵涵,却想着拿走涵涵的东西,陆容,你是怎么做姐姐的?”

楼梯口的陆知涵没有上前。

听到这话,她面上神情意味不明的看着陆容。

陆闵生还想再说什么,陆容已经不耐烦的直接打断他的话。

“够了!”

陆容很勉强的压下心底的戾气,“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很好,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帮了。”

“陆容!”陆闵生生气的叫了声。

陆容倏地抬眼看向他,眼中一瞬间的冷芒瞧的陆闵生心头直发紧。

“这话我只说一遍,我不打算当齐老的继承人。他更没有义务将他的东西留给我。”

“往后,别再来找我。”

说完,陆容就转身离开。

陆闵生和江珠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陆容就已经出了陆家。

良久,楼梯口的陆知涵走过来,轻轻的叫了声陆闵生和江珠。

他们这才回过神来。

江珠后知后觉的怒道:“什么不想当齐老的继承人,骗谁呢?!”

陆知涵露出担心的表情,“爸,妈,姐姐要冷眼旁观,那家里怎么办呀?”

这话说的陆闵生脸色乍青乍白。

片刻,他猛地拂袖道:“不帮就不帮,难道我陆家还只能靠她吗?!”

062.就半死不活吧 江珠正在气头上,听见陆闵生的那话,帮腔道:“就是!没有陆容找齐老帮忙,我们一样能渡过去!”

陆闵生脸色这才缓了些。

然而,陆知涵却没有他们那么想。

陆知涵有时候很聪明,她和陆闵生相处了十八年,对陆闵生更是了解,陆闵生究竟有没有那个能力,她其实挺清楚。

若不是陆闵生实在没办法了,怎么可能会动找陆容的想法?

陆知涵眼底闪过些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比任何人都要在乎陆氏集团有没有事。

一则,陆闵生和江珠已经说了,陆氏集团将来就是她的;二则,如果陆氏倒闭了,她就再也不是同学们心目中家境优越,令人羡慕的千金大小姐。

而且,那样一来,她就更配不上江子辰了。

思及此,陆知涵忽然灵光一闪,装作不经意间说道:“爸,妈,要不然,我也帮帮你们吧。”

江珠闻言,想也不想就道:“涵涵,你别管,你就安心学习,这些事让爸妈来。”

陆闵生虽然没说话,却也是赞同江珠的样子。

陆知涵微微一笑,体贴的说道:“可我是陆家的一份子,怎么能袖手旁观呢?这样我会于心不忍的。”

江珠听完就愤愤道:“涵涵,还是你懂事,你看陆容怎么做的?简直就是个白眼狼,白瞎了以前养她那么多年!”

“话也不能这样说,可能姐姐是真的没办法吧。”陆知涵故意说道。

“她能有什么办法?知道找齐老不就够了?!”陆闵生深吸一口气,对着陆知涵就按捺着脾气问:“涵涵,那你是有什么办法?”

陆知涵微微低下头,道:“我觉得,我可以找子辰帮忙。”

“他?”陆闵生和江珠一愣,“找他能帮的上什么?”

江子辰,陆闵生和江珠是知道的,但也不多,就知道江子辰是三中有名的校霸,平日里不学无术,家里好像是公员,有编制的那种,具体什么不知道,他们很少见江子辰的父亲,江子辰的母亲倒是和江珠关系不错,却也很少聊到他们家里。

陆闵生一直觉得,可能江家就是从政,只不过职位挺小,不然他为什么都没有听说过有关江家的消息?

因为这个,陆闵生虽然知道陆知涵对江子辰有意,但其实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万一以后自己女儿碰上个条件更好的呢?

陆知涵笑了笑,轻描淡写似的说:“爸,妈,你们不知道,子辰他父亲,其实是阳城总局局长。”

“噢,总局啊……什么?!”

话说到一般半,陆闵生和江珠忽然反应过来。

愣过几秒钟两人不约而同瞪大双眼,又惊又愕的望着陆知涵。

不可思议的问:“你说江子辰的父亲是总局局长?!”

陆知涵很满意陆闵生和江珠的反应,轻轻笑着,故作淡定的说:“没错。之前把姐找回来的那个警察局,就是江伯伯手底下的分局之一,平时江伯伯很忙的,就算是市长,都不一定能见到江伯伯一面。”

听完这番话,陆闵生眼睛越瞪越大,几乎能放光。

他激动的浑身颤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江珠更是都要高兴傻了,一把抓住陆知涵的胳膊,快速说道:“我的乖女儿,你怎么不早说啊!原来子辰家里条件这么好的吗?!还是你有眼光,你简直太厉害了!”

总局局长啊!

这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身份!

陆知涵嘴角勾了勾,说道:“没有,我也是才知道没多久。爸,妈,或许我们可以请江伯伯帮忙。”

“好!好!好!”

陆闵生烦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过,哈哈直笑,“知涵,你可是给爸带来了一个好大的惊喜!凭你和子辰的关系,江局长怎么都要帮忙的。到时候你就是爸最大的功臣!”

陆知涵谦虚道:“爸,您别抱太大希望,我还不知道江伯伯能不能帮忙。”

“没关系,没关系!”

现在在陆闵生眼里,能不能帮忙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江子辰父亲的身份。

他连忙说道:“涵涵,那你和子辰说一下,找个时间,我们两家见一面。”

“嗯,好。”陆知涵点点头。

……

另一边。

出了陆家的陆容,顺着路快步走了许久,才在冷风里逐渐平复好情绪。

其实陆容现在心里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讥诮。

明明,她已经知道陆闵生和江珠是什么样的人了,竟然还会对他们抱有一丝期待。

从陆容回来至今,陆闵生和江珠不仅没管过陆容,也没有在物质方面给过她任何东西。

他们一直觉得陆容不需要,在知道齐老和陆容认识之后,更是认为,即便陆容缺什么,齐老都会给,便心安理得的继续忽略。

可他们不知道,从五年前起,陆容就一直靠自己。

她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从来不是来自齐老。

陆容用力闭了闭眼,缓了缓情绪。

片刻,她才睁开眼睛,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拿出手机来给齐老发消息。

“陆氏集团出事,是你做的吗?”

陆容说不管陆家,就是真的不管陆家,是以陆家出事的消息,陆容之前是真不知道。

齐老那边很快给她回了个问号。

又问:“出什么事了?”

见状,陆容不禁皱眉。

看样子,齐老也不知道。

陆容当即停下了脚步,转身往水园32号走去,同时给孙恒发了条请假消息。

孙恒倒是很快的回了个好字。

陆容没用多久就走到了32号开门进去,然后径直上了二楼书房,在电脑桌前坐下。

她把包放旁边,找出里面的手机和数据线,链接电脑,然后将电脑打开。

随后,陆容飞快的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很快出现一个陌生的页面。

陆容皱眉,用了几分钟时间来浏览。

大体看完后,陆容靠着椅背,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陆容的手机忽然响起。

她一看,是齐老打过来的。

陆容拿过手机来按下接听键,甫一接通,齐老的声音就响起:“丫头,我叫人查了,陆氏集团出事,是之前那些人不知从哪儿听到我最近对陆闵生不满的风声,才那么做的。”

实际上,陆氏集团有超过一半的投资人,都是看在齐老的面子上才加进去的。

他们是齐老的人脉关系。

现在齐老不想帮陆闵生了,他们眼观鼻鼻观心,自然也会以最快时间瞥清关系,生怕自己也被列入黑名单。

陆容微微皱眉。

跟她查到的一样。

齐老怕陆容不信,连忙说道:“丫头,我真是按你说的,没管陆氏,这事儿我确实不知情。”

“我知道。”陆容淡声道。

齐老有些纠结,“丫头,那你看,这事儿要怎么处理?”

帮陆氏吧,齐老不愿意。

不帮吧,他又怕陆容心里过不去。

陆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声音发冷:“就让陆氏维持着现在半死不活的情况。”

不往上动,也不往下掉。

她又加了一句:“齐老,你没有义务管,由我来做。”

齐老心下有些意外。

虽然他不知道陆容是做什么的,但他知道陆容现在的身份肯定很特殊。

可他没想过,陆容已经……厉害到可以自己影响陆氏的程度了吗?

“我记住了。”

063.哪里不太对劲 挂了电话后,陆容皱眉盯着电脑的屏幕,又拿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这才关上了电脑。

见时间还早,陆容也不想在水园待下去,索性直接打车回了学校。

她正好赶上晚自习的第二节。

温安安一见她,有些诧异,“同桌?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没请假吗?”

往常,只要陆容第一节晚自习没有来,那八成就是请了一晚上的课。

陆容过去坐下,将包一股脑塞抽屉里,淡淡回道:“事情办完了。”

温安安咦了一声,仔细的看着陆容,然后问:“同桌,你心情不好,谁惹你生气了呀?”

“没有。”

“''真的没有吗?”温安安明显不相信。

同桌那“莫挨老子”的大佬气场,都快突破天际了,这叫没人惹她?

陆容嗯了声,翻出温安安给她放好的作业,恹恹的开始抄。

温安安见陆容不想回答,只好道:“那好吧。”

随即想起什么,温安安又八卦的压低声音说:“对了,同桌,你知不知道,咱们换数学老师了!”

“哦?”陆容敷衍的应了声。

温安安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据说老王不知道犯什么错了,要停职回家反省,然后我们班来了个代班老师,明天就能见到他了!谢天谢地,以后终于不用面对老王了,希望新老师布置的作业能够少一点!”

她絮絮叨叨的听得陆容头疼。

陆容应了声,就打断她说快上课了,然后找出蓝牙耳机来塞进耳朵里。

温安安担心的看了眼陆容,见她不想说话,只好闭上嘴等上课。

次日,果真如温安安说的那般,七班换了个新的数学老师。

这令七班同学欢欣鼓舞,激动的不行。

更激动的却是来代班的数学老师,姓庄,一个很面善的老教师,近五十岁,个子比较矮,笑起来眼睛能眯成一条缝,脾气也不错。

其实庄老师并不知道那天数学组发生的事。

他因为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上的课越来越少,经常休假在家养身体,月考这几天,他刚好没来。

老王被停职了,七班就需要换个新的数学老师。

又因为有陆容在,数学组组长本来想将陆容要到重点班去,可陆容身份特殊,他们又和陆容有点不愉快,就没好意思开口,但组长还是不舍得放掉陆容这么个好苗子,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位快退休的庄老师。

庄老师已经不想再带高考班了,可组长多了解他啊,立即就把陆容的月考数学卷给庄老师看。

不看还好,一看,立马勾起了庄老师的兴趣。

庄老师又很奇怪,既然陆容数学成绩好,为什么没被分到重点班。

组长不好意思说。

好在庄老师看到陆容的其他成绩,自己给组长找了个理由,以为是陆容偏科偏的太厉害。

一来二去,庄老师就成了七班新的数学老师。

这天一上课,庄老师带着教材和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来到七班,先是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就在七班兴高采烈嗯气氛里,笑眯眯的问:“请问哪位是陆容同学?”

七班气氛一滞,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后面的陆容。

温安安正高兴有新老师呢,突然听见这么一句,差点窒息。

因为她身边的陆容,又竖着教材在……睡觉。

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庄老师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笑了声。

他来之前,数学组组长就给他特地提过醒了,说陆容这个学生比较特殊,如果课上睡觉,千万不用管。

庄老师悠悠的喝了口热水。

温安安眼前一黑,连忙叫醒陆容。

但就在她的手要碰到陆容时,讲台上的庄老师忽然道:“不用叫了。陆容同学晚上比较辛苦,就让她好好睡吧。”

其他同学:“???”

温安安:“!!!”

完了完了!

这位新老师是不是生气了说反话呢?!

庄老师笑眯眯的转过身去拿粉笔准备开始讲课。

虽然有白板和电脑可以用,他却还是更喜欢用粉笔和黑板来上课。

下面的温安安非常迷惑。

真不用叫了吗?

一直到下课,庄老师还真是没再叫过陆容,拿着自己东西就离开了教室,都没拖堂。

而这时候,陆容睡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想去上个厕所,结果一抬头就见温安安苦大仇深的看着她,仿佛她要大难临头。

陆容;“???”

苏梦和杨晓雯凑过来。

“陆容,你惨了。”

“……什么?”

温安安叹口气道:“新来的数学老师上课点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你,结果你在睡觉。死了死了,以后他肯定记你记得特别深。”

陆容反应了几秒,说:“数学组的哪个记我不深?”

温安安三人面面相觑,同时叹气。

完了,陆容这还没睡醒呢,一点都没意识到这件事有多可怕。

陆容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们一眼,起身去上厕所。

但没想到的是,出门就看见了刚走到七班门口的陆知涵。

两人打了个照面。

陆容目光没在陆知涵身上停留,绕过她就要走。

经过的那一瞬,陆容忽然听见陆知涵刻意压低的声音:“姐姐,这辈子,你都比不上我了。”

陆容应都没应,面色依旧毫无变化,没去看陆知涵是个什么表情,脚步甚至停都没停,直接继续往前走。

走出去几步,陆容听见后面七班门口有人大声叫。

“江少,陆女神来找你了!”

她摇了摇头,走向走廊的尽头。

而教室里的江子辰听见后,在全班的起哄声里,离开座位走到门口。

看见陆知涵,他有些奇怪,“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陆知涵主动来找他的次数其实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给他发短信打电话。要是亲自来找他,那就只能说明陆知涵——有事要他帮忙。

陆知涵示意江子辰跟她走。

待走远了,陆知涵才笑着开口道:“子辰,是这样的,周日的钢琴比赛,我想邀请江伯伯和江姨来看。”

江子辰一愣,“为什么?”

陆知涵温柔的说道:“江姨说想听我弹钢琴,但你也知道,三中学业重,我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再说了……”

她微微低头,有些羞涩和腼腆,“我想多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可你不是已经和我妈关系挺好的了吗?”

“哎呀,”陆知涵嗔道,“子辰,你真是个木头,我和叔叔还不太熟呀。而且,我迟早……都是要和你爸妈相处的。”

江子辰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太对劲,又想不出来。

想不出,他索性不想了,就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跟我爸妈说,但我不保证我爸妈会不会都来。”

“嗯。”陆知涵朝他甜甜的笑了下。

064.你说还有谁参赛了 三中之前也举办过几次钢琴比赛,但都是在稍大一点的练琴室里,只有评委和参赛人员在,最多加上一些观众,还都是参赛人员的家长。

毕竟,三中最出名的是学生成绩,而不是才艺,不可能会在这些上面放太多心思。

这样想着,江子辰也就答应了陆知涵。

因为他父母都身份特殊,不太方便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但只是走个过场的钢琴比赛应该没事。

可江子辰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三中对于钢琴比赛的安排,压根就不是他想的那回事!

下午的时候,三中校方就正式在学校公布消息,说这次钢琴比赛,学校决定郑重举办,不仅放在学校一般只用来开会演讲和毕业声送别等重大事件的礼堂里,还留出了足以全校同学都参加的座位!

只要学生们想看,假期里就可以回校参加,要求是提前报名,以便学校安排。

问题是……谁会不想看啊!!

参赛名单里有陆知涵,陆知涵又一向是三中所有人中的焦点,有她在,谁会愿意错过?!

是以消息一公布出来,所有人都兴奋了。

他们同时也不太理解,为什么三中这次一改从前作风?

更不理解的是江子辰。

江子辰整个人都懵了。

他是因为以为这次这次的钢琴比赛还会像之前那么举办,才会答应陆知涵要求的,要是早知道学校这次会大办,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他一点都不想学校里的人知道他爸妈是谁!

陈阳知道这消息时,正是放学时分,和江子辰一起回去。

临近国庆假期,学校就不统一安排晚自习了,他们两个也不住校,可以直接回家。

见江子辰罕见的愁眉苦脸,陈阳就问了句。

得知他烦闷的理由后,陈阳无语的说:“那你去告诉陆知涵,不能请你爸妈来了,不就可以了吗?”

且不说江家家世特殊,就是江建林本人,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参加一个小小的钢琴比赛?

江子辰胡乱的揉了揉头发,沉着脸道:“不行,我没拒绝过知涵的要求。”

而且今天下午,得知学校的安排后,陆知涵还特地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她会认真的准备,不给他丢脸。

江子辰知道陆知涵的水平,倒是不担心陆知涵会出丑,他也从来没对陆知涵反悔过。

陈阳啧啧两声,悠悠说道:“江少,那你这怪谁呢?”

江子辰烦躁的提了下路边的石子。

一直回到江家,江子辰还是没想好怎么跟他爸妈说。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爸妈竟然都在家,就坐在餐桌前,保姆已经做好了晚饭,只等着他回来。

自上次江子辰同江母吵过架后,江子辰就很少回家里,如今好不容易放假了,江母也不舍得继续同亲儿子怄气,连忙叫他洗手过来吃饭。

江子辰随口应了声。

待回来坐在餐桌前时,江母已经给江子辰剥了一整碗的虾。

江建林看的不是滋味,酸溜溜的说:“你这全给儿子剥了,一点都没给我留。”

江母嗔他一眼,“跟儿子抢什么抢?”

说罢看向江子辰,她叹道:“子辰啊,之前是妈不对,以后妈不逼你了,你不想订婚就不订,假期里留家里好不好呀?”

江子辰顶着江建林不悦的眼神,头皮发紧的点了点头,将虾放回江母面前,“妈,您吃吧。”

江母喜滋滋的说道:“还是我儿子对我好。”

江建林哼了声。

一家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吃饭。

吃到尾声,心思难宁的江子辰都有点坐立不安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江建林盛了碗汤,头也没抬的说道:“江子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江子辰心下一惊。

江母疑惑的看向江子辰。

江子辰噎了片刻,心一横,试探的开口:“是这样的,这周末,我。学校要办一个钢琴比赛。”

江建林哦了声,没什么反应。

江母却是极快的反应过来,眼前一亮,“子辰,是不是知涵会参加呀?”

江建林手微顿。

江子辰仔细留意着江建林的反应,微微颔首,“她说,想邀请你们去参加,看她比赛。”

“这……”江母有些迟疑。

她喜欢陆知涵不假,毕竟你姑娘温柔懂事,礼仪又周全,可江家不比寻常人家,哪能轻易的出现在公共场合?

江子辰见状,心里微微叹气,暗道他这也算是完成了对陆知涵承诺,他爸妈去不去,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就道:“没事,不方便就不方便吧,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江母道:“子辰,那你可好好跟知涵解释一下,别叫她难过。”

江子辰点点头。

江建林这时候放下手里的东西,明显是吃好的样子,淡淡说道:“以后,少跟陆家来往。”

“嗯?为什么?”江母诧异的问。

江建林心道,还能是为什么?

自从知道陆容居然同陆知涵是姐妹后,江建林纠结了好一阵子。

陆家以为陆容被拐卖了五年,可陆容分明没有,却从未回去过,这说明什么?说明陆容同陆家有不为人知的矛盾在。

在陆容和陆家上,江建林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陆容。

他不希望因为陆家,同陆容产生什么冲突。

江建林心里这样想,面上却毫不显现,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不是也不喜欢陆知涵那对父母吗?以后少来往就是别问了。”

“好吧。”江母脾性柔顺,没和丈夫反着干过什么事情,就应了下来。

“你们继续,我先去书房了。”江建林起身离开。

江子辰想了想陆知涵下午再三嘱咐他一定要说服父母的事,不禁叹了口气。

江母以为他是怕不好对陆知涵交代,就柔声安慰道:“没事,下次还有机会。以后再去看知涵比赛,也是一样的。”

江子辰点点头。

江母又好奇的问:“子辰,这次你们学校参赛的人有多少呀?是不是很多?”

“不多。”江子辰回忆了下,说道:“就十个人。有的班都没人参加。不过我班里倒是一下子参加了两个,其中一个是知涵的那个姐姐。”

“知涵还有姐姐?”江母还不知道这事儿,诧异开口。

而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江建林突然停住,猛地转过身去。

江子辰解释道:“她那个姐姐,失踪了五年……”

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江建林的声音给打断。

“你刚才说还有谁参赛了?!”

065.想来就来 江子辰一愣。

江建林却五步并三步快速走了过来,极震惊的看着江子辰。

江母以为江建林跟她是一样的诧异,在一旁说道:“天啊,我们都不知道知涵居然还有一个姐姐!这么些年来,竟从来没听说过!”

江子辰看看江母,再看向瞠目结舌的江建林,默默咽回了话。

不知道是对江建林说的,还是对江母说的:“陆容。她先前被人贩子拐卖了五年,最近才回来,不知道也正常。可能她参加比赛,是因为……喜欢吧。”

最后一句,江子辰说的底气没那么足。

他亲眼见过他老子对陆容有多重视。

要是江建林知道陆容参赛其实是因为……那估计陆知涵会出事。

不管怎么样,就算江子辰怀疑当初的人可能不是陆知涵,他现在也会偏向她。

江建林倒吸一口凉气。

喜欢??

像陆容那样的人,会对钢琴感兴趣??

江建林表示简直不敢想象!

江母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那知涵她姐姐可真够可怜的。”

“参加!”江建林倏地说道。

“什么?”

江母和江子辰齐齐意外的看向江建林。

江建林干咳两声,义正言辞的说道:“就凭子辰和知涵的这个关系,我们去倒也无妨。子辰,你这就告诉知涵,我们去,一定去。”

江子辰下意识的开口:“可是那天人会很多……”

“这算什么?”江建林眼睛都不眨的说,“放心,爸一定会请好假,就算生病了也去,以表达爸的重视!”

江子辰:“???”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江建林心说,看陆容弹钢琴啊,多么千载难逢的事情!他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江母一脸疑惑,“可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跟陆家少联系吗?”

“噢,我忽然发现,陆家还是有点用的。”江建林面不改色道说。

江子辰:“……”

……

与此同时。

学校艺术楼,练琴室。

杨晓雯一下课就拉着陆容、温安安和苏梦来了这里练琴,无比的紧张。

温安安在一旁安慰道:“晓雯,放心吧,你只要正常发挥,不会出错的。”

杨晓雯苦着脸道:“可是这次是在全校同学面前表演啊。我怕我到时候一个紧张,出了好大的错。”

“可是也没多少人懂钢琴,你就算弹错了,应该也没多少人听的出来吧?”苏梦眨了眨眼睛说。

杨晓雯顿时更泄气了。

温安安拿手碰了碰苏梦,示意她别乱说话。

苏梦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温安安回头看休息区那边在看手机的陆容,担心的说道:“同桌,要不你也来练练吧,免得后天上场被人笑话。”

与杨晓雯相比,温安安还是觉得,一直没练过的陆容更叫人担心。

杨晓雯和苏梦也看向陆容。

陆容正回复着消息。

回完,她收起手机,淡声道:“不必。”

随后,陆容站起身,将衣领拉的更高,说道:“你们继续,我走了。”

“哎,陆容,你真的不练吗?”

杨晓雯这话才刚说完,陆容便出了练琴室。

几人面面相觑。

而陆容出了艺术楼后,不知道该去哪儿,索性出校,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连神机的店。

回过神来,陆容看着面前的店门,一时有些沉默,就停在了原地。

没等陆容推门进去,面前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出来一个人。

陆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一个身形匀称,带着黑框眼镜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冷不防看见陆容,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些惊艳。

“你是……”

陆容也微怔,这人她没在连神机这里见过。

一时间,陆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但下一刻,祁轼安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起来:“是不是小邻居呀?快进来!”

年轻男人听见这话,看陆容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变,有些异样。

他定了定神,侧过身去,给陆容让开路,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是陆小姐吧?请进。”

陆容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祁轼安正在打游戏。

他听见八角铜铃的声音,抬头看了眼陆容,笑了笑,“小邻居坐,你是不是放假了?今天来的够早的。”

陆容哦了声,走过去坐下。

那陌生的年轻男人也走过来,目光却停留在陆容身上。

祁轼安似是注意到,似笑非笑的开口:“连景,能不能别就杵在那儿?太影响本少爷打游戏了。”

连景顺势就到祁轼安身边坐下,迟疑的开口:“这位陆小姐……”

“你什么都不用问。”祁轼安漫不经心的将平板丢给连景,让他继续替自己玩,然后起身去给陆容拿热牛奶,又顺便抱过来一堆零食。

熟稔的说:“小邻居,三爷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吃这些打发打发时间,那边又补了一批新的书,想看什么看什么啊。”

被叫作连景的男人看陆容的眼神里多了些惊悚,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陆容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她还没看完的那本书。

祁轼安注意到连景的表情,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没多久,连神机就回来了。

他对陆容在这里一点都不意外,留下一句“稍等”,就进了后厨。

连景这时候再也没忍住,难以置信的对陆容说:“你居然真的让三爷给你做饭?你……你知道三爷的手有多么……”

话没说完,被祁轼安塞了一嘴的面包。

陆容抬头看向他,“连神机的手怎么?”

祁轼安按住连景,笑嘻嘻道:“嗐,没什么。他开玩笑的。”

连景:“唔……唔???”

神特么的开玩笑啊?!

陆容定定看了眼后厨的方向,嗯了声,收回目光来继续看书。

连神机很快就做好晚饭端了出来,见陆容还在吃零食,直接把她手里那包薯片拿走,在她清凌凌的目光里,面不改色开口:“先吃饭。”

陆容慢吞吞的哦了声。

连神机忽然问:“听说你们学校要大办这次的钢琴比赛。你想好比赛曲目了吗?”

陆容:“我说过,不想参加。”

连神机看着陆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轼安眼睛转了转,笑眯眯的问:“小邻居,好像还可以邀请家人,那你有要邀请的家人吗?没有的话,邀请我们怎么样?我们还没见过这类比赛呢,贼感兴趣。”

旁边的连景:“???”

陆容筷子顿了顿,看向祁轼安。

“你们?”

祁轼安重重点头,“我们。”

陆容想了想,“但是,没什么好看的。”

连神机瞥眼祁轼安,祁轼安立马道:“没事没事,我们时间比较多,正好也不知道做什么。”

连景一脸迷惑:“???”

陆容眼帘微垂,掩住眼中情绪,“那你们想来就来吧。”

066.钢琴比赛 “好嘞!”祁轼安笑眯眯的回,朝连神机挤眉弄眼。

连神机面不改色的给陆容倒了杯牛奶,淡定无比。

因为住宿的学生在假期里也可以留宿,陆容吃完饭就回了学校宿舍。

她走后,一直没吭声的连景忽然道:“三爷,您在阳城……待的时间够久了。”

连神机看也没看连景,直接起身收拾桌面。

但连景怎么可能让三爷亲自收拾,连忙道:“三爷,您坐,您坐,我来就行。”

祁轼安啧了一声,“连景,幸亏你来了。”

连景没好气的看了眼祁轼安,但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迅速收拾。

连神机便转身走到那巨大书架前,扫了眼上面摆放的各种书籍。

等连景收拾完出来时,连神机淡声道:“中间的这些小说,也换一批新的来。”

连景脚下一个踉跄,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连三爷放着京都的事不管,一直待在这小小的阳城也就算了,现在连那些言情小说都能入了三爷的眼吗?

连景有些难以接受的说:“三爷,我觉得,这些小事不值得您上心。”

闻言,连神机缓缓转过身去,瞥连景一眼。

那双向来寡淡的狭长凤眸古井无波,却瞧得连景心头一跳。

祁轼安见怪不怪的说道:“连景,你又不是第一天跟在三爷身边了,他的为人,你还不了解?要是三爷想回去,早就回去了,还用得着你们来劝呀?”

“可是……”

连景欲言又止。

他跟在连神机身边的确很久了。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同连巽他们被连老爷子选中,作为连神机的左右手被精心培养,长大后帮连神机处理各方面的事。

他和连巽他们还不同,可以留在连家本家,连巽他们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替连神机做什么事情。

因为同连神机见面的机会相对较多,连景一直以为他还算了解连神机。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连神机消失一年回来后,就什么都没再管,直接来了阳城这种地方。

不止是他,就没人能知道原因。

现在三爷不回去也就算了,居然在这里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做厨子,还做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连自己珍藏多年的古董,沉香,古籍都拿了出来。

说实话,连景难以理解。

连神机活动了下手腕,缓缓开口道:“你有时间考虑这些,看来,你太闲了。”

连景:“!!!”

他猛地后退,忙不迭说道:“不不不,三爷,我有事,事特别多!”

连神机看他一眼。

连景干笑,没敢再待,直接离开。

祁轼安见状,幸灾乐祸的直笑,“三爷,连景明显是被老爷子派来劝您回去的,您这也太不给老爷子面子了吧?”

连神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淡声道:“我有事。你走的时候锁好门。”

他走到柜台前,顺手拿起大衣和车钥匙,抬手扯了扯衣领,转身走向门口。

祁轼安只来得及应了一句好。

……

到了周日这天。

陆容一大早就被杨晓雯、苏梦和温安安给叫醒。

杨晓雯本来是要回家的,不过因为钢琴比赛,她紧张的在家待不下去,索性回了学校住。

苏梦和温安安则是早上赶回学校的。

因为这天早上,学校安排了学生会的人专门安排钢琴比赛的排练,在之前,苏梦和温安安已经一起报了彩排志愿服务的名额。

据她们说,这样她们一整天都能名正言顺的在后台陪着陆容和杨晓雯。

但她们叫陆容叫的实在太早了,以至于陆容的起床气完全压不下去。

陆容挣扎着起身,打开手机看了眼,早上六点半,脸都黑了。

“今天是假期。”

杨晓雯已经洗漱完回来,雀跃的说:“但今天就是比赛日期了。陆容,一会儿我们去排练完,还有时间再去练琴室练会儿。下午五点,比赛正式开始。”

陆容听的头都疼了,恹恹的回:“但我不需要排练。”

“怎么能不需要呢?之前你的比赛曲目都是随手挑的,练都没练,今天临到场了,你怎么都得练一遍吧?”

苏梦和温安安忙着给杨晓雯挑穿的衣服。

她们本来也想给陆容挑件好看的衣服,结果一看,陆容除了校服就是校服,剩下的衣服清一色的纯黑色,看的人都开始压抑了。

温安安窒息的说:“同桌,今天你该不会打算穿校服比赛吧?”

陆容被她们吵得没法再睡下去,只能下床,慢腾腾的挪着去洗漱,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不然呢?”

苏梦和温安安对视一眼,齐声叫道:“完了完了!”

陆容洗漱完回来,就见温安安三个人找了件她们自己衣服里最好看的一件,打算让她穿着。

她只瞥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不行。”

“为什么?”

温安安苦口婆心的劝道:“同桌,今天来看的同学可多了,你长的那么好看,不能浪费这颜值啊!”

陆容面无表情的回:“你们太矮,衣服太小。”

温安安三人:“……”

呜呜呜,为什么她们还能受到这样的人身攻击?

最后陆容也还是穿着校服去的。

她们吃过饭后,就去了礼堂。

其他人差不多陆陆续续到了,苏梦和温安安加入志愿服务的同学里去忙前忙后的收拾场务,陆容和杨晓雯则是被带到后台。

进去休息室一看,好家伙,居然还有专门三个的化妆师。

一个正在化妆的女同学跟旁边的人说道:“这次多亏了陆知涵,我们才能有化妆师,连比赛用的钢琴都是知涵提供的。”

旁边的人惊呼道:“真的啊?她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那女生感慨道:“这点钱对陆知涵来说算什么?她可是陆氏集团的千金,将来整个陆氏都是她的,跟我们这些普通人可不一样。”

“卧槽!陆知涵简直太令人羡慕了吧?自己是白富美,还才艺双全,父母那么疼爱她,在学校里还有江子辰这样的人护她。”

“没错没错。”其他人附和道。

杨晓雯听见,心里一个咯噔,连忙看向陆容。

但陆容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面色如常,并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杨晓雯过去坐在陆容身边的位置。

这时候,一个坐在角落里玩手机的女化妆师不经意间看见陆容,眼前倏地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作为化妆师而言,没有哪个会不喜欢颜值高的人。

尤其还是一个高到惹眼,叫人无法移开目光,气质又出众的漂亮女孩子。

“这位同学,我来给你做造型吧。”

067.谁动了钢琴 她一出声,休息室里忽然全都寂静了下来,十几个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她们。

杨晓雯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她就坐在陆容身边,同样接受着其他人目光的洗礼。

然后她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怵了。

又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安静。

陆容一条长腿搭在另一条上,微微靠着椅背,胳膊撑在负手上,屈指支着下巴,挺懒散的姿势。

听见女化妆师的声音,她淡淡开口道:“不必。”

那女化妆师却不放弃,忙不迭道:“同学,你的底子很好,要是再化上合适的妆容,今天绝对会艳惊全场的!我可以为我的技术打包票,绝对”

“不必。”

没等对方说完,陆容就开口打断,还是这冷冷淡淡的两个字。

女化妆师有些失望,但是又不想放弃,努力说服道:“但你真的长的很漂亮,你需要我,真的!”

眼见陆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周身气压也低,她身边的杨晓雯打了个哆嗦,赶紧起身打圆场道:“这位姐姐,我朋友真的不需要,要不然,你找其他人吧?不用为了我朋友浪费时间。”

心道,开玩笑,陆容和陆知涵一向不合,这是陆知涵请来的化妆师,陆容怎么可能会用呢?

“这怎么能是浪费时间呢?”

女化妆师不甘心的看了眼陆容,眼神直往陆容脸上瞟。

见陆容是真的不愿意,女化妆师也只好作罢,又忍不住说道:“同学,要是你想化了,一定要找我啊,我一定可以化出你最完美最适合的妆容!”

说完,女化妆师一步三回头的走回原来的地方。

那里有个折叠椅,她就是坐在那里玩手机。

终于没了打扰的人,陆容面色稍缓,微微闭着眼,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休息。

杨晓雯松了口气。

但她余光见休息室里的其他人神情有些古怪,面面相觑间谁也没说话,不禁更加奇怪。

而且,那女化妆师离开后,并没有给其他人化妆,只是坐回原来的地方,继续百聊无赖的玩手机,并时不时的瞄陆容两眼,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杨晓雯想不通,她怎么不去给其他人化。

不是还有几个没化吗?

她也没化呢。

没多久,杨晓雯就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陆知涵来了。

陆知涵作为今年这届钢琴比赛最受瞩目的人,她一进来,就受到了所有人的热情问候。

陆知涵的人缘也不错,见到的人基本上都认识她,她也都能说上几句话打招呼。

同休息室里的人都寒暄几句后,陆知涵最后看到了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陆容,她隐晦的扫了眼,就收回目光,走向先前要给陆容化妆的女化妆师。

“雪莉姐,我来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然而此刻的雪莉却没太有精神,淡淡说道:“知涵,你先自己化吧,我有些累。”

杨晓雯这时候才明白,原来那个化妆师,是陆知涵的专属化妆师。

她只给陆知涵一个人化,其他人都轮不到。

再想到之前雪莉看上了陆容的事,杨晓雯的脸色也变得古怪了些。

陆知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多想,就笑了笑,体贴的说道:“好的,雪莉姐。左右现在只是彩排,下午你再给我化也行。”

学历嗯了声。

陆知涵便转身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坐下后,陆知涵忽然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奇怪的问:“怎么了?”

那些人默了默,不约而同的摇头。

有个女生岔开话题道:“知涵,你今天肯定会很漂亮的,决定好穿什么衣服了吗?”

陆知涵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说道:“我妈给我订做了件礼服。我倒是不想要,可我妈妈说,这可能是我高中最后一场钢琴比赛,要郑重些,留下个好印象。”

“天啊!你父母对你也太好了吧?”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爸妈,做梦都能笑醒!”

陆知涵谦逊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听她们说那些艳羡的话时,杨晓雯禁不住转头看了眼陆容。

陆容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仿佛并没有什么事情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一刻,杨晓雯忽然极为佩服陆容。

到其他人都化好妆,换了自己带来的衣服,陆容也还是没让人给她化妆。

礼堂的舞台已经布置完毕,主持人就走进来让她们先抽签,按照抽到的号码来进行排练。

温安安好像有那个社交牛逼症,之前没用多久就和主持人打成一片,关系变的贼好,就顺势跟着主持人进来看她们抽签。

不出意外,最受关注的陆知涵抽到了一号,其他人三三两两的抽完,轮到杨晓雯,她抽到了五号,这时候就剩下陆容一个,抽也不用抽了,轮到的号码是最后一个十号。

全部抽完,主持人先客气的请陆知涵出去排练。

过了一会儿,休息室里的人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悠扬动听的琴声,还带着几分游刃有余,仿佛这只不过是小菜一碟,顿时所有人都发出惊呼。

“我知道陆知涵弹的好,但没想到这么好!”

“真不愧是钢琴五级的水平!”

“天啊,有陆知涵在,咱们还有必要比吗?”

杨晓雯都快哭出来了。

温安安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咱们重在参与啊。”

杨晓雯重重的叹了口气。

一上午,所有人排练了整整三遍。

其中陆容例外,陆容压根没碰钢琴,轮到她时,她直接来了句不太会,自己下台,把主持人都给整不会了。

排练时间本就有限,陆容主动放弃,其他人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然也不会劝,就那么过去了。

下午众人又排练了两遍,快到演出时间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累的不行。

于是主持人就宣布休息一个半小时,好好恢复状态,抓紧时间再去吃个饭,回来等比赛开始。

这点时间,陆容索性直接在学校食堂里吃。

她吃到一半,想起来没拿手机,而装手机的包还在休息室里,就匆匆吃完,没等温安安三个,先回了礼堂休息室。

这时候其他人还没怎么回来,礼堂静悄悄的。

陆容从礼堂侧门进去,打算直接去休息室,却忽然听到礼堂前面有什么动静。

她的脚步顿了顿,就继续走向休息室。

陆容的包和温安安她们的包是放在一起的。

她找到手机,打开一看,果然有几个未接电话和消息,有齐老的,江建林的,还有连神机的。

陆容大体看了眼,点开连神机的聊天框准备回。

但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几道嘈杂的吼声,隐隐约约的。

“谁动了钢琴?!!”

068.她是陆知涵的亲姐姐 这声音实在太尖锐,陆容在休息室都听的一清二楚。

礼堂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容这么一想,就收回目光,继续回连神机的消息。

连神机跟她说,他和祁轼安很快就到了,问她抽签的顺序是几号。

陆容才回了个十号,这时候,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股脑进来七八个人,有参赛的人员,还有工作的人员和主持人,全都急匆匆的。

看到陆容,他们一愣,为首的一个女生却是很快反应过来,立即指着陆容大喊道:“是她!一定是她!”

陆容看了她一眼,低头不紧不慢的敲了几下键盘,又给连神机发了条消息。

那为首的女生见陆容没理她们,气冲冲的跑过来,张口就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弄坏钢琴?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们比赛能用的唯一的钢琴了!”

什么……玩意儿?

陆容动作顿了顿,缓缓抬头看向她。

后面的人一齐走了过来。

看到陆容,都议论纷纷。

“真是她啊?”

“肯定是她!休息室里就她一个人,刚才礼堂前面也没人,只可能是她经过!”

“没错,除了她,还会是谁?”

主持人就走上前,一脸焦急的询问陆容:“这位同学,前面放置的钢琴坏了,请问是你做的吗?”

为首的那个女生怒道:“余琳,你这么问,她怎么可能会承认啊?”

陆容觉得这两个女生都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回想不起来。

她微微眯起眼,淡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也什么都没做。”

说完,她就收回目光,打算回齐老的消息。

但显然,对方不准备作罢,被叫作余琳的那个主持人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同学,钢琴对这次比赛很重要的!没有钢琴,我们还怎么比赛啊?你要是做了,就赶紧承认,先处理钢琴,至于怎么处理你的事,容后再上报学校。”

这话听的陆容有些无语,看她的眼神跟看智障似的。

“既然重要,那你们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找人来维修?找我有什么用?”

她都说了不是她,这人还在她这里浪费时间,她都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在意所谓重要的钢琴比赛。

余琳一噎,又很快说道:“但是只有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们才好想办法怎么修钢琴啊。”

旁边的女生语气极冲的道:“你到底有没有集体荣誉心啊?那钢琴不是你一个人的知不知道?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背地里动手脚呢?”

“李盼,好了。”余琳说,却没有一点好阻止的宗旨。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径直扫了她们一眼,面无表情的开口:“我最后说一遍,跟我没有关系。你们再杵在这里碍我的眼,我不保证你们会发生什么事。”

“你做了不承认就算了,你还这么嚣张,凭什么?!”叫李盼的女生不满的叫道,说完回头就对着后面的人说:“你们看看她,太不像话了!”

后面的人被她引导,跟着说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太自私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今天的比赛很重要啊?”

“现在好了,钢琴坏了,比赛比不了,那我们一天的辛苦不也就付诸东流了?”

陆容最后一点耐心也告罄。

而就在众人谴责陆容时,门口忽然传来诧异疑惑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往门口一看,其他人差不多也回来了,最前面的人正是陆知涵。

温安安三个人也来了,她们还看的一头雾水的,当她们看到人群最里面的陆容,不禁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即很吃惊的挤过人群跑到陆容身边。

“同桌,你没事吧?”温安安三人关心的问。

陆容压了压脾气,朝她们摇头。

陆知涵似乎没想到会这样,走进来迟疑的问:“怎么回事?”

一见到她,李盼立马冲到她身边,指着陆容说道:“知涵,你不知道,陆容她弄坏了你的钢琴!”

“什么?!”陆知涵面上立即露出诧异和意外来,错愕的跟着望向陆容。

李盼接着说道:“她太坏了!不配合排练也就算了,还给你脸色看,想连你的钢琴也弄坏了,我看她就是嫉妒你!”

众人看陆容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变。

温安安想也不想的就维护陆容:“你不要胡说!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陆容做的?”

“就是!你们亲眼看到了吗?不能冤枉人!”苏梦和杨晓雯紧跟着说道。

李盼哼了声,“还用亲眼看到吗?我和余琳进来礼堂后,从前厅到乐器室,再到休息室,一共只看见了陆容一个人!”

“这倒是真的。”余琳肯定道。

陆知涵闻言,震惊的捂住嘴,难以置信又受伤的看着陆容。

其他人听完这些话,更加愤怒的瞪着陆容。

这可把温安安三人给听懵了,忙不迭跟众人否认不是。

嘈杂声音里,陆容冷眼瞧着李盼,清凌凌的嗓音凉飕飕的,“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别人拿手指我,劝你收回手。”

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一字一句仿佛落在众人心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李盼本来想说你管我,但当她对上陆容那双又黑又沉,氤氲着匪气和冷意的眼眸时,脑子里忽然空白,不知不觉的猛地缩回手。

见此,陆知涵神情晦暗的一瞬。

陆容又扫了眼余琳,半眯着眼,突然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叫陆容?认识我?”

这话听的陆知涵心里一个咯噔。

余琳和李盼也很快反应过来,立马说道:“一天下来,只有你一个不愿意排练的,记住你不是很正常吗?!”

“是吗?”

“当……当然了!”李盼挺直腰,“余琳又是主持人,记住你就更正常了!”

陆容意味不明的呵了声。

直到见到陆知涵后,她才明白为什么看这两人眼熟。

因为,她们就是上次陆知涵去七班找她,身边带的那两个女生。

陆容淡淡开口道:“钢琴的事,我不知道。你们再烦我,后、果、自、负。”

“你还威胁人?”李盼眼睛一瞪。

陆知涵眼底闪过微光,和事佬似的说:“算了吧,我觉得她可能……不是故意的。”

周围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人道:“有没有可能,不是她啊?毕竟刚才先进来的是李盼和余琳,我们是听到声音才进来发现钢琴坏了的。”

余琳猛地抬头,下意识说道:“不是我们做的!”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李盼,李盼心下一惊,脱口而出:“就是陆容!你们不知道,陆容是陆知涵的亲姐姐!她从小就嫉妒知涵,不知道欺负过知涵多少次了!”

069.江局长来了 话一出,整间休息室忽然陷入一片死寂,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在这一刻,所有人愕然抬头,猛地看向陆容,再看向站在门口的陆知涵,一脸被雷劈了似的表情。

他们听见了什么??

品学兼优,家境优越,令无数人都羡慕嫉妒恨的白富美陆知涵,与眼前这个看着就不敢惹,还弄坏钢琴的陆容,竟然是亲姐妹???

是他们听错了,还是李盼说错了?!

李盼说完自己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捂住嘴,慌忙看向陆知涵。

陆知涵的表情已经沉了下来。

李盼说的太快,她连阻止都来不及阻止,所有人就都听见了。

这么些年,陆知涵在别人眼里一直是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方方面面的优秀的过分,没有丝毫缺点。

陆知涵已经习惯了这样万众瞩目的生活。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必然是她这样的人,居然会有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姐姐。

陆知涵不愿意别人知道。

余琳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李盼身边,瞪了她一眼,才同陆知涵说道:“知涵,你别怕,就算她是你的亲姐姐,只要欺负了你,我们肯定不会饶过她的。”

这话令陆知涵瞬间反应过来。

她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念头,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

陆知涵顺着余琳的话露出难过的表情,看向陆容说道:“姐姐,对不起,我没想到李盼会把我们的关系说出来,我之前跟她说过的,她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见状,其他人目光微妙的在陆容和陆知涵之间来回打转。

陆容面色如常的对上陆知涵的目光,眼神一寒,淡漠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她还没说什么,身边的温安安已经气急道:“陆知涵,你怎么那么假?明明就是你不愿意承认和我同桌的关系,怎么就就说的好像我同桌不愿意似的?”

“就是!你是什么牌的塑料袋,怎么那么会装?”苏梦和杨晓雯气呼呼的跟着说。

陆知涵随之受伤的看着她们,“我……我没有。姐,是你说不愿意再回陆家,也不希望我和爸妈去找你,我只是按你说的做,我有什么错?”

“你……”温安安三人气的浑身发抖。

她们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李盼眼睛一转,呸道:“你以为我们知涵稀罕陆容这个姐姐?知涵善良,你们还真以为她好欺负啊?”

陆知涵装模作样的拉了下李盼的手,难过的说道:“盼盼,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别说了,她毕竟……是我的姐姐。就算她不承认,我也把她当成姐姐。”

李盼瞬间正义感爆棚,拍拍陆知涵的肩膀,安慰道:“知涵,你放心,我不会任由你被人欺负的!”

余琳适时站出来,不善的盯着陆容,“陆容,我们知涵没有你那么无情,她念及你是她的姐姐,不跟你计较也就算了。但是!你弄坏钢琴这事儿,知涵不跟你计较,我们不行,那可是比赛用的,事关大家,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听到这里,围观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看着难过的几乎要哭出来,楚楚可怜的陆知涵,他们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就倾向了她,看陆容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一些人立马应和余琳说的话。

“没错!”

“这事儿必须得给交代!”

“我们都是要参赛的,这马上观众就要入场了,你要我们怎么办啊?”

“而且,听说校领导今天也会来的!”

他们越说越愤怒,就差一起涌上去动手,气势吓得温安安三人直打怵。

苏梦愤懑道:“现在还没证据呢,你们别胡说!”

“但除了她还有谁?”

“我们可都是在她回来之后才回来的!”

震耳欲聋的声讨里,陆容冷淡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陆知涵身上。

在那些人看不见的地方,陆知涵微勾唇角,依旧一副温柔无害的模样,看陆容的眼神里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同情与挑衅。

陆容瞧了一眼,忽然将手里的包丢到温安安怀里。

温安安冷不防接到,有点懵。

陆容没看她,上前一步直接越过苏梦和杨晓雯,站到了她们面前。

这一步,如同按下来什么暂停键,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齐刷刷看向陆容。

陆容还是淡定的一批,微微活动了下手腕,声音又轻又冷。

“陆知涵,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别再来招惹我。”

陆知涵眼底闪过些不屑,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容,就如同在问你能怎样。

陆容就轻嗤一声,缓缓反问:“你是不是觉得,齐老不在,我还是从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陆容?”

陆知涵神情一滞,“什么意思?”

……

与此同时。

校长室。

林校长将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完,问旁边高三的教导主任:“那个钢琴比赛是不是快到点了?”

教导主任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点点头道::差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各班的学生也会前往礼堂。校长,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林校长仔细想了想,起身穿外套,说道:“早点过去吧。”

正好去看看那位祖宗。

要是出什么事,还能及时处理。

教导主任便点点头,准备同林校长一起过去。

事实上,这次的比赛,校办方安排了不少领导席。

教导主任虽然知道陆容身份特殊,但他其实并不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少人为陆容而来。

就问道:“校长,您让人安排了那么多的座位,真的能坐满吗?”

教导主任很怀疑,陆容就算再怎么特殊,也还是个学生。

一个学生,能有多么厉害的背景?

林校长幽幽叹道:“你不懂。这次的钢琴比赛,也一定要好好办,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一边说,一边穿好中山服,随后去拿手公文包准备走。

但这时,林校长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林校长一怔,想到什么连忙去拿手机。

但打电话的人不是他以为的那几位大佬,而是学校领导层的人。

林校长微微皱眉接起:“什么事?”

他话音才落,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极度震惊的声音。

“校长,江局长来了!!”

“什……你说谁???”

林校长顿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问。

那头的人振奋的叫道:“江局长,江子辰的父亲江建林局长,统管邢警局和督察大队的那个江局长!!!”

070.给谁记处分 另一边,此时礼堂的休息室内,气氛却寂静而古怪。

当陆容说完那句话后,围观的众人一头雾水。

齐老是谁?

怎么听着好像陆容与陆知涵之间,不仅是关系不好那么简单?

陆知涵怔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意味不明的望着陆容。

她其实很想问问陆容,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有什么底气那么冷静,又凭什么那么镇定?

现在被所有人指责的人是她,而不是她陆知涵。

陆知涵冷冷看着陆容,面上却在笑,温声细语的同陆容说道:“姐姐,你是不是被气糊涂了?其实你不用这样的,那架钢琴虽然是爸妈买给我的,但我们是亲姐妹,我怎么会跟你一般计较呢?”

她刚说完,李盼就不满的道:“知涵,你怎么这么好说话?她都欺负过你那么多次了,你怎么还替她着想?”

余琳也叹了口气,“是啊,知涵,你实在是太善良了。”

陆知涵咬着嘴唇,道:“可她是我姐姐。你们……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我爸妈应该快到了,我现在联系他们,重新买一架钢琴送过来,比赛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温安安简直被气笑了。

“什么就算了?陆容明明什么都没做,还没查清真相呢,怎么就算了?”

苏梦和杨晓雯也生气的看着她们。

重重说道:“还有,陆知涵,你当就你自己有钢琴吗?神气什么?我们也有!”

陆知涵一愣。

随即她就摇头否定,“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苏梦冷笑一声,双手掐腰瞪着陆知涵,“看来你是没意识到自己有多讨人厌!为了看不见你,我们也只好委屈委委屈自己,挑你不去艺术楼的时候过去,免得影响自己的心情!”

陆知涵脸色微微一变。

自上次换了琴室之后,她其实就没怎么去练琴了,一直在家里练。

毕竟,她一直嫌学校里环境乱,江子辰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去看她练琴了,她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待?

难不成,她们真的有了新钢琴?

如果有,绝对不可能是温安安三个人买的,那就是陆容,但陆闵生和江珠没给过陆容一分钱,那么……难道是齐老?

陆知涵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问:“姐姐,是你买了钢琴吗?”

其他人同样看向陆容。

“与你何关?”

陆容手抄进裤兜里,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按开屏幕,目光落在上面,手指快速敲了几个字,懒散又冷淡的开口:“陆知涵,我对你没有耐心了。”

陆知涵心头一跳。

“我这人,一向脾气不好。”

说话的功夫,陆容已经编辑好了短信发出去。

发完,她抬头看向陆知涵,黑眸又苍又凉,看的陆知涵无端头皮发紧。

周围的人都是茫然的看着她们,不明白这事情的走向。

在休息室里几乎压迫耳膜般的寂静中,陆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她目光波澜未惊,甚至很平静,又似乎带着一些不能理解。

“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分点?”

“你若是安分,那你我还能相安无事。偏偏,你非要作,非要再三挑衅我。”

“你是真的觉得,我对你的容忍度很高?”

陆知涵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想起来了从前的陆容。

那个时候,只要有陆容在,陆家永远死气沉沉一片。

不止她,就连陆闵生和江珠,也同陆容不是多么亲厚。

她不明白为什么陆闵生和江珠会那样,但她知道,自己是因为怕陆容。

到了现在,陆知涵发现,她依然对陆容有从前的情绪。

李盼看不下去,站出来挡在陆知涵面前,“陆容,当着我们的面,你还敢欺负陆知涵,你真是太过……”

话还没说完,陆容冷冷瞥了眼李盼。

李盼被那一眼震慑到,余下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

陆容扫了眼众人,一字一句如珠玉击地,清晰响在他们心间。

“在乎钢琴是吧?宁愿拖时间找出真凶,也不愿意先去修钢琴是吧?行,我满足你们的要求。”

她的目光移到陆知涵、李盼和余琳几个的身上。

“我已经通知校方现在过来处理。希望你们现在就做好后果自负的准备。”

温安安三人面面相觑。

苏梦扯了下温安安的衣角,小声问:“陆容什么意思?她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温安安也压低声音,迷惑的回:“我也想知道。”

杨晓雯:“莫名挺安心是怎么回事?”

温安安和苏梦:“+1。”

短暂的安静后,李盼突然噗一声笑出来:“陆容,你现在是想说,学校会帮你吗?”

余琳也有点想笑,“陆容,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我告诉你,这场钢琴比赛,学校很重视,你现在搞砸了,学校不会放过你的!”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的讨论。

“我也听说了,三中可看重今天的比赛了!”

“你们看看外面,礼堂里座位都摆满了,连领导席的座位都那么多,来多少人就不用说了吧?”

“在这种关键时刻,要是出了差错进行不下去,所有负责人肯定都得记过!”

一听这个就有人急了,“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谁知道呢?”有人摇头叹气。

陆知涵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有齐老在,学校未必不会看在齐老的面子上帮陆容。

但认识齐老的人都知道,齐老最低调了,最讨厌别人利用他的关系走后门,又怎么可能会给陆容出面?

而且,就算为陆容出面那也是之后的事了,陆容一样过不了眼前这关。

陆知涵就道:“姐姐,你别嘴硬了,学校的人来了,你就完了。”

“知涵,你别劝了!”李盼厌恶的盯着陆容,“她搞砸了钢琴比赛,是她的错,学校肯定要给她记处分!”

这话才说完,休息室外门口外,突然响起一道带着薄怒的声音。

“你们说,给谁记处分?!”

所有人的私语突然戛然而止,猛地扭过头去看。

靠近门口的人最先看到外面的人。

看清楚的那一刻,他们愣了一下,差点腿软当场给跪倒,第一时间哗啦一下作鸟兽散状往两边让开,于是里面的人也看了个清楚。

所有人:“?!!!”

门口外的人,正是才说到的学校领导层。

但是,为首的人,他们是万万没想到。

因为那是他们只有在宣传栏上才见过的三、中、林、校、长!!

然而,最惊讶的不是同学们,而是陆知涵。

不仅是林校长等人来了,与林校长一起的,就站在林校长身边的人,居然是江子辰的父亲,江建林!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建林看上去脸色阴沉,并不好看。

江子辰就神情错愕的在江建林旁边。

还有拘谨的站在江建林身后半步的陆闵生和江珠,他们也到了,此刻脸色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

071.你太小看陆容了 在来之前,陆闵生和江珠充满期待。

知道江建林的身份后,为了给江建林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们特地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来仔细收拾自己。

但他们没想到,陆容也在,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们在门口,该听到的不该听的都听完了。

陆闵生现在都想打死在校门口正好碰见江建林和江子辰时,坚持要同他们一起过来的自己。

这下在江建林和江子辰面前把脸都丢光了!

江珠气血上头,直接走进休息室到陆容面前,“陆容!你在学校里就是这么照顾你妹妹的吗?你知不知道今天的钢琴比赛对涵涵来说有多重要?!”

之前开的家长会,大部分时候都是江珠来给陆知涵开,因此,三中不少人都认得江珠。

她一发火,其他同学都有些惊。

不为别的,在他们的印象里,陆知涵的母亲一向是端庄优雅的,而这……

门口林校长刚要站出来解决,就被江珠这始料不及的责问给整的有点懵。

不止是他,他身旁的江建林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江建林认识陆容到现在,就没见过敢这么同陆容说话的人,以至于他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陆容看着江珠,片刻后平静的说:“我没做什么。”

“你还狡辩!”江珠要气死了,“你当我没听他们说的吗?!除了你,就没人有机会碰那钢琴!”

只要牵扯到陆知涵的事,江珠就半点都不能容忍。

她立即回头冲陆闵生愤愤道:“你看,我都说了她就是个祸害,你偏不信,现在好了,她都祸害到涵涵的身上了!”

陆闵生阴沉着脸,神色发青。

周围人在这时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温安安三人更是下意识后退,发怵的望着江珠和陆闵生。

她们猜过陆容的父母可能对她不是太好,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态度。

陆容还在看着江珠,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凉彻,氤氲出微红的戾气。

她的目光扫过江珠,又漠然的抬眼瞥向陆闵生,忽然轻声讥诮的笑了声,在寂静的休息室里分外明显。

“你还有脸笑?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完了!”江珠恨恨道。

她和陆闵生本来打算今天一定要想方设法的给江建林留下好印象的,现在全被毁了。

陆容闭了闭眼,没再理江珠,“去调礼堂的监控来。”

话落,陆知涵倏地抬头,她身边的李盼和余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陆闵生烦恼的上前,沉声道:“够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他又转身看向林校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却很难看,“林校长放心,我这就联系人再买一架钢琴送过来,一定不会误了比赛。”

陆闵生是个人精儿,从礼堂过来的时候,他留意到前面领导席很多,就知道这场比赛对三中一定很重要。

这个时候他站出来帮忙,林校长肯定会记他的好,他也能挽回他的面子来。

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

陆闵生等着林校长对他道谢,却见林校长一言难尽的看着他,顿时怔住。

如果他这时候转头看向江建林,就能发现江建林看他的表情也很微妙。

林校长看了一眼陆闵生,就立即转头看向陆容,应道:“陆小姐稍等,我这就叫人去掉监控过来。”

他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点头,转身离开。

这波操作直接令陆闵生蒙圈。

林校长叫陆容……什么?

刚想去安慰陆知涵的江珠一下子顿时转过身来,同陆知涵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

“不好意思,林校长,我好像听错了,你刚才……叫的什么?”

直到现在,林校长才终于明白,当初齐老为什么特地叮嘱他,如果陆容的父母来给陆容请假,或是做什么事情,万不能理。

因为他们这简直是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

林校长当了几十年的文化人,都想骂一句粗口了。

众目睽睽之下,林校长深吸一口气,直接走进休息室,在陆容面前停下,十分郑重的叫了声。

“陆小姐。”

陆容眼皮子微动瞧了眼他,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

陆闵生:“?!!”

江珠:“!!!”

连同江子辰,陆知涵、温安安三人在内,所有人都露出了惊骇到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当作是一场梦,醒来还是难以接受。

堂堂三中校长,对着陆容叫……陆小姐,还用了“您”!!

是他们出了幻觉,还是林校长认错人了?!

在场唯一淡定的可能就是江建林了。

他一直知道陆容不是普通人,即便林校长对陆容再恭敬,他也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

被林校长派去的人没用多久就回来了。

见休息室里气氛很凝滞,他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只是为难的说道:“校长,保安室的人说,礼堂的监控少了一段,好像是被他们不小心给删了。”

“什么?!”

林校长诧异看他,再看向陆容时,神情间多了点踌躇。

陆知涵抿了抿唇,看陆容的眼神带着复杂的嫉恨。

她身边的余琳和李盼下意识松了口气。

其他人面面相觑。

陆容却没什么意外的,用脚将旁边的凳子勾过来,随意的坐下,双手环抱于身前,淡淡说道:“找台笔记本给我。”

她发话了,林校长哪敢拒绝,就连忙让人去办公室拿。

这时,角落里冷不防有人举起一只手。

“那个,我有带笔记本。”

众人循着看过去,正是陆知涵请来的的那个化妆师雪莉。

陆知涵捏紧手,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出声。

雪莉见众人注意过来了,非常迅速的从自己包里翻出来笔记本,然后忙不迭快步走向陆容。

前面的人随之给她让路。

她到陆容面前,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陆容,笑眯眯道:“小妹妹,我借你笔记本,之后你让我给你做一次造型怎么样?你绝对不亏。”

陆容瞥她一眼,接了过来,没说可以,但也没说不可以。

其他人满头问号的看着陆容,不明白她要笔记本做什么。

门口的江子辰翻了个白眼,切了声,说道:“有笔记本能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恢复被删掉的监控记录吗?”

他说的轻,但没想到江建林听见了。

江建林轻嗤一声,压低声音,意味深长的对江子辰说道:“你太小看陆容了。”

江子辰:“???”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么点时间,陆容在笔记本键盘上迅速敲了会儿,就停了下来。

然后,她抬头,面无表情的淡声道:“监控恢复了。”

话落,所有人迟钝的反应了几秒,不约而同瞪大眼睛,哗然一片。

真的假的?

这么神???

072.我现在很生气 林校长就连忙往前一步要看监控。

陆容在他的地方出了事,他必须得严肃处理,不然,回头齐老第一个不会饶过他,那他多冤啊?

其他人瞠目结舌的望着陆容,明显不相信。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算学校找技术部的人来修,也没这么快。

陆闵生和江珠人已经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陆容。

就在这一刻,他们忽然觉得陆容陌生到了极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完全不再像他们记忆里的那个陆容。

没人注意到,陆知涵身边的余琳和李盼脸色唰地变白,目露慌张。

陆知涵也没好到哪儿去,惊疑不定的看着云淡风轻坐在那儿的陆容和林校长。

怎么可能会恢复?

明明……

然而,就在林校长在所有人紧张好奇的目光下拿到笔记本准备看的时候,门外面,冷不防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江建林还站在门口,离得最近,听的最清楚。

他怔了几秒钟,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忽然想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瞬间转过身去。

几步外,一位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就站在那儿,离他不到半米远。

男人身着黑色棉质的风衣,显得他身形高大又修长,颈下几颗纽扣半解,依稀看得到精致诱人的锁骨,腕间袖角挽起,露出小半截线条流畅,劲瘦笔直的手臂,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袋子。

看到他的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发出来一声惊呼,眼中满是惊艳。

有一种人,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哪怕什么也不做,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惊世名画,令周围的人都移不开目光。

里面的陆容闻声,若有所察的抬眼瞧过去。

看到来人,她眸光顿住,有些意外。

隔着人群,连神机对上陆容的视线,径直望进她眼中。

只是一眼,他薄凉凤眸微眯,寒意更甚,满面寡淡的冷。

因为他实实在在的瞧见了陆容微红又压抑的眼睛。

江建林最先反应过来,想到陆容,暗道不好,连忙上前一步:“三爷,您怎么来了?”

完了完了,之前这位大佬就在找陆容,现在毫无征兆地来这里,该不会又是来问他陆容的消息吧?那他怎么回啊?

连神机瞥他一眼,淡淡开口;“找人。”

江建林:“!!!”

连神机说完那话,便在众人的目光中,身形动了动,走进休息室。

林校长终于回过神来,非常震惊。

他先前知道连三爷可能会对这次的钢琴比赛感兴趣,但没想到人真的会来!

而且……找人?连三爷会找什么人?

林校长想不明白,但见连三爷进来了,不得不为难的道:“三爷,有失远迎。这里出了点事,怕是招待不及,不若您先出去稍等?”

不管怎么样,他得处理陆容的事情,可连神机,他也不能不上心。

两方都是棘手的祖宗,林校长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周围的人见此,不约而同觉得脑子转不过来。

先是他们一向难得见一面的林校长忽然出现在休息室,还那么恭敬的对待陆容,就已经快让他们接受不能了。

现在,居然还出现了另一位让林校长客气尊敬的大佬?!

关键是,不止是林校长,还有江子辰身边的那位啊!

那一看就知道是江校霸的亲爹,从陆知涵父母和林校长对其的态度来看,明显是什么身份不俗的大佬,也符合他们一直以来对江子辰背景的猜测。

然而,他们都对突然出现的这位年轻男人异常尊敬,甚至还称呼爷。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男人是身份背景比他们更强大的神秘大佬。

所以今天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是捅了大佬的窝吗???

连神机看也没看林校长,只是经过了他,最后停在了陆容面前。

陆容迎着他的目光,微微定神,说:“比赛还没开始。”

“我知道。”连神机说。

陆容沉默了下,捏了捏手心,又说:“不过现在看来,比赛不一定还能进行,你可能要白跑了。”

这话才说完,连神机微微叹了声。

周围人还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意,可他在陆容面前,神色却堪称温柔。

“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连神机上身微俯,靠近了陆容,声音低沉:“但是,你难得邀请我一次。所以比赛出事,我现在很生气。”

所有人:“??!!”

他们又惊又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林校长和江建林更是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看见了什么?

盛名赫赫的连三爷,来这里找的居然是陆容?!!

而且,他们居然还很熟悉的样子!

到底是他们做梦还没醒,还是这世界魔幻了??

这两个人南辕北辙,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吧!!

而最惊骇的莫过于是陆闵生和江珠。

突然出现的这个年轻男人,令林校长和江建林都很顾忌也就罢了,可他却在陆容将姿态放低。

陆闵生和江珠实在难以理解。

陆容听完连神机的话,怔了下,“我只是答应了句。”

“那也算。”

连神机低低笑了声。

陆容慢吞吞的哦了声。

所有人还没回神,原本同连神机一起的祁轼安已经出现在了门口,见连神机旁若无人的同陆容说话,啧了声。

出声打断道:“三爷,外面安排好了,现在过去吗?”

众人循声看过去。

林校长看到祁轼安,迟钝的问:“什么安排?”

祁轼安嗤了声,吊儿郎当的,语气却极不客气,阴阳怪气的说:“我们家小邻居浪费时间给你们恢复好了监控,难道你们就在这里看?那多委屈你们啊?不换个大点的地方,都对不起你们闹的这一出。”

说这话的时候,祁轼安挑剔的打量了眼陆闵生和江珠,直摇头。

真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居然是小邻居的亲生父母。

林校长有点茫然。

陆容看眼祁轼安,再疑惑的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轻描淡写道:“换个地方看,效果更好。”

陆容没明白过来:“???”

073.他在给她出气 林校长以为的连神机说的换个地方看,应该是到办公室去,毕竟休息室人多眼杂,万一监控录像真有什么对陆容不利的地方,也能及时止损。

但没想到,连神机所说的换个地方,跟他以为的,完全是天壤之别。

因为连神机和祁轼安把他们带到了……礼、堂、正、厅!

这还不算完。

当林校长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时,差点当场给跪倒。

只见偌大正厅里,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乌泱泱的人!

除却和林校长一起的校领导,其他原本不该在这儿的,以及各班班主任,都齐聚一堂了,他们眼下就正站在各班学生前,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茫然又慌张的朝他们投来快哭出来似的眼神。

而在所有人最前面,淡然自若在那里镇场的人,就是陆容才见过一面的连巽。

他身边的校领导们身子抖的如同风中落叶。

偌大的礼堂正厅,在这时候居然鸦雀无声,寂静的气氛里透着微妙的诡异。

就是因为他们什么动静也没有,以至于几百号的人什么时候入场,在里面的人压根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

林校长神情僵硬的转过头去,艰难的叫了声。

“三爷,这……”

连神机就站在陆容身边,漫不经心开口:“你们的观众已经到齐了,不好吗?”

林校长这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好。

他怎么敢说不好??

林校长明白了,连神机是真的生了气,他是故意的。

他旁边的江建林咽了咽口水。

江建林觉得自己也算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了,可还是对眼前这一幕猝不及防,根本不敢出声。

陆容眸光微顿,有些出神。

连神机……他在给她出气。

这对于陆容来说,实在是很陌生又新奇的事,以至于陆容脑子里有些空白,耳边仿佛炸开无数烟花。

那边的连巽见他们过来了,收到连神机的眼神,快步走过去。

祁轼安微抬下巴,“连巽,那,林校长那儿,他手里抱着的笔记本,监控记录就在里面。”

连巽点点头,从呆滞的林校长手里很轻易就接过电脑。

余光扫过陆容,连巽心里叹了声,有点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三爷要这么做。

但想归想,连神机吩咐的事情,连巽还是要做,于是他揣着笔记本又走回去。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原来高高的舞台上不知何时居然多出了一台投影设备,帷幕已经垂下,有两个人在旁边。

连巽回去后,直接把电脑给了那两个人。

他们立马动起来,一个迅速操作着笔记本,用数据线将笔记本和投影设备相连,另一个同时打开投影调整设备。

“他是想投到大屏幕上,给所有人看!”

同学里,江子辰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意外的出声,难掩诧异。

听到这一句话,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

余琳和李盼却是脸颊彻底白了下来,腿一软差点跌倒。

陆知涵死死的盯着连巽他们的动作,又扭头看向陆容,一点点攥紧手。

陆容身边的连神机察觉到什么似的,倏地看了过来。

那黑沉沉的目光又冷又凉,看的陆知涵心头一跳,头皮发麻。

连神机漠然的瞥了眼陆知涵,缓缓收回目光,视线落在陆容身上时又变得温和起来。

别人都没注意到。

陆知涵咬紧嘴唇,脸色都白了起来。

江子辰不经意间看了陆知涵一眼,有些奇怪,悄悄退后两步到陆知涵身边,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他声音突然响起,陆知涵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

“可你脸色不好。”江子辰皱眉说。

陆知涵一听,连忙低下头去,“我没事。”

江子辰眉头皱的越紧。

他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礼堂里忽然回响起一个声音。

“谢谢你们的好意,可学校这么重视这次的比赛,我也只能将个人情绪先放到一边了。”

是陆知涵的声音!

江子辰猛地抬头看过去。

巨大的屏幕上已经投射出了画面,上面显示的正是乐器室里,有陆知涵、余琳和李盼三个人,再无别人。

上面的陆知涵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余琳和李盼围在她身边安慰着她。

李盼愤愤的说道:“陆容怎么这样啊?我要是有你这么优秀的妹妹,做梦都能笑醒呢!”

陆知涵苦笑一声,“她针对我,我能理解。毕竟,她会参赛,也是我的错。”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余琳连忙说道,“知涵,偷偷给陆容报名的事是我们干的,和你没关系。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对,知涵,你千万别怪自己。”

李盼拍拍陆知涵的肩膀,“我就是看不惯她嚣张,拽什么拽?依我看,她不想排练,肯定是因为她根本一点都不会,你又那么厉害,怕丢脸才不排。”

陆知涵啊了一声,“可是我姐姐小时候学过的,不至于吧?”

余琳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知涵,是你总把人往好里想。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像是会的吗?你想教她,她还不愿意,她哪儿来的脸拒绝啊?”

李盼眼睛一转,忽然说道:“光是让陆容在所有人面前丢脸,还不够出气。得再想个办法。”

陆知涵一愣,似是很疑惑的看着她们,问:“你们想做什么呀?”

余琳和李盼交换了一个眼神。

余琳问:“知涵,你了解钢琴,知道怎么让钢琴弹不了,但也不会坏吗?”

陆知涵顿时转头,看向对面的钢琴。

她这时候背对着余琳和李盼,两人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礼堂里的人却看的清清楚楚。

因为陆知涵这个角度,正对着摄像头。

所有人看见,屏幕上的陆知涵忽然冷笑,神情意味不明,说出的话语气却依旧温柔无害。

“这我倒是知道,找点东西放进琴厢,卡住琴弦就好。不过,你们问这个做什么啊?”

众人一愣,齐刷刷扭头看向陆知涵,目光微妙又古怪。

陆知涵身后的余琳和李盼脸色煞白,几乎站不住。

江子辰缓慢的看向陆知涵,神情不敢置信。

而陆闵生和江珠都傻眼了,一脸的难以接受。

陆知涵的衣角被惊慌失措的余琳和李盼拽着,自己顶着无数人异样的视线,浑身都僵住,耳边嗡嗡作响。

074.没理都要占三分 一时间,礼堂正厅安静到了极点,回荡着监控录像里的声音。

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几分钟,屏幕上的内容已经播完,陆知涵在更加安静的气氛里慢慢回神,对上江子辰不可思议的目光。

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

陆知涵身子有些发抖,艰难的开口:“我……我不知道……真的……”

江珠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马冲上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伸手就狠狠的推了把余琳和李盼。

“竟然是你们?知涵怎么会有你们这么恶毒的朋友?!”

余琳和李盼措手不及,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江珠给推的几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们愕然看向江珠。

陆知涵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珠已经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江珠拉着陆知涵的手,安抚般说道:“涵涵别担心,这跟你又没关系,是她们自己动了坏心思 ,又不关你的事。”

堪堪回神的林校长:“???”

众学校领导和同学:“???”

当他们眼瞎呢?

那监控录像可都清清楚楚的拍下来了,上面陆知涵说完后,余琳和李盼提出要弄坏钢琴然后嫁祸给陆容,陆知涵可都没阻止过几句,表情都不对劲了。

陆闵生听到江珠那话,也赶紧走向陆知涵。

尽管他很意外,但目前最重要的肯定是把陆知涵摘出去再说,今天他来的目的就是跟江建林搞好关系,要是没了陆知涵作纽带,他还怎么搭上江建林?

陆闵生想到这儿,连忙挡在陆知涵面前,对林校长说道:“误会,都是误会,我家知涵是什么样的人,各位都知道的,今天这是意外,没想到知涵误交了这样的朋友,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留意着江建林的表情,见江建林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才微微松了口气。

后面的陆知涵抿了抿唇,不作声。

余琳和李盼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现在学校高层都在,要是怪罪下来,她们就完了!

余琳慌的连忙向陆知涵求救:“知涵,我们也是为了你,你帮帮我们!”

李盼被余琳这话给点醒,又突然想到刚才看到的监控,一迭声说道:“对啊,而且……而且你是故意引诱我们去那么做的!不能全怪我们啊!知涵,你不能不管我们!”

江珠恨恨道:“你们乱说什么呢?别污蔑我家知涵!”

“阿姨!”李盼气急了,“这件事不能全赖在我们身上!我们的初心也是为了知涵好,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把错全推到我们身上呢?”

江珠心道,不然她还要让自己的女儿身上沾上污点吗?

就算陆知涵真的做了什么,她也要让自己宝贝女儿干干净净的。

“阿姨!”

见江珠还是那样,余琳和李盼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够了!”

林校长看的太阳穴直跳。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连神机和陆容,两位祖宗都是面无表情的,明显心情糟糕,顿时头皮发麻。

旁观的祁轼安都被气笑了,“有意思。你们就算想处罚轻点,也该是向小邻居这个受害者赔罪来的更有用吧?”

余琳和李盼猛地看向陆容。

陆闵生和江珠脸色难看。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过,他们会和陆容变成这样的关系。

林校长扭头看了眼乌泱泱的人群,心里苦笑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问陆容:“陆小姐,您想怎么处理?”

陆容双手抄进裤兜里,姿态懒散又冷淡。

她甚至都没看她们一眼,直接淡声道:“按三中校规处理。”

连神机冷不防出声:“三中有什么校规?”

“这……”林校长额头直冒冷汗,有点难以说出口。

他身边的教导主任见状,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是这样的,连先生,依这样的情况 ,要记大过一次,而且入档案,下次要是再发生,就劝退。”

教导主任知道陆容的身份不简单,也知道连神机的身份更不简单,不敢往轻里说,还怕自己说的不够。

但余琳和李盼都被他那话给吓傻了。

记入档案,那会一直伴随着她们,以后肯定会对她们上大学非常严重的影响!

李盼一个箭步冲向陆容,带着哭腔道:“陆容,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别计较了!”

陆容微微皱眉。

她方想闪身躲开,身边的连神机却先一步上前挡在她面前,俊脸神情冷沉冷沉的,吓得人浑身的皮都紧实了。

不远处的连巽一惊,连忙朝这边跑过来。

祁轼安的动作更快,卧槽一声,下一刻就过来,毫不留情的''直接把李盼给推开,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

说实话,林校长和江建林都被李盼这动作给吓了一跳。

她是哪儿来的胆子啊?!

不说陆容了,要是冲撞了连神机,她以后都没可能在阳城待下去了!

李盼猝不及防,被祁轼安直接给推倒在地,呆呆的望着陆容和连神机,脸上都是鼻涕和泪。

连巽这时赶到,黑着脸警惕的严严实实守着连神机,唯恐再有什么人会碰到连神机。

林校长这下再也不敢耽搁了,赶紧说道:“是,就这么办,我立即吩咐人处理。”

“等等。”

林校长脚步一顿,不解的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没什么表情的瞥了眼陆知涵,不紧不慢道:“三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林校长愣了下,明白连神机的意思了。

他叹了口气,点头:“好的,三爷放心。”

陆闵生听到这儿,再也维持不了平静,“等等!都说和我家知涵没什么关系了!”

江珠紧接着道:“就是,都是这两个人做的,可不关我家知涵的事!”

林校长头疼不已,第一次觉得陆家人令他这么讨厌。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们说的算的。”

江珠尖叫道:“可……可涵涵和陆容是亲姐妹!她们是亲姐妹!就算有什么,也是她们姐妹间的事,都是一家人,哪儿有姐姐和妹妹计较的!”

林校长心道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家人,直接停下看向陆容询问她的意思。

陆闵生和江珠跟着看向陆容。

哪怕他们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面对他们需要陆容帮忙的事实。

陆闵生尽量克制自己,想对陆容露出慈爱的表情,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容容,你说,这跟你妹妹都没关系,你也没生气,对吗?”

自连神机出现后,陆容都没怎么说过话。

此刻,她对上陆闵生和江珠殷切又愤恨的目光,轻笑了声。

“我这个人,没理都尚且要占三分。”

“现在得理,我为什么不满足陆知涵作死的愿望?”

075.她被拐卖过 陆知涵在陆容说完的那一刻,猛地抬头看向陆容,眼神像是要在陆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江珠怒道:“知涵可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陆容轻嗤一声,“你们给我把她当做妹妹的理由了吗?”

陆闵生额角青筋直跳,深吸一口气,勉强道:“容容,我知道你生我们的气。但是,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说,别在这里叫外人看了笑话。就算你和你妹妹有矛盾,也回去解决。”

“但我不愿意。”

“陆容!”陆闵生重重的叫了声,“你怎么会变成这么不可理喻的样子?我们对你更太失望了!”

“难道你们以为我会在意吗?”陆容面无表情开口。

陆闵生没想到陆容会这么说,不禁愣了下。

陆容眼帘微垂,遮住眸中情绪,语气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仿佛从不曾有过一丝波澜。

“如果你们不想看到更多无法预料的结果,最好现在就消失在我的眼前。”

陆闵生呼吸急促,胸膛不断的起伏,死死的盯着陆容,神色阴沉无比。

江珠气的上去就要动手,但被一直没动过的陆知涵给拦住了。

江珠不解的看着陆知涵。

陆知涵努力镇定下来,撑着最后一点冷静,说道:“爸,妈,清者自清,多说无益。”

“知涵。”

江珠心疼的看着陆知涵。

陆知涵却看向陆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姐姐,我不知道那被删掉的监控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恢复的,恢复出来的录像又是不是真的。”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听上去却没有那么明显。

随着她说出这句话,众人怔了下,尤其是坐在正厅里的那些学生,非常意外的看向陆容。

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是,就像陆知涵说的,一个学生……怎么会知道怎么恢复被删掉的录像呢?

陆容将其他人迟疑不定的神态尽收于眼底,淡声道:“你想表达什么?”

陆知涵眼中掠过些意味深长,说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姐姐被人贩子拐卖的那五年里,到底经历过什么,又被拐去了什么地方而已。甚至,我都开始怀疑,现在自己面前的姐姐,究竟还是不是我那个亲姐姐本人了。”

语音才落,陆闵生和江珠一个激灵,看向陆知涵。

如果有人仔细留意,就会发现,他们眼中有些惊恐。

其他人却是哗然一片,震惊无比。

新来的转学生不仅和大名鼎鼎的陆校花是亲姐妹,还是校长都得客客气气对待的真大佬,就已经够让他们目瞪口呆了。

结果这位真大佬,居然被人贩子拐卖过???

这是什么惊世大瓜啊!

与这相比,所谓的监控录像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好吗?

陆容身边的连神机目光一下子变的极其危险。

在他身边的连巽错愕的看向陆容,又下意识看向连神机和祁轼安,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似乎没有多么惊讶,就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陆知涵说完那话后,就没有再说下去,丝毫未觉自己说了什么,直接拉着回不过神的陆闵生和江珠要走。

经过江建林和江子辰,陆知涵脚步顿了顿。

她本来想同江子辰解释,可她已经不敢去看江子辰对她是什么表情,只能抱歉的对江建林意有所指的说道:“江伯伯,让您看笑话了,今天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但是,我问心无愧。”

说完,她就直接离开。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同脸懵逼,说不出话来。

陆容呵了声,转身走至呆滞的温安安面前,拿回她的包,绕过温安安就走。

温安安想拉住陆容的,可陆知涵的那些话在她耳边回响,令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不止是她,几乎所有人看上去都有那么点手足无措。

祁轼安沉默了下,问连神机:“三爷,咱们怎么办啊?”

连神机眼中寒芒毕露,眸光如同风雪冷萃过的利刃,凌厉又刺人凉凉的道:“还用我说吗?”

话音才落,连神机也随陆容离开。

祁轼安叹口气。

连巽懵逼的问:“怎么回事?那个女学生怎么还被……”

祁轼安微微挑眉,“我劝你不要在三爷面前提。”

连巽急了:“可这样的人怎么配跟三爷站在一处……”

话还没说完,连巽被祁轼安冷冷的一眼瞧得心底发凉,说不下去了。

最后钢琴比赛果然没能真的进行下去。

一共就十个比赛的人,其中最有希望代表三中去市里参加比赛的人,以及最吸引人都两位都走了,剩下的人比赛又没意义。

教导主任踌躇的问林校长:“校长,那月后市里的比赛怎么办?”

林校长整个人都不好了,烦躁的摆摆手:“随便选一个报上去!”

现在比赛是重点吗??

重点是两位祖宗现在都被惹毛了!

以想到这个,林校长连招待江建林的心情都没了,勉强道:“江局长,那我就不送你了。”

江建林心情也非常一言难尽。

“能理解。”

本来江建林来就是为了陆容,现在看不了了,他也就不准备待下去,便带着江子辰离开。

但江子辰看上去很受打击。

江建林都带江子辰出校要上车了,看见江子辰那副模样,他顿时就来气了,抬脚就踹江子辰。

江子辰被这始料未及的一脚给踹醒,差点被踹地上。

他:“爸,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看你什么眼光!”江建林怒道,“以后给我离那个陆知涵远一点!”

江子辰沉默了下,开口时声音有点哑:“爸,这是意外。知涵她不是这样的人。”

江建林头疼:“你才和她认识几年?你看她今天怎么做的,啊?都证据确凿了,最后还要恶心别人一把,这就是你看重的人?!”

江子辰哑口无言。

江建林最后丢下一句:“我不管你是为什么不肯放弃陆知涵。我只告诉你一句,以后你要是敢带她进我老江家的门,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076.我巴不得你再嚣张些 而陆知涵、陆闵生和江珠回陆家的这一路,三个人都很沉默。

司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车内气氛凝重,他也不敢出声,只默默的开车。

许久,是陆闵生先开了口。

“知涵,你说实话,那个监控是怎么回事?”

江珠唰地一下看向陆闵生,生气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没看见知涵受了委屈吗?你还问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陆闵生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疼了陆知涵这么些年,陆知涵受委屈,他当然不能忍,但是,他同样在陆知涵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对她寄予厚望。

如今,没用了。

陆闵生瞪眼江珠,示意她闭嘴,然后看向陆知涵。

陆知涵从学校出来话,一直没作声。

此刻听见陆闵生和江珠的话,她这才抬头看向他们,镇定的道:“我没做。我不知道那监控是怎么回事。”

“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江珠无条件相信陆知涵,“监控是陆容那死丫头恢复的,她一定做了什么手脚!她就是看不得我们。知涵比她比她优秀!”

陆闵生听到这话,迟疑起来。

陆知涵看他一眼,忽然道:“爸,妈,我的事可以先不管。但我真的不明白,姐她怎么那么懂电脑,同林校长认识就罢了,应该是齐老的原因,可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他和姐是什么关系?”

她这话说的又轻又缓,一点点流进陆闵生的心里,然后又重重落进深处。

陆闵生心下一沉。

有关过去陆容空白的五年,他全都不知道。

而他最怕的是……

陆知涵瞧见他的反应,嘴角往下压了压,有意无意的道:“我有点怀疑,她真的还是我那个亲姐姐吗?如果是,她却对陆家出事袖手旁观,我们好不容易找上江伯伯要帮忙,她也给搞砸了。她一点都不把我们当家人。”

这话听的陆闵生和江珠脸色非常难看。

陆知涵还想再说什么,陆闵生却打断她道:“她就是陆容,你过去的那个……姐姐。”

陆知涵一愣,“爸,你怎么那么肯定?”

陆闵生不想说,别过脸去,江珠就道:“她就从来没把我们当一家人过!”

事到如今,陆闵生和江珠都很憋闷。

他们精心培养的女儿出了这种事,想交好江建林也出师未捷身先死,又突然发现陆容比他们想象的背景强大。

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他们都不知道先该面对哪件了。

陆知涵目光一闪,“那江伯伯那边……”

江珠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是真担心陆氏目前的情况。

陆闵生想了想,说道:“江局长这条线不能放弃。过两天,我们两家人直接一起吃顿饭吧。知涵,你也找子辰帮忙说服一下。”

陆知涵其实想说,她这两天不想去学校了。

想到些什么,陆知涵抿了抿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

另一边。

陆容今晚不想住校。

但出了校门后,她又发现,自己没多少地方可去。

就连亚斯给她准备的房子,也是在她最不想去的水园。

陆容就停在了马路边,沉目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在脑子里迅速过了遍能想到的地方。

正想着的时候,陆容身边突然有人停下。

紧接着,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

“去我店里坐坐?”

陆容微顿,扭头看向连神机。

沉默片刻,她微微颔首,两人就一起去了连神机的店。

但今日似乎格外难碾过去,陆容和连神机进了静悄悄的店面,气氛不知怎的越加凝滞。

陆容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望着连神机,一言不发。

连神机微微叹了声,翻出昨天才买的零食,一股脑全放陆容桌前。

陆容微怔,看着连神机的眼神里多出些疑惑。

连神机温声道:“全是你的。”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不给祁轼安留。”

陆容晤了声,说:“他会生气。”

陆容和祁轼安挺合得来的,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经常性吃零食,还追剧,祁轼安就很热衷于给陆容推荐他最近在追的肥皂剧。

用祁轼安的话来说,就算你不搭理我,只要爱好相同,就是好朋友。

抢吃的除外。

连神机轻轻笑了声,“他会自己再买。”

陆容就不说话了。

连神机日有所思的望着她,缓缓说道:“那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陆容看着他,捏了捏手心,“但他们确实是我名义上的父母,和妹妹。”

“你也说了,只是名义上。”连神机温柔的开口。

陆容没再说话。

连神机就给陆容倒了杯热牛奶,推到她面前,“有些人不配做家人,自然也没有为其心情不好的价值。”

陆容盯着那杯热牛奶,眼中血丝有点重。

“你不觉得我过分?”

连神机微微挑眉,“我巴不得你再嚣张点。”

这话令陆容有点想笑,可她之后也只是平静的说:“你听见了。我被拐卖过,没有人教,没有他们有涵养,没有他们知书达礼,还脾气差,对他们不顾念情分。”

就如江珠说的,他们那些年,白养了她似的。

连神机狭长凤眸微眯,黑沉沉的,按捺着自己听完,然后轻描淡写的哦了声。

陆容没再说话,神情又冷又恹。

半晌,她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见状,连神机第一次觉得很头疼。

他几乎是很无奈的的开口:“陆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连神机很少直接叫陆容的名字。

陆容脚步不由顿住,回头定定的看他,清凌凌的眸子氤氲着某种情绪,令连神机无可奈何。

他向来极稳的低沉嗓音变得有点哑,一字一句听在陆容的耳里,似乎都带着缱绻的绵长意味。

“陆容,他们是什么样,我都不关心,同我都没关系。”

“因为我去是给你撑腰的,不是给他们主持公道。”

别说陆容没有错,就算陆容真的有错,真的无法无天,他也不在意。

既然已经主观上偏向小姑娘了,怎么可能再做得到客观对待?

077.齐老回来 连神机说完,就那么毫不避讳的径直望着陆容。

已是傍晚时分,薄阳斜照,熹光淅淅沥沥落进来,给这家店,乃至连神机周身都踱上一层朦胧的轮廓。

令陆容有点恍然。

可是这一刻,她却真真实实的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连神机。”陆容叫了声。

连神机眼底光影浮沉,长眉微挑,耐心的应了声。

陆容说:“我饿了,想吃上次的西红柿鸡蛋面。”

连神机微怔,笑了声,“好。”

……

次日。

陆容一晚上没回宿舍,温安安三个人都有点担心。

她们一早就都起来,吃过早饭后就直接去七班。

昨天钢琴比赛的事情闹得太大,她们去班里的这一路上,遇到的人没有不在讨论的。

苏梦听的脑子都要炸了:“居然还有人说那监控录像是合成的,怀疑是陆容做的手脚,他们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

“没办法。”

三人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底,边说话边往上走。

杨晓雯闷闷的说:“陆容的背景太吓人了,他们怀疑陆容完全有能力造假,也不奇怪。”

苏梦踢了下栏杆,“都怪陆知涵太会迷惑人心!还有余琳和李盼!她们真是太过分了!自己做错了事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温安安听着,担忧的说道:“其实,我最担心我同桌现在怎么样。”

苏梦和杨晓雯脚步一滞。

杨晓雯迟疑了下,试探的问:“安安,陆容真的被拐卖过啊?”

“我不知道。”温安安看她一眼说。

苏梦挠了挠头,道:“昨天陆容没有反驳,她那对奇葩父母也没否认,看来就是真的了。那陆知涵那么说……是陆容被拐卖的这五年,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以至于陆容难以启齿吗?”

她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可从来没听陆容提起过。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震惊。

温安安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急道:“你别乱说!”

苏梦和杨晓雯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的话,那为什么陆知涵要那么说?

这会儿,她们已经走到了七班门口。

温安安压低声音道:“你们别乱猜,不然,万一传了出去,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苏梦和杨晓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朝她比了个ok,三人就推门进去。

七班来的人还不多,但江子辰和陈阳竟然在。

一见到江子辰,温安安三人自觉噤声,拘谨的朝自己座位走去。

然而,陈阳直接抬头看向温安安,出声问道:“温安安,陆容怎么样了?”

他身边的江子辰身形微顿,绷着冷脸没说话,却没阻止陈阳继续问。

见此,温安安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就停在那儿不走了,语气挺冲的开口:“我同桌怎么样,江大少爷同陆知涵那么熟悉,心里没数吗?!”

说完,她就快速跑回座位,努力平复急促的心跳淡定下来。

苏梦和杨晓雯:“!!!”

天啊,温安安怎么敢那么和江子辰说话啊!

万一江子辰发火怎么办?!

但江子辰并没有如她们想象中生气,看了眼温安安,就收回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沉沉的。

陈阳嘶了声,不由摇了摇头。

他低声说道:“江少,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以前说的话了吧?陆知涵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江子辰冷冷瞥他一眼,烦躁的将手里的东西甩抽屉里,发出砰一声重响,听的其他人激灵了下。

如果说钢琴比赛发生的事在三中引起轩然大波,那么陆容一整天没来学校,包括余琳和李盼都没来,直接将此推上了顶点,令无数人唏嘘不已。

尤其陆知涵居然如常来上学了,没事人似的继续学习练琴来往。

虽然同她说话的人比之前直接少了一大半,但还是有不少人认为,陆知涵既然能那么泰然自若的来上学,不正是应了一句问心无愧,说不定她真的什么也没做呢?

以前陆知涵人缘一直不错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很多人都选择相信陆知涵,觉得她是冤枉的。

甚至还猜测,陆容是心里有鬼,所以不敢来上学。

事实上,陆容一天没去三中只是因为……齐老来阳城了。

是的,齐老来了。

昨天晚上,还心心念念陆容钢琴比赛的齐老不死心,觉得陆容是骗他说不会弹钢琴,就亲自打电话给林校长问比赛结果怎么样,其中重点关注陆容。

林校长这时候最怕齐老问比赛的事了。

他果然没能瞒住,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先三句两句被齐老听出了不对劲。

一番追问之下,得知陆容出事,还和陆家人有关,齐老大怒,想也不想的就要买票飞回阳城。

徐福担心齐老的身体受不住奔波,可没能劝住,本来想让陆容劝的,齐老又再三要求瞒着陆容,他只能答应,而且,他也实在担心陆容。

是以徐福就陪同齐老一起回来了。

最早的飞机是凌晨四点。

当陆容一觉醒来,已经晚了。

齐老给她发消息说:“丫头,我和你徐叔到三中校门口了!!”

那一瞬间,陆容以为自己还没醒过来。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陆容太阳穴位置突突的,黑着脸去三中校门口接人。

齐老看到陆容,气势消失的一干二净,甚至有点心虚。

“我是好好在京都做疗养,问题是你都被人欺负了,我能不来吗?!”

陆容:“……”

陆容无话可说。

她见齐老和徐福困的都要睁不开眼睛了,还撑着精神,眼皮子直跳。

没办法,陆容只好先强硬的带他们去休息。

之前齐老在三中附近买了套房子,是最近的,钥匙还在陆容这里,陆容就送他们去了那里。

但齐老不甘心:“丫头,我不睡,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咱们先去替你算账!”

陆容和徐福都很头疼。

陆容耐着性子说道:“不用了,已经有人给我出了气。”

“啊?谁?”

齐老听到陆容被污蔑,就气的挂了林校长电话要直奔阳城。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以后再跟你说。”陆容看向徐福。

徐福立马会意,连哄带骗的拉齐老去休息。

于是齐老不甘心的念叨:“那等我睡醒了,我们立马去啊!”

陆容只好顺着齐老的意思嗯了声。

齐老这才放心的被徐福扶着去补觉。

078.这就是你叫我来的原因吗 徐福不比齐老精神好多少,陆容就让徐福也先去休息,休息好了再说齐老的事。

见陆容确确实实不像出事的样子,心情也还好,徐福就松了口气,听陆容的话去补觉。

他们都休息后,陆容坐在客厅沙发里,抬手揉了揉眉心。

齐老冷不防来阳城,这陆容是没有想到的。

她缓了会儿,翻出手机来找到联系人的十,发了条消息过去。

“有没有特效药?”

那边很快回复她:“怎么,你情况恶化了吗?之前不是还挺好,暂时停了药也没事吗?”

陆容:“不是我。”

那人很快反应过来:“是上次你说的那个长辈吧?”

陆容:“嗯。”

手机那头的人顿时就有点头疼:“有是有,但我不建议老人家服用特效药。一则,他身体条件不如你,承受不了特效药的药效;二则……没必要。就算他能吃得了特效药,特效药对他也没有多大作用。他被发现的太晚了。”

他的意思,陆容明白。

陆容盯着屏幕,陷入沉默。

那边的人也沉默了下,又道:“兄弟,你别担心,我已经在研究了,再给我点时间,我应该能做出来适合老人家用的药。”

陆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回了个嗯。

那边的人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容,半天没回消息。

陆容就将手机扔到一边,靠着沙发背,阖目养神。

……

因为齐老突然来阳城的原因,陆容不放心齐老,就请了一天假。

林校长正愁怎么面对齐老呢,陆容要陪齐老,他是巴不得的,非常痛快点给她批了假。

不过陆容只在公寓待到下午,她突然收到消息,和徐福说了声,就拿着外套离开了。

齐老醒来时,陆容已经不在了,日头也渐渐西斜。

这令齐老很生气:“丫头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徐福无奈的说:“是小姐不让我叫的。这段时间,您经常失眠,难得睡这么久,小姐就''嘱咐我别打扰您。”

这话叫齐老受用极了。

他立马高兴起来:“那好吧。既然是丫头关心我,那就算了。”

话头一转,齐老的表情又瞬间阴沉下来。

别看齐老在陆容面前和和气气,笑眯眯的跟没有脾气似的,但他要是发火,没多少人不怕。

“陆闵生这小子是安生太久了,以至于他都忘了,当初他是怎么答应我的!”

齐老非常生气。

他原本以为,陆容失踪了五年好不容易回来,好歹陆闵生和江珠同她有十几年情分,会好好的对她,可他没想到,他们居然帮着陆知涵去欺负陆容。

“真当容丫头没人撑腰吗!”

徐福问:“齐老,那您想怎么做?”

齐老冷笑一声,“既然陆闵生忘了,那我就让他好好的回想,当初他是怎么借着容丫头发展的陆氏!”

他这么说,徐福立即领会他的意思。

当下就道:“是,我明白了,等会儿我就让人去做。”

“现在就去!”

徐福犹豫了下,问:“齐老,要不要同小姐说一下?”

“不用!”齐老气道,“之前丫头不让动陆家,我忍了,现在我要是再忍,那我就不是我了!”

徐福随即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

晚上。

陆容没回去和齐老、徐福一起吃饭,打车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下车的时候,陆容正好收到齐老回复的消息,没问她是要去哪儿,很殷勤的让她在外面好好玩,不用急着回去。

陆容:“???”

齐老是转性了吗?

以前她超过八点还在外面,齐老都一定要问清楚她人在哪儿才罢休。

该不会是背着她做了什么她不能知道的事情?

陆容想不通,决定先办完事再问,就给司机付了钱,拿着外套往酒店门口走。

这时候,还有一辆车随即停下,停的很急,刹车声刺耳。

陆容微微皱眉,继续往里走。

但一道尖锐的声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陆容!你怎么在这儿?!”

是江珠。

陆容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江珠和陆闵生从那车上下来,正吃惊的看她,仿佛她出现在这里,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冷淡的看了一眼,陆容收回目光就继续走。

江珠反应过来了,竟然直接冲上来拦在她面前。

“陆容!你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陆容:“……?”

江珠气道:“你害了知涵还不够,还要害整个陆家是不是?现在好了,陆氏原来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今天又出了一连串问题,你怎么做的出来啊!”

陆容微微皱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陆闵生这时走了过来,阴沉沉的看了眼江珠,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走了,进去见人要紧。”

这话打消了江珠要发火的想法,恨恨的瞪了眼陆容,亦步亦趋的跟在陆闵生身后走向正门口。

正门两边都有接待的门童,而这家酒店比较特殊,属于上流社会私人会所,只有注册的会员,或者是收到别人的邀请函,才能进入。

陆闵生就是有会员,客客气气的同门童示出后,就带着江珠进去。

进去前,他回头阴鸷的盯了眼陆容,像是要把她吃掉似的。

陆容:“……”

就……挺迷惑的。

她不去找陆家麻烦,江珠还来惹她。

但想到江珠刚才说的事情,陆容又皱眉。

陆家又出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了?

陆容烦躁的将外套甩肩上,压低帽沿,手插进裤兜里走向门口。

她是被人邀请过来的,有邀请函,门童看到她随手拿出的黑色邀请函,不以为意的神情瞬间消失,恭敬的亲自引陆容进去,然后叫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服务员带陆容前去她要去的包间。

男服务员好奇的打量了眼陆容,眼中满是惊艳,却想到什么,看陆容的眼神多了些异样。

这里不是没来过女学生,但基本上都是家境贫寒,出来跟那些老总做交易的。

做什么交易,大家都心知肚明。

男服务员边想边带陆容去了包间,一路上遇见不少人,经过的人看见陆容,无不朝她投来打量的目光。

陆容被瞧得更加烦躁,好在很快就到了包间。

她让男服务员走,直接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结果包间里的一幕,看的陆容顿时停住,眼角一抽,脸色冷了下来。

请陆容来的人是江建林,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同陆容讲。

但此刻包间里不止有江建林,还有陆闵生和江珠,以及……江子辰和陆知涵。

陆容:“……”

里面的人听见门开的声音,一齐转头看了过来。

看到是陆容时,他们集体懵逼。

陆容凉飕飕的目光落在江建林身上,问:“这就是你再三要我来的原因?”

江建林很快回神,面露惊恐:“!!!”

他不是!

他没有!

079.谁说我是为了陆知涵 江建林慌的一批,生怕陆容误会,猛地起身。

“陆小姐,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事先不知道陆闵……陆家人会来!”

江建林想直接叫陆闵生和江珠的名字,突然意识到这是陆容的父母,叫名字好像有点占陆容的便宜,就变成陆家人。

比他还茫然的是陆闵生和江珠。

他们刚才在酒店门口看见陆容,因为太急了,没多想陆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直接进来。而且,这家五星级酒店特殊,他们根本不觉得陆容能进的来,还认识这里的人。

但现在……

陆闵生看着门口站着的陆容,再一听江建林对陆容的称呼,耳边嗡嗡作响。

江建林……认识陆容??

陆容扫了眼陆闵生和江珠,目光再移到难得没有控制好自己情绪,面露吃惊和愤恨的陆知涵身上,意味不明的冷呵一声。

“既然你很忙,那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这话,陆容利落的一把关上门,转身就走。

重重的“砰”一声响,听得江建林头皮都要炸开了。

他暗道,完了!他这是触陆容霉头了!

可今天他找陆容,是真的有天大的事情要同陆容说!

思及此,江建林顾不上其他人,拿起外套就要追出去和陆容解释。

陆闵生堪堪回神就见江建林要走,想也不想的就一把拉住他。

江建林心想陆闵生怎么都还是陆容的亲爹,不得不耐着性子,咬牙问陆闵生:“做什么?”

陆闵生不敢相信的问:“江局长,您和陆容……”

“那是陆小姐!”江建林打断陆闵生。

他总算明白当初陆容为什么回阳城却不回陆家了。

同时,江建林还意识到一件事情,以后如果他还想和陆容合作,就得远离陆家。

江珠不可思议的尖声道:“她就是个被拐卖五年的野丫头!您怎么……怎么叫她陆小姐?!她怎么配?!”

“野丫头?你们居然觉得她是野丫头?!”江建林被气笑了。

陆闵生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解释道:“江局长,您不了解情况,她被人贩子拐卖了五年,被找回来的时候,还因为犯事进了派出所,一直不学无术,不比涵涵优秀懂事。”

“够了!”

江建林没耐心再听下来,绷着脸甩开陆闵生的手,一字一句道:“那你们听好了,你们口中的野丫头,就连我,都要求着她办事。你们今天来找我是为什么,我猜的到。但我奉劝你们一句,你们求我,还不如去求陆容来的实在有用!当然,没有她的话,我也不会帮你们。”

陆闵生和江珠瞪大眼睛,听的都傻眼了。

江珠接受不了,不停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您看上的不是我家知涵吗?您还特地为她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三中看她比赛啊!”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江建林感觉更加难以言喻了。

“谁告诉你们,我去三中是为了陆知涵?”

“什么?”陆闵生和江珠一呆。

一边的陆知涵猛地抬头看向江建林。

江建林现在的心情就跟吞了苍蝇似的,一言难尽的说:“我会去,完全是为了陆容陆小姐。”

陆闵生和江珠:“???”

江建林不想再看他们,沉着脸警告的瞪了眼蒙圈的江子辰,拂袖而去。

他那些话,也将陆闵生和江珠震的呆若木鸡,甚至很难堪。

连江建林走了,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江建林,堂堂总局,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人,要求陆容办事??

陆闵生和江珠难以接受这件事,余光瞥见江子辰,求救一般的问:“子辰,我们是不是幻听了?还是你父亲说错了?”

江子辰也是用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他固然因为江建林说的话而吃惊,但毕竟早就见过江建林是怎么尊敬对待陆容的,并没有陆家人反应大。

江子辰抿了抿唇,在他们急促的视线里,不得不点头。

“是。”

他身边的陆知涵攥紧手,咬着下唇,眼底晦暗不明。

陆闵生浑身似脱力般,跌坐在椅子上。

江珠喃喃道:“怎么会,怎么可能……”

江子辰看着他们这样,目光再落在陆知涵身上,难掩失望的问:“你是故意套我的话问出我爸今天会来这里,然后通知你父母来的吗?”

陆知涵一个激灵,“不是,子辰,你相信我。”

“我不傻。”江子辰拧眉道,“陆氏今天股市突然暴跌的事,我不是不知道。”

陆知涵听到这话,眼底终于浮现出慌张。

她想去碰江子辰的手,却被江子辰给直接甩开。

江子辰深吸一口气,“之前我把我爸的身份告诉你,是不想对你有隐瞒。你如果想让我帮忙,可以直接说,大可不必利用我。”

顿了顿,江子辰深深的望着陆知涵,冷不防道:“你变了,同我记着的你,不一样了。”

江子辰也觉再难待下去,转身离开。

陆知涵慌的不行,“子辰,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家出事的太突然,我没时间和你解释。”

她想拉住江子辰,但江子辰走的太快,

陆知涵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江子辰的人了。

她站在包间门口,从没有哪刻如这时如此清晰的体会到,什么叫恐慌。

这几年来,她那么努力的维护着在江子辰面前的形象。

而现在,他怀疑她了。

陆知涵忍不住一脚踹在了门上发火。

与此同时。

陆容打了一辆车回去。

刚上车,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江建林打过来的。

陆容直接挂掉。

下一刻,江建林不放弃的又打过来。

陆容心底躁意横生,挟裹着戾气,按了接听键,江建林的声音立马传过来。

“陆小姐,您听我解释。”

不等陆容有机会挂断,江建林迅速用最简练的语气解释给陆容,并着重强调他是真不知道陆家人会来。

陆容皱眉,问了另一个重点:“陆氏要完了?”

江建林一愣,回道:“也不能这么说吧,本来陆氏这段时间的处境就有点危险,好好挽救,还是可以的。但……他们的股市也出了问题,如果再不想办法,破产也是有可能的。”

也正是因为是突然出的事,原本打算徐徐图之的陆闵生,完全冷静不了了。

陆容眉头皱的更深。

江建林后知后觉:“陆小姐,您……还关心陆家?”

“没有。”陆容端着张高冷脸冷酷否认,“那你强调要和我面谈,是要谈什么?”

提到这个,江建林的语气一变,凝重起来。

“是这样的,陆小姐,上面有人出了大条件,想见无相生大师。”

这话一出,陆容恹然又懒散的神情顿时消失,微眯起眼。

080.无相生 无相生,精通各种周易阴阳奇术的大师,于几年前华国内突然现身,因出手便轻而易举摆平一桩令国家特殊部门都束手无策的案子,在黑白两道里声名鹊起。

而后几年里,他又陆陆续续的解决过好几桩奇案,逐渐盛名赫赫,只要是混道上的人,无论黑白,没有几个不知道这个名字。

原因有二,一则他并不是特殊部门精心培养出身,无师无派,来历成谜;二则便是,他的能力在道上也是个谜,有人猜他不止黄级水平,可能是玄字级的大师,但自从他解决过一桩地字级的奇案后,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要知道建国以后,国家严厉把控此类修行,又因现代化的建设令各种福地灵气渐稀,修行变得十分不易,如今黄字级的大师都很少见,玄字级的可能只剩下当年的几位老祖宗,地字级他们更是想都不敢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道上的人纷纷猜测,这位法号无相生的大师,可能是位八旬久旬的老者。

每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江建林心情都非常复杂。

几乎没人知道,性情古怪,从不与人多加来往的无相生大师,只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女高中生。

江建林向陆容解释道:“也不知道特殊部门哪儿来的风声,说上次的案子,出手的人是无相生大师,他们找上了我。”

江建林以为那件事应该就那么过去了,但案子到底引起的动静太大,吸引了上面人的注意。

如果是旁的人,江建林还不会这么头疼,问题是找上他的人是特殊部门。

他连连否认,那些人不信也就罢了,还扬言说,只要他撒谎,他们就一定有手段探出真话。

而且,他们出身特殊,有国家特殊许可,就是真做什么,他们也不会有事。

江建林见过陆容用的部分手段,深知这类人的厉害,他怕哪天真着了道,不得不赶紧来找陆容问怎么办。

听江建林说完,陆容微微皱眉。

她两指不自觉敲着窗边,看向外面飞快后退的景色。

片刻,陆容淡淡开口:“我知道了。你把上次我给你的那张护身符带在身边,其余的事不必担心。”

江建林这才松了口气。

迟疑了下,江建林又试探性的开口:“陆小姐,您真的不考虑考虑,接受邀请进特殊部门吗?”

他们想笼络无相生极久了。

这些年来,华国特殊部门可用的人越发稀少,可国际特殊联盟,也就是特盟里其他国家却人才辈出,越发耀眼,风头都快挡不住了。

他们怕长此以往,华国会被挤出特盟,一直在想办法培养后辈。

是以出了个无相生,他们在想办法联系。

实际上,不止华国的特殊部门,道上其他国家的人也都在不停的试图联系这位无相生。

陆容想也不想的道:“不去。”

江建林有点遗憾:“好吧。”

如果陆容在他的劝告下进去,那他也会跟着受益,可惜陆容不想。

江建林想了想,说道:“陆小姐,那您小心些,最近阳城外来人可能会特别多。”

陆容嗯了声。

江建林又小心翼翼道:“那陆家再找我的话……”

陆容呵了声,“你有一个好儿子。”

江建林:“!!!”

江建林立马道:“我也不知道子辰为什么会对陆知涵那么执着。不过陆小姐放心,我江家同陆家绝不会再有额外的关系!”

陆容按了按太阳穴,“他们要如何,是他们的造化。”

说罢,陆容便挂了电话。

江子辰和陆知涵会怎么样,陆容一点兴趣都没有。

陆容想着江建林说的那话,微微皱眉,找出亚斯的聊天框,给他发去了条消息。

“你最近在哪儿?”

亚斯可能是没想到陆容会突然关心他这个,挺惊喜的。

“我回G洲了啊。怎么,小容容,想见我了吗?”

陆容自动忽略后半句,敲字回复:“正好,帮我在G洲搞点事。”

亚斯:“???”

亚斯:“容容,你是认真的吗?我才回G洲,要是搞事,边纪又会盯上我的啊!”

陆容直接给他发了个大额红包,后面零的数量看的亚斯顿时心花怒放。

“咱俩谁跟谁呀,容容你说,不管什么忙,我做兄弟的一定给你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陆容:“在G洲放出风声去,那个地方,华国的人可以进。”

“噢噢,行,小事一……”

亚斯还没回完,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小容容,你不是不想让人进那个地方了吗?”

陆容头疼的回道:“华国特殊部门的人盯上了我,正想方设法找我。”

虽然过去他们也想找她,但从没找到过丁点线索。

这次不同,陆容回来前做的那些事,留下的线索太多,如果是有心人,足够他们用的了。

亚斯很快明白了宁然的意思。

“好,你放心。”

陆容回了个嗯字,便收了手机。

再想到最近发生的事,陆容不禁皱眉。

她有个感觉,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

陆容晚上没回学校附近的公寓,直接就近找了个酒店开了间房睡了晚。

第二天一早,陆容便拎着买好的早饭去找齐老和徐福。

他们同样起的很早。

陆容去的时候,正好有两个黑衣人出来。

对方多看了她一眼,陆容面色如常的进去。

徐福在客厅,看见陆容上前接过她提的早饭,道:“小姐,齐老在书房里见两个人,您稍等一下。”

陆容微微颔首,便坐在餐桌前。

徐福动作极快的将早饭放好,又去厨房拿了副碗筷出来,“小姐,您先吃,别饿着。”

陆容没推辞,让徐福坐下一起。

他刚坐下,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扶着齐老出来。

陆容瞥了眼那两人,便收回目光来继续吃油条。

齐老的神情有些严肃,但看到陆容后就笑了起来,这变化令他身边两个年轻人很是诧异。

“小周,你们回去吧,这段时间我就待在阳城了。”

陆容手微顿,看了眼齐老。

那两个那年轻人有点急,“可是齐老,您的身体……”

“不碍事。”齐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081.你是魔鬼吗 他们走后,齐老就过去坐在陆容面前,看着陆容欲言又止。

陆容头也没抬,一边吃,一边淡淡开口:“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吧。 ”

齐老干笑两声,“丫头,是这样,以后我打算在阳城待下去了。”

“不行。”陆容干脆拒绝。

齐老紧接着道:“晚了!我已经让我的主治医师过来阳城了!他下午到。”

陆容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徐福一把捂住了脸,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陆容放下筷子,往后一靠靠着椅背,无语的盯着齐老。

缓缓开口道:“齐老,你年纪不小了。”

“我知道啊。”

陆容:“那你能不能别任性?”

齐老:“嗯……”

他小声嘀咕道:“人老了,找个自己愿意待的地方很正常吧?京都哪儿有阳城有意思?”

齐老说的轻,但陆容听的也清楚。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直截了当道:“齐老,就算你在阳城等到我高考,我也不一定会去京都上大学。”

齐老一下子顿住。

徐福见状,连忙打圆场道:“以后的事情还远着呢,先看眼前,先看眼前。”

齐老叹口气:“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行,那先来说说眼前的事。”陆容道,“陆家是怎么回事?”

齐老顿时瞪大双眼:“丫头,这事儿怎么那么快传到你耳朵里了?”

陆容嘴角一抽,“我说过,齐老,你别管陆家。”

“这不一样!”

齐老说起这儿就动气,“他们都那么欺负你了,我得给他们个教训!丫头,这事儿你别管,什么时候陆家真心实意的跟你道歉了,什么时候才算完!”

齐老是为她好,陆容没法说什么。

但是……

陆容目光微动,若有所思的问道:“那你是不是忘了,他们是我的父母?”

“他们才不配做你的父母!”齐老气的脱口而出。

徐福心里一个咯噔,桌子底下的手连忙扯了扯齐老的衣角。

齐老反应过来,眼皮子跳了跳,补了句:“我是说,他们那个样子,哪儿像为人父母的?”

陆容意味不明的看着他,哦了声,又道:“我了解他们,他们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做。”

话落,陆容便起身,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去学校了。”

顿了顿,陆容道:“齐老,好好休息,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

陆容对齐老给她出头,没什么意见,齐老想做便做,都随他去,但现在齐老上了年纪,忧思太重对身体无益。

因为陆家动怒耽误身体,不值当。

陆容最后看了眼齐老,转身离开。

她走后,齐老转头问徐福,“你说,容丫头是不是对陆家还有感情呢?”

徐福一噎,斟酌回道:“小姐心善,还念着往日的情分,也不是不可能。但我觉得,小姐还是更在意您一些。”

齐老这才舒坦不少,哼了一声,“当初帮陆闵生,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原本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

徐福去给齐老拿碗筷,回来给齐老摆好,道:“没关系,现在还有纠正的机会。”

听到这话,齐老沉默了下,眼底却闪过些担忧。

“但愿吧。等会儿吃完饭,陪我去见下林校长,我要问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徐福又问:“齐老,那周少爷他们那边该怎么处理?您不回去,他们还会再来的。”

齐老随意的说::“不见了。”

……

陆容去学校时,已经有些晚了。

路上遇见了不少人,但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陆容没在意,直接去了七班。

她一进班里,所有早读的人不约而同停下,同时向她看了过来。

温安安连忙叫陆容,“同桌,快来!”

不远处苏梦和杨晓雯小幅度的朝陆容挥了挥手,得到陆容的回应,见她没什么异常才放心。

等陆容过来坐下了,温安安小声问:“同桌,你昨天怎么没来啊?”

陆容把包往抽屉里塞,漫不经心回道:“有点事,请了假。”

温安安发现周围的人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纠结了下,竖起教材挡住,才开口道:“那你还好吗?”

“……什么?”陆容反应慢了半拍。

“就是……你是不是回去和你父母他们……吵架了?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天知道在陆容没来的时间里温安安三个人到底脑补了什么。

尤其在看到陆知涵跟没事人似的,她们都要担心死了,生怕陆容想不开。

陆容后知后觉的看向温安安,心情有点难以言喻。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温安安理所当然的说:“你发生的事要搁我身上,我肯定会忍不住跟他们干架的。”

说着,温安安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问:“所以,同桌,你被拐卖过,是真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陆容的错觉,班里似乎安静了一瞬。

陆容面色极淡的嗯了声。

温安安顿时就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半晌,她伸出手拍了拍陆容的肩膀,笨拙的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

陆容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没发生什么。”

温安安叹口气,“我理解。”

陆容:“???”

你理解个屁。

温安安怕陆容难过,就转了话题,转而问:“那同桌,你怎么会和林校长认识啊?”

陆容敷衍的说:“林校长和我的一个长辈认识。”

温安安噢了声,想到什么八卦之魂忽然熊熊燃起,“那那个男人是谁啊?他是你哥吗?他长的真的好帅啊!他和你什么关系呀?”

陆容听的脑瓜子嗡嗡的。

“他不是我哥。朋友。”

温安安不相信,还想再问,但陆容已经把她脑袋按过去,让她开始学习。

“你们肯定不是朋友。”温安安嘟囔道。

陆容脑海里闪过连神机的面容,没说话。

片刻,陆容低头,皱眉,“我抽屉里东西那么多吗?”

怎么连包都塞不进去了?

温安安瞟了眼,不以为意的说道:“喔,是这两天的作业。同桌虽然你没来,作业还是要做的。”

陆容:“???”

这什么丧心病狂的发言???

温安安看着陆容,善良的说:“同桌你放心,卷子一张都不少。”

陆容:“……”

你是魔鬼吗?

082.陆容就是齐老的继承人 于是陆容的拿过温安安还没交的作业,趁着早自习的时间抄完作业交上。

看到陆容居然真的在上课前交上作业,温安安很震惊。

同桌是有魔法吗?明明同桌写的速度也不快,怎么就能及时写完的?

真是玄学事件。

一上午的课就这么过去,到了下午,七班文艺委员突然从外面冲进七班,激动的大喊:“杨晓雯!学校定了你来参加市里的钢琴比赛啊!”

话一出,七班全场哗然,继而爆发出一阵欢呼。

像这种市级的比赛,就从来没轮到过他们七班。

不管杨晓雯能不能拿回奖,对他们七班来说,能拿到参赛名额,就已经很不错了。

坐在座位上的杨晓雯都呆了。

苏梦兴奋的直摇她的胳膊,“晓雯,你出息了,出息了啊!”

杨晓雯一脸懵逼:“不是……四班和十一班的那两个人,都比我弹的要好啊。”

“管她呢!只要你能参加不就好了吗?!”温安安一迭声说道。

杨晓雯懵懵懂懂的点头。

一片欢呼声中,陆容低头看了眼齐老给她发的消息。

“丫头,你是不是有个会弹钢琴的朋友,对你还不错?既然她喜欢钢琴,我让林校长定她参加比赛了。下午我们一起吃饭,我有事想问你。”

陆容回了个好字,便收了手机。

一直到放学,杨晓雯还沉浸在自己居然被选中参加市级比赛的懵逼中,人晕晕乎乎的。

温安安和苏梦想给她庆祝,但陆容要去找齐老,不能和她们一起,她们索性就定了周六再一起庆祝。

陆容没打算上晚自习,请了假离校。

她出来的晚,马路上都没什么人,齐老的车就停在路边,挺普通的一辆大众。

陆容过去拉开车门上车,齐老坐在后面,徐福坐在前面副驾驶。

不知怎的,齐老和徐福脸色有些微妙。

陆容问:“去哪儿吃饭?”

齐老和徐福对视一眼,吞吞吐吐的说:“额……就在这附近。”

陆容一愣,“确定吗?三中附近好吃的店没多少,路边摊倒是不错,但你应该吃不了。”

齐老扶额,神色古怪的下了车。

徐福欲言又止的看着陆容,“小姐,您跟我们过去就知道了。”

说罢,他也下了车。

陆容觉得莫名其妙,下去后同他们站在马路边上,问:“你们到底是要去哪儿?”

齐老看她一眼,抬手摇摇一指:“那里。”

陆容循着他指的看过去,然后就……眉心一跳。

齐老指的是连神机的店。

齐老意味深长的道:“丫头,你说那天有人给你出了气,我问过林校长了。让我比较意外的是,你怎么会和……连小子认识?”

他说的是连神机。

陆容倏地抬头看向他。

齐老笑了声,同徐福交换了个眼神,朝连神机的店走过去。

陆容看着他们,就觉得……也是挺服气。

……

在此之前,陆容其实给连神机提前发过消息,说她今天不去了,是以连神机和连巽准备离开,祁轼安因天冷不想动弹,就守着店打游戏。

陆容他们过去的时候,连神机和连巽正要走。

祁轼安一边操控平板页面上的人物,一边叫道:“连巽,你可守好三爷,回来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

“知道了,你怎么跟个八婆似的?”连巽吐槽道。

连神机进了休息间拿大衣,连巽方要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门口八角铜铃的声音忽然响起,有人进来。

连巽诧异看过去:“陆小姐,您今天不是……”

话说到一半,连巽顿住,然后睁大双眼,吃惊的开口:“齐老?!”

齐老拄着拐杖,身边就是徐福,被搀扶着出现在门口。

这一幕令连巽都有点傻眼。

“什么齐老?齐老现在可是在京都呢。”祁轼安头也没抬的回。

“不、不是!!!”连巽一手扶着眼镜,一手''指着门口,声音都有点结巴。

祁轼安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刚要操控人物移动,手指突然顿住。

过了足足三秒钟,祁轼安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里平板差点掉地上。

“齐老?!!”

还真没在京都啊!

齐老站在门口,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他和祁轼安算是熟,也见过连巽,打招呼道:“好久没见了吧。”

祁轼安嘶了声。

这时,听到声音的连神机从休息室里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抬眼入目就是齐老和徐福,连神机脚步顿住,站在原地,微微怔了片刻,有些诧异。

“齐老,您怎么……”

低沉嗓音突然戛然而止。

连神机幽深眸光从齐老身上移开,落在了从齐老和徐福身后出来的陆容身上,难得的卡了壳。

祁轼安和连巽还没从突然看见齐老的巨大震惊中出来,又瞧见陆容,直接瞠目结舌。

“小邻居,你……你你……”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他们。

齐老笑眯眯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看上的小辈,叫陆容。噢,我忘了,你们认识是不是?听林校长说,你们之前帮了我家容丫头,这真是赶巧了。”

连巽:“???”

祁轼安:“!!!”

陆容竟然和齐老认识?!

他们这是在做梦吧??

连神机定定瞧着陆容,低笑一声,很快就从这意外中回过神来,又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确实挺巧的。”

齐老和徐福交换了一个眼神,回头对陆容道:“丫头啊,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在阳城时候,跟你说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陆容:“……记得。”

齐老就笑了起来,“就是连小子。没想到,你们竟然先认识了。”

陆容:“……?”

陆容觉得现在变成自己心情微妙了。

她想过连神机不是普通人,可能来自京都,但连神机认识齐老,这她确实没想到。

齐老故意道:“连小子啊,听说你手艺不错,就是可惜一直没吃过。你说,今天我这个老头子是不是有口福了?”

连神机瞥眼似乎有点懵的陆容,薄唇微勾擒笑,略略颔首。

齐老不由啧了声,似笑非笑的瞧着连神机。

于是连神机便将刚拿出的外套搭在椅子上,转身去了后厨。

连巽这时候才回神点,扯了扯祁轼安,懵逼的问:“什么情况?陆容不是就一家境好点的高中生吗?”

祁轼安:“……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小邻居为什么和齐老会认识。”

这话才说完,祁轼安突然愣住。

因为他想起来,之前齐老来阳城,他和连神机都猜测,齐老可能是为了他的继承人。

眼下,齐老对陆容又这么平易近人。

难不成……小邻居就是齐老选定的那个继承人?

祁轼安:“!!!”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083.她送的 吃饭的时候,齐老一个劲儿的在问连神机,他和陆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了多久,两个人相处的怎么样,徐福就在旁边帮腔。

陆容听的头都疼了。

连神机却是耐心十足,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对齐老炮轰似的提问也不慌。

最后陆容听不下去了,将筷子啪的摔在桌子,问齐老:“你还要不要吃饭?”

“吃,吃,吃!”

齐老意味不明的看着陆容。

这他怎么能不吃呢?

要知道,就是连老爷子都不一定吃过连神机下厨的手艺,他在京都里可是算头一份,以后跟连家那老头炫耀,还不得羡慕死他。

陆容额上划过三道黑线,催齐老和徐福快点吃完。

徐福笑呵呵的说道:“小姐,别急,吃快了不好消化。”

陆容面无表情的说:“你们再说下去,也不见得好消化。”

连神机挑了挑眉,将热好的牛奶推给陆容,“今天的还没喝。”

陆容这会儿正有点躁,不耐的撇过头去。

徐福就连忙道:“连先生,小姐她是不太喝牛奶的,您别介意,先吃饭吧。”

连神机拖长语调哦了声,狭长凤眸微眯,眸光渐敛,直勾勾的望着陆容。

陆容喉间微动,瞥一眼连神机,闷着脸拿过牛奶喝。

齐老和徐福不约而同的咦了声,很诧异的看看连神机,又看向陆容,却没说话。

齐老想到什么,眼睛微亮。

这顿饭在齐老和徐福的有意为之下,就吃的又长又慢。

好不容易吃完,陆容要回校住,立马回了学校,连神机则很有眼力见的主动送齐老和徐福。

他们走后,懵逼的连巽才觉得店里的空气稍微流通,令他没那么窒息。了

但他还是很难以置信,问祁轼安:“陆容真的和齐老是熟人吗?”

“你脑门上的眼睛是白长了吗?”

连巽:“……”

他真的难以接受前几天在他眼中还平平无奇,浪费他家三爷时间与精力的陆容,突然就变成了同齐老关系好到不可思议的人。

祁轼安看向连巽,又道:“还有,称呼她为陆小姐。你再那么不客气的叫她名字,三爷会生气。”

连巽:“………”

……

另一边。

连神机送齐老和徐福回了公寓,在得知这是准备给陆容的房子后,连神机若有所思的记下了路线。

齐老觉得自己从没看连神机像今天这么顺眼过,高兴的邀请他上去坐坐。

连神机推脱不过,矜持的同齐老和徐福一起上去。

等电梯的工夫,齐老有意无意的感慨道:“徐福啊,今天……那丫头挺乖的啊。”

徐福知道齐老是什么意思,笑着回道:“是,小姐脾气改变了挺多。”

齐老接着道:“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呦。”

连神机面不改色,从容应话道:“齐老觉得是好事,便是好事。”

电梯伴随着叮的一声到了,三人一起进去,齐老悠悠道:“是吗?那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小子如此闲,时间多到在阳城这种地方开个小店。”

他也不知滴是在问连神机,还是在问徐福。

“店里那些用品,都不是普通货吧?那个黄花梨的书架,上面放的书都不一般吧?哎,徐福,你说是不是我老了,我怎么越来越不理解年轻人的心思了?这开个店,都没有客人,究竟是想赚钱呢,还是不想赚钱呢?”

徐福忍着笑回道:“回齐老,我也不知道。”

连神机依旧淡定,伸手去按楼层。

齐老余光不经意间瞥了眼,忽然看到连神机抬起的那手手腕微微露出,有什么银光闪过。

他愣了下,在连神机还没有缩回手前,突然一把抓住连神机的手,将他的衣袖挽起。

定睛一看,齐老面露错愕。

徐福循着看过去,也不禁愣住。

连神机低头瞧了眼,他手腕上戴着的是陆容送的银链和桃木,就问:“怎么了?”

齐老眼角一抽,“徐福,你看完是不是老花眼了,这怎么那么像容丫头自己做的东西?”

徐福也很纳闷:“是……是小姐的手艺没错。可是,连先生,您怎么会有呢?”

连神机目光落在手腕上,片刻后说:“她送的。”

齐老和徐福:“!!!”

陆容从来没把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送过人的!

连神机望着齐老和徐福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底掠过些浅淡笑意。

……

后面几天,陆容发现了一件事。

齐老和徐福怪怪的,老是缠着她带他们去找连神机。

陆容很迷惑,既然齐老他们都认识连神机了,为什么还要找他?

而且,本来陆容可以很自在的窝在休息室里看书,但是自从齐老和徐福也去后,他们看她的眼神总叫她觉得自己在做什么无法见人的事情,意味都不对劲起来了。

陆容就很烦躁。

到了周末,三中终于放了一次假。

温安安、苏梦和杨晓雯决定叫上陆容,约着一起去玩,顺便庆祝杨晓雯参加市级比赛。

陆容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做,便答应了他们。

四人约好在校门口见。

齐老得知陆容要和同学们出去玩,比她还紧张,特地嘱咐新雇来的阿姨给陆容做些甜点,好让她带去和温安安她们分享。

陆容觉得麻烦,但想到她们好像也挺喜欢吃,就听齐老的话到了。

齐老和徐福正好要出门去见齐老的主治医师,就顺便将陆容送到了校门口。

但陆容来的有点早,温安安三人都没到。

马路上的店面开的也不多,连神机的店也没开。

陆容站在马路边,百聊无赖的翻出手机玩里面的单机游戏打发时间。

就在陆容刚要开始玩时,她忽然察觉身后有些动静。

同时,有什么冲向了她。

陆容反应迅速,敏捷的闪过身,见是一个染发的小青年。

对方可能没想到她会躲开,还愣了下,然后突然再度冲向她。

陆容微微皱眉,正要避开,对方却是一把抢过他手里甜品的袋子,转身就要跑。

陆容没想到他会抢甜品,拿的也不紧。

她眉头微皱,收起手机就追过去。

不远处,往这边走的江子辰和陈阳一愣。

陈阳卧槽一声,“江少,咱帮不帮忙啊?”

江子辰这几天心情不是多好。

因为自从上次酒店过后,他和陆知涵就陷入了冷战。

而现在令江子辰心情更不好的是,如果他爸知道他不管,那倒霉的就不只有陆容一个了。

江子辰拧眉朝那边走。

“跟过去。”

084.我记住了 陆容追着那人到了一个环境脏乱又深的巷子里。

这里基本上没人经过,那人跑着跑着,跑进一个死角才停了下来,累的喘着粗气,转过身来看向陆容。

陆容在他三步外停下,脸不红心不跳,连呼吸都是又稳又平静。

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小青年,陆容伸出手,没什么情绪的开口:“东西还我,你,可以走。”

如今齐老在阳城,陆容答应了齐老好好在三中上学,并不想惹事,也不想打架。

小青年拍着胸脯缓了缓,盯着陆容,突然古怪的笑了声。

“我走?你和不想想你自己能不能走!”

陆容微皱眉头。

就在小青年那话一落下,陆容后面两边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波人。

全是和小青年一样的社会哥,看上去流里流气的,气势汹汹。

陆容侧头瞥了眼,一共六个人,为首的是个长的挺凶神恶煞的青年,脸上还有道疤,走在最前面被其他人簇拥着,一看就不好惹。

其他人看到陆容,愣了下,然后齐齐吹了声口哨。

“没想到啊,还是个这么正的妹子!”

“大哥,这波咱不亏!”

“就是,这要是以后吹嘘出去,怎么都能吹一年呢!”

陆容目光微冷,回过身去,看向他们。

“你们是谁派过来的?”

为首的疤脸青年眼睛一瞪,“没人!抢了你的东西,那算看得起你,你还追过来自找苦吃,那就怪不得老子了!”

“兄弟们,给我好好教训这女的!”

他说完,后面的人兴奋的叫了起来。

“让我来,让我来,我还没碰过这么漂亮的妹子!”

“我先来!你丫的滚一边儿去!”

陆容黑眸微眯,忽然轻笑一声。

“没人?那你们就是自己找死了?”

“行,我满足你们。”

“呦呵,还挺狂?”疤脸青年冷笑一声,直接令下,后面两个跟班立即兴冲冲的跑向陆容,抬手握成拳就上去打。

陆容淡淡瞥他们一眼,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只在他们即将要碰到她是,冷不防旋身避过,一记横扫腿直接踹向他们。

瞧着轻飘飘的一脚,但却实实在在的力道,直接将两人给踹飞。

这一幕一出,疤脸老大顿时愣住,那两个人也呆了呆,重重摔在地上疼得直叫唤,半天都没回神。

疤脸老大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看陆容的眼神变了变,直接叫所有人一起上。

被陆容追着的那人一看也要冲。

这时,陆容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黑漆漆的眼睛似乎深不见底。

那小青年没来由的哆嗦了下,鬼使神差停下。

他听见陆容说:“你站那里,仔细我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小青年的脚步真就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随后,他看见了令他无比惊骇的一幕,那个漂亮女孩子,不费吹灰之力,三两下就制服了他们的人,站在躺了一地痛苦惨叫的人中,发丝都似乎没乱的回过身,寒凉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他身上。

跟做梦似的。

陆容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朝那小青年走去。

小青年腿一软,扑通一声当场跪倒,颤颤巍巍的连忙将袋子递给陆容。

“姐,错了……我不是故意要抢你东西的……”

陆容走到他面前,面色淡淡的,接过袋子来,问:“知道怎么报警吗?”

小青年心里边咯噔了下。

“我没空。你报个警,把他们,连带你送进去,懂?”

小青年听傻眼了。

陆容微微皱眉,上前一步,小青年顿时慌的一批,疯狂点头。

“懂,懂,姐您放心!”

陆容:“我忙完会打电话去警局确认。”

说罢,陆容单手抄进裤兜里,姿态懒散的转身离开。

她离开后,小青年浑身力气一松,瘫软在地上。

但他还没缓过来,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响起。

他以为是陆容去而复返还要揍他,慌的连忙抬头看过去。

结果这一看,小青年恨不能自戳双目,他看到三中鼎鼎大名的江子辰走了进来。

江子辰在这附近是出了名的不能惹。

遇上江子辰,小青年觉得还不如被刚才的大姐大给揍一顿,好歹还能活着去警局。

陈阳咋舌的看着地上的 ,边走边嘶嘶的说道:“没想到啊,陆容那么能打?”

他惊叹于眼前看到的,没注意到,江子辰脸色忽变,脚步也快。

江子辰走到已经昏过去的疤脸青年那里,扫了眼,直接到还醒着的小青年面前,居高临下,极有气势的盯着他。

小青年头皮发麻,声音哆嗦的叫了声:“江……江少。”

陈阳啧了声,在江子辰身边停下。

江子辰黑沉着脸问:“谁让你们来找陆容麻烦的?”

小青年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老大,咽了咽口水,艰难说道:“没……没人。”

江子辰用力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也攥紧。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阳知道江子辰的脾气,跟着说道:“哥们,劝你赶紧说哈,不然,等会儿可就不只是皮肉之苦了。”

小青年目露惊恐,想起江子辰过往的那些事迹,痛哭流涕:“不是,江少,我真不知道啊!我们老大就说,他女神受了委屈,他要给他女神报复回来。我们打听到那个叫陆容的女生今天会来,这才蹲点守人等等!其他真不知道!”

听到这些,江子辰脸色铁青。

他是不知道,可他跟说了也没区别了。

因为江子辰对那个疤脸青年有印象的,职高的。

疤脸青年的女神,就是陆知涵。

从前,没少为了陆知涵找他麻烦。

若是在从前,江子辰可能不会多想,但经过酒店那晚后,江子辰控制不住往深里想。

陈阳呵了声,“这样啊,没想到这人对陆知涵挺痴情的。”

他看向江子辰,想看江子辰的反应,结果余光里,突然瞥见巷口处站了一个人。

定睛一看,陈阳吓了一大跳。

“陆容?!”

江子辰猛地转过身去。

陆容去而复返,就站在巷口处,双手环抱于身前,冷冷清清的瞧着他们。

刚才的话,她怕是都听进去了。

江子辰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陆容摩挲着手心,觉得挺有意思的。

“陆知涵是吧?”

她嗤了声,边说边转过身去:“我记住了。”

陈阳卧槽一声:“她居然还想得到回来!”

不知是不是江子辰的错觉,陆容要走时,他好像听到了几声“嗡”的响声。

巷口昏暗,陆容的身形在他眼里却越发清晰。

这一刻,江子辰突然不可思议的觉得,陆容的背影像极了五年前他见过的那个背影。

但他更难以接受的还是陆知涵的事,因为他不敢想象陆知涵会那么做。

085.他们惹的人是我 江子辰和陈阳都不知道,在他们开始跟陆容的时候,陆容便发现了他们。

拿回东西,陆容也并不是真的要走,只是她知道,由她问,那些人不一定说实话而已。

果不其然,江子辰问出来了。

陆容得到想知道的答案,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

耽误了会儿工夫,温安安、苏梦和杨晓雯三个人这时都已经到了约定地点,陆容就先同她们去玩。

晚上,她们才玩完各自回家。

陆容目送她们都上了出租车离开,站在路口,翻出了关机一整天的手机。

屏幕上弹出挺多未接电话和信息,里面有陆家的。

陆容垂眼淡漠瞧着屏幕,随手回了齐老的消息,告诉他她今天不回去了,然后,她就拦下了一辆车直接去了水园。

路上,陆容趁这个时间给联系人里的4发去消息。

“帮我查件事。”

对方秒回:“呦,宝贝儿,还有你查不到的事呢?说吧,让我帮你查什么。”

陆容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我现在身边没电脑,不方便。”

她随即将想让对方查的发过去。

后面附带一句话:“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对方:“!!!”

对方:“这么急?那你等等,我这就去查。”

发来这句话,对方就没动静了。

陆容靠着椅背,胳膊撑在车窗上,屈指支着下巴,望着外面飞速后退的夜景,神色又淡又深。

说是半个小时,就真是半个小时。

陆容到水园时,对方正正好好卡点发给了她。

像是猜出来什么似的,给陆容发消息:“宝贝儿,你这够难的啊。”

陆容扫了眼,抬手按了按眉心,付完车钱下车,往水园里走去。

……

这几天,陆家的气氛一直很低迷。

陆闵生心情暴躁,稍有不顺心就发火摔东西,使得陆家的人更加心惊胆战。

刘婶和王婶虽然只是陆家的佣人,但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因为她们好几次误听到陆闵生给给别人打电话,说什么股票贷款的事。

因为这个,她们这几天做活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了陆闵生和江珠的霉头。

但今天,陆闵生和江珠的心情突然变得挺不错。

陆知涵早上就发现了这点,可她当时急着出门,就没有多问,想着下午回来再问。

在外面一待,陆知涵就待到了挺晚,连晚饭的时间都过了。

陆知涵想到今天做的事,整个人都是阴沉的,没什么精神,但她刚到陆家,忽然发现外面停着一辆全新的保时捷。

这令陆知涵不禁愣了下。

因为陆家的私车里没有保时捷。

再一看车牌号,陆知涵脸色微变。

是从京都来的车。

陆家也京都认识的人除了已经闹掰的齐老,也就只剩下……

陆知涵立即加快脚步进了陆家。

刚进门,陆知涵便听到里面陆闵生和江珠的声音。

“雪华啊,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这次哥和嫂子可就全靠着你就帮忙了。”

陆知涵往里一看,陆闵生和江珠都坐在沙发那边,在他们对面,是一个年近四十,但妆容妥帖,穿着打扮都十分精致优雅的女人。

那是陆闵生的妹妹,陆雪华。

她与陆闵生一母同胞,都是普通百姓出身,可运气却极好,当年陆闵生做生意应酬时意外遇到一个从京都来的大老板,对方一眼就看中了长相姣好的陆雪华。

只不过,在此之前,对方丧偶过,有一个两岁大的儿子。陆雪华聪明,和人家那个儿子相处的极好,对方最终就决定和她结婚。

就这样,陆雪华高嫁到了京都。

也是因为陆雪华的关系,陆闵生这些年的部分生意逐渐做到京都。

陆知涵看见陆雪华,眼前微亮,习惯性的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扬声叫道:“姑姑!”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看过来。

原本端着架子,对陆闵生和江珠不冷不淡的陆雪华顿时就笑了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知涵回来了,快叫姑姑看看你最近瘦了没。”

陆闵生看见陆知涵才放了点心,同江珠站起来,假意训道:“你这孩子,都说今天别出门了,还是要去和同学学习。待在家里不好吗?这样你姑姑一来就看见你了。”

陆知涵笑吟吟的过去,愧道:“早知道姑姑来,我该在家的。”

陆雪华这下就不高兴了,拉着陆知涵的手,说道:“哥,嫂子,知涵爱学习是好事,你们可不能说她。”

整个陆家,陆雪华最看的进眼里的,就是陆知涵。

不为别的,是陆雪华没有孩子。

她当初能成功嫁给那人,很大的原因就是她承诺过,她会把继子视若己出,不生孩子跟其争家产。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陆雪华怎么可能一点心思都没有?

既然生不了孩子,陆雪华便将目光放到了唯一的亲哥哥家里,虽然陆闵生没有儿子,好在他有一个异常优秀的女儿,不仅讨人喜欢,也讨她丈夫一家喜爱,给她赚足了面子。

因此,陆雪华一直将陆知涵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

陆闵生目光一闪,说道:“雪华啊,我们当然不会说知涵了。可你也知道,这段时间,陆氏出了点事,我烦的很,偶尔脾气控制不住,也是没办法。”

他边说,边给陆知涵使眼色。

陆知涵瞬间会意,顺着说道:“姑姑,是我不好,不能给我爸分忧,还总给他添乱。”

“这算什么话?”陆雪华拉下脸,“你正是高三的关键时刻,本来学习就够紧张了,还要参加各种比赛,哪儿有精力分心?”

说罢,陆雪华看向陆闵生,数落道:“哥,你也是,陆氏你开了那么多年,怎么还能出事?”

陆氏不光关系到陆家,也关系到陆雪华在京都那家里是否有底气立足,陆雪华比陆闵生还要在乎。

此番她回阳城,就是听丈夫说陆氏出了大事,她吓了一跳,赶紧回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陆闵生和江珠就等陆雪华说这话了,江珠立即说道:“雪华,你不喜欢,这次是有人故意要搞陆氏!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找你出手帮忙。”

陆雪华皱眉:“但你们也知道,我在那个家里,一点财政权都没有,要是让我丈夫出面,你们让我在那里怎么面对他们?我丈夫以为我贪恋他材财势怎么办?”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帮忙是应该的不是?”陆闵生赔笑道。

陆雪华还是皱眉。

她不想说下去,就换了个话题:“那你们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这……”

陆闵生和江珠一噎,有些难以启齿。

陆雪华催道:“说啊,到底是谁?”

这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他们惹的人是我。”

086.陆容以前的东西 客厅里的几人都扭头看过去。

门口玄关处,陆容就站在那儿,后面跟着出去丢垃圾回来的刘婶,正一脸尴尬的望着他们。

刘婶想提醒来着,但太久没见陆容了,没反应过来。

此刻她被陆闵生和江珠忽然沉下来的表情吓的头皮有些发麻,话也不敢多说一句,默默离开。

陆雪华看了陆容一眼,问:“哥,姐夫,她是谁?”

她还没见过陆容,也不知道陆容已经被找回来了。

陆闵生和江珠咬了咬牙,陆知涵目光一闪,说道:“姑姑,她是我姐姐。”

“你哪儿有姐……”陆雪华不假思索开口,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

是……五年前被人贩子拐走的那个?

陆雪华顿时就有点诧异,打量了陆容一眼。

目光扫过陆容那漂亮清冷到惹眼的面容上,稍稍停留了一瞬,才开口道:“原来你已经被找回来了,我倒是不知道。”

她对陆容没印象,陆容对她却是有。

陆容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姿态漫不经心的,眼里轻嘲,“你不知道很正常。毕竟,陆闵生和江珠应该不会好意思告诉你我回来了。”

陆雪华先是皱眉,“直呼你爸妈名字,怎么那么没教养?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就算失踪五年,也不至于被养成……”

话没说完,陆雪华忽然意识到陆容的后边那句话,转头看向神色已经乍青乍白的陆闵生和江珠。

“哥,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不好意思告诉我?”

陆闵生心道,还能是为什么?

他还能告诉陆雪华,陆氏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陆容吗?

陆雪华自嫁到京都后,本来就有点看不起他,知道后不更看不起他?

陆容这时候已经走了过来,停在他们对面的沙发前,旁若无人的直接坐下,翘起二郎腿。

这姿势看的陆雪华太阳穴突突的跳。

但没等她皱眉说什么,陆容就抬眼瞧着他们,轻描淡写的开口:“他们不说,我来告诉你。陆氏出事,是我做的。”

“什么?”陆雪华一愣,第一反应是荒谬。

陆知涵眼观鼻鼻观心,扯了扯陆雪华的衣袖,说道:“姑姑,的确是因为姐姐。”

陆雪华就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容,“怎么可能?你哪儿有那个能力?!”

她这反应令陆闵生脸色更加难看。

陆容嗤了声,“怎么不可能?”

陆闵生猛地上前一步,怒道:“陆容,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你给老子滚!!”

“呵。”

陆容的手慢腾腾的交叠在身前,在陆闵生等人的映衬下,她格外平静,睨着他们,一字一句道:“我当然没有你们无聊,还有时间搞小动作。”

陆知涵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往陆雪华身后躲了躲。

“你什么意思?!”江珠怒问。

陆容的目光移到陆知涵身上,看了她一眼,忽然翻出手机,在屏幕上敲了几下。

几人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下一刻,她手机里传出他们熟悉的声音。

“你真的想让我开心?”

“那当然了!知涵你说,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肯定给你办到!”

“其实也没什么,我有个姐姐,她太过分了。我想让她长点记性,教训她一下。可我怕我爸妈会生气。”

“这有什么,知涵你放心,我给你办!”

后面几句话,陆闵生、陆雪华和江珠三个人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们扭头震惊的看着陆知涵。

陆容放完,扫了眼剩下的资料,没点开,只是冷漠的看着他们,道:“这事儿,你们想怎么处理?”

陆知涵最先反应过来,立即上前一步,“姐姐,你上次污蔑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陆雪华刚想问陆知涵是不是真的,听见这话,立马问道:“什么意思?上次怎么了?”

陆知涵回头委屈的看向陆雪华,带着哭腔道:“姑姑!姐姐她……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上次她不止毁了我的钢琴比赛,还在学校面前伪造监控录像污蔑我和我同学!”

“什么?!”陆雪华大怒。

陆知涵哭的梨花带雨,不自觉就叫人心软,陆闵生和江珠也瞬间相信了她。

“陆容!上次你在学校面前胡作非为也就算了,现在还来陆家欺负知涵,真当我们是死的吗?”

陆容冷笑一声,“真有意思。你们是不是忘了,陆氏是怎么变成现在那样子的?”

陆闵生神色一僵。

陆容下巴微抬,“我这人不是善男信女,一次两次可以算了,再多不行。这次,你们想怎么办?”

“你哪儿来的底气说这些的?”陆雪华本来还有那么点犹豫,一见陆容这么嚣张,顿时完全信了陆知涵说的话。

而且,陆氏出事是因为陆容这种不可思议的话,陆雪华完全不相信。

陆容好整以暇的望着陆闵生,“或者,你们希望我在网上公开?音频是不是伪造的,完全可以请技术人员来鉴定。”

“不行!”

四人异口同声叫道。

陆雪华被气笑了,“陆容是吧?五年不见,你还真是同你小时候一般不讨喜。我限你现在立马给知涵道歉,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容不为所动的看着她。

这令陆雪华更加生气,翻出手机来就要打电话。

陆闵生眼皮子跳了跳,想也不想按住陆雪华。

“哥你放开,我今天要好好教训她!”

陆闵生心里发苦,心道陆雪华可能还真没什么办法。

首先陆容不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陆容了,她不仅是齐老定的继承人,还和江建林认识,这哪个拿出来,他们都没办法。

再则,陆雪华虽然是高嫁,可她嫁的那个家族在京都贵圈里,也只是末流,连齐老的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陆闵生就说:“先别动气,我有办法,有办法!”

陆雪华生气的看着陆闵生。

陆知涵有点慌,不知道陆闵生要做什么。

陆闵生深吸一口气,看向陆容,语气极重道:“陆容,你五年前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还在陆家。”

闻言,陆容动作忽然顿住,抬眸看向他,翘着的二郎腿缓缓放下。

江珠一愣,反应过来眼前一亮,就道:“没错!你把录音删了,我们可以把那几件东西找出来给你。”

陆容眉头微皱,眸光里泛着凉意。

片刻,她点了点头,冷声道:“成交。”

087.老手机 江珠当即就叫刘婶和王婶随她去储藏室拿东西。

陆知涵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疑惑的问陆闵生:“爸,姐有什么东西在?”

陆闵生阴恻恻的看着陆容,话却是对陆知涵说的:“她不是你姐姐。”

闻言,陆知涵意味不明的看向陆容,没说话。

陆雪华也不知道陆闵生和江珠说的是什么,但她不喜欢陆容是真的,哼了声:“我从前就说,有知涵一个就够了,你非不听。”

说完,她还皱眉补了一句道:“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会儿你要如实全部告诉我。”

陆闵生烦躁的应了声。

一直到江珠拿着东西回来,客厅里都是寂静的,只有陆雪华不满的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江珠一回来,陆知涵和陆雪华同时看向她。

只见江珠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单件包,款式挺老旧的,自她出现时,陆容便坐直了身子,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走过来,在课桌前停下。

江珠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直接将包扔在了桌子上,“就是这些。”

陆容神色渐深,起身伸手去拿。

但她的手却被江珠于半空中突然抓住。

陆容抬眼看她。

江珠有点怵陆容黑沉沉的眼神,撑着道:“你先删了录音!不然,你别想拿走!”

又突然想起什么,江珠紧接着道:“还有,你要告诉齐老,不能再对陆家动手!”

陆容动陆家的话,别说陆闵生了,就连江珠这种没怎么接触过商业的人都不信。

陆闵生看江珠的目光里多了点赞赏。

而陆容在听完江珠那话,眼底随即涌出些戾气,不过片刻,又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没开口,只手腕一抖,用力甩开江珠。

力道之大,使得江珠直接踉跄两步,要不是陆知涵及时扶住她,她都能跌倒。

“陆容!”江珠恼怒的瞪她。

陆容没理她,将包拿起。

可能是被人遗忘了太久,包的表面都落了一层明显的灰。

陆容垂眼盯着它,安静的叫陆闵生都心底发虚,催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删了录音!”

陆知涵也紧张的看着陆容。

在他们的视线里,陆容缓缓抬起头,不紧不慢的问:“你们还留了什么?”

江珠不耐烦道:“你以为你的东西是什么好东西吗?能留下这几件就不错了!其他的都扔了!”

“扔了?”陆容呵了声。

不知她想到什么,嘴角讥诮的勾起,漠然的翻出手机来当他们面删掉。

陆知涵下意识问道:“你真的删了?我不信。”

这话一出,陆雪华不由看她。

陆容语气有点不屑:“你相不相信,关我什么事?”

她抬手将帽沿压低,淡淡说道:“看在这个份上,陆知涵的事,我不计较。但我不是个会受气的人,而你们叫我挺生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陆氏会一直维持着现在的状态。谁出手帮陆氏,我一视同仁的对待。”

“所以,你们最好记住教训别来惹我。否则,下一次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你说什么?”陆闵生顿时就急了。

陆容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陆闵生眼前一黑,吼道:“陆容,你真是个白眼狼!枉我过去对你那么好!”

陆容脚步一顿。

也只是片刻,她拿着东西走出了陆家。

见此,陆闵生气的一把将桌面上的东西甩开,哗啦碎了一地。

陆雪华心头一跳,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了,“陆容不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吗?这些年她在哪儿,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会那么说,你们还……”

一副她真的能做到的样子?

陆闵生有点自闭,不愿意开口。

江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雪华就将目光投向陆知涵。

陆知涵抿了抿唇,说道:“姑姑,我姐姐她……她和京都的齐老有关系,还认识……认识江建林江局长。”

陆雪华:“???”

好一会儿,陆雪华问:“齐老……京都……你们说的这个齐老是叫……齐翰海吗?”

陆知涵点了点头。

陆雪华心里一个咯噔,再次求问:“国学大师齐翰海?”

陆知涵低下头去,嗯了声。

陆雪华瞪大双眼,腿一软,坐在了沙发上。

她想到陆知涵说的第二位,又问:“那你们说的这个江建林江局长,又是什么人?”

但愿不是她听说过的……

陆知涵抿唇道:“阳城刑警总局局长,名下还管着华国督察大队的那位……江局长。”

陆雪华:“!!!”

还真是她听过的那位!!!

不是,问题是陆容怎么会认识呢?!

陆知涵不想去看陆雪华那刺眼的反应,转而问江珠和陆闵生。

“爸,妈,姐拿走的东西是什么?”

江珠无力的说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一个黑色的老式翻盖手机,一块破护身玉,一个没字的旧本子。”

陆知涵噢了声,“这样啊,可是她为什么会那么重……”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陆知涵倏地怔住。

没听见声音,江珠疑惑的看向她,“怎么了?”

陆知涵突然想到什么,一个箭步冲到江珠和陆闵生面前,把他们都给吓了一跳。

“老式翻盖手机???什么样的?!”

江珠不明白陆知涵怎么那么冲动,说道:“就……纯黑色的,屏幕上有几道裂缝,背面贴着张卡通贴纸,没什么新奇的。”

江珠是这样觉得的。

然而,她却发现就在她说完后,陆知涵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陆闵生瞥见,连忙问:“知涵,怎么了?”

“糟了……”陆知涵呢喃着,转身看向门口,忽然抬脚跑了出去,将陆闵生三人的叫声丢下后面。

……

与此同时。

天色太晚,陆容就没走,往水园32号走去。

她此刻看着手里黑色的包有些失神。

走了没多久,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声。

“陆容,你给我站住!”

陆容理都没理。

陆知涵并不放弃,径直冲过陆容,在她面前急急刹住,伸手拦住她。

“你不能走!”

陆容蹙眉看陆知涵,却见一贯将自己打理的精致体面的陆知涵,此时形容看上去有些狼狈。

她神情波澜未起:“我现在心情不好,劝你别惹我。”

陆知涵跟没听见似的,喘着粗气说:“把你……你包里的老手机,给我!”

这话令陆容有些意外。

但是……

“不可能。”陆容冷冷拒绝,饶过她就要走。

令陆容更意外的是,陆知涵冷不防抓住她的胳膊,迫使她停下。

随后,陆知涵无视陆容越加吓人的低气压,一字一句问出口,语气郑重的像是在问她极重要的大事。

“五年前你被拐走后,当时你去了哪儿?是不是没有离开阳城?”

088.3?22案 陆容眉头微皱瞧着她,没回她的问题,只是语气凉飕飕的说:“松手。”

“你先告诉我!”陆知涵死死的抓着她,“那时候,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阳城?当时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呵,我离没离开阳城,对你、对陆家,重要吗?”陆容微嘲的反问。

当然重要!怎么会不重要?!!

陆知涵在心里低吼,几乎用出所有的理智,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更加失态。

“陆容,我最后问你一遍。当时你回来做了什么事情?你快点说!”

陆容皱眉,不解陆知涵为什么非要问清这个。

她手上用了点力,干脆又凌厉的将陆知涵给甩开,直把她甩了个踉跄。

对上陆知涵已经变红的视线,陆容淡淡说道:“我当时的确没有离开阳城。”

那时候,陆容是真真实实被人贩子拐走了。她被下了药,醒来时候,已经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好在那时阳城发生了一起大案子,全城戒备,人贩子没能及时把她带走,她还在阳城。

意识到自己处境后,陆容想方设法的逃离,却被卷进那起案子里,几乎身受重伤,历经波折才回到了陆家。

“我在陆家待了半天。”陆容缓缓说。

陆知涵顿时一愣。

陆容歪着头看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或者她早就不在意了,继续道:“然后我等来了你们一家三口亲密相处,在我面前,当我没有存在过。如你们所愿,我走了。只是没来得及拿走包。”

当时陆容最重要的东西,手机、古玉、记事本,都在包里面。

可情况紧急,她确定自己没必要留下来,只能抓紧时间离开。

陆容不知道陆闵生和江珠是什么想的,竟然会留着,现在她也不想知道,拿回东西就好。

陆知涵神情一僵。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案子……你那个时候,是不是救了一个人?”

陆容顺着陆知涵说的话回想了下。

不记得了,不过当时好像确实一个人挡了她离开的路来着,麻烦得很。

陆容冷声道:“这跟你没有关系。陆知涵,今日你爸妈在我这里换了你,你最好珍惜这个机会。”

从小到大,陆容一直知道,陆知涵不喜欢她。

只不过那时,她只是暗搓搓的找机会撺掇陆闵生和江珠出面在他们面前摸黑她,将所有罪过错误推给她;现在,她发现那一套没有用了,却不忘找其他人替她出头。

仿佛只要别人不知道,她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陆知涵。

陆容想着,上前一步。

陆知涵下意识的后退。

陆容抬手落在陆知涵的肩膀上,无视她瞬间僵硬的身体,轻轻的拍了两下,语气里却沁着寒意。

“你试探了我两次,该知足了。”

瞥眼脸色难看的陆知涵,陆容饶过她离开。

这次陆知涵没有拦陆容。

她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陆容离去的背影,渐渐的浑身都开始发颤。

“是她……是她……”

……

走远了的陆容越想越不太对劲。

她皱眉看了眼包,翻出自己现在用的手机,给江建林打去一个电话。

对方可能是在忙好半天才接,声音里透着疲惫。

“陆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

“3?22案的资料,有完整保存吗?”陆容问。

她清凌凌的嗓音令江建林一个激灵,顿时醒神,更叫他诧异的是陆容问的内容。

“有是有。”

陆容就道:“整理成电子邮件发给我。”

江建林更诧异了,“陆小姐,您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所谓“3?22”案,即五年前陆容被拐卖时,阳城发生的那起大案子。

当时牵连到了很多人,据说还有大佬被牵扯其中,上面就非常重视,所有跟它有关系的人,都会被上面的人严加审问。

就是因为这个,陆容当时没有多待,用尽办法先离开,避免被上面的人注意到。

江建林也就不知道,陆容当时就在现场待过一段时间。

也是因为这个案子太特殊了,所以被列为机密封存于警局中央系统数据库内,只有正厅级级别以上的人才有权限调阅查看。

江建林虽然只是阳城警局总局,但他同时掌管督察大队,身份不一样也有权限看。

陆容没正面回答,“我有用。”

“那好吧。”江建林是相信陆容的,就应了下来。

而且,就算他不应,陆容肯定也会自己黑进系统看,但那样一来,技术部的人就要吃苦头了,还会惊动上面的人,还不如他给陆容找。

江建林就道:“陆小姐,给我两天时间,这个我需要向上面提出申请备案,才能调阅。”

陆容暂时也不急,就嗯了声。

江建林犹豫了下,又道:“陆小姐,那个……特殊部门的人没放弃,他们的人已经到了阳城。您最近……注意些。”

他倒是不担心陆容会被他们找到,说这话就是想提醒陆容……注意别再搞什么大动作了啊!!!

任何异常的迹象,都有可能被特殊部门的人上心。

陆容估算了下亚斯那边的动作,随口道:“他们待不了多久。”

“啊?为什么?”江建林疑惑的问。

陆容却没耐心说下去了,随便敷衍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之后,她看着手里提着的包,眼神深了深。

当时的那个案子,一定有什么地方,令陆知涵非常重视,而且还和她有关。

陆容边想边走,很快就到了32号。

她不自觉看了眼31号,没有亮着灯,人也不在,刚要收回目光,忽然发现31号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因为天色太暗,陆容一时就没注意到。

他们似乎是在说什么私事,隐隐约约的,陆容也听不太清。

陆容想,他们应该是连神机和祁轼安的朋友,就没管,直接进了32号。

而她过来的时候,那两人也注意到了她,见是个高中生,也没往心里去。

其中那个年轻女人看着黑漆漆的别墅,奇怪的说道:“不是说连三爷就住在这里吗?怎么没有人啊?”

另一个年轻男人沉吟片刻,说道:“可能是三爷已经知道我们会来找他,但他不想见我们。”

女人就嘟囔道:“连三爷在阳城都待多久了?他还不想回京都吗?!”

“好了。连齐老都说没办法劝连三爷回去,旁的人更不可能了。”男人安抚道,“本来咱们就只是看看连三爷在这里是做什么,见不到就见不到吧,还是先完成任务要紧。”

女人只好道:“那好吧。”

089.如果当初救你的人是陆容呢 次日,陆容早早的去了学校。

温安安看到她有点惊讶:“同桌,你没有睡觉吗?怎么看着很困的样子?”

陆容趴在桌上,摆了摆手:“没什么。我补会儿觉。”

温安安见怪不怪的应了声,“那好,如果有老师来的话,我叫你。”

陆容头也没抬的比了个OK的手势。

没多久,七班的人陆续来齐。

江子辰和陈阳是最后来的,他们到了后,下意识的看向陆容见她正睡觉心情复杂的坐下。

陈阳压低声音同江子辰说道:“以前我只是以为陆容除了是陆知涵的姐姐,经历特别些,就没别的了,哪儿知道她不但背景复杂,比你还能打。 ”

他到现在都还记着昨天看到的情景。

江子辰皱眉扫了眼陆容,没说话。

陈阳就问:“那你怎么想的?问陆知涵了没?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江子辰摇头,“我还没有。”

陈阳震惊脸:“你还不问?等着过年吗?江少,你可是个有原则的人,陆知涵再三做这种事,你要还能无视下去,也太双标了吧!”

江子辰瞪他一眼,将后面衣服带的帽子戴上,拿教材竖起来挡住,闷头睡觉。

陈阳看他这样,长长的叹了口气。

实际上,江子辰不是不想问,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课间时候,江子辰实在坐不住了,就臭着脸离开七班,他本来想直接去重点班找陆知涵,路上正好遇到一个小弟说看见陆知涵去了练琴室,他便半途换了方向。

艺术楼今天没什么人,静的仿佛连心跳声都能听见,江子辰到陆知涵的新琴室的路中,忽然就冷静下来。

才到楼梯口,江子辰便听见一阵琴声。

那琴声又急又躁,完全失了陆知涵往日的水准。

江子辰眼神一深,朝琴室走过去。

琴室的门没关,只虚掩着一道缝,江子辰习惯性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却还是叫里面的人察觉到,琴声顿了顿,缓了挺多。

江子辰进去后带上门,没有开口叫陆知涵,只倚靠着墙面,双手环抱于身前,静静的望着几米外坐在钢琴前的陆知涵。

她用的是一架全新的钢琴,是前段时间江子辰亲自陪她去选的。

陆知涵将她正在弹的那首曲子弹了整整三遍。

最后,她先一步没了耐心,手重重落在琴键上,发出一阵刺耳的琴声。

江子辰面不改色的说:“你的水平好像退了不少。”

背对着江子辰的陆知涵攥紧手,咬着下唇,勉强说道:“很久没练了。”

江子辰:“那你是因为没有时间,还是不喜欢了?”

“可能……都有。”陆知涵神情晦暗的说。

江子辰目光一闪,“你找人去收拾陆容,我知道了。”

陆知涵身形骤然僵住。

江子辰冷淡的说:“以前你从来不会做这些事情。她是你姐,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能这么做。”

“她不是我姐!”

陆知涵猛地起身转过去,“以前你也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说我!”

江子辰眸光微敛,没说话。

陆知涵定定望着江子辰,眼里带着他读不懂的强烈情绪,“她回来后,一切都变了!我爸妈为了她委屈我,你为了她和我冷战,可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守住我现在有的,我只是不想她影响到我该有的生活而已!我做错了吗?!凭什么只要她一出现,所有人就都看得到她?!”

闻言,江子辰放下手站直身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只要你不去注意她,她永远不会影响你的生活。我也不是因为她和你冷战,是你做错了。”

“你就是因为她!”陆知涵脱口而出。

江子辰不由皱眉。

陆知涵捏紧衣角,面上露出难过的表情,倏地问江子辰:“若是……若是当初救你的人是陆容,你还会那么对我吗?”

时至今日,陆知涵都还记得见到江子辰的那天。

陆家是平民发迹,不算真正的阳城名流,也一直没融入进去过,就算她顶着豪门千金的名头,在当时的私立初中里,也被人看不起和欺负。

最开始的时候,她被孤立的很严重。

她见到江子辰的那天,就是在初中的琴室里,几个家世很大的女生和她起了冲突,她被欺负久了,激出一身反骨反抗他们,但一个人敌不过她们那么多人。

这时,一身戾气的江子辰突然踹开琴室的门,站在了她面前。

他问她,是不是姓陆,问她还记不记得他。

陆知涵那时候怕极了,其实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白着脸不住点头。

然后,她就看见江子辰竟然对她笑了下,像是很满足,又有点酸涩,跟她说:别怕,我找到你了。

那几个欺负她的女生被江子辰收拾的很惨。

有江子辰在,再没人敢针对过她,因为江子辰见不得她委屈。

她也在阳城名流圈里出了名,一是因为她足够优秀,二就是她被江子辰护着,而圈里的人基本都认识江子辰。

他们都知道,桀骜不驯的江子辰独独在她温驯的像变了个人。

陆知涵不是没问过江子辰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江子辰也如实告诉了她,他说她救过她,她满足他那个恩人的所有条件,他还见过她当时用的手机。

其实,她和陆容有一模一样的手机。

而她在进入那所私校后,就换了新手机,江子辰见到的那天,她实际上是要将那旧手机连同过去所有不堪的日子都扔掉。

陆容知道自己不是江子辰想的那个人,但她不敢说。

她不想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了。

既然江子辰说的那个人经历了那么大的危险,未必能活下来。

不管怎么样,江子辰要找的人,只能是她。

她为此小心翼翼了五年。

江子辰被陆知涵问的愣了下,沉默片刻。

良久,才在陆知涵不安的目光里缓缓开口道:“不可能。”

陆知涵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如果是真的呢?”

江子辰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走近陆知涵,给她擦眼泪。

“没有如果。就算是,这五年里和我一起度过的人也是你,不是她。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

江子辰其实也想过会不会是陆容,毕竟她好像……也符合。

但江子辰也就迟疑过一段时间,就没再想了。

因为五年的时间太长,他虽然始终忘不了那件事,但他已经习惯了陆知涵。

陆知涵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了。”

090.涉案人员连神机 江建林很快便将五年前“3?22”案的资料给陆容发了过来。

彼时陆容正在连神机的店里,换了本新的书。

她听到手机提示音,拿出手机一看,见是江建林的消息,瞟了眼便收回手机。

连神机将煲好的汤用保暖壶装好,递给陆容,“晚上晚自习如果饿了,喝些垫垫肚子。不用洗,明天带回来给我。”

十月过了将近一半,天气越来越冷,连神机便几乎每天都会给陆容煲热汤。

祁轼安看的有点牙疼,“三爷,齐老上次要喝,你怎么没给齐老做?”

连神机凉飕飕的瞥了眼祁轼安。

陆容配合的当没听见,接过保暖壶,说道:“这几天注意些。”

“什么?”

陆容仔细打量了这家店,目光最后落在连神机身上,说道:“你最近可能会有劫。”

这话令祁轼安咦了声,“小邻居,什么劫啊?”

陆容微微蹙眉,摇头,“不知道。”

陆容其实很早前就发现,连神机这人很特别,她看不到他身上的运势。

要知道,以她的能力还看不出,就只能说明连神机要么有东西护身,要么他本身就会那些。

祁轼安看看陆容,再看向连神机,啧了声。

陆容没有多待,同他们告别后转身离开。

她走后,祁轼安悠悠说道:“三爷,你说小邻居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连神机坐下,去拿茶具慢条斯理的煮茶,淡淡道:“你猜。”

祁轼安摇头笑了起来。

这时,门外有人进来,正是连巽。

“三爷,”他进来就叫了声,“齐老让我转告您一件事,他们还想见您,又去找了他老人家好几次。”

祁轼安刚要低头继续刷剧,闻言,看向他:“他们还不死心?”

连巽走的快,气都喘的急,到祁轼安身边拿他的杯子不间歇的连喝了好几杯,才说道:“三爷,那您还是不见他们吗?”

连神机看也没看他,直接道:“不见。”

连巽叹道:“三爷,他们其实和咱们一样,都是要找那位无相生大师。其实,我觉得咱们可以合作,毕竟……都是有共同的目标。”

他说完这话,连神机还没什么反应,祁轼安就已经将手里的平板放到桌面上,直视着连巽,慢悠悠道:“应该不是三爷同他们合作,是你想吧?”

连巽一噎。

祁轼安啧了声,“听说和周家一起来的那个女人,叫什么……”

“杨汝清。”连巽忍不住说道。

祁轼安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杨汝清。好像是特殊部门精心培养的苗子。”

连巽连忙点头,眉梢眼角都带了些笑意,令他看上去没那么冷疏了。

“她才23,就凭自己过五关斩六将考进了特殊部门,比她同龄的那些人厉害多了!”

祁轼安似笑非笑的看着连巽,道:“那你知不知道,连三爷拒绝特殊部门嗯招揽是为了什么?”

连巽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似乎在专心致志煮茶,并不理会他们的连神机,问:“为、为什么?”

祁轼安看向连神机,对方一贯矜贵优雅,一举一动皆赏心悦目,从容又淡定,很难不能理解京都那些贵女们的心思。

“这些年来,往三爷身上扑的女人,你见得还少吗?”

连巽反应了几秒。

明白过来祁轼安的意思,他哑然。

“行了。”连神机漫不经心开口,嗓音低沉又淡。

“嗐,我这不是想让连巽擦亮眼睛嘛。”祁轼安吊儿郎当的说,“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连神机接着祁轼安的话,慵懒道:“他们找无相生,是为了进那个地方。但我对那里不感兴趣。”

“那您……”

祁轼安笑道:“三爷的心思,不用知道的那么清楚。总之,你记住,道不同不相为谋,离远些便是。”

连巽默了默,点头,“记住了,我去回绝他们。”

……

另一边,陆容回到学校,用两节晚自习 时间抄完作业,剩下一节,陆容打开江建林给她发的邮件看。

温安安看眼陆容,对她保暖壶里的香气垂涎已久,实在没忍住问道:“同桌,我能不能尝尝你带的汤啊?”

从几天前,温安安就想这么问了,但不好意思。

陆容随口应了声,神兽将保暖壶推给她。

温安安道了句谢,自己嘀咕:“谁做的?怎么那么香?”

陆容没理她的碎碎念,白皙手指滑动屏幕,快速浏览着。

看着看着,陆容的脸色凝重了些。

然后,陆容看到某个地方的时候,不由停下。

因为这案件的涉案人员一栏里,居然是空白的,什么也没填,往下案件性质那里,非常简单的几个字——境外反动势力报复。

它牵扯到了境外。

能堂而皇之进华国搞事情的势力,只可能是……独立洲G洲。

陆容继续往下看,看了没一会儿又顿住。

这期案子有备注,江建林也是受害人之一。

陆容盯着看了会儿,切换页面,给江建林发消息:“‘3?22’案,你也牵扯当中了?”

过了片刻,江建林回复她:“对,当时我是这案子的负责人之一。查案过程中,我儿子被凶手抓住,威胁我们停止查案。后面及时救出了。”

江子辰?

陆容有些诧异。

她脑海里回想起那晚陆知涵追问她的话,不禁有些无语。

所以……五年前她可能见过江子辰。

陆知涵觉得,当时救江子辰的人是她?

想到这里,陆容嘴角一抽,回复江建林一句没事了,就准备切回去。

但陆容忽然想到这案子的涉案人员空白,不自觉多问了句:“当时涉案的还有谁?这案子牵扯到了什么人,才会没有记录?”

手机那头的江建林其实正在开会。

看到陆容问的这个问题,他愣了下,神情古怪了些,反问:“陆小姐您不知道?”

陆容因他这一句觉得奇怪:“我知道什么?”

江建林:“当时这案子,最大的涉案人员,您已经认识了。”

陆容看着这消息,怔了下。

江建林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正是您身边的连三爷。”

连神机。

陆容:“……?!!”

陆容顿时坐直了身子,因动作幅度过大,长腿直接撞到了桌底,发出哐一声。

正喝汤的温安安吓了一跳,班里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同桌,怎、怎么了?”

陆容直盯着屏幕,随口说了句没事。

她半天才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他发生了什么?”

091.你比我大七岁 手机那头的江建林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陆容。

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涉及到的人是连神机,所以上面对这案子的把控非常严格,严禁相关人员外泄。

但转念一想,江建林想到上次连神机在学校礼堂对陆容的态度,又觉得依陆容和连神机这关系,可能就算告诉了陆容,连神机也不一定会生气。

而且,说不定陆容和连神机早就开诚布公,连神机连陆容是无相生都知道了。

思及此,江建林最后迟疑了下,就回陆容道:“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时他好像身受重伤,还全部都是致命伤,被抢救了整整三天。后面,这案子就被上面的人封为机密,下令不许再查下去,除了三爷本人和上面人,没人清楚当初具体发生了什么。”

也是因此,当初救回江子辰后,上面人虽然知道江子辰也是涉案人员之一,但并没有详细盘问江子辰江子辰也就没被记录在案。

陆容看着江建林回的消息,脑袋里仿佛一片空白。

身受致命伤,被抢救了整整三天……

那连神机当时的情况得有多么的危险?

陆容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回了江建林一句知道了,就没再问下去。

她抬头,看到温安安正茫然关切的看着她,手里还抱着连神机给她的保温壶。

已经上课了温安安就写了张纸条,小心翼翼的问陆容发生了什么事。

陆容目光落在那保温壶上,沉默了下,回她:“我也不知道。”

温安安一脸迷惑:“???”

陆容有些怔愣。

她好像……心口处很不舒服。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陆容垂眸盯着手机页面,看着看着忽然翻出联系人4的聊天框。

“帮我查件事。”

对方的消息隔了一会儿才发过来:“宝贝儿,什么事呀?”

陆容压着眉眼间的躁意,迅速敲点键盘:“五年前,华国阳城有起‘3?22’案,你帮我查一下,国际联盟数据库里,是不是有相关信息。”

对方:“???”

对方很懵:“怎么又是阳城这个地方?上次你让我帮你查的资料,就和这个地方有关。宝贝儿,你该不会现在就在这个地方吧?”

陆容嗯了声。

对方:“!!!”

不及陆容回她,对方立马欢快的回道:“宝贝儿,早说啊!我只知道你是华国人,不知道你具体哪个地方的。过段时间,我也要回华国了,到时候咱俩线下面个基呗。”

陆容皱眉看了眼,“先帮我查清楚资料。”

“知道了知道了,这案子对你这么重要吗?”对方一连串的给陆容发消息轰炸。

“不过,我得先跟你说一声,最近我帮你查国际联盟查的有点多,叫边纪给察觉了。之后再查可能不太容易,得多花点时间。”

“其实,你也可以自己查嘛,虽说你答应过别人不再碰G洲三盟,但只要你不说,谁能知道呢?而且,我都怀疑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个人,压根就是你随便找的理由吧?”

陆容看的头疼,将要查的资料发给她,就关了手机扔进包里。

她想起看到的“3?22”案,觉得有些烦躁,便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

墙上有面方便整理易容的镜子,陆容抬头望着镜面中的自己,久久都没动一下。

……

陆容再去连神机的店里时,齐老也在。

他在同连神机下棋,祁轼安坐在一旁瞎起哄。

“别别别,齐老您不行啊,这一步下这儿肯定没用!”

齐老没好气的说道:“你忘了我上一盘是怎么输给连小子的了吗?最后一步我听了你的,直接被吃掉了一大半。”

祁轼安嘿嘿直笑,“娱乐而已,重在参与嘛。”

徐福在旁边削水果,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见陆容来了,忙接过陆容的包,请她坐下。

“小姐,您先吃点水果,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我去给您拿出来。”

连神机颀长手指捏着枚黑玉的棋子,随意的瞥了眼棋面,想也不想的落子,然后就转头看向陆容,说:“先喝杯牛奶再吃。”

陆容哦了声,主动去翻保温柜,拿出盒已经温好的牛奶自己倒。

祁轼安本来还想教唆齐老悔一步棋,不经意间看眼陆容,诧异道:“小邻居,你今天这么听三爷话啊?往日可都是三爷催你喝,你才喝的。”

连神机动作微顿。

齐老和出来的徐福交换了个眼神。

陆容面色如常道:“最近冷了,喝牛奶暖胃。”

她边说,目光边落在连神机色手腕上,他还戴着她送的桃木和书链。

陆容看了会儿,慢吞吞的将手插进兜里,摩挲了下摸到的东西,闲聊似的问:“连神机,你今年多大?”

连神机拿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齐老,祁轼安和徐福都愣了下。

随后,三人福至心灵,不禁同时笑了起来,戏谑的望着连神机。

连神机薄唇微抿,侧过俊脸去直视陆容,眸底幽深,“二十五。”

陆容:“……”

陆容反应过来,“你比我大七岁?”

连神机太阳穴突突直跳,强调似的说:“我还没有满二十五周岁。”

陆容:“唔……”

齐老啧了声,一脸看戏的表情,“有些人啊,就是不承认。”

连神机:“……”

祁轼安干咳两声,憋笑道:“齐老,也不能这么说,就是……追求事实,对您那一行工作的人,这态度多重要。”

“哼。”齐老朝连神机发了个白眼。

连神机:“……”

眼见连神机的俊脸黑了下来,陆容非常自觉的闭嘴转过身去默默吃饭。

连神机抬手按了按眉心,将棋子隔空准确的扔回棋盒里,听着玉石相击的声音,面无表情道:“我不下了。”

齐老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连神机看齐老那幸灾乐祸的表情,目光里都带了些凉意。

祁轼安连忙打圆场。

他话还没出口,门口八角铜铃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连巽的声音紧随其后。

“三爷,我回来了。”

祁轼安立即道:“连巽,你回来的正好,快劝劝三爷,怎么玩一半就不……”

还没说完,祁轼安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连巽才进来,他后面又跟进来了两个人。

徐福看见,诧异开口:“周少爷,杨小姐?”

陆容随意瞥了眼,在看到他们时目光微顿。

她见过他们,那晚在连神机家别墅外面的那两个人。

092.G洲三盟之天盟 齐老听见徐福的叫声,抬头看过去,不由皱眉。

连巽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年轻人,两人形貌都很出色,身姿笔挺,气质出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确是他前几天才见过的周泽成和杨汝清。

在他到阳城后,也跟着从京都来的。

祁轼安嘴角一抽,看向连巽。

连巽此刻看上去有点尴尬,略有些无措的解释道:“刚才我在外面正好碰上了他们……”

也是连巽在京都里的名头太响,没几个不知道他是连神机身边的人,也没几个不认识他。

他还想再解释一下,目光注意到正坐在徐福面前吃饭的陆容,突然噤了声。

连神机抬眼瞥了眼那两人,不紧不慢的倒了杯茶,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令连巽有点头皮发麻。

周泽成和杨汝清却是主动从连巽身后走了出来。

其中周泽成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脸上也带着礼貌的笑意,身形看上去偏单薄,站在高挑的杨汝清身边,倒显得存在感没她强,但知道他的人,都不会忽略他。

“三爷,久仰大名,齐老也在这儿,真是太巧了。”

齐老没搭他的话,落了枚棋,催连神机:“该你了,快陪我下完这最后一局。”

连神机定定看眼齐老,骨节分明的手捏起枚棋,顺他的意落子。

这令周泽成脸上的笑意有些凝滞。

连巽也有点不安。

周泽成身边的杨汝清待不住,往前一站,直接道:“三爷,我们是来找您的。有桩交易,您会非常感兴趣。”

她生的就很漂亮,眉眼间是种张力十足,带有攻击性的浓颜,与她的名字极不相符,此刻随着她说的话,非常自信的撩了把耳际的碎发,眼里放着光,直勾勾的望着连神机。

连巽看向她,又看向连神机,不由抿唇。

祁轼安笑了声,“杨小姐,你们不请自来,这交易可不是这么做的。”

周泽成目光一闪,就要解释,岂料杨汝清先他一步说道:“可是已经见到了连三爷不是吗?只有见到了,才有机会进行下一步。”

说完,杨汝清看向连神机,“三爷,您在这里待的已经……”

这时,周泽成突然注意到一旁的陆容,眼皮子跳了跳,立即拉住杨汝清。

杨汝清被打断,不太高兴的看向他:“怎么了?”

周泽成朝陆容微抬下巴,杨汝清循着看过去发现陆容,心中一凛,警惕起来。

但她藏不住话,立即问道:“这位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三爷身边多了个女人?”

京都众所周知,齐老与连家关系不错,与连神机关系更好,是以齐老一到阳城,那些觊觎连神机的人就频频联系他,想从他这里得到连神机哪怕只言片语的消息。

周泽成和杨汝清就是这样的人。

偏偏,他们还是国家特殊部门出身的人,齐老不好太不给他们面子。

之前,齐老就被他们再三打扰弄的不耐烦,本来还不想理他们,现在一听杨汝清语气不善的提到陆容,他立即看向他们。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还有时间问别人?”

周泽成和杨汝清有点意外。

齐老这是在……护着对方?

陆容这时候也吃完了,一只手还揣在兜里,她摸了摸里面的东西,犹豫了下到底没拿出来,只是站起身道:“我回学校了。”

齐老立马变脸,笑眯眯的说道:“好好上晚自习啊。”

徐福也连忙把陆容的包递给她:“小姐,我在里面放了些零食,您可以带回去和您的室友分享,有益于促进感情。”

陆容听不出情绪的嗯了声。

连神机看向陆容,不料还没等他说什么,陆容已经拿过包转身要走,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眸光微敛,放下棋子起身。

陆容停在周泽成和杨汝清面前,淡淡开口:“让一让。”

离得近了,周泽成和杨汝清才发现,这是个极漂亮也极有气势的女孩子,第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他们甚至没见过比她更能印象深刻的人。

两人愣愣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陆容头也没回的出了店。

祁轼安目光在杨汝清身上停留了一瞬,啧了两声。

连神机站在那儿,眉头微蹙,面上神情一贯的寡淡,但所有人却确确实实的感受到气压仿佛低了点。

从齐老和徐福的态度上,周泽成和杨汝清下意识的以为陆容是齐老的人,就是这样,他们也很吃惊,因为京都里没传出过什么齐老有交好小辈的消息。

虽然意想不到,周泽成和杨汝清却很快忽略过去,因为与他们好不容易见到连神机相比,陆容的存在显得就没那么重要。

杨汝清觉得现在在场的没有了外人,就道:“三爷,我们特殊部门在阳城的代表,听说无相生在阳城现身,您也在阳城我们想同您合作,一起找无相生。”

连神机难辨喜怒的看了眼杨汝清,因对方不加掩饰的眼神更加不耐,脸色沉沉的。

周泽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把将杨汝清拉到身后,不顾她抗议的声音,微微一笑道:“听说三爷曾经差点就进了特殊部门,那我们应该也算半个同事了。如今特殊部门正是需要三爷的时候,假若我们合作,相信以三爷的能力,我们的人脉关系,一定能找到那位无相生大师。”

这话一出,就是连巽,都不住嘴角抽搐。

连神机坐下,轻啜一口热茶,淡声开口:“你觉得,我会缺你们的人脉关系?”

周泽成神情一滞:“……”

连神机屈指敲了敲玉质棋面,望着对面的齐老,话却是对周泽成和杨汝清说的。

“看在杨惊寒的面上,这一次,可以作罢。”

“再有下一次,”他顿了顿,古井无波般的眸光瞥向他们,“我不介意替他教教你们,什么叫适可而止。”

周泽成和杨汝清心里一个咯噔,呼吸都有点发紧。

杨惊寒,是杨汝清的哥哥,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特殊部门的高层之一。

连神机这是对他们再三找上门来动气了。

……

人走后,祁轼安叹服道:“还是三爷厉害。这次,他们估计再也不会动找咱们合作的心思了。”

齐老若有所思说道:“这也不怪他们。这几年来,特殊部门是越发心急了。”

祁轼安翻了个白眼,“心急也没用。我和三爷找了无相生得有一个多月了吧,半点消息都没找到,加上他们就能''找着了吗?要是能的话,无相生也就不是无相生了。”

他才说完,一直没敢吭声的连巽突然举手道:“既然江局长那边线索断了,国内也找不到。不如……找G洲特盟,问问他们有没有无相生的信息?”

连神机动作微顿。

祁轼安看向连巽:“无相生无门无派,虽然是道上的人,但向来独来独往,怎么可能会是特盟的人?”

连巽:“额……”

连巽挠了挠头,“但三盟里不是还有天盟吗?他们一向自诩天网覆盖全国际,没有他们查不到的消息、完不成的任务。说不定,他们能查呢?”

祁轼安眼前一亮,“行啊,连巽,你可总算提出个有用的建议了。”

连巽如坐针毡的干笑。

他心道,只希望三爷赶紧忘记他刚才干的蠢事才好。

但这个念头才闪过,连巽就见连神机抬眼看向他,不紧不慢说道:“那便交给你了,去联系天盟的人发布任务。”

连巽:“!!!”

可是别说天盟了,他连G洲的边都没接触过啊!

祁轼安顿时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093.老师们好像也不太正常 这天晚上,陆容莫名有些烦躁,作业都没能抄完。

温安安很诧异:“同桌,你不高兴吗?”

“没有。”

陆容冷酷否认,抄不进去,她就索性不抄了,趴在桌上睡觉。

温安安欲言又止想说如果不交作业的话,明天可能会被老师找。

转念又想到陆容和林校长无比熟悉的关系,温安安默默将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反正同桌是大佬,偶尔不交作业,应该也没什么。

但温安安这次想错了。

第二天结束早自习,第二节就是庄老师的数学课。

他这次怀里不止揣着教材和保温杯,还揣着他们昨天的数学作业,一进门,就直接开口道:“昨天的数学作业,你们班有一位没交啊。”

班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似的。

事实上,在这位庄老师接手七班的第二天,七班同学就自发去打听清楚了庄老师的背景。

老牌教师,教学经验非常足,曾经拿下过好几次市级的奖,听说都任职过京都的高校,还出过好几届高考全国卷嗯真题,履历非常精彩。

是以学校很看重这位。

加上庄老师身体不太好,虽然平日里和蔼可亲,板起脸来又不怒自威,他们心底都挺敬重他。

下面温安安听完,一个激灵,暗道不好,连忙伸手悄悄的拽陆容的衣角。

因为陆容在竖着教材睡觉,耳朵里还塞着蓝牙耳机叫她根本听不见。

庄老师这时候走到了讲台上,眼睛余光往下一扫,将东西都放在讲台上,就走了下去。

他经过的同学们顿时提心吊胆起来,紧张无比。

眼见庄老师一个都没停,直接走过,一众人不禁路过疑惑的眼神。

不远处苏梦和杨晓雯嘶了声,眼神疯狂暗示温安安把陆容给叫起来。

但为时已晚。

庄老师已经在全班人的目光之下,停在了陆容的桌前。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温安安有点窒息,想捂住自己的脸。

其他人见状,在心底啧了一声。

陆容啊,那就不奇怪了,这位大佬可是比江少还能睡,作业一贯都是抄的,估计昨天晚上是懒得写了吧。

众人就默默将目光收了回去。

他们惹不起那位大佬,还是不看热闹的好。

虽然这样想,还是有不少人暗搓搓的围观。

而庄老师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敲了敲陆容的桌面,甚至挺温和的开口:“陆容同学,你现在可以醒醒了。”

温安安:“!!!”

她现在更加窒息了怎么办?!

陆容没动静。

庄老师又耐着性子叫了两遍,陆容才动了动,几秒后抬起一张睡眼惺忪的高冷脸。

看到庄老师,她还有点茫然,反应了足足半分钟,一本正经的叫了声:“老师好。”

温安安这下一把捂住了脸。

不远处陈阳没忍住笑出了声。

庄老师面色不改,依旧挺和蔼的,问道:“陆容同学,我想确认一下,昨晚你没有写我布置的作业,是吗?”

陆容身子坐直,眨了眨眼睛,“好像是。”

“噢,这样啊。”庄老师若有所思的说道。

温安安见此,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老师,我同桌昨晚不太舒……”

话没说完,被庄老师抬手打断。

庄老师就像终于想通了什么似的,笑呵呵的看着陆容,道:“看来我布置的作业,还入不了陆容同学的眼。”

温安安:“!!!”

苏梦和杨晓雯:“!!!”

其他人:“!!!”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老庄好刚啊……

居然敢和陆容怼?!

陆容听见这话,哦了声,难得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确实太简单了。”

其他人:“???”

你还真敢说?!

温安安惊恐的看着庄老师,脑海里已经想象出了对方下一刻救急大发雷霆, 像之前的老王似的模样。

然而,并没有。

他们还见到庄老师竟然笑了下,跟终于有了什么理由似的,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陆容同学以后就不用做作业了。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吧,我这儿正好有个省奥数比赛的报名表,你等会儿下课了去我办公室拿,今天放学前填好交给我。”

众人看好戏的心情突然凝滞。

他们:“???”

是不是他们听错了??

陆容对比赛不感兴趣,但听见参加就不用再辛苦的抄作业,她眼里有了点光,矜持的应了下来。

庄老师便转身要回讲台,才迈出去一步,他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头对陆容道:“比赛不能白参加。听说特等奖很优渥,老师挺感兴趣的,就麻烦陆容同学给老师拿回来了。”

语气随意的就像是去考一场小学考试。

陆容不知道特等奖的内容,不过她也不在意,嗯了声,“知道了。”

庄老师就笑眯眯的回到讲台上,心情看上去格外愉悦。

其他人:“………”

到底是他们听错了,还是庄老师讲错了啊!

直到下课,温安安也没回过神来。

苏梦和杨晓雯茫然的过来,“陆容,我们听见庄老师要你去参加奥数比赛?”

陆容看她们一眼,慢腾腾的说:“显而易见,我也听见了。”

其他人懵逼的齐刷刷看过来。

“……”

温安安抓狂道:“同桌!你跟我们听见的是不是一个意思?你知不知道奥数比赛有多难??庄老师要你参加的还是省级!连陆知涵都没参加过省级啊!而且他还说要你拿回特等奖!”

苏梦目光充满恐惧:“原来不好好写数学作业,就会被抓去参加奥数比赛。我以后绝对每天先写完数学作业!”

杨晓雯:“加1。”

其他人:“加2……”

陆容一言难尽的说:“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苏梦的表情却更恐惧了:“完了,陆容已经被吓的失去正常判断了。”

陆容:“……”

陆容觉得跟她们沟通不了,就起身去办公室找庄老师拿报名表。

数学组的其他老师一听陆容是要报奥数比赛,激动的哗啦啦涌过来。

“真的假的?陆容同学你要参加???”

“嚯,还是省级的啊,老庄,厉害还是你厉害,居然能说服陆容主动报名。”

“那可以拿回个一等奖吗?”

“格局小了,怎么不想想特等奖??”

“有道理啊!”

陆容:“……”

老师们好像也不太正常的样子。

094.你拿不了 下午,陆容要参加省级奥数比赛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校。

陆容是在办公室所有老师的盯梢下,当即把报名表填完留下的。

在确定陆容已经没有可能拿回报名表后,温安安三人逐渐麻木,绝望的不想再说什么了。

她们好心累。

连来七班围观看热闹的其他班同学都知道省级奥数比赛难如登天,陆容却不明白。

放学时候,温安安第九十多次叹气,说道:“同桌,你别把庄老师 话往心里去,他是开玩笑的,不是真的要你拿回特等奖。你……重在参与吧。”

陆容:“……我俩都挺认真的。”

“为什么?”前面的人回过头去真诚发问。

陆容懒散的瞥对方一眼,说道:“拿回特等奖,我以后都不用花时间抄作业?”

对方:“???”

温安安:“???”

抄作业不比拿特等奖简单?

陆容扯出书包,道:“我走了,晚上不来。”

几乎全班人目送她离开教室。

温安安惆怅道:“我觉得,我理解不了我大佬同桌的逻辑。”

苏梦和杨晓雯也很忧伤:“可能这就是普通人与大佬之间的区别吧。”

其他人:“……”

如果是这样,他们宁愿继续当普通人,也不要面对会头秃的特等奖。

不远处。

陈阳问江子辰:“陆容她数学怎么样?”

江子辰看他的眼神跟看智障似的:“你问我,我问谁?”

陈阳脱口而出:“陆知涵不是她妹妹吗?难道陆知涵不知道?”

江子辰:“……”

陈阳迅速反应过来,改口道:“好吧。那陆知涵这次会参加奥数比赛吗?”

江子辰微微皱眉,“我也不清楚。”

上次他和陆知涵谈过后,陆知涵答应他以后和陆容划清界限。

要是她参加奥数比赛的话……

……

与此同时。

重点班班主任办公室。

看着面前的报名表,重点班的班主任有些错愕:“陆知涵,你确定你要报这次的奥数比赛?”

他面前的陆知涵毫不犹豫的点头。

班主任的表情就微妙了些。

以前他是挺喜欢这个学生的,各方面都优秀,拉出去很给他长脸,但自从上次礼堂的事过后,他就没那么喜欢了,尤其他还因为陆知涵被林校长给狠狠训了一顿。

而且这次的奥数比赛,七班的陆容已经参加了,要是陆知涵也参加,到时候她们再发生冲突……

班主任为难道:“陆知涵,不是我不想让你报名,只是你之前从来没参加过省级的奥数比赛,对你来说,这比赛可能不是很适合你。”

陆知涵抿了抿唇,坚定的说道:“老师,您放心我已经想好了。”

班主任面部肌肉有些抽搐,“你老实跟我说,为什么突然要报名参加?以前你可是从来没报过这类比赛。”

陆知涵稍稍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班主任暗藏的意思。

她眼神阴沉了一瞬,很好的掩饰过去,说道:“我只是想挑战一下自己。”

班主任有点无语。

以前怎么不挑战?

但见陆知涵坚持,班主任也不好得罪,只能道:“好吧。那你记住一点,重在参与,不必太强求名次。”

陆知涵一时没忍住,直接道:“老师,我既然会参加,就一定会替咱们学校拿下第一名!”

她特别咬重“第一名”的字音。

班主任一言难尽的看她,非常诚实的说道:“你拿不了。”

陆知涵一愣:“为什么?”

班主任叹口气:“因为陆容也参加了。”

陆知涵顿时攥紧手,眸光晦暗,问:“老师,您的意思是,要我放弃第一名?”

班主任:“……”

到底是自己过去非常喜爱的学生,班主任还是耐着性子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委婉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别的我不知道,这奥数比赛,你确实拿不了第一。”

毕竟,陆容可是上次月考数学中唯一的满分卷!

这能比吗?

陆知涵却误会了班主任的意思,倔强的说道:“我相信自己能。过去我能拿那么多奖,现在也能。不管对手是谁。”

班主任听的头疼不已,见说不通,他直接摆手:“行了,你回去吧。记住一点就行,就是这次比赛随缘,不要太盯着什么。”

陆知涵心中莫名多出些难堪,应了句是,转身离开。

她回到班里,其他同学在她进门的一瞬间就噤了声,安静无比。

陆知涵一声不吭的回座位收拾好书包,直接离开了教室。

而就在她出去的那一刻,教室里又热闹起来,陆知涵听到了声音这令她格外难受。

她一路低着头离开学校,外面陆家的车已经到了。

陆知涵面无表情的照常走过去开车门,刚要进去,忽然愣住,车后座里坐着陆雪华。

这令陆知涵很意外。

因为自从上次陆容去过陆家,陆雪华知道陆容和齐老、江建林认识后,就非常干脆的拒绝了帮陆闵生,而且直接买票飞回了京都。

所幸这几天陆氏的日子虽然难过,但就像陆容说的,不死,也不活。陆闵生和江珠像憋了一口气,谁都没再提去找陆容。

陆知涵没想到陆雪华居然还会回来。

陆雪华见着陆知涵,热络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

陆知涵敛了敛神,上车吩咐司机开车,转向陆雪华,“姑姑,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也不是突然。”陆雪华不太自然的笑了两声,“这不是想你了吗?”

陆知涵没说话。

往常,陆雪华虽然待她好,但基本上都是在她拿下过什么奖,出过风头之后才会联系她,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陆雪华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雪华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神游天外,同陆知涵东拉西扯的说了好半天。

陆知涵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日后她去京都,要想顺利点发展,无疑已经在京都的陆雪华是她最好的踏板。

因此,陆知涵虽然心底发冷,面上却仍温柔笑着,细声细语的同陆雪华聊天。

快到陆家是,陆雪华忽然道:“我还记得,上次咱们两个这样聊天,是许久前了吧?”

陆知涵嗯了声,“大概有半年了。”

陆雪华道:“知涵果真是个细心的孩子,难怪叫人喜欢。”

陆知涵不应声了,等着陆雪华说出她的目的。

果然,下一刻,陆雪华就道:“其实吧,我也记得,你和你姐姐小时候,我还陪你们一起玩来着。那时候,陆容还是个尊重长辈的好孩子。都说三岁看老,陆容现在虽然长大了,但想来应该没变多少。”

陆知涵心底一沉,“姑姑,您想说什么?”

陆雪华咳了两声,“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我是想着,抽个时间,一家人一起聚一聚吧。”

095.齐老出事 听到这话,陆知涵转过头去看着陆雪华。

陆雪华被她黑漆漆的眸光看的有点心虚,别过脸去,“就这样吧。我跟你爸妈说,他们不同意,看他们和陆容的关系闹成那样,估计就算他们主动去找陆容,陆容也不会理他们的。”

“……所以呢?”

陆知涵忽然有点想笑,觉得这荒谬极了。

陆雪华接着道:“所以,知涵啊,你就去找一找陆容,好好劝劝她。”

陆知涵目光幽深的望着陆雪华,问:“是姑父要您这么做的吗?”

陆雪华一噎。

陆知涵又问:“是因为陆容和齐老、江建林都认识,关系还不错?”

陆雪华没作声。

陆知涵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姑姑,你已经看到了,我和她关系不比爸妈和她的关系好。”

“但知涵你一向懂事,能体会我们的苦心,不是吗?”陆雪华说道。

陆知涵闭了闭眼,努力克制住自己想甩脸子的冲动,平静道:“我没办法,也不会去找她。”

“知涵!”陆雪华板起脸来,“你现在怎么学你姐姐一样不懂事?”

“她不是我姐。”

“住口!”陆雪华瞪眼陆知涵,“谁都能说这话,你不行!你要想清楚,她光是认识一个齐老,后半辈子就不愁了,以后你到京都,让她帮你,那你以后还不是前途光明,我这是为你好!”

陆知涵冷呵一声。

陆雪华沉声道:“现在陆氏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除非陆容放过陆氏,否则陆氏这样下去就完了。我可是为了你们老陆家着想,难道你作为陆家人,不该也付出一份力吗?”

陆知涵忽然觉得很累,她不想再听陆雪华说下去,打断她的话。

“我知道了。”

陆雪华期待的看着陆知涵,“我就知道知涵最懂事了,一定会明白姑姑的,对吗?”

陆知涵抬眼看向陆雪华,想说她一点都不想理解。

可想到目前的处境,想到以后,陆知涵又无法说出口。

在陆雪华充满压迫和催促的目光下,最后,陆知涵眼睛一闭,声音里带着冷意。

“我尽量。”

陆雪华顿时眉开眼笑。

陆知涵心里只剩下嘲讽。

不就是发现陆家撑不住她在京都的地位,而这时候陆容恰好出现了?

……

另一边。

齐老和连神机他们都知道了陆容要参加奥数比赛的消息。

祁轼安听到的时候,一口茶当即就喷了出来。

“谁?你去参加省级奥数比赛?小邻居,你是在开玩笑吗?”

要不是连神机眼疾手快拉了把陆容,陆容会被祁轼安喷上一身的茶水。

她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我连报名表交完了,你说呢?”

祁轼安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容。

连神机微微蹙眉瞥眼祁轼安,抽出一旁的纸巾擦干净陆容周边。

齐老呵呵笑了两声,“好事啊。”

“什么好事?齐老,您怕不是老糊涂了吧?”祁轼安吐槽道,“依小邻居的成绩,她怕是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

“啊?”

这回轮到齐老和徐福茫然了。

齐老和徐福面面相觑,缓缓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有什么好误会的?”祁轼安一迭声说,“齐老您是不知道,小邻居第一次数学考试就只考了个及格,这不行啊,就这种成绩,以后怎么考去京都?会叫人笑话的。”

齐老和徐福:“???”

连神机眼中多出些嫌弃,语气冷恻恻的:“再说下去,你可以走了。”

祁轼安反射性捂住嘴巴。

陆容看祁轼安的目光里多了些幸灾乐祸。

齐老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说道:“丫头,你是不是没有……咳咳……”

话没说完,齐老突然不住的剧烈咳起来。

陆容和连神机脸色微变,立即起身到齐老面前,给他拍背顺气,同时问道:“徐叔,齐老的药呢?!”

徐福慌了,连忙翻自己身上。

祁轼安愣了下,猛地起身:“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要送医院?我这就打120!”

还在咳的齐老佝偻着身子,费力的摆手:“咳……不、不用……咳咳咳……”

徐福终于找到药,祁轼安就赶紧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然而,就在齐老接过药来要吃,松开了一直捂着嘴的手时,在场的人分明看到,齐老手心里有抹殷红的血迹!

那抹红对陆容刺眼极了,她一瞬间心不住的往下沉,死死的盯着它,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连神机帮齐老吃药,余光瞥见陆容的反应,立即对祁轼安说道:“去休息室里点香,用抽屉里左边数第二个木盒里的香。”

祁轼安一惊。

那不就是……天字级的沉香!

他们统共也只有三根,而且没有存货。

但祁轼安看着齐老痛苦的样子,不敢耽搁,转身迅速进了休息室。

连神机等齐老吃完药了,在齐老面前半蹲下,“我背您进去休息。”

齐老这时候其实已经走不动了。

他勉强将眼睛睁开道缝,断断续续的说:“麻……麻烦你了……咳咳……”

陆容脸色有点白,用力掐了下手心才冷静下来,同徐福扶着齐老趴到连神机的后背上。

她想跟着进去,连神机却突然转过头来对她说:“你在外面等着。”

低沉嗓音里充满温柔的安抚。

陆容顿住脚步,有点茫然的看着齐老被背进去,耳边还能听见齐老痛苦的咳嗽声。

不多时,祁轼安和徐福都走了出来,里面只剩下连神机一个。

祁轼安担心的问:“徐叔,齐老这种情况出现多少次了?”

徐福回道:“这是这个月来的……第三次。”

“什么?!”祁轼安嘶了声。

陆容也听见了,看向徐福,声音变得有点哑:“我……怎么不知道?”

徐福看向陆容,连忙解释道:“小姐,齐老怕让您担心,不许告诉您。其实没事的,齐老早就料到,他说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祁轼安见陆容不太对劲,也跟着道:“小邻居,你不知道三爷可精通医术了,迄今为止就没有能难倒三爷的难题。有三爷在,齐老今天不会有事的!”

“对对对。”徐福不住点头。

陆容眼尾微微泛红,垂眼盯着地面,没说话。

她这样叫徐福和祁轼安更担心了。

徐福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先联系齐老的主治医师带着齐老的病历资料过来。

096.天字级沉香 当齐老的主治医师过来时,齐老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人也在休息室里睡着了。

主治医师带着随身的医疗包进去检查齐老的身体,连神机在这个时候出来。

他出来的那刻,陆容瞬间抬头看向他。

祁轼安和徐福问:“三爷,齐老怎么样了?”

“还可以。”连神机微微颔首。

他停也没停的直接走到陆容的面前,对上她的目光,顿了顿,出声安慰了一句:“齐老不会有事的。”

陆容声音有点哑,神情倒是比连神机想象的要冷静:“我知道。”

她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连神机不知在想些什么,对徐福说道:“先让齐老在我这里休息,回头齐老醒了,送去医院。”

徐福迟疑:“可是那里的医生……”

连神机低沉嗓音又淡又稳:“我会去的。”

听到这句话,徐福顿时松了口气。

有连神机在,至少,短期内齐老不会有事的。

祁轼安看了眼休息室的方向,在心里叹口气。

到了晚上,齐老的主治医师听说要送齐老住院,先离开去了医院沟通处理相关事务。

毕竟,齐老不是普通人,身份特殊,他一但入院,京都那边就会立即收到相关信息。

只怕,到时候京都不会太平静。

陆容则进去休息室看齐老,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她进去后,徐福立即同连神机说道:“连先生,您要是也去医院接受齐老的病务,是瞒不过京都医学研究院那边的。到时候,只怕他们也会派人来找您了。”

连神机正站在巨大的书架前,抽出了其中一本古籍翻看。

闻言,他面色如常道:“随他们。”

“但是……”

“徐叔,三爷都不担心,您也别担心了。”祁轼安在一旁说道,“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怎么都有办法。三爷不想回去,他们还能逼的了三爷吗?”

京都众所周知,连家三爷举世无双,惊才绝艳,同辈无人能出其右。

这样高的评价,自然是因为连神机有那个名副其实的实力。

之前连神机待在国外留学,才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拿下世界顶级学府的三大学位,其中一项,便是医学方面,主攻克基因研究与重组。

他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一经回国,各大研究院便想方设法的拉拢他,希望能拉他加入,但连神机那时都一一拒绝。

是以后来连神机参军,京都那些研究院都十分扼腕,纷纷恼恨部队跟他们抢人才,奈何军方也不肯让人,他们同军方就关系不和了有好长一段时间。

徐福看看休息室,不禁摇头。

祁轼安说完,又晃荡到连神机身边,语气凝重了一些:“其实那都不是主要的问题。三爷,您方才让我用的沉香,是天字级的。咱们一共只有三根。现在为了齐老已经用了一根半,剩下的完全不够用啊。”

徐福跟在齐老身边久了,有些事情他也了解,知道祁轼安所说的天字级到底有多珍贵,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它之所以如此珍贵,也是因为它的价值作用难以估计,属顶级的那类沉香,对人体有莫大好处,甚至可以应用于临床医学。

用在齐老身上,他们当然不会觉得浪费。

但眼下他们所有的根本不多。

徐福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我去联系京都那边,看看有没有人手里有。”

“不必。”

连神机翻过一页,淡淡道:“华国没有天字级制香师,特殊部门也没有天字级存货。实际上,自一年前起,华国就再也没有天字级沉香出现,G洲也是。”

祁轼安随即道:“这我听说过。我还听说,连G洲最大的地下拍卖场,天字级沉香也是缺货的。”

要知道,G洲的地下拍卖场向来都是只有你出不起的钱,没有他们拿不出的货。

连他们都没有,那就再找不出其他地方能拿出来天字级沉香了。

徐福一脸疑惑:“怎么……就跟突然断层消失了似的?难道没再有制香师了吗?”

“他的来历很神秘,只有地下拍卖场知道。但一年前,地下拍卖场对外宣称,他们也失去了他的联系。”祁轼安耸了耸肩。

说完,祁轼安突然想起来什么,问连神机:“三爷,您也是天字级,要不然您试试能不能做?说不定能做出来呢?”

徐福眼前一亮,立马期待的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神情微顿,瞥向祁轼安,缓缓开口:“我是制符师,不是制香师。”

没错,连神机是一位天字级的制符师。

这就是特殊部门为何屡屡想找连神机拉拢他,哪怕数次吃闭门羹也不愿意放弃的原因。

混道上的人千奇百怪,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识,也可以说是常识,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哪怕你再厉害,势力再大,有三类的人,你是万万惹不起。

第一类是风水师,是指为生者占卜算命、风水堪舆。

第二类是制香师,是指以沉香修生利息、庇人福祉。

第三类就是制符师,是指以符箓驱邪攘灾、收灵缚异。

这三类在建国之初,本是脉系兴盛,能人辈出,后来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发展,后人继承下来的极少,也就导致如今人丁凋零,很难再看见其中出色之辈。

而现在的人为其以天地玄黄四级区分,其中只有黄字级的人稍多些,玄字级的人非常稀少,地字级和天字级的大师更是绝迹,连特殊部门坐镇的大佬,也只是一位多年停留在玄字级上的人,难以晋升。

就是因了这样的局面,当连神机出现时,就引起了特殊部门巨大的震动。

没人知道连神机是怎么变成不可思议的天字级的,他们唯一确定的是,如果连神机能够加入特殊部门,那他们在G洲特盟面前的地位将水涨船高。

他们必须拉拢连神机。

也是因此,当特殊部门猜测无相生可能也是一位地字级起步的风水师,便想方设法的都要找到人。

徐福有点失望的收回目光,愁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轼安叹道:“好吧,那再想想办法。谁让天字级沉香这东西,现在跟绝版了似的。也不知道那位天字级大师到底干什么去了,不知道全球有多少人在等他的香吗???”

097.六成 与此同时,休息室内。

布帘的另一端,陆容就站在那里,脚步迟迟都没迈出去。

祁轼安说完那话后,就没再说了,外面随之陷入一阵难言的寂静,充满凝重的气息。

休息室里的气氛仿佛也被感染,不比外面的轻松多少。

陆容站了会儿,转身走回软榻边,目光在上面睡着的齐老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到旁边茶几上放置的银质珐琅熏炉。

她鼻翼微动,极淡的沉木香前仆后继的涌进向她,令她昏昏沉沉的大脑很快清明。

沉默片刻,陆容坐了下来。

她像是在出神,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动了起来,从口袋里翻出那部老旧的黑色手机。

这一刻,陆容眸色极沉,掠过些不易察觉的挣扎。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陆容就打开屏幕,调出备注联系人10的聊天框页面,发去一条消息。

“如果有天字级沉香,我那个长辈的情况,你有几成把握?”

不知是不是陆容发的内容刺激到了对面的人,对方秒回。

“你有天字级沉香?!!!”

“兄弟,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陆容神情微凝,“你先回答我。”

对方这次犹豫了几分钟,“大概三成。”

发完不等陆容回复,他又赶紧发来消息解释:“兄弟,你别看这三成看上去很少,但是已经很高了!你也知道,之前我完全没有办法,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不过你真的有天字级沉香吗?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吧?你要是有天字级沉香,之前我给你配药的时候,你怎么不拿出来啊?那样我说不定就能给你配出更有用的药了。”

陆容眼帘微垂,半晌没回他。

对方好奇的犹如无数只猫爪子在挠,不停的发消息追问。

最后,陆容深吸一口气,回道:“我没有。但我可以弄到天字级沉香。”

对方:“!!!”

对方:“卧槽!兄弟你到底什么人啊?!G洲地下拍卖场都弄不到底货,你居然可以弄到?你真的不是开玩笑?”

陆容避而不谈,转了其他话题:“如果再加上一位可能和你医学水平相同的医生,有天字级沉香作辅助,把握会有多大?”

对方这下不发消息了。

陆容盯着屏幕,压着性子等。

良久,对方的消息才姗姗来迟:“六成。”

看到的一瞬间,陆容心尖一颤。

对方顿了顿,又发过来:“但是,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希望别人知道你跟那个地方有关系。让外人参与进来,你不怕被发现?”

陆容缓缓打了几个字:“他不是外人。”

对方发过来一个叹气的表情包。

陆容沉默。

又过了好一会儿,对方回道:“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你知道的,我这身份不能公开露面。”

陆容知道。

但她……没办法了。

她不能看着齐老也因为那个地方而死。

陆容就回了一个字:“嗯。”

……

很晚的时候,徐福进来想和陆容换班,劝她去休息。

陆容应了声,拿起包就走。

徐福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出去外面,陆容只看见祁轼安一个人坐在那儿,面前放着台笔记本,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扫视一圈,没有发现连神机。

祁轼安匆匆抬头看她一眼,开口道:“小邻居,三爷去医院找齐老的主治医师去了,他让我告诉你一声,今晚他不回来。你是不是要回公寓?那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完事,三爷他让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就低下头去继续忙。

陆容捏了捏手心,道:“不用了,我不回公寓。”

“哎,那你这是要回宿舍吗?”

“不是。”陆容摇头,转身往门那边走。

祁轼安一看,连忙拿着笔记本起身,“小邻居你等等我啊!”

陆容走的快,只留下一句不用送她,就出了门。

祁轼安看看手里的笔记本,再看向门口,一时都不知道是该选哪个。

幸好休息室里的徐福出来了,对祁轼安道:“小姐自有主张,祁少爷,您不用担心。”

祁轼安啊了一声:“可是三爷说小邻居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不安全啊。”

徐福看着门口笑了笑,心情复杂的说:“小姐同一般小姑娘不一样。她也很厉害。”

祁轼安挠了挠头,没明白徐福是什么意思。

但他听徐福那么说了,见徐福都放心陆容,就点头道:“那好,正好三爷让我联系地下拍卖场,我先忙这个。”

徐福嗯了声,要进去时候想起来连巽,问道:“今天怎么没见连巽?”

“嗐,他啊,上次您跟齐老不在,不知道,他被三爷派去联系天盟了。”

“联系天盟?”徐福有点诧异。

祁轼安随意的说道:“没错。不过他也肯定联系不到。三爷只是让他找点事做,省的外人再瞄准他带回麻烦来而已。估计过几天就自己灰溜溜的回来了。”

徐福噢了声,就进去了。

……

另一边。

陆容没回学校宿舍,也没回公寓,而是回了水园32号。

她到水园时已经是深夜,一边进门,一边直接给亚斯拨去电话。

那边响了有挺久,在最后一刻被人接通。

响起来充满恼怒的暗哑嗓音:“喂?边纪你还有没有完了?!老子睡觉你他妈也要骚扰??”

陆容微微皱眉:“是我。边纪怎么会有你的联系方式?”

“你什么……小容容?”

手机那头的人呼吸一滞。

随即,陆容听到一阵手忙脚乱之声,那头的人迅速坐起身,拍了几下脸清醒过来。

“嗐,没什么,就上次我帮你的人过海关的时候,被他撞上了。他要我留下联系方式才肯放人。我当时急着回去,就给他了。”

亚斯边说,边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嘀咕道:“回头我立马换卡!看他怎么骚扰我!”

陆容脚步一顿,反手带上门往里走,“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亚斯哦了声,说道:“跟你说做什么?你好不容易回了华国,就好好过你的,别管这边的事了。不过你这次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陆容低低的嗯了声。

亚斯一愣,脸色顿变,紧张的问:“怎么了?”

“帮我个忙,”陆容上了楼梯,在书房前停下,“我要买一些设备器材,国内买不到。你帮我从国外送过来,就送到我现在住的地方。”

亚斯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你吓我一跳。就这,行,保证给你办妥。”

话音才落,陆容倏地开口:“两天内送到。”

亚斯:“???”

他懵逼的问:“小容容,你认真的吗?”

陆容:“你说呢?”

电话那头的亚斯就纳闷极了,“什么东西,你要的这么急?”

陆容抿唇道:“这你别问了。”

“行吧。”亚斯说,“那你在华国等着,两天内,保证送到你面前。”

陆容目光渐深:“谢了。”

“谢什么?当初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现在帮你点忙而已,不算什么。”亚斯笑了几声。

098.谁说我和你哥是朋友 次日,齐老就住进了医院。

下午放学后,连神机给陆容发消息,说他要去医院,问她要不要一起。

陆容答应,就向孙恒请了晚自习的假离开。

她见到连神机时,他人正在马路边站着,颀长身形在人群里格外醒目,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连神机按着太阳穴的手微顿,转身看过去。

但他看到陆容时,不禁皱眉。

陆容周身气压比往日更低,眉眼间神情恹恹的,如同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眼尾氤氲着薄红,黑眼圈都有点明显。

连神机站在原地隔空望着朝他走来的陆容,眸光幽深。

陆容到他面前,歪头看了他一眼,道:“走吧。”

她说完经过他就要走,刚走出去一步,忽然被他拉住胳膊。

陆容不得不停下,略带疑惑的看他。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问:“一晚没睡?”

陆容顿了下,点头。

连神机眉头皱的越发紧,拉着陆容转而走向店面,“请了晚上的假是吗?那就去补觉。”

陆容愣了下的工夫,被他拉着走出去好几步。

回过神来,她立即停下。

连神机虽然是拉着她的,但力道极轻,察觉到她停下也跟着停住,回头径直看她。

陆容喉间微动,说:“我吃过药了,不碍事。”

连神机的脸色却没好看多少,不为所动:“这不是你吃没吃药的问题。”

陆容就不说话了。

连神机有点头疼的按了按眉心,耐着性子开口,带了点哄人的意味道:“即便去了医院,齐老看见,你这样也会担心的。”

这话令陆容微微抬头看他,望进他那双深邃又格外温和的凤眸。

看了几秒,陆容先一步移开目光,别过脸去哦了声,主动往店面走去。

连神机这才缓了脸色。

店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在,连神机脱下大衣放在一边,边挽袖子边往后厨走:“我去给你做个东西吃,吃了再睡。”

陆容在她常坐的位置坐下,微微仰头望着连神机走进去,轻轻应了声。

看了会儿,陆容翻出手机来给徐福打电话问齐老的情况。

简单问完,陆容靠着椅背,盯着后厨的方向愣神。

于是陆容见到齐老是在隔天。

她和连神机到病房时,徐福和祁轼安都在里面,祁轼安正说笑话逗齐老开心。

看到陆容来,齐老立马就眉开眼笑,看的祁轼安开玩笑似的道:“齐老,双标也不带您这么明显的吧?我刚才可使进浑身解数,都没见您这么笑过。”

齐老笑眯眯道:“这哪儿一样呢?”

徐福把削好的水果递给祁轼安吃,又拿起一个梨削皮,“祁少爷误会了,这不是您先让齐老心情好起来了,齐老见到小姐才有这么好的精神头儿嘛。”

“徐叔这话我就爱听了。”祁轼安接过来水果来说道。

齐老不禁摇头,看着走过来的陆容,问道:“这两天休息的怎么样?”

陆容打量了眼齐老,见他看上去好多了,面色稍舒,言简意赅:“还行。”

齐老不信,转而看向陆容身边的连神机。

陆容循着他目光看向连神机,不由伸手扯了下他衣角。

连神机侧目瞧她一眼,顺着她的意思点头。

齐老和徐福交换了个眼神,笑呵呵的,意味深长的说:“那我就放心了。”

陆容在一旁坐下,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你真的不考虑回京都?京都各方面的医疗条件比阳城都好。”

祁轼安和徐福立马看向齐老。

齐老面色如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在哪儿都一样,我的身体,也就这样了。”

他说完,看向陆容,调侃道:“丫头啊,与其让我回京都,不如你考虑考虑,答应做我的继承人怎么样?说不定我一满足心愿,好的更快了。”

话一出,祁轼安愕然看向陆容。

陆容是齐老的继承人,这他想到了,但他是真没想到,陆容居然自己没答应???

京都的人可是求都求不来齐老看他们一眼!

陆容能感觉到,连神机的目光仿佛也停留在了她身上。

她没回齐老的话,只是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会想办法。”

被陆容又一次岔过话去,齐老叹了口气,但也很快就从失望里走出来,笑了笑,“没事,不愿意就不愿意,留在阳城这里也好。”

说罢,他意味不明的扫了眼连神机,也不知道话是对谁说的。

陆容本来来就只是为了看看齐老怎么样,如今看到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就起身离开。

齐老叮嘱道:“丫头,我老头子没事,你不用太担心我。回去后好好上课,有时间和同学们出去玩,多交点朋友,不必把时间花在我这里。”

陆容没应这话。

连神机见陆容要走,便和她一起送她回去。

刚打开病房门,却看见外面站着两个人,他们正要推门进来。

定睛一看,是周泽成和杨汝清。

他们冷不防看见连神机和陆容,俱是一愣。

连神机瞧见他们,不由皱眉。

还是周泽成反应快,注意到连神机有些不悦,赶紧解释道:“三爷,是这样的,齐老住院的消息,京都那边知道了,我们是接了上级命令来看望齐老,不是来问无相生的消息。”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朝门口看过来。

突然听到无相生的名字,陆容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陆容就对上了杨汝清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怔愣中还略带敌意。

连神机何其敏锐,也注意到了杨汝清的眼神,他随即上前一步遮住她看陆容的目光,声音变冷。

“既是上级的命令,就罢了。让开。”

周泽成这时才反应过来,连神机是要走,就连忙拉着杨汝清让开一步。

连神机侧身对陆容道:“走吧。”

这转瞬温和的语气令周泽成侧目,注意到陆容,打量的望着她。

陆容点点头,同连神机往电梯方向走。

然而,这是杨汝清突然出声:“连三爷,我想问您一句,她和您是什么关系?”

周泽成一惊,心里一个咯噔,扯了下杨汝清示意她赶紧闭嘴。

但杨汝清却格外执着,甚至追上前,“我问这话,是作为杨惊寒妹妹的身份。您和我哥哥是朋友,不至于连这么个简单问题都不告诉我吧?”

周泽成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的祁轼安也走了出来,听到杨汝清这话,有些目瞪口呆。

他怎么不知道,杨家……还有这么勇的人??

陆容停了下来。

她停下,连神机自然也跟着停下。

连神机俊脸微沉,眸底如敷了一层冰,直令人头皮发麻。

他回过身去,没什么表情的瞧着大着胆子的杨汝清,缓缓反问:“谁跟你说,我和杨惊寒是朋友?”

099.有我……和齐老在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寂静下来。

杨汝清被问的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愣住。

从病房里出来的祁轼安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在这时候格外清晰。

杨汝清回过神来,脸一下子白了很多,有点手足无措,又觉难堪。

周泽成在这一刻都想撇下杨汝清,跟连神机疯狂解释他不认识她。

但他毕竟是和杨汝清一道的,要是杨汝清真惹出了什么麻烦,他这个一同出差的人在上级那里也讨不到什么好。

他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三爷见谅,汝清她……她年少冲动,只是对这位小姑娘好奇的很,并无恶意。”

连神机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淡淡道:“做好你们该做的,其余的事,不该管,也别去试探。”

周泽成连连点头,“三爷放心,以后不会了,汝清她会长记性的。”

他以为连神机能揭过此事不再谈,却没想到,还没等松口气,连神机下一刻就开口说道:“现在看来,你们并没有将上次我说的话往心里去。既然如此,我便劳累些,亲自问问杨惊寒,他是怎么教你们的。”

周泽成心底一沉。

杨汝清愣住,面上闪过慌色。

连神机说完那话,就回过身去,对身边的陆容说走。

陆容想到那两人提到了无相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才应了连神机,同他一起离开。

周泽成见此,暗道不好,就想上前追连神机再争取一下。

不料一直看热闹的祁轼安忽然拦住他,似笑非笑道:“周泽成,你要不想事情边的我更糟,就识趣些,别跟上去碍三爷的眼。”

周泽成沉沉的看他,叫了声:“祁少。”

“不敢当。”祁轼安悠悠道,扫了眼脸色难看的杨汝清,意有所指:“不是我说,你们这一届招人,怎么不擦亮点眼睛?非要等将人都得罪干净了,才后悔吗?”

周泽成神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杨汝清的确怕连神机,但不代表她同样也像顾忌连神机那样顾忌祁轼安,不假思索道:“关你什么事!”

祁轼安脸色顿时冷了下去,“是,你杨大小姐多厉害啊,凭着你哥的后门进了特殊部门不算,现在还以为能在三爷跟前有面了。”

“你说什么?”杨汝清被祁轼安的话给激怒。

周泽成在杨汝清不过脑子说话前立即喝止:“够了!这是在齐老的病房前,不是在京都?!”

杨汝清咬了咬下唇,委屈又不甘的样子。

周泽成头疼不已,但还是问道:“祁少,怎么说我们也是熟人,你给个面子,告诉我那位是谁吧?”

他问的是陆容。

祁轼安嗤道:“你们这趟是来见谁的?”

周泽成:“齐老。”

祁轼安淡淡道:“那你们现在见不到了。”

周泽成下意识看了眼病房,不明所以:“为何?”

祁轼安出来的时候,就将门给带上了,他们都看不到病房里面的情况。

祁轼安双手环抱于身前,吊儿郎当的样子,讥诮道:“你的人,冲撞了齐老唯一上心的小辈,你以为他还能跟过去似的对你们那么耐心吗?”

杨汝清不知道祁轼安指的是连神机,还是陆容,一脸疑惑。

但周泽成却是第一时间悟了祁轼安的意思,一个激灵,难掩震惊。

他没听说过齐老还有什么亲人,那那个小姑娘对齐老来说就有可能是……

祁轼安知道周泽成明白了,上前一步,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歪头看着他。

意味深长道:“有时候,不该知道的,还是当不知道好了。”

周泽成神情微凛。

……

与此同时,陆容和连神机已经开车离开了医院。

连神机是直接开车的,陆容就坐在副驾驶位。

陆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倏地问:“你们在找无相生?”

连神机此刻的神情缓了很多,看上去好说话极了。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一直瞥着陆容,嗯了声。

陆容有些意外:“你竟然直接承认?这不是你们的机密吗?”

连神机看了她一眼,温声道:“齐老既然选择了你当他的继承人,你们又这么熟,那他的事你也应该清楚。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齐老也在找无相生?”

连神机:“嗯。”

陆容:“………”

注意到陆容沉默下来,连神机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陆容嘴角一抽。

想起什么,她又问道:“那之前你们找江建林,也是为了无相生?”

连神机颔首。

“……”

陆容觉得很服气。

她知道有很多人为了无相生频繁接触江建林,但没想到连神机和齐老也会是其中之一。

陆容纳闷的问:“特殊部门找无相生,我能理解,可你们不是特殊部门的人,你们找无相生做什么?”

连神机感知非常敏锐:“你知道特殊部门找无相生是为了什么?”

陆容一噎,立即摇头:“不知道。但既然是国家单位,想必不是什么小事。”

连神机目光在陆容身上多停留了会儿,也不知道信没信。

陆容就没再说话了。

她心想,周泽成和杨汝清应该就是江建林所说国家特殊部门的人,但他们都认识连神机和齐老,这就实在复杂了。

就在陆容沉吟之际,她忽然听见连神机低沉的声音。

“你还小,不必操心那些。”

陆容看向他:“嗯?”

连神机定定看她,“我是说,我……和齐老在,你不用面对那些。你这个年纪,该做的是和同学聊天八卦,逛街看电影,其他的不适合你。”

“小姑娘家,别将自己过的太累。”

陆容一下子捏紧手,好像呼吸都微微停滞。

片刻,她放轻了声音,说:“我现在已经不累了。”

连神机低低笑了声,“好趋势,继续保持。”

陆容不知该说什么,索性看向窗外。

连神机也不戳穿她,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开车。

知道陆容是要回水园,连神机就送她过去,因还有事,没怎么停留便走了。

陆容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车身,一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要开门进去。

谁知她才走出去一步,随意扫了眼,就看到左手边不远处的绿化带前,有个人站在那儿。

还是熟人。

——陆知涵。

陆容停下,皱眉。

房子在水园非她所愿,让陆家知道她在水园也有处住所,更不是她想看到的事。

陆容就转身往远处走。

陆知涵见她要走,才像是回神般,心里挣扎了一番,开口叫陆容:“姑姑让我通知你,她想见你。”

100.还不一定谁骗谁呢 陆容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陆知涵,目光中带着些非常明显的难以理解。

陆知涵被她看的心里不舒服:“你那么看我做什么?”

陆容以前就觉得陆家人的心思千奇百怪,她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现在依旧这样觉得。

“我以为,上次你们已经与我达成了共识,以后谁也别找谁。现在看来,并不是。”

陆容就嗤笑一声,嗓音清清冷冷的,“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底气,觉得你们想见我,我就会特地抽时间去见你们?”

陆知涵因陆容的这话,险些没绷住脸色。

她也不是第一次在陆容面前撕破脸了,本来想直接回一句你爱来不来,但转念想到陆家,她生生忍了回去。

强调道:“是姑姑她想见你,不是我,也不是爸妈。”

“有区别吗?”陆容漫不经心的说,“一样姓陆,一样是陆家人。”

“你别忘了你也姓陆!”陆知涵脱口而出的吼道。

陆容脸色一下子冷了很多。

陆知涵不屑道:“你讨厌陆家人,难道我们就不讨厌你吗?但你别忘了,只要你一天还姓陆,你就永远都没办法同陆家脱离关系。”

说完这几句话,陆知涵明显注意到陆容心情不怎么样了。

她一时间突然有了种报复的快感。

陆知涵哼了声,“姑姑让我传给你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你要是不来,那就是你的错,不关我的事。”

陆容:“……”

陆知涵说完就想走,但她忽然想到看到的送陆容回来的那辆车,心里几经变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是谁送你回来的?”

陆容眼神淡漠的看她:“与你无关。”

陆知涵咬了咬牙,问:“是……子辰或者江家的人吗?”

陆容看陆知涵的眼神里就多了些一言难尽。

见她这个表情,陆知涵以为自己猜对了,脸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陆容!你不是说过你对子辰,对江家不感兴趣吗?!”

陆容脸色黑了些,直接开口打断她:“陆知涵,你是脑子有病吗?”

“你说什么?”陆知涵不可思议的反问。

陆容面无表情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以为自己看上的就是最好的,全世界的人都会来跟你抢。何况……”

她顿了顿,“你以为我当真还不知道,你和江子辰是因为什么才在一起的?”

陆知涵面色一僵:“你……你……”

陆容懒得再跟她废话,转过身去,丢下一句:“你要是好好过你自己的,别想着来惹我,那你拥有的会一直是你的,否则……相信你不会希望看到作下去的后果。”

最后一句话直接刺激到了陆知涵,她猛地上前几步,对着陆容的背影大喊。

“你做梦!你什么都不会,以前比不上我,现在以后依旧不如我?!”

“你以为你参加个奥数比赛就很厉害吗?这个比赛我也参加定了,到时候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你差我差的有多远!”

她叫的有些歇斯底里,但陆容也只是逐渐走远,头都没回一下,根本没受到影响。

这令陆知涵脸都有点扭曲。

她攥紧手,狠狠的跺脚。

到时候她一定要向陆雪华,向江建林,向齐老,向所有人证明,陆容除了空有齐老的关系,别的一无是处!她才是他们最应该讨好的人!

……

直到走远了,陆容都仿佛还能听见陆知涵愤怒的吼声。

她不耐的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心底又烦又躁。

这时,陆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压了压脾气,翻出手机来接通。

是亚斯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亚斯难掩震惊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小祖宗,你老实跟我说,你要我买的设备器材,究竟是做什么的?”

陆容脚步一顿,接着踢走了路面上的石子。

“嗯?怎么了?”

亚斯道:“那些可是用来调制特殊香的东西!你是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还是替别人买的啊?我跟你说,今天我朋友打电话,问了我一天是不是认识制香师,都把我给问懵了!”

陆容哦了声,“我知道。”

亚斯的音调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个度:“什么??小容容,你是在跟我说,你是制香师吗?!”

陆容道:“不是,只是略懂。”

亚斯:“真的假的?你不是骗我的吧?”

陆容面色不改,“真的。”

“真的不是有品级的制香师??”

“……不是。”

亚斯一听,不疑有他,立即相信了陆容,有点小失望的说:“好吧。我还以为自己运气逆天,居然有一个制香师朋友都不知道,原来是误会。”

陆容又踢了下石子,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那东西都买全了吗?”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什么哥哥我是什么人?”亚斯很快就振作起来,得意的说。

陆容就问:“什么时候能到?”

亚斯唔了声,“得明天早上。最近边纪盯我盯的紧,等今天晚上我找他喝酒去,把他灌醉没法管海关,东西就出去了。”

陆容闻言,脸色古怪了些:“找他喝酒?你确定?”

亚斯:“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你不怕他趁你喝多了,将你带回联盟总厦?”

“怎么可能?”亚斯顿时炸毛,“我酒量可比他好多了!而且,你不知道,他三杯就倒!一点都不如我!”

陆容:“……”

亚斯哼道:“一个大男人,喝多了还没酒品,赖在我的地方不走,抢老子的床,我不揍他一顿,还让他全须全尾的回联盟,已经很够意思了。”

陆容心情微妙的说:“你别被他骗了。”

“不会的。”亚斯非常自信的一口笃定,“你别看他长的一副精明样,其实可容易骗了,我都骗他好几回了。”

陆容听完,嘴角一抽,心说还不一定谁骗谁。

“你心里有数就行。和边纪弄好关系,这样下次再出什么事,有他在,G洲也没人敢动你。”

“谁要跟他搞好关系了?我和他只有见面打一架的关系!”手机那头的亚斯暴躁的直挠头。

陆容啧了声,又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随后,陆容切出备注联系人10的聊天页面,看着没动静的屏幕,她眸光微敛。

陆容叹了声,刚想收起手机,忽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什么,给备注联系人4发去条消息。

“边纪酒量怎么样?”

对方很快回复:“???”

可能是陆容问的太突然,对方的字里行间透着点茫然。

“挺好的啊,边纪可是联盟里有名的千杯不醉,真要比起来,你都不一定喝的倒他。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容看着这几句话,眼皮子跳了跳。

她嘴角微微抽搐,回道:“没什么,就觉得……他果然还是我印象里的那个边纪。”

对方更茫然了:“宝贝儿你在打哑迷吗???”

101.另一个消息 陆容回:“打哑迷的是边纪,不是我。”

对方:“???”

陆容觉得有点啼笑皆非,收起手机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回了32号。

虽然亚斯说她要的设备器材得明天早上才能送到,实际上,凌晨时候,就有人敲响了32号别墅的大门,将东西都送了进来。

为首的还特别礼貌的问陆容,需不需要帮她将东西都组装起来。

陆容摇头拒绝,他们便离开了。

于是之后的几天里,陆容除了去三中上学,剩下的时间就是待在32号里,晚自习也一直请假。

……

陆容许久没去医院看齐老,从徐福那里,齐老又得知陆容也没去找连神机,就很疑惑。

这天,他在配合医院做完检查后,叫住要走的连神机问:“连小子,你这几天真的没见容丫头吗?”

祁轼安本来要走。

不止是陆容忙的不见人影,他和连神机也非常忙。

一方面,京都那边在得知齐老住院后,同阳城的联系越来越多,连神机一边应付京都来的人和电话,一边同齐老的主治医师研究病历,几乎忙的脚不沾地;另一方面,祁轼安在想办法联系G洲那边的地下拍卖场,想挂任务找天字级沉香,而且他也想通过天盟重金悬赏找,同样也很忙。

现在一听齐老问的话,他立马停住,回想了下道:“没见过。这么一想,上次见小邻居还是好几天前。”

齐老一愣,连忙问徐福:“快给容丫头打个电话。她那孩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关键她一忙起来,一天一夜不吃饭都有可能,身体哪儿受得住啊?”

徐福无奈道:“齐老,我联系过小姐,不过小姐每次就只是回我一句她在忙,让我别打扰她,打电话打不通。”

“这……”齐老一脸担忧。

他们说话的工夫,连神机已经检查完一遍齐老打的吊瓶,闻言淡淡开口:“没事,不用担心她。”

“什么不用担心?”齐老气的看连神机都不顺眼起来,“你又什么都不知道!”

连神机神情从容,一手抄在白大褂兜里,一手拿着笔和病历本,被齐老训了也没生气,慢条斯理道:“她有按时睡觉吃饭。”

“什么?”

齐老、祁轼安和徐福都愣了下。

齐老狐疑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连神机扫了眼齐老和徐福,慢吞吞的说:“噢,她白天在学校里吃,晚上我让人给她送晚饭,也记得催她别熬夜。”

这话一出,齐老下意识的问:“她都回你了?”

连神机气定神闲的颔首。

齐老和徐福有点傻眼。

但也只是片刻,齐老立马反应过来,气的抓起枕头就砸连神机,“你个混账!”

听他的话,没听徐福的。

有这么炫耀的吗?!

连神机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枕头。

徐福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祁轼安回过神来,憋笑憋的难受,连忙打圆场道:“这不是齐老您要好好休息,小邻居不想打扰到您嘛。”

齐老狠狠的瞪了眼连神机,哼了声,问:“那容丫头有说她在做什么吗?”

连神机摇头。

齐老这才觉得平衡了。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祁轼安怕殃及到自己,屁颠屁颠溜去给来人开门。

没想到来的人是连巽。

祁轼安诧异道:“你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连巽来是有事要说的,结果见到祁轼安就听到这话,一口气仿佛噎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

“祁少,你什么意思?跟早就知道我会回来似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祁轼安一边嬉皮笑脸的说,一边引连巽进来。

连巽向来说不过祁轼安,曾经还被他怼哭过,只能摘了眼镜抹眼泪,将眼睛揉的通红也没有办法,此刻他当然不会跟祁轼安说下去,省的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就快步走进去,见到连神机和齐老先跟他们打招呼。

连神机瞥他一眼,嗯了声。

齐老还在气头上,都不想理连巽,撇过脸去。

连巽见此,纳闷极了。

不过他顾不上想那么多,直接道:“三爷,我没联系到天盟,但我收到了另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祁轼安好奇的问。

连巽神情凝重道:“那个地方……好像现在能进去了。”

话一出,连神机神情微动,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齐老更是惊的顿时就坐直了身,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他们都知道连巽指的是什么地方,没办法不惊讶。

连巽点头重复道:“你们没听错。我还跟连景确认过,这个消息是真的。而且,周泽成和……杨汝清,他们就在不久前,已经离开了阳城。”

徐福后知后觉的愕然道:“难怪这几天,都不见周少爷他们再来找齐老,我还以为他们是放弃了。”

齐老皱眉。

连神机沉吟片刻,淡淡道:“不一定是真的。”

连巽疑惑道:“可是我已经确认过了啊。”

“那个地方已经封锁了那么久,没道理会突然开。如果是真的,G洲早就会传开,轮不到华国先知道。”连神机不紧不慢道。

齐老听完连神机的话,脸色才缓了不少。

“这是大事。徐福,你现在就去联系京都的研究院,问问他们是什么情况。”

徐福点头,转身离开病房。

连神机若有所思,同齐老道别,也离开。

祁轼安见状,连忙跟上。

连巽本来也想跟着他们一起去,但齐老没人陪护,连神机就让他先留下。

……

这个时候,远在水园32号的陆容正在楼上一间客房里,周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

她看了眼即将凝固的液体,微微松口气,抬手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下一刻,陆容的手机响起几道提示音。

陆容看了眼,从一堆乱糟糟的资料里翻出手机里。

入目先是亚斯的消息。

“小容容,你之前要我办的事,已经妥了。”

陆容看完,方要回他,屏幕上忽然弹出另一个人的消息。

“我想好了,去华国。”

——联系人10。

陆容神色微凛,切换他的页面。

“什么时候?”

这条消息才发出去,又有声音响起。

但响的不是陆容手机提示音,而是32号别墅的门铃。

102.你怎么会有沉香 陆容皱眉,没理那门铃。

她还想再问对方一个问题时,那门铃声又响了起来,就像确认。了什么,声音从第一次的试探一下子变的急促。

不是连神机。

连神机知道32号的电子密码,他一般只会按一次门铃提醒她,然后就自己开门进来。

思及此,陆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扔下手机,起身出了房间下楼。

她走到门口时,没有第一时间就出去,而是先看了眼门边墙面上装置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出了面前的人。

看了一眼,陆容就眉头紧皱。

外面的人居然是陆雪华和陆知涵。

陆容不想让陆家人知道她在水园也有一处房址,那天还特地绕开陆知涵,这几天回来的时间点也同陆家人错开,她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这点令陆容想不通。

尖锐的门铃声还在响着,听得陆容脑袋一阵刺痛,她随手拿过玄关处挂着的黑色帽子戴头上,压低了帽沿开门走出去。

外面,陆雪华见许久都没有人出来,不禁开始怀疑,扭头问陆知涵:“奇怪了,我的人分明看到陆容进了这里,怎么没有人呢?”

原来,上次陆知涵找过陆容,陆容并没有如她们的愿回陆家,陆雪华虽然失望,但并不放弃,还想再找陆容。

也是赶巧了,这几天陆容天天晚出早归,在学校里待的时间也不长,陆雪华压根没有机会在学校里堵到人。

找不到人,陆雪华就很烦躁,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冲陆知涵发了一通火。

就是这个时候,陆知涵忽然想起来她找陆容的那次,陆容当时在这栋别墅前好像是要进去来着。

她怀疑陆容就住在这里。

同时又觉得这个猜测很荒谬,因为水园算得上是阳城最出名的地段了,这里的别墅,没有个上千万,根本拿不下来。

陆容没有陆家,就算有齐老和江建林的关系,他们又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来给陆容买这里的别墅让她住?

她觉得不可思议是一方面,陆雪华相不相信是另一方面。

实在没办法了,陆雪华就盯上了这里。

虽然陆容和连神机出入的作息与陆雪华想象的大不相同,但功夫不负有心人,陆雪华派来的人还是看到了陆容。

一听到消息,陆雪华坐不住,立马赶过来。

陆闵生和江珠知道她找陆容的事,但他们不想看见陆容,怎么都不愿意来。

陆雪华又想向陆容表达自己的诚意,就拉上了拒绝不了的陆知涵。

陆知涵心里很不耐烦,在陆雪华面前却不能表现出来,刚要回话,就瞄见里面出来的人。

定睛一看,陆知涵心里一个咯噔。

居然……还真是陆容?!!

陆雪华不用陆知涵提醒也看到了陆容,顿时眼前一亮,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连忙殷勤的朝陆容挥手:“容容,是姑姑啊!”

陆容双手抄进裤兜里,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她人虽然过去了,却没开外面的铁门,就那么隔着它,透过门的缝隙看向陆雪华,开口问:“什么事?”

陆雪华对陆容这举动有些不悦,却也很快扬起笑脸,说道:“容容啊,姑姑是来跟你说,之前发生的事都是误会。”

陆容挑了挑眉,依旧淡漠脸:“所以呢?”

陆雪华自动无视陆容的冷脸,继续道:“这段时间,姑姑认真想过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你爸妈那么对你是错了。咱们怎么都是一家人,往后还是要相处的,哪有隔夜的仇?”

这话听的陆容想笑。

陆雪华丝毫未觉,道:“正好今天也见着了,容容,你快收拾收拾,和姑姑回去吧。你爸妈对你不好,姑姑可不会像他们那样!”

说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陆雪华拍了拍胸脯,衣服信誓旦旦的模样。

她身边的陆知涵闭了闭眼,别过脸去。

陆容抽出双手,不紧不慢的裹紧了外套,呵出的气都带着冷意。

十分干脆的拒绝:“不可能。”

陆雪华笑脸僵住。

陆容淡淡的反问:“你是觉得我傻,还是太高估自己的智商?竟然觉得,之前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

陆雪华本来就是压着脾气过来的,她自以为自己的姿态已经放的足够低,没想到陆容这么不知好歹。

不高兴道:“瞧你这话说的,姑姑疼你,你还不愿意了?”

陆容好整以暇的看她:“不愿意。”

陆雪华差点没忍住立即甩头就走。

“容容,你可好好想清楚,在阳城,陆家就是你唯一的亲人,现你闹绝了,将来你到京都去,要是没有家里人帮衬,你到时候怎么办?我这可是给你给你台阶下呢!”

陆容呵了声,好笑的反问:“我将来去哪儿,关你们陆家什么事?”

“当然关了!你有齐老和江局长这关系,同时也是陆家的关系,你一个小姑娘又不知道怎么经营,当然还是交给我们大人来做!”陆雪华想也不想的就道。

陆容看她的眼神随即变成了看智障一般的眼神。

她不想再理陆雪华,就转而叫道:“陆知涵。”

冷不防被陆容点名,陆知涵一个激灵,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陆容懒散道:“你告诉你这位做白日梦的姑姑,之前陆家拉拢我,我是怎么做的?”

陆雪华一愣,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向陆知涵。

陆知涵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还会怎么做?

陆闵生只是试着拉拢了陆容一次,陆家就变得更惨了。

这也是陆闵生坚决不来找陆容的原因之一,他知道动摇不了陆容。

陆知涵没出声,但陆雪华鬼使神差的明白了陆容的意思,顿时脸色也能看起来。

陆容打了个哈欠,冷淡开口:“我很忙,不希望再被你们打扰下一次。”

说完这话,她转身往回走。

就在她走出去时,她口袋里忽然掉落一个东西。

陆雪华不甘心就这么回去,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余光一扫看到了陆容掉出来的东西,不禁愣了下。

“你怎么会有沉香?”

她说着,下意识的闻了下,还真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非常纯正的淡香,像是冷冽的雪松子,就很吃惊。

“这是……黄字级的吗?”

陆知涵不知道陆雪华说的是什么,一脸疑惑。

陆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陆雪华,多少也有点意外。

“你懂沉香?”

103.地下拍卖场王权 陆雪华有点懵逼,不明白陆容身上怎么会掉出来沉香。

听到陆容的问题,她一扬下巴,倨傲道:“当然!我陆雪华好歹也是嫁到京都的人,怎么可能不懂沉香?”

之前,陆雪华就经常见她那个丈夫用沉香,不过都是在有贵客来的时候才会点,托夫家的福,陆雪华因不想被他们看不起,就恶补这方面的知识,也就对沉香有基本了解。

但她只见过闻过黄字级的沉香,因为她夫家只有黄字级沉香,可就算是黄字级的沉香,也是价值千金之物,在这种小地方根本见不到。

是以陆雪华在看到陆容身上掉下来的沉香,就很吃惊。

而且那味道很纯正,陆雪华没见过其他级别的沉香,就下意识的以为是黄字级,可她又觉得那味道比她夫家家里的沉香味要更好一点,说不上来的好。

这念头刚在陆雪华脑海里闪过,就被她给压了下去。

沉香何其珍贵,就算陆容认识齐老,认识江建林,也不可能会有。

陆容定定打量了眼陆雪华,俯身捡起地上的沉香。

陆雪华不知道的是,这只是陆容随手做失败的残次品,压根入不了陆容的眼。

陆容只是没想到,陆雪华居然会对这方面有所涉猎,的确与陆闵生等人不同。

最后看了眼陆雪华,陆容转身往里走。

“哎,你等等!”眼见陆容还是不理她,陆雪华气急败坏的大叫。

陆容头都没回,直接走上台阶进去,将门砰一声给关上。

那声音听得陆知涵眼皮子跳了跳。

陆雪华气的直跺脚:“一点教养都没有!我这个长辈都亲自找过来了她居然还敢拒绝?!”

陆知涵故意说道:“姑姑,她就是这样不值当您生气。”

陆雪华烦躁的说:“还是你体贴。”

陆知涵目光闪烁,开口问:“姑姑,你和陆容刚才说的沉香,是什么啊?”

闻言,陆雪华看她一眼,转过身去往陆家走去,语气一下子淡了下来。

“这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事。”

陆知涵眼底变得晦暗。

陆雪华皱眉,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再想想办法,就算和陆容处不好关系,也得见齐老和江局长一面,和他们搭上关系。不然,我这一趟岂不是白回来了!”

她说的轻,但陆知涵听的清楚,不由心生厌恶,冷冷道:“姑姑,你忘了我和子辰的关系吗?”

陆雪华在想事情,没有听出陆知涵的异样。

她瞬间停了下来,眼睛发亮的盯着陆知涵:“对啊!有你在,何愁还江局长没有关系?!那我这趟回来就不是没有收获,只要想好怎么见到齐老就行。知涵啊知涵你先前瞒的可够紧的!”

陆知涵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陆雪华又高兴起来:“还是我的知涵贴心!放心,等你高考完,姑姑一定亲自把你接到京都去!你不是喜欢弹钢琴吗?到时候你姑父还能把你引荐给钢琴协会的会长,你又和江局长的儿子是那种关系,以后何愁没有前途?”

陆知涵心里暗道,到底是她陆知涵的前途,还是她陆雪华的前途,都说不准。

陆雪华陷入自己对未来的美好想象中,兴高采烈的拉着陆知涵的手往前走,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陆知涵冷淡的脸色。

……

另一边。

陆容回去后,先是去厨房的冰箱前,拿了罐冰可乐,单手勾开易拉罐,猛灌了一大口,转身面无表情的往楼上走。

她回到了那个房间,看了眼进程,随手将口袋里的沉香扔到一边,就去资料堆里扒拉手机。

拿到手机打开一看,有几个未接电话,全是联系人10的。

下面还有十几条他的未读消息。

“???”

“大兄弟??”

“不是,你人呢?接电话啊!哥们我都下定决心了,你却不见了??”

“兄弟!别开我玩笑啊!”

“……”

陆容眉心直跳,拿着手机出去到书房,翻出个变声器来戴上,才将电话拨回去。

对方秒接起来:“大兄弟!你干什么去了??我以为你把我抛弃了呢!”

陆容脸黑了一瞬:“刚才有人来找我,我出去时候没拿手机而已。”

对方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下次你可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啊。现在华国里我能相信的就你了,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不然我没法回华国。”

陆容又灌了一大口冰可乐,问:“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干咳两声:“下周吧。我这几天得处理一下这边的事,结个尾,然后我就去华国投奔你!”

陆容静静听完,然后说道:“不行,最晚到周末。”

对方:“!!!”

对方:“大兄弟,你认真的吗?现在都十月底了,海关正是查的严的时候。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道上有消息说那个地方开了?下周三,也就是十一月四号,国际联盟的人会去。到时候海关肯定不严。”

消息就是陆容放出去的,陆容当然知道。

陆容淡声道:“我会找人帮你。”

对方无奈道:“兄弟,查海关的可是国际联盟的边纪,我能从他眼皮子底下跑第一次,跑不了第二次啊。再说,我不能总麻烦你朋友,万一让人家栽了怎么办?”

陆容挑眉,似笑非笑道:“现在不用了,边纪没空管海关。”

对方:“你说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对方沉默。

好像……还真没有。

犹豫片刻,对方妥协道:“好吧。不过我这儿的事情真挺多。这样吧,下周一我回去,不能再早了,你告诉你那个医生朋友准备好。还有……你天字级沉香搞到没??”

说到后面,对方明显激动起来。

陆容将剩下的冰可乐一饮而尽,抹去嘴边余渍,轻描淡写道:“你过来的时候,会看到。”

对方:“卧槽!厉害啊兄弟!你这速度,我都要怀疑你就是G洲地下拍卖场那位天字制香师王权了!老实说,你怎么弄到的?”

陆容神色恹恹的,“这你就别问了。”

对方啧了声,“行吧。”

顿了顿,对方又道:“兄弟,也希望你到时候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不会惊讶。”

言罢,对方说了句拜拜,主动挂了电话。

陆容挑了挑眉,没说话。

事实上,她和这人认识的时候,对方只是一个常年游走在国外战区贫民窟的志愿医生。

两人有过命交情,又都很默契,不问过去。

是以到今天,她只知道对方是个医生。

对方何尝不是只知道眼睛所看到的?

陆容想着,垂眼看向自己的手,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沉香特有的味道。

“王权……”

陆容呢喃着这个名字,嗤了声。

104.你就吃这个吗 连神机终于忙完回水园时,已经临近十一点。

实际上,连神机在阳城不止水园一处住所,他平时不在水园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其他地方,水园是距离他最远的一处。

想到这段时间晚上都没住在学校的陆容,连神机最后都会鬼使神差的开车过来。

哪怕他到的时候,陆容通常都已经睡下,32号别墅静悄悄的,见不到陆容,他也没离开,在31号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起来给陆容准备早饭,送她到学校才离开。

但今天晚上连神机回来,却意外的发现32号别墅还亮着灯。

看灯的方向,估计是书房的位置。

连神机就停在了32号别墅的门外,在黑暗中犹豫了有一会儿,见别墅里还是没有熄灯,便抬手按了下门铃。

他等了片刻,没人出来开门,有些无奈的摇头,输入电子密码进去。

而此时别墅里的陆容其实在厨房。

厨房里只亮着感应灯,从外面看压根看不到。

陆容下午应付完陆知涵和陆雪华,又打完电话确认人会来,就立马投入到更忙的工作里,忙到连神机的人来送晚饭后,陆容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就没空再吃。

她也是才忙完。

忙的时候不觉得,一停下来,陆容的肚子咕咕叫,饿的她胃里难受。

陆容这人,有时候活的就挺糙。

这么晚了,她本来想直接吃桶泡面,忽然看见晚饭还剩下一大半,凉了也不介意,就摸到厨房,一边追剧,一边填饱肚子。

反正连神机的手艺好,吃凉的也不影响口感。

门铃响起的时候,陆容刚开始吃。

她以为又是陆雪华和陆知涵来骚扰,直皱眉头,但那门铃响过一次就没再响,外面又变得万籁俱寂,安静的仿佛只是陆容的错觉。

陆容就以为自己听错了,理都没理,继续吃饭。

结果她还没吃几口,门口忽然出现动静。

陆容的手微顿,立即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凌厉冷淡的眼神望过去。

她心想,陆知涵和陆雪华是没完了吗?现在直接撬门?

不对,也不太像撬门的动静。

陆容就皱眉放下筷子,将平板啪嗒一声盖上,起身走向门边。

她走的快,到玄关处时,看见门刚好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容冷着脸,就停在那里,抬手摸上墙上灯的开关,想要打开。

还没按下去,门被彻底推开,陆容抬眼望过去,待看清楚来人,措手不及的怔住。

“连神机?”

进来的连神机也停住,没想到陆容居然就站在玄关处,也有些意外。

两人诧异的看着对方,空气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十月底已经变得很冷,连神机却还穿的很单薄,衣袖被卷起,露出肌理结实,线条分明而笔直的小臂。

两人隔得近,陆容微抬着头看他,还能看到上面淡青色的血管脉络,看的她眼皮子跳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怒火微滞。

墙上原有的感应灯随即亮起,光芒明灭可见。

但连神机的身后,一片黑暗。

他冷不防站在暗色的阴影里,还很年轻的一张俊美脸庞,面部线条轮廓分明,五官深邃而寡淡,漆黑眼睛深处满是难以企及的冷漠,显得又苍又凉。

可看着陆容时,眸底又迅速柔和下来,神情沉敛而克制。

片刻,陆容默了默,先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记得,之前连神机都是早上才出现的。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嗓音低沉:“忙完了。”

陆容哦了声。

连神机又问:“那你怎么这么晚都不睡觉?”

陆容难得有些卡壳,余光瞥了眼厨房,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她本来想直接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没成想,她肚子这时候猝不及防的响了声。

陆容:“………”

连神机怔了下,失笑:“饿了?”

陆容抹了把脸,只好承认:“是。”

连神机目光越过陆容往后看,依稀能看到厨房的感应灯,就问:“那你吃的是什么?”

他记得,陆容不会自己做饭。

陆容咽了咽口水,慢吞吞道:“就……随便吃点,有什么吃什么。”

连神机目光一深,作势就要往里走:“正好,我也没有吃。”

“哎,等等。”陆容闻言,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拦住人。

连神机被她拦下,幽幽的看着她。

陆容:“……”

陆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晌,妥协道:“好吧,你进来吧。”

她有点心虚的转过身去往里走。

连神机反手将门给带上,跟在她后面。

等到了厨房外面的餐桌上,连神机眼神往桌上一扫,顿时拧眉,确认似的问陆容:“你吃这个?”

陆容本来还不觉得自己吃剩下的晚饭有什么,一经连神机这么问,好像突然就不对起来,心虚更明显了。

“……嗯。”

连神机:“……”

他看看桌面上已经凉了的,而且明显是他下午叫人送过来的饭菜,太阳穴隐隐作痛,再问:“也没有吃晚饭是吗?”

陆容避开他目光,慢吞吞道:“吃了。”

连神机听这回答,被气笑了。

以为他听不出来就是随便对付几口吗?跟没有吃有什么区别?

连神机转过身去,背对着陆容深吸一口气。

陆容认真琢磨了下,犹豫开口:“要不……热一下再吃?”

连神机扶额。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只觉无奈的紧,回头看向她:“我都在这儿了,你还想随便吃?”

陆容听出他的意思,眼睛亮了亮,但还是矜持的说道:“这么晚了,不好太麻烦。”

连神机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将衣袖又往上挽了些,头疼似的说:“知道麻烦,以后就别再应付晚饭。”

顿了顿,又看向陆容:“就是想吃夜宵,也不可以应付。”

“可……”

不等陆容说完,连神机直接打断她的话:“给我打电话。”

话落,他不紧不慢的补了句:“什么时候都可以。”

陆容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她定定望着连神机,慢腾腾的哦了声,看着他走进厨房开了灯,眼前忽然明亮起来。

陆容回头看了眼桌面上的东西,忽然发现才觉得味道还可以的它们,也不怎么样了。

她眯着眼睛坐回去,打开平板,眼睛一边瞄着屏幕,一边注意着厨房。

然而,就在这时,厨房里的连神机突然出来。

陆容疑惑:“那么快吗?”

连神机没回答,看陆容的眼神有点凉飕飕的,一字一句问:“我想你需要解释一下,冰箱里为什么会出现应该在常温柜里的可乐,而且还少了罐?”

陆容瞬间收回目光看着平板,“这剧挺好看的。你说的对,追剧确实打发时间。”

连神机:“……”

连神机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不是你喝的,想必你也不喜欢喝,等会儿我全收走了。”

陆容默了默,面不改色道:“好吧,我喝了。”

连神机面无表情:“我还是会收走。”

陆容:“……”

105.连先生真的没事吗 连神机说完那话,转身回了厨房。

陆容听着厨房里很快传来的切菜的声音,默默咽回了反对的念头。

行吧。

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的清的。

陆容虽然这样想,可还是有点郁闷。

这点郁闷一直持续到连神机做完简单的两菜一汤端出来,陆容闻着香味,脸色终于缓了下来,乖乖的坐那儿等连神机端米饭出来,连连神机给她热的牛奶都很痛快喝完。

但连神机没吃,他只是坐在对面,看着陆容吃。

陆容疑惑的问:“你不是没吃饭吗?”

连神机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晚上随便吃了点,不饿。”

陆容伸筷子的手顿住,“你刚才说过,不能随便对付。”

闻言,连神机抬眼看向她,微微的叹了声,“偶尔,不碍事。”

陆容嘀咕;“我也是偶尔。”

她虽然说的轻,但连神机耳力出众,听的一清二楚。

他头疼的望着陆容,又无可奈何,又没办法,“陆容,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胃有什么误解?还是你觉得不管怎么折腾下去,都不会把自己折腾没?”

陆容不知道怎么接这话,默默喝了口热汤。

连神机看着她,平静下来,语气也变回在陆容面前一贯的温和:“这是我发现的第一次,我不希望以后出现第二次。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不会不接。”

陆容默默的又喝了口热汤,想了想,认真的哦了声。

连神机接着道:“吃完饭就快点去睡觉,这里我来收拾。”

他不说,其实陆容也没想到。

因为之前连神机从来没让陆容动手过。

陆容不知不觉就习惯了。

陆容摩挲了下手心,忽然道:“我想给你介绍一个人。”

连神机怔了下,有些意外:“你的朋友?”

陆容嗯了声。

她本来还在想怎么跟连神机说,现在发现,自然而然就能出口,想都不用再想。

连神机微微坐直了身子,问:“是你学校里的室友吗?”

托齐老的福,连神机也知道陆容在学校里同她那几个室友相处的还不错。

但连神机没想到的是,陆容摇头,说道:“是国外的一个朋友。”

连神机微眯起眼,颔首道:“好。”

陆容以为连神机会问为什么是国外的朋友,没想到连神机直接应下,有些诧异,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想了想,她就解释道:“他是个医生,医术还不错,之前接触过齐老的病情。他下周一就到了,你们一起,应该会更有办法。”

这几句话出乎连神机意料,仔细想想,又没有那么意外。

“好。”

陆容犹豫了下,加了句:“我不是质疑你的水平。”

“嗯?”

陆容不自觉用筷子拨弄着盘里的菜,道:“他比较特殊,对齐老的病情研究比较深,知道的也多,所以可能会帮得上忙。”

连神机耐心听陆容说完,点点头,“我明白。”

陆容微松口气。

她以为这就算揭过去了,方要继续吃饭,倏地听见连神机问:“那你这位朋友,是异性,还是同性?”

陆容随口回道:“异性。”

“多大?”

陆容仔细想了下,疑惑道:“好像比你小一岁。你问这个做什么?”

连神机不说话了,目光逐渐幽深。

对上陆容不明所以的眼神,他别过脸去,拿手按着眉心,语气淡了些:“没什么,好奇。你先吃吧,快凉了。”

陆容不疑有他,嗯了声。

但吃了一会儿,连神机冷不防道:“我还年轻。”

陆容的手顿住。

连神机一字一句,强调似的说:“我才二十五岁。”

陆容陷入了沉思。

连神机:“…………”

陆容心想,是不是得换个人来?可她认识的朋友里,没有其他人是医生了。

嗯,有点难办……

……

次日,陆容还是被连神机送去三中的。

她站在马路边,看着连神机这次难得先扬长而去的车尾,目光落回怀里的保温壶,面上难得出现迷惑。

在马路上站了片刻,陆容转身走进学校。

她没发现,在她进校后,连神机又开车回来停在了路边。

车里的连神机只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撑在窗沿,屈指支着侧脸,透过车窗望着陆容渐行渐远的背影。

看了一会儿,直到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连神机低且长的叹了口气。

他鬼使神差的翻出手机来给齐老打去电话。

此时医院病房里的齐老其实还没醒,徐福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翻看着从京都那边传过来的资料。

齐老手机响起时,徐福吓了一跳,连忙拿过手机来看。

他本来想挂掉,毕竟没什么比齐老休息更重要。

但见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竟然是连神机,徐福诧异不已,拿着手机起身去病房外面接。

“喂?连先生,您这有点早,齐老还没有醒。”

连神机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当即就要挂断。

徐福却接的很快。

连神机微微蹙眉,没什么表情的道:“不用去叫醒齐老。”

徐福跟在齐老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连神机这么早就给齐老打电话过。

赶紧问道:“连先生,那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您可以先告诉我,等齐老醒了,我立马转告他。”

向来果断绝不拖泥带水的连三爷罕见的犹豫起来。

半晌,他抬手遮住眼睛,妥协的开口问:“你了解陆容吗?”

徐福:“???”

徐福茫然道:“还……挺了解吧。”

连神机抿唇问:“那她朋友多吗?”

那边的徐福挠了挠头,回道:“小姐性子孤僻,没几个朋友,不过她到三中上学后,交好的同学倒是有几个。”

连神机冷声问:“你确定?”

徐福嘴角一抽,“三爷,虽然齐老和我同小姐的关系是挺好,但实际上,我们和小姐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小姐之前确实没跟我们说过她有什么朋友。”

这话刚说完,徐福迟钝了下,一拍腿道:“对了,小姐有个医生朋友,之前去京都给齐老做过检查。小姐好像……同那位关系还不错。”

连神机:“……”

连神机难掩烦躁道:“没事了。你不用告诉齐老我问过。”

话落,连神机挂断电话,将手机用力丟到一边。

与此同时,医院走廊里的徐福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脑门上缓缓冒出几个问号。

连先生真的没事吗?

不行,这哪儿能瞒啊?他得赶紧告诉齐老!

106.大佬你补完作业了吗 陆容忙完告了段落,下午就准备去医院看看齐老,然后继续回来上晚自习。

温安安、苏梦和杨晓雯一听,感叹道:“陆容,你可终于忙完了!再不忙完,都得错过重大事件。”

陆容有些疑惑:“什么重大事件?”

温安安和苏梦忙指杨晓雯:“你忘了,下周晓雯就要去参加钢琴比赛了。”

杨晓雯紧张的搓搓手,连忙点头。

在此之前,孙恒还特地找过杨晓雯,跟她说这次钢琴比赛重在参与,不必太在乎名词。

话是这样说的,但三中可是阳城老牌名校,名头大到附近几个省城没有不知道的,她代表三中去参赛,真要是在比赛现场出了什么差错,那不是叫外人看三中的笑话嘛?

七班成绩差是差,但该有的集体荣誉感,可一样都不落。

陆容忙的脚不沾地的这段时间,杨晓雯也在拼命练琴练曲,七班的同学们还经常组队去琴室给杨晓雯加油打气。

陆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确快到了。

她就拍拍杨晓雯的肩膀,“那你努力,尽力就好,不必强求。”

杨晓雯无奈道:“你和孙老师说的话都一样一样的。”

温安安了解陆容,见状,脱口而出道:“同桌,我看你根本就是忘了时间吧?”

陆容:“嗯……不是。”

“少来,你就是!”温安安三人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苏梦接着道:“陆容,你是不是也忘了,你奥数竞赛的时间也快到了?”

陆容一顿:“什么时候?”

温安安三人面面相觑,一副“我们就知道是这样”的模样。

温安安服气道:“同桌,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什么啊?下周!晓雯的钢琴比赛在周一,你的在下周末!问看你临到头了都不一定想的起来。”

听完,陆容也比她们淡定。

“没事,只是一个奥数比赛而已。”

“而已???”苏梦瞪大眼睛,声音不自觉拔高,“陆容,你知不知道,重点班的陆知涵也参加了,她可比你努力多了,天天去数学组办公室问题,恨不能住办公室里!”

“没错。”

杨晓雯一脸愁容:“你俩本来就是死对头,又都参加了这个比赛。陆容,你得动起来,复习,刷题,问老师,不能再这么咸鱼下去了。”

“就是!你本来就学习不好,再不靠后天的努力弥补,到时候你会被陆知涵给碾压的!等奥数比赛结果一出来,你不如陆知涵,那多不好看啊!”苏梦激情发言,越说越激动。

不料她声音太大,七班里其他人都听见了,不约而同安静,朝她们看了过来。

温安安眼尖,瞥见不远处的江子辰似乎也注意到,连忙捂住苏梦的嘴,小声道:“你忘了江子辰也在这儿了?他和陆知涵可是关系很好!”

“呜……唔……”苏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温安安这才松手。

苏梦压低声音委屈道:“我这不是怕陆容又被陆知涵欺负嘛。”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江子辰。

见对方没有看过来,才松了口气。

陆容听的很无语:“我为什么要和陆知涵比?”

“因为你们是亲姐妹啊!”苏梦说,“同学们都会拿你们比的。”

陆容面无表情:“那是他们的事。同旁人比没意思。同自己比,发现进步了,这才有意思。”

温安安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问:“那你发现进步了吗?”

陆容:“没有。”

三人:“……”

陆容啧了一声,慢腾腾的换了个坐姿,漫不经心道:“没办法,我已经优秀到没有了进步空间,真是件令人烦恼的事。”

三人:“……”

温安安欲言又止,“同桌。”

陆容抬眼看她:“嗯?”

温安安嘴角一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陆容:“……”

陆容一言难尽的开口:“我是说真的。”

温安安大着胆子拍了下陆容的肩膀,“我也是说真的。”

陆容无语的看着她,又看向苏梦和杨晓雯。

苏梦直摆手:“看来陆容一点都不紧张,散了散了。”

杨晓雯跟着转身:“如果我也能像陆容一样自恋,那我面对钢琴比赛和那么多厉害对手,应该就不会紧张了。”

陆容:“……”

就……也是挺服气。

温安安坐回去,翻出一沓厚实的卷子放在偶陆容面前。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这是什么?”

温安安认真道:“本来以为同桌你这几天会辗转难眠,焦虑不安,现在看来显然我们想多了。同桌,那你就快点把你落下的作业都补回来吧。”

陆容目光衡量了下那些卷子的厚度,难以置信的开口:“我请过假了。”

温安安冷静开口:“请假也要做作业。”

陆容:“?”

温安安想到什么,补了句:“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我的作业都交了。”

陆容:“??”

温安安微微一笑,莫得感情道:“所以,同桌你抄不了了,得自己做。对此,我表示非常同情你。”

陆容:“???”

如果你不是笑着的我就相信你了。

陆容陈述道:“你变了。”

温安安羞涩的挥挥小手:“哎呀,人都是会变的。”

陆容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人话。”

温安安瞬间变脸,严肃无比:“同桌,你咸鱼太久,是时候学习了!作为同桌,我要监督你!”

陆容嘴角微抽:“倒也不必。”

她以为温安安是在开玩笑,却没想到,温安安居然真的是要监督她,一整天下来,不停的在她耳边念叨快做卷子。

苏梦和杨晓雯也加入进来,一有时间就催陆容。

如果只有她们还好,问题是,不知道她们怎么做到的,七班全班人,除了江子辰和陈阳都开始催、她、了。

所有人一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大佬你作业补完了吗?

陆容不管去做什么的路上,哪怕是去厕所,碰见七班人都能听见这么一句。

但、是!

路上不只会碰上七班人,同时也会碰见其他班的人啊!

现在高三年级,有几个不知道七班的陆容是个背景神秘又牛掰的大佬?

一听有人那么问陆容,他们的好奇八卦之心就熊熊燃烧,都能在课间越过大半栋楼去去七班打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一下午的时间,消息传遍全年级。

这下整个年级的人都知道,七班陆容因请假欠下一屁股作业试卷,正疯狂补作业。

陆容走到高三教学楼里,几乎是个人看见她就立马跟身边人窃窃私语。

他们的声音,陆容听的清清楚楚。

——“看见没看见没,那就是陆容!”

——“我知道!哎,你说大佬是不是都不把作业放眼里啊?”

——“放不必放眼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补那么多作业有多痛苦。”

——“嘶!原来大佬也免不了作业的折磨。”

陆容表情都要裂了。

107.你们怎么好像挺熟 于是放学时候,陆容头也没回的直接离开学校。

她没跟齐老和连神机他们说自己要去,叫了辆出租车。

去医院的路上,陆容的手机忽然响起,是江建林的。

陆容正好没事,按下接听键。

一接通,江建林难以平静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陆小姐,您之前跟我说特殊部门的人会主动离开阳城,那时候您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那个地方会有动静?”

陆容懒散神情不变,淡淡道:“你打电话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手机那头的江建林正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

陆容不知道,江建林梦面前的办公桌面上,就摆放着一叠资料,全是有关那个特殊地方的。

江建林看着它们,试探的问:“陆小姐,您不意外我会同您说这个?”

“有什么好意外的?”陆容语气波澜未惊。

江建林一怔,自顾自觉得理解了陆容的意思。

想想也是,陆容可是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无相生,在道上闯了那么多,有点人脉,事先会知道那个地方的消息,也是很正常。

他从不怀疑陆容的能力。

江建林微微凝神,就道:“那陆小姐您知不知道,特殊部门召周泽成和杨汝清回去具体是做什么事情?”

特殊部门的人到阳城没多久,江建林就和他们见了面,知道。是周泽成和杨汝清。

说实话,江建林对于杨汝清居然会被派来是非常诧异的。

因为杨汝清是杨惊寒的妹妹,虽然同父异母,到底身上留着一半相同的血脉,而且听说他们兄妹俩感情还不错,按理说,京都杨家已经出了杨惊寒这么一个从事特殊部门的人,应该不舍得再培养第二个才对。

陆容听江建林这么问,就知道没有她想到那么简单。

“做什么?”

江建林叹道:“特殊部门想组织一次人手进那个地方。上次他们这样做,还是几年前。也是那次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这次他们十分慎重,还想请一位……有经验的专家带队。”

说到后面,江建林语气里明显有些挣扎的迟疑。

陆容不由皱眉:“他们还想进去?疯了不成?”

江建林苦笑道:“陆小姐,您也知道,特殊部门对那个地方挺执着,大概从十八年前,就开始关注了。虽然几年前的那次意外过后,他们对外宣城对那个地方不感兴趣了,但怎么可能是真的不感兴趣?”

这陆容是相信的。

她冷冷淡淡的问:“那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劝我对外公开身份,给他们带队?”

“不不不!”江建林连忙否认。

以陆容的能力,要是陆容能带队,那么特殊部门的成功率起码提高四成。

但陆容不喜欢特殊部门,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怎么可能会劝?

犹豫了下,江建林只道:“陆小姐,我是想提醒您一下,最近找您的人可能更多了,您小心些。”

陆容嗯了声。

江建林又问:“陆小姐,我想问问齐老最近在做什么?我有事想同他聊,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关于齐老住院的事,知道的人到底是少数。

江建林如今并不知道陆容和齐老关系很密切,他只是觉得既然陆容和连神机关系那么近,连神机和齐老又是众所周知的关系好,那齐老爱屋及乌,同陆容处好关系也是可能的。

而且……

陆容相信江建林不会乱传,就道:“齐老住院。”

她将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告诉了江建林。

那边的江建林神情有些诧异和凝重,说了句知道了,就结束了这次的通话。

有一件事情,江建林没有同陆容讲。

那就是……特殊部门想找的带队的专家,其实是齐老。

不知道为什么,特殊部门迟迟没有消息传出来,如今看来,应该就是齐老临时住院的事情,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江建林打电话给陆容,其实也有另一个想法。

他觉得既然陆容同连神机和齐老的关系都过的去了,那特殊部门想找齐老出面,陆容于情于理应该会出手帮忙的吧?

毕竟,连神机就算再厉害,到底不是特殊部门的人,不好插手。而他们为了拉拢陆容,可能会接受陆容的要求。

想归想,江建林不敢试探陆容。

思及此,江建林起身离开。

正好,他去医院看看齐老的身体怎么样了。

并不知道江建林也要去医院的陆容已经到了医院。

齐老好些天没见陆容,想陆容的很,偏偏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在乎陆容一直没来看望她,语气却酸溜溜的,听的旁边的人都想笑。

连神机和祁轼安难得都有空。

连神机坐在陆容身边,接过徐福的活,专心致志的给陆容削水果皮,祁轼安凑在病床边,开玩笑似的道:“齐老,你要再这么说,小心下次小邻居真不来看你了。”

齐老眼睛瞪大,看向陆容,唉声叹气:“我这个孤寡老人也忒可怜了,天天看着不想看的人就算了,唯一的孙女都不来。唉,老白菜啊,地里黄,没人要喽……”

说罢,他还瞪了眼连神机。

陆容嘴角直抽搐:“孙女?你是在占我便宜吗?”

齐老立马叫道:“怎么?我这年纪都不配做你爷爷,还有谁配?”

祁轼安哈哈大笑,“齐老您放心,只有您,只有您。”

齐老傲娇的哼了声,这才眉开眼笑,看的祁轼安和徐福都忍俊不禁。

江建林就是在这个时候到医院,敲响了病房的门。

祁轼安自觉麻溜站起来去开门,“谁啊?”

打开一看见外面的江建林,祁轼安难免意外。

“江局长,你怎么过来了?”

里面坐着的陆容翻书的动作微顿,抬眼看过去。

江建林手里提着花篮,看见祁轼安也不惊讶,一边和他走进来,一边说道:“听说齐老住院了,我来看看齐老的身体情况严不严重。”

徐福看见江建林,站起身来,刚要打招呼,听见他的话一愣:“江局长,谁跟您说,齐老住院了?”

齐老住院的消息明明是封锁的,除了上级重要人物,以及自己人,别人没可能知道。

“噢,就是……”

江建林刚要说话,余光终于瞥见坐在一旁的陆容,脑子顿时卡了壳。

“陆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陆容淡淡道:“来看望齐老。”

闻言,江建林心里想道,齐老果然爱屋及乌,同陆容的关系处的不错!

其他人见状,却是一愣,瞬间被这个吸引了注意力。

祁轼安忍不住话,直接问出口:“江局长,你们好像怎么看上去挺熟的?”

他怎记得,同江家有关系的是小邻居的姐姐来着,而且,还只是同江建林那个儿子有关系。

什么时候换成小邻居了?

江建林不假思索:“我同陆小姐一直挺熟。”

108.为什么觉得找不到人呢 祁轼安意外的看向陆容。

齐老和徐福也疑惑的看过来。

陆容感觉到连神机的眼神也停留在了自己身上,随口道:“之前因为一点事就认识了。”

江建林以为陆容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具体怎么认识的,顺着陆容的话说道:“没错,陆小姐以前帮过我的忙。”

祁轼安这下却更是诧异,一脸迷惑的问:“小邻居还能帮上你的忙??”

江建林是什么人?

他可是堂堂总局局长,又同时管着督察大队,自上任以来立功无数,破获的案子数不胜数,能力卓越,深得上级的重视,更别提据说江建林还同无相生有关系,手握这张王牌,有时候连国家特殊部门都得礼让他三分。

这样的人,不仅和陆容认识,还被陆容帮过?

开玩笑的吧?

怎么看这两人都八竿子也打不着一起去啊。

江建林汗颜,见齐老和连神机都朝他看了过来,面对这两位大佬,他其实贼紧张,但他也不能不听陆容的。

他便端着一张高冷脸,郑重点头,言简意赅道:“没错。陆小姐很厉害。”

其他人的目光便一齐移回到陆容身上,变得有那么点微妙。

祁轼安挠了挠头,干巴巴道:“小邻居,你跟江局长认识,怎么不早说?之前我和三爷还跟你说要见江局长见不到,你怕不是那时候在心里偷乐吧?”

陆容抬眼看向他,“你们也没问我和他认不认识。”

祁轼安:“……”

这是需要问才说的事吗??

陆容扭头对上连神机似笑非笑的视线,眨了眨眼睛,更是理直气壮的。

连神机失笑着摇了摇头。

齐老和徐福倒是没有祁轼安那么意外。

在他们这里,陆容过去的五年是空白,不管陆容作出什么事来,就算是眼前神奇般的同江建林有交情,他们也觉得的确是陆容能做的出来的事。

齐老就问道:“不知江局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江建林说道:“我这次主要是来探望您,想问问您的情况。您于国于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我的地方住院住的突然,我怎么说也是得来关心关心的。”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我认识陆小姐这么久,从来没见陆小姐对哪位长辈上心过,还亲自来看您,就挺好奇。”

前面的属于官话,齐老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没什么感触,后面的话则深得齐老的心,他连忙请江建林坐下。

“老毛病了,劳烦江局长挂心。”

江建林摆摆手:“挂心说不上,斗胆想问下齐老是生了什么病?”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前些年落下的旧病根罢了。”

齐老温和的看着江建林说。

哪怕深受病魔折磨,齐老的神色间也没有多少痛苦,反而依旧精神奕奕,显出几分没了棱角后的祥和。

听完,江建林下意识的看向徐福,就见徐福摇了摇头。

他迟钝的反应了几秒,心里咯噔了下。

前些年?

齐老是华国的重量级人物,这些年都有专门的医师给他调养身体,在日常生活中落下病根是不可能的,那就得再往前推,也就是……那个地方。

想到这儿,江建林有些唏嘘。

自他来后,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连神机将削完皮又切成小块的水果放到小盘子里,插上两根牙签,递给陆容吃。

随后才看向江建林,一边抽纸巾擦了擦手,一边淡淡开口:“江局长来这里,应当不止是为这个。”

江建林点点头:“没错。”

齐老从善如流的问:“那江局长是为了什么事?”

江建林犹豫了下,踌躇的看向在吃水果的陆容。

陆容头也没抬的道:“说你的,不用管我。”

祁轼安以为江建林是顾忌陆容在,不好往下说,就笑眯眯道:“江局长不用担心,你认识的这位陆小姐,可是齐老亲自指定的继承人。有关齐老的事情,她有权利知道。”

“噢噢,那就好……”江建林下意识的顺着祁轼安的话说了下去。

说到一半,江建林突然顿住……

他猛地抬头,极度震惊:“我好像听错了,祁少爷,你说陆小姐是谁的继承人???”

“齐老的啊。”祁轼安下巴微抬,指了指齐老。

见江建林不可思议的神情,终于平衡了点,故意问:“江局长你和小邻居不是认识吗?怎么不知道?”

江建林嘶了声,向齐老求证:“齐老,这是真的吗??”

齐老:“……你看像假的吗?”

江建林目瞪口呆的又转向陆容:“陆小姐,您……”

陆容嘴角一抽:“闭嘴,说你的事。”

她没否认,江建林傻眼了。

大名鼎鼎的无相生,又是齐老的继承人??

那特殊部门为什么不知道无相生是谁啊?齐老难道没告诉过特殊部门吗?

江建林在寂静的病房里咽了咽口水。

好办晌,他才回过神来,还是一脸震撼的表情,“我……我想先问下,齐老您年底前,能完全恢复出院吗?”

齐老同情的看着江建林摇头。

江建林不禁皱眉:“那就麻烦了。我从特殊部门那里听到点风声,那个地方开了,他们想组织一次人手进去,还想从我这里借点人来着。这倒是其次的,关键是他们想请齐老作为带队专家。不知道齐老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知道的话,问就当看在陆小姐的面子上提醒一下了。”

话一出,陆容拿牙签的手瞬间顿住。

连神机有些意外的看向江建林。

祁轼安脱口而出:“齐老都住院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动这个念头?”

江建林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祁轼安愤愤道:“他们也太过分了吧!齐老,这是觉得您这几年来好欺负了,您得好好教训回去。”

说着,他看向齐老。

结果,齐老和徐福却一脸平静,没有半分惊讶。

祁轼安的话卡了壳:“齐老,您早就知道了?”

陆容放下手里的牙签,微皱眉头看向齐老。

躺在病床上的齐老点点头,平静的说:“这个我的确早知道了,只是没跟你们说。”

“为什么啊?”祁轼安不解的问。

在场最了解齐老的其实有两个人,除了陆容,就是连神机。

连神机微眯凤眸,用了个问句,却是叙述的语气:“您想去?”

齐老颔首:“如果他们最后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那我会去。”

祁轼安倒吸一口凉气,“齐老,可是您的身体不行。我们现在连天字级沉香都没找到,没有沉香,就算做化疗,做手术,成功率也很低,您不能在这种时候冒险。”

他们在说话,江建林只听着,不插嘴。

但听到这里,尤其是听到天字级沉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那个……我想先问下,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找不到人呢?”

109.大型掉马现场 他一开口,其他人齐刷刷看向他。

齐老一愣,想到江建林认识陆容也不好拂了江建林的面子,就委婉的回道:“江局长同特殊部门同事过,应该是了解特殊部门的现状的。”

“了解是了解。”江建林瞅了几眼陆容,接着道:“不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什么?”齐老问。

陆容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向江建林。

下一刻就听江建林说:“我的意思是,虽然特殊部门是找不到人,但你们不是能能找到人吗?”

这话听的几人一愣。

祁轼安疑惑的问:“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江建林懵逼的伸手指向陆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陆容小姐 啊。”

齐老和徐福:“??”

祁轼安:“???”

陆容的脸色一黑。

江建林说完见陆容脸色不对,忽然想起来陆容最不喜欢被别人指着,蹭的迅速缩回手。

说道:“你们的确是找不到人,但陆小姐可以,你们想找什么样的人,跟陆小姐说不就行了?”

要知道,无相生的名声可不是虚的。

只要陆容在道上一发话,那些没有加入特殊部门的,隐退的,散游的,还不是分分钟到他们面前。

齐老几人本来就没听明白江建林的意思,这下更是一头雾水。

祁轼安张大嘴巴,疑惑出声:“江局长,你说小邻居?她能找什么人?”

小邻居虽然是齐老的继承人,但又不是混道上的,现在都不一定听得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齐老也道:“江局长说笑了,容丫头还小,暂时不适合参与这些,也不了解这些。”

他们都觉得江建林是在开玩笑。

几人中,只有连神机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容,幽深的眸光瞧得陆容心底没底。

实际上,江建林也觉得他们是在开玩笑。

不由道:“齐老,您就别谦虚了,陆小姐若是都找不到人,那就没人能找得到了。”

齐老:“啊?”

见齐老迷惑神情不似作伪,江建林面上神色顿住,心里闪过某个可能,脸色随即变得古怪起来。

“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齐老和徐福,以及在一旁的祁轼安被江建林这再三不着边际的话弄的不明所以,都觉得很奇怪。

江建林下意识看向陆容,见对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激灵了下,身体反应却快过大脑,脱口而出。

“难道你们不知道,陆小姐就是特殊部门一直在找的无相生大师?”

话一出,病房里瞬间弥漫开几乎压迫耳膜般的死寂。

齐老几人耳边回荡着江建林的话,迟钝的反应了几秒,突然失声,瞪大双眼,一脸懵逼和呆滞。

在这寂静里,江建林仿佛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如擂鼓般急促的心跳声。

他后知后觉的看着齐老等人的反应,再对上陆容黑漆漆的眸子,倏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迅速捂住自己的嘴,整个人都慌了。

不是吧不是吧?

陆容真的没跟连神机和齐老他们说过啊?!

那他这岂不是闯了祸!!

江建林瞬间如芒在背,都不敢坐下去了,猛地起身,无措的看着陆容。

而就坐在陆容身边的连神机微微怔了下,随即坐直身子,深深的望着陆容。

这一刻的陆容有点心累。

她其实并不想叫别人知道这个身份,可既然是齐老和连神机几个,她觉得也无所谓,才没有阻止江建林说下去。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反应有点大。

陆容陷入了沉思,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良久,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齐老等人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看向陆容。

齐老沉默了下,迟疑开口:“丫头,江局长说你是无相生?”

陆容抬手按了按眉心,极其平静的嗯了声,“我是。”

祁轼安惊疑道:“是道上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起码地字级的风水大师,无相生?”

陆容看向他,哦了声,“他们这么评价我的吗?”

祁轼安:“……”

齐老和徐福“???”

祁轼安:“!!!”

祁轼安似乎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卧槽一声,一个箭步猛扎到陆容面前,瞠目结舌的上下打量她。

“你真是无相生?你不是骗我们的吧?原来你长这样啊!”

陆容黑了脸:“不然我还能长什么样?”

祁轼安兴奋的拿手乱七八糟的比划:“比如少一只眼,缺胳膊少腿,胡子拉碴,邋遢无比,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东西,又怪又脏兮兮的!”

陆容额角青筋直跳:“……我、不、是、流、浪汉、。”

“可你……”

连神机看不下去了,凉飕飕出声:“你再说下去,我就把你变成那样。”

祁轼安:“!!!”

他瞬间往后跳出去一米远,竖起两根手指头叉在嘴巴前。

经他这么一打岔,倒是缓和了齐老和徐福震惊的心情。

齐老脸色复杂的说:“丫头,你这……”

他原本还好奇陆容过去五年怎么过来的,奈何陆容一声不吭。

万万没想到,陆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而且,陆容以这样的年纪,就变成起码地字级的风水师,也太不可思议了,跟……连神机似的。

齐老扫了眼连神机,忽然觉得他们俩一起坐在坐在那儿,还真是……挺配的,不禁嘴角一抽。

陆容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淡声道:“阴差阳错罢了。”

“但是你是跟谁学的……”

不等齐老问下去,陆容看向江建林,转移话题道:“你继续说。”

齐老微滞,在心里叹口气。

陆容会成为风水师,是他从没想过的。

江建林有点惶恐,干笑两声,“是这样的,刚才我听见齐老治病缺少天字级沉香,我是想建议,就……听说道上混的人里,风水师,制香师与制符师,尤其是拔尖的那些人,彼此间都是有对方联系方式的。您多年在道上混,有可能也有地下拍卖场天字级制香师王权的联系方式。既然齐老需要,您应该是有办法的吧。”

祁轼安一愣,下意识扭头看向连神机,问:“三爷,是这样的吗?我怎么没听您说过?”

连神机屈指敲了敲沙发扶手,道:“的确有这么一说。”

不过他不在道上,所以他没有。

同时他是天字级制符师的消息,知道的人实际上很少。

祁轼安眼前一亮,“小邻居,你早说啊!那你有没有办法?你要是有办法的话,我就不用费劲去联系天盟重金悬赏了。”

几人目光灼灼的望着陆容。

陆容默了默。

她原本还在想怎么将沉香拿出来,江建林倒是无意中给她找了个台阶。

陆容就点头道:“有。”

110.我不穷 祁轼安问是问了,但天字级沉香毕竟有价无市,珍贵的很,他还真没想到过陆容居然真的说她能搞到。

“淦!”

祁轼安当即就激动的不行,又要往陆容面前凑:“小邻居,你真认识王权啊??那他长什么样?现在在哪儿呢?为什么过去这一年里他都不做天字级沉香了呢?”

才上前一步,祁轼安就对上连神机泛着凉意的眸光。

他脚步倏地僵住,干笑两声,默默往后退。

其他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而他们也挺好奇祁轼安问的问题,都疑惑的看着陆容。

陆容神色极淡,在他们的目光里,又冷了些,面无表情开口:“我不知道。”

祁轼安不死心:“真不知道吗?”

“真的。”

“那他是男是女?”

“……”

“今年多大?”

“………”

“家住哪里?”

“…………”

陆容无语的看着祁轼安,懒得回答,别过脸去,拿牙签插了块水果塞进嘴里,自顾自吃。

气氛一下子变得低迷,有点尴尬。

徐福连忙出来打圆场道:“祁少,小姐就算有王权的联系方式,也不一定相熟,不知道太正常了。”

“好吧。”

祁轼安只好放弃,但心里还是跟猫抓过似的痒痒的,最后试探的问:“小邻居,那我能要一下王权的联系方式吗?”

陆容瞥他一眼,利落拒绝:“不能。”

祁轼安顿时就蔫了下来。

众所周知,王权在地下拍卖场极具神秘色彩,有关他的一切信息都是个迷。

曾经就有人因为太过好奇,在天盟的天网上挂出悬赏任务,谁要是能拍到王权的照片,就能拿到三千万。

甚至王权的一根头发,都能被挂在天网上悬赏。

但……不断有人尝试,从未有人做到。

陆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下周一,我之前那个医生朋友会来阳城,他对齐老的病情挺感兴趣的。那个时候,我也会把天字级沉香送到。”

她没注意到,在她提到医生朋友时,齐老和徐福的脸色都有点古怪,不约而同看向仿佛气压更低,但依然面无表情的连神机。

说完,陆容就起身,“我该回学校了。”

连神机跟着她起身,温声道:“我送你。”

“不用。”陆容摇头,面对连神机时,脸色缓了些,“我还有事同江局长说,他送我即可。”

突然被陆容点名,江建林有点头皮发麻。

连神机瞥眼江建林,问:“真的不用我送?”

陆容点头,看眼江建林,示意她跟上,就拎着包往外走。

江建林惆怅的叹口气,跟连神机和齐老道别,跟在陆容后面。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连神机好像看他有点不顺眼。

嗯……一定是错觉。

陆容和江建林走后,祁轼安过去沙发边坐下,随手拿起陆容只吃了一点的水果要吃,道:“三爷,齐老,我觉得小邻居有……”

话还没说完,祁轼安手里的一盘水果就被连神机伸手夺了过去。

祁轼安眨眨眼睛,茫然的看着连神机。

连神机面不改色的把他手里那块也拿走,淡淡道:“你不喜欢吃水果。”

祁轼安:“???谁说的?”

连神机:“我说的。”

祁轼安:“……”

齐老面部肌肉微微抽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轼安敢怒不敢言,只好转移注意力,跟齐老说话:“齐老,您之前也不知道小邻居同江局长认识,还是无相生吗?”

齐老摇头。

祁轼安若有所思:“看来小邻居秘密挺多的。”

徐福道:“小姐一直挺神秘。”

连神机不紧不慢吃了块水果,淡声问道:“那齐老是真的想去那个地方吗?”

齐老没说话,神色有些凝重。

连神机一边吃,一边说道:“没关系。那个地方没有真的开,不止特殊部门,其他人也进不去。特殊部门这个队组不成。”

……

另一边。

江建林是由司机送来的。

他没和陆容都坐在后面,自觉坐在副驾驶位上等车子驶动,回头忐忑的看向陆容:“陆小姐,我那个……不知道您没有跟他们说明身份,不是故、故意的。”

陆容不冷不淡的嗯了声。

江建林就挺纠结。

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好在他没纠结多久,陆容就开口道:“你方才说,特殊部门想找你借人?”

“没错。”

江建林的管辖范围本来就特别,多少跟特殊部门沾点边,还破获过那么多重案,名声在外,特殊部门想找他借精英,太正常不过了。

陆容若有所思道:“别借。”

江建林:“……为什么?”

陆容淡淡道:“那个地方开不了,现在道上传的消息只是假的。”

江建林一惊。

这种时候,谁会散播出来这样的假消息?

他神色一凛,重重点头:“好的,陆小姐,我记住了。”

……

陆容这晚没回水园,在学校住宿舍。

到晚上下了晚自习,她看眼难得静悄悄的手机,有些犹豫,但到底没动。

但祁轼安白天问陆容的问题又浮现在陆容的脑海里。

——为什么过去一年里王权会隐退,再没有做过天字级沉香。

还能是为什么呢?

不能做,当然就不做了。

能够影响王权的,一直都没有变过。

……

很快,这周就飞速流逝,到了周日。

自从祁轼安知道陆容是无相生,天天给她发消息轰炸,问她为什么拒绝特殊部门的招揽,为什么不对外公布身份,是从谁哪里拜师学艺的,学风水堪舆又学了多久等等。

能见到陆容的时候,更是跟在她后面不停问,还缠着她要她给他算命看相。

陆容被烦的非常头疼。

她严重怀疑,如果不是有连神机在,祁轼安能更缠人。

陆容索性就没再去医院,去连神机的店里也挑祁轼安不在的时候。

这样一来,陆容倒是极少再见到祁轼安,但她被打乱的作息,却令温安安几个误会。

晚自习的时候,温安安见陆容又在收拾包,欲言又止:“同桌,你这怎么……晚上也去那家店啊?”

陆容愣了下:“你知道我去哪儿?”

“前天我和晓雯她们出校回来,正好碰见你要去。”温安安面露纠结,劝道:“虽然……虽然赚钱是挺重要,可你没必要晚上也去吧?这样你身体受得了吗?”

陆容疑惑:“什么打工?”

“就是兼职赚钱啊。”温安安说。

陆容沉默了下:“谁告诉你我是去赚钱?”

“不然你去那家私房菜馆能做什么?那家一看就好贵,你还天天去,总不可能是天天都在那么贵的私房菜馆吃饭吧?”温安安理所当然的说。

陆容听完,脸色古怪了些:“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温安安哎呀一声,心道既然说出来了,就一次性说完。

她拍拍陆容的肩膀,说道:“没事,同桌,你不用瞒我。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还家里的关系,你父母不给你钱,我明白你的难处。”

陆容明白了:“……”

陆容服气的开口:“我不穷。”

111.车祸 温安安看陆容的眼神里就多出了一丝同情:“同桌,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明白。”

陆容:“……”

你明白个屁。

温安安又温柔的开口劝道:“虽然生活很难,赚钱也很难,但是同桌,我还是想跟你说,身体最重要,别累坏了。”

陆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朝温安安翻一个白眼。

她一字一句道:“我去那里是吃饭的。”

温安安明显一副不信的样子。

陆容又说道:“还有,那不是一家私房菜馆。”

温安安:“真的假的?”

陆容神情有点一言难尽。

为什么最近总有人喜欢问她真的假的?难道她说的很像假的吗?

她们说话的这会子功夫,苏梦和杨晓雯也凑过来了。

听完陆容和温安安的话,苏梦想了想,眼睛一亮,趁机道:“管它是不是真的。要不然……陆容,你带我们去看看呗?今天周日,晚自习不上也行,我就当回家了。”

杨晓雯觉得可以,说道:“反正周末的晚自习是自愿上的,我们只要跟孙老师说一声就可以。正好,我两周没回去了,挺想我家里人的。”

两人一拍即合。

温安安有点不确定的说:“不好吧?咱们之前都没去过那家店呢。现在突然去,店老板会不会生气呀?”

苏梦和杨晓雯面面相觑,然后转头巴巴的望向陆容。

陆容顿了顿,“这不太……”

她话还没说完,苏梦突然义正言辞道:“陆容,你放心,我们就是去看看,绝对不打扰你打工的!”

杨晓雯连忙跟着点头:“对对对,我们不会打扰你的。”

陆容:“……”

本来陆容想拒绝,一听苏梦和杨晓雯这么说,她嘴角一抽,黑着脸道:“我问问。”

苏梦立马欢呼一声:“好耶!我之前就觉得那家店装修很高大上,又觉得里面的东西太贵,我不敢进去,现在有陆容在就好了。”

温安安也好奇的紧,催道:“同桌,那你快问问。”

陆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在她们期待的目光里,翻出手机来给连神机发去一条消息。

“我室友们今晚有空,想跟我去你那儿参观一下,方便吗?”

与此同时,正等着陆容的连神机坐在店内,看到这条消息,微微一怔。

他还没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秒回。

“当然方便。”

学校里的陆容看到这条消息,抿唇咳了两声,说道:“他说可以。”

温安安三人顿时笑了起来,争先恐后的迅速去收拾书包。

随后,陆容注意到连神机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几个人?我用昨天给你买的那些招待她们可以吗?她们要是有什么偏好的话,我现在去买。”

陆容一愣,回道:“不用这么郑重。”

那边的连神机很快回复过来:“用的。这是你第一次带朋友拜访,应该留个好印象。”

看着连神机用的“拜访”两个字,陆容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连神机未免……太重视了点吧?

这个念头才闪过,陆容心里有点异样。

她居然还认真的琢磨了下,回道:“她们吃喝随意,跟我一样就行。”

连神机:“嗯,好。”

陆容盯着屏幕,越发觉得哪里好像有点怪怪的。

但她没时间想清楚,温安安三人很快就收拾好了书包,跃跃欲试的拉她走。

出校的路上,她们不停的问陆容店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对陆容好不好会不会让陆容做很多工作。

陆容无语的回:“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打工,我很有钱。”

温安安三人认真的打量陆容,然后认真的说:“我们承认,你的确长的很像有钱人。但是……你真的没有钱啊哈哈哈哈。”

苏梦给陆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你看,你平时用的笔就一支笔用,也不买本子和教材,平时都不怎么见你在食堂吃过饭,连穿的衣服都是翻来覆去就那几件,新的一件都没有。”

怎么想都不觉得是个有钱人。

温安安和杨晓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陆容:“………”

陆容面无表情开口:“我不买学习用具和教材,是因为我用不上;不在食堂吃饭,手机食堂的饭菜不合我的胃口;衣服就那几件……你们见过我洗衣服吗?”

三人一愣,仔细回想了下:“没有。”

苏梦顿时震惊;“陆容,原来你连洗衣液都没钱买吗?!那你这个豪门千金做的也太辛苦了吧!”

杨晓雯紧随其后:“其实我听说陆氏好像出了大问题,看来陆容也被影响到了。”

“你们……”陆容一言难尽的说:“你们没见过,是因为我的衣服只有那个款式,穿脏了就让人拿走干洗,直接穿新的。”

三人一呆:“这样的吗?”

“还有,我天天去哪里,你们不是不知道,那你们以为我是在哪里吃饭?”陆容心累的问。

三人:“嗯……”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出了校门,停在马路边。

这时候路上来往的车辆少了些。

她们在等车停下过马路的工夫里,傻眼的看着陆容:“所以……你真的只是去吃饭啊?”

陆容:“呵。”

她发现了,温安安这三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齐刷刷看向不远处连神机的店,嘶了声。

看着……就好贵啊。

所以……她们误会了??

“走了。”陆容叫她们过马路。

温安安三人悻悻的应声跟上。

杨晓雯小声道:“是不是,等会儿不就知道……”

话没说完,杨晓雯余光里忽然瞥见有辆摩托车正疾速冲向她们,丝毫没有像其他车辆一样减速停下的趋势。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

杨晓雯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反射性一把将面前的温安安和苏梦朝前用力推了把,然后又拉着与她并肩的陆容往后退。

陆容这时耳朵里其实塞着耳机,又在想其他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杨晓雯。

她背对着摩托车,没有看到那车正冲她而来,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还加速,只是几秒的时间,就已经临近她们。

陆容忽而察觉到什么,回过头去,但为时已晚。

千钧一发之际,杨晓雯想也不想的将比她离车更近的陆容用力推开。

陆容没有防备,猝不及防踉跄两步摔倒在地。

可她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听见了温安安、苏梦合路人惊恐慌张的尖叫,身体被撞飞出去的闷响,以及世界刹那安静,耳边却嗡嗡作响的巨大声音。

她猛地抬头看过去,瞳孔骤缩。

112.谁出了事 另一边。

连神机的店里。

虽然陆容说随便准备弄点就行,连神机还是回了后厨,怕陆容的室友没吃饭,就多做了几道菜,然后把柜子里的零食饮料全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去书架前将小姑娘基本上都爱看的言情小说拿过来几本放着,确定都准备好了,才坐下等陆容带人过来。

向来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连三爷难得有些紧张,连看了一半的古籍都有些看不下去,隔一会儿便忍不住看向门口。

但他等了许久,又没人推门进来。

连神机低头看了眼腕表,不禁皱眉。

往常这个时候,陆容早该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连神机有点心神不宁,也坐不住,就合上书拿着手机打算出去等。

他推门出去,往马路对面看。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时间点本该行人匆匆,车辆稀少的路边,倒是有不少人驻足,围在那里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从连神机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是陆容来他这里要走的路。

连神机顿了下,加快脚步走过去。

方走近他们,连神机就听见他们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我当时就在这里,亲眼看见了,那个女学生一下子就被撞飞出去好几米!”

“可不是!血流了一地啊!你看那里还有血迹呢!”

“嘶,也太吓人了!”

“话说你们知道是谁撞的吗?”

“谁知道呢,就看见是辆摩托车,骑车的人好像是个小青年吧?”

“现在说那都没有用,人都跑了,撞了人停都没停,直接掉头就骑车跑!”

“听你们这么一说,怎么好像是故意的?”

“不知道啊,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我可不敢让我家孩子以后自己放学了。”

听清楚的那刻,连神机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怔了有半分钟,反应过来后迅速跑过去,一把拨开正在聊天的人群冲进去。

可能是连神机一时没注意好力道,被他推开的人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当即就生气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没看见这儿有人吗?”

但一见是位气势极盛,看起来不好惹的年轻男人,又马上噤了声。

咋看着那么吓人呢?

连神机没心思管他们,目光落在路边。

就在他两米外,路边有一摊已经快要干了的的暗红色血迹,周围还要喷溅出来的,形之触目惊心。

连神机想到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耳边嗡嗡作响。

随即,他倏地转过身去看向围观的人群,尽量冷静的出声问:“请问出事的女学生大概长什么样子?”

被问的人本来不想回答,但见他脸色难看,仔细想了想,说道:“不清楚。不过听说好像有一个长的挺漂亮的小姑娘,看着清清冷冷的,不好相处。”

连神机听完,瞳孔骤缩,心底猛地沉了下去。

他立即拿起手机给陆容拨过去电话,同时离开人群,快步跑向店门前停着的车。

电话那头却没人接。

连神机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

这令连神机无比的慌。

他迅速上车开动车子,改为给江建林打电话。

江建林那边倒是很快就打通了,但他不知道在忙什么,那边声音嘈杂,各种各样的人声都有,只是听不真切。

“喂?三爷吗?找我什么事?”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道:“今天傍晚三中校门口出了起车祸,你帮我转交通大队,查来的救护车将出车祸的人送去了哪家医院!”

那边的江建林一愣。

“三爷,您说的是陆小姐吧?”

连神机呼吸微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一开口,声音沙哑。

“她在哪家医院?”

江建林说道:“就是齐老在的这家,现在我也在,陆小姐让我给她查……”

没等江建林说完,连神机直接挂断电话,扔到副驾驶位上,狠狠踩下刹车。

……

与此同时

医院急救室外的走廊里,气氛凝重而压抑。

不止陆容,温安安和苏梦,杨晓雯的父母都在。

他们望着手术室亮着的红灯,急得团团转。

苏梦脸色煞白,拽着温安安的衣袖不敢撒手,温安安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但见杨晓雯的父母都急得要哭出来了,她还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安慰道:“叔叔,阿姨,你们别怕,刚才医生都说了,晓雯伤的并不严重,手术会成功的。”

杨母抹着眼泪哭道:“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敢撞我女儿,等我女儿脱离危险了,我一定要亲自去警察局,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杨父拍拍杨母的肩膀,沉声道:“刚才警察不是来做笔录了吗?等晓雯一出手术室,我就去警局问问情况。”

苏梦喃喃道:“可是……可是人都已经跑了,还能抓得住吗?”

“能。”

一直没出声的陆容忽然开口。

她没坐在长椅上,就那么斜倚着灰白的墙壁,双手抄在裤兜里,脸色冷的骇人,黑漆漆的眼睛氤氲着红,眸色戾气横生。

陆容缓缓抬头,看向杨父杨母,一字一句道:“人跑不了。等晓雯做完手术,人就被抓到了。”

“真的吗?”杨母哭着问。

苏梦看着陆容,精神一振,攥着手愤怒道:“阿姨你放心,陆容可厉害了,她说能抓到,就肯定能抓到!”

温安安连忙跟着点头:“对对对,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晓雯也一定会没事的。”

杨父扶着几乎站不住的杨母,长长的叹了口气,又看向陆容感激的道:“孩子,谢谢你刚才先帮晓雯交了手术费,我们现下没带钱在身上,回头一定还给你。”

陆容摇头:“不必。这是我该做的。”

她一直面无表情,气势吓人,但在场的没一个怕她,反而觉得她单是人在那里,就给人一股莫大的安全感。

陆容抬头盯着手术室刺眼的红灯,眼底寒芒毕露。

那辆摩托车要撞的人是她。

如果不是杨晓雯将她推开,现在躺在里面的人会是她。

杨晓雯本来不必受这无妄之灾。

这笔账,她记下了,不管是谁,都别想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梦等人等的越发心急。

他们望着手术室的时候,寂静的走廊尽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道沙哑的声音。

“陆容!”

113.我很担心 这声音乍然响起,等在手术室外的几人都愣了下。

陆容身形微顿,也怔住,扭头看过去。

在走廊的另一头,连神机就站在那里,他应该是过来的很急,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风尘仆仆的,微喘着气,全然失了他一贯的淡定从容。

看到他,陆容空白了瞬,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她没有跟连神机说。

旁边的苏梦咦了声,扯扯温安安的衣袖,小声问:“安安,我看错了吗?我觉得他有点眼熟。”

温安安眼睛一亮,“你没看错,他就是很眼熟。”

苏梦顺着她的话想,顿时有点激动。

“上次礼堂看到的那个男人!”

“嘘嘘!这时候不宜激动,晓雯还没出来呢。”温安安连忙捂住苏梦的嘴。

苏梦眨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拉下温安安的手,小声道:“等晓雯醒了,我要跟她都说一遍,好姐妹就要一起八卦!”

顿了顿,苏梦看眼手术室,又失落起来:“所以晓雯你快点醒过来吧。”

“会的。”温安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说这话的工夫,那边的连神机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陆容不自觉抽出手,站直了身子,看连神机沉着脸到她面前停下,难得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你……你是怎么找到……”

“伤到哪儿了?”连神机声音低沉的打断陆容的话,面色冷的如同敷了一层冰,看的陆容微微失神。

“没有。”陆容摇头,抬手给他指了下手术室,“受伤的是我同学。”

连神机听陆容说完,目光在陆容周身上下再三仔细打量,确定陆容是真的没有事,一直吊着的那口气才松开。

但他仍然定定的望着陆容,目光深的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笼进去。

他比陆容高出一个头来,陆容要微微扬起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

在陆容的印象里,连神机一贯云淡风轻,目光平静又寡淡,像是疾风骤雨也吹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可此刻,陆容却确确实实的在他眼中看到了被深深压抑着的戾气与风雨。

这令陆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仿佛也涌出一些莫名的酸涩情绪。

片刻,陆容上前一步走近他,扯了下他的衣袖,望着他轻声说道:“我真的没事。最后一刻,我同学推开了我。”

连神机闭了闭眼,低沉的嗯了声,便转头看向杨父等人。

他扫了眼手术室的红灯,缓缓道:“她会没事的。不管这场手术是否成功,后续我都会亲自做她的主治医师,保她痊愈出院。”

了解连神机的人都知道,连神机能与死神抢人。

这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连神机给的最有分量的承诺。

陆容一听,怔愣的望着连神机。

她想说,以连神机的身份,他不必这样做,而且他也与这件事无关。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陆容说不出来。

温安安和苏梦一愣,问陆容:“你这个……朋友,是医生啊?”

陆容点头。

温安安和苏梦眼睛一亮:“医生好啊!”

温安安立即扭头跟杨父杨母说道:“妥了妥了,晓雯肯定没事!我同桌可厉害了,她这位朋友也厉害,肯定能让晓雯活蹦乱跳!”

杨父杨母一脸茫然,听到后面半句话,不管懂没懂,不住的点头。

连神机收回目光,抿了抿唇,轻声问陆容:“你手机呢?”

陆容反应慢了半拍,后知后觉的指着长椅上的包,“在那儿。”

连神机循着看了眼,轻轻的嗯了声。

顿了下,他低声说道:“以后记得把手机随时带身上。”

陆容平时是一直带着手机,但杨晓雯事出突然,陆容只顾得上打120,以及通知江建林查监控抓人,就匆匆跟着救护车到医院。

给杨晓雯交完手术费,等温安安通知杨父杨母的那会儿时间里,陆容暴躁的看见谁都想动手。

她怕拿着东西会控制不住误伤人,就把身上的东西连带手机都塞进了包里。

此刻听到连神机的话,陆容直接回去翻包找手机。

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满屏都是连神机的未接电话。

连齐老都没给她打过那么多电话。

陆容怔怔的抬头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已经平复好了心情,但仍然清楚记得当时心惊胆战的感觉。

他声音既低又哑:“我很担心。”

陆容默了下,认真点头:“我以后记得了。”

连神机喉间微动,这次没忍住抬手摸了下陆容的头,在她有些错愕和震惊的目光里,开口道:“你好好的。”

比什么都重要。

陆容哦了声,“知道了。”

片刻后。

“……你还没撸够吗?”陆容闷闷开口。

从来没人碰过她的头。

陆容不喜欢别人碰她头,之前也没人有那个胆子就是了。

连神机面不改色收回手。

旁边温安安和苏梦目瞪口呆的看向对方。

她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红灯终于变成绿灯。

杨父杨母顿时振奋,在手术室打开的一瞬间急忙跑上前,对着推人出来的医生护士一阵猛问。

“怎么样怎么样?我女儿手术怎么样?”

“她情况严不严重啊?怎么没醒?”

一个医生听笑了:“这位家属,病人刚刚收拾完,怎么可能会醒?”

“那我女儿手术成功吗??”

医生停下,认真回道:“手术很成功,身上的各种外伤不是很严重,但病人失血过多,之后得好好补补,而且病人内部脏器受损,右小腿骨折,起码得住……两个月院吧。”

杨父杨母一听,脸刷的一下变白。

“骨、骨折?那以后会对她生活有什么影响吗?”

“有是肯定有的。但只要病人后期积极配合医院恢复,还是有可能完全恢复,所以你们可以乐观点,也好好劝病……”

这话没说完,医生余光忽然瞥见他们身后的连神机,一下子卡了壳。

杨父杨母急声催促道:“劝什么?医生您快说啊!”

医生认出了连神机,不禁瞳孔地震,激动的都没听进去杨父杨母的话。

他刚想向连神机打招呼,就见对方朝他摇头。

医生反应了几秒,随即会意,就干咳两声,说道:“大体情况就是这样,总体还是不错的。”

说完,他吩咐护士将人送去病房,又让杨父杨母去缴剩余费用。

杨父杨母都没带太多钱,陆容就道:“我去。叔叔,阿姨,你们先跟去病房照顾晓雯。”

“哎,谢谢你了孩子,回头我们一定会还你钱。”杨父杨母连连道谢,亦步亦趋的跟着护士走。

苏梦不假思索道:“陆容,我也跟你去。你应该钱都交手术费了,问这儿还有些……”

温安安没让她说完,一把捂住她的嘴。

“同桌,我们先跟着去病房了啊!”

苏梦:“唔???”

温安安边拉着苏梦走,边小声说:“你傻啊?有我同桌身边那个人,还轮得到咱?识趣点,别打扰人家。”

苏梦:“唔……”

有道理。

114.交通罚单 他们一走,留下的医生立马上前,激动的想同连神机说话。

但陆容已经转身离开去缴费处,连神机跟在陆容后面也走了,半个眼神都没给那医生。

医生:“???”

所以三爷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

缴完费用,陆容就去了杨晓雯所在的病房。

刚到病房门口,正好碰见来医院找陆容的江建林,他身边还有祁轼安和连景。

祁轼安是来医院看望齐老,在医院门口碰见了江建林,以为对方也是来看齐老的,就打了句招呼,没成想从江建林口中听说陆容出了车祸,将祁轼安吓了一大跳,话都没听全就要跟江建林一起来找陆容。

他第一反应还想给连神机打个电话告诉他,亏得江建林几句简单说明出车祸的人不是陆容,连神机也早就知道赶来了医院,祁轼安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说的有来有往,却是令跟祁轼安一起来的连景听的稀里糊涂。

他还不知道江建林同陆容认识的事情,就十分奇怪江建林什么时候和陆容认识,为什么还特地来医院找陆容。

连景本来想问清楚,结果祁轼安一迭声问江建林车祸的缘由,两人理都没理他。

笑死,根本插不上话。

于是等到了病房外,连景差不多将车祸经过了解的透透了,但还是没明白江建林和陆容是怎么认识的。

他见他们说完了,刚想问,一抬头就见陆容和连神机从对面走过来。

诧异出声:“三爷?”

江建林和祁轼安闻声齐齐看过去。

江建林一见陆容,连忙走向她:“陆小姐,交通大队已经查到肇事者的下落,让人去抓捕了。我是来问问您的意见,抓到人后是想私了还是……”

这是要走的基本流程。

没几个人敢在这种时候来怵陆容的霉头问她,江建林便自己来,也是想看看陆容有没有事。

他还没说完,就对上陆容寒冰般的视线,不自觉噤了声。

陆容看上去其实很平静。

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越平静,就代表事儿越大发!

“私了?你觉得可能吗?”陆容一字一句反问。

江建林头皮一紧,连忙摇头:“好的,陆小姐,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

他说完,见陆容也没事,就想离开,但还没走成,又倏地听见连神机冷淡话音。

“在高校附近故意开车伤人,该怎么定罪,江局长需要问一下专业人士吗?”

江建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当然不需要,三爷也放心,我心里有数绝对秉公处理!”

他暗道,也不知道那肇事者是谁,知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踢到铁板上了。

真是……撞谁不好,非要往陆容和陆容的朋友身上撞,这不是活脱脱的作死吗?

连神机嗯了声。

江建林见没有他的事了,便告辞离开。

目送着江建林远去,连景人都是懵逼的,扯着祁轼安的衣袖问:“祁少,我是不是听错了?江局长叫陆容什么?”

祁轼安瞥他一眼,忽而起了些恶趣味,“陆小姐。相信自己,你没听错。”

连景:“???他们认识吗?”

祁轼安:“你猜。”

连景:“……”

祁轼安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连景,就收回目光走向陆容,关心的问:“小邻居,你真的没事吗?要不然做个全身检查吧?”

陆容看了眼病房,心情不算多好,“我没事。”

祁轼安用眼神问连神机。

知道陆容是真的没事,他安慰道:“没事就是最好的。至于你同学,放心,有三爷呢。三爷无所不能!”

陆容转头看向连神机。

对上他的目光,她轻轻的嗯了声。

……

很晚的时候,因为第二天还要上课,温安安和苏梦就先走了。

陆容本来想等杨晓雯醒了再走,杨父杨母感谢她一直忙前忙后的,劝她先回去好好休息。

加上连神机也劝,陆容就应了回去。

她不放心温安安和苏梦独自回去,这时候祁轼安在连神机的眼神示意下,主动站出来,笑眯眯的帮她将人安全送回去。

温安安和苏梦见祁轼安和陆容是认识的,就放心坐他的车离开。

陆容由连神机送回去。

但到医院停车场连神机的车前,陆容刚要上去,忽然发现连神机的车侧面有不少刮痕,不禁一愣。

连神机循着陆容的目光注意到,道:“之前不小心蹭的。”

陆容疑惑的看他一眼,哦了声上车。

回去的路上,陆容又收到江建林的消息。

他将肇事者拍了照片发过来,问陆容对该人有没有印象。

陆容扫了眼,脸色随即就冷了下去。

江建林发过来照片上的人,她的确见过,就是上次抢她东西,被她反揍了一顿的那些混混的头儿。

她记得,对方是陆知涵的追求者。

思及此,陆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给江建林发去消息。

“追究全责,起诉故意杀人罪。”

那边的江建林看到这条消息,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是别人,他可能也就是想字面上的意思,但陆容不同,陆容说的追究,指将人送进去,至少十年起步。

再出来时,人就废了。

江建林回道:“陆小姐,对方坚持不是故意的,而且要请律师。”

看到这儿,陆容冷笑一声,回道:“由他无效折腾。”

在开车的连神机注意到,开口问:“怎么了?”

陆容将江建林的话又说了遍。

连神机耐心听完,微眯凤眸,“那人之前还找过你的麻烦?”

陆容愣了下,“重点是这个吗?”

连神机看她一眼,“难道不是吗?”

陆容:“嗯……”

连神机轻描淡写道:“对方想请律师就请。但凡能把他捞出来,我的名字倒着写。”

陆容立即看向他,她没听连神机说过这样嚣张而霸道的话,见多了他温文尔雅的模样,现在就……挺新奇的。

正出神时,陆容忽然又听到手机响起的声音。

低头一看,还是江建林的。

带着跃然纸上的纠结:“对了,陆小姐有件事,不知道怎么说。”

陆容:“嗯?”

江建林没再发消息,而是直接给陆容发来三张图。

陆容一愣,点开放大一看,三张清一色的……交通罚单。

罚单主人的名字是连神机。

陆容:“……”

江建林委婉的消息紧随其后:“陆小姐,这我也挺为难的,希望您劝劝三爷,别有下一次了。”

陆容默了默,抬头看向连神机。

她的目光太过明显,委实难以忽略。

连神机温声问:“怎么了?”

陆容面色古怪的问:“你……你是怎么来的医院?”

连神机:“嗯?”

陆容将手机竖起,屏幕朝向连神机,“我收到了三张罚单。”

连神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片刻,他:“嗯……意外。”

陆容默默抓紧了安全带,叹道:“我把罚款给你交了。”

115.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次日。

杨晓雯出事突然,令孙恒非常头疼,因为杨晓雯还是三中送去参加市级钢琴比赛的参赛人选,她出事了,就代表没法参加比赛。

但三中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就放弃比赛。

即便三中不是很在意这种比赛,三中的名头也是摆在那儿的,不能真缺赛叫其他学校看了笑话。

是以孙恒顾不上先去医院看望杨晓雯,赶紧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学校。

学校领导层知道后也头疼不已。

尤其在他们叫来之前另外几个会弹钢琴的学生一问,才知道她们在确定自己不能参赛后,就没再练过,根本不能在短短几个小时里练出能参赛水平的一曲。

挑来挑去,能参赛的人选最后就剩下重点班的陆知涵。

但他们都知道陆知涵同陆容有过节,不敢擅作主张。

正巧这时候赛委来接人的车到了,学校领导层没办法,就找上了林校长,问到底能不能让陆知涵顶替杨晓雯去参赛。

这林校长哪儿敢答应啊?

他就赶紧打电话给陆容,想问问她的意思。

没成想,电话打不通,对方还是关机状态。

这下林校长没辙了,赛委的人又催得紧,林校长一咬牙,大手一挥叫领导们去通知陆知涵。

他怕陆知涵因为之前的事不愿意,还特地准备了一套说辞想劝人先以学校集体荣誉为先,但准备的说辞没用上,陆知涵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去参赛,还大度的表示,就算拿了奖也是杨晓雯的,她不会介意。

林校长一听,对陆知涵的印象变好不少,心道这学生总算还知道顾全大局。

因此,等陆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陆知涵已经坐上了去赛委的车离开,学校里议论纷纷,对最终居然还是陆知涵去参赛错愕不已。

温安安很生气的对陆容道:“要不是晓雯出事,才轮不到她被!”

“就是,对晓雯来说也太可惜了吧!”

苏梦一拍桌子跟着道。

陆容眼瞳微眯,眸色深沉,叫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温安安扭头问:“对了,同桌,肇事者抓住了没?”

“抓住了。”

“真的?!谁啊谁啊?我一定要问候他祖宗十八代!”苏梦激愤的问。

陆容微屈手指敲了敲桌面,纤长眼睫在她眸底投下一片暗影,嘴唇微张吐出一个人名来。

“于海。”

温安安和苏梦愣了下,绞尽脑汁努力回想自己认不认识这个人。

不出片刻,温安安瞪大双眼,卧槽一声:“这不是……职高那个有名的校霸吗??他在咱学校也是有名的,因为他追过陆知涵,有段时间老缠着她,以致被江子辰狠狠揍了好几次!”

温安安这么一说,苏梦也想了起来。

她没忍住猛地拍了下桌子,巨大的声音立即吸引了班里其他人的注意力。

“我看他是故意的!该不会是和陆知涵一伙的,撞了晓雯好让陆知涵去……”

话没说完,她被温安安一把会捂住嘴。

苏梦想说完,剧烈挣扎。

温安安看了眼周围露出震惊脸的同学,无奈道:“我的大小姐啊,你可悠着点吧,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万一……万一得罪了陆知涵怎么办?

苏梦委屈的呜呜叫。

陆容看她们一眼,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眸光幽深,若有所思。

不远处,陈阳见不到什么了,就收回目光,意味深长道:“杨晓雯这个时候出事,有点巧合了吧。”

江子辰看他一眼,“你想表达什么?”

“江少,你可别用那个眼神看我,我可没说什么。”陈阳耸了耸肩,微嘲道。

江子辰锐利眸子微眯,看向窗外,没来由的暴躁起来。

……

下课后,陆容就收到了林校长的信息,对方诚惶诚恐的跟陆容解释原委。

陆容随手回了句知道了。

林校长有他自己的立场,是为学校考虑,这她不能说什么。

其他的,陆容不会放过。

到了下午,陆知涵才回到学校,同时带来她为三中拿下第一名一等奖的奖杯,令全校哗然,不禁感叹你陆女神还是你陆女神,果然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非常人可比。

但陆知涵却很谦虚的表示,她只是替杨晓雯去参赛,荣誉是属于杨晓雯的,她不会占。

知道这个时,苏梦差点吐出来。

“她恶心谁呢?要参赛就参赛,拿回荣誉也大大方方自豪就行,为什么还要加上是替被人拿的奖的话?这不叫人心里隔应吗?”

温安安也气得不行。

她觉得自己总算深刻理解同桌为什么不待见陆知涵了。

这搁谁身上能待见?

她想跟陆容吐槽,扭头就见陆容皱眉看着手机。

就问:“同桌,你看什么呢?”

陆容淡淡回了句没事,目光却还看着屏幕。

页面上正是备注联系人10的聊天框。

“兄弟,我准备登机了,大约五个半小时到华国阳城国际机场,你记得去接我哈,我在你那儿可没有熟人,也不认识路,身上更没有钱打车。”

陆容估算了下时间。

她处理完所有事,再赶去接他,时间也还来得及。

陆容就收起手机起身。

温安安反应慢了半拍:“同桌,现在就去看晓雯吗?我和苏梦还没去请假。”

“你们先去。”陆容拎着包,从后门出去。

苏梦只来得及问了句:“陆容,你去哪儿 ?”

陆容也没想瞒着他们,丢下一句:“警局。”

温安安和苏梦愣神的工夫,就不见了陆容的人影。

……

出了校门,陆容自己打车去了警局。

她给司机报的地名是总局,对方听到时候十分意外,微妙的看了眼陆容才开车。

到地方时,已然傍晚,薄阳斜照。

陆容早就同江建林说了自己要来,江建林这时正在开高层会,没法出来接陆容,就叫自己的助书出来接人。

助书这是第二次见陆容。

他并不知道陆容具体是什么人,但见就开了对陆容态度恭敬,内心极为震撼,客客气气的将陆容引进去,一路经过的人无一不对陆容投来好奇的目光。

因为他们知道江局长身边的助手。

之前,就从来没见过这位助手亲自接人的。

到了里面,助手听说陆容要见夜间新进的一个叫于海的嫌疑犯,想起江建林吩咐过满足陆容一切需求,立马请陆容在休息室等候,自己出去安排。

116.公然威胁 十分钟后,那助手就回来带陆容去了探监室。

探监室外,助手对陆容道:“陆小姐,原则上最多不超过十分钟,但既然是您,那多出五分钟也是可以的。您有什么话就尽快说。”

陆容嗯了声,客气的道了谢,便推门进去。

探监室方方正正,不大不小,正中间有张桌子,陆容在桌子的一边坐下等着。

不多时,对面的小门就被人推开,两个小警察押着陆容此行要见的于海进来。

多日不见,于海看着憔悴了很多,精神不济,眼窝下一圈青紫,脸上的疤痕看着更加狰狞。

一见到陆容,他愣了下,随即瞪大转眼,恶狠狠的剜了陆容一眼。

两个小警察将他押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又把他固定好,这才向陆容敬了个礼,转身走出去。

陆容抬眼瞧着对面闷着声不肯说话,一副排斥人模样的于海,缓缓开口:“很好,你还认识我。看来你的确是故意想撞死我。”

她出了声,对面的于海也沉默不下去,冷笑一声,说道:“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被你揍了想讨回来,怎么,不行吗?”

“呵。”

陆容慢悠悠将一条长腿搭在另一条上,双手环抱于身前,睨着对面的人。

“我只问你一次,和陆知涵有关吗?”

她不提陆知涵还好,一提陆知涵,对面的于海像是被刺激到一般,顿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不过他被固定在特殊椅子上,怎么也挣脱不了,只伸长了腿猛地踹了下桌子,巨大的响声惊的外面的人立马进来查看情况。

陆容面色淡静依旧,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于海怒道:“你别什么事都赖知涵身上!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她没有关系!但是!让老子向你认错,绝无可能!你就等着被老子告吧!”

听到这话,陆容不禁耻笑出声。

“你笑什么!”

陆容好整以暇的歪头看着于海,微嘲道:“谁说我想让你认错?”

“什么?”似是没想到陆容会这么说,于海怒火微滞

陆容脸色转瞬冷了下来,“你认错,我朋友受到的伤害就能全都不存在了吗?”

于海被陆容问的一噎。

好半晌,他梗着脖子问:“那你想怎么样?老子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都别想让老子低头?!”

“你当我很需要吗?”陆容慢条斯理的甩了甩手,摩挲着手心,一字一句说道:“你怎么样是你的事。我要做的,是把你送进去,再无出来的可能。”

于海表情一僵,又很快恢复过来,冷笑道:“知涵有你这么个姐姐,真是她的不幸。老子不后悔做了,只后悔没把你给弄死为知涵出口气!”

“那你口中的陆知涵有没有告诉你,我是你惹不起的?”陆容忽然问。

于海一愣。

到此,陆容觉得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她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于海,开口道:“真是难为你这么为陆知涵考虑,结果人家一点都没把你放心上,连实情都是瞒着你的”

“你什么意思?”于海脸色一变。

陆容嗤笑一声,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

“以后都时间里,你就在里面好好反省吧。”

于海愣过后,陡然挣扎起来:“你回来!回来把话给老子说清楚!什么叫知涵瞒了我?!!”

可惜陆容已经出了探监室。

外面的助手一见陆容出来,立马示意两个小警察进去将人押回去。

他还下意识的看了眼腕表,五分钟,连十分钟都没到。

“陆小姐,局长还在开会,要不您去办公室等一下?”助手问。

“不用了。”陆容摇头,“工作要紧,我先回去了。”

“是。”助手点头。

这时,外面有一个人匆匆走进来,刚想同助手说话,看见陆容就噤了声。

助手连忙道:“没事,陆小姐不是外人,说吧。”

那人就道:“外面嫌疑人于海的父母来了,说是还带了律师,要求探望于海。”

助手闻言,下意识的看向陆容。

但陆容眼神都没变一个,手抄在裤兜里往外走。

助手说了句知道了,就忙跟上陆容。

陆容走出去到外面大厅里时,果然看见接待处站着一对很有暴发户气息的中年男女,旁边跟着一个拎着公文包,身穿西装,衣冠楚楚的三十岁男人。

她本想直接离开,不曾想那对父母余光一扫,忽然注意到她,似是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当即就朝她冲了过来。

“你!就是你!站住!”

这正是于海的父母。

于夫于母接到警察局说他们儿子被抓进去的消息,急得一晚上都没睡着,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不觉得自己儿子做错了,就是骑摩托车不注意,能有什么错?

本来他们想去医院找受伤的人私了,但警察根本不告诉他们人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无奈之下,就先来警局了。

而在来之前,于夫于母见了和他们儿子经常一起玩的狐朋狗友,听他们说了于海最近就跟一个叫陆容的女生有仇,还看了陆容的照片。

认识陆容的人都知道,只要见陆容一眼,就很难忘记她的样子。

于夫于母这就第一时间把陆容给认出来了。

助手刚要将陆容给送出去,冷不防有人拦住路,还是一副极不客气的样子,他人都有点傻了。

可于夫于母不觉得有什么。

拦住陆容后,于母用放肆的眼神略略打量了陆容一眼,说道:“你就是跟我儿子有仇的那个是吧?听说你也认识住院的那个女生。这样吧,我们家能出十万块钱,这件事情,你跟你朋友说私了就行。”

听到这话,助手嘴角一抽。

大厅里其他人都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于父丝毫未觉:“没错。只要你答应下来,之前你跟我儿子的过节,我们也就不计较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

等他们说完,陆容转头对助手道:“看到了吗?他们公然威胁贿赂我。大厅里有监控为证,你和其他人都是人证。这样的按规定怎么处理?”

话落,于夫于母:“???”

助手:“???”

助手反应慢了半拍,脸色古怪的说:“当然也能进去蹲。时间视情节严重程度而定。”

于夫于母:“??!!”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谁说我们威胁贿赂你了?!”

陆容回头看向他们,冷淡的哦了声,“既然不是,让开。你们挡我路了。”

117.怎么是个小姑娘 听完陆容说的这话,于夫于母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容。

“你竟然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陆容微微皱眉,没耐心应付下去,绕过于父于母就要走。

但于父于母却不肯罢休,拦着人怒道:“你给我们站住!道歉!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道歉不答应我们,你就别想走!”

陆容身边的助手看的都惊呆了。

陆小姐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们一定不知道陆小姐是什么人。

眼见陆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寒彻,周身气压迅速降低,助手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上前挡在陆容面前。

“两位,这是在警察局,你们再公然威胁挑衅,我们有权采取措施。”

陆容冷冷收回目光,双手环抱于身前,朝门口走去。

于父于母看到周围的警察还有所顾忌,不敢真的做什么,但见陆容要走,他们立马急了。

“站住!”

“我儿子的事还没解决呢!”

“你要是走了,就法庭上见!到时候我于家保证肯定不会有任何律师敢给你辩护!”

助手头疼不已,挥手叫旁边的几个警察过来扣住人。

直到警察近身,于父于母这才害怕起来,色厉内茬的叫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可是良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你们要是敢动我们,小心我们投诉啊!”

“你可闭嘴吧!”助手终于忍不住呛出声,“在警局闹事,大声喧哗,还当众威胁别人,不真的扣押你们就算不错了!”

而陆容已经头也没回的走出了大厅。

她依稀还能听见于父于母叫嚣的声音,只觉无语。

摇了摇头,陆容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来打开软件网上约车。

这时,陆容冷不防听见一道诧异的熟悉声音。

“陆容?”

陆容手微顿,抬眼看过去,对面不远处,就在她几米外,江子辰和陆知涵站在那儿,都十分意外的样子。

尤其是陆知涵,看陆容的眼神都晦暗起来。

陆容看他们一眼就收回目光,在手机上叫了车,就往警局大门外走去。

江子辰望着陆容,表情有些复杂。

就在陆容要经过他们时,陆知涵突然开口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我钢琴比赛成绩不错。”

江子辰瞬间扭头看向陆知涵,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陆容停了下来。

其实陆容没打算理他们,如果陆知涵不向她这么炫耀的话。

陆容抬眼看向陆知涵,面无表情:“你是忘了之前我警告过你的了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扫了眼江子辰。

陆知涵注意到陆容的眼神,面色微滞。

江子辰愣了下,疑惑的问陆知涵:“说了什么?”

陆知涵没说话,陆容也没再理他们,继续朝大门外走去。

见状,江子辰微皱眉道:“知涵,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陆知涵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子辰深深的望着陆知涵,那目光看的陆知涵有些心慌,但到底还是咬着唇没作声。

……

陆容离开警局后就去了医院看望杨晓雯。

杨晓雯这时候已经醒了,腿上带着石膏,刚换过药,整个人的精神看着还不错。

由于杨父工作单位实在请不了假,就由杨母白天照顾着杨晓雯,杨父晚上再来换班。

陆容去的时候,看到杨母脸上的黑眼圈挺明显,就提议给他们找个医护。

其实陆容已经吩咐人找好老板,但杨母受宠若惊,百般推辞,她也只好点头,之后杨母就离开,给陆容和杨晓雯留出空间来聊天。

杨晓雯笑了下,道:“陆容,我听完爸妈说了,你昨天先给我垫付了手术费和住院费,谢谢你。”

陆容摇头:“这些是我该做的,你本来不用受伤。”

“没有什么该不该做的。陆容,你千万别有心理负担,我是把你当朋友,当时才会推开你,换作安安和苏梦,我也会推开的。你们都是我朋友。而且,你不是已经帮我家抓到肇事者了吗?”

杨晓雯道,“就是有点遗憾,没能参加比赛。安安她们跟我说是陆知涵替我去的。这样也好,她比我厉害,能给三中拿回荣誉来。”

陆容眸色微顿,翻开包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旁边桌面上。

杨晓雯愣了下:“这是……”

陆容面不改色道:“于海他家里人赔的医药费。这是你该得的,拿着就好。”

杨晓雯听完,犹豫了下:“可是他现在不是还在局……”

不等她说完,陆容打断她的话道:“赔钱是赔钱,该付出的代价也不能少。这事你们家不用管,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杨晓雯愣愣的看着陆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陆容又待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离开医院前,她顺道去看了下齐老。

齐老这时候已经从祁轼安和连景口中得知车祸的事,看见陆容时心惊胆战的拉着她问了好一会儿,确定她真的没事才松口气。

又道:“丫头,你放心,既然连小子已经承诺了会给你同学医治,那她会恢复的很好的。”

陆容心里一暖,颔首应下,没待多久就走了。

这时候,开完会的江建林给陆容打了电话过来。

“陆小姐,他们说要起诉,那需要我帮您找律师吗?”

江建林认识的律师还是挺多的,比起在阳城才待了两个月的陆容,他的人脉要更有用。

陆容想了想,道:“好。”

江建林和陆容简单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陆容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打车去机场。

但她刚要叫车,手机屏幕里忽然弹出一个消息来。

“Surprise!兄弟,我提前回国到你说的水园32号了,有没有很惊喜???”

“但是……为什么没人啊???”

陆容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看着屏幕,发过去一个问号。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对方就打了电话过来。

然而,陆容此刻并没有带变声器在身上。

她眉心一抽,还是按了接听键,手机才贴近耳边,就听到对面传来的激动的声音。

“兄弟你在哪儿呢??快回来啊!我想赶紧看看传说中天字级的一等沉香是什么样子!”

陆容沉默片刻,说:“密码是六个一,沉香在二楼走廊最后一个房间里。”

“好嘞!我先进去瞧……”

话还没说完,余音戛然而止,手机那头忽然陷入死寂。

良久。

“……卧槽??兄弟,我好像出现了幻听,听到个小姑娘的声音!!!”

118.惊喜,or惊吓 陆容嘴角一抽。

虽然非常不想说话,她还是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没听错。”

对方:“……”

对方:“???”

对方:“!!!”

在沉寂了一分钟后,手机那头的人震惊到声音都尖锐起来。

“我giao!!!”

“你真的是我兄弟吗??”

陆容脸黑了一瞬,“不然呢?”

那边的人还是很难以置信,出声问道:“那你说,咱俩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况?”

陆容面无表情:“你被人讹了一千万,人家上门要债要剁你一只手。我看在你是给贫民窟百姓无偿治病的份上借你钱,结果你后来跑路了。”

“……”

对方干咳两声:“我那时候不是和你还不熟,以为你对我别有所图嘛。那你说,咱俩再次见面是什么情况?”

陆容继续面无表情:“那次你又被要债的缠上,被追到了那个地方,阴差阳错进去。我好心救你,你趁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又跑路了。”

对方:“……额。”

陆容微眯冷眸,“这么想来,你的确很有跑路的前科。”

这话一出,对方顿时噤了声,只剩下干笑。

说话的工夫,陆容停在马路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进去,给司机报了水园的地址。

手机那头的人听到这儿,终于不得不相信跟自己认识联络了好几年,甚至有过命交情,但他一直以为是男的、真?兄弟的人,居然还真特么是个女生。

而且听着这清清冷冷,还有几分青涩的声音……明显是个女学生,年纪不大的那种啊!!!

这世界是不是魔幻了?!

对方就不可思议的问道:“不是……那你为什么之前都……”

陆容听他说话听的有点头疼,道:“等我回去再说。”

话落,她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徒留对方一个人纠结抓狂。

一个小时后,陆容才到了水园32号。

她本来以为人会进去等她,没想到的是,在这种大冷天里,对方居然执着的等在门口,于凛冽寒风里瑟瑟发抖,被冻的跳脚也没开门进去,身形远远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陆容抬手压低帽沿往那边走。

离那人还有三五米的时候,那人突然转过身来看向陆容的方向。

陆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是在确认什么,随即卧槽一声朝她跑过来。

“大兄弟,是不是你!”

与电话里如出一辙的声音。

陆容抬头看过去。

朝她跑过来的是个挺年轻的男人,个子不高,约莫只有一米七五,身形清瘦,哪怕穿着羽绒服也没叫人觉得他有多胖。

当陆容的目光移到那男人的脸上时,就确定这的确是对方。

因为对方有个很明显的特点,虽然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却偏生长了张很显小的娃娃脸,五官秀气,甚至瞧着挺乖,令人看见的第一眼以为对方是个大学生,与他张口就是粗话的形象一点都不相符。

而在她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

看见陆容极惹眼的漂亮面容后,对方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见陆容的那刻,就确定这肯定是他的大兄弟,因为他没见过有第二个人再有如陆容那般淡漠冷淡的眼神,就仿佛是经历了很多事情再难对周遭事物提起一丝一毫的兴趣,更别提对方身形也酷肖他大兄弟。

可他还是难以置信……

“你特么真是个女的啊?”

一张口,年轻男人顿时变得粗矿起来。

陆容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经过他脚步也没停,直接到32号开门。

“我没说过我是个男的。”

对方屁颠屁颠的跟上陆容,喋喋不休道:“可我见你的时候,你戴着面具,穿着也是男式,说话的声音都是男音,明显都是男性特征啊。”

陆容瞥眼对方一旁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淡淡道:“自己搬进来。”

“好嘞!”

对方上下打量陆容,起了极大的兴趣,费力拖着行李箱跟陆容进去 兴奋的说道:“我本来以为自己能给你个大惊喜。好家伙,你这惊喜更大,都快成惊吓了!这让我以后……怎么直视你这个大兄弟。”

说到后面,男人目光落在陆容身上的校服上,一脸纠结挣扎。

想到以前居然好几次试图跟大兄弟分享小电影的自己,男人都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就在男人吭哧吭哧拖行李,陆容头也没回的往里走时,两人都没发现,隔壁31号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而陆容两人进去后,陆容在玄关处翻出一大把钥匙丢给男人,“除了书房,走廊最后一间房和左边第二间,其他房间自己挑,柜子里都有被褥。”

话才说完,陆容一抬头,见男人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表情还有点羞涩。

她顿时一个恶寒,退后一步:“你那什么眼神?”

男人挠了挠头,“我说投奔你的时候,不知道你是姑娘,现在……不方便吧?”

陆容嘴角一抽:“我平时住校,不回来住。”

男人一听,立马松了口气,“那刻太好了!省的老子……不是,省的我住的不舒心。”

陆容嘴角一抽。

她刚想问男人晚饭想吃什么,就听见对方一脸惆怅的说道:“哎,大兄弟,以后我不好意思对你说脏话了。”

陆容莫名其妙道:“为什么?”

男人理所当然的掰着手指头数道:“你看,第一,你是个姑娘家,第二,你还是个学生,祖国幼小的花朵,我总不能教坏你吧?话说,嘿嘿,大兄弟,要不你叫我一声哥哥呗?啧,从大兄弟变成小妹妹,好像也不错,我都没有过妹妹呢。”

陆容等他说完,笑了下,语气却凉凉的:“你再废话下去,我就让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能从那群人手里救下你。”

男人听完她的话,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当初的画面,意识到陆容的武力值,他迅速后退摆手。

“不不不!大兄弟,冲动是魔鬼啊!”

陆容翻了个白眼。

男人还要再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门铃声。

他“咦”了声,道:“大兄弟,你今天还有客人来吗?”

陆容微怔,而后摇头,直接转过身去开门。

但就在她要开门时,外面来的人已经先她一步开门。

陆容抬眼看去,见到来人,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我不是给你发过消息,说完今天不去找你了吗?”

她身边的人好奇的探过身子去看。

才看了一眼,他就愣住,反应过来他顿时后退,非常震惊。

“你你你……你是京都连家的连神机??”

男人瞪大双眼,这下是真的感受到了惊吓。

连神机看到陆容,微冷俊容才缓了些。

他循声瞥过去,定定看了眼忽而皱眉,像是在回想什么,片刻后才开口:“沈清泽?”

119.连神机的马甲 沈清泽?

这个名字令陆容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向她身后的人。

而对方在连神机说出这个名字时,心里一惊,转身就想跑。

但随即,一直跟在连神机后面的祁轼安就冒出头来,大喊一声:“站住!沈清泽,还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这声音,沈清泽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看过去。

同时看到连神机与祁轼安,他有点窒息。

“大兄弟,为什么……他们会在这儿啊!!”

“我还想问你呢!”祁轼安一脸震惊的走出来,看看陆容,再看向后面的沈清泽,懵逼的开口:“小邻居……他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有医生朋友吧?”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点头。

祁轼安嘶了声,“小邻居,你……你还真是出人意料,居然认识沈清泽。”

沈清泽是谁?

只要是对京都形势有所了解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因为他就是堂堂京都四大家族中沈氏的继承人,与连神机,杨惊寒齐名。

但这个名声,并不是连神机和杨惊寒那种,而是沈清泽本人虽为世家子弟,但极其离经叛道,与沈家老爷子的关系也堪称冰点,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再无踪迹,消失在京都里。

后来再传出他的消息时,是他被国际医科组织首席执行长将老相中,收为关门隐退前的小弟子,令所有人都哗然。

但要是就这样下去也好,沈家在京都面前还算抬得起脸。

然而沈清泽却在国际医科组织待了没两年就突然消失,同时他还瞒着医科组织的人带走他们当时呕心沥血出的研究成果,令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

等医科组织的人发现时候已经晚了,沈清泽早已不知所踪。

没人找得到他。

国际医科组织的人为了找他,都在天盟的天网上挂了任务。

连神机和祁轼安是从京都出来的人,世家子弟间彼此都认识,再不济也打过照面。

祁轼安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陆容这里见到跟人间蒸发似的沈清泽。

他服气的说:“小邻居,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你知不知道跟沈清泽这家伙当朋友,是件非常冒险的事?你胆子也太大了!”

陆容:“………”

她听说过沈清泽。

但她不知道身边这个人就是。

陆容这人交朋友挺随心,向来不问出处,对性子,对胃口,就够了,是以同沈清泽认识的这几年,两人从来没问过对方身份背景,沈清泽在陆容就是个云游的杂牌医生,陆容在沈清泽那儿则是个人脉好像挺广的野路子。

陆容还没什么反应,沈清泽先炸毛了,返回来说道:“你胡说什么?大兄弟认识我后不知道有多安全,多少次命悬一线都……”

他还没说完,就收到陆容的眼神,下意识噤声。

随后就道:“反正不是冒险的事!再说了,要冒险也是我大兄弟更冒险好吗?跟她一比,我可太老实了!大兄弟,你说对不对?”

“不会说话就闭嘴。”

“好嘞!”沈清泽连忙捂住嘴,缩在陆容身后求保护,警惕的看着连神机和祁轼安。

连神机目光一深,定定望着陆容,没说话。

祁轼安就开口说道:“沈清泽,你有这工夫在这儿呆着,还不如回京都看看你老子。你知不知道你家老子生病了,这几年来身体不怎么样?这种时候你这个亲儿子不在老人家身边,哪良心上过得去吗?”

“你管我。”沈清泽冷哼一声。

祁轼安嗤笑道:“是,我是管不了你。祁家不比沈家,哪儿敢管啊?而且,连你那个大哥都管不了你,就更没人敢管你了。”

“你说什么?”不知祁轼安说的哪句触及到沈清泽的禁区,沈清泽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去。

陆容看着祁轼安微微皱眉。

连神机注意到,瞥眼祁轼安,还想再说几句的祁轼安身形一顿,嘴角一抽退后。

然后,连神机就没什么表情的看向沈清泽,喜怒难辨:“你跟我过来。”

沈清泽一个激灵,拨浪鼓似的摇头:“不不不!这就不用了吧?”

连神机微微蹙眉,看沈清泽一眼。

沈清泽哆嗦了下,求救似的看向陆容,扯了扯她的衣袖。

陆容就道:“今天太晚了……”

“相信我。”连神机缓缓开口,对着陆容时神情温和了许多。

沈清泽注意到这点,诧异的睁大眼睛,连对连神机的害怕都忘了。

陆容顿了顿,松口道:“好吧。”

沈清泽:“???”

祁轼安丝毫不留面子的笑出声,叫着陆容往里走:“来来来,小邻居,不用管他们。我都没进过你家呢,带我参观参观呗。”

陆容看了眼连神机,见他对自己点头,就只好应了祁轼安的话引他往里走。

沈清泽:“?!!”

不是,大兄弟你不能不管我啊!

他下意识想跟在陆容后面,但被连神机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连神机面色极淡的转身出去。

沈清泽挣扎片刻,妥协的垂头丧气跟出去。

客厅里的陆容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脚步微顿。

祁轼安注意到,笑着道:“小邻居,你放心吧,沈清泽跟三爷可是师兄弟,三爷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的。”

“师兄弟?”陆容诧异的看向祁轼安。

“是啊,不然小邻居你以为沈清泽为什么那么怕三爷?”

祁轼安在陆容面前毫不犹豫的卖了连神机,解释道:“国际医科组织将老,众所周知,他有两名弟子。小徒弟是沈清泽,大弟子就是我们三爷。只不过三爷志不在此,也不想做将老的接班人,他就回了国。当然,三爷这个身份只有内部人知道,你之前不知道很正常。”

……

与此同时,外面。

沈清泽裹紧外套跟连神机走到院子里,愁眉苦脸。

果然,下一刻,就听连神机问道:“东西呢?”

他问这话时,就站在院子草坪外,身材颀长匀称,如芝兰玉树,但落在沈清泽眼里就成了莫大的压力。

沈清泽硬着头皮道:“丢了。”

连神机身形一顿,转过身去,微眯凤眸瞧着沈清泽。

“丢、了?”

沈清泽心想豁出去了,咬牙道:“没错!我去过那个地方,丢那里面了,没能拿出来!”

连神机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清泽,周身气压骤低。

沈清泽心里叫苦不迭。

他哪儿想到,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国,居然会在这儿碰见他最不想看见的连神机啊!

沈清泽几乎已经想象到了自己接下来被训得惨不忍睹的模样。

然而,连神机平静过后,出口却是问起了别的。

“她之前……遇到过很多危险吗?”

120.好的师兄,没问题师兄 沈清泽愣住。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连神机指的是陆容。

意识到这点,沈清泽看连神机的眼神都带着点古怪,年轻俊秀的娃娃脸上神色微妙。

连神机淡淡看着他,完全不觉得自己问这个有什么。

片刻,沈清泽说道:“是。我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过三次。之前,她每天吃的特效药,也是我配置好给她的。”

到这里,沈清泽顿了顿,抬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连神机。

问:“说起来,她已经两个月没问我要过特效药了。今天我看到她,她却好好的,像是已经没影响了。师兄,应该是你给她配过药了吧?”

沈清泽很少称呼连神机师兄,不是他不承认连神机,而是他同连神机系出同源,都是京都的人,对彼此了解很深,他拉不下那个脸去叫连神机师兄。

而且,除了教他们的将老,再没有人能比他还要了解连神机是个什么水平。

如果是连神机出手,那沈清泽就很能理解为什么陆容突然停了从他这儿拿药。

连神机比他的水平要高一些,这他认。

连神机没说话,半晌才道:“没有。”

“哦,不是你啊……什么??”

沈清泽顿时整个人都惊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急促的问:“那她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连神机微微蹙眉,回想了下,说道:“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沈清泽急得直跺脚,“哎呀,她情况特殊!你没察觉到什么,一定是我大兄弟伪装的太好了!”

说完这话,沈清泽都没顾上连神机,转身就往别墅里冲。

连神机沉沉看着沈清泽,抬脚跟上他。

此时别墅里,陆容正在听祁轼安说连神机在国外医科组织待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说到兴起处,祁轼安幸灾乐祸的道:“当初将老为了留住三爷,想尽了办法,软磨硬泡都做了,但三爷就是一口咬定不想留下来,还面无表情的跟将老说,他可以把沈清泽给找回来继承他的衣钵。啧啧,小邻居你是不知道,将老当时的样子看着有多可怜,我都同情他。”

陆容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有所思的沉吟。

祁轼安继续道:“其实三爷也不是真的什么情面都不留。他当初之所以会那么坚决的离开医科组织,据我所知,是他好像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过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就是了。”

陆容平静的看着他,哦了声。

祁轼安觉得陆容的神情有点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想不出来,他索性就不想了,好奇的问道:“小邻居,那你跟沈清泽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陆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转移话题道:“意外……”

话音未落,开门的声音响起,陆容和祁轼安同时看过去。

入眼就是沈清泽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一直冲到陆容面前,喘着气严肃开口:“大兄弟,你老实跟我说,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祁轼安:“???”

陆容还没反应过来,目光越过沈清泽已经看到了连神机,他正幽深的望着她,眸光意味说不清道不明。

“没有。”

沈清泽却不信,“少来,咱俩谁跟谁,我还不了解你吗?快点……”

不给他机会说完,陆容直接打断他:“你很闲吗?如果闲的话,现在就开始做你该做的,天字级沉香在上面,需要什么再和我说,完会让人给你准备好。”

沈清泽一愣。

经陆容这么一打岔,他终于明白,陆容并不想让连神机和祁轼安知道。

行吧。

沈清泽耸了耸肩,“那我先上去收拾房间好了,坐飞机那么久,老子都累了。”

他边说,边走向自己的行李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连神机目光意味不明的看着陆容,祁轼安眼观鼻鼻观心,见气氛有些凝滞,就主动道:“额,对,现在是挺晚了。沈清泽,那你住哪儿啊?该不会就住小邻居家吧?”

“那是自然,完不住完大兄弟家还住哪儿?”沈清泽莫名其妙的反问。

祁轼安:“……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决定。”

沈清泽:“为什么?”

祁轼安看眼面色已经透出寒气的连神机,自觉闭上嘴没说话。

下一刻,连神机就没什么表情的开口:“带着你行李,去我那里。”

话是对沈清泽说的。

沈清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行!我不愿意!”

在这里看见连神机已经够惊悚的了,再住到连神机的地方去,他还要不要活了?!

沈清泽回头看向陆容:“大兄弟,你也一定舍不得我对不对?!”

陆容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祁轼安一把捂住了脸。

连神机缓缓道:“想来你不会愿意叫医科组织的人知道你在哪……”

“什么住你那儿是不是?好的师兄,没问题师兄,当然可以师兄!”沈清泽一个激灵,从善如流的改了口,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看着连神机。

陆容看着他,就觉得……也是挺服气的。

“那你过去吧。明天下午,我会带你去医院。”

沈清泽听见这话又开始打退堂鼓:“不去行不行?既然连神机在这儿,那我只看报告和结果也不妨碍我的。”

沈清泽不是不知道齐老,齐老也不是不认识沈清泽。

之前京都那次,就是因为陆容要他出手的人是齐老,沈清泽才会用线上的方式。

现在见面的话,沈清泽实在怕齐老回头就把他在阳城的消息传回沈家去。

陆容摆了摆手:“随你。”

“好嘞!”沈清泽这才松了口气。

等他们说完,连神机就和陆容告别回去,沈清泽忧愁的叹口气,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蔫了吧唧的跟在连神机后面,活像做错了事即将被家长教训的孩子。

祁轼安看不过去,上前帮他拖行李。

陆容目送着他们离开,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说实话,如果她早知道这家伙是沈清泽,还同连神机认识,是绝对不会叫他回国的。

但当下也没别的办法,人已经回来了。

陆容摇了摇头,转身往楼梯走。

这时,陆容的手机忽然响了下,是江建林发来的消息。

121.我已经请了律师 “陆小姐,我刚收到消息,不知道为什么,我联系了很多律师,他们都拒绝了。”

看完江建林发的消息,陆容微微皱眉,打字回他:“怎么回事?”

那边的江建林郁闷不已。

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不久之前,他联系过的那些律师齐齐拒绝他的委托,要知道放在以前,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况且于海这起案子,根本就是轻而易举能胜诉的案子。

不是说这起案子有多简单,而是因为这起案子有陆容在。先不说别的,只要有陆容在,起码不会愁有没有证据,这就相当于把枪架在手里指着对方脑门打,枪里装好了子弹,对方还动不了的那种,根本就是必赢的局。

像这种案子,律师接了只会给自己履历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怎么那些人还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呢?

而且,他还是以自己的名义去找的人,以往对方一见是他江建林就立马答应了,哪能想到这次居然再三推脱。

江建林实在是想不通。

给陆容发这条信息的时候,江建林心里忐忑的不行,深怕陆容觉得自己做事不行。

他犹豫再三,还是将情况原原本本的给陆容说了遍,着重强调那些人还躲起他来了。

陆容看完江建林发的消息,微微皱眉,回了句知道了,就关了手机上楼。

对陆容而言,其实并没有江建林想象中的那么在意能不能找到律师,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看在江建林的面子上,才松口在阳城找律师。

阳城里找不到,并不会妨碍到她。

陆容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洗漱完毕了上床睡觉。

临入睡前,陆容想到江建林的话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就放弃,关灯睡觉。

虽然陆容到底也没想通,为什么江建林的名头在阳城那些律师面前忽然失去作用,但次日下午,这个答案就主动找上门了。

彼时陆容正要去连神机的店里找他,温安安和苏梦问陆容要不要一起去看杨晓雯,她们想去给杨晓雯送今日的笔记。

陆容有事在身,就摇头拒绝,便同她们分道扬镳。

没想到的是,她才出校门口,刚要过马路,一辆车忽然在她面前停下。

经车祸后,陆容现在对忽然出现的车有点敏感。

她扫了眼这车的牌子,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就退后一步。

车不是陆容熟悉的,车窗却在这时缓缓降下来,露出一张陆容熟悉的脸。

定睛一看,正是陆雪华。

陆容不禁皱眉。

陆雪华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露出和善的笑容,对陆容道:“容容啊,姑姑正好拉接知涵,也一道接你回去吧。”

陆容面色极淡的扫她一眼,没出声。

陆雪华不放弃道:“遇见就是缘分,可见你我姑侄情分还在不是?即是如此,你就跟姑姑回去,一家人敞开了说话,怎么都还能继续做下去亲戚。”

陆容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道:“你没看见挡我路了吗?”

陆雪华面色一滞:“什么?”

陆容冷着脸说:“好狗不挡路,请让让。当然,你非要当狗的话,完也没办法 ”

陆雪华一听,面部肌肉踌躇,废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给陆容甩脸子。

“你这孩子,怎么跟姑姑说话呢?这一次姑姑可以不计较,可不能有下一次了。”

陆容这下彻底没了耐心,绕过车就要走。

见状,陆雪华更是耐不住,心里暗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当即沉下脸说道:“陆容,你要是走了,我保证你会后悔!你难道不想帮你那朋友上诉了吗?”

这话令陆容脚步一顿。

陆知涵得意的扬起下巴,“就算你是齐老的继承人,齐老的人脉也都在京都,天高皇帝远,管不到这阳城来。哪怕是江局长,他又不是律师界的人,还能帮得了你吗?”

陆容没再走,回过身去,微眯黑眸看着陆雪华。

“然后呢?”

陆雪华在车里姿态高傲,挺随意的样子,悠悠道:“只要你乖乖跟我回陆家,继续好好的做陆家的女儿,我就能帮你。好歹我也是京都的人,夫家不才,在这阳城还是挺有话语权的。到时候,给你在阳城找个律师,还不是手到擒来?”

陆容听笑了,漫不经心的瞧着她,问:“所以是你让那些律师们别接我的案子?”

“是又怎么了?”陆雪华满脸理所当然,假惺惺道:“容容,这下你该明白,姑姑还是能帮到你,势力也不弱了吧?只要你和姑姑处好关系,以后齐老和江局长不能给你做到的事,姑姑绝对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那些律师的确顾忌江建林,但比起时常都能听到的江建林,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高高在上的世家,听上去更遥不可攀,更令他们忌惮。

陆容轻嗤一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陆雪华面色一顿。

陆容接着道:“谁告诉你,我只能请阳城的律师?”

这话令陆雪华心里一个咯噔,“你什么意思?你想让齐老在京都帮你轻律师?不可能!齐老不认识律师界的人!除了完没人能帮你!”

陆容翻了个白眼,嘴唇微张吐出两个字:“傻逼。”

再说下去,陆容都觉得自己的智商会被带低。

于是她这次头也没回的走向马路对面。

陆雪华呆了一会儿,怒吼出声:“陆容!”

她立即推门下车想去追陆容,结果要冲过马路的时候不远处忽然急驰而过一辆车,差点撞上她,吓的她猛然后退,脸色骤白。

只能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难以置信的望着陆容走到对面,进了一家店。

司机也吓了一跳,匆匆下车到陆雪华身边,惶然叫了声夫人。

“给我查!”陆雪华怒指陆容进的那家店,“查那家店是谁开的!她竟然敢冒犯完,我动不了她,还不能让她身边的人付出代价吗?!”

另一边陆容进店,不止看见连神机,沈清泽居然也在。

沈清泽一见她就凑上来八卦道:“大兄弟,那谁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看你表情不太对呀!”

陆容随口道:“没什么。找我的那人,说让我在阳城一个律师都找不到。”

沈清泽:“???”

沈清泽懵逼道:“她是傻逼吗?你怎么可能会有找不到人的时候!”

“没错。”

里面坐着的连神机不紧不慢开口,在陆容和沈清泽都看过来的时候,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我已经请了一个律师。他明天上午到。”

“谁?”陆容略有些意外的问。

连神机瞥眼沈清泽,道:“沈遇年。”

顿了顿,他十分淡定的补了句:“沈清泽的哥哥。”

122.沈遇年 众所周知,京都有四大顶级豪门世家,分别是连式、顾氏、沈氏和杨氏。

这四姓中,除了连家是半路出现,异军突起,其余三家都是百年老家族,在京都的势力根深蒂固,很有名望。

而到了连神机这一辈,京都四大世家里同时出现了四位声名赫赫的青年俊杰,高居首位的就是连家的连神机,其他三家分别是顾氏的顾其华、杨氏的杨惊寒,而沈氏年轻一辈里与他们齐名的,就是沈清泽的这位兄长沈遇年。

年纪轻轻就已是京大法学系的博士,工作后又独自打拼出一家高端律师事务所,接的案子从来没有失败过,百分之百的胜率,在律师界的名声不亚于连神机在医学界的名气。

但是,沈遇年其实并不是沈老爷子的亲生儿子。

沈老爷子年轻走南闯北的做生意,那时候敢拼,没顾及身体,导致伤了根基,医生诊断说很难生育。后来看了无数医生也没好转,就放弃了生育自己的孩子,直接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合眼缘的孩子培养,也就是现在的沈遇年,准备当自己以后都接班人。

谁曾想,领养沈遇年没几年,沈夫人突然被查出有孕。

这对他们来说可谓是天下掉馅饼的天大好事,所以沈老爷子夫妇对这个孩子,也就是沈清泽充满期望。

可能是孩子来的太不容易,沈清泽出生后,他们对沈清泽极其溺爱,慢慢的就养出沈清泽混世魔王,离经叛道的性子,几度令他们很失望。

亲生儿子指望不上了,沈老爷子慢慢的就将重心完全移到了沈遇年身上。

后来沈清泽离家出走的那一年,正巧赶上了沈遇年高考。

不知道为什么,那年高考后,沈遇年不顾沈老爷子夫妇的劝阻,毅然选择了读法学,这才有了现在名声在外的沈大律师。

陆容对沈遇年有所听闻,知道这个人。

她立即转头看向沈清泽,果不其然,沈清泽在听到连神机说了沈遇年后,顿时炸毛。

“连神机!”

“嗯?”连神机一个眼神看过去。

沈清泽对上他的目光,怒火微滞,脸上满满的不忿,梗着脖子道:“你明明……明明说不告诉我家里人的!”

“那我告诉了吗?”连神机漫不经心的反问。

沈清泽一噎。

连神机联系沈遇年是为了帮他大兄弟打官司,确实……不算联系他家里人。

可这跟联系了有什么区别啊!

沈清泽不敢对连神机发火,就委屈巴巴的看向陆容,语速极快的说道:“大兄弟,这次真不是我想跑,是我没办法啊!这样,我看他在,又有你的天字级沉香,齐老短期内肯定会没事的!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他就想跑。

陆容微蹙眉:“你又想跑路?”

沈清泽脚步一顿,心虚的不敢看陆容:“这怎么能叫跑路呢?我是在处理家事!”

陆容哦了声,道:“所以你明明那么有钱,还是屡次找我借钱坑我,坑完我又跑路?”

沈清泽:“!!!”

他求生欲爆表:“没有!大兄弟,你现在也知道,以前完那是没办法的嘛。”

陆容没理他,自顾自说道:“我想想,你欠了我多少钱来着?两千万?四千万?五……”

她没说出一个数字,沈清泽就多心惊肉跳一点。

不等她说完第三个数字,沈清泽急忙开口:“停!咱俩多久的兄弟情啊,谈钱伤感情。”

“那你还跑吗?”陆容挑眉问。

沈清泽:“跑……不是,走还是要走的。”

陆容立即转身走向连神机,“你有他哥哥沈遇年联系方式是吗?给沈遇年打个电话,通知他替沈清泽还我钱。”

连神机定定看陆容一眼,配合的颔首,“好。”

话落,他作势要打电话。

沈清泽:“!!!”

他顿时一个箭步冲过去,“慢着!”

陆容与连神机一同看向他。

沈清泽嘴角一抽:“留!我不走了还不行吗?”

“嗯。”陆容就看着他善解人意道:“那你暂时不还钱,也行吧。”

沈清泽:“………”

他大兄弟以前明明视金钱为粪土,不是这样的。

都是连神机!

都是他教坏了他大兄弟!

为了防止沈清泽回头说话不算数又跑了,连神机便通知祁轼安过来亲自把沈清泽送回水园。

祁轼安得知沈遇年要来,毫不留情的嘲笑:“怎么回事?沈清泽你都多大了还怕你哥?”

沈清泽忿忿不平的瞪他一眼,闷着头往外走。

祁轼安笑得肚子疼,好半天才平复下来,走之前同连神机道:“三爷,连景让我转告您,他下次回来时候,会和连巽一起来。”

他们走后,陆容有些好奇的问:“连景什么时候走的?”

连神机给她倒了杯热牛奶,道:“前天。有些事让他去办。”

“哦。”

“比起这个,我倒是挺好奇,”连神机在陆容对面落座,微挑眉问:“几千万?小姑娘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陆容端着杯子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替人消灾的酬劳罢了。”

“那天字级沉香呢?这段时间,我好像没见有什么陌生人去给你送东西。”

陆容慢吞吞的喝了口牛奶,道:“正常。你我也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

听完这话,连神机嗯了声,嗓音低沉:“所以,你是在提醒我找时间和你多相处?”

“……咳……咳咳。”

陆容一时没绷住,牛奶呛进了气管里咳嗽起来。

连神机面不改色给她顺气。

他们没待多久,就去了医院看齐老。

看完齐老,连神机带着检查结果回水园找沈清泽,陆容则去看了杨晓雯,因为杨晓雯一家已经收到了法院的传单,一家三口都很无措。

在得知陆容已经找到律师后,杨父杨母感激的都不知道该说对面好。

杨晓雯却有些疑惑的问:“陆容,他们都已经赔了钱,说明他们已经认错了吧?可为什么他们还要起诉?”

陆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安慰她别担心,就离开了医院。

而沈清泽的哥哥沈遇年在第二天下午很及时的赶到。

彼时陆容正有事,见到沈遇年时已经是晚上,就在连神机的店里,是个身着黑色修身西装,戴着细金框眼镜,身材颀长匀称,气质淡漠又肃然的年轻男人。

123.容姐马甲:黑客X 陆容的脚步就一下子停住,站在店门外,久久都没能迈进去。

最后,是里面的连神机先发 陆容,起身隔空望着她,叫道:“怎么不进来?”

旁边的祁轼安和沈遇年循声看过去,一齐看到了外面的陆容。

祁轼安诧异道:“是啊,对面多冷,小邻居你站那儿干嘛?”

陆容:“……”

也是挺服气。

她嘴角一抽,往里走,抬头看过去时,正好对上沈遇年的目光。

他也在看着她,淡漠的眼中掠过丝惊讶,不自觉的站起了身。

连神机等她进来,下巴微抬点向沈遇年,言简意赅的介绍道:“这是沈遇年。”

陆容看着沈遇年,点点头。

对方微怔过后,也朝她颔首。

祁轼安手撑在桌面上,笑嘿嘿道:“完就说沈清泽这小子怕他哥,他还不承认!要是不怕,干嘛不来给他哥接风洗尘?我看他明天怎么找借口。”

听到祁轼安说沈清泽这个名字,沈遇年微微失神。

他收回目光,抿了抿唇,没说话,就沉默寡言的坐在那儿,一副冷静模样,连眉眼间的疲惫都多了别的意味

陆容过去坐下,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服气的开口:“后天开庭。”

话是对沈遇年说的。

沈遇年点点头,神情淡然:“在飞机上,完已经将整个案子的案情了解完了。”

陆容就又道:“我要他最好再也出不来。”

“有点困难。”沈遇年淡淡道,随即屈起中指往上架了架眼镜,不紧不慢道:“但可以做到。”

陆容嗯了声,“麻烦了。”

沈遇年摇头:“小事。”

两人间的聊天到此为止。

方才其实正要说起案情的祁轼安:“……???”

他疑惑开口:“小邻居,你们……怎么跟认识似的?”

这话一出,连神机微眯起凤眸,神情难辨喜怒。

陆容瞥眼祁轼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祁轼安一脸茫然:“这……还用说吗?”

陆容收回目光,淡声道:“当然不熟。”

连神机幽幽的目光转向沈遇年。

沈遇年面色不变,依旧冷静又淡漠的点头:“不熟。”

“可你们……”这也不像不熟的样子啊!

祁轼安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气氛陡然变得奇怪起来。

陆容没说什么,待了会儿就直接离开回学校了,都没给祁轼安再问下去的机会。

她走后,祁轼安才看向沈遇年,迷惑的问:“沈哥,你真不认识小邻居?”

沈遇年其实察觉到了连神机目光不太对味,但他小啜一口热茶,还是那个回答:“不熟。”

连神机捏了捏手心,若有所思。

……

而陆容离开后,一边走,一边翻出手机来,切至备注联系人4的聊天框,发过去一条消息。

“几年前,你托我回绝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沈遇年?”

对方没什么动静。

陆容盯着看了会儿,又没等到回复,就收起手机往学校里走。

直到晚自习的上课铃响的时候,陆容的手机才响了一声。

陆容翻出来看,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

“宝贝儿,你……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

陆容直接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他现在在阳城。”

对方又没动静了。

陆容不知道对方是不知道回什么,还是在思考应该怎么回,一直到晚自习结束,陆容也没看见消息发过来。

她想起看到的沈遇年,无声的摇了摇头。

……

开庭的那天,陆容有事没去。

因为连神机和沈清泽已经开始合作研究齐老的病情,陆容就跟着去医院,陪着齐老做全套的检查。

一整天下来,最后陆容收到了一条消息。

“出不来了。”

——联系人16。

即沈遇年。

这是判决结果。

陆容毫不意外,毕竟她对沈遇年的能力早有耳闻。

实际上,陆容当初存这个号码时只是阴差阳错,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和做什么的,她只是接了一个人的委托任务,去替她传话和送东西。

后来,陆容懒得删了,就一直保存了下来。

那时候也没想到今天会用上。

陆容看完消息,就想将手机塞回口袋里,随即,沈遇年又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陆容顿了片刻,皱眉回:“挺好的。”

对方很快回过来:“嗯,那就好。”

陆容看了眼,切换页面。

然而接下里,沈遇年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连神机知道你是他一直在找的黑客X吗?”

陆容面色微凝,盯着屏幕,久久都没动作,好半晌才发了一行字。

“他找X做什么?”

“不清楚。”

哪怕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沈遇年个人扑面而来的淡漠,像是高山之巅的冰雪。

“他之前好像是在找一个人,听说黑客X无所不能,想请X出手,但是没有渠道能联系到黑客X。”

陆容看着它,同时想起之前祁轼安说的话。

祁轼安说,连神机没留在医科组织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难道就是要找黑客X?

思及此,陆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X,国际大名鼎鼎的黑客,能力不输国际联盟的顶尖技术人员。

但是一年前,黑客X就失去踪迹,跟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出现在过大众眼前。

陆容其实已经都快忘了自己这个身份了。

知道她是黑客X的人也不多,其中一个就是沈遇年,另外一个是她手机里备注联系人4的人。

陆容低垂眼帘,回了句知道了,就把手机放进兜里,往回走。

病房里,齐老已经累的睡过去,连神机正站在病床前,同医生低声交流着什么。

片刻,他停下接了个电话。

陆容等他接完电话才走进去。

连神机听见声音回头看她,唇角微勾,温声道:“沈遇年说赢了。”

陆容哦了声,“好。”

连神机倏地问:“小姑娘不觉得意外?”

陆容脚步一顿:“你不是说他是挺厉害的律师吗?那也不足为奇了。”

“这样啊……”连神机腔调微微拖长,也不知道有没有信。

陆容看着他,突然问:“连神机,你有想找过什么人吗?”

连神机微怔,像是没想到陆容会问这个,思忖几秒后答:“有。”

陆容喉间微动,没忍住,鬼使神差的问:“那你现在还想找吗?说不定……完能帮你。”

连神机望着陆容,忽而失笑:“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连神机低沉磁性的嗓音轻了许多,“已经找到了。”

124.别装一样的东西 当天晚上,陆容想了挺久连神机要找的那个人是谁。

到底,她没问连神机,就离开医院回了水园。

沈清泽正在32号等陆容,一见到陆容,立马递给她一张单子,“大兄弟,你找人把上面的东西给我弄回来,完之后要用。”

陆容情绪不高的哦了声。

沈清泽没察觉到,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陆容身后,颇有兴趣的问:“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去你说的那个放沉香的房间看了。但是,大兄弟,完有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不知道就别问。”陆容淡淡道。

沈清泽噎了一下,面不改色道跟上去,“就是……大兄弟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那房间里为什么会有做沉香的东西?”

陆容停下,看看向沈清泽。

沈清泽一副无辜的模样:“该不会……这沉香是你做的吧?”

陆容沉沉的看着他:“你觉得呢?”

沈清泽想了想,试探出声:“你难道……真是王权?”

听他说完,陆容没什么表情的收回目光,“现在还不到做梦的时候。”

沈清泽:“……”

这么毒舌,确实是他大兄弟没错了。

“不是,要不是你的话,你干嘛弄那些……”

陆容没了耐心,开口说道:“你要真挺闲,就去机场送送你哥,他要回京都了。”

这话一下子戳中沈清泽死穴。

沈清泽面色微滞,顿时噤了声。

他眨眨眼睛,迅速转身往旁边31号走,“懂了,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了。”

陆容一直看着他灰溜溜的进了31别墅的门,这才抬脚走进去。

沈清泽的那张单子也在陆容手里,陆容就随手拍下来直接发给亚斯,再给对方转了一笔钱。

亚斯的回复是在第二天早上发过来的,那时候陆容已经身处学校。

“小容容,你这……最近够忙的啊,买这些东西,你还忙的过来吗?”

陆容趁课间回他:“朋友要的。”

亚斯秒回:“行。既然是你朋友,那我肯定给你办好。”

陆容看完就将手机塞回了抽屉里。

上课铃响,第一节是数学课,庄老师一如既往的带着保温杯和教材走进来,笑眯眯的。

经过这么久相处,七班同学已经和他很熟了。

就有人直接问道:“庄老师,什么事啊那么高兴?”

走到讲台上的庄老师放下东西,目光扫了眼下面恹恹的趴在桌上不知道是睡觉还是干什么的陆容,她面前竖着本教材,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的头。

“还能有什么高兴的?明天,陆容同学就要代表我们去参加省级奥数比赛了,大家一起鼓掌,祝她马到成功拿下特等奖。”

底下的同学们:“……???”

他们没听错吧?

陆容参加奥数比赛就算了,庄老师居然还期待她拿下特等奖??

众人面面相觑,在庄老师的带动下只响起零零散散的掌声。

温安安拿教材挡住脸,戳了下陆容:“同桌,起来啊,庄老师叫你呢?”

陆容其实没睡,只是在闭目养神。

但她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其实也没怎么听清楚周围的声音是什么。

被温安安戳了后,她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上讲台上庄老师悠哉悠哉的目光,默了默,又拿教材挡住。

庄老师笑着摇摇头,“看来最近陆容同学私下里很用功。没事,陆容同学不想听就不听了,老师期待你明天的比赛拿回个好成绩。”

听完这话,众人嘴角抽搐。

到时候到底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还是意想不到的惊吓,还说不定呢。

比起陆容,他们更相信重点班的陆知涵拿回好成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

下午放学,温安安对陆容语重心长道:“同桌,虽然完也理解你,奥数比赛确实比较令人头秃,但这都最后一晚了,你多少得看看吧?不然明天你比得太难看,很有面子的。”

陆容摆摆手,懒散的说知道了。

温安安并没有觉得陆容有多放在心上。

她与苏梦对视一眼,齐齐叹口气,觉得自己活像个担心的老母亲。

陆容在放学后直接拎着包离开,这次不用她自己去请假,因为数学组的组长特地替她找主任请了,理由是希望她好好准备比赛,虽然他们挺相信陆容的水平。

当然,有没有真的努力,他们就没法管了。

陆容出了校门,想直接去找连神机吃饭。

想到温安安和苏梦的嘱托,陆容在马路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拐去了书店,打算买本习题做做。

刚进店门,收银台那里站着一个熟人。

“完要这几本,麻烦结下账。”

抬眼一看,是陆知涵。

陆容收回目光,直接往最里面走。

陆知涵这时候余光也瞥见了陆容,她抿了抿唇,付完钱后拿着装好的东西离开。

就在要走过店门时,陆知涵忽然又停下,攥了攥手,掉头往里走,一直找到陆容的面前。

“你放弃奥数比赛吧。”

陆容的手才拿起一本数学的五三。

陆知涵声音冷不防响起,她动作微顿,扭头看向她,一脸费解的表情。

陆知涵微抬下巴,居高临下的,淡淡道:“去也参加了奥数比赛。”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参加?”陆知涵神情突然转阴,“你是觉得,你可以在奥数比赛上也能压过我吗?”

陆容:“………”

陆知涵觉得这真是自己对陆容最善良的时候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于海的案子,你凭齐老的人脉从京都找来了律师打赢了?陆容,奥数比赛不是打官司,你就算再有人脉和背景也没用的,到时候你只会自取其辱!”

陆知涵是从陆雪华那里知道的。

开庭当天,陆雪华也没去,她觉得这种小案子不值得她亲自去。可她没想到,最后收到的结果会是败诉。陆雪华不可思议的问那律师对方请到的律师是谁,但人家灰头土脸的根本不想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陆雪华问了一圈都没问出,所有当天参与过开庭的人,嘴巴都极其严。

陆容一言难尽的看着陆知涵,问:“你知道你体内大脑和大肠是一样的结构吗?”

陆知涵一愣,没明白陆容怎么突然说起别的。

陆容拿着数学五三去付钱,经过陆知涵时微顿,丢下一句话。

“既然知道,就别装一样的东西在里面。”

125.你不知道吗 一直到陆容走到柜台前付完钱出去,陆知涵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陆容的意思。

顿时,她的脸都被气的扭曲了,转身就往门外冲。

但当她出去时,已经不见陆容的人影。

“陆、容!”

陆知涵愤怒的想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摔地上出气。

然而,她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走来几个面目眼熟的学生,怒火微滞,生生的忍了下去。

来的也是三中的学生,就在陆知涵隔壁班。

她们看见陆知涵,熟络的打了个招呼。

陆知涵勉强笑着回应,猛地转身走向陆家车停着的方向,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陆容,我一定让你知道,除了背景,你一无所有,什么都比不上我!”

她走后,那几个女生还有些疑惑。

“怎么觉得她今天心情不太好啊?”

旁边的人嗤道:“自从这个学期开学以来,她有几天是心情好的?”

“也是。接连社死那么多次,还连累了两个好朋友,就这居然都能当没发生过似的。我要是她,早就不来上学了。”

“你管她呢?人家再怎么样,好歹也是堂堂豪门千金,还有一个江子辰护着。”

有人不屑道:“那又怎么了?不说江子辰了,就说她豪门千金的身份,现在谁不知道陆氏要垮了?”

“我都不明白她家里人,有陆容那么条粗大腿在,不好好抱着,还把人给得罪晚了,怎么想的?”

“谁知道呢。我倒是还不明白,江子辰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又不是眼瞎看不到她做的那些事,怎么就还能继续护着她了?”一人酸溜溜道。

“不明白,不明白……”

……

与此同时,陆容已经到了连神机的店里。

祁轼安正好也在,一抬头见陆容随手拿着本五三进来,愣了下,脱口而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邻居,你这是要学习?”

陆容瞥他一眼,“算吧。”

祁轼安就乐了,“活久见啊。”

陆容翻个白眼。

连神机这时候已经将做好的晚饭端了出来,叫陆容先去洗手再来吃。

他瞥见陆容拿的五三,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想到什么,开口问:“你的奥数比赛是不是要到时间了?”

陆容嗯了声。

她洗完手出来,祁轼安嘶了声,问道:“小邻居,你真要参加那个奥数比赛?”

“不明显吗?”陆容过去坐下。

祁轼安啧啧叹道:“那你要是成绩很惨,岂不是会贼伤心?”

“………”

“不是,”陆容看向他,服气的问:“你为什么就不能觉得,我是有信心拿下特等奖,才参加奥数比赛的?”

“那你是吗?”祁轼安配合的问。

陆容微挑眉:“自然。”

祁轼安笑了起来,却是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陆容撇撇嘴,就不理他了,咬着筷子吃饭。

连神机警告的看一眼祁轼安,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到桌面上,微屈双指推到陆容手边。

“这什么?”

陆容不甚在意的瞄了眼,发现是张黑卡,有些迷惑。

连神机道:“沈遇年替沈清泽还你的钱。”

陆容手一顿,意外的看向他,“多少?”

连神机晤了声,“不清楚,估计……应该是够还的。”

陆容哦了声,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她本来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过让沈清泽真的还她钱。再说,就算还,沈清泽也还不完。

祁轼安好奇问道:“小邻居,你不看看?这可是无限额的。”

陆容兴致缺缺的道:“不用了。”

想了想,她又道:“那给你吧,当饭钱。”

这话是对连神机说的。

祁轼安一听,促狭的朝连神机挤眉弄眼。

讲真,他就见过陆容这么一个敢使唤连神机的,也是头一次见给三爷小费的。

连神机低垂眼帘,舌尖抵着下颚低笑,“那你什么时候需要了,完再给你。”

陆容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晚上,陆容就没走,直接在连神机这儿做了一晚上的题。

祁轼安新奇的很,但到最后,见陆容一直慢悠悠的,手里转着笔,都没怎么思考就划答案,他实在忍不住说道:“小邻居,你这跟划水有什么区别?做了有意义吗?”

“怎么没有?”陆容慢条斯理的又勾了个答案,理直气壮的说:“我这不是付出时间和精力了吗?”

祁轼安:“你是想说无效用功吗?”

陆容想了想,“你说是就是吧。”

祁轼安看向连神机,“三爷,这你还不管管?”

连神机在用笔记本,对着屏幕,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着,抬眼瞥了下,又低下头去。

祁轼安心想,得,一位是爷,一位是小祖宗儿。

……

第二天。

齐老早就知道陆容要参加奥数比赛了,特地打电话给陆容关心了一番。

挂了齐老电话,陆容就随这次给三中带队的老师去了集合点。

好巧不巧的是,带队的老师就是数学组组长。

除了陆容和陆知涵,还有个男生也同他们一起。

这个男生还是学校特意安排参赛的,就是怕陆容和陆知涵因为之前的过节而有矛盾影响了之后的双人赛。毕竟,既然他们都不止陆容一个人参加了,那双人赛还是可以争取争取的。

到时候,只要陆容和那个男生组队参加,那就妥了。

但陆知涵不知道学校的这个安排,在去往比赛场地的路上,主动同那个男生打招呼道:“詹子杰同学,估计双人赛是我们参加,你有什么习惯没?完可以迁就一下你。”

被叫作詹子杰的男生一愣,奇怪的看眼陆知涵。

他是重点班隔壁的,但恰好偏科,数学成绩并不比重点班的差多少。

对于陆知涵,他闻名已久,只是最近听说的名声都不太好就是了。

“陆同学,那个……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陆知涵一愣。

詹子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坐在最后面靠窗位置的陆容,对方双手环抱身前,戴着的帽子几乎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好看的下巴,饶是如此,他也觉得对方有种惊人的,说不出的漂亮。

“双人赛,完会和陆容组队。”

126.奥数比赛 这话一出,陆知涵脸色骤然一变。

詹子杰不经意间看她一眼,就看到她神情阴沉,异常吓人,他从没见过陆知涵这副模样,不禁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我……我没说错……双人赛,我就是和陆容组队……”

陆知涵用力掐了掐手心才勉强压下心底翻涌着的愤怒,生生挤出一个笑容,“这我确实不知道。”

说完,她就回过头去,看向坐在她和詹子杰后面一排,正在看各高校参赛选手资料的数学组组长。

她定了定神,有意不去看最后一排的陆容,尽量摆出温柔乖巧的模样来,“老师,我想问一下,为什么……双人赛选人的消息,我不知道呀?”

詹子杰和陆知涵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组长就算再不想听,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本来还想置身事外不管,结果陆知涵这么一问,他不得不开口。

“噢,你说这事啊,陆容本来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既然去都去了,干脆双人赛也搞一个。学校经过综合考虑,觉得詹子杰同学是最适合同陆容组队的。詹子杰虽然不是你们班的,但你应该也听说过詹子杰,他数学的单科成绩常年稳居级部前五,挺稳的嘛。”

组长和善的说。

陆知涵听完,咬了咬下嘴唇,有种难堪感。

什么叫综合考虑?

三中不就是看在她和陆容有过节的情况上,才不让她参赛的吗?

而且,组长说的那话,就像是特地为了陆容挑选适合她的队友配合她参赛似的。

凭什么?

陆容什么都不懂,甚至可能连奥数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有这样的待遇?

就因为陆容是齐老选定的继承人,林校长就要处处讨好陆容,不惜拿这么重要的奥数比赛开玩笑?

陆知涵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老师那我想问一下,双人赛的名单申请上交了吗?”

“这个啊,还没呢,到时候临到场现确定就行。”组长随意的道,说完就低下头去继续看参赛选手的资料,也没把陆知涵问的这个往心里去。

陆知涵眼神暗了一下,忍下去说自己也想参加的念头。

她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后排的陆容,回过头去靠着椅背,脸色阴晴不定。

而就坐在她旁边的詹子杰简直要吓死了。

他平时在隔壁班,见陆知涵的次数不多,对陆知涵的印象一直就是别人口中传的那样。

怎么没人说过,陆知涵喜怒无常呢?

……

约莫一个半小时后,陆容等人终于到了奥数比赛的省办现场。

他们出发的非常早,现在也就八点多,但入口处的人流量已经非常大,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等着检查进去。

数学组组长连忙叫醒陆容。

面对着陆时,他的脸色要和煦的多。

正要下车的陆知涵注意到,抿唇冷冷看了眼才下去。

陆容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不少,很好说话的拎着包跟着下去,走在组长身边。

他们光是排队就排了挺久,时间漫长的都令陆容有些不耐烦。

好在就在陆容的耐心濒近临界点时,排到了他们,组长给工作人员看了参赛资格表,拿到了通行证就带陆容三人进去。

进去后就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前厅,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一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比赛用地,已经被工作人员拿红带子围了起来,另一部分就是休息区,最左边还有一个小型的休息室和一个小型餐厅,前者是专门用来接待评委和领导,后者则是用来提供所有人午餐的,因为他们的比赛分为上午场和下午场,几乎要待到下午三点以后才能回去。

再放眼全场十几所高校的人,可以说,三中来的人数最少,只有三人,其他高校要么五六人,要么直接达到十人。

组长带陆容他们去登记后,就带他们到了三中专用的休息区,指了指已经开放的小型餐厅,“你们要是饿的话,现在还可以去吃点东西,九点以后单人赛开始,那时候就不能随意走动了。”

陆容现在有点烦躁,就问:“提供牛奶吗?”

组长一听,豪气的说:“陆容同学你喜欢喝牛奶呀?那你去找工作人员吧,想喝多少喝多少,连同午饭,都是学校报销的。”

陆容哦了声,将包放下,转身走向那餐厅。

陆知涵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的坐下,没说话。

组长到底还是挺喜欢陆知涵的,毕竟之前也是他用心培养的苗子,就放轻了语气道:“陆知涵,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比赛尽力而为就行,重在参与。”

陆知涵抬眼平静的看他,问:“那陆容呢?她也重在参与吗?”

“她怎么能和你一样呢?”组长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要不是为了拿奖,三中怎么会让陆容来参加奥数比赛?

也知道,以陆容的水平,就是拿下特等奖,他都不意外。

陆知涵听完,神情淡了很多。

组长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太妥当,就安慰了陆知涵几句,但陆知涵有没有听进去,他就不知道了。

旁边的詹子杰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陆容再回来时,手里就拿了盒温牛奶,咬着吸管边喝边走,一副懒散模样。

组长都看的头疼,连忙道:“陆容同学,你快来,抓紧时间看看我给你找的真题。”

虽然他亲眼见过陆容的水平,但陆容这漫不经心的劲儿,实在不像个能放心的。

陆容淡然过去在旁边坐下,刚要接过来,旁边的陆知涵忽然开口:“老师,我和詹子杰也想看。”

詹子杰:“???”

他没说!

组长看陆知涵一眼,都是老人精了,哪能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就从包里又翻出两份来。

“老师一视同仁,都准备了。”

陆知涵这手就有点伸不出去了,但最后还是接了过来,上半身不自觉做的笔直。

詹子杰却连连摆手:“我就不用了吧。该看的之前早看了,水平就到这儿了,现在再看我只会更紧张。”

组长瞥了眼身形有些僵的陆知涵,嗯了声,“你自己有数就行。”

再扭头一看陆容,组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陆容不但没看,还把那一叠资料举高过眼睛挡着半透明天花板透进来的阳光,然后闭目养神。

似是感受到了组长的死亡凝视,陆容淡淡开口:“对我没多大用。”

组长也知道,这些真题不一定对陆容有多大帮助。

他叹口气。

到最后,只有陆知涵一个人在看。

陆知涵顶着组长的注视,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如芒在背。

就……特么的挺难受。

127.她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单人赛快到时辰的时候大赛的主持人终于入场,在一众工作人员的簇拥下到比赛场地的最前方,拿话筒吸引过所有人的注意来。

声音响起的那刻,全部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主持人讲解这次比赛的注意事项与规则。

由于这次参赛的人实际上不多,单人赛所有选手加起来统共也就是三十五人,是以评委组决定,就一场以成绩定排名,下午的双人赛则是积分制。

也就是说,他们的单人赛只有一次机会,统一做考题,时间两个半小时。

而就在主持人身后的比赛场地,工作人员已经将三十五个座位排好,彼此之间隔的距离都很大,还有一米高的挡板阻挡视线,数名老师巡查,确保无作弊现象。

宣讲完毕后,主持人随即就开始组织参赛人员过去排队抽签决定座位号。

组长见此,连忙叫闭目养神的陆容。

陆容看过去一眼,起身同詹子杰、陆知涵一起过去。

有时候,名头大也是有用的。

在场所有高校中,三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抽签顺序也靠前。

排队的第二个学校就是他们三中。

轮到他们,詹子杰立马给陆容让开,摸着头憨笑道:“陆容,你先吧,女生优先。”

陆容看他一眼。

但还没来得及道一句谢,陆知涵突然越过她去,向工作人员递交了身份证明抽签。

詹子杰有些傻眼:“她……她……”

陆知涵没过多犹豫就抽好,抽的是6号,挺吉利的数字。

她接过工作人员给她的考试用具,回头对詹子杰笑了下,“谢谢你先让我了。”

詹子杰:“???”

他什么时候就让她了?

他明明让的是陆容来着!

陆知涵却直接无视他无语的脸色,挑衅的看了眼陆容,扭头往里走。

詹子杰翻了个白眼。

轮到陆容,陆容更是瞬间随手拿了一根签递给工作人员。

可能是没见过像陆容这么淡然自若,仿佛只是来打个酱油的选手,工作人员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那张极其惹眼的漂亮的面容上时,又有点失神。

直至对上陆容黑漆漆的眼睛,他突然一个激灵回神,赶紧将比赛用具递给陆容。

“这位同学,你是22号。”

陆容接过,直接往里走。

要紧比赛场地,还得经过一道检查程序,用探测仪器检测身上有无电子用品或者有没有带小抄。

当然,学过奥数的人都知道,就算带小抄,也不一定有用,还危险。

但不排除总有那么几个智障想铤而走险。

最后陆容才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桌面上已经有了草稿纸,试题要等全部核查完毕后才发放。

陆容百聊无赖的等着时候,目光往旁边不经意间一扫,忽然顿住,微微坐直了身子。

她这个位置比较特殊,在左边,又是后头,离休息室挺近。

而此时,休息室的门口,有一个陆容意想不到的人。

——连神机。

陆容以为自己看错了,面无表情的一直盯着他。

但远处休息室门口的连神机却是挺好整以暇的样子,倚靠着门框,一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抄在裤兜里,黑色的长款风衣衬得他身形颀长而匀称,正微挑眉哂笑着望她,姿仪瑰雅又自带清冷气场。

偏生这时候他挺低调,满场注意到他的人并没有多少。

看了一会儿,陆容喉间微动,先一步收回了目光。

她在心里暗道一句,真是妖孽。

不多时,全部核查都已做完。

确定所有人入场后,主办方的人拿过来试题开始下发。

陆容手里转着笔,再往休息室一看时,又倏地顿住。

——连神机不见了。

休息室的门也关着。

陆容不禁皱眉。

难不成真是她出幻觉了?

发试卷的人到她这里,见她一直看着休息室,不禁皱眉。

“看什么呢?考间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四下张望,没记住吗?”

陆容闻声收回目光,哦了声。

发试卷的人皱眉又看了她一眼,放下试题去给下一个人发。

试卷很快发完,主持人调好时间,宣布五分钟后正式开始。

其实各参赛选手间的挡板挡的非常严实,坐在中间的每个座位,除了后方,左右前面都是挡板,而两边的位置,只有前方和有选手的一边有挡板。

这也一定程度上隔绝了外面休息区各高校带队老师看着他们,省的学生在答题过程中被越看越紧张,反而影响发挥。

时间开始,数名老师就开始巡查。

陆容转了转笔,扫眼题,第一面都是选择题,后面的则是填空题,以及四道大题。

她在做前面的选择时,心里快速算出答案就勾上。

有的选择题,陆容甚至不需要心算,第一眼就能看出答案。

这令陆容做的速度其实很快。

但陆容不知道的是,这次奥数比赛的试题其实难度极大,是主办方特意与省教育局合作出的题,其中还邀请了京大数学系的教授过目。

所以,满场的三十五个人里,大多数都是满面愁容,匆匆看了眼题就感觉心下一片哇凉。

巡查老师一一看过去,并不意外。

其中一个女老师刚好走到陆容这边,随意扫了眼,刚要走过去,忽然顿住。

她心里咦了声,诧异的回头看向陆容。

这名学生第一面居然已经做了大半!

她:“???”

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蒙的吧?!

女老师一脸懵逼,但她其实不知道试题的答案,就不知道陆容做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见陆容速度丝毫不减,她面色涌出古怪来。

难道……这学生是来凑数的?

不应该啊,这学生穿的是三中校服,三中没这么拉的吧?

女老师想不通,就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而外面休息区的组长其实早就记住了三个学生分别的座位,注意到那女老师在陆容位子前停留,他顿时无比紧张,没一会儿又见那女老师摇头难辨赞贬的离开,他心里一个咯噔。

什么意思?

难道陆容做的不行吗???

再想到陆容进场前吊儿郎当的样子,组长这下心里又茫然又踌躇,紧张的都快把衣服给抓褶了。

里面的学生为这次考题而焦虑,外面带队陪同的老师们不知道情况,更加焦虑。

就在比赛时间过半,众陪同老师的焦虑几乎到顶点的时候,他们目光不经意扫过一处,齐齐一愣。

组长跟着看过去。

定睛一看,他惊的猛地起身。

因为比赛场地理出了点动静。

而且这动静不是别人,正是陆容!

陆容她站起来了!!

她怎么突然站起来了啊??!!

128.要相信陆容 组长心里有多疯狂呐喊,陆容并不知道。

实际上不止组长,在场的其他老师都傻眼了,包括那些巡查的老师。

之前那个经过陆容摇头的女老师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即快步走向陆容。

“这位同学,难道你不知道比赛期间是不能随意活动的吗?你这样是违反比赛规则,赛委有权取消你的比赛资格的。”

场外的组长:“!!!”

刚走没两步的陆容闻声停下,抬眼看向那女老师,表情有些许疑惑。

“怎么,不能提前交卷。”

“当然不……”女老师下意识的就要说当然不可能随意走动,不然万一抄袭别人的怎么办?

但随即,她突然反应过来陆容说的是什么,声音顿时就卡了壳,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陆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提、提前交卷……也、是可以的。”

不过他们举办了那么多届奥数比赛,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参赛的同学会提前交卷就是了。

他们连写都不一定能写完,哪里有可能提前做完哦?

其他巡查老师也跟女老师一样诧异,看陆容的眼神都微妙了些。

这时间才过半,别是这女学生做不下去了直接放弃了吧?

而不远处的陆知涵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陆容,嗤笑一声,不屑的低下头去继续做卷子。

果然就跟她料想的一样,陆容也能什么也不会。

三中选陆容,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招牌。

等着吧,她一定会让三中的校领导还有林校长知道,哪怕陆容比她背景大,她陆知涵也是他们唯一能选的那个人。

被女老师有奇怪眼神注视着的陆容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眉眼间清清冷冷的,黑漆漆的眼睛瞥眼女老师,就哦了声,懒散的指了下桌面上的卷子。

“我提前交卷。”

说完这简单一句话,她就从外面走。

女老师都没回过神,沉浸在这女学生居然真的敢提前交卷的震惊中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女老师堪堪有了反应似的,连忙快步跑到陆容的位置前,掀起陆容的卷子看。

正面反面,都是满的。

居然一道题都没空着!

女老师:“……”

外面,呆呆看着陆容走向自己这边的组长瞳孔地震。

但周围其他高校的人都在看着他,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三中,不能作出什么失态的举动来,于是组长硬生生的按耐住自己。

眼见陆容过来在他旁边位置坐下,却是拿起一叠资料作势要挡在脸上睡觉的模样,组长实在忍不下去了。

“陆容同学,你、你觉得你……做的怎么样啊?”

他让自己尽量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来。

陆容其实能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都停留在她身上。

她淡淡回道:“挺不错的。”

这回答……

组长忍着又问:“不错是怎么个不错法?”

陆容忽然拿下挡脸的资料,看向组长一本正经的问:“那您想让我不错到什么程度?”

组长呆了呆,下意识的啊了声。

陆容挺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感觉自己至少……满分吧。”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没忍住噗笑出声,看陆容的眼神都不对味起来,带着不信和鄙视。

白日做梦呢吗这不是?

组长咽了咽口水。

他知道陆容的水平,但眼下这个情况,他一时间真不敢信陆容话里有几分真了。

“……真的?”

陆容随意的嗯了声,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将资料又挡脸上,靠着椅背,双手环抱于身前闭目养神。

组长听着周围听着周围隐隐约约,并不怎么善意的窃窃私语,一把捂住了脸。

校长啊,他怎么突然有种三中要完了的感觉啊?

这次他们不会要翻车了吧?

相较组长心里的天人交战,陆容悠哉到了极致,短暂的睡了一觉。

再睁眼时,就是詹子杰小心翼翼的叫她,这时候单人赛已经结束,快到十一点半,已经可以准备准备去餐厅吃饭了。

陆容虽然对比赛兴致不高,但对吃饭兴致挺高的,打了个哈欠,同詹子杰道了句谢,转身朝餐厅走起。

詹子杰愣了下,扭头问组长:“老师,我怎么觉得陆容同学现在挺有精神了?”

组长不想说话。

组长忐忑又心累。

陆知涵看了眼陆容的背景,收回目光来,突然道:“老师,您也看到了,我姐姐就是这么个不着调的性子,把双人赛安排给她,您真的放心吗?”

“这……”

之前组长还不觉得,现在组长就想……挺悬的。

陆知涵见组长面露犹豫,加了把火:“我跟我姐姐认识那么久,最清楚她是个什么人了,她很容易出事的。组长还是让我替我姐姐上场吧,这样既稳妥又有保证,以我和詹子杰的势力,不愁拿不回一个好成绩。”

她说话轻声细语,语速又慢又温柔,听来有种特别的郑重,仿佛她真的是在替学校认真考虑。

组长的脸色又动摇了几分。

詹子杰看着,嘴角一抽,倏地插话道:“陆知涵,但你就是不如你姐姐数学好啊。”

陆知涵面色微滞,猛地扭头看向詹子杰。

詹子杰猝不及防,又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组长经詹子杰这么一提醒,突然回神,原本已经出现动摇的脸色立即不见。

对啊,他就是怀疑谁都不能怀疑陆容。

上次的数学月考,陆容可是全年级唯一的满分,还亲自向他们证明了。

就因为这,下周的期中考试,他们数学组的人都决心要把数学考试的难度狠狠提高,来找回一下他们被打击的自信心。

至于陆容不着调……就算真是,也掩盖不了陆容的水平。

没错没错,他不能自己吓自己,要相信陆容,就跟相信光一样。

陆知涵看到组长的反应,眼神一暗,道:“老师,通过刚才的单人赛,我觉得下午的双人赛我也能……”

“不用了。”

组长摆摆手,叹道:“还是陆容吧。”

毕竟,比起陆知涵,陆容嗯水平,他好歹亲眼认证过。

就这样吧!

自己选出来的人,哭着也要信下去!

陆知涵掐住手心,冷冷看了眼尚不自知的组长,又看向刚进餐厅门的陆容,眼里一瞬闪过恨意。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了。

她没错,她只是想守护自己应该有的东西。

129.受伤 此时的陆容正在小型餐厅里看午饭的情况。

别看这餐厅房间小,但赛委主办方采用的是自助形式,一共有十几种菜品,荤素搭配,乍一看还挺有食欲,算得上色香味俱全,旁边还放着甜品和水果,饮料则在另一边。

只要有主办方发放的饭票就行。

但这个点还有点早,正在拜访餐具的工作人员注意到陆容流连在各种肉食前,好心提醒道:“这位同学,还有十五分钟才发放饭票哦,现在只能看看。”

陆容:“……”

期待值又上升了是怎么回事?

陆容慢吞吞的哦了声,最后看了眼,客气的问工作人员自己能不能先拿盒牛奶喝。

工作人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陆容极其出挑的颜值,非常热情的邀请陆容想喝什么拿什么。

这大概是人类爱美的天性。

陆容应了声,但也没多拿。

她拿盒牛奶刚要走,忽然听到旁边工作人员小声的讨论。

“哎,你们注意到那个今天新来的厨师没?”

“注意到了注意到了!他真的超帅的!”

“对对对!完从来没见过那么帅的男人!好想把他追到手哦!”

“得了吧,挺好看是好看,你没见他那个脸有多冷哦,我都不敢上前。”

“那倒是。不过我还是好奇,那个厨子,赛委究竟是从哪儿找来的呀?”

陆容脚步一顿,几乎是瞬间想到了连神机。

她微微皱眉,又开始怀疑自己那时候到底是不是真的错觉。

这时,陆容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姐姐,你站在这里,可是很挡路的。”

陆容回头看过去,陆知涵站在那儿,微笑着看她。

她看了眼就收回目光,绕过她就要走。

“急什么?”陆知涵上前一步拦住她。

陆容淡淡道:“你又想做什么?”

陆知涵轻轻一笑,“难得咱们姐妹俩有这么和平共处的时候,不该抓住机会多聊会儿吗?”

“聊你为什么保养的那么好,让脸皮这么厚吗?”陆容微挑眉道。

陆知涵脸色一滞。

她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问候陆容,但最终憋了下来,扭头看向一边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能给我拿一杯开水吗?”

听见的工作人员回头看向她,其中一个愣了下,点点头:“当然可以。”

他们的工作之一也是满足参赛选手的要求。

陆知涵再看向陆容,眼里带着微微的挑衅,压低了声音:“上午的单人赛,你不但是第一个交的,还是提前交卷,姐姐,呢是不是觉得挺享受被众人瞩目的感觉?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否有那个实力配上那些目光?”

这话令陆容看陆知涵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像是看傻子一样,生生被逗笑了。

“你特地在这个时候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比我更有实力?”

“难道不是吗?”陆知涵眼神一冷。

她刚说完,目光越过陆容,看到那个工作人员已经小心翼翼的端着杯冒热气的水过来,目测温度不会多低。

陆知涵就突然笑开来,上前一步凑近了陆容,声音压的更低。

至少周围的人没有听见的。

“既然没有那个实力,就别老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歪头望着陆容,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以前是,现在也是。”

听到这话,陆容清凌凌的眸子冷了冷,但也就是看了她一眼,就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陆知涵面上的神情也变得晦暗了些。

先前被陆知涵拜托去拿热水的工作人员已经过来了。

她看见陆知涵,边走边叫道:“这位同学,你要的热水——”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她刚好走近陆容。

陆知涵在对上工作人员的目光前已经迅速变脸,露出一个温柔而笑容,“真是太谢谢……”

话还没说完,陆知涵突然一声惊呼。

周围人听到下意识的撇过头去看,就见要伸手接热水杯的陆知涵不小心自己被自己给绊到,即将要摔倒,还是摔向工作人员的方向。

那工作人员立马想也不想的就要扶陆知涵。

可不知怎的,她突然感觉自己端着热水的手忽然被什么力道撞的麻了下,顿时失了力气,手里的热水杯直接甩了出去。

正冲旁边的陆容!

陆容反应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第一时间后退。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忘了自己身后就是摆放着菜品的长桌,后腰直接撞到桌沿上,再后退不得。

那一杯滚烫的热水直接淋湿了她小半边身子,身上衣服穿的厚倒还好,露在外面的右手却瞬间被烫出水泡,手背到长指都是一片红,与周围莹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工作人员刚扶住陆知涵,一看这,脸色顿时变白。

“天啊!同学你的手!!!”

周围的人也发出一声声惊呼,外面听见动静的人纷纷进来看,一边问着怎么了怎么了一边往里挤。

陆知涵似乎是被吓到了,眼睛瞪的老大,捂住嘴带着哭腔道:“这……姐姐你还要参赛的啊!你的手被烫伤了,这下比赛可怎么办啊?”

工作人员一听,更是愧疚感爆发,“对不起,完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真的对不起。”

混乱中,被詹子杰紧急叫过来的组长挤过人群进来一看,被这一幕吓得不轻。

他几步跑上前,一见陆容的右手已经是触目惊心的红,倒吸一口凉气。

“快去找医用箱,快去啊!等等还有打120!”

组长魂都要没了。

陆容是跟他出来的,这下出了事,他怎么跟林校长交代??

不停道歉的那个工作人员一听组长的提醒,立马叫同事去找医用箱过来,自己颤着手摸出手机来打120。

见状,陆知涵善解人意似的安慰陆容:“姐姐,你别担心,不会留疤的,眼下别顾比赛了,赶紧去医院吧,手重要。”

经陆知涵这么“无意”的提醒,组长才想起来下午的比赛,陆容这些铁定没法参赛了。

组长不禁想捂脸。

陆容本人却极平静。

她像是没感受到疼痛一般,垂眼盯着自己的手,上面冒出的水泡触目惊心,已经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其实又只是短短半分钟,陆容抬起氤氲着戾气的眼睛看向陆知涵。

刚想说什么,目光扫过门口时忽然顿住。

陆容看到神奇般突然现身,几乎是用力的拨开人群冲进来的连神机,愣了下。

130.你要扶谁 就在连神机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嘈杂的声响就像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忽然全部消失。

众人不认识连神机,但并不妨碍他们诧异突然出现这么个形貌俱佳,气质极其出众的年轻男人。

因为他们没见过像连神机这么外形出色的人,好像明星爱豆在他面前也会荡然黯淡。

房间里的工作人员是认识连神机的,见到他,慌的一批的工作人员愣住。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又见门外忽然涌进来五六个领导,定睛一看,全是赛委主办方的人,顿时更加震惊。

就是个参赛选手被烫伤,不算大事,领导们怎么都来了???

在场除了赛委主办方的人以外,唯一还认识连神机并且清楚连神机身份的人,就是组长。

他瞬间瞳孔地震,连呼吸都没那么顺畅了。

完了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怎么没人告诉他,连三爷在这儿啊!!

连神机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他手里就提着医药箱,快速到陆容面前,扫了眼陆容的右手,俊脸神情随即冷沉下来。

陆容其实没怎么反应过来连神机怎么会在这里。

看见连神机的时候,她满心的暴躁戾气都似乎凝滞了一瞬,然后在连神机的注视下一点点消散。

她眨了眨眼睛,仿佛有预感般,慢吞吞的说:“不是挺严重。”

连神机刚要把医用箱放在桌面空地处打开,听见这话,他动作一顿,扭头看向陆容。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连神机神色寡淡,舌尖抵着下颚笑了声,没什么意味,但陆容偏生听出了些怒意。

“陆容,你觉得自己不会疼是不是?”

陆容被这话问的一怔,没作声。

紧跟其后的领导们更茫然。

但他们再怎么茫然,也知道连三爷在听说餐厅出事后急匆匆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受伤的女学生。

一个年纪稍大点的领导就连忙叫工作人员去拿凳子过来给陆容坐,又见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头都疼了,就对工作人员道:“别愣着,赶紧疏散日那群,在这儿看什么热闹呢?都出去!”

他们不敢提让连三爷带人挪地。

工作人员被喝的身躯一震,连忙依言照做。

众人频频看向连神机和陆容,被再三催促才一个个出去等候。

那个拿热水的工作人员被这架势吓的脑子都有点懵,面如纸色。

组长见工作人员也要让他出去,连忙道:“我那个……是她带队老师对,老师!”

詹子杰在此之前没想过,自己会跟这群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身处同一个房间,紧张的直冒冷汗。

他也担心陆容,就鼓起勇气举手道:“我是她同、同学。”

工作人员的目光就移向了似乎还没回过神的陆知涵身上。

陆知涵此刻处于呆滞中。

因为她认出连神机就是上次在学校礼堂出现的男人。

她还记得,连林校长和江局长都对这男人礼遇有加。

这令陆知涵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工作人员的眼神令陆知涵很快回神,强自镇定道:“我……我出去等吧,左右完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完,陆知涵就想转身往外走。

才走出去一步,却突然听见一道冷的能结冰渣子的低沉嗓音。

“等等,急什么?”

陆知涵身子一僵,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去,看见连神机已经打开了医用箱,在给陆容做紧急处理。

从陆知涵这个角度来看,那个男人在望着陆容狰狞伤口时也过分专注,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就如同是在对待一件他非常重视的珍宝。

他甚至还低下俊脸,凑近轻轻的吹气,说:“疼的话,不用忍着。”

陆容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挺冷静的哦了声,说:“不怎么疼。”

连神机抬头看向陆容。

陆容在他注视下,面不改色:“或许吧。”

陆知涵觉得这一幕眨眼极了。

她都没注意到,周围的几个领导看连神机的眼神和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工作人员见陆知涵大概是不走了,就去关了门,隔绝外面好奇的视线

连神机用了足足近二十分钟,才耐心的将水泡挑完,用酒精和碘酒二次消毒后,才动作极轻的给陆容抹药包扎。

他不说话,陆容也没作声,其他人奇异的也跟着噤声,房间里一时寂静无比,只听得见几人的呼吸声。

直到连神机给陆容包扎完,众人才仿佛松了口气。

可他们还是有点怵。

因为连神机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周身气压也极低,令人心惊肉跳。

可能唯一没受影响的就只有陆容。

陆容在他包扎完后,看了眼手,沉默几秒,说:“影响我吃饭。”

她余光瞥了眼身后已经凉的透透的饭菜,仍然挺香。

现在陆容能确定,这些就是连神机做的。

只有连神机的手艺,对她的吸引力有这么大。

连神机额角青筋直跳,屈指敲了敲陆容的脑袋,难得严肃:“不准自己私底下拆开。”

陆容:“………”

连神机轻微的叹口气,转过身子去收拾东西。

各领导眼观鼻鼻观心,上前问:“三爷,之后……您打算怎么办?”

“这是怎么回事?”

领导立即看向工作人员。

有直接关系的那个工作人员此刻都快哭出来了,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不小心把热水泼到这位同学的手上了。”

过去一段时间,她又神经紧绷着,早就忘了为什么会拿不稳。

旁边的陆知涵微不可察觉的松了口气。

连神机收拾完医用箱,没什么表情的瞥了眼那工作人员,目光凉飕飕的。

“不小心?你确定是不小心,还是被人推的?”

工作人员一愣。

被这么一问,她脸上出现短暂的迷惑,回想了遍当时的情况。

领导一看,连忙道:“好好想清楚!”

开玩笑,这怎么都不能是他们赛委方的过失啊!

不然,就是得罪了这位投资方大佬。

组长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生气的劈头盖脸说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我学校的学生有多重要?她被伤到了右手,不说下午的比赛了,以后还怎么学习写作业?你负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工作人员也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顿时脸色煞白。

不过经这么一激,她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不知道怎么的,胳膊突然麻了下,这才没有拿住水杯。真的,我当时也只是好意去扶人,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要扶谁?”连神机面无表情开口。

工作人员立马指陆知涵,“她!”

131.什么是公平 随着工作人员的指认,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陆知涵身上。

组长的脸色甚至瞬间有点扭曲。

他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又是陆知涵???

陆知涵被工作人员指的一刻,有些许慌乱,但很快她就收起来,毫无痕迹的开口:“这位姐姐,的确是我让你帮忙倒杯水给我。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展到后面那样。”

她语气尤其可怜,看了眼陆容,又对工作人员继续道:“你应该不知道,她是我姐姐,我当然是不希望看到她出事的人了。”

这话令工作人员猝不及防的怔住。

这两人是姐妹?

不像啊!

工作人员几乎瞬间都有点怀疑,难道真是自己当时太无措了,以至于出现了错觉,并没有人撞她?

毕竟,亲姐妹的话,的确不太可能。

几个领导面面相觑,也迟疑的看看陆知涵,又看向工作人员。

组长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表情有点难以言喻,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段时间,陆知涵表现的确实无可指摘,像是已经改正了。

难道这次真是意外?

陆知涵将所有人的反应一一收于眼底,总算微微放心,就看向陆容,温柔的说道:“姐姐,你别怕,你的手不会有事的,救护车估计快到了。”

赛委选的地方其实不在市中心,救护车来是要一定时间的。

陆容目光极淡的看着陆知涵。

她知道陆知涵为什么会这么坦然,因为这间小型餐厅没有监控。

其实就算有监控,也没什么用,因为当时她看的分明,陆知涵的确没有做什么太过火的举动。

但是……

陆容举起她那只包扎的手,缓缓开口:“老实讲,在被烫伤之前,完心情还可以。现在不怎么了。”

连神机偏过脸去看她,出声问:“小姑娘想怎么出了这口气?”

组长和陆知涵还没怎么意识到连神机的意思,那几个领导却是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陆容抬眼打量了下那工作人员。

对方本来就对陆容心怀愧疚,被这么一看,更是不敢抬头,整个人都是惶恐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来这里是兼职的。

就算她再怎么迟钝,现在也看得出来,她烫伤的这个人很特殊,是她惹不起的那种,她可能连医药费都赔不起。

淡淡看了眼的陆容随即就收回目光,像是挺随意的问连神机:“我这手,还能写字吗?”

连神机面色微滞,而后凤眸危险的眯起,靠近了陆容。

一字一句的说:“你、想、都、不、要、想。”

陆容哦了声,“那我用左手吧。”

“陆、容。”

饶是连神机素日里再怎么淡然,此刻也不禁咬牙切齿起来,听得陆容默了默。

其他人不解的望着陆容,没明白陆容的手都受伤了,怎么还想着参赛。

下一刻,就听陆容平淡的道:“但是我不想让某些智障如愿。如果不是我亲自拿下双人赛的第一名,午大概以后会一直看这奥数比赛不顺眼。”

她虽然没指名道姓,但组长和詹子杰又鬼使神差的看向陆知涵。

陆知涵:“……”

连神机耐着性子听陆容说完,就道:“那这比赛,以后也不必有了。”

领导们:“?!!!”

三爷您是说认真的吗?!

陆容不由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面色如常,骨节分明的手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微俯,无所谓的说:“本来,这种比赛也就是多此一举,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不少。”

之前连神机会投资赞助这个比赛,也只是顺手而为。

实际上,如果没有连神机这一年来的赞助,它未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引来那么多人的关注。

而连神机一旦撤资,对外界显出他的不喜,那就再不会有其他人敢出资赞助。

陆知涵猛地攥紧手,指甲死死的掐指手心,看陆容的目光几乎沁出毒意。

陆容愣了下,抿了抿唇,说道:“倒也不必,还有挺多人,能靠这个比赛的奖项参加招生。”

连神机微挑眉,“那你想怎么处理?”

一副凭陆容做主的模样。

领导层巴巴的望着陆容,生怕陆容再说出不喜欢的话来。

陆容淡淡道:“我现在就很不喜欢。”

领导层眼前一黑。

陆容顿了顿,又说:“但这个比赛不止我一个人参加。可它存在,我也不高兴。所以,在我高三的这一年里,我不想再看到它的有关信息。高考后,它要不要继续举办,都随它,与我无关。”

领导层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大小姐,祖宗!能不能一次性把话都说完??

虽然领导层依旧挺有怨念,但比起永不再举办,这个结果简直好到出乎他们的意料。

最大的那个立即上前,“您是……是……”

“陆容。”连神机瞥眼他。

“噢,陆小姐,您放心,我们一定严肃处理,也一定惩罚做事毛手毛脚的……”

那工作人员脸色一白。

陆容淡声打断:“不关她的事。”

领导的话噎了下,茫然的看着陆容。

不关工作人员的事?可也没别人了啊?

领导眉毛一抽,连忙道:“是是是,陆小姐大人有大量。放心,我们赛委一定承担您的医……承担一切损失。那下午的双人赛……”

说到一半,领导突然想起来,连家三爷出手的医药费,他们可能付不起,就立即止住问起了别的。

陆容扭头问连神机:“你觉得我还能参加吗?”

“……”

连神机扭头阴沉沉的看着那领导:“你觉得呢!”

领导:“!!!”

那必然是不能的啊!

领导又觉得,自己似乎意会到了连三爷的意思,福至心灵道:“明白陆小姐,我们会取消下午的双人赛,直到明年这个时候再行举办。”

陆容睨着陆知涵,嗯了声。

陆知涵眼前一黑,差点没忍住。

就因为她想参加?

陆容就干脆给她掐灭在了摇篮里?!

凭什么!

陆知涵气血涌上头,冲上前怒道:“不行!就因为你一个人就取消?陆容,你不能这么自私!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她这举动令其他人直接呆住。

陆容冷冷的看着陆知涵,轻笑一声,语气微嘲:“什么叫公平?陆知涵,你以为你有那个资格跟我谈公平吗?”

她低垂眼帘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语气淡漠而无情。

“等你什么时候配得上公平了,再来跟我提这两个字,就不会自取其辱。”

132.可能是因为上了保险吧 “你……”陆知涵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看无比。

这一幕令工作人员和那些领导都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两人不是姐妹吗?怎么瞧着……感情并不怎么样呢?

连神机冷冰冰的看了眼陆知涵,旋即收回目光,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去看看救护车到了没有。”

他对自己的医术当然有信心,给陆容做了简单的处理,倒不担心伤口情况会恶化。

但还是要去做检查,连神机才能彻底放心。

领导们面面相觑,连忙应了转身出去。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冷凝,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组长一个字都不敢说,默默的盯着地板,心想他回去后该怎么同林校长交代。

旁边的詹子杰暗暗打量了眼陆容,又看向陆知涵,目光在她们两个之间来回转。

原来,陆容和陆知涵之间矛盾极深的传闻是真的。

起码他就没见过别的姐妹有像陆容和陆知涵这样相处的。

不多时,出去的领导回来了,悻悻的同连神机说他们打过电话催了,但今天路段拥挤,他们到这儿还需要点时间。

眼见连神机的神色似乎沉了些,领导赶紧又信誓旦旦的道:“三爷放心,他们在电话说已经不远了,很快就能到。”

话音才落,连神机已然淡淡道:“不必了。”

领导:“……啊?”

连神机偏过头去瞧向陆容,说道:“我开车来的。”

陆容却有些迟疑,慢吞吞的说:“去医院……就不必了吧?我相信你已经处理包扎好了。”

连神机也不说话,只沉沉的望着陆容,眸底倒映着天花板吊灯莹白的光,氤氲着冷色。

陆容与他对视几眼就先移开了目光:“好吧。”

连神机便握着她没受伤的那只左手往外走。

在场的人没一个敢拦他。

领导层不敢,组长就更不敢了。

陆知涵站在那儿,一眨不眨的盯着陆容的背影,目光阴郁。

她咬了咬牙,一点点攥紧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的刺痛令她还能保持着理智。

詹子杰小声问组长:“老师,看情况,下午的比赛,我这是不用参加了的意思吧?”

组长正郁闷着,闻言没好气的说道:“今年都不办了,你还参加什么参加?很遗憾不能吗?”

“那倒不是。”詹子杰疯狂摆手。

组长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

连神机带陆容出去后,不忘去陆容的座位上拿上她的包,于众目睽睽之下带她离开。

去医院的这一路上,陆容有些沉默。

连神机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瞥陆容,蓦地道:“你不想让齐老知道?”

陆容一愣,看了他一眼,点头。

“为什么?”

陆容看连神机的目光里就带了点疑惑,“小伤而已,为什么。要让齐老知道?”

这话一出,陆容敏锐的察觉到连神机的脸色似乎变难看了些。

其实连神机的神情依旧淡然从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有了的这么个感觉。

“陆容,”连神机缓缓开口叫了名字,“在你眼里,是不是只要不死,就都是小伤?”

陆容不自觉坐直了身子,没回答连神机的这个问题。

连神机却已经知道了陆容的答案。

他一时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是生气居多,无奈居多,还是疼惜居多,这一刻,他确确实实无言以对。

好半晌,他才说道:“这个念头是不对的。”

“哪怕是小伤,也会疼,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也会非常严重。”

“陆容,你不能因为它威胁不了你的生命就不去重视它,你……你得对自己好一点。”

后来半句话说出来,连神机低沉嗓音变得有些沙哑。

陆容微微蹙眉。

她看了眼连神机就将目光移向窗外,沉默着不想说话。

连神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她,心情也多了些无奈的烦躁。

……

尽管陆容并不想让齐老知道,齐老最终还是知道了陆容被烫伤这件事。

因为连神机带陆容去的就是齐老住院的那家,她在被连神机强制按着做检查时,正好撞见了去给齐老取药的徐福。

徐福看见陆容被包扎的右手,当场大惊失色。

之后,齐老就知道了。

齐老的反应不亚于徐福,在陆容做完检查服气的去病房找他时,他心疼的看着陆容的右手,一个劲儿问连神机严不严重,是谁干的。

陆容很无语:“伤在我身上,你问他做什么?”

齐老瞪陆容:“你这个性子会老老实实说吗?!”

陆容:“……不会。”

这话才落,病房外有人敲门进来,是祁轼安和挺久没见的连景。

但此时,连景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很冷峻的年轻男人,同连景是一样的服饰。

“三爷,齐老,正好连景和连巽都回来了,我就带他们来……咦,小邻居?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参加……”

话还没说完,祁轼安看见陆容,讶了声,目光又落在陆容的右手上,话全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这……小邻居你参加个奥数比赛怎么还受伤了啊?”

他后面那个叫连巽的男人打量的目光落在陆容身上,神色微微有些奇怪。

陆容看眼祁轼安,随口道:“没什么,只是被烫了。”

“噢,那还好。”祁轼安松了口气。

“什么还好?!”齐老本来还没那么生气,一听祁轼安这话,顿时炸了,抓起枕头就扔祁轼安身上。

“你们懂什么?!陆容的手有多重要,你们根本不知道!”

祁轼安一愣,下意识接住枕头,“什么意思?”

连神机也看向齐老。

齐老胸口微微起伏,压着气性问连神机:“容丫头的手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连神机看眼陆容,道:“如果她好好养着的话……”

祁轼安眨眨眼睛,努力从齐老的态度上思考。

片刻,他想到什么,恍然道:“我明白了,因为小邻居是无相生,她是风水师,手受伤影响她发挥是吧?”

这话一出,后面的连景和连巽同时错愕脸。

陆容是无相生???

“跟她是不是无相生有什么关系?”齐老皱眉。

祁轼安好奇:“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

齐老刚要说出口,陆容冷冷淡淡的打断他:“没什么。可能是因为我这手上过保险吧。”

祁轼安:“???”

见祁轼安神情迷惑,陆容懒散道:“上亿保险。”

祁轼安:“?!!!”

后面的连巽和连景:“?!!!”

祁轼安:“小邻居你的手怎么这么贵?!”

陆容。抬眼就对上连神机幽幽的眸光。,面不改色的移开,漫不经心道:“随便买来玩的。”

祁轼安、连巽和连景:“………”

齐老嘴角一抽。

但他到底顺着陆容的意思没说什么。

133.人在哪儿 陆容没待多久,连神机便送她回水园休息。

正好这时候三中已经知道了陆容出的事,林校长还特地打电话来慰问陆容。

不出意外,林校长被齐老给狠狠训了一顿。

连神机送完陆容回来的时候,齐老刚撂下电话,气冲冲的对徐福道:“我看铁定又是陆家那个孩子搞的鬼!她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

徐福知道,齐老口中指的是陆知涵。

徐福说道:“齐老,您别太生气,小姐不是说这事儿她会处理吗?再说,连先生也已经帮小姐出气了。”

齐老听完,抬头看了眼刚进门的连神机,哼了声。

对面沙发前祁轼安、连巽和连景三个人排排站,缩着脖子坐都不敢坐。

见连神机回来了,他们才觉得没那么窒息了。

祁轼安嘀咕道:“小邻居摊上那么一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齐老眼皮子跳了跳,看向祁轼安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到底憋了回去。

连景同连神机待久了,胆子渐渐大了不少,举手懵逼的问道:“不是……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重点?陆容……陆小姐,她是无相生???”

之前陆容掉马的时候,连景并不在这里,也就还不知道。

连景习惯性的直呼陆容名字,被连神机瞥了眼,他立马改口。

祁轼安悠悠道:“是啊,有什么好说的?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连景瞪大眼睛:“???”

这没什么好说的吗???

“可可可……”

连神机这时候已经走了过来,在齐老病床前拉过椅子坐下,没给连景说下去的机会:“说正事,有关您的身体。”

齐老看向他。

连神机扫了眼跟连景回来的连巽,话却是对齐老说的:“之前您出事后,我父亲联系过我,我就让当时在国外的连巽去找了曾经进过那个地方的人。”

这话一出,病房里的气氛凝重了些,祁轼安等人都摆正了神色。

“进过那个地方的人不止您一个人,出现您这种身体状况的人,一定也不止您一个。”

齐老默了默。

连神机继续道:“这个状况虽然很难,但迟早要解决,否则……以后再去那个地方也是有去无回,没有意义。”

齐老明白连神机的意思。

那个地方,即便现在不进去,以后也还是要去把属于华夏的东西给拿回来,既然早晚都要进去,那就一定要面对他这种身体状况,并解决它,否则永远都会是一个恶性循环,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活不了。

齐老:“所以你找那些人……”

“我希望多几个病例供我研究。”连神机说道。

齐老对国家实在太重要了,他不能拿齐老来冒险。

如果放在之前,连神机对于那么多的病例,可能没办法有足够精力顾上,但现在有沈清泽帮他的忙。

然而……

连神机看向连巽。

连巽会意,上前一步摇头道:“我没有找到。不过我在回来前,在天盟的天网上挂了任务,希望黑客X能接。可他会不会接,就不确定了。”

连景吃惊道:“连巽你是怎么联系的上的?”

连巽瞥他一眼,没作声。

祁轼安一把按住连景的头,“别多话,听就是。”

齐老听到这儿,明白了连神机的意思。

他再次沉默,说:“这我没法告诉你。”

连神机淡淡道:“齐老您进去的时机,应该是在十几年前。但根据这几年的调查显示,这十年来再进那个地方的人,基本上没有和您一样情况的。说明,大概只是您那一辈左右的人有这个情况。虽说已经十几年了,但不至于已经忘了吧?”

齐老收紧手,还是那个说法:“我确实忘了还有谁。就我自己这样,还是在近几年查出来的。”

“当真?”

齐老定了定神,对上他的目光,“我这老头子有骗你的必要?”

连神机没说什么。

他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便起身,“没别的事。那我先回去。”

齐老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徐福捏了捏衣角,不解的问:“齐老,您为什么不告诉连先生,还有四个人呢?”

齐老摇头:“太早了。还不到他们去面对的时候……”

……

与此同时,水园32号。

陆容回去的时候,沈清泽正在她给他专门修出的实验室里不知道捣弄什么。

还是沈清泽挺久没吃饭,饿得受不了出来找吃的,才发现陆容也在。

他看到陆容在喝粥,眼前一亮,“还有没有?给兄弟我也分点!”

陆容面不改色的将盛洲的小锅拿胳膊往自己这边揽,“还有泡面。”

闻着香气的沈清泽:“???”

沈清泽无语的看眼护食的陆容,绕过她就要进厨房,忽然瞥见她缠绷带的手,不由一愣。

“你怎么又受伤了啊?”

沈清泽这下也不去厨房里,走的陆容身边,扫了眼问:“连神机给你包扎的?”

陆容嗯了声。

沈清泽啧了声:“我师父都没这个待遇。”

他提到连神机,索性拖开椅子坐下,说道:“我一直没问你,你怎么想的啊?”

“什么?”

沈清泽:“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连神机和你那长辈对那个地方也有兴趣。’”

陆容动作微顿。

沈清泽继续道:“你也进过那个地方,而且进去了整整两次。按理说,你可比连神机他们更了解那里,但他们却没来问你,你是不是没跟他们说过?”

陆容眼帘微垂,盯着碗里的粥不说话。

沈清泽又问:“所以你真的不打算让连神机知道?也不想让他帮你?大兄弟,虽然我不想认这个师兄,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挺厉害的,说不得他能帮得上你呢?”

“……我知道。”

沈清泽:“你知道还不告诉他?你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陆容淡淡道:“他家底清白,前途无量,没必要掺和进去。”

沈清泽一噎。

那地方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行吧,那你打算在阳城待到什么时候?”

“高考完。”

沈清泽有点忧心忡忡,“你放心,在这之前,我肯定给你弄出最有效的药,之前的药不吃也罢。”

陆容嗯了声。

沈清泽叹口气,起身走向厨房,经过陆容时,手忍不住悄咪咪的摸向那小锅粥。

陆容没回头也揽紧了些,幽幽道:“你不需要研究经费了吗?”

沈清泽:“………”

听到脚步声进了厨房,陆容才悠悠的继续喝粥。

这时,她手机突然响了下。

陆容一边喝粥,一边翻出手机来。

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

“有人指定了你接任务。”

——联系人5。

陆容只看了眼,皱眉。

134.黑客X上线 因为陆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收到过这样的信息。

陆容本来不想理,喝完粥直接去休息,但对方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

“而且佣金丰厚。”

这条消息令陆容脸都黑了下来。

她用左手敲了几个字回:“谁那么傻逼?”

对方可能也是没想到陆容居然真的回了,在陆容那条消息发出去后,立即给陆容打来了视频电话。

陆容眉心一跳,看了眼厨房,当即按了挂断。

她微微蹙眉,看到对方用信息问她怎么不接。

想了想,陆容起身上了楼。

她在书房里翻出之前用的变音器带上,对方跟了解透了陆容似的,掐时掐点的又将视频电话打过来。

陆容面无表情的切换了语音收听。

果不其然,一经接通,对方声音里无奈中带着不满:“你怎么都离开G洲了,还跟以前一样不爱接视频?”

是道挺沉稳的男音,听声音便知对方约莫三十岁,正是成熟稳重的年纪。

陆容面无表情道:“你再废话下去,我会现在就挂了电话。”

对方被噎了下。

陆容压了压脾气,问:“谁发布的任务?”

对方见好就好,回道:“盟里的人查了ip地址,最后定位在特盟的。”

陆容的眉头皱的更深。

对方又啧了声,说道:“没想到他们那么舍得下血本,你都把任务佣金调的那么高了,还敢下任务。”

陆容调的任务佣金起步就是上亿。

当初她把这个佣金调的那么高,就是为了不接任何任务。

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真有冤大头。

陆容不耐烦道:“不接。”

她说完就想挂,对方就跟猜到陆容想法似的,一迭声迅速说道:“不是……小四,你这休息了一年也够本了吧?怎么还不打算回来?”

陆容不作声。

对方接着道:“那你知不知道现在天网上有多少任务是想委托给你的?你这多休息一段时间……分分钟损失上百万好不好?你忍心?”

陆容表情都没变一个:“我为什么不忍心?”

对方无奈开口:“大名鼎鼎的黑客X,你再不出山,联盟都要找到我这里了。就算你不想赚钱,好歹也想想那些等着你出手帮忙解决案子的人,他们都翘首以待那么久了。”

陆容丝毫不留情面:“关我屁事?”

对方:“……”

还是他熟悉的小四。

他就叹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老二和老三也想你了。那件事情都过去一年了,还没放下吗?”

陆容脸色一冷。

好在对方没继续在陆容的禁区反复蹦哒,最后说道:“你不想接,我就通过官方渠道回绝。遇到什么麻烦,记得回来找我们。”

陆容顿了顿,嗯了声,就挂了电话。

她取下变声器,看着屏幕上对方发的那条任务消息皱眉。

片刻,陆容打开电脑。

随后,她用左手迅速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电脑桌面突然闪出来陌生的画面,桌面全黑,只有中央位置的登录入口是苍凉的灰白。

陆容淡淡的看着它,输入自己的账号密码,敲了下回车键登录。

一入眼就是她的个人页面。

用户名非常简单。

——X。

再往上看,就是网站的名字,短短两个字,非常醒目。

——天网。

这是陆容在天网的个人账号。

也是盛名赫赫的黑客X。

陆容直接点开后台的任务表,但刚点开就弹出99+的消息,全是实时刷新的新委托任务。

哪怕黑客X已经近一年都没有出现过,所有人心知肚明黑客X不再接任务,还是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想要赌一赌运气。

陆容看也没看一眼,迅速刷选出她想看的那条消息。

能够让人亲自通知她的任务,一定不是普通任务。

事实上也如此,陆容立即就找到了。

看到任务内容,陆容微眯黑瞳,脸色冷冷的。

委托方想让黑客X查清楚十几年前,进入过那个地方的名单。

若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这个任务的份量绝对不轻。

但没人怀疑黑客X会不会做不到。

陆容扫了眼,旋即下线,关了电脑。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上线,给天网带来了一阵腥风骇浪。

就跟往常一样,登录天网的,有想接适合任务赚钱的人,有想发布任务的,也有想看以前发布的任务有没有人接的人。

其中一个账号发布的任务,委托方就是黑客X。

他抱着侥幸的心态想看看有没有成功。

不出意料,还是没有接受的状态。

屏幕外的人叹口气,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准备看看别的。

然而,就在此时,他移动鼠标的手突然顿住,人呆呆的盯着屏幕,如同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瞪大双眼。

就在他那个任务下方实时刷新的登录名单里,为首的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id名。

X!

发布任务的人是可以看到自己任务下方委托方的登录信息的,如果委托方上线,就会显示。

纵观全天网,只有一个人用X作为id名。

那就是……

屏幕外的人瞬间疯狂,哆嗦着手截图发往天网论坛,扔出一个重磅消息。

“时隔一年,黑客X终于再次上线了!!!”

全球各地登录天网正浏览论坛的人看到这条陌生的帖子,他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过后就是齐齐呆滞。

无数留言瞬间涌进帖子下方,流量之大几乎令服务器瘫痪。

“!!!”

“真的假的?!”

“求问X大佬是真回来了吗?不会是P的吧?”

“楼上问的什么傻逼问题?这可是天网,哪个不要命的敢P天网的图啊???”

“所以说……卧槽!有生之年我真看到X王者归来了???”

“大佬就是大佬,这上线上的也太低调了吧!!!”

陆容并不知道,由于她突然兴起的上线,天网系统只坚持了不到半小时就迅速瘫痪,同时,黑客X终于现身的消息也迅速流传开。

此时的陆容,只是黑着脸站在厨房外面的餐桌前,指着空空如也的锅,咬牙切齿的问还在擦嘴的沈清泽。

“我、粥、呢?!”

沈清泽干咳两声,后退一步。

“那什么……大兄弟,我这不是看你不在我,以为你不吃了嘛。浪费美食是可耻的!所以我……就替你分担下嘛。”

他无辜的望着陆容。

陆容:“………”

五分钟后。

“阿——嚏!”

沈清泽站在陆容家门外,被冻的直哆嗦,可怜兮兮的叫:“大兄弟,咱可是那么深的交情啊!”

回应的他,是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听得沈清泽心尖一颤。

足见关门人有多用力。

沈清泽惆怅的砸吧砸吧嘴。

别说,还真挺好吃。

135.佣金翻倍 次日。

早上连神机照常来送陆容去学校,祁轼安也跟了过来。

得知沈清泽大晚上的被陆容赶出32号,他愣了下,然后捧腹幸灾乐祸的大笑。

所幸沈清泽这会儿在不觉,并不知道。

祁轼安连连朝陆容伸大拇指:“小邻居干得漂亮!我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

陆容恹恹的坐在后排,手撑在窗沿屈指支着侧脸,没说话。

连神机警告的看了眼祁轼安,示意他安安静静的开车,别再吵。

祁轼安识趣的比了个ok手势。

到学校,连神机将保暖杯递给陆容。

“里面是我熬的冰糖雪梨水。”

陆容脸色总算缓了些,“哦。”

连神机嘱咐道:“中午来店里找我,我给你换药。”

陆容皱眉,“麻烦。”

连神机屈指点了点她额头,“这是麻烦就能不做的事吗?”

陆容压着脾气说了句知道了,就下车走向校门。

连神机没下去,但一直透过车窗往外看,直到陆容进了学校消失在视线里。

祁轼安调侃道:“三爷,还待下去吗?”

连神机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祁轼安笑着摇摇头,发动车子,又道:“对了,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同您讲。”

“什么?”

祁轼安语气郑重了些:“昨天晚上,黑客X出现在天网上了。”

连神机神色微顿。

祁轼安又道:“而且,他拒绝了我们的委托。”

说完这话,祁轼安余光瞄连神机的反应。

连神机面色依旧,寡淡平静,像是疾风骤雨也吹不起一丝波澜,哪怕是黑客X现身这样天大的消息,也没能令他情绪波动一瞬。

祁轼安心中感慨,你爷还是你爷。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连神机忽然道:“佣金翻倍。”

祁轼安听到的一瞬,差点将油门踩错成刹车。

他吃惊的看向连神机,“三爷,您认真的吗?我们原本挂出的佣金就不少,这一翻倍,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连神机却还是漫不经心的神色,淡声道:“翻倍。”

祁轼安:“嘶……”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三爷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产业。

虽然连家确实家大业大,但也没壕到这种程度,几亿的佣金说撒就撒出去吧?

他不理解,但他大为震撼。

……

另一边,陆容单手将保暖杯塞进包里,刚要拉上拉链,里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有人给她打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还是昨晚的人。

陆容现下没带变声器在身上。

她直接按断电话,发去消息,言简意赅的三个字:“什么事?”

对方发过来一连串问号。

对方:“祖宗,你在搞什么?搞事情吗???你既然不想接任务,干嘛还上线啊???知不知道你昨晚就那么一闪现,天网服务器直接瘫痪到现在,刚刚才修好。”

陆容看了眼,缓缓打出:“?”

对方服气了:“小四,你是真的对你现在的影响力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吗?”

陆容皱眉。

通过这人几句话,她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自己账号后台有又是99+无上限的未读消息。

陆容莫得感情的回复:“哦。”

对方:“…………”

就……离谱。

陆容毫无心理负担的收起手机,走向教学楼。

刚刚看手机的时候没注意到,陆容现在才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见了鬼似的。

到七班后,陆容都不记得自己经过了多少目光洗礼。

如果只是外面还好,陆容一进七班,几十双锃亮的眼睛刷刷看向她。

班里气氛异常的寂静。

陆容:“………”

这时早自习的名声响起来了,陆容不加多想,先进去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没想到的是,温安安看陆容的眼神也挺古怪,像是不认识陆容了似的,陌生中透出茫然和懵逼。

陆容再往旁边看,刚好对上那边江子辰的目光,他也正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陆容:“???”

就……都有病??

这个疑问持续到寂静无声的早自习结束,无缝衔接第一节课后。

第一节课不是别的课,正是庄老师的数学课。

他一见班,冷不防对上所有人的目光还愣了下。

见众人看向她后就微妙的看向陆容,庄老师心中了然。

因此他停在讲台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呀。”

又笑眯眯的看向陆容:“那就让我们来恭喜恭喜陆容同学。”

正想办法用一只手拧开保暖杯盖子的陆容:“???”

她茫然抬头看向前面。

庄老师微微一笑,“我想起来了,陆容同学昨天后来去了医院,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

庄老师说道:“奥数比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在昨天唯一举办的单人赛上,陆容同学提前交卷,也拿下了个大满贯,毫无疑问的获得特等奖。”

话落,底下仿佛更加寂静了些。

而他们之所以看陆容的眼神就像见鬼似的,就是因为这个。

省级奥数比赛,陆容以大满贯成绩拿下特等奖。

……是大满贯啊!!!

就是满分!!!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奥数比赛的满分,居然会是陆容的成绩!

其实除了学校领导层、组长、詹子杰和陆知涵,其他同学都不太清楚昨天比赛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双人赛会突然取消,他们只知道陆容在午饭时候出了点意外,就先离开了。

但是!

比起陆容满分的成绩……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好吧!!

有人咬了咬牙,没忍住弱弱的举起手来。

“报告老师,我有疑问。”

庄老师看向那同学,“什么疑问?”

同学心一横,闭眼说道:“我质疑陆容的成绩!她平时数学都只能考个及格,怎么就能考出满分来了??詹子杰和陆知涵可比她低了几十分,只有个三等奖。”

其他人疯狂点头附和。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庄老师一愣,很诧异的问:“谁告诉你们,陆容同学数学只能考及格了?”

同学们:“啊?”

庄老师微微一笑,悠哉悠哉的说道:“噢,对了,你们还不知道,上次月考的数学第一,就是陆容同学吧?”

同学们:“……”

同学们:“???”

同学们:“!!!!!”

136.小白菜啊,地里凉呦 班内气氛更加死寂,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所有人呆滞的转过头去看向陆容,同脸懵逼。

哪怕是江子辰,都有些失态,俊脸上是明显的错愕。

月考的数学大神……就是陆容??

之前他们可是找遍了全年级!

然而……大神就在他们身边???

到底是他们在做梦,还是庄老师还陆容在做梦啊??

庄老师对底下人的反应丝毫不意外,只是笑呵呵的问候了下陆容的手怎么样,然后道:“陆容同学,既然你的手都这样了,那下周的期中考就量力而行,不必勉强自己非要拿下满分。”

陆容淡淡的哦了声。

其他人:“………”

庄老师笑着摇摇头,就开始讲他今天的课。

七班人心想,这世界真是魔幻了。

再想想他们之前对于陆容数学成绩的鄙视,他们:“………”

原来小丑竟是他们自己。

……

直到下课,七班也很寂静。

庄老师离开教室后,满座的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动。

陆容身边的温安安咽了咽口水,动了动僵硬的身子,似乎终于回神似的,扭头看向陆容。

“同桌。你……你之前怎么没跟我们说过你数学的事呀?”

那边不远处的苏梦眼睛一瞪,蹭蹭蹭从座位上起来跑向陆容,看陆容的目光都在发光,充满惊叹和崇拜。

陆容淡定的喝了口温热的冰糖雪梨水,说道:“我说了。”

苏梦不假思索:“你什么时候说……”

“是你们没信。”

苏梦:“………”

温安安:“…………”

好像、确实……是这样来着。

温安安幽怨的看着陆容:“但就你之前的事迹来看 了,谁能相信你就是大神啊?”

苏梦重重点头。

苏梦又小声道:“再说了,我们不信,你就多强调几遍嘛。不然从别人口中知道,我们一问三不知,多没面子嘛。”

陆容奇道:“我不是很给你们面子吗?”

温安安和苏梦疑惑脸:“什么意思?”

陆容悠悠道:“之前你们让我考多少分,我就给你们考多少分,难道还不够让你们有面子?”

温安安:“???”

苏梦:“???”

是这样吗?!

温安安刚想问,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好像之前的考试,的确她有次次都告诉过陆容希望她考多少。

温安安:“………”

温安安脸色有点扭曲:“所以同桌你根本不是学习不好?”

陆容奇怪的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学习不好?”

温安安:“……没、没说过。”

苏梦啊了一声,目瞪口呆的问:“陆容,难道除了数学,你其他科也……也和数学一样水平?”

陆容想了想,“大概吧。”

苏梦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理解的问:“那你为什么每次都只考及格啊?”

陆容看着她和温安安,奇怪道:“不是你们对及格有种莫名的执念吗?”

她们:“………”

其他人:“…………”

所以大神就真是帮别人实现愿望,想多少分就控多少分呗??

温安安抓狂道:“不是……我那不是以为你学习不好才那么说的吗?!同桌,你要是能发挥的很好,那我还用对你寄予厚望吗?!”

陆容思索几秒,虚心求问:“那你觉得怎么才算是发挥的好?”

这熟悉的问题……

温安安警惕的看着她,试探道:“要是能全像数学这样,那就……那样。”

陆容想了想,反问:“那样……就能都不用写作业了吗?”

温安安和苏梦:“…………”

其他人:“……………”

你要是能全科满分,哪个老师还管你交不交作业 啊?!!!

她们服气的说道:“还是以后吧。眼下你的手最重要,你的手受伤了也不能写字,到底怎么弄的啊?”

陆容随意道:“没什么。养段时间就好了。”

她不想说,温安安和苏梦也就没追问,开始一声接一声的惊叹陆容的奖,又问是什么奖品。

陆容不知道,她已经按上次说的给庄老师了。

……

放学后,陆容、温安安和苏梦打算一起去医院看杨晓雯。

连神机正好有空,就当起了她们的司机。

本来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温安安和苏梦立即噤声,变得矜持又安静,得知连神机就是上次她们最后没能拜访的店主,她们看陆容和连神机的眼神顿时就不对味起来了。

连神机跟没注意到似的,挺绅士的道:“两边都放着零食,想吃的话自己拿就好。”

温安安和苏梦交换了个眼神,大着胆子问道:“那个……怎么会有零食啊?您这……看着不像是喜欢吃零食的人。”

连神机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瞥了眼在看手机的陆容,温声道:“陆容喜欢吃。”

温安安和苏梦:“!!!”

磕到了家人们!

——等等。

温安安疑惑开口:“可我同桌不吃零食。我们平时没怎么见她吃过。”

刚用完好的左手翻出一根棒棒糖的陆容:“………”

她这糖一时不知该不该吃。

连神机低笑了声,从陆容手里拿过来给她拆开包装纸再递给她,不紧不慢说道:“嗯,我说错了,是我喜欢吃。”

陆容瞥他一眼,将糖塞进嘴里,低头看手机。

温安安和苏梦:“……!!”

懂了,她们不应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

陆容正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框。

是一个四人的群聊。

她刚被联系人5拉进去没多久。

剩下的两个人分别是联系人6和联系人8。

此刻,屏幕上不停刷出新的消息全是联系人6的。

“老大,你可总算记得拉个群聊了!”

“都出来聊天啊!”

“你们在干什么??潜水吗?别啊!”

“我一个人真的好孤独寂寞冷~~~”

“呜呜呜……老大,你们都不爱我了吗?”

“小白菜哦,地里凉呦,没人爱啊~~~”

陆容嘴角一抽。

有人先她一步忍不住了。

联系人8:“闭嘴。”

联系人6:“二哥!一起来造作啊~~~你在那边待的就不无聊嘛??兄弟陪你打发打发时间嘛!”

联系人8旋即发出一条长长的省略号。

但对方还不放弃,不停艾特他消息轰炸。

最终联系人5看不下去了:“老三,你忘了小四也被我拉进来了吗?”

联系人8顿时安静的一批。

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发了条消息:“小四,我就是太兴奋了,你可千万别退群啊!”

137.我真是受够你了 联系人5:“你省省吧,依小四的个性,他能做出窥屏的事儿?肯定不在线。”

陆容刚放到屏幕上要打字的手一顿。

联系人6:“也是。小四可是最不喜欢潜水了,他有事才上线。”

陆容嘴角一抽,收回了要打字的手。

联系8这时在群里问:“他真的回来了?”

联系人5:“没有。他就是昨天晚上心血来潮突然上线一下。怎么可能回来?”

联系人6:“我知道我知道!小四上天网是为了他那个特殊任务吧?啧,该不该说,小四真是咱兄弟几个里最有钱的了,随随便便一个任务都能赚那么多。”

联系人8怼了一句:“你要是有他的能力,很能赚那么多。”

联系人6:“那我还不如老老实实……”

后面的话,陆容就没看下去了,她关了手机塞回口袋里,别过脸去看着窗外,神情难辨喜怒。

连神机余光瞥见她这样,看了她一会儿想到后排的温安安和苏梦,最终忍下了想问的念头。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医院。

连神机送陆容三人上去,正好顺路去医生值班室,看杨晓雯这些天的恢复情况。

他既然答应了陆容会让杨晓雯彻彻底底的恢复好出院,自然也是放在心上的。

陆容这边,杨晓雯见着她们,激动的不行。

现在的杨晓雯还不能动,平时全靠人照顾,一天到晚基本上就躺在床上,除了吃饭睡觉,别的能做的事情不多,就无比想念在学校的生活,人都躺的恹了。

见到陆容三人后,她才笑起来,高高兴兴的听温安安和苏梦说最近的八卦,看到陆容被包扎的手更是吃惊,得知陆容居然真拿下了奥数比赛的特等奖,她的反应不比温安安和苏梦刚知道时淡定多少。

与医院这边活跃轻松的气氛相比,有一个地方,却是格外压抑。

就是远在水园的陆家。

放学后的陆知涵照常被司机接回陆家,只是刚到陆家家门口就停下了脚步,看着外面停着的属于陆雪华的那辆车,她眼底微暗,迟迟都没进去。

今天的陆知涵心情不算多好。

知道陆雪华此刻就在陆家,她的心情更加不怎么样。

陆知涵其实比陆容要早一步知道奥数比赛的结果,因为她早上才到学校,便被通知去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那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

不是为了她拿奖的事,而是为了陆容。

教导主任问她,陆容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她一再说明跟自己无关,教导主任看她的眼神也如有实质般,扎的她难堪又刺痛。

没人记得她也拿了奖,所有人的目光都只在陆容身上。

学校里的老师同学是,回到陆家,也是。

想到这里,陆知涵捏紧了书包带子,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进陆家。

但她进门,忽然听见客厅里传来砰一声重响,伴随着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她那个应该端正优雅的母亲在怒吼:“我再说一遍,要我去找陆容,就无可能!陆雪华,我今天就跟你说,我真是受够你了!这是陆家,不是你家!”

陆知涵脚步微顿,脸色沉了下去,一瞬间想转身就走。

可她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客厅里入眼满是狼藉,陆闵生也在,江珠站在他面前,指着对面冷冷盯着她的陆雪华,朝陆闵生发脾气。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就这么看着你妹妹欺负你老婆吗?!”

陆雪华嗤道:“嫂子,你可要讲道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你有没有,心里没个数吗?!”

江珠忍陆雪华已经忍了十几年,算起帐来一笔接着一笔:“我刚嫁给陆闵生的时候,你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找着机会就指使我,挖苦我!那时候我白天忙完,晚上还要给你打扫房间洗衣服!后来陆家发迹了,呵,你又嫌我农家身份不配进陆家,嫌我给你们陆家丢脸,怎么着?一边用着我,一边又看不上我?陆雪华,你别忘了,要不是靠着我生的知涵,你在你那个夫家都没有能炫耀的资本!”

最后一句话令陆雪华脸色陡然转阴。

江珠继续冷笑道:“以前你靠着知涵,现在发现陆容更靠得住,又想把住陆容。陆雪华,做人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你要讨好陆容就去讨好,别特么来烦我们,还逼着我们……”

“够了!”

江珠没能说完,陆闵生猛地起身,喝住了她的话。

陆雪华气的浑身发抖,“哥,你就是这么教她的?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陆家?你看看陆家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受苦的反正是你们,不是我!”

“你可算了吧!”江珠翻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你那个老公给骂了是吧?有本事你就到你老公面前横去,在这里横算是什么本事?!”

“江珠!”

陆雪华被踩住痛处,这下被彻底激怒,上前就要动手。

江珠不甘示弱,撸起袖子也要动手。

陆闵生脸色铁青,头疼不已,旁边的刘婶二人缩在厨房里都不敢冒头。

玄关处的陆知涵漠然看着这混乱的一幕,用力闭了闭眼,冷冷开口:“你们吵够了没有?”

客厅里的剑拔弩张的三人一滞。

江珠愕然看向陆知涵,有些无措:“涵涵,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饿了是不是?妈这就去准备晚饭,你先上去休息休息。”

陆知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没作声,直接走向楼梯。

陆闵生皱眉。

陆雪华却是有点慌。

她并不想让陆知涵看到自己和江珠撕破脸皮,就赶紧走向陆知涵,“涵涵, 其实刚刚姑姑和你妈妈是闹着玩的……”

不给她机会说完,陆知涵倏地停下,转头看向陆雪华,淡淡道:“奥数比赛的成绩下来了。”

陆雪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听说是省级的是不是?成绩怎么样呀?”

陆知涵:“三等奖。”

“什么?!”陆雪华和江珠同时大惊失色,陆闵生也有点诧异。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挺有把握的吗?涵涵,你以前可从来都是一等奖的,这怎么退步到……”

陆知涵有种没来由的厌恶和疲惫,直接打断他们的话。

“第一名和特等奖是陆容。”

陆闵生和江珠错愕,陆知涵却看见陆雪华的眼睛突然一亮,像看见了猎物般。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报出一个医院的名字来。

“不是想去找陆容吗?她同学就在这家医院,她也会去看那个同学。”

说完,陆知涵再不停留,上了楼梯。

138.平凡限制了她的想象 陆知涵并不知道自己将杨晓雯住的医院名字告诉给了陆雪华,同时也误打误撞的让陆雪华意外知道了齐老所在地。

陆容也不知道。

很快就到了三中的期中考。

期中考比月考要郑重,一律按照高考形式严格要求,而且是考两天。

因为考试,陆容就没去医院看望齐老。

这天早上,陆容如往常去学校,刚进七班的门,就被温安安和苏梦围住,诧异的问:“你真来了啊?”

陆容疑惑:“我为什么不来?”

温安安指了指陆容还包扎着的手,担心的说道:“你这手还没好呢,怎么写字啊?”

“对啊,写不了字就考不了试,既然考不了,那你干脆在家好好休息,这样说不定恢复的能更快呢。”苏梦紧跟着说。

陆容眉头微挑,“谁说我写不了 ?”

“啊?”

陆容晃了晃自己的左手:“不是还有只手吗?”

温安安和苏梦面面相觑,齐齐忍不住笑了出来,“左手?你不怕写出来的字又丑又难看?速度还慢。”

“就是,都习惯了用右手写字了,用左手怎么适应的了?”

陆容晤了声,没说什么。

实际上,孙恒看在她手的情况上倒是给她批了假。

不过这假对她来说有跟没有都没什么区别。

温安安和苏梦看陆容一定要参加,也劝不动,就没再说下去,转而去帮陆容看考场和考号。

这次排座是按成绩排的,正好,陆容和温安安是同一个考场。

再一看,江子辰也和她们的考场一样。

温安安嘶了声:“没想到,江子辰学习成绩居然还不错。”

“那是肯定的。”苏梦翻了个白眼,悄悄看了眼江子辰的位置,江子辰并不在,只有陈阳坐在那儿百聊无赖的翻教材复习。

苏梦悄悄的跟温安安说:“你也不看看是谁给江子辰补习。虽然我看不惯陆知涵,但不得不承认,陆知涵学习是真优秀。”

温安安撇了撇嘴,不服气的说:“那是以前,现在她可比不上我同桌。”

苏梦叹道:“此一时彼一时,陆容的手不方便,怎么做题啊?最后考出来的成绩肯定不如陆知涵。”

温安安:“………”

这她没法反驳。

快到进考场的时间了,温安安和苏梦没再聊下去,转而去找陆容一起去考场。

她们到考场时,其他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温安安看到江子辰竟然也破天荒的来早了一回。

她立即止住了想和陆容吐槽陆知涵的念头,老老实实去座位上坐下。

陆容打了个哈欠,扫了眼自己的右手,目光意味说不清道不明。

正出着神,陆容忽然发现眼前的光被谁给挡住,投下一片阴影。

她抬眼看过去,才发现这个考场不知何时变得无比安静,而江子辰就站在她位子前,神情平静又复杂的看着她。

“你的手怎么样?”江子辰问。

可能是陆知涵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陆容看江子辰其实不太顺眼。

她动了动右手,淡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周围人看的提心吊胆。

这两人,一个是惹不起的校霸,一个是更加不能惹的大佬,要是真发生什么矛盾,那不得是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的刺激修罗场吗?

更别提,江子辰一向脾气不好,他们都能想象的出江子辰在陆容那句话后翻脸的画面。

然而并没有。

江子辰定定看了眼陆容,就一声不吭的回去坐下了。

陆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周围人面面相觑。

但他们没时间窃窃私语,因为下一刻监考老师就带着考卷进来了。

考试开始的时候,温安安先担心的看向陆容,不知道陆容要怎么答卷。

然后她就看到,她的大佬同桌……居然还真的在用左手写字!

速度居然不慢,看着挺稳的???

所以……同桌说的是真的,她竟然真的能用左手写!!

温安安:“………”

请原谅平凡限制了她的想象。

不止早上的考试,下午的考试,陆容也是用左手写的。

只不过,左手写的相对较慢,陆容两场都是临近考试结束时间才写完。

如果温安安知道陆容的这个想法,一定会忍不住疯狂吐槽陆容。

因为她一个用右手写的人,都没比陆容这么一个用左手写的人快!

温安安是想向陆容吐槽,但没找着机会,考试一经结束,孙恒就找人通知陆容去他的办公室。

陆容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就孙恒一人。

他将早就写好的假条递给陆容:“你的长辈给你向学校请了假,晚自习你不用上了。”

陆容一看,落款是齐老。

齐老鲜少主动给她请假。

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陆容向孙恒道了谢,回班拿上包离校,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医院。

她没注意路况,从包里翻出手机来想想给齐老打个电话问清楚。

这时,陆容屏幕上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联系人5发来的。

“之前向你委托任务的那个人,又下了一遍任务。”

陆容皱眉。

随后对方又发来一条:“佣金翻倍。”

陆容:“………”

她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之前对方付的佣金是三亿。

翻倍……也就是六亿。

放眼整个天网,就出来没人的任务佣金这么高过,简直可以说是创造了记录。

于是陆容回了条消息:“对方有钱烧的?”

她依旧拒绝:“不接。”

对方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提醒道:“下任务的人这次的ip地址还是在特盟里。”

顿了顿,对方发来消息:“以前特盟没有对这个这么感兴趣过,是突然就开始查了,很奇怪。小四,你要小心些,别是被人给盯上了,他们想顺着这个任务找出你来。”

陆容:“知道了,我回头找一下具体的ip地址。”

对方这才放心,没再发来消息。

陆容看着屏幕,眉头皱的越深。

特盟。

她之前只知道国际联盟对那个地方感兴趣,再三派人过去探情况。那时特盟没有出头过,现在怎么突然想找以前的人了?

陆容摩挲了下手心,若有所思。

到医院后,陆容扫码付完钱下车进医院。

然而,她刚进去,又有一辆车停在那个地方。

车门打开,是陆雪华从车上下来。

139.陆雪华找上门 陆容走了没多久,突然停下,转过身去往回看。

医院一楼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陆容扫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微微皱眉。

片刻,陆容回过身去继续往里走。

陆容到齐老病房里时,医生刚给齐老做完检查,只有徐福在陪着他。

见陆容出现,齐老连忙向陆容招手,关心的问:“今天的考试怎么样?”

陆容过去坐下,顺手接过徐福刚给她剥的香蕉吃,淡淡回道:“还可以。”

徐福笑着道:“小姐一向很聪明的,考试肯定没问题。”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容丫头这不是右手受伤了,不太方便。”齐老仔细的端详了下陆容的右手,被包扎的好好的,没有二次损伤的迹象,这令齐老微微放心。

就问:“丫头,那你考试是不是用的左手?”

陆容看向他:“是。你找我是为了问这个?”

齐老和徐福都没有温安安那么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齐老干咳两声,说道:“之前你入读三中时直接选了理科,如今看来,你左手还是能用的,不输右手。丫头,那你有没有想过转回文科班去?”

之前齐老没问过陆容这个,对于陆容读文还是理,他都不是很在意,只要陆容喜欢就好。

可如今,知道陆容能继续用左手,他就有点忍不住了。

以陆容的天赋,留在理科班可惜了。

而且,陆容本来天生就该是走文科路的……

她会成为风水师,也正说明了这点。

陆容咬了口香蕉细嚼慢咽,没有说话。

她脸色没什么变化,却叫齐老和徐福都琢磨不透。

徐福试探着开口:“小姐,其实……齐老也是希望您能继续做以前没做完的事情。那时候,您不是也挺乐于其中吗?”

陆容看向他,平静开口:“如果你们指的是继续做史籍修复,即文物修复的工作,那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从来没有乐于其中过。”

齐老心里一个咯噔,猛地抬头看向陆容。

陆容所说的,正是他研究院工作的主要部分。

先前陆容的手受伤,齐老之所以会那么生气,也是因为这个。

陆容不仅知识渊博,对各类珍贵古籍了如指掌,她还有一双上帝之手,在还很小的时候,就系统的学过文物修复,曾经甚至帮他完成过一些他很难完成的工作,经她手修复的史籍保存度都极高。

那时候,齐老对陆容寄予厚望。

现在能够学习修复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像陆容这种天才更是凤毛麟角。

齐老张了张嘴,道:“怎么会?你不是说,你很喜欢那些……”

陆容将吃完剩下的香蕉皮扔到垃圾桶里,垂眼说道:“因为那个时候,那是陆闵生和江珠仅有的不限制我自由去做的事情。”

这话令齐老一噎,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徐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陷入沉默。

最后是陆容先打破局面,道:“文科,理科,我并不在意。我从来没决定过要不要去京都,选哪科都达不到您心中的期望。”

见齐老神色黯淡,陆容思索要不要说点什么缓解下,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外突然响起动静,像是有什么人要进来。

陆容皱眉起身:“我去看看。”

“不用不用,小姐您坐,我去看看就好。”徐福收到齐老的眼神,连忙开口,边说边往门口快步走去。

陆容也不强求,坐下耷拉着二郎腿。

齐老望着陆容,叹了口气。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徐福打开,外面一道尖锐的女声传了进来。

“你们不能拦我!刚才进去的是我侄女,我是她姑姑,我有资格进去!”

陆容身形蓦地顿住,扭头看向门口。

徐福站在那儿,疑惑的看向外面。

陆容目光越过徐福,依稀能看见是一个陆雪华的身影,她想进来,但被外面的保镖们拦住。

别看齐老现在不是在京都,他只要住院,上面派来保护他的人手一个都不会少。

那些保镖平时都是分散在各个角落,一看见可疑的人或者不认识的人就要立马现身拦住。

陆容脸色一沉,起身走向门口。

齐老也听见了那话,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容什么时候有个姑姑了?

陆容走到门口,见她过来,徐福连忙侧身让来,外面被两个保镖扣住的陆雪华一脸愤怒,见着陆容才稍稍收敛,殷勤道:“容容啊,快让他们把姑姑松开,姑姑可要痛死了。”

陆容冷声问:“一直跟着我的人原来是你,你跟我做什么?”

“这怎么能是跟呢?姑姑那不是看你来医院,寻思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关心关心你。”

徐福见陆雪华和陆容认识,依稀回想起什么,下巴微抬示意保镖们松开。

陆雪华见状当即就恶狠狠的瞪了眼他们,甩了甩发痛的手腕,埋怨道:“这些人也太粗鲁了!容容,我看你还是赶紧解雇他们,像他们这样没眼力见儿的人,怎么给你和齐老办事啊?”

说着,她就想往里走,面上堆出一个标准微笑。

“原来齐老就是住在这里。容容,你也太不懂事了,怎么不早点乖乖跟姑姑说?要不是姑姑今天跟着来,都不知道。齐老照顾了你那么久,我们做家人的,不得好好感谢感谢?”

徐福要是到这都看不出陆雪华的目的,就白活了那么多年。

他拦住陆雪华,“是陆闵生先生的妹妹陆女士是吗?不好意思,齐老今天不见客,请回吧。”

“怎么会不见客?”陆雪华不乐意了,“齐老当主人的都没发话,你一个管家乱替齐老做主,小心齐老解雇……”

还没说完,陆雪华突然对上陆容黑漆漆的眼睛,顿时卡了壳,没敢说下去。

徐福这下也作不出礼待的样子,淡淡道:“请回吧,不然,别怪我叫人亲自送陆女士离开。”

任谁都能听得明白,徐福口中的亲自送,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陆雪华随即叫嚣道:“你敢?!我可是容容的亲姑姑!容容小时候,顶数我对她最好!今日我就是要见齐老怎么了?他要我家容容当继承人,还不想让家里人见了??”

140.您忘了从前我陆家帮过您什么了吗 这话说完,陆容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对我好过?你确定你说的不是陆知涵?”

陆雪华被陆容噎了个正着,赔笑道:“瞧你说的,叫什么话呢?你那时候小,不是个记事的,当然不记得了。”

徐福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小姐小时候怎么过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奉劝陆女士别拿这个说事,赶紧离开。”

原本陆雪华跟着陆容,就是想找个机会做自己的事,没成想,她却意外的跟着找到了齐老所在地。

好不容易即将要见到齐老了,陆雪华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陆雪华明白陆容护着徐福,对他的嘲讽就硬生生咽了下来,还想往里走:“就算离开,我也要等见过了齐老再走!凭什么都是一家人,我哥他们能见齐老,我这个当姑姑的就不行了?”

徐福简直被陆雪华的厚脸皮给惊呆了,他就没见过已经那么清楚的赶人,对方还要留得下来的人。

真要让陆雪华见到齐老,别说齐老和陆容了,他都觉得隔应。

徐福生气的直接叫保镖:“来人!把这个女人带走!”

走远的保镖们听见,立即快速回来。

陆容看了眼他们,不再理陆雪华,转身就要回病房。

陆雪华见他们是真的要动手,当下就慌了起来,不假思索的大喊出声:“不行,你们不能拦我!你们太过 ,怎么能这么对我?齐老!您快出来拦他们,我知道这一定不是您的意思!”

徐福看陆雪华这样还不死心,被气的狠了,说话都带了粗口:“你们再不快点,等着过年吗?!”

保镖们再不敢耽搁,上前就扣住了陆雪华。

陆雪华养尊处优多年,哪里被这样对待,恼怒之下说话不经大脑,声音拔高,听起来格外尖锐。

“齐老!您难道忘了当初我陆家是怎么帮您的吗?!我兄嫂对您有大恩,现在您连人都不见了,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徐福闻言,脸色微变,顿时上前一步呵斥:“快把她给我拖走!”

“是!”

陆雪华剧烈挣扎,余光瞥见她说的话对徐福有影响,灵光一闪接着就喊:“这些年来是你们欠了我陆家!齐老,您不记得当初是您将陆……”

“住嘴!”

徐福心里一个激灵。

陆容身形顿住,回头看向挣扎几下后就被牢牢扣住的陆雪华,她此刻形容狼狈,连精心打理的发型都变得凌乱,整个人完全失了贵妇仪态。

但她更令陆容上心的是她说的话。

陆容正要出声示意保镖停下,她身后就响起一道冷肃的声音。

“放开她吧。”

陆容循声看过去,就见齐老已经下了病床,拄着拐杖站在那儿,皱眉看着他们这边。

徐福一惊,“您怎么……”

齐老摆了摆手,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说完,齐老才转身缓慢的往沙发那边走。

徐福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下意识的看了眼陆容,回头吩咐保镖将人给送来。

陆雪华这才松了口气,色厉内荏的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见我是什么人吗?得罪了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保镖对陆雪华面露无语,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陆雪华重重的哼了声,目光移回到病房里时,脸上又迅速堆出一个笑容,笑呵呵的整理了下仪表往里走。

经过徐福,她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徐福:“………”

徐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随手将门带上,对陆容无奈的说:“小姐,先进去吧。”

陆容若有所思的看眼陆雪华,淡淡的嗯了声。

陆雪华进去后 ,自来熟的直接坐在齐老旁边的位置,看的徐福眼皮子直跳。

齐老看也没看陆雪华,没什么表情的问:“找我什么事?”

陆雪华笑吟吟道:“齐老,您别见外啊,想当初,我陆家和齐老您也是朋友,我兄嫂更是帮了您大忙,有这情分在,咱们怎么都不会疏远了不是?”

齐老眉头皱起。

他不是不知道陆闵生还有个妹妹,但他从来没见过陆雪华,仅有的几次见陆闵生时,陆雪华也不在,渐渐的对陆雪华就没了印象。

齐老往后靠着沙发背,道:“你也不用跟我套近乎。但凡你和陆闵生熟悉点,都该知道,我现在和陆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情分。”

这话听的陆雪华牙痒痒的。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了,她才要骂陆闵生真是个蠢的,都不知道试着挽回下齐老。

只要有齐老这么个关系在,陆家何愁回不到从前?

陆雪华心里想着,面上不露分毫,依旧笑着道:“怎么会呢?就算同陆家的情分尽了,您看这不是还有容容在吗?容容可是陆家人,无论过多久,只要她还姓陆,您跟我们陆家总还是有情分在的。”

齐老脸色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徐福也是。

就仿佛是吞了苍蝇般难看。

齐老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下脾气,“所以你找我这个老人家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只是拉进关系?”

陆雪华目光一闪,“也不全是。齐老放心,我兄嫂做的那些糊涂事,我都知道,以后肯定会劝他们的。陆家如今也不算好过,齐老您看,出气也该出够了。就算没出够,那就当给我个面子,高抬贵手。”

齐老听完这话,直接听笑了:“给你面子?”

陆雪华丝毫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微微坐直了身子,很有几分自豪的说:“齐老怕是不知道,我夫家是京都人,姓秦,叫秦成林。”

齐老等她说完,面无表情的看向徐福,问:“秦成林是谁?”

陆雪华脸色微僵。

徐福顺意作出思考的模样,然后摇头:“没听过,估计是什么小家族。”

陆雪华的脸色开始难看。

齐老嗤了声,“这年头,什么人都敢往我面前凑了。”

陆雪华听完差点没绷住,有点咬牙切齿的说:“齐老真是贵人多忘事。也罢,只要没忘记我陆家从前帮过您什么忙就好。”

齐老看向对面斜依着墙面的陆容,目光才温和些,对陆雪华说话的语气却带了几分不善。

“正是看在从前的事上,今天的事,我不计较。但是,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你也不要再来,否则……后果自负。”

141.小姐怀疑了吗 陆雪华听出了威胁警告之意。

她脸色微变。

其实徐福说的没错,她嫁的秦家,在阳城来说的确是他们一辈子也高攀不上的豪门,但在京都几百个世家名流里,也就是末流。

真要惹怒了齐老,秦家其实担待不起。

齐老在京都的地位,可不是盖的。

所以她丈夫秦成林才会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想办法拉拢齐老。

陆雪华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瞧您说的,就算情分不在,我们还是一家人。容容能被您看中做您的继承人,也是我这个当姑姑的荣幸……”

这回齐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打断陆雪华的话。

“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你陆家与我是一家人?”

“……什、什么?”陆雪华没跟上齐老的意思。

齐老看陆雪华一眼,目光里带了些厌恶,“容丫头是容丫头,陆家是陆家。你既然是陆闵生的妹妹,又自诩对当初之事了解的很,该再清楚不过。”

陆容是陆容,陆家是陆家,不能混为一谈。

陆雪华当然清楚。

但她不甘心。

“齐老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陆家对您有恩,又好吃好喝的养了陆容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关系了?您不能过了最初难道那段日子,就忘恩负义,做人也不是您这么……”

话没说下去,陆雪华突然对上齐老极凌厉的目光,余下的都被她吞了回去。

徐福连忙看向陆容,见陆容低头玩着自己的左手,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才微微松气。

对陆雪华冷声道:“陆女士,看你恨不能将齐老给得罪干净的模样,可不像是来给陆家说情的。我奉劝你见好就收,现在就离开。”

“你一个下人怎么说话的?!”

陆雪华心里怒火中烧,不能对着齐老发脾气就全数冲着徐福去。

可徐福是齐老的人,她这样做,也相当于在打齐老的脸,令齐老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当下就没了应付陆雪华的耐心。

“既然你眼高于顶,看不下我身边的人,那就不多留了。”

“不是,齐老我……”

陆雪华还想再试一番能不能跟齐老套近乎,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陆容忽然出声。

“你找齐老有什么用?”

陆雪华看向陆容

陆容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单手抄进裤兜里,微眯着眼看陆雪华。

“难道你以为,齐老能帮到陆家,帮到你?”

陆雪华一愣,“你什么意思?”

陆容离开斜依着的墙面,微微站直了身子,“呵,陆雪华,看来你一直不太清楚事实。只要我不点头,就算你们再怎么讨好齐老也没用。”

陆雪华脸色微微一变。

“既然齐老和你已经说完了,那眼下,来算算你我的账。”

这句话令陆雪华一下子想起之前被陆容支配的记忆,脸色彻底难看下来。

“你想做什么?”

陆容走向陆雪华,“你不是一口一个你对我好,感情亲厚吗?我们就来聊聊,到底是怎么个好法。”

她到陆雪华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雪华,目中毫无感情,话是对齐老说的,声音凉飕飕的。

“我先把人带走了。”

齐老有些担心,“丫头,你……”

“放心。”陆容说完,忽的伸手攥住陆雪华的手力道之大,直接将她的人给拉了起来。

“你不想离开医院,行,就在医院附近聊。”

陆雪华其实怵陆容比怵齐老还要厉害。

齐老即便生气了,最多也就是叫保镖把她给拉走,可换作是陆容,她根本想象不到陆容会发生什么事。

她也清楚,陆容这个人根本不会顾忌她是她的长辈就不动手。

思及此,陆雪华想挣开:“放开!我那样好呀跟你说,我要回陆家!”

陆容充耳不闻,拽着陆雪华就要走。

陆雪华见此,终于急了,用尽力气一把甩开陆容,居然还真的将陆容甩开了。

陆容踉跄着后退,后腰一下子撞上后面的卓沿,右手下意识的撑住,却忘了她手上伤口才结痂,这么一剧烈动作,顿时裂开,纱布很快就见了红。

她顿了几秒,才看向陆雪华,“怎么?不装姑侄情深的戏码了?”

陆雪华咬着下嘴唇,都没敢看齐老。

徐福余光瞥见陆容的右手,吓得惊呼一声:“小姐,您的右手出、出血了!”

“什么?”齐老脸色顿变,慌里慌张的喊:“快,徐福,赶紧去叫大夫!”

徐福点头,连忙快步往外走。

齐老看向陆雪华,一脸不耐烦:“你还在这儿做什么?真的等着保镖把你拖出去吗?!”

陆雪华满脸菜色。

她怀疑自己就是天生跟陆容八字犯冲,不然为什么碰上她总没好事?!

陆雪华当然不可能真的等保镖把她拖走,狠狠的剜了眼陆容,啐道:“胳膊肘往外拐,你个没良心的!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齐老眼皮子跳了跳。

陆雪华放完狠话,抓起包就往外走,高跟鞋踩的噔噔响,跟要戳穿地面似的。

陆容看着她出去,皱眉活动了下手腕。

齐老立马道:“小祖宗啊,你快别动了,不想要你的手恢复了吗?”

陆容没管这个,冷不防问道:“陆家到底帮过你什么?”

陆容要带陆雪华走,其实也是想问这个。

齐老面色一滞,神情间有些躲闪,“都是陈年旧事了,就让它过去,还问这个做什么。”

陆容哦了声,却是又问了一句:“同我有关是吗?”

齐老差点噎住。

他知道陆容一向绝顶聪明,没想到……

齐老赶紧摇头:“不是不是,丫头你别乱猜了,跟你没关系,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你的手给养好!”

陆容幽幽的望着齐老,不知道信没信,看的齐老心里直发虚。

她也没多留,没等医生来,便离开了,齐老怎么劝都没听。

于是徐福带着医生紧赶慢赶回来时,病房里已经没了陆容的人影,他错愕的问:“小姐她人呢?”

齐老:“她已经走了。”

徐福只好让医生离开,忧心道:“那小姐的手?”

齐老摆了摆手道:“通知连小子,他的话,容丫头还算听。”

徐福当即就给连神机发了条消息。

随后,徐福犹豫了下,问:“齐老,小姐她是不是怀疑……”

他的话没说下去,但齐老明白他的意思,无奈的点头,“那丫头啊……实在太聪明了,稍有蛛丝马迹,就会被她察觉。但现在不是她该知道的时候。”

徐福担心的开口:“您没有告诉小姐,那玩意小姐去问陆家人呢?以小姐的能力,未必套不出话。”

闻言,齐老的神情闪过瞬间的狠厉。

“徐福,你替我去办一件事。那个陆雪华,她不是说她的丈夫叫秦成林吗?去敲打敲打秦家。既然她没有学会陆闵生的守口如瓶,那就让她的身边人来告诉她什么不该做,什么话不该说!”

“区区一个秦家,也配成她招惹我齐瀚海的底气?笑话!”

142.我要查一个人 另一边。

陆容离开医院后,就直接回了水园。

她回去的时候,沈清泽也在,刚从实验室里出来,准备在厨房找点东西吃。

听到门开的声音,一回头,他就看见面无表情进来的陆容。

“咦?大兄弟,你今天不是考试吗?怎么没在学校上晚自习复习啊?”

陆容没理他,直接上了楼。

沈清泽一脸疑惑。

在陆容经过自己时,沈清泽敏锐的嗅到陆容身上有血腥味,目光在她身上扫了眼,忽然发现陆容右手纱布上渗着血,看样子都快干了。

他一愣,立即折返跟着陆容一起上楼,“你跟人打架了吗?手怎么伤口裂开了?大兄弟,跟你说话呢,你先别上去了,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不用了。”

最后陆容停在书房门前,总算开口应了一句沈清泽。

“不行。”

沈清泽拧眉,不满的说:“你的手有多重要,你心里没点数吗?在这等我下,我去拿医疗箱,你必须得换包扎。”

陆容深吸一口气,压着脾性道:“我会自己处理。我没出来前,别进来打扰我。”

说完,她就开了书房的门进去。

“哎!”

沈清泽都没来得及再叫她一声,书房的门就被砰一声重响官宴。

沈清泽:“………”

这怎么回事?

他大兄弟心情不好吗??

书房里面。

陆容做到电脑桌前,将包放到一边,就打开电脑。

她直接登入天网,一登自己的账号,后台99+的未读消息立即弹了出来。

同时,她的上线顿时惊动了此刻在线上的人。

一时间,陆容的私信几乎要被发爆了。

陆容不耐烦的点叉,连右手的伤都没顾,两只手迅速的敲击键盘,很快又登入了天网的内部网。

这是天网独有的资料库,消息数据是最全的。

然而,陆容浏览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往后靠住椅背,眉眼间落下一片阴影,神情喜怒不定,透着间躁意。

下一刻,陆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扫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是联系人5。

陆容皱眉,不想理,但那铃声响个不停,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得不找出变声器来戴上,然后接了电话。

“祖宗啊!”她才接通,那边的男人就叫了起来,“你这又是干什么呢?突然闪上线就算了,你还入侵内部网,知不知道把盟里的技术部门吓了一跳?!刚才我接到通知的时候都要吓死了,还在想谁那么能耐,居然能破你留下的防火墙。”

陆容不耐烦的回:“还有别的事吗?”

对方敏锐的察觉到什么:“怎么?你进内部网要查的信息,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这是没在内部网查到?需要我帮忙吗?”

陆容微微拧眉。

短暂的思索几秒,她高冷开口:“我要查十八年前华国发生过什么大事,以及当时……一个人的全部行踪。”

对方:“嗯?”

华国发生过的大事倒是不难查,关键是……

“你要查谁?”

陆容没回,只问:“天网的资料库,没更新到那个时候吗?”

对方听完,无奈道:“祖宗,你忘了天网是在你加入后才变得越来越完善了吗?那时候条件不好,技术不发达,到不了你要求的那个层面。”

当然,就算是不完善,那时候的天网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存在。

对方思忖后又道:“你要实在想查,我建议你找国际联盟。国际联盟的消息网虽然不如我们的天网,但十几年前那时候,国际联盟人多势众,消息来源广,保存的记录绝对够完善。”

陆容神色微缓:“谢了。”

对方老母亲般忧愁的叹口气,“你啊,只要别动不动就给我搞事情我就……”

这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不断的敲门声。

陆容抬眼看过去,打断对方的话,“下次再说。”

不由分说的挂断了电话。

然后,陆容起身,一百边扯下变声器,一边往门口走,开口的同时面无表情开口:“我不是说别来打扰……”

话音未落,突然卡了壳。

陆容对上外面连神机微微冷沉的眼神,措手不及的怔住。

沈清泽就缩在连神机身后,耸了耸肩,小声叨叨道:“你看吧,我就说是我大兄弟自己不让打扰的,你非不信。”

陆容目光移到连神机的手上,这才发现他还提着医药箱。

她登时沉默。

连神机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淡开口说:“跟我下去,我给你处理手上的伤。”

陆容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有事。”

连神机不为所动:“有事也等包扎完后再说。”

“我真的有事。”

“或许你希望我在你的书房给你处理伤口?”

陆容默了默。

片刻无言后,她只好点头:“下去。”

沈清泽顿时挺新奇的看着陆容。

连神机嗯了声,转身往下走。

陆容顺手带上门,同沈清泽走在后面,压低声音问:“他来了,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沈清泽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我这只瘦胳膊,拧的过连神机的大腿吗?”

陆容:“……”

她竟无法反驳。

沈清泽热闹不嫌事大,煽动陆容:“大兄弟,你多么厉害啊!搁过去,你可是说一不二的,现在就这么任由他拿捏你吗?这不行,你得起来,你得反抗!”

陆容幽幽道:“我厉害,但我不傻。”

沈清泽:“???”

陆容面无表情的说:“他是个练家子,我确定我干不过他。”

沈清泽:“………”

于是到一楼,陆容和沈清泽一并老老实实的坐下。

连神机沉着脸给陆容拆纱布,忽然问:“是你那个姑姑弄的,是吗?”

陆容嗯了声。

连神机也嗯了声,说:“我记住了。”

陆容面露疑惑。

连神机却没再说什么。

一直到给陆容换完药,他们都寂静无言。

连神机看了眼腕表,将外套脱下来,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来,转身走向厨房。

沈清泽看的一愣一愣的,问陆容:“他要干什么呢?”

陆容一愣,抿唇道:“到饭点了。”

沈清泽:“………”

不是,都生气了,还有心思下厨??

413.十八年 这晚上,有连神机盯着,陆容没一点机会再碰手机和电脑,吃完饭后看了会儿书,就直接被催着去睡觉。

她再拿到手机是次日去学校后。

坐在七班教室里,陆容打了个哈欠,给联系人里的4发消息。

“帮我查点事。”

她可能是睡太久睡过头了,脑子还没有完全醒神,看上去精神恹恹的。

温安安关心的问:“同桌,你生病了吗?”

陆容随口回了句没有,对方的消息就回过来了。

“什么?”

自上次陆容提醒她沈遇年之后,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联系。

陆容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影响了,打字回道:“听说国际联盟的消息网时间线比较久远,我想查十八年前的事。”

对方迷惑:“???”

“宝贝儿,那时候你才刚出生吧?查那么多年前的事做什么?”

陆容又打了个哈欠,回道:“主要是查一个人,想弄清楚他身上的一件事。”

“熟人?”

“嗯。”

“那你直接找对方问清楚不就行了吗?还用的着费这老大劲儿?”

陆容眸光微敛:“他不想告诉我。”

对方看到这儿就疑惑了:“既然不想让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查呀?”

“与我有关。”

对方立即回道:“原来是这样啊,行,你想查什么,我肯定给你办到。”

陆容便把想让对方查的内容发给她。

这条消息才发出去,温安安在一旁提醒道:“同桌,你好了没?该去考场了。”

陆容嗯了声,收起手机,准备东西和温安安一起去考场。

路上,陆容有种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事的感觉,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临近考试,陆容就没再想。

直到下午所有的学科考完,高三级部的全体学生终于松了口气,从两天的高压生活下短暂的喘了口气。

但一半欢喜一半忧,高三学生快乐并痛着,因为这次的期中考难度远超他们的想象,几乎比月考要难出一倍。

他们才刚考完,就已经可以想象的到即将到来的愁云惨淡的成绩,岂一个难字了得。

因此,陆容和温安安''才回到七班,就收到了来自全班人的真挚求问。

“容姐,您这次考的怎么样啊?”

“怎么能这么问呢?没看见容姐的手不方便答题吗?”

“对对对,那换个问法,容姐您觉得这次考试的难度怎么样?”

“能不能让您以后都不用再补作业了?”

众所周知,在七班,补作业是个量词,尤其是对陆容而言。

因为就在上次庄老师公布了陆容是数学大神之后,其他科的老师们终于忍不住了,纷纷来问陆容,没道理偏科偏的那么严重,数学能考满分,其他科就只是及格。

就算做不到和数学一样的水平,好歹也不能是刚过及格线这么个磕搀的成绩吧?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陆容被问的次数多了,就开始烦躁,随口问她考好了能怎么样,是可以不用再写作业,也不用再苦逼的补作业了吗?

其他老师一听,哎呀妈呀,多么熟悉的问题!

陆容不就是问了庄老师这么一句,结果就给庄老师拿回个奥数比赛的特等奖嘛!

这样的机会,终于也轮到他们身上了!

于是老师们豪迈承诺,只要陆容考到他们满分,就不用再搞作业看。

满意一门,就少一门,前提是不能退步。

陆容认真的想了想,深沉道:“应该都不用再补了。”

说完,她就走向座位,留下同脸懵逼的众人。

真的假的?是开玩笑嗯吧!

这次的难度那么变态,陆容居然表示都还可以???

到底是他们太菜了,还是大佬的世界他们根本不懂?

温安安同情的看了眼众人,跟着回座位,没忍住也问:“同桌,你是真觉得这次月考不难吗?”

陆容问:“我说了你信吗?”

温安安:“……不敢信呐。”

“那不就行了。”陆容懒散道。

她之后的自习没什么事,就准备找本书出来看。

手机突然响了下,陆容以为是自己早上拜托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结果,便翻出手机来看。

的确有人给她发消息,但发消息的人是联系人5。

对方只给她发来了一张截图。

陆容点开一看,是天网后台任务的列表。

对方给她截的前十的任务,顶头第一个……居然是她不久前才拒绝过的那个,这次佣金直接翻了三倍。

陆容:“………”

陆容觉得难以置信,对方是个傻逼吗?

有十几亿来查一个十多年前,且有可能根本查不到的信息?

陆容同时迅速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但是都没找到有谁符合这些特征,既有钱到令人发指,又对那个地方的事执着到不可思议。

想着想着,她脑海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忘记了什么。

联系人5只查到这个ip地址和特盟有关,但查不到具体的地址,她得查个清楚。

思及此,陆容当晚又回了水园。

她回去的晚,沈清泽又睡在隔壁31号,32号里空无一人

陆容熟门熟路的到书房,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顿了顿,就打开电脑迅速敲击键盘。

桌面上飞速滚动着陌生的代码页面。

十五分钟后,陆容的手倏地停住。

屏幕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地址。

但这个地址却显示是……三中外连神机的店里。

所以这些天,再三在天网下那个任务的人是……连神机?

怎么会是他?

她记得不错的话,连神机既不是特殊部门的人,又只是个医生,最多家里有钱有势了一点,按理说,不该会对十八年前进过那个地方的人感兴趣才对。

最重要的是,这个ip是出自特盟的账号,那连神机便是与特盟有关系……

思及此,陆容神情微凝。

她最近要查的是十八年前,齐老在阳城经历过什么。

而连神机查的事,几乎也可以追溯到十八年前,跟她推断的齐老是在那时候进那个地方的时间吻合。

虽然他们他们要查的事不尽相同,但都是源自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

陆雪华也是提到了十八年前陆家帮齐老的一句,才使齐老主动见她。

所以,这个十八年……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414.你你你……怎么没事 陆容在书房里坐了大半夜。

最后,她登上自己的账号,亲自拒绝了这个任务。

因为之前陆容曾经答应过一个人,永远不会去追溯那个地方十八年前的事。

就算这个任务是连神机委托的,陆容也没有办法帮他。

黎明时分,陆容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没什么精神的下楼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直接灌了大半罐,这才觉得脑海清明了些。

就这些可乐,还是沈清泽来了后悄悄买了放冰箱里的,怕连神机发现,每次就只买几罐,现在倒是方便了陆容。

陆容喝完,懒得再上楼,便走到沙发那儿,将可乐罐丢进垃圾桶,顺势倒在沙发上,身子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沉。

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些动静,陆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还拿手碰她的肩膀让她醒醒。

陆容睡的正熟,最不想被人打搅,就不耐烦的挥开那人的手,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背继续睡。

而就在沙发旁边,沈清泽眉毛一抽,看了看陆容,又看向俯身凑近陆容的连神机,识趣的闭上了嘴。

连神机望着陆容,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不知道陆容在这儿睡了多久。

已经十一月底了,天冷的厉害,陆容再这么睡下去,很容易感冒生病。

忽然,连神机目光扫过陆容的右手,注意到似乎不太对劲。

定定看了眼,连神机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

不知陆容用右手做了什么,又是无效包扎。

连神机偏过头去看向沈清泽,嗓音低沉又冷:“过去,她的伤是怎么好的?”

沈清泽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眼陆容,哦了声,不以为意的说:“我大兄弟虽然受伤多,但你不知道,她的体质特别好,什么致命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死,没多久就好起来了。”

这话没叫连神机心情好多少,反而脸色更黑,沉若寒潭。

沈清泽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娃娃脸上神情故作镇定,“你是担心我大兄弟的手吧?其实不用太担心,过两天就能好。她自己也不喜欢太关注。”

连神机盯着沈清泽看了一会儿,直看的沈清泽心底发毛。

连神机缓缓开口:“那她过去认识你,真是她命大。”

沈清泽:“………”

他不服气的说道:“我那是对她了解才那么说的好吗?你不知道我对我大兄弟的用处有多大!”

连神机淡淡的收回目光,绕过沙发,将手上提着的保暖壶放到茶几上,在沈清泽怔愣的视线里,做出一个令沈清泽无比惊恐的事情。

他居然将陆容打横抱起来了!

沈清泽骤然失声叫道:“你你你……她不叫别人碰的!你小心啊!”

话落,却见连神机什么事都没有,好生生的抱着陆容往楼上走,步子又快又稳。

沈清泽一下子目瞪口呆,伸手指着他们,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怎么……”

他可是记得,以前有一次,还是陆容身受重伤的时候,他就处于好心想扶着她走的,但那时候陆容非常排斥被人碰他,哪怕是昏迷中也差点一刀结果了他。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慌不择路的跑了,以至于错失唯一一次看到陆容真容的机会。

怎么现下连神机都把人抱着了还没事???

楼上,连神机记得陆容说过她房间是那个,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她的房间。

期间,陆容睡得还挺熟。

连神机进房间后,将陆容放到床上,给她拉过被子来盖上,见她不但没被惊醒,反而餍足似的自己就卷进被子里,还滚了两圈将自己给裹住,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熟,不禁觉得好笑。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连神机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而是立在床边看了会儿陆容。

他微微叹了声:“警惕性这么低,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

陆容这一睡就睡到了正午日上中天。

她醒过来时,脑子并没有完全清醒,在床上又躺了会儿,任由窗外明媚的阳光照进来落在自己面上。

正躺着,陆容忽然觉得不太对。

……现在几点了?

是不是到去学校的时间了?

“……”

陆容猛地睁开眼,立即坐起身。

床头柜上还有个闹钟,陆容一看,心头跳了下。

已经快十一点了!

陆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掀开被子下床。

房间里自带卫生间,陆容匆匆洗漱完换好衣服,抓起包就往下跑,肚子还咕咕叫。

她顾不上这个。

虽说她对上学并没有什么的想法,也不是多么喜欢,但既然已经在三中入读了,就该遵守学生的作息,不能迟到逃课。

陆容就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翻手机,准备先跟孙恒说明迟到的缘由。

可她拿出手机时,并没有发现孙恒给她发消息问她为什么迟到,才下楼梯,陆容忽然嗅到一股糖醋小排的香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

陆容不禁愣了下。

她转而走向厨房,果不其然看见连神机在里面,正围着围裙烧菜。

陆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有些卡顿。

连神机却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将做好的糖醋小排装盘,然后回头看她,一点也不意外。

“我快做好了,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你……”

“你睡过头了,我已经给你请了半天假,下午再去医院。”连神机说。

陆容有些回不过神,愣愣的放下包和手机,竟然还真的又去洗了遍手。

然后陆容突然发现,她的右手已经换过药了。

陆容默默坐到餐桌前。

直至连神机将做好的三菜一汤端上桌,将餐具摆好,坐在她对面,高深莫测的看着她,陆容眼皮子跳了跳。

“我没、没熬……”

“你又喝冰可乐了是吗?”连神机问。

陆容的话一顿,在嘴里打了个转,反射性摇头:“没有。”

连神机微微一笑:“冰箱里的,我已经让沈清泽带走了。”

陆容:“………”

“吃饭吧。”

陆容哦了声,默默拿勺子吃饭。

她的手不方便,连神机便用公筷给她夹菜。

415.陆知涵找事 吃饭的过程中,陆容抬头看了连神机几次,有点想问连神机为什么要查十八年前那个地方的事。

但她到底没问出口。

倒是连神机,在陆容第四次看向他时,他倏地抬头对上陆容的视线,问:“怎么了?”

陆容的手顿了顿,摇头:“没事。”

话锋一转,陆容换了个话题:“齐老怎么样了?”

“病情稳定。”

这话的意思是,既没有好转,也没有变得更坏。

陆容微微蹙眉,“加上沈清泽,也很棘手吗?”

连神机望着陆容,给她盛了碗汤放到她面前,“有些问题还没有解决。”

“需要我帮忙吗?”

连神机摇头,可能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他蓦地问:“你既然有无相生的身份,那你在道上的人脉怎么样?”

陆容一口汤差点呛住,“还行。”

连神机幽幽的望着陆容,似乎是在判断着什么,最后,他眼帘微垂遮住眸底情绪,“这样啊。”

“你是想找什么人吗?”

“不是。”连神机回的很快,神情冷静又自持,“别担心,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上学,别的事情不用管。”

陆容捏紧勺子,又问了一句:“真的不是找什么人?”

连神机:“嗯。”

陆容低下头去,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面的连神机似乎也陷入沉思中,有些走神。

……

下午,连神机送陆容去了学校。

陆容一上午没来,温安安和苏梦都很关心她,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容趴在桌面上,随口回了句睡过头了。

温安安和苏梦:“……”

果然是陆容会做出来的事。

下课后,陆容拿着保暖杯去接热水。

温安安看她的手不方便,便起身要跟她一起。

两人一路说着话走向水房,当然只是温安安单方面的说。

“同桌,我昨天去看晓雯了,她说她出院得年后了,担心那时候回来上学会跟不上学校的进度。”

“依我看,要不然咱们每天放学都去医院看晓雯吧,给她带作业和笔记。”

“那样既可以一起学习,还能陪着她,让她不至于那么孤单。”

陆容对这个没什么意见,就说了句有空就和她们一起去。

温安安知道陆容实际上也挺忙的,虽然她不知道陆容在忙些什么。

两人到了水房,温安安帮陆容拧开瓶盖接热水,啧了两声,说:“同桌,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可刚了,都不用保暖杯,就算接了热水也等它凉了之后再喝。现在你都不怎么喝凉水了。”

“是吗?”陆容对这个没印象,随口应了句。

“那是!我记得可清楚了!”温安安笑嘻嘻的说。

接好热水后,她拧上瓶盖,和陆容转身往回走。

方转过身去,忽然有一人从旁边出来挡在她们的面前。

定睛一看,陆容停住脚步。

温安安愣了下,睁大眼睛:“陆知涵?你在这儿做什么?”

出现的人正是陆知涵。

她应该是许久没休息好,眼窝下的黑眼圈都很明显,整个人精神不济,盯着陆容时,带着血丝的眼睛很吓人。

温安安心里一个咯噔,立马挡在陆容面前,警惕的看着陆知涵,“这里可是学校,你别乱来!”

陆知涵冷冷看了眼温安安,有些不屑,懒得同她说话,对陆容道:“我有事同你说。”

陆容不为所动。

温安安拉着陆容就想走,“同桌,咱们别理她。”

“是关于陆家的!”陆知涵寒声道,“陆容,你知道你把陆家害的有多惨吗?”

温安安猛地回头看向陆知涵:“你胡说什么呢?我家同桌跟你家可没关系,除了同一个姓,你们还有什么联系了?怎么就我同学害你家了!”

“闭嘴!”陆知涵冷冷瞪了眼温安安。

“你……”

话没说完,陆容拉了下温安安的衣角。

温安安不解的看向陆容。

陆容把杯子递给她,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你先回去。”

“可是……”温安安防备的看了眼陆知涵。

陆容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没事。

温安安只好点头,拿着陆容的被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陆知涵讥诮的扯了下嘴角,“真是没想到,到了高中,你居然还有朋友了。”

陆容面色如常,没有一点变化,“陆家又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陆容嗤笑一声。

陆知涵紧紧的盯着陆容,“不可能!姑姑说过只会是你!你知不知道你把她害惨了?就是因为你,姑姑和姑父大吵一架,姑父家也出事了!”

陆容神色微顿。

陆雪华那个夫家出了事?

稍微一想,陆容随即明白过来,应该是齐老。

陆知涵攥了攥手,一字一句的质问陆容:“你都已经把陆家,把我害成这样了,你还不罢休,还要把姑姑一家也牵扯进来,陆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过去陆知涵没有这么愤怒过。

因为那时候她知道,就算陆家出了事,她至少不是毫无退路,起码还有陆雪华会帮她,反正她以后也要去京都,只要陆雪华没事就好了。

现在陆雪华却出了事,这叫陆知涵怎么忍得了?

陆容看陆知涵的眼神顿时跟看一个智障似的,“陆知涵,你是越长脑子越回去了吗?你们作死,现在你来问我为什么你们倒霉?看来你们出的事还不够叫你们反省。”

“本来就是都怪你!”陆知涵气的身子微微发抖,“如果不是你的出现,陆家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陆容,为什么你当初干脆不死在外面!为什么你还要回来?!既然你当初已经不想回陆家了,现在又为什么反悔了??”

陆容面色骤然转冷。

“你想找死,就直说。”

“你当我怕你吗?!”陆知涵情绪有些失控,“你能威胁我什么?除了子辰的事,你当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没错,当初救他嗯人的确是你,但这五年来和他朝夕相处的人是我!就算你把这件事告诉子辰,他也不会相信你。我没什么可顾忌你的了!”

水房并没有什么人在,陆知涵的声音就越发清晰。

可就在她这些话才说完后陆知涵的身后,忽然传来杯子摔在地上的哐当一声。

陆知涵一愣,猛地转过身去。

只是看了一眼,她脸色顿时变的煞白。

416.大可不必如此 水房旁边就是楼梯口。

不知何时起,江子辰和陈阳两个人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在听到陆知涵说过的话的那一瞬间,江子辰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俊脸上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手中脱了力,他拿着的杯子因此掉到地上,朝陆知涵的方向咕噜滚了两圈。

陈阳也是错愕的看着她们,并下意识的看江子辰是什么反应。

陆知涵浑身有些僵硬,全身血液都似被冻结了一般,几乎不敢去看江子辰。

不知过了多久,陆知涵才敢动了下,艰难开口:“子辰,我……你刚才听到的是假的,对,是假的!”

陆容微微蹙眉,面无表情的扫了眼陆知涵,又看向对面的江子辰。

江子辰在最初的难以置信过后,好像回过了点神,眼中带着点茫然,不可思议的盯着陆知涵。

开口时声音发涩:“你当我真的脑子蠢吗?你跟我说是假的?你当我……”

陆知涵听到这话,尽管江子辰没说完,她还是不可控制的慌了,连忙几步上前,想要伸手拉住江子辰的。

“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骗你,刚才我是太生气了才会说出那种话,不是真的!”

“陆知涵!”

江子辰眼睛发红,在陆知涵拉住他之前先甩开了陆知涵的手,猛地后退一大步。

这个动作直接刺痛了陆知涵的双眼,她瞬间眼眶里也盈满晶莹,声音里都染上哭腔。

“子辰,你不信我了吗?”

“你要我……怎、么、相、信?”

江子辰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努力控制住自己暴戾的脾性,却因为无从发泄更加暴躁,到最后一脚狠狠踹在了墙上,像是要把人给弄死一样的气势。

陆知涵被吓得后退一步。

江子辰看向陆知涵,死死的盯着她。

看了几眼,江子辰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陆容,对方并没有因为这一幕有什么反应,冷静的如同局外人。

但在江子辰这一刻的认知里,陆容不该是这样。

江子辰就突然朝陆容走过去,视线直视陆容,一眼都没有分给陆知涵,令陆知涵脸色更白。

“她说的是真的吗?五年前……真的……真的是你?”

江子辰一贯不屑嚣张的嗓音带上颤意,在陆容面前,头一次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进一步,也不想后退,神情复杂又无措的望着陆容,就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容。

陆容抬眼看向他:“是又如何?”

江子辰呼吸一滞,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他几乎窒息,脑子里顿时空白。

所以……他竟然真的认错了人?

这五年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所有心意,所有那些辗转反侧、忐忑踌躇,唯恐不能对当初那个女孩子更好的夜晚,全都是错的?

他被、被骗的如此彻头彻尾?!

江子辰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缓缓摇头,“不……你如果是她,为什么见我的第一瞬间没有认出我?为什么你都知道陆知涵在顶替你了你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

陆容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淡淡开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当初若不是你拖我的后腿,几次三番的妨碍我离开那个仓库,我不至于在那里耽误了那么多时间。五年后再见到你,你为了陆知涵又几次三番的找我麻烦,你觉得我凭什么要看你顺眼?”

江子辰呆住。

陈阳看的有些于心不忍,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退到一边当隐形人。

江子辰垂在手侧的手渐渐收紧,声音充满涩意:“果然是你……我之前不知道是你。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对你……”

“你会怎么做与我无关。”陆容冷酷的开口打断。

“怎么会无关?!”江子辰控制不住的拔高语调,红着眼睛望着陆容,“五年前是你救了我!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救了我!我后来找了你那么久!我以为陆知涵是你,我以为……我以为……”

那时候江子辰在心里发过誓,如果能找到她,他一定要对她很好很好。

后来他找到了以为是她的陆知涵,他竭尽所能的对陆知涵好,保护陆知涵,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陆知涵,做他所能做到的一切。

他以为他已经还清了当初欠她的。

到头来,却告诉他他还错了人,他还放任过陆知涵动陆容,还对陆容不屑轻视,还眼睁睁的看着于海欺负陆容,而他什么都没有做。

怎么会是这样?!

江子辰眼前忽然有些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陆容看着江子辰,问:“那陆知涵呢?”

江子辰:“什、什么?”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漫不经心的说:“陆知涵对我做过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你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你会为了向我报恩,而向陆知涵讨回来吗?”

几步外的陆知涵唰地看向江子辰,咬住下唇,眼泪啪嗒的接连掉下来。

江子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不会。”

陆容无比淡然的说出这个结论。

她活动了下发酸的脖颈,缓缓开口:“当初你以为的救命之恩,不过是你的错觉,本当不得什么,你也不必现在作出这副接受不了的模样。不管开始如何,陪你度过这中间过程的却只是陆知涵,你们五年的情谊做不得假,你也舍不得陆知涵,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既然如此,那就别再说什么当初的恩情,我没放在眼里,你最好也别放在眼里,过你自己 ,别来打扰我。否则,别怪我看你更不顺眼。”

陆知涵顿时看向陆容,对陆容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不可置信。

陆容竟然……竟然放弃了?

江子辰更是愣住,“你……你不想要……”

“你要是真想报恩,就带着陆知涵离我远远的,别再来我面前干蠢事。”陆容冷冷说完,就往七班的方向走去。

江子辰怔在原地。

陆知涵阴鸷的盯着陆容离去,直至看到人进了七班,才扭头看向江子辰,小心紧张的走近他,弱弱的叫了声。

“……子辰?”

江子辰这才回神,俊脸因陆容的那番话而变得惨白。

陆知涵更加不安,慌乱的抓住江子辰的手,“子辰,你别吓我了好不好?”

江子辰缓缓看向眼前的陆知涵,只觉得这一切真是可笑荒谬至极。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清楚?!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我……”陆知涵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泪又掉了下来。

看着他们两人,陈阳不禁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147.齐老要回京 七班里,温安安一看见陆容回来,立马紧张的问:“同桌,你和陆知涵有出矛盾吗?”

陆容过去坐下,随口回道:“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温安安不信:“真的?”

陆容:“嗯。”

温安安嘀咕道:“可看她找你的那架势,不想是会平安无事的趋势啊。”

陆容翻出手机来,一边打开,一边回道:“她现在没空找我了。”

“这是为什么?”温安安好奇 问,见陆容在看自己的手机,她自觉移开目光,打开桌上的教材,目光落在上面。

陆容翻了翻联系人,切出一个的聊天框来,头也没抬的跟温安安说:“她的事。”

“好吧。”温安安见陆容不想说就没再往下问,转而关心的问:“那你家里……我是说你那对父母家里,真的出什么事了吗?”

“嗯。”

温安安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可见陆容如此平静,似乎根本没有被影响到的样子,她一时卡了壳,不知道该不该说。

想了想,温安安默默咽回去。

她心道,如果是她的话,和家里的关系变得这样差,甚至针锋相对,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难过的。

温安安理解不了,怎么会有一个家庭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陆容几句交代联系到人查清楚陆雪华夫家的事,然后就切回齐老的聊天页面,问齐老是不是动陆知涵夫家了。

齐老应该正好也是在看手机,很快就回了陆容,只有两个字,挺理直气壮的语气。

“是啊。”

陆容看着屏幕,一时有些无言。

还真是齐老。

陆容想到陆知涵说的,微微叹口气,打了几个字回复:“多注意身体吧。”

别被气出了好歹。

……

与此同时,医院。

齐老看完陆容发来的消息,笑了起来。

旁边的徐福问:“齐老,小姐发来了什么让您那么高兴呀?”

齐老朝徐福晃了晃手机,一副炫耀的语气:“容丫头关心我,叫我多注意身体呢。”

徐福听完也笑了起来,“果然小姐还是最关心您的。”

这时,一道声音插进来:“她不会无缘无故找您,是为了什么事?”

齐老听到这句话,尤其是无缘无故四个字,脸顿时就垮了,不高兴的看向对面坐在沙发上看病例分析的连神机。

“怎么着?容丫头有事没事就记得关心我几句,多正常的事啊!”

连神机不紧不慢的翻过一页,道:“她不是这样闲的没事干的人。”

连神机旁边就站着连景。

对于连神机和齐老拌嘴,他什么也不敢说,默默当缩头乌龟。

齐老觉得自己自从知道连神机背着他同陆容认识后,就看他越发不顺眼了,抓起枕头就砸向连神机。

连神机还没什么反应,连景先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挡在连神机面前接住。

连神机悠哉悠哉的,翘着个二郎腿,漫不经心又懒散的坐姿。

“连景!你真是越发会给你家三爷当差了!”齐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连景头冒冷汗,抱着枕头求救似的看向徐福。

徐福无奈的摇摇头,开口救场:“齐老,要不我们先说正事,说完正事您再数落连先生也不迟。”

齐老哼了声,但到底没驳。

想到徐福口中说的正事,他神色又严肃了一些,问:“连小子,你没把事情告诉容丫头吧?”

连神机啪一下合上病例分析,淡淡道:“才收到的消息,她不知道。”

连景瞅了眼愁眉苦脸的徐福,再看看皱眉不语的齐老,和看不透在想什么的连神机,斟酌着说道:“三爷,齐老,其实您都别太担心。祁少已经带连巽回京都了。耳闻不如眼见,等他们亲自核实了告诉我们后,再下决断也不迟。”

是的,在今天早上的时候,祁轼安和连巽就坐上了飞回京都的飞机。

徐福说道:“但这事非同小可。研究院除齐老外,还有三位,他们突然一致请齐老回京都,要么是研究院出了事情,要么……”出事的是齐老本人。

最先收到这个消息的人其实是连神机。

正是今天早上,连神机收到连巽查来的消息,研究院想要齐老回京都,没多久,齐老和徐福果然就收到了。

现在这个关头,京都没出什么大事,研究院也很风平浪静,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在这时候,研究院的其他人明明知道齐老在阳城是在养病,还要求齐老回京。

要知道,现在齐老的主治医师是连神机。

虽然也有沈清泽,但连神机答应过陆容不将沈清泽的存在说出来,是以如今齐老还不知道沈清泽。

而且,众所周知,连神机不回京都。

要是齐老离开了阳城,连神机肯定不能再同在阳城一般细致的照顾到齐老的身体。

沈清泽不想现身,与齐老也没什么大的情分,更加不会同齐老回京都。

这种时候,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能明白,齐老留在阳城有百利而无一害。

徐福忽然道:“齐老,是不是研究院的那些人知道您动了秦家,觉得您已经大好了,有能力继续管研究院那些事?”

齐老一愣,“可我不是只让你对秦家小惩大诫警告一下吗?这能看出什么?”

“不止。”连神机说。

齐老和徐福一并看向连神机。

连景嘴角一抽,替连神机说道:“我家三爷看秦家也不是很顺眼,所以就……”

齐老和徐福:“………”

所以秦家比他们想象的要惨是吗?

齐老当然不怀疑,连神机有能力叫人查不到他头上去,是以研究院的人就都算在了他身上,以为是他做的,还以为他的势力不但不减当年,还更甚之?

齐老:“………”

就……也是很服气。

徐福也想通了个中关键。

这几年来,研究院的形势其实并不乐观,大不如从前,盯着它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这时候,他们突然看见齐老这么“雷厉风行”的对秦家来了下,就以为齐老还能继续庇护着研究院。

殊不知,有这番影响的并不是齐老。

徐福便问:“齐老,那您是否决定回去?”

齐老眼底浮现出担忧,抬手按了按眉心:“再看看情况吧。”

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多半是会回去了。

齐老其实并不觉得回去有什么。

然而,他也比谁都清楚研究院里那帮老家伙们的尿性,他们一定会追问他,到底有没有定下继承人。

148.高中生早恋的几率吗 实际上,别说连神机和齐老不想让陆容知道齐老要回京都的事,就是想让陆容知道,陆容此刻也没空。

因为放学后,陆容被江子辰给拦住了。

马路边上,陆容看着面前的江子辰直皱眉,目光凉飕飕的。

就在十几分钟前,放学铃声响后,江子辰一反常态地穿过半个教室到陆容桌前,众目睽睽之下对陆容说,他想和她单独聊聊。

当时七班里所有还在收拾书包和说话的人顿时寂静,齐刷刷看向他们,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陆容和陆知涵的关系一直是三中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至于江子辰,那就更有看点了,谁让江子辰对陆知涵那么好,偏偏这姐妹俩又有过节呢?

更别提,江子辰对陆容的态度,也一直是个谜。

陆容当然是懒得理江子辰,理也没理江子辰就离开了教室。

但陆容没想到,江子辰居然不放弃,直接跟她跟出了校。

这令陆容多少挺头疼,神情间都染上躁意,“你是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吗?我说过,你就和你的陆知涵好好过你们的,别来烦我。”

“我……”

江子辰嘴巴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措的望着陆容,神色慌乱不已。

江子辰到现在其实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陆容,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既然陆容真的是当初的那个小姑娘,他不想和她的关系变成这样。

他沉默片刻,就说道:“陆容,我请你吃饭吧。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

“但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陆容不耐烦的说,见马路上经过的车少了,抬脚就往马路对面走。

江子辰立即急了,连忙道:“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烧烤行不行?烧烤不行……火锅?那火锅呢?”

陆容脚步一顿。

江子辰见状,眼前一亮,以为误打误撞触到了陆容的喜好,赶紧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火锅店,他家的火锅特别好吃,生意因此很火爆,天天都有人排队,你要不要吃这个?”

陆容微微蹙眉,抬眼看向连神机店门的方向。

不得不说,她……已经挺久没吃过火锅了。

尤其是认识连神机后,连神机就没让她吃过火锅,平时她也没有正当理由吃。

江子辰见陆容迟迟没有说话,脑海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还有我爸!那就不是认识我爸吗?他会和我们一起吃饭的!”

陆容就看向江子辰,皱眉问:“江建林会来?”

江子辰喉结微微滚动,不假思索的重重点头:“对!我爸会来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吗?”

陆容瞥了眼连神机的店门方向。

虽说连神机的手艺不错,但火锅……

陆容回过身去,“仅此一次。”

江子辰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好,都随你。”

他顺手直接在路边拦了辆车,紧张的给陆容开车门,等她进去后,他犹豫了下,坐到副驾驶位上。

陆容却不知道,随着她同江子辰一起离开,学校校门口周围的学生一个个的瞠目结舌。

但凡是三中的学生,就没有几个不认识陆容和江子辰的。

两人今天居然一起放学走了!

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世纪同框画面啊?!!

有人窃窃私语的讨论着,说着说着目光不经意间看向校门口,立马噤声。

只见陆知涵就站在那儿,尽管她身边还有陈阳,身影也还是显得有几分萧瑟。

陆知涵和陈阳都看见了陆容和江子辰离开。

陆知涵面如纸色,再难掩饰脸上的愤恨阴沉,看上去都有点吓人,周围经过的同学们都被吓了一跳,匆匆走远。

陈阳却没有什么以外,如同早就清楚陆知涵的这副样子。

他淡淡开口:“你早就知道子辰最讨厌别人骗他,还那么做,也是自作自受。”

陆知涵呼吸有些急促,勉力压下心中的那些阴暗情绪,冷冷开口:“与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没有。”

陈阳懒洋洋的将包甩肩上,动了动身子往前走,丢下一句话:“自己种下的果,就算咽不下去,也要生生咽了,怪不得旁人。”

陆知涵恶狠狠的瞪着陈阳,就像要在他身上剜出个洞来。

可瞪着瞪着,她心底忽然涌出难以名状的委屈与酸涩,几乎能将她整个人给淹没,叫她忍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出来。

但是不行。

陆知涵有自己的骄傲。

她只能笑给别人看,不能让他们看见她的狼狈。

于是陆知涵狠狠的摸了把脸,极迅速的调整好面上的表情,逼着自己不去想江子辰找陆容做什么,转身朝陆家的车走去。

而马路的对面,目睹的人还有连神机和连景。

连神机是出来等陆容的。

只是他出来的那一刻,陆容正好上了出租车,同江子辰离开。

随即,连神机的手机就响了声,是陆容的消息她说她今天傍晚有事,不来找他了。

连景收回目光,忿忿道:“三爷,这陆小姐也太浪费您的心意了!您特地从医院抽出时间敢过来,结果她说不来就不来了??”

话音才落,连景就对上连神机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的他心里一个激灵,连忙闭嘴。

连神机又看向那边,眼前闪过江子辰给陆容开车门的画面。

他闭了闭眼,突然问连景:“现在的高中生早恋的几率大吗?”

“啊?”

连景茫然的看向连神机,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挺大的吧。我记得祁少说过,他表弟表妹们比陆小姐小,但都已经谈过朋友了,他家里人防都防不住,太耽误学习了。”

说完,连景忽然发现连神机脸色更黑,周身气压都低了下去。

连景下意识的后退。

连神机捏了捏手心,压着脾性开口:“你看着店,我出去一趟。”

连景诧异:“您不回去忙吗……哎,三爷!”

看着走远的连神机,连景脑门上缓缓冒出三个巨大的问号。

难道刚才三爷问他的话,是因为担心陆小姐早恋影响学业?

但是,即便他看陆小姐再怎么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陆小姐压根不像个会早恋的人,三爷根本不用替齐老操这份心啊。

连景表示很迷惑。

149.你记住过我吗 另一边。

江子辰带陆容去的那家火锅店果然生意很好,远远的就看见店门外有不少人在排队。

陆容看眼排队的长队,微微蹙眉。

江子辰察觉到,立马说道:“我和店老板熟,已经提前预约好了包间,不用排队。”

可能是觉得人声也嘈杂,江子辰又补了句:“也不会吵得。”

陆容脸色这才缓了些。

下车后,江子辰要付车钱,但陆容动作比他快,先扫了微信二维码付了。

江子辰看看自己,再看向陆容,欲言又止。

他到底没说什么,沉默的引陆容过去。

可能是江子辰来的次数多,不止老板和江子辰熟,店里的服务员也熟,一见他就殷勤的上前招呼:“江少来啦,我说我们老板怎么今天偏生留了个房间,原来是为江少留的。江少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呢。”

说罢,服务员的目光落到旁边陆容身上,可能是没想到江子辰这次带了个姑娘来,有些错愕。

看到陆容的脸时,眼中又难惊艳。

江子辰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微微皱眉,有些不喜的上前一步挡住,“带路。”

服务员立马回神,连连点头。

他就没敢再看陆容,赶紧给江子辰和陆容带路去了包间。

外面还排队的人见此,一阵哗然。

服务员带陆容和江子辰到了包间,环境安静了不少。

陆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子辰迟疑了片刻,坐在陆容对面。

服务员眼观鼻鼻观心,麻溜抽出菜单。

“今儿个店里太忙,老板现下抽不开身,江少就凑合点,由我来给您点菜。”

江子辰抿了抿唇,下巴微抬示意他把菜单给陆容。

服务员很有眼力见儿的笑脸问陆容:“这位小姐,本店有很多招牌菜,辣的不辣的应有尽有,您看您喜欢吃什么。”

陆容没推辞,拿过菜单来一边浏览一边问江子辰:“你爸什么时候来?”

江子辰:“!!!”

糟了,来的时候太紧张,他忘了跟他爸说。

江子辰咽了咽口水,赶紧说道:“他一会儿就来,你先点。”

陆容嗯了声,也不知道信不信。

江子辰趁她点菜的功夫,放在桌子底下的手迅速翻出手机,给他老子发去一条消息。

“爸,我在上次咱们一家吃火锅的那个店,你快过来!”

江建林可能这时候不太忙,居然还真的很快就回过来了消息。

“怎么?你妈又想去吃了?”

江子辰:“不是,我妈没来。”

江建林立马拒绝:“只有你?那我不去。”

江子辰:“………”

江子辰咬了咬牙,回道:“陆容也在。”

江建林:“???”

隔着屏幕,江子辰都能看出江建林猝不及防的懵逼。

“陆容怎么会在那儿?不对,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她吗?你肯定不会主动邀请她去的。依陆容的脾气,她定然也不可能跟你这个兔崽子一起吃饭……”

江建林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语气瞬间暴怒:“你个混账!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把她拐去?!”

江子辰:“………”

江子辰都纳闷了,他们到底是不是亲父子??

江子辰黑着脸回:“我骗她说,你也会来,她这才答应过来。”

江建林:“!!!”

手机那头的江建林都要窒息了。

他这个当老子的都尚且不敢骗陆容,江子辰这混账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啊!!!

江建林咬牙切齿的回:“你给我在那儿等着我过去!!”

看到这儿,江子辰总算松了口气,将手机收了起来。

结果一抬头,就见陆容幽幽的盯着他,他呼吸一滞,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怎、怎么了?”

陆容淡淡道:“我点完了。”

江子辰努力绷着张高冷的脸点点头,“好。”

“所以江建林什么时候来?”陆容冷声问。

这回江子辰有了底气,笃定道:“很快!他很快就到!”

陆容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往后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的玩着自己的手机。

就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江子辰这次清楚瞧见了陆容手机的外形,他神情有些复杂,问:“当年你用的那个手机,还在吗?”

陆容没说话。

江子辰不放弃,又问:“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看见了吗?”

陆容滑动屏幕的手微顿,抬眼看向江子辰:“消息?”

江子辰按耐着激动猛点头,声音却掩不住颤意,“我当时……偷偷记下了你的手机号。在医院醒来后,我就给你打过电话,电话打不通,我又发消息,但你……”

始终没有回过。

江子辰那时候很担心陆容的安危,怕她没有逃出来。

因为后来他旁敲侧击的问过他爸,他爸说“3?22”案的涉案人员里没有一个小姑娘,他们当时也没有在现场找到过小姑娘。

江子辰当时怕极了陆容已经遭遇不测,后来才会那么迫切的希望找到人。

江子辰不知道,那个时候,手机早就不在陆容身上了。

陆容收回目光,嗓音清凌,依旧极淡,“没注意过。”

江子辰不免失望的低下头。

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现在是在纠结个什么劲儿,他一方面想弥补陆容,一方面又觉得这样怪怪的,好像不该做。

最后,江子辰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我欠你一句谢谢。也欠你一句对不起。”

陆容看向他。

江子辰脑子一抽,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做什么。我也知道过去的行为不值得叫人喜欢,可这句谢谢和对不起,我总该对你说的。以后……以后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做到。”

陆容顿了顿,嗯了声。

江子辰低下头,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你知道吗,五年前我刚醒过来的时候,想竭尽所能的报答你。这五年,我把能做的都做了。以至于就算我发现报答错了人,也无可奈何的发现,我做不到再像一开始希望的那样对你,我做不到了。”

这令江子辰又痛苦又无措,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陆知涵。

陆容莫名其妙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需要你报答?”

江子辰怔住。

陆容看着手机屏幕,一副并没有放过心上的模样。

江子辰心里不是滋味,鬼使神差的问:“我想知道,五年前我们遇见,我记住了你,你记住过我吗?你有想过找我吗?”

他声音小心翼翼又忐忑,说的极轻,在说完等待的过程里,甚至都不敢去看对面的陆容。

陆容皱眉。

正要回答,这时候,包间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陆容和江子辰都循声看向门口。

150.自己挪回来 然而,只看了一眼,陆容眉心一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门口的人出乎陆容的意料。

随着门被推开,那人掀了掀眼皮子抬头,露出来一张寡淡冷沉沉的脸,像敷了一层冰,带着冷寒。

一眼对上陆容愕然的目光。

随后,他动了动身子,像是要进包间。

然而,这时陆容忽然起身,反射性的将包间的门哐当一声甩上。

门内门外的人同时心里一个咯噔。

方要开口的连神机:“……”

外面站在连神机身边,战战兢兢一脸懵逼的江建林瞳孔地震:“……!!!”

包间里的江子辰:“???”

陆容倒吸一口凉气,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但她第一时间的念头居然是,完了,火锅要保不了了。

还坐着的江子辰茫然望着陆容。

两人都没缓过神,包间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

连神机站在门口,脸色微青,并不怎么好看,薄唇微抿,黑沉目光笼在陆容身上。

这条走廊里不止他们一个包间。

可路过的人一见到连神机,被吓得浑身激灵,扭头就进了包间没敢出来。

走廊里干净的就只剩下连神机和窒息的江建林。

连神机倒是没进去,目光扫了眼包间里的江子辰,最后落在江建林身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江建林腿一软,头一次体会到有把剑悬在头顶的哇凉感,惊恐的立即道:“三爷,我突然想起来,那什么,没内人催我带犬子回去吃饭了,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江建林立马进了包间,一把拽起江子辰就走。

江子辰:“??爸,我们不是在这儿吃饭吗?你走什么?妈什么时候催我们了?”

“你可闭嘴吧!”江建林气急败坏的低吼一声。

经过连神机,江建林干笑道:“三爷,菜还没上,陆小姐一个人估计吃不完,不如您留下同陆小姐一道用吧。”

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朝连神机微微颔首,转过头去面对江子辰时,神情就变得狰狞,看到江子辰下意识缩脖子,懵逼的被他连拉带拽的带走。

不是,明明是他约的陆容去!

江子辰一头雾水。

不管怎样,江子辰被江建林拉走了,包间里只剩下陆容和连神机,安静的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原先陆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此时冷不防突然看到连神机,陆容就忽然觉得,浑身的皮都有点紧实。

求生欲使陆容默默迈出脚步,谨慎的往门边挪。

“那个……其实我来这儿也不是吃饭的。既然他们都走了,那我也走了。”

连神机注视着陆容,没说话。

就在陆容几乎挪到门边,马上就能一脚迈出去溜走时,连神机忽然伸手隔着她的衣袖拉住她的手腕。

陆容神形微顿,抬眼看向他,黑漆漆的眼睛在此刻显得圆溜溜的,格外无辜。

连神机舌尖抵着下颚,不知是被气笑了,还是真怎的,意味不明的呵了声,突然拉着她进了包间。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迅速道:“吃饭是吗?你饿了吗?好巧啊,我也饿了。”

连神机面无表情的反手哐当一声甩上门。

声音大的陆容心里突突跳了下,危机感又上升了些。

但连神机随后也没做什么,只是拉她到桌前,按着她坐下。

陆容抬头,就能看见面前近在咫尺的连神机,挺拔颀长的身形几乎占据住她全部的视线,浑身散发着低沉气压。

陆容嘴角一抽,不知为什么,她心底清晰的浮现出一个念头。

连神机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生气。

连神机的视线落在陆容身上,眼神沉的几乎能滴出水。

两方对视。

顿了顿,对面传来一声不冷不淡的轻笑。

陆容咽了咽口水,试探道:“要不……换个地方吃饭?”

这话才落下,包间的门被人在外面敲响。

服务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时间来上菜和锅底。

一进门,他还愣了下,迟疑的看着眼生的连神机,又看了眼陆容,这才放下,快速上完赶紧离开。

连神机扫了眼桌面上红彤彤的锅底,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换什么?你不是爱吃这个吗?”

陆容:“………”

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陆容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底气不是很足,只能故作镇定,干巴巴道:“不吃……是有点浪费。”

连神机淡淡的嗯了声,挟裹着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沉气场,坐在了陆容旁边。

陆容虽说喜欢吃火锅,但决计不是在这种心惊胆战的气氛下吃。

她默默搬着凳子往旁边挪了点。

未料,她才挪了一点,连神机就察觉似的抬眼看过来。

面无表情开口:“自己挪回来。”

陆容:“???”

这是要闹哪样?

陆容便看向连神机,可对方并不说话,只是一眨不眨的定定望着她。

行吧。

陆容妥协的往连神机方向挪回去。

她叹口气,为了缓和气氛,就拿筷子准备往锅里下菜。

但她只是夹了一筷子牛肉,连神机的目光就凉飕飕的盯着她的手,仿佛她夹的不是牛肉,而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东西,生生给陆容看出了点负罪感。

陆容:“………”

偏生连神机又问了句:“怎么不煮了?”

陆容:“………”

陆容服气的放下筷子,真心实意的说:“我不想吃火锅了。”

“哦?”连神机微微挑眉,“为什么?”

陆容嘴角抽搐,“大概是今天不适合吃火锅。”

连神机扫了眼陆容还没有拆纱布的手,语气又淡了些,“知道还来?”

陆容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无奈。

她刚想说些什么,连神机倏地道:“还是因为,没能回答上重要问题,就没有心情吃了?”

陆容愣了下,不解的看着连神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神机说的是江子辰。

她不禁凝噎。

所以连神机是确确实实听清楚了?

陆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问陆容问题的是江子辰,但陆容认真思考了答案回答的,是此时此刻眼前的连神机。

“你说江建林的那儿子?可能五年前我是误打误撞救了他,但那只是他以为的。在我这里,他当时耽误我离开,拖了我后腿,实在不是什么好印象,便没什么好说的,当没发生过就是。”

才说完这话,陆容便敏锐的察觉到,连神机的脸色似乎缓了不少。

152.被拐难道另有隐情 这令陆容微怔,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十分诧异的想法。

连神机生气莫不是因为……江子辰?

这念头才闪过,就被陆容给否认。

连神机是什么人,江子辰又是什么人,他们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去,连神机犯不着同江子辰生气。

对,犯不着。

陆容正想着的时候,没注意到连神机依旧转过头来直视着她,凤眸微眯,眼底情绪复杂不已。

冷不防问道:“所以,你知道阳城五年前发生的‘3?22’案,还参与过其中?”

陆容神色微滞,经连神机这话才反应起来,连神机是3?22案里最大的牵扯人。

她抿了抿唇,避开连神机的目光,却到底是没瞒连神机,如实点头。

“是。”

连神机微微坐直了身子,“当时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

提起这个缘由,陆容神情淡了许多,靠着椅背,瞧着二郎腿,一副无所谓的懒散姿态。

“你已经知道,五年前,我被人贩子拐卖过。当时我逃了出去,真好遇上3?22案的发生,阴差阳错被牵扯进去。后来走的及时,就没被江建林他们发现。”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神色有瞬间的晦暗。

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渐渐收紧,指间因用力的发白,但连神机没注意到般,望着陆容说道:“那个时候,我也在阳城。”

如果陆容这时候仔细注意连神机,便能听出连神机微哑语气中的克制与紧张。

陆容愣了下,看向连神机,也没瞒他。

“我知道。”

“你知道?”连神机瞳孔微缩。

陆容怕连神机误会,语气认真的解释道:“也是因为江建林的儿子。不久前,我从陆知涵那里确认,我与江子辰似乎有点渊源。之后,我向江建林要了五年前‘3?22’案的卷宗查阅。便发现……那时候你在案发现场。”

连神机微怔。

陆容见连神机似乎一些失神,看上去挺像对什么失望似的表情,疑惑的问:“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吗?”

“………”

“没有了。”连神机低沉嗓音又哑了些。

陆容收回目光,思索如何开口:“我查阅卷宗时发现……你那时候身受重伤,是……怎么回事?”

连神机很快神色恢复了平静,道:“没什么,意外罢了。”

陆容哦了声,“这样啊。”

连神机点点头,闭了闭眼,忽然站起来,“既然不吃火锅了,那走吧,现在也不玩了,我回去给你做吃的。”

陆容看着他,迟疑了下,手伸进衣服兜里。

连神机见陆容没有动作,就问:“怎么了?”

陆容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来给连神机:“给你的。”

连神机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玉质的平安符,不过玉的表面似乎刻着什么图案。

他接过来,意外的看向陆容。

陆容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手拎着包,“随手做的,我用不上。”

说完,陆容端着张高冷脸,拎着包走向门口。

没走两步,包便被连神机拿过去。

陆容看向连神机,对方俊美眉眼间带了点浅淡笑意,挑眉道:“哪有叫小姑娘自己拎包的?”

……

与此同时。

江建林和江子辰回家的路上。

江子辰被江建林不由分说的给拽走,想解决的事没解决,想听到的话也没听到,生出一肚子闷气。

不由埋怨的说:“爸,您为什么要带那个男人来啊?!我叫你来,又没有叫他来!”

江建林一听这话,差点撅过去。

哪里是他带连神机过去的?!

天作证,江建林知道江子辰把陆容骗到火锅店后,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哪儿有功夫再通知别人?

他比谁都想弄清楚,为什么当他到火锅店的时候,居然会看见连神机站在包间外。

这也就算了,关键他里面儿子的声音无比清晰的飘了出来。

听到话的内容,江建林人都傻眼了。

哪怕江子辰是他儿子,他都想给他点个赞,夸他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不仅冒犯陆容,还在连神机的面前问陆容,有没有记住过他,这岂是一句勇人能概括??

江建林气道:“连三爷那是自己冲着陆小姐去的!倒是你,你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你和陆小姐之前为什么会认识?怎么认识的?!”

江子辰心里犹如挨了一记闷锤。

他脑海里回想起当初礼堂连神机和陆容的互动,心里就跟压了块沉甸甸的巨石。

“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3?22’案案!”

江子辰简单跟江建林解释了遍。

江建林:“……??!!!”

江建林目瞪口呆:“你是说当初救你的是陆容?!”

江子辰点头。

江建林反应何其快,又问:“所以这些年来你之所以一反常态的对陆知涵那个姑娘那么好,是因为错认了人?”

江子辰闷闷的点头。

江建林一把捂住了脸。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江建林越想越气不过,一巴掌就呼在了江子辰身上,打的他龇牙咧嘴:“你他妈是什么眼神??陆容和陆知涵两个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仪态,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你居然会认错整整五年?!”

江子辰被质问的有点自闭。

江建林眼里明晃晃的嫌弃,都不想看江子辰了。

气着气着,江建林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江子辰郁闷的应了句:“什么?”

江建林皱眉道:“陆容当初能从那里逃出去,就说明她是有本事,且有自保能力的。既然这样,一开始又怎么可能会被人贩子给拐走?!”

从一开始,江建林知道陆容被拐过时,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时至今日听江子辰说了后,江建林才骤然想明白。

江子辰一愣,“因为那时候她还小。”

江建林没好气的看着江子辰,一脸恨铁不成钢,“知道我为什么称呼她为陆小姐吗?因为不能用常人来定义她!你傻吗?要是那时候她真的只是个孩子,能在救你的同时,还从那么危险的地方悄无声息的逃走?”

江子辰顿时错愕。

他愣过几分钟,陡然一惊,“您是说,当初她被拐走,是另有隐情,甚至……她可能是主动跟着人贩子走的?!!”

江建林叹口气,神情沉重,“说不准。”

江子辰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望着江建林,说不出话来。

153.不靠陆容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夜晚注定是个无眠夜。

更无眠的是此时身在陆家的陆知涵。

她自放学回来后,就直接跑上楼把自己缩进房间里,任江珠怎么叫都不理。

陆知涵现在脑海里一团乱麻,不断闪过下午江子辰给陆容开车门,和她上楼同一辆车的画面,越想,她就越烦躁。

到最后,陆知涵扔了手里的东西,猛地起身一个箭步扎到床前扑上去,拿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不用面对那些她不想面对的事。

陆知涵都能想的出来,到明天,她一定会遇到无数人问她,江子辰为什么会和陆容一起走,他们是不是吵架了,还是发生其他出乎意料的事。

他们会八卦的猜忌,她和江子辰的关系会在他们口口相传中变得越来越糟,她过去高高在上的优越生活可能荡然无存,江子辰甚至可能再也不会想见到她。

想到这里,陆知涵眼角滑落泪水。

这时,陆知涵忽然听见外面有了些动静,似乎是陆闵生从公司回来了。

的确是陆知涵想的那样。

一楼,久久见不到陆知涵的江珠担心不已,刘婶和王婶又不知道怎么劝江珠,就干脆缩在一旁做事充当透明人。

江珠无人可说话,急的就想给陆闵生打电话。

但这段时间,陆闵生一直忙的脚不沾地,各种杂事令他脾气也越来越差,稍有不顺心便发火,江珠都怕出阴影了,不太敢联系陆闵生。

就在江珠纠结不已时,陆闵生回来了。

江珠听到外面车子的声音,精神一震,立马从沙发前起身往外跑。

没想到的是,她还没到玄关处,外面陆闵生已经进来,只是陆闵生一个人也就罢了,他身边还有陆雪华。

陆雪华亦步亦趋的跟着陆闵生,一迭声说道:“哥,我可是你亲妹妹,你不能不管我啊!”

陆闵生被念叨的彻底没了耐心,猛地停下,扭头冲陆雪华吼:“棒棒棒,你就知道让我帮你,可我怎么帮你?这祸是你自己惹的!”

陆雪华本来就焦头烂额,一听陆闵生这话,气性顿时全涌上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陆家,为了你好吗?陆家出事,要不是为了帮陆家度过难关,我怎么会一再的去找陆容,以至于得罪了她?现在好了,齐老动了秦家,哥,你知道秦成林怎么说的吗?他说我要是不给他解决这事,也不必再回去了!”

陆雪华越说越怄,心情跟吞了一桶苍蝇似的一言难尽,不假思索的朝陆闵生尖叫道:“反正这些全怪你,你不能不管我,否则我就完了!要是成林和我离婚,你要我以后怎么活下去啊?!”

江珠一听,瞬间怒上心头,都顾不上陆知涵的事,上前就劈头盖脸的斥道:“陆雪华你没完了是不是?要不是你还占了一个妹妹的身份,就凭你得罪陆容又连累我们的事,你连陆家的门都进不了!”

陆雪华被突然出现的江珠吓了一跳,脸色有些难看。

她一向自诩嫁的好,比江珠这个嫂子也过的好,最不希望被江珠看了夫家的笑话。

陆雪华就冷笑道:“要不是你们和陆容闹僵,我能去做那些事吗?说到底都怪你们!”

“你可算了吧!”

江珠从前不和陆雪华吵,不代表吵不过陆雪华,既然已经同陆雪华撕破了脸,她就再也不想收敛。

“你当我们都不知道你拉拢陆容是为了你自己吗?陆雪华,做人做到你这种程度,红口白牙的全赖别人身上,也亏你不觉得丢脸!你有烦你哥的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你丈夫,怎么赔礼道歉,省的最后真落了个离婚,什么都捞不着的局面。”

“你!”

陆雪华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陆闵生也是烦了陆雪华,便没阻止江珠呛陆雪华,眼下见差不多了,就皱眉开口:“行了,吵吵闹闹 ,像什么样子!”

陆雪华不甘心的望着陆闵生,打出亲情牌,“我们可是手足兄妹,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陆闵生神色微动,有些犹豫。

见状,江珠暗道不好,立马开口:“闵生,你忘了陆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吗?再去招惹陆容,陆家真完蛋了怎么办!”

江珠的话一下子戳中陆闵生的心思,他摇摆不定的念头顿时坚定,撇过脸去不看陆雪华。

“你自己看着办吧。实在不行,你就找个酒店住一段时间,什么也别做,等风头过去了,秦家忍过那段时间,就没事了。”

“哥!”陆雪华难以置信的看着陆闵生。

陆闵生不为所动,绕过陆雪华就要上楼。

江珠得意的白了陆雪华一眼。

陆雪华攥紧手,心底一寒,将陆闵生和江珠都给问候了遍。

但陆雪华是什么人啊,她要是过的不好,别人也别想舒坦!

陆雪华就冷不防开口:“哥,就算你不想惹祸上身,袖手作壁上观,你以为你就能躲过去了吗?”

陆闵生脚步一顿。

陆雪华嘲讽道:“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陆家已经不可能再转好了吗?以后,陆氏只会越来越差!”

陆闵生立马回过头去看向陆雪华,眼神又黑又沉,阴恻恻的,“你什么意思?”

陆雪华上前一步,“陆家是怎么发家的,你忘了吗?现在,你靠着发家的底牌没了,又将陆容和齐老得罪个干净,你觉得业内那些人还会愿意同陆氏合作吗?”

陆闵生脸色无比难看。

江珠似乎也想到什么,面如土色。

陆雪华满意的冷笑:“所以啊,我的好兄长,要是没了我家成林的帮忙,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氏一天比一天糟糕!”

陆闵生额上青筋直跳,像是忍耐到了极点。

好半晌,他一步步走向陆雪华,眼底压抑的暴戾看的陆雪华心惊肉跳,不自觉后退。

“这话我只说一遍,我陆闵生走到今天,不靠任何人!尤其是不、靠、陆、容!”

陆雪华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底的惊惧,不怕死的说:“哥,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陆闵生一点点收紧手,眼底那股情绪越来越强烈。

下一刻,陆闵生突然发泄似的将玄关上放着的东西猛地扫落,一脚狠狠踹翻了柜子。

陆雪华和江珠浑身一个激灵,看陆闵生的目光都带了怵意。

陆闵生恶狠狠的瞪了眼陆雪华,转身大步往楼上走。

陆雪华心尖一颤。

江珠脸色不比陆闵生好看多少,看着陆雪华,厌恶的说道:“你觉得你自己就无比高贵吗?从前你从陆家所享受到的一切,也全部来自于陆容!”

“你!”陆雪华被江珠这话激怒。

江珠却重重的哼了声,丢下一句不送,转身走回客厅。

154.级部第一 楼上很快就传来砰的一声门被甩上的巨响。

就在陆闵生进了书房里,陆知涵从她房间里出来,惊疑不定的望着书房紧紧关闭的门。

她脑子里全都是陆闵生在楼上和陆雪华的对话,以及陆闵生咬牙切齿说的那句不靠陆容。

那些话在陆知涵脑海里不断回响,以至于她都没有心思再去想江子辰的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姑姑会说从前陆家发迹,是同陆容有关?

是因为陆容在小的时候,就被齐老看中,进而对陆家多有提携吗?

不对!

陆知涵转瞬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从陆闵生和陆雪华的对话看,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但陆知涵却不敢再往下想。

她有种不知何来的直觉,觉得若是再往深里追究,结果绝对会是她不想看到的。

陆知涵神情阴晴不定,死死的盯着书房的门看了会儿,才转身回房间。

……

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的很快。

次日陆容去学校时,便听说上午大课间会发成绩。

七班对此哀声怨道,一点雀跃都没有。

本来他们的成绩就是理科班里垫底的那个,并不怎么样,考试难度又怎么大,尽管成绩还没有出来,可他们已经能想象的到是如何的惨淡。

根本不期待发成绩好不好?

可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七班同学就无比的期待成绩的下发。

——比如陆容。

虽说陆容的手还没好,肯定会影响考试,但根据与陆容同考场,尤其是温安安的话,陆容用左手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他们的期待值就上升到了顶点。

堂堂大佬究竟是不是伪学渣,成绩出来不就见真章了?

于是陆容到学校的时候,就收获了无数暗戳戳关注的目光。

苏梦还特地跑过来找陆容,紧张的确认:“陆容,你真的把试卷上所有题都做了是不是?”

陆容莫名其妙道问:“你不是应该更关心自己的成绩吗?”

“哎呀,我考成什么样,心里又不是没有数,肯定不会发生什么阅卷老师眼瞎多给我几分的情况。”

陆容:“……”

她竟无言以对。

苏梦又笑眯眯的同温安安交流道:“可要是陆容考的很好,那我也与有荣焉啊!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我居然能跟学霸这么近过!”

“没错没错。”温安安赞同的点头。

她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注意到班里安静了下来。

苏梦目光不经意间瞥过某处,随即睁大双眼,不自觉的缩到温安安身后。

温安安抬头看过去:“''……!!”

江子辰方进七班的门,却没去自己的座位,而是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周围人愣过一瞬,便激动起来,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八卦的暗暗瞧着。

陆容正在自己包里翻东西。

面前忽然投下一片暗影,她想也不想的开口:“麻烦让让,你挡着我光了。”

江子辰将手里提着的保暖盒放到陆容桌面上,语气里多了些小心:“我给你带了早饭。”

周围人:“!!!”

陆容听到是江子辰的声音,微微拧眉,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吃过了。”

江子辰抿了抿唇,却没拿回去,生硬的说了句知道了,转身往自己座位走。

陆容:“???”

听不懂话吗?

温安安和苏梦:“???”

什么情况?

陆容没想太多,直接将保暖盒转而给温安安和苏梦:“你们不是没吃吗?”

温安安和苏梦茫然:“我们没吃吗?”

陆容挺平静的看了她们一眼。

“……对,我们没吃。”温安安和苏梦嘴角一抽,从善如流的改了话。

可是……她们不敢吃江子辰的东西啊!!

陆容说的话,全班人都能听见,其他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神。

陈阳看着臭着脸坐下,仿佛自己在生闷气的江子辰,没忍住压低声音问:“江少,您自己……不别扭吗?”

江子辰瞪了他一眼。

陈阳叹口气。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众人勉强按耐下好奇和八卦之心。

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节物理课,也就是孙恒的课,孙恒来时,一并带来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单。

不仅他,各班的成绩单也都随任课老师带往各班。

孙恒进门就是满面春风,笑得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后,肉眼可见的愉悦高兴,看的七班众人心生侥幸。

难道……他们考的并不是多少惨淡?

“咳咳,大家都知道,这次考试成绩下来了啊。话我不多说,你们应该心里有数,我们七班这次又不负众望的稳坐倒数第一的头把交椅,堪称当仁不让!”

众同学:“………”

就知道不该抱有期望。

但是,明明是这么伤心的事情……老孙你能不能别笑得那么灿烂!

稳坐倒数第一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

“然而——”孙恒话音一转,腼腆的挠了挠头,“还是有进步的。比如,这次我们班的平均分,与倒数第二班里的平均分,仅有0.5分之差,比之前少了足足五分!”

众同学一听,齐齐傻眼。

什么情况?!!

孙恒觉得自己也进步了,比如他还是年纪轻轻但已经能熟练的露出和善中不乏鼓励,得意中满是低调的笑容。

饶是如此,孙恒还是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当然,各位同学都有进步哈。不过最值得表扬的是——陆容同学!”

孙恒将手拍的震天响,激情发言:“虽然我们七班是倒数第一,可那又怎么了?别的班比我们七班优秀,但他们没有级部正数第一 !来让我们掌声表扬陆容同学,以741分的高分,问鼎级部第一宝座,狠狠打脸了其他班!”

底下的同学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他们:“???”

回过神来:“!!!”

不知是谁先卧槽一声,仿佛点开了某种开关, 所有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向陆容,瞠目结舌,同脸呆滞。

温安安倒吸一口凉气,疯狂扯陆容衣角。

“同桌!你听到了没!你是第一,你是第一,你竟然真的是第一啊!!!”

如果是放在平时,他们早就对陆容有了某种免疫,可能并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反而觉得……大佬就是大佬,学习上也厉害的令人发指。

问题是,陆容是在手受伤的情况下考的试!

她是用左手答卷!

陆容:“……听到了。”

陆容嘴角一抽,拍拍温安安的手,示意她冷静。

随后,她抬头看向讲台上的孙恒,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开口:“所以,我不用再补作业了?”

前天的作业,陆容还没有补完。

众人:“……???”

你都考级部第一了,还想着补不补作业??

要不要这么刺激人?!

孙恒一愣,继而失笑,“当然可以。”

155.齐老当时带了一个婴儿 没多久,七班陆容是期中考试级部第一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全年级,引起一片哗然。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陆知涵。

以往的考试,陆知涵的成绩都非常好,哪怕不是级部前五,也从没有跌出过级部前十,可这次,陆知涵直接下降到了级部第二十一。

对比陆容的成绩,简直令人唏嘘。

就在这消息传开后,江子辰和陆容昨天下午是一起放学,以及江子辰今天早上又给陆容带早饭的消息,也迅速传遍全年级。

这下高三年级的所有人是真的全体震惊。

谁不知道陆知涵和江子辰的关系?

陆知涵和陆容可是有过节,两人关系一向不好,如今陆知涵成绩又被陆容碾压,这种时候,没见江子辰去关心陆知涵,也没见江子辰去找陆知涵,却是传出这种事,谁能不多想?

这天,陆容走到哪儿都能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微妙的好像她趁虚而入抢了陆知涵的东西似的,令陆容一整天的心情都不怎么样。

一直到放学,陆容出校的时候,发现江子辰又跟在她后面,终于忍不下去了。

“你是想找揍吗?”

陆容过了马路便停下,回过身去不悦的盯着江子辰。

江子辰一愣,反应过来的扯过他拉来的陈阳,“他有事找你!”

陆容又不善的盯着陈阳。

陈阳脑子懵了瞬,有苦说不出,无奈的看眼江子辰,顺着他的话点头道:“……是,我找你。”

“什么事?”陆容面无表情的问。

陈阳心道,他哪儿知道有什么事?

这种情况下,显然他不能拆穿江子辰,陈阳就绞尽脑汁的想理由,刚想出了个还没等出来,他视线望向陆容身后,惊讶的咦了声。

陆容皱眉。

下一刻,忽然有只手按在她的肩上。

陆容几乎是瞬间反射性的手按上去,接着就要将人过肩摔,结果一抬头看见来人,陆容眉心突了下,生生的逼自己克制住,微微抓紧的手松开。

“你怎么来了?”

连神机目光落在陆容松开收回去的手上,停留了几秒才移开,道:“怕你有事,出来等你。”

他说完,瞥了眼对面的江子辰和陈阳,神色微冷。

陆容不疑有他,哦了声,“现在没事了,走吧,我饿了。”

江子辰一听,立马上前一步,“等等,陈阳还没说找你有什么事呢!”

陈阳:“?!!!”

是兄弟也不能这么坑他啊!

陆容身形顿住,看向陈阳,“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来。”

陈阳看着陆容,又顶着连神机机具气势的锐利视线,额头冷汗直冒,干巴巴的说道:“那个……就是,恭喜你考了级部第一。”

江子辰紧跟着附和:“对!恭喜你。”

陆容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们。

她果断回头,拉着连神机走,“我饿了。”

连神机温和的嗯了声,纵容的望着陆容,由着她抓着他的手。

江子辰死死盯着连神机和陆容相握的手,想跟上去,旁边陈阳,连忙拉住他。

“江少,你可长点脑子吧!那男人可不是普通人!”

江子辰当然知道。

他亲老子,就因为那个男人,特地再三的警告他,以后离陆容远一点。

可江子辰又觉得不甘心。

陈阳可能是看出来江子辰在想什么,深深的叹了口气,“过去你和陆知涵一处的时候,我就不喜欢陆知涵,觉得她配不上你。现在你发现找错人了,虽然陆容比陆知涵好太多,但我还是希望不成。像陆容那样强势的人,你俩不适合。”

江子辰没说话,许久后才哑声道:“我没那么想过。”

他只是……只是想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

连景也在店里。

当他看到连神机是被陆容拉着进来的时候,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家三爷!”

三爷的手,岂是她可以碰的!

陆容听见,哦了声,毫不犹豫的松开,过去坐下。

连神机:“………”

连景蓦地对上连神机看过来的冷厉眸光,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悻悻的干笑。

他也……也没做错什么啊。

连神机让陆容稍等,他去后厨里端饭菜。

连景哪儿敢让连神机做这种小事,连忙跟着进去。

趁这会儿工夫,陆容翻出手机来,给手机里的联系人4发过信息去。

“查的怎么样了?”

依对方的速度,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国际联盟的信息库里有她想要的,查到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陆容等了半分钟,对方才回复过来。

“查到了。”

陆容挑眉,那对方不主动跟她说?

旋即,又有一条信息发过来。

“宝贝儿,你确定想知道?”

看到这儿,陆容微眯起眼,回了一个字:''“嗯。”

对方似乎有些纠结,“国际联盟的信息库里的确有,但是,我是动用了权限,在s级加密数据库里找到的。”

陆容正要打字的手猛地顿住。

国际联盟的信息库,各种消息应有尽有,为了方便管理,联盟根据其重要程度划分了等级,分别是A、B、C、D四个等级。

再往上,就是加密数据库里的信息,无一不是顶级重要、有巨大影响力的,需要极大的权限,比如边纪那个等级及以上的,才有资格查看。

陆容想找的,只是齐老十八年前的一桩往事。

可这桩往事,却是出现在联盟的加密数据库里。

这说明什么?

陆容神情有些凝重,问:“查到了什么?”

对方直接给她发过来几张截图。

陆容点开一看,顿时怔住。

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了齐老十八年前三个月的行动轨迹,而开头竟然是从那个地方出来。

出来后,齐老并没有第一时间回京都,而是辗转来了南方的阳城,待了有一个月,然后就是出国,居然还是去了G洲,在那里待了也有一个月,但期间行踪不明,一个月后就离开了G洲。

陆容全部都浏览了一遍,最后停留在齐老在阳城待的时候。

上面特别标注,当时齐老身边带了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

可再离开阳城时,便是独自一人。

婴儿下落不明。

156.齐老的秘密 陆容紧紧盯着“下落不明”四个字,脑子仿佛空白了一瞬。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有明白什么,只是有一根长达十八年的线在她脑海里一点点浮现,将她曾经疑惑过的,没有明白过的,都一一串了起来。

陆容怔愣住,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收紧,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时,连神机端着他给陆容做好的晚饭出来了,连景跟在他身边低声说着什么,惹的连神机不耐的看了他一眼。

连景只好闭嘴。

连神机朝陆容走过去,抬眼看见陆容在发呆,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陆容猛地抬头看向连神机,反应了几秒,将手机收了起来,喉间微动,开口声音却有点哑。

“没什么。”

连景疑惑的看着陆容,“陆小姐,可你不像没事的样子。”

陆容抿唇,眼帘微垂,神情看上去沉了很多。

她不想说话,连神机就看向连景,淡淡道:“你还有事,去忙吧,不用在这儿了。”

连景:“???”

他现在哪儿有事?

连神机皱眉。

连景心里咯噔了下,立马道:“是,我忙去了,三爷您有事就联系我。”

说完,连景莫名其妙的看向陆容,又看了连神机几秒,灰溜溜的离开。

他走后,连神机在陆容身边坐下,低沉嗓音放缓:“出什么事了?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陆容闻言,抬头看向连神机。

片刻,她将手机塞回包里,面色如常道:“没发生什么,我只是饿了。”

陆容拿起筷子,漫不经心的吃饭。

连神机看着她比往日要出神,有点食不知味,就道:“刚才听你那两个同学说,你考了级部第一?我还没有恭喜你,考的很好。”

“还行吧。”陆容慢吞吞的说。

连神机笑了笑,“很厉害了。”

……

陆容没在连神机这儿呆多久,便离开回校。

在她离开后,连神机还是坐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翻出手机来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很快被人给接通,传来祁轼安的声音。

“三爷?怎么这个时候联系我?”

连神机抬手按了按眉心,问:“京都那边怎么样了?”

祁轼安对连神机竟然主动关心京都的情况有些惊奇,嬉皮笑脸道:“三爷放心,怎么会出事?连巽也在这儿呢,三爷您不知道连巽有多能干,出的事都被他给轻松解决了。噢,对了,老爷子挺想您的。”

连神机耐着性子听完,立即问:“研究院想要齐老回去的消息有传出去吗?”

祁轼安被问的一愣。

“没有啊,这消息就内部人知道。连杨汝清那女人都没听过,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连神机眉头微拧。

不是因为齐老?

那陆容为什么会不高兴?

祁轼安又犹豫了下,“三爷,我觉得……齐老八成是得回来了。您和齐老不知道,特殊部门来找研究院交涉过,问询齐老什么时候回京。可能……是又打那个地方的主意吧。对了,我还在周泽成那里听到过黑客X的名号,自黑客X上次现身,他们就打了X的主意,想请他出手帮忙。”

说完,祁轼安就忍不住吐槽:“他们居然还想以特殊部门的名号约见X,这不是白日做梦吗?咱们出了那么多的佣金,X看都不看,还能理周泽成他们?”

连神机目光渐深。

祁轼安絮絮叨叨的还想说下去,连神机直接丢下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随后,连神机看向门口,神情说不清道不明。

……

陆容回到回校后,借着晚自习的时间,打开手机将那几张截图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然后发了条消息去。

“确定是真的?”

对方秒回:“那是当然!宝贝儿,我可是特地编了个理由借来边纪的权限查看的,能有错?”

陆容皱眉。

对方接着回道:“想来想去,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能出现在国际联盟加密数据库里的信息,绝对不是普通信息。你这位长辈,深藏不露啊。话说你这是什么运气?怎么身边关系近的人,要么进过那个地方,要么就是同那个地方有关?你该不会就是出生在那个地方的天选之子吧?!”

最后几句带了调侃意味,但看的陆容心头一跳。

她至今可以非常确定,齐老不但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这件事情和她也有关系。

而在她所知道的信息里,十八年前,齐老在阳城遇难,是陆闵生帮了齐老。

陆闵生为什么会帮齐老,又是怎么帮到齐老的,具体做了什么,齐老从没仔细的说过。

还有那名婴儿……

齐老也从来没跟她说过有婴儿的事。

不知为什么,陆容脑海里忽然闪过连神机之前向黑客X委托的任务。

连神机想查十八年前与齐老相近时间进过那个地方的人。

难道……那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婴儿,同那份名单有关系?

“同桌!同桌!”

温安安小声不断的叫声将陆容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陆容看向她,“怎么了?”

温安安朝她努了努嘴,“你手机刚一直在震,肯定有人给你发了很多消息。”

陆容垂眼看向手机。

是联系人4又发了很多条消息。

“宝贝儿,要我说,你干脆就查查十八年前那个地方发生过什么好了。”

“除了天网,顶数国际联盟的信息库里最全。可这两个地方吧,前者我不好入侵进去看,后者我没权限,再问边纪,他要怀疑了。可你不一样啊,你比我技术好,肯定能做到不留痕迹的进去查看。”

“反正你都登过X的账号,所有人都知道你回来了。那再出手做点什么,也没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啊?也不算坏了你的规矩。”

“宝贝儿,你在听吗??人呢??”

陆容凝目回道:“知道了,我再想想。”

“别想了,就算你真答应过谁不再插手,但你又不可能真的一辈子都不碰。”

对方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包。

陆容盯着屏幕,没回。

过了会儿,对方可能是觉得劝不动,自己换了话题。

“算了,不说了。不过我下周回国,就去找你玩儿。”

陆容微怔:“你想开了?”

“……没什么想不想的开的。事情都过去了,该说不说的,也回不去了,还不如往前看。”

陆容便回道:“那就好。”

对方:“到时候,你可要好好陪我玩呦~~~”

157.流量爱豆孟陵明 对方这不着调的样子令陆容有些无奈。

她收起手机,陷入了沉思。

就如对方说的,动用天网的资源去查,未尝不可,而且比用国际联盟要方便安全的多。

只是……

陆容忽然想到了自己失踪已久的那个师父。

回到华国这段时间,陆容其实一直在想办法找她的师父,从来没放弃过。

她师父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那个地方附近。

可她师父失踪前最后一次与她见面的时候,要她答应过,除非他主动现身,否则她不能进那个地方找他,也不能查那个地方的渊源。

也是因为这个,这几个月来,尽管陆容利用那个地方来解决一些问题,却也只是利用,从来没想过让其他人进去,或者自己进去。

现在如果要查那个地方十八年前的事情,相当于违反了她对她师父的承诺。

思及此,陆容按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下了晚自习,陆容的衣袖突然被温安安用力拉了下。

陆容转头看向她,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温安安连忙把自己一直压在作业下的手机给陆容看,声音里难掩激动:“同桌,我抢到了!真抢到了!”

什么抢到了?

陆容看向温安安的手机屏幕。

定睛一看,陆容直呼好家伙。

她以为温安安在奋笔疾书写作业,结果她在……卡点抢当下流量爱豆的演唱会门票。

还一抢就是三张??

温安安兴奋的说:“孟陵明!是孟陵明的新歌演唱会!我居然真的抢到了!不枉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

班里还算安静,她说的话,前面的人基本上都听见了。

听到孟陵明这个名字,前面的几个女生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齐刷刷回过头来,非常震惊的看着温安安。

“真的假的?你居然抢到了孟陵明的演唱会门票?!”

“啊啊啊!你肯定是刚才上课的时候抢的对不对?”

“我也在蹲门票开售,但是我一张都没抢到呜呜呜。”

“真的好想去明明的演唱会啊!”

那些女生羡慕嫉妒恨的看着温安安,恨抢到门票的人不是自己。

温安安得意的说:“我不止抢到了,嗯还抢到了三张!”

话落,那些女生看温安安的眼神更加嫉妒了。

温安安目光不经意间看到去接水的苏梦这时回来,刚刚进门,连忙朝她招手:“梦梦!快来!我跟你说,我抢到了孟陵明的演唱会门票!”

苏梦本来还想往自己座位上走,一听这个,噔噔噔的就跑过来,瞪大眼睛问:“真的吗真的吗?!”

温安安笑嘻嘻的点头,很有成就感的说:“晓雯在医院不能去,所以我就抢了三张,你,我,还有我同桌,咱们三个一起去!我看了,那天刚好是周六!”

“天啊!”

苏梦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感觉,一把抱住温安安,眉开眼笑得说:“这简直是这个学期以来最幸福的事了!啊啊啊安安我太爱你了!”

温安安高兴的回报了她一下,余光瞥见旁边陆容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们俩,似乎是不能理解她们为什么这么激动,疑惑的想了想,福至心灵的问道:“同桌,你是不是不知道孟陵明是谁呀?”

这话一出,苏梦立即看向陆容,震惊道:“不会吧?!陆容你竟然不知道孟陵明是谁???”

前面的几个女生闻言,也瞬间看向陆容,目光里充满微妙的谴责仿佛不知道孟陵明是什么人,是件多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陆容嘴角一抽,说道:“我之前不在阳城,刚回来没多久。”

事实上,她是刚回国。

温安安和苏梦愣了下,立马想起之前陆知涵说的有关陆容的事,陆容从前被人贩子拐卖,是才回来的。

她俩顿时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那个……我们忘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那些女生面面相觑,显然也是有了同样嗯想法,默默收回目光。

温安安就凑近陆容,给陆容科普道:“是这样的,孟陵明是最近几年新出道的流量爱豆。他特别厉害!不仅唱跳俱佳,还是个实力歌手,出道以来写过好多原创歌曲,每首都超级好听!!最关键的是……”

温安安和苏梦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无比花痴的表情。

“他真的——长、的、巨、帅!”

苏梦似乎是觉得只是说的不足以令陆容体会到她们说的很帅是多帅,就连忙从兜里翻出手机打开,给陆容看自己的屏保。

“你看你看!这就是孟陵明!他真的很好看!”

陆容循着苏梦指的看过去,苏梦手机屏保上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大约还不到二十五岁,眉目清朗,五官端正,相貌干净又阳光,看着很有邻家大哥哥的亲切感,确实挺好看。

就是……看着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前面的女生们蠢蠢欲动,实在忍不住给苏梦补充道:“不止帅,他人也超级无敌好!又有礼貌,三观又正,对粉丝们还很耐心真诚!上次他开演唱会,有个粉丝为了能拿到他的签名照,特地去做了工作人员,辛苦忙到很晚才下班,本来以为签名照没指望了,没想到明哥听说她是粉丝,特地等了她一个小时,签完才走的!”

这话引起一阵冒酸气的惊呼。

“天啊,我也想魂穿那个粉丝!!!”

“呜呜呜谁不想将明哥这样的人间绝色追到手呢?!”

“加一!”

说着说着,她们又将战火引到温安安和苏梦身上,羡慕嫉妒恨看着她们。

至于陆容,笑死,她们根本不敢。

陆容听她们介绍完,又看了眼孟陵明的照片,觉得好像真挺眼熟。

算了,应该是这人太火了,导致他的海报到处都有,她以前无意中在哪儿见过吧。

陆容随口对温安安道:“我以为你眼里只有学习,没想到还追星。有个爱好,挺好的。”

温安安羞涩的笑了下,“他的歌真挺好听的,有机会你也听听,说不定你也会喜欢上的。”

陆容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温安安不知想到什么,又惆怅的叹道:“其实,我开始追星,是追一个女爱豆。她也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爱豆!可惜……她因为出事退圈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她。”

她说的轻,陆容听得不是不是很清楚,抬头看向她问:“你说什么?”

温安安叹口气,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

估计……没多少人会记得了。

158.跟大白菜似的 次日,陆容下午放学后没什么事,就去医院看望杨晓雯和齐老。

她没跟连神机和齐老说,自己打车去的医院。

到了医院,陆容先去看望杨晓雯,给她带了最近的笔记和作业。

杨晓雯已经从温安安和苏梦那里听说了陆容考了年级第一点事,惊叹道:“陆容,你也太厉害了吧!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之前一定天天缠着你学习。”

杨父杨母听到,对陆容更是多了几分热情和客气,邀请陆容以后常常来看杨晓雯,希望陆容有空的时候能辅导一下杨晓雯的学习。

杨晓雯无奈的对自己父母说道:“爸,妈,陆容平时挺忙的,我自己也能自己学,不用老麻烦陆容。经常往医院跑多累啊。”

杨父杨母知道这个,但杨晓雯住院久了,学习难免落下,他们也是担心杨晓雯出院后学习跟不上。

陆容倒是无所谓,道:“我有长辈住院,也是经常来医院,和你一起学习没什么。平时你遇到不会的可以记下来,我来后,再一一讲给你。”

杨晓雯有点受宠若惊。

陆容平日里给她的印象一直清清冷冷的,耐心也不是多么足,不像是那种会为了同学如此麻烦的人。

杨父杨母连忙对陆容表示感谢,又拿着水果出去找地方洗干净,将空间留给她们。

杨晓雯笑着说:“安安和苏梦还跟我说,你们要去看孟陵明的演唱会是吗?真好,我虽然不能同你们去看这一场,但下一场一定能赶上。那时候我肯定会好。”

陆容难得耐着性子,安慰道:“会的。年后,你就好了。”

“我知道。”杨晓雯朝陆容眨了眨眼睛,促狭的说:“你那位朋友也来看过我两次,针对我的腿恢复情况和医生交流。陆容,我看得出来,他是因为你才对我这么上心的。”

陆容心里一动,但没说什么。

她在杨晓雯这里又待了会儿,才离开去齐老那里。

没多久,陆容就到了齐老的病房外。

正要开门进去,门却突然从里面被人给打开,陆容一抬头,对上连景的视线。

连景没想到会看到陆容,人怔了下。

他发愣的这几秒,里面的说话声隐隐约约的传了出来,陆容依稀能听出是齐老和连神机在交谈,提到了“京都”、“研究院”、时间几个字眼。

陆容微微眯起眼。

连景这时候反应过来,连忙出来要关门,扬声叫道:“陆小姐,你来了。”

话音才落,病房里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连景刚要关上门,里面徐福快步走了过来:“小姐,您来了。一定很累吧?快进来休息休息。”

连景的手顿住,这门关不是,不关也不是。

他嘴角一抽,只好侧身给陆容让开路。

陆容瞥他一眼,便看向走来的徐福,淡淡道嗯了声往里走。

连神机坐在沙发那儿,手里拿着摞资料。

他看到陆容,将资料合上放到一边,起身走近陆容,非常顺手的接过陆容的包,侧目看她温声问:“怎么没跟我说?我可以去接你。”

陆容看了眼病床上的齐老。

对方有点紧张,朝陆容笑了笑,“还没吃饭吧?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一会儿叫连小子去医院食堂给你做点。”

“不用了。”陆容同连神机一起坐下,“我只是来看看你最近休养的怎么样。”

这话只能连神机来回。

毕竟是他负责齐老的健康情况。

连神机道:“挺稳定的,没有恶化的趋势。”

“但也没有转好的趋势。”陆容平静的接了连神机的话,“是太难了,还是外力资料不够?沉香还有吗?”

齐老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陆容这话,合徐福交换了个眼神就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面色如常道:“我和沈清泽正在研究。没见过齐老这种特例,所以会多花点时间。”

至于沉香……

连神机看向陆容,似笑非笑的问:“你还能向王权再拿些沉香?”

陆容不假思索的点头:“可以。”

连景一听,惊呆的望着陆容,忍不住道:“陆小姐,你和王权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从他那儿拿天字级沉香那么容易?”

那可是有价无市的天字级沉香啊!

结果到陆小姐这儿,跟买大白菜似的轻而易举,也太掉沉香的价了吧??

陆容翘着二郎腿,淡淡说道:“他欠我人情罢了。”

齐老和徐福面面相觑。

徐福想的更多,关心的问:“小姐,那您的钱还够用吗?天字级沉香不便宜,之前您却……拿来二十几根,就算再买,也没、没钱了吧?”

饶是齐老再淡定,听到这二十几根,也嘴角抽搐。

在他见过的人里,连神机就是最能的,因为连神机能搞到天字级沉香。

但连神机有天字级沉香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五根。

因为天字级沉香非常昂贵,在G洲的地下拍卖场,一根就能达到几乎近亿的价格。

便是王权欠陆容的人情再大,也便宜不到哪儿去。

齐老担心的问:“丫头,你要是没钱,千万记得要跟我说,别委屈了自己。”

陆容:“……”

她不理解,温安安三个觉得她穷也就算了,为什么齐老也会觉得她穷?

她:“……知道了。”

陆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这个话题,就问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听你们提到京都研究院,怎么?出事了吗?”

齐老反射性说道:“没有!丫头,你不用担心,研究院没事的。”

这几年来,陆容虽然没承认过自己是齐老的继承人,也不想和研究院扯上关心,但研究院真的遇上什么麻烦时,陆容从没袖手旁观过,给齐老解决了很多祸患。

齐老和徐福都知道这个。

可眼下情况不同,研究院是想请齐老回京都,齐老都在阳城开始治疗了,陆容肯定不会同意让齐老回去。

陆容微微皱眉,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瞥眼紧张的齐老和徐福,从容的点点头,“确实没出什么事。”

陆容下意识的觉得还有哪儿不对劲,连神机和齐老应该是有事在瞒着她。

但他们既然不想说,陆容也不强求。

陆容还想问些别的,这时她手机忽然响了下,她旋即就将话咽了回去,没待多久便离开。

连神机要送她,也被她拒绝。

出去后,陆容拿出手机来看,是联系人5给她发来的消息。

“小四,你是不是和华国特殊部门有关系?”

159.天盟四位当家 这个问题问的陆容一头雾水。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她一回,对方立即给她拨过来了电话。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不紧不慢的从包里翻出来变声器戴好,这才接了电话。

一经接通,对方无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四,你干什么呢?怎么那么久才接?”

“有事。”陆容面不改色的说,接着问:“怎么突然问我跟特殊部门的关系?”

对方的语气变得古怪了些:“你最近是不是没上天网的账号?”

陆容:“没有。”

“难怪。”对方叹口气,“小四,我今天收到手下人的消息,天网后台出现了一个申请,正是来自华国特殊部门,因为黑客X最近在天网现身过,所以他们希望通过天网作桥梁,联系黑客X见一面。”

“不见。”

陆容听对方说完,二话不说直接拒绝。

这个回答显然也在对方的意料之内,并不意外。

他顿了顿,说道:“小四,我觉得,你最好看一下他们想和你见面的目的后,再决定要不要拒绝。”

陆容不由皱眉:“什么目的?”

对方卖关子道:“你现在应该快回家了吧?回去用你电脑登上看看。小四啊,虽然外人都不知道你是天盟的四当家,但你自己可不能忘记这个身份嘛,多利用利用你黑客X的身份,为天网揽点人气,也算是尽尽分内之事,对吧?”

陆容:“……”

对方似乎知道陆容黑了脸,呵呵笑了两声,无所畏惧。

陆容面无表情的叫对方的名字:“裴、长、庭?”

对方声音戛然而止。

陆容皮笑肉不笑道:“是你太飘了,还是我提不动刀了?”

如果有外人在场,听到陆容说出口的名字,无一不会大惊失色。

因为裴长庭这个名字,在道上威名赫赫,如雷贯耳,正是G洲三盟之一的天盟大当家,跺一跺脚,都能引起G洲不小动荡的人物。

天盟建立之初,远不像现在这般影响力巨大,更非能在G洲与联盟、特盟三足鼎立相争,是在裴长庭从上任天盟大当家手中接过来之后,才慢慢变好的。

最开始裴长庭接任天盟时,道上也没多少人看好他,赌定了在G洲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定然守不住天盟,哪晓得裴长庭是个极有手腕、做事狠厉雷霆的角色,谋略、能力皆异于常人,硬生生带领天盟一步步往上走。

后来,裴长庭先后遇到了天盟现在的二当家游白和三档家程晗,前者是佣兵界无一败绩,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兵王,后者是倒卖军火,做走私生意遍布全球的恶狼程晗,他们一朝行错,身陷险境,裴长知道消息后,当机立断将人救了下来,后来就凭着救命之恩哄他们入伙加入天盟,逐渐壮大了天盟的实力,令G洲再无人敢轻视天盟。

陆容则是最后一个加入天盟的。

众所周知,几年前黑客X凭空出世,各种身份信息都不详,一手黑客技术碾压无数人,成为黑客界当仁不让的大佬,但没人知道,之所以那么多人都无法查出黑客X的信息,正是因为X背后有天盟,才没人能查到。

他们也怎么都不会想到,黑客X会是天盟的四当家。

说起来,陆容认识裴长庭几人是意外,是因为一起案子,阴差阳错的救了他们。

当时陆容也是正被人追着难以脱身,裴长庭三人知道后,为还人情,帮她解决了那些人。

那之后,他们断断续续的又有过几次合作。

裴长庭那时也正为天网的发展愁的很,一眼相中陆容的黑客手段和能力,好说歹说的把陆容哄进了天盟,还许了她四当家的身份。

事实证明,裴长庭做的是一桩稳赚没赔的买卖。

陆容加入天盟后,不仅改进天网的系统,还有无数科研技术人才冲着黑客X只在天网有账号,为了近距离接触偶像X,加入了天盟,令天盟的实力再上一层楼。

不过,陆容虽然是天盟的四当家,但没有对外公开过,是以外人只知道天盟四位当家里的前三位,对四当家却是知之甚少。

他们四人都有过命交情,彼此都是至交,哪怕陆容不怎么管天盟的事,其他三个也不会在意。

电话那头的裴长庭啧了声,温声道:“小四,别生气呀,动气容易变老。”

陆容:“……”

裴长庭悠悠的说道:“特殊部门找你,其实和你之前拒绝的那个任务有关。他们想和你合作进那个地方。”

陆容逐渐皱眉。

裴长庭叹了口气,“小四,就算你不拒绝,我也是要替你拒绝的。别看那么多人想进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却不是什么好的去处。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就有多少人折在里面,委实不值当。”

陆容没说话。

裴长庭说着说着,语气里带了些担忧,老父亲般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别被那些迷惑。否则,最后你真出了事,我、老二和老三都没办法及时赶过去救你,知道吗?”

陆容嘴角一抽,“我对那里不感兴趣。”

“那就好。”裴长庭道,“不过我打听了一份华国特殊部门想进那个地方找的人的名单,你想不想看?名单上的人,有些在你们华国好像还挺重要的。”

陆容本来想说不感兴趣。

旋即,她忽然想到齐老,便点头:“发给我。”

裴长庭嗯了声,接着又关心的问:“那你打算在国内呆多久回来?你国内怕是不安生了,还是回G洲安全,起码在我们的地盘上不会出事。”

陆容正走在路边,踢了下路边的石子,不甚走心的回:“再说。”

“你啊……”

裴长庭喟叹一声,“明明年纪不大,哪儿来的那么多心事?”

陆容淡淡道:“我们四个人,谁没有点心事?”

裴长庭一噎,失声笑了出来。

是,他们四个,不都是走投无路了,才进的天盟?都是有些秘密在身上的。

裴长庭便温声道:“有空给你三哥打个电话。他啊,成天念叨你,老二都要听的不耐烦了。”

陆容心底流过一丝暖意,嗯了声,便挂了电话。

之后没多久,裴长庭便把名单给陆容发了过来。

陆容点开一看,倏地停住。

名单上两个人的名字,她再熟悉不过。

——连神机。

——齐老。

只不过,连神机的名字后还有个括号,标着未定,尚在争取中。

齐老后面却是已定。

160.你愿意回京都吗 陆容盯着屏幕,怔愣许久。

她的目光落在连神机的名字上,又看向齐老,久久无言。

她好像挺意外,又好像并没有那么意外。

但连神机……

最后,陆容倏地拿出手机,给裴长庭发去一条消息。

“先别拒绝特殊部门。”

裴长庭很快回她:“???”

陆容抿了抿唇,眸色沉淡,只回道:“我另有打算。”

回完,陆容就将手机收了起来,直接在这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回学校上晚自习。

……

见到沈清泽,已经是很晚。

陆容回水园32号时发现别墅里没有亮灯,便知道沈清泽是在31号休息。

连神机不准沈清泽在32号住宿,是以沈清泽一般到了睡觉的点,都会自觉回31号去。

陆容进31号找沈清泽时,沈清泽已经睡着了,是被陆容生生给吵起来的。

连神机和祁轼安都没回31号过夜,别墅里就沈清泽一个人,他格外放纵自己,被吵醒后脾气都忍都没忍,开门就吼。

“谁啊?!祁轼安是吗?你看看这都几点看?吵人睡觉犹如挖人祖坟,你缺不缺德?!”

要是连神机,沈清泽屁都不敢放一个。

换成祁轼安,沈清泽就没那么在意了。

一通吼完,门外却没什么反应。

沈清泽揉了揉惺忪睡眼,强撑睡意往前看到底是谁。

不看还好,一看居然是陆容,沈清泽彻底醒神,惊的往后一跳。

“大兄弟?我师兄说你这几天住宿啊,你怎么这个时候在这儿??”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陆容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喷了一脸口水。

她额角青筋直跳,用出极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想揍沈清泽一顿的念头,随后抬手抹了把脸,开口道:“我劝你下次看清人了再喷。”

否则,她下次直接动手。

沈清泽干巴巴的扯出个笑容,往后缩,“我那不是……不是没看见你吗?你怎么这时候回来啊?连神机不在呢。”

“谁说我是找他的?”

“噢,不找他啊……那你找谁?找我??”沈清泽反应慢了半拍。

陆容嗯了声。

沈清泽挠挠头,就侧身给陆容让出路,“那你进来说吧,外面怪冷的。”

陆容瞥他一眼嘴角微抽,往里走。

她才走出去一部步,沈清泽看着她忽然想起什么,面色忽变,神色间多了点惊恐。

“等等等等!大兄弟你还是别进来了!咱们下去说!”

省的回头他再被某人收拾。

陆容无语的看他一眼,转身往下走。

沈清泽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回房间拿了件厚外套,跟着往下走,边走边问:“大兄弟,你这么晚找我究竟干什么啊?是为了齐老吗?那你问连神机不就行了,他知道的比我多还比我准,我大多时间都用来做实验了。”

陆容走到楼下,到客厅沙发前坐下,姿态懒散。

“不是。”她等沈清泽也坐下,冷不防问:“如果要你和齐老一起回京都,你愿意吗?”

“卧槽!那必然不愿意啊!”沈清泽反射性的回答。

他一个人去京都都是偷偷摸摸的。

这要是和齐老回去,他的行踪必然再藏不住,到时候他面临的来自沈家的麻烦将数不胜数。

他是有多傻才会跟齐老回去?

而沈家的那些麻烦,有沈遇年一个人应付就够了。

他说完,就见陆容凝神似乎在想些什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容没想瞒沈清泽,言简意赅道:“特殊部门没放弃组织人进那个地方。我拿到一份他们拟订的人员名单,其中有……齐老。”

迟疑了下,陆容到底没说出连神机嗯名字。

沈清泽愣了下,皱眉,直截了当的说道:“齐老不能再去了。他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全靠这些年来精心养着,以及不要钱似的往里砸资源。就这样,他的身体情况还是有恶劣的趋势。要不是有天字级的沉香,还有我和连神机一起出手,齐老的身体会变得挺糟糕。”

“好不容易已经稳定了,齐老要是再进那个地方,体内的放射性元素基因会受到刺激,也就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恶化。”

“确定了?”陆容问。

沈清泽肯定的点头,“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我师兄连神机。”

陆容往后靠住沙发背,双手环抱于身前,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沈清泽毕竟出身沈家,哪怕年轻气盛时离家出走,但之前作为沈家继承人应当受到的一切教育,他都没缺席,感知相当敏锐。

“这不太对劲。”

陆容抬眼看向他。

沈清泽耸了耸肩,娃娃脸异常严肃:“相信你也意识到了,上面对于指派齐老进那个地方过于执着。按理说,以齐老的身份地位,以及对国家的重要程度,怎么可能还会派齐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难道他们不知道齐老身体不好了吗?不知道是肯定不可能的。所以……”

“你怀疑是有人故意的?”陆容冷静开口问,用的确是陈述的语气。

沈清泽笑了下,“大兄弟,你可比我聪明多了,还用得着问我?”

陆容与他对视一眼,便收回目光。

沈清泽敏锐的又问:“你问我愿不愿意回京都,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想明白了,这事儿选择权其实不在上面手里,而是在齐老手里,若是齐老坚持要去,没人拦得住他。所以,你希望能有个懂医的人跟在齐老身边保证他的安全?”

陆容抿了抿唇。

沈清泽若有所思道:“那为什么不是连神机呢?他可是我师兄,各方面都比我沉稳可靠多了。”

“他不适合。”陆容说。

更别提……连神机自己也在那份即将被拉拢的名单上,他也有危险。

“不止吧,”沈清泽神色温和的望着陆容,仿佛并没觉得有什么,“你也是因为……我进去过外围。我比那些人更懂得怎么在里面保命。”

陆容沉默片刻,点头。

沈清泽微微的叹了口气,“大兄弟,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你可能不知道,我一旦在京都现身,沈家……老爷子,会立马派人把我抓回去的。”

“不会。”陆容平静道。

沈清泽疑惑的望着陆容。

陆容笃定道:“我自有办法。”

沈清泽微怔,失笑:“大兄弟,我从前就知道你算无遗策。果然你是都考虑好了,才来找我的。”

“那你……”

“我答应你,我会认真考虑。只是离京太久了,原本没想过回去。”

陆容顿了顿,良久才道:“我有第二条路可走。所以,你不必勉强自己。”

沈清泽定定望着陆容,神色意味不明的点头。

161.你什么时候才肯放过陆家 知道连神机他们的天字级沉香快用完后,陆容就准备找点时间再做一些。

她算了算自己之前做的,以及连神机和沈清泽用的速度,估计剩下的沉香还能再用一小段时间,暂时还不急。

但是有一个问题摆在陆容面前,现在沈清泽住在水园31号,又每天都去32号做实验,她便不能再在32号里做沉香,得找一个新的地方。

否则,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做沉香,分分钟暴露她不止是风水师,同时还是调香师的身份。

那不也是明摆着告诉他们,他们口中的天字级调香师王权,就是他们眼前的她?

好在陆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地方,即学校附近的公寓。

自从齐老住院后,齐老和徐福就再没有回去过,陆容又没怎么去过,那里已经空置了有一段时间。

正好已经快到十一月底,天气越来越冷,陆容正好也不怎么想从学校再回那么远的水园去。

可她不回去,却有人主动找上她来。

这天陆容放学后,没上晚自习,先是去连神机的店里吃过饭,出来后便往公寓那边走。

就在昨天晚上,她已经找人将水园32号那套设备都送到了公寓里。

沈清泽当时恰巧碰见了,他之前见过那些东西,就没多问,以为陆容是要送还人家,毕竟那些东西不便宜,在国内又很少弄到手,算是非常珍贵了。

陆容觉得,幸好连神机没有碰见。

连神机可不像沈清泽那么好糊弄过去。

陆容走在马路边时,边走边思考最近发生的事。

走了没多久,忽然发现身前有人挡住了她的路。

陆容头抬也没抬的道:“麻烦让让。”

前面的人没动。

从陆容这个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对方穿着一件名贵的绒毛大衣,踩着五厘米高的真皮高跟鞋,是个中年妇女。

陆容微微蹙眉,抬眼往上看。

目光在移到对方面容上时,随即定格住,逐渐幽深。

陆容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江珠了,长到最后一面见她仿佛还是五年前的那次。

江珠这段时间应该过的不怎么样,完全失了往日的雍容优雅,面色憔悴,眼窝下黑眼圈明显的吓人,像是疲惫极了,连给陆容一个愤怒的眼神都几乎做不到了。

对上陆容陌生而淡然的目光,江珠咬了咬下嘴唇,说:“我知道你最近不在学校上晚自习,也不住校。”

陆容挑眉,倒是回了句,“所以呢?”

江珠深吸一口气,“陆容,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陆容没说话。

江珠勉强道:“我今天找你,真的就只是想和你坐下平心静气的说话。陆容,我们……好歹还做了十二年的母女。”

后面那句话令陆容神色微动。

片刻后,她点点头,淡声道:“如你所愿。”

江珠可能是没想到陆容这么好说话,有些错愕,反应过来,她回过身去朝远处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一辆车开过来。

江珠看了眼陆容,先上了车。

陆容面色如常的跟着上车,上去后才发现,开车的人竟然是方特助。

方特助通过后视镜看了眼陆容,才回头朝陆容笑了笑,礼貌的叫道:“大小姐。”

陆容看到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江珠如坐针毡的捏紧衣角,让方特助开车。

两人都坐在后车座,但江珠却坐的离陆容很远,几乎紧紧贴着车门。

陆容丝毫不怀疑,如果这车座更宽,江珠会坐的离她更远。

她便看向车窗外,面色没什么变化,眼神却淡漠无比。

一时间,车里寂静无比。

大半个小时候,方特助开车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在门口停下。

江珠脸色不自然的下车,陆容看了她一眼也下车。

方特助要去停车,便没跟他们一起。

酒店门口的门童显然是认识江珠的,非常娴熟的上来打招呼,并将陆容和江珠带去预订好的包间。

陆容到保健进去后才发现,在她们来之前,菜已经上齐了。

陆容多看了几眼。

玻璃桌面上七八道菜,不是陆知涵喜欢吃的,居然也不是江珠喜欢吃的。

她神情更深,自顾自找了个座位坐下。

江珠见状,就坐到了陆容对面。

服务员都出去后,这偌大包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和凝滞。

陆容不主动开口,江珠只好自己找话题。可她已经太久没用同陆容相处过了,既不知道跟陆容说什么,也不清楚陆容在想什么。

她只好道:“那么晚才出校,应该还没吃晚饭吧?你看看这些你喜不喜欢吃。”

陆容扫了眼桌面上的,没动筷子。

江珠有些不安,强撑着笑问:“怎么?不喜欢吃吗?那你喜欢吃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让服务员再点菜。”

“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陆容靠着椅背,姿态有些散漫,淡淡开口。

江珠神色一僵,“妈找你就吃顿饭还不行吗?”

“只是吃饭,你何必带方特助?”陆容抬眼直视着她,“难道不是陆闵生逼你来的吗?”

江珠面露错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想到陆容这么快就看了出来。

的确是陆闵生逼她来的。

陆雪华的夫家秦家生意至今都没好转,急得团团转,一天好几个电话的催陆雪华去找齐老赔礼道歉,可陆雪华哪里还能见得到齐老?陆雪华见不到齐老,就一天五六回的去陆家、去陆氏闹,最终陆闵生实在被烦的没耐心了。

但陆闵生不想自己见陆容,就逼着她来。

江珠也是不愿意的。

可人到走投无路,举目无解的地步,就会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举动,陆闵生被陆氏的日渐式微逼得越来越暴躁,开始控制不住的寄希望于,与其绞尽脑汁的想法子挽救陆氏,还不如直接找陆容直接有效的多。

他就直接跟江珠说,要是江珠不帮着想想办法,反正他已经够糟糕了,也不在乎更糟糕,说不定会跟江珠离婚。

他受够了。

江珠也受够了。

“好,那就开门见山吧。”江珠定了定神,咬牙开口:“陆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过陆家?”

162.当初是你们亲手把我卖给人贩子 “我?什么时候……放过陆家?”陆容微微坐直了身子,缓缓重复了一遍江珠说的话。

江珠看陆容的眼神冷了些,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厌恶,仿佛陆容是什么唯恐避之不及的祸患。

她一字一句道:“到现在,陆氏就要倒闭了,我和你爸成天成天的吵架,家宅不宁,知涵也因为你变成现在这样,郁郁寡欢,连陆雪华……你小姑,也被你弄得快和她丈夫离婚。这些都是因为你!难道这些……还不够你出气??”

说起来这些江珠就愤怒。

可她现在又不能在陆容面前发火,只能按耐着气性,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江珠却不知,她神情间每一个微妙的变化,都被陆容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她瞒不过陆容。

陆容垂眼听江珠说完,忽而嗤笑一声,“你觉得陆家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我?”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你,陆家本可以像之前那样继续下去!”

陆容毫无感情的看向江珠,黑漆漆的眸子看的江珠心尖一颤。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同陆知涵想的一样,希望我从来没回来过,希望我死在外面,希望我当初在被拐的时候,乖乖的走向你们给我定的命数。”

陆容其实很平静,既没有被江珠触怒,也没有因江珠的那番话而动容。

包括她说那些时,也冷静的仿佛一个局外人,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这令江珠心里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反驳:“我可没有那么说!”

话音才落,江珠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瞳孔微缩,猛地坐直了身子,看陆容的眼神多出了些惊恐。

“最后一句话……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乖乖的走向他们给她定的命数?!

“你不知道?”陆容挑眉望着江珠,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意,神情越发凉薄。

江珠心底一沉。

陆容她……难道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

那时候陆容才12岁!

一个12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陆容似乎看穿了江珠在想些什么,动了动已经拆了纱布的右手,看着上面还很狰狞、没有消的烫疤,压着眉眼间的戾气淡淡开口。

“你当不起我的一句妈,陆闵生也当不起我的一句爸。”

江珠倏地抓紧椅子扶手。

陆容望着桌面上的那些菜肴,神情喜怒难辨,用陈述的语气接着道:“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在你们心里,我和陆知涵不同。你们总是说我和陆知涵都是你们的宝贝女儿,你们会一视同仁,但在你们这里,陆知涵享受到的一切,你们从来不会给我,我永远都是可以忽略,可以放弃,可以随意的那个。”

“最初,我还会在意,后来经历的久了多了,渐渐的也无所谓。为什么?因为你们好歹养我那么多年,我叫你们一声爸妈。这声爸妈,在我这里可以抵过所有。是以当我第一次见到齐老,齐老问我想不想跟他去京都时,我第一反应是问他,你们能不能同我一起去,他说不行,我就拒绝了他。哪怕你们对我再怎么不好,可我叫你们一声爸妈,我还不想离开陆家。”

江珠错愕的望着陆容。

好一会儿,她才说出的话:“你是姐姐,知涵是妹妹,让着她又怎么了?”

这话令陆容笑出了声,笑着笑着,陆容的眼睛微红,但她目光凌厉刺人,江珠不敢对视,也就没注意到。

“所以,就因为我是姐姐,就因为陆知涵对你们说了句不想再看到我,五年前的那个下午,你们就亲手把我放在陆家门口,叮嘱陆知涵不要出来,然后躲起来给那些人打了电话,让他们带走我吗?”

这些话在江珠脑子里炸开,她惊的猛然起身,几乎带翻椅子。

后知后觉的惊慌令江珠浑身发抖。

江珠瞪大了眼睛望着陆容,似乎失语一般说不出话,踉跄着后退两步。

“你……你……胡说什么!”

陆容彻底坐直了身子,颇有正襟危坐的气势,神情却冷漠寡淡。

“你和陆闵生有一点说的是对的,我的确是个怪物,在我还只有七岁的时候,我就能将一个成年男人按在地上揍。”

看着江珠难以置信的模样,陆容微嘲道:“不过你们的注意力从来都在陆知涵身上,不知道也正常。”

陆闵生和江珠永远不会知道,小时候的陆容在发现自己这点后,一度非常茫然无措。

那时候的陆容以为,陆闵生和江珠是因为自己异于常人,才会对自己那样。

所以她从来没怪过陆闵生和江珠偏心陆知涵。

但后来,陆容发现,其实并不是。

江珠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很快的接受了陆容说的这件事,仿佛陆容是个怪物,是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她从这点联想到另一方面,不可思议的说:“那时候,你……你是有能力不被他们带走的!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们当时就在一边躲着。”陆容淡淡的说出令江珠脸色聚变的事实,“说来,我那时的确傻,居然想看看,你们是会阻止他们救我,还是任由我被带走。后来我历尽艰辛回到陆家,也不过是想求证,你们到底有没有对我愧疚过。”

事实证明,他们没有。

陆容缓缓起身,平视着江珠,“在你们亲手将我送到他们手里时,你们已经当不起我的父母。你们养我十二年,我就当还了你们的养恩,五年来从未追究。即便五年后回来,也非我所愿,倘若你们什么也不做,我便当过去之事没发生过。但你们却屡次三番的挑衅我。”

说到这里,陆容讥诮开口:“你现在还觉得,我是欠你们陆家的吗?”

江珠忽然失了全部的力气,颓然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陆容拿起包,淡淡说道:“陆氏还没有彻底完,是我还顾念着从前。如果陆闵生有能力,完全可以东山再起,我不会干涉。”

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陆容自认不是个好人,做不到在发生那么多事后还能毫无芥蒂的放过陆家。

离开前,陆容扫了眼桌面上的饭菜,面无表情的说:“巧了,你点的这一桌,是我不爱吃的。”

163.我想见你了 离开那家酒店后,陆容没有打车回去,而是漫无目的的走在马路边,也不知道想去哪儿。

之前,陆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

直到今天,陆容说出口才发现,再度提起它,她并不是毫无感觉。

实际上,不止陆闵生、江珠和陆知涵觉得陆容不该回来,陆容自己都不想回到陆家。

她回到陆家做什么?

是面对父母的抛弃和谴责,还是面对妹妹的敌意和一再的挑衅?

陆容一直清楚陆闵生和江珠是怎么评价她的,无非是没有感情的白眼狼,他们养她那么多年,她却对陆家下手毫不犹豫。

但没人想过,她在下决定之前,经历过什么。

陆容现在还记得,从有记忆起,周围的人总说她是个毫无感情的怪物,哪怕父母家人真的在她面前出事,她恐怕也会面不改色,依旧冷冰冰的注视着。

只有陆容自己知道,一开始的她不会。

后来逐渐便会了。

因为她对陆家仅有的感情,早就被一点点的磨灭。

连唯一的情分,也葬在了五年前的那个夏天,陆闵生和江珠亲眼看着她在陆家门口被带走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没有忘记叮嘱陆知涵别出来,甚至想带陆知涵去别的地方避开,跟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冷眼旁观着他们的一切举动。

如果不是她在最后关头三言两语引得陆知涵一定要留下来,恐怕他们也不会因为担心陆知涵,而悄悄返回来。

想到这里,陆容突然有点茫然。

她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望着满目闪烁的霓虹灯和熙熙攘攘的人流,忽然从包里翻出手机,找到联系人拨出去电话。

她打给的人是联系人4。

这个时候,陆容只能想的到对方。

手机那头响了很久的铃声才被人接起,传来一声长长的哈欠,紧接着手机充满睡意的女声。

“喂?宝贝儿,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对方此刻其实身在G洲,那边正是半夜,万籁俱寂的时刻。

陆容喉间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能是她沉默了太久,那边响起一阵悉索的动静,随即人坐了起来,声音清醒了不少。

“发生什么事了?”

陆容开口时才发现声音有些哑。

“吕湖衣。”她叫了声对方的名字,“五年前你出事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边倏地陷入死寂,只余渐沉的呼吸声。

良久,那边的人才笑了声,语气似是随意:“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容另一只手抄进裤兜里,淡淡说道:“今天晚上,我跟我……家里……人彻底摊牌了。他们都以为,五年前,我不知道是他们亲手丢掉我的。”

那边的吕湖衣有些错愕。

她和陆容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交情就是一句闺蜜也当的。虽然对彼此的事都是一知半解,但双方都是聪明人,往往由零星半点的线索就能推出全部,只是没有挑明罢了。

吕湖衣沉默片刻,开玩笑似的说:“怎么?难过啦?”

陆容高冷否认:“没有。”

吕湖衣轻轻笑了起来,应该是换了个姿势坐躺着,声音多了几分懒散,又透着点认真。

顺着陆容的话说道:“这我相信。五年前你是怎么劝我来着?凡事往前看。我是怎么做的,你也会这么做的,是吗?”

陆容敛目无言。

吕湖衣又调侃道:“你都有闲心思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了,看来你这段时间过的还是不错的,起码没有之前那些琐事。那你身体应该还不错吧?”

陆容嗯了声,“最近没再吃药。”

“噢,好趋势……什么??你说真的?”对方一惊,诧异的问。

“嗯。”

吕湖衣好半晌才能说的出话:“果然是好趋势。你看,总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陆容应了声,就没再说话。

对方不知想起什么,也陷入沉默中。

最后,是吕湖衣先失笑着开口:“我这边差不多忙完了,应该是下周的飞机回华国。宝贝儿,我直接去你那边投奔你了,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陆容挑眉,“要是不要呢?”

吕湖衣佯怒道:“那我也赖上你了!”

陆容轻轻勾唇。

旋即,陆容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沈清泽也在我这边的阳城。”

这话一落,陆容就敏锐的察觉到,对方呼吸微滞。

“你……你已经都知道了?”

陆容没否认应道:“上次见到沈遇年后,我便猜出来了。”

对方没作声,陆容便道:“沈清泽与他哥哥沈遇年关系不好,他多年前离家出走后,再也没回过沈家,应该不会知道你的事。若……若你实在介意,先去别的地方玩一阵也行,不用必须回华国。”

吕湖衣默了默,哑声道:“我知道了。”

“那我会找人安排好海关,不会有人拦……”

不及陆容说完,吕湖衣突然定声道:“我会回华国。”

陆容微讶:“可是你……”

吕湖衣缓缓道:“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我又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华国。再说……”

顿了顿,她笑了声,故作轻松的道:“虽然你没告诉我,可我知道,你肯定在华国有很大的动作。作为姐妹,我怎么能不去助你一臂之力?”

陆容抿了抿唇,没说话。

吕湖衣就开玩笑的说:“况且,咱俩神交那么久,如今终于要见面了,我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再说了,要说有没有放下,我可比你还放得下好嘛?与其说我,倒不如说说你,堂堂黑客X,因为一年前的那件事隐退至今,你什么时候能放下呢?”

陆容微微皱眉:“这不是一码事。”

“行行行。”吕湖衣敷衍似的应了几声,从善如流的转移话题:“那你可记得把你住址发给我,到时候我好去找你。”

陆容知道她不想再说下去,只好顺她的意道:“你要出发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把地址发给你。”

吕湖衣:“嗯嗯嗯。”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挂了电话。

陆容看着手机屏幕,久久无言。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想在外面待一会儿再回去,便转身沿着马路继续走。

但没走几步,手机响了几声。

陆容以为是吕湖衣又给她发了消息,便打开手机看。

然而,给她发消息的人是连神机。

“你在做什么?”

陆容微怔。

她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心底忽然涌起奇怪的悸动。

到底,她鬼使神差的给连神机发去一条信息。

“我想见你了。”

164.内娱一代爱豆 这天晚上,陆容本来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没有。

连神机在她发去那条消息后,便问她在哪儿,然后很快的出现在了她面前,开车陪她在阳城到处逛了个遍,回去后还给她做了顿夜宵吃。

她睡下后意外的一夜无眠到天亮,然后心情如常的吃过早饭去学校。

到七班时,陆容却诧异的发现温安安和苏梦已经在班里了。

陆容起的早,来的早,她来的时候,校园里都没什么人。

便疑惑的问温安安和苏梦:“你们是没睡好吗?怎么来这么早?”

要知道,以往她们都比这来晚了半个小时。

温安安和苏梦来的的确早,七班教室的门还是她们开的,陆容则是第三个到的人。

听陆容那么问,温安安指了指自己正在做的习题,无奈的说道:“别提了,同桌,我虽然抢到了孟陵明演唱会的门票,但我妈知道后不许我去,说会耽误学习。我还是跟她争取了好久才争取到,只要我下次月考进步,她就允许我去。”

陆容后知后觉的问:“下次月考是什么时候?”

“还有……两周吧。”苏梦算完一题,回头接了陆容的话。

陆容看向她:“那你这是在?”

“我跟安安一样。”苏梦指着温安安,一脸苦逼的说道,“我妈听说我要去孟陵明的演唱会,也不让我去。所以,我就学安安,等月考进步了,我再跟我妈争取!”

温安安便振臂高呼:“考试有进步,靠近陵明哥!为了人间理想陵明明,好好学习是应该的!冲啊!”

苏梦明显受到了鼓舞,精神振奋:“没错!变得更优秀,再去见明哥,这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啊啊啊,我可以!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你们就等着被我征服吧!”

陆容嘴角微抽:“你们是忘了之前是谁死活起不了这么早吗?”

温安安匆匆写完一道题,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怎么能是一码事呢?”

“没错!”苏梦赞同的附和,“我们是祖国积极向上的希望!看不看明哥的不重要,主要是我们特别热爱学习!”

温安安疯狂点头。

陆容有点一言难尽:“………”

她不理解,但她大受震撼。

温安安还义正言辞的说道:“同桌,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声,从今天开始,我要天天烦着你问题了。还有你有事的话就给我写纸条没事不要打扰我学习。”

苏梦连忙跟着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问!离学神这么近,却不好好利用这是多么天打雷劈的事情!”

陆容:“………”

陆容:“……那你们加油。”

她无言以对的坐下,看了眼认真刷题的温安安,无奈的摇摇头,从包里翻出本书来看。

温安安说要问陆容题,还真的要问题,立马就拉了拉陆容的衣袖道:“同桌,你看看这个题怎么做,它太难了。”

她边说,边把做的习题册推向陆容那边。

陆容看过去后,刚好看见习题册下压着的什么东西随之掉了下去。

她大体扫了眼,是张照片,照片里似乎是个女孩子。

随后,温安安发现照片掉了,惊呼一声,极其心疼的快速捡了起来,赶紧擦干净上面沾的灰,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确定还是完好的才松了口气收起来。

陆容见温安安对那照片如此宝贝,随口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温安安认真的回道:“是我之前粉过的一个女爱豆的照片。”

陆容就道:“那你再找些她的图打印出来,照片多了,就不用担心这一张损坏后就没有了。 ”

听到这话,温安安低下头,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没有了。”

陆容:“……什么?”

温安安抿唇道:“这个女爱豆,网上已经没有她的照片了。连她曾经发过的歌,采访的视频等等,都没有了。”

陆容反应慢了半拍,看向温安安,“她出了事?”

温安安点头:“她现在已经退圈了。估计……再也不会出现在娱乐圈了。”

“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哪个。”不远处的苏梦突然回过身来,问温安安:“你说的……是一代爱豆顶流,五年前那个在事业上升期时期爆出惊天丑闻,被全网网暴,然后退圈的女爱豆是吗?”

温安安神情有些黯然,点点头,“讲真的,我一点都不相信她会做出那些事。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她肯定是无辜的。”

苏梦也有些唏嘘:“我听过她唱的歌,很干净的声音,确实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但现在人都退圈了,不知道人还在不在,再说也没意义了。”

“确实。”温安安难过的说。

陆容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一代爱豆顶流?”

苏梦瞪大双眼,“陆容,你这个也不知道啊?”

她立马放下笔,兴冲冲的跑过来坐在陆容前面位置。

“我来给你科普!”

“我们不是已经跟你讲过孟陵明了吗?孟陵明就是近些年来非常火的爱豆,但他再怎么火,也只是第二代爱豆而已。真正算得上爱豆顶流的,是在他之前的那一代爱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之前内娱并不怎么火,大家都是追外国明星。直到安安说的那个女爱豆出现后,她可以说是当年当之无愧的黑马!不仅凭一己之力逆袭开启内娱流量时代,登顶顶流巅峰,还带起了内娱爱豆发展的春天,在她之后又出现了多名爱豆,一起将内娱推向另一个高度。”

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苏梦都很激动。

“你不知道,那个时候,内娱真的是王不见王,神仙打架!就连我妈那时候也追星,可想而知全民度有多高了!后来,一段时间后,又有新的爱豆偶像团体崛起,不过各方面相对于第一代来说,还是有些差距,比不上第一代,所以我们就把他们归为二代爱豆。”

在她说完后,陆容便问:“那那个女爱豆现在呢?”

苏梦不禁噤了声,看向温安安。

陆容也看向温安安。

温安安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她那时候被爆出很难看的丑闻,几乎被全内娱声讨,还被网暴抵制。没多久就退圈了,至今都没再有消息。”

165.你居然真的会弹钢琴 听完温安安说的话,陆容微怔,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苏梦道:“其实……那个女爱豆挺可惜的。我一直都没想通,她为什么会干出那些事,因为她实在不像个会做那些事的人。”

“而且她那时候年纪其实很小的!”温安安黯然道,“那时候,她也才17岁,只比我们小一岁。17岁的年纪就遇到那种事,往后的人生里,她该怎么过下去?”

“不知道。”苏梦摇头。

温安安不由再次叹气。

陆容看眼她,没说话。

迟疑了下,陆容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似的。

温安安自己就很快恢复情绪,笑了笑说:“我只是……很可惜。希望她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不说了,还是继续学习吧,只要月考考的好,十二月孟陵明的演唱会,我妈就允许我去看了。”

“对对对!我也要努力!好不容易抢到演唱会门票,不去看岂不是很可惜?”苏梦说着,也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精神振奋的继续刷题学习。

温安安拉着陆容的衣袖,指着自己的习题册,“同桌,就是这题,它怎么解的呀?”

陆容便放下书给她讲题。

同时,陆容想起来一些事,思绪不自觉的飘远。

……

自从陆容期中考考出级部第一,还是十分嚣张的高分后,七班的各科老师自觉没什么能教陆容的了,便告诉陆容,只要往后她的成绩能一直稳定不下降,他们就可以不管她,让她自由支配自己在学校里的时间。

这对陆容来说再好不过。

她本来就不喜欢被别人约束,不管是被学校约束,还是被老师约束,都不喜欢。

自习课的时候,陆容在班里待的有些烦,便起身从后门静悄悄的离开。

七班人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只是看了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奋笔疾书学习。

而不远处的江子辰犹豫了下,却是也起身要出去。

陈阳眼睛一瞪,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道:“江少,你爸爸可让我最近看好你,别去关注一些不该关注的!”

他多了解江子辰啊,整个一随心所欲的主,倔脾气和执着劲真上来了,撞了南墙都不一定回头。

江子辰皱眉甩开他的手:“我知道了。”

说罢,他就拿了外套往外走。

陈阳不像江子辰,不敢这么大摇大摆的翘课,在座位上如坐针毡,无奈极了。

另一边。

陆容离开后,不知不觉走到了艺术楼。

她在一楼外驻足片刻,到底走了进去。

之前那个杨晓雯常去的练琴室,学校其实已经默认给了陆容,除了她们几个人,别人来申请那个琴室,基本上没有批过。

毕竟,练琴室里的钢琴,都还是陆容自己买的。

陆容上去时,看到练琴室的门此时并没有锁着,便推门进去。

偌大练琴室中央,那架纯白色的钢琴还在,但因为长时间没人再用过,琴身上落下一层薄灰。

事实上,自杨晓雯住院后,这驾钢琴就再也没用过。

陆容过去,并不在意的直接坐在钢琴前,用衣袖简单擦干净琴盖上的灰,将琴盖翻上去,然后手搭在琴键上,缓缓的敲着黑白琴键,一首和缓轻淡的乐曲,逐渐从她指尖下流淌出。

她的右手其实还没完全恢复,使得她右手用不上力,不如左手流畅自然。

即便如此,陆容弹出的曲子还是很自然悦耳。

陆容才弹了一会儿,门口忽然传来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砰一声重响。

她的手顿时停住,转头看向门边。

门外的人神情呆滞,如同看到了什么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非常震惊的望着陆容。

视线对上的刹那,她猛然回神,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

不可思议的开口:“你……你居然……真的会弹钢琴???”

陆知涵做梦都没有想过,陆容竟然真的会。

她更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明明陆容的手都还没有恢复,上面疤痕狰狞可怖,可这样的手那么随意弹出的曲子,却比她努力练习无数遍后弹出的曲子还要……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就是因为陆知涵在钢琴上的造诣不低,所以她瞬间就从陆容这短短不到一分钟弹奏出的曲子中辨认出来对方的水平,绝对不低。

但是这怎么可能??

过去陆容明明没有时间和条件来学习钢琴!

陆容微微皱眉,没了心情再弹下去。

她将琴盖合上,拎着包起身往外走。

但是陆知涵将门口堵的严严实实,陆容淡声道:“麻烦让一让。”

陆知涵脸色微白,听了陆容的话并没有动作,而是死死的盯着陆容,近乎固执的追问:“你为什么会弹钢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学了有几年?”

陆容有些不耐,“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陆知涵低吼道。

怎么能不重要?!

她引以为傲的所有东西里,就只剩下钢琴是她还能压过陆容一头的!

如今……连钢琴这一项都没有了……

那她还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了!

陆容看向陆知涵,清晰看见对方眼底的惊惶。

在这一刻,陆容能够确定,她和江珠见面,陆闵生肯定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陆知涵不知道。

否则,以陆知涵的脾性,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坦然的质问她。

陆容收回目光,双手环抱于身前,淡淡开口:“既然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小时候你不许陆闵生和江珠再让我上钢琴课,我后来的确没有再上过,但并不是没再学。”

因为陆容那时自己遇到了人教她。

陆知涵呆了下。

“陆知涵,你觉得自己活的不累,我看着都累。”陆容瞥眼陆知涵,便要离开。

但陆知涵突然抓住了陆容的手。

陆容不得不停下,目光落在陆知涵的那只手上,面无表情的移到陆知涵的脸上。

“所以……这么久以来……你一直在看我的笑话?”陆知涵咬牙问。

陆容:“???”

“你明明什么都会,学习比我好,钢琴弹的也比我差,你却从来不说,冷眼旁观我为这些争的那么努力。我要那么艰难才能得到的东西,你却唾手可得。陆容,你是不是很得意?!”

166.挽回 陆容看陆知涵跟看智障似的,觉得难以理解陆知涵的脑回路。

她一把将陆知涵抓着她的手甩开:“脑补过度是病,得治。你与其用这个时间胡思乱想,不如去医院看看你的脑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

陆知涵被甩的一个踉跄,差点自己把自己给绊倒。

她恼羞成怒的扶墙站稳,抬头看向陆容要狠狠的怼回去。

这时,陆知涵眼神不经意间看到走廊的另一边,忽而滞住,即将冲出口的话被她生生的咽了回去。

陆容注意到她的反应,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迈脚走出去,往陆知涵看过去的方向看。

果然,不出她所料,走廊的另一头,江子辰就站在那里,青着脸盯着陆知涵。

陆知涵顿时就有点慌。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和江子辰说过话了,不是她不想而是自上次的事情过后,江子辰不愿意再见她,不管她发信息还是打电话都不回,她还去过江家想见江子辰,但见都没见到江子辰,便被江家的佣人告知,以后不要再去。

就连一向对她很好的江母,都不愿意见她了。

这是陆知涵之前从来都没有遇见过的情况,她甚至都不敢跟陆闵生和陆雪华他们说,她和江子辰关系破裂了。

眼下好不容易见到江子辰,陆知涵便再也顾不上陆容,深吸一口气忐忑的走向江子辰。

那边的江子辰似乎是有些迟疑,不知道在想什么,动都没动。

陆容扫了眼他们,觉得实在无语的很,转身往另一边的楼梯处走过去。

见状,江子辰下意识的抬脚,快步朝陆容走过去。

陆知涵以为江子辰是朝着她来的,眼前一亮,加快了脚步。

就在和江子辰要迎面走到一起时,陆知涵期期艾艾的开口:“子……”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陆知涵神情微僵。

江子辰停也没停的,直接从她身边经过。

陆知涵如遭雷劈,呆滞了一瞬,不假思索的拉住江子辰的手。

江子辰这才终于停了下来,身形也有些僵硬。

这么停顿了片刻,不远处陆容已经拐弯走进楼梯,消失在了江子辰的视线之中。

江子辰是想要追上去的,他想看看陆容此刻心情如何,是不是又被陆知涵给气到了。

放在从前,江子辰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可现在,他没办法不在意。

但他的手被陆知涵拉住,他没办法走。

不知道为什么,江子辰明明可以也甩开陆知涵,但他没动。

良久,江子辰闭了闭眼,这才微微转过身去,看向陆知涵。

陆知涵眼睛微红的也望着他,神情间多了些江子辰以前没见过的茫然和无措。

江子辰心情复杂,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缓缓开口:“你……”

“你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吗?”

陆知涵在江子辰说下去前先一步打断他的话。

江子辰微怔。

在陆知涵的注视下,江子辰沉默下来,好半晌才点了头:“记得。”

“那你现在告诉我,真的到了如今的情况,你又会怎么选择?”陆知涵定了定神问。

她已经在江子辰面前哭过一次了。

她不会允许自己哭第二次。

这种挽留的方式,陆知涵不屑再用。

陆知涵尽量平静的说:“我就要一个答案。如果这个答案是我希望的,那我们忘记以前,重新开始;如果不是,我陆知涵有自己的骄傲,哪怕再怎么落魄,也不会对你死缠烂打,我们从今往后当没认识过。”

江子辰眸光微紧,一点点的攥紧了手。

陆知涵见他这样,眼神微闪,主动松开了手后退一步。

“我明白了。”

“江子辰。之前的五年,是我偷来的,你对我失望至极,我并不意外,能接受。”

顿了顿,陆知涵眼睛逐渐红了一圈,看上去楚楚可怜,格外脆弱,偏又强自镇定。

“那以后,我不会再找你。我们就这样……一刀两断,别再来往了。”

说完,陆知涵深深的望了江子辰一眼,那一眼中仿佛蕴含无数难言的情绪,令江子辰心神微震。

江子辰还没反应过来,陆知涵就像做出来什么重大的决定般,慢慢的后退两步,突然猛地转身,带着决绝和果断的气势,往楼梯口快步走去。

见状,江子辰心里一沉。

他弄不清楚自己此刻在想什么,可看着陆知涵那么伤心的转身离去,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力拉住陆知涵。

陆知涵身形微顿,似乎颤了下,缓缓回过头去看向江子辰。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江子辰这时候才发现,陆知涵素来漂亮水灵极了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精神明显不怎么样,像是很多天都没怎么休息好。

他习惯性的有些心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良久,江子辰开口时嗓音有点哑。

“你想多了。”

“我之前说过的,对你,永远算数。”

“那我姐姐她……”陆知涵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江子辰眼帘微垂往下看,眉目间神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黯然,“正好,她不希望我过多的出现在她生活里打扰到她。”

连他无比重视的救命之恩,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不必要的麻烦。

思及此,江子辰心底沉甸甸的,有些闷。

他过于沉浸在心里的情绪里,却没发现,陆知涵的神色有些异样。

陆知涵似乎接受了江子辰的这个说法,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细语的说:“她就是那样的人,没有感情,对别人也不上心。可我和她是不一样的。子辰,我们有五年的感情。在我心里,你很重要。”

江子辰心情复杂的嗯了声。

陆知涵便又离近了江子辰,可怜兮兮的说:“我还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子辰,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难过。我还以为你之前说过的话是骗我的。”

江子辰心想,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不管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都得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他便应道:“不会。我对你说过的永远有效。”

陆知涵紧接着就道:“子辰,那你可以抽个时间带我见见你爸爸妈妈吗?我想挽回一下自己在他们面前的形象。”

江子辰迟疑了下,但没过多犹豫,便点头。

陆知涵这下心里悬着的重石终于落地,松了口气。

167.研究院来人 陆容离开了艺术楼,本来想直接回七班上自习。

她往回走的时候,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陆容拿出来一看,是裴长庭给她打过来的电话,但她现在并没有把变声器带在身上,便按断了电话,在对方又想给她打过来的时候,及时发过去一条信息。

“什么事?”

裴长庭发过来三个问号。

“你在这么不接电话???”

陆容边走边回道:“不方便接。”

“纳尼?你做什么会不方便接?”裴长庭很快发过来纳闷的信息。

他想问陆容想挺久了,之前也是一直发信息,偶尔才接电话。

要是还在G洲的话,他还能理解,毕竟平日里小四是真的忙,忙到脚不沾地,一份时间恨不能白城好几份利用的那种。

现在都回国了,怎么还没时间接电话?

陆容挑了挑眉,很坦诚的回:“上学。”

裴长庭:“???”

陆容补了一句:“高中。”

裴长庭:“………”

那边的裴长庭被陆容这句给气笑了,现在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上高中这么个不可思议的理由,也亏小四编的出来。

裴长庭并不相信:“小四,你好歹编个靠谱的理由。”

陆容见对方不信,也没再解释什么,只是问道:“什么事?”

裴长庭被陆容打乱的思绪总算被拉回来了,发消息问陆容:“上次说的那事,你不让我替你拒绝华国特殊部门,到底怎么想的?特殊部门又联系了天网好几次,催给个答复。”

按理说,这种事情,裴长庭是不会理的。

还催???

就是特盟的高层到天盟面前,再大的架子也得放平了,客客气气的对待天盟,更干不出催人这种事。

特殊部门的地位还比不上特盟呢,架子却比特盟大,裴长庭简直直呼好家伙,不知道天高地厚。

要不是看着陆容似乎对特殊部门有几分不一样,裴长庭才不会对特殊部门有那么多的宽容。

陆容微微皱眉。

她其实也没决定好。

陆容沉吟片刻,方想告诉裴长庭再等一等,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是沈清泽给她打过电话来了。

沈清泽很少在这个时候给陆容打电话。

陆容立即停下。

一经接通,沈清泽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喂??大兄弟,你快来医院!”

能令沈清泽这么着急的,也就只有……齐老。

陆容心底微沉,立马问:“齐老怎么了?”

沈清泽语速极快的说:“之前你跟我说的,京都研究院那边想让齐老回去,他们还真派人来接齐老来!眼下,人就在医院,说是今晚就走,停都没停!”

陆容一惊。

她没想过会这么快。

陆容随即转身往孙恒办公室快步走去,想去找孙恒批假条离校,边走边问:“你现在在哪儿?”

沈清泽:“在医院呢!我是偷听到连神机和连景的对话,悄悄跟来医院的。也不知道那些人认不认得我,但齐老认得我,我就没往病房那边去。”

陆容皱眉问:“齐老今晚能离开医院吗?”

“当然不行啊!”沈清泽斩钉截铁道,“我和连神机最近刚给齐老做了检查,还制订了一个疗程,就算齐老要走,也得等过两天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走!”

陆容心里闪过诸多念头。

沈清泽可能是怕陆容多想,连忙说道:“大兄弟,你放心,有我师兄在,只要齐老不想走,他们就带不走齐老。可怕就怕在……”

他没说完,但陆容知道他的未尽之意。

要是齐老自己想走,就没办法了。

陆容原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齐老,现在才发现,她对齐老的心思并不清楚。

“我知道了。你别冒头,我很快过去。”

沈清泽连忙应了声,他那边还带着嘈杂的人声。

陆容匆匆挂了电话,便去找孙恒,拿到假条后立刻离开学校赶往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陆容正想着该怎么办,又有人给她发来消息。

她低头一看,是裴长庭,问她到底怎么想处理特殊部门的事情,如果不方便处理,就由他来出面。

陆容脑海里灵光一闪,立即给裴长庭发去一条消息。

“告诉他们,我可以考虑。但我有个要求,要他们高层亲自来找我谈,而且,我对齐翰海很感兴趣。”

裴长庭:“???”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消息,“齐翰海?那好像是华国的国学大师,倒是挺德高望重,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

陆容随便找了个理由:“以前听说过他。”

裴长庭便问:“真的要将你在华国的地址告诉他们?”

陆容:“华国南方阳城。”

裴长庭回道:“好吧,我相信你自有主张,但你可别真答应了,那地方不是个好去处。”

陆容目光微闪,“我知道。你尽快联系他们,最好在一个小时内通知到。”

裴长庭:“这么急??”

陆容回了个嗯字,便关了手机没再看。

她催着司机再快些。

等到了医院,陆容迅速付完钱下车,跑进医院里,在最短的时间里到住院部。

齐老的病房是在五楼,陆容见电梯里人非常多,已经挤不进去了,便直接走楼梯。

没想到的是,当陆容到第四层时,方几步跑上去,拐过弯突然迎面要撞上一个人。

对方正好面对着她,戴着口罩和帽子,被突然冒出来的陆容吓了一跳,卧槽一声往旁边躲。

陆容迅速避开就要继续往上。

对方定睛一看,见是陆容,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叫道:“大兄弟,我!沈清泽啊!”

陆容停下,微喘着粗气看向他。

沈清泽赶紧摘下口罩和帽子。

“现在什么情况?”

沈清泽摇头:“不知道,那些人自从进去病房后,一直没出来,齐老身边的管家徐福还在外面……”

没等沈清泽说完,陆容已经转身继续往上跑,留下沈清泽在那儿。

陆容到五楼立即出了楼梯间,往齐老的病房那边赶过去,远远的就看见外面的徐福。

徐福正在门前踱步,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光一扫,冷不防看到陆容,他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直到陆容到了他面前,徐福懵逼的问:“小姐?!您这时候不是在上课吗?怎么会来这里?”

168.承认了,我是齐老的继承人 陆容看他一眼,没说话,只缓了缓急促的气息,便要绕过他进病房。

徐福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连忙拦住陆容。

“小姐,有客人来拜访齐老,您要不先等会儿吧,他们应该就快谈完了。”

话是这样说,徐福心里叫苦不迭。

小姐怎么就突然来了啊?

这也太叫人没有心理准备了!

陆容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徐福,“什么人?京都研究院的人?”

徐福下意识的回道:“是的。他们来是想请齐老……”

话说到一般,徐福猛然反应过来,心里一惊,赶紧闭上嘴。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他。

徐福很迷惑,想不明白陆容为什么会一下子就猜到研究院上去:“小姐,您想多了,其实……不是研究院的人,就是齐老之前的朋友……”

不等他说下去,陆容已然没了耐心,直接绕过徐福,一把推开病房的门。

“哎,小姐等一下!”

徐福想拦住陆容,但也不知道陆容是怎么做到的,突然就闪身到他后面,他连陆容的一个衣角都没碰到,陆容便已经开了门往里走。

见此,徐福脸色一变。

他当即跟着进去,想叫住陆容。

而此刻病房里看上去非常热闹,不止齐老,连神机和连景,还有三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在。

陆容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那三个中年男人中的一个声音抑扬顿挫的说道:“如今研究院是真离不开您。齐老,您已经在这小地方待的够久了,就算是散心也该散够了,该回去了吧?”

话音才落,门打开的声音就响起,所有人下意识的往门边看。

看到陆容进来,所有人都愣了下。

连神机原本是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的,连景就站在他身边,忿忿不平的看着那三个中年男人。

看到突然出现的陆容,连神机微怔,有些意外,随即起身。

连景诧异出声:“陆小姐,你……你怎么过来了?”

齐老听到陆容的名字,吃惊的坐起身,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

待看到陆容,他有些目瞪口呆:“丫头?你你你……”

“你什么你?”

陆容面无表情的呛了句,顶着众人或意外、或茫然的视线走过去,经过那三个中年男人到齐老病床前停下,将包放到床头柜上。

连神机瞥了眼惶然跟进来的徐福,又看向门口,才若有所思的看向陆容。

那三个中年男人逐渐回过神来后,皱眉看着陆容。

“你是什么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乱闯进来?”

一个男人不悦的看向徐福,“徐管家,你做的是越来越不称职了。区区一个小辈居然敢在我们商议事情时,不打招呼便进来,就算是认识,也不该如此无礼!”

徐福本来还想解释几句,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

“几位还是把眼睛擦干净了再说话为好!我家小姐可不是外人。”

那中年男人对徐福如此维护陆容有些错愕。

下一刻,却见齐老也沉了脸色,“她就是闯进来又怎么了?我让的。”

三个男人疑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打量陆容。

抛开别的不谈,他们没听过齐老对什么小辈另眼相待来着。

难不成,这位小辈其实不是普通人?

一个男人稍稍敛神,就问道:“齐老,那这位是?”

齐老差点脱口而出陆容是他定的继承人,但他突然想起来陆容还不愿意,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悦道:“我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过问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看陆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探究。

陆容没理他们的对话,顺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到身后坐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双手环抱于身前。

她抬眼看过去时,先对上的是连神机的视线,他正专注的望着她,仿佛其他人都不曾入过他的眼。

陆容看了眼便移开目光,扫了眼那三人,最后定格在齐老身上,直截了当的问:“你想回京都吗?”

齐老诧异的看着陆容,“你怎么知……”

陆容打断他的话,又问了一遍:“你是自己想回京都吗?”

连神机微眯凤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那三个男人心神一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紧张的看着齐老,等他的回答。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齐老噎了下,反问:“我回去,同我想回去,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

陆容面色极淡的开口,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嚣张的令人不由侧目的气势。

“你如果是自愿的,我不能说什么,但我有一个要求,过两天检查结果出来了再回去。你如果不是自愿的,今天我在这里——便没人能强行带走你。”

那三人一听,好家伙,这还得了?

一位连三爷已经够叫他们头疼了,怎么还能又冒出来一个根底不清的小姑娘?

其中一个就绷着脸道:“你这说的就不对了,研究院需要齐老,齐老作为研究院的重要领导人,怎么能不回去?再说了,你是什么身份,便敢拦着?”

说完,他看向齐老,一连串说道:“齐老,这是我们研究院内部的事。方才,连家三爷出面,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三爷之前替您解决了研究院的那么多事,大家伙儿也都对三爷熟悉了,将三爷算作自己人,我们也就认了。可这位呢?她又是什么立场?”

齐老皱眉。

这三个人都是研究院的中流砥柱,又是那几个老家伙的人,他不好不给几分薄面。

可他也不能由着对方冒犯陆容。

“重要吗?我说她能,她便能!”

“这……”中年男人皱眉。

陆容活动了下发酸的脖颈,缓缓开口:“要身份和立场是吗?”

她轻轻的嗤笑一声,引得那三人齐刷刷看向她。

陆容对上他们的目光,一双眼睛又黑又深,看的人心尖一颤。

“论身份,我是齐老亲自定的继承人;论立场,我是齐老的后辈,称他一句爷爷也理所当然。没人比我更有资格管齐老。你们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问我?”

话落,病房里陷入死寂,对面的三个中年男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震惊到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听错了。

齐老愣了下,顿时眼睛放光,连身子到坐直了。

陆容她她她……她这是承认她是他的继承人了!!

169.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齐老一时间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五年啊!

他劝陆容劝了五年都没能叫陆容点头同意!

现在她终于点头承认她是他的继承人了!

齐老眉开眼笑,指着陆容忙不迭说道:“对对对!我的事情,她都可以做主!你们问她也是一样的!”

那三个中年男人:“……?!!”

齐老这是什么时候找的继承人??

怎么没一点消息传回京都呢??

这也太突然了吧!

他们懵逼的开口:“她……真是您定的继承人?”

齐老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劈头盖脸的训道:“这事还能有假?你们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都在研究院待那么多年了,还分不清真的假的?”

当齐老板起脸来严肃的训人时候,其实挺吓人的。

那三人同脸明茫然,半天都说不出话。

好一会儿,他们的目光重新落在陆容身上,带着点微妙的探究,似乎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连神机嘴角微勾,好整以暇的做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微微歪着脑袋望着陆容,吊儿郎当的。

连景却是看不懂了。

自家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不帮陆小姐说几句吗?

陆容没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冷冷开口:“即便要回研究院,这两天,齐老也走不了,必须等检查结果出来。有问题吗?”

她现在在他们面前的身份是齐老的继承人,哪怕三人再怎么不相信,对她的态度也要有所收敛。

一人一言难尽的开口:“但是京都研究院那边的事情十分重要……”

“怎么?研究院的人是都死绝了吗?”

陆容往后靠着椅背,抬眼睨着那三人,毫不留情的开口质问。

三人呼吸一滞,心底怒火微起。

“你这是什么话?研究院向来人才济济,你既然是齐老的继承人,怎么还不盼着点研究院好呢?”

“既然还有人,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

陆容嗤了声,“难道除了齐老,就没有别的人能主持大局了?那么那些人是养干什么的?稍微给个两天等一下这边都不行,那还养着他们做什么?白拿国家的津贴占国家便宜吗?”

但凡换了别人坐在这里,都有可能会被三人的说辞给震到。

可陆容不会。

她不会不了解研究院,也不是没有接触过研究院。

可以说,她甚至很了解研究院的情况。

如今研究院更是没什么大事发生,齐老就算再晚半个月回去,研究院都不会出乱子。

他们之所以在这里一定要齐老回去,不就是因为特殊部门给研究院施压?

但特殊部门是特殊部门,研究院是研究院,特殊部门再怎么嚣张,也不能管研究院到哪儿去。真要妥协了,以后研究院的面子往哪儿放?

要陆容来说,除非是齐老自己愿意回去,否则回京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质问的那些话,可谓是往他们心上一把把的插刀子,听得他们脸色逐渐变青。

一人觉得脸上面子挂不住,重重拂袖道:“齐老,我等是尊敬您,所以对您选的继承人多有客气,可您看看,她都说了什么?您就这么任由她诋毁研究院吗?恕我直言,这样对研究院不尊敬的继承人,不要也罢!”

齐老差点没绷住脸笑出来。

陆容怼的那番话听得他舒服极了,况且也是时候该挫挫这些人的锐气,免得他们以为搭上了特殊部门的线就不知天高地厚。

齐老淡淡道:“我齐翰海的继承人,想怎么样便怎么样是她的自由。倒是你们,我竟不知老李什么时候教会了你们多管闲事。”

三人心下一惊。

齐老说的老李,是研究院的另一巨头,也是他们的上级。

三人稍稍压了下不加掩饰的神色,但又不甘心,说道:“我们这也是为了您好,别被什么油嘴滑舌的小辈给骗了,不然堕了您的名声怎么办?”

“有你们在,不说齐老,研究院的名声也快被堕完了。”

他们一说完,另一道低沉寡淡的嗓音随之响起。

三人一个激灵,看向说话的人。

正是自陆容进来后,一直没开过口的连神机。

他们有点惊骇。

须知,连家三爷虽然算得上是齐老的助手,但从不插手研究院的事,只是做齐老给他的分内之事,对给他们的态度虽然疏远,却也挺客气的,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直接开口怼他们。

什么情况?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令齐老和连家三爷都护着???

连神机慢悠悠的撑在扶手上,屈指支着侧脸,从容又平静的开口:“你们若真的是诚心请齐老回去,何必两天都等不得?”

“这……”

连神机的话是问到了关键上。

三人顾忌连神机,为难的面面相觑。

陆容目光微闪,添了把火:“怎么?齐老不在的时候,研究院发生了什么齐老不知道诶事吗?”

“当然不是!你可不要乱说!”三人下意识的反驳。

陆容口唇相讥道:“既然不是,你们急什么?”

三人看向齐老,对上齐老高深莫测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心里咯噔了下。

他们刚想找个理由先搪塞过去,这时,其中一个人身上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陆容微微眯起眼。

时间差不多了。

这个手机铃声犹如救命稻草般打破僵局。

那人松了口气,连忙道:“不好意思,可能是上面有什么重要指示,我先接个电话。”

说完,他掏出手机,匆匆跑出去。

其他两人不自然的笑了下,说道:“等他回来……回来再说。”

齐老轻轻的哼了声。

他哪里看不出这是在拖延着?

不过眼下,齐老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眼睛发光的看向陆容,兴高采烈道:“丫头,你再重复一遍你刚刚说的话!”

陆容:“……”

并不想。

齐老不放弃:“你刚刚可是亲自点头了,不是我逼你的啊。”

陆容:“……”

旁边的徐福笑着摇摇头,非常能体会齐老的心情。

陆容觉得齐老现在的模样有点傻缺,便移开目光,但又对连神机意味深长的视线。

她抿了抿唇,微微低下头避过。

下一刻,出去接电话的人突然折回来,手里还拿着手机,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

170.妈的好气 病房里的人纷纷看向他,和他一起的那两个中年男人疑惑的问:“怎么了?”

齐老和徐福也疑惑的看向他。

就是刚才他知道陆容是齐老定的继承人时,也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还能发生什么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人的表情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惊疑,似乎是在思索自己该怎么说出口。

片刻,他咽了咽口水,目光扫过陆容,再扫过连神机和连景,微微定神走进来,对齐老道:“齐老,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同您说,先请他们出去吧。”

这个他们,指的不只是陆容,还有连神机和连景。

齐老愣了下,与徐福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多说犹豫便点头,对陆容道:“丫头,你先回去,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接着又看向连神机,嘱咐道:“将人好生送回去,路上开车小心点。”

陆容大概猜出了点什么,并不意外,很好说话的直接起身,淡声道:“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同我说。”

齐老心里闪过一丝暖意,点了点头。

那边连神机见状,也随之起身。

连景对现在的状况有点摸不太清,“三爷,可是……”

话没说完,他被连神机瞥了眼。

连景顿时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陆容看眼他们,拿着包转身离开病房,连神机和连景走在陆容后面。

等他们都出去了,那人又很谨慎的将病房门给关的严严实实的,这才走回病房来。

他这一举动看的齐老不明所以,“是研究院那边的电话?”

那人郑重点头。

齐老又问:“出了什么事?”

那人迟疑的看眼徐福。

齐老明白对方的意思,当即道:“徐福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自己人,有什么话说就好。”

看那人如此小心,另外两个人面上神情更加疑惑,不由催促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齐老都开口了,你就放心说吧。”

那人深吸一口气,道:“齐老,研究院那边说,您暂时不必返回京都了。”

“什么?”

齐老、徐福和另外两人同时出声。

只不过,齐老和徐福是诧异,另外两人却是懵逼。

立即问询:“怎么回事?为什么研究院突然下了这样的决定?”

那人的神色间仿佛出现了一丝裂缝,一字一顿道:“研究院刚刚收到特殊部门和上级同时传来的加急消息。说——大名鼎鼎的黑客X就在我华国,而且现在就在阳城!据黑客X的意思,他……他对齐老,挺感兴趣的!”

所以上级和特殊部门马不停蹄的就联系了研究院!

巧了不是,齐老就是研究院的人啊。

这跟天下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对于黑客X这样的人才,哪个国家不想拉拢???

所以他接到的意思是,上面希望齐老配合,和黑客X拉近关系……

就当作是一场梦,醒了还是很魔幻。

……

另一边。

陆容和连神机离开后,不约而同的往走廊安全通道的楼梯口走去。

连景跟在他们后面,一脸懵逼:“三爷,陆小姐,电梯不在这边。”

陆容和连神机没说什么,依旧往那边走。

连景:“???”

直到进了楼梯口,连景再也忍不住了。

他刚想出声问,结果下一刻,他们面前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连景:“……卧槽!三爷小心!”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冲上前要挡在连神机面前。

不曾想,他刚冲上去,就被那人一脚踹开。

“小心什么小心?看清楚,是老子我!”

沈清泽一把扯下口罩和帽子,瞪了眼连景。

连景:“???”

连景嘴角一抽,有些无语:“沈少,你在这儿做什么?”

沈清泽顶着连神机幽深的目光,有些心虚,摸着鼻子道:“我就……那什么,来医院随便逛逛。”

连景:“……”

我信了你的鬼。

连神机将目光从沈清泽神色收回来,看向陆容,问道:“所以,是沈清泽告诉京都研究院来人找齐老?”

陆容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连神机又问:“但是,我和连景出门前的确碰到过沈清泽,但当时我和连景只是在说京都研究院来人,并没有说过他们是来请齐老回去的。”

陆容眉心一抽。

沈清泽嘶了声。

坏了,他是先知道了陆容给他的那份名单,所以听到京都研究院来人时,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要请齐老回去,这才跟陆容说的。

那份名单是肯定不能说的。

那特么怎么解释啊??

连神机好整以暇的望着陆容,并没有看沈清泽。

连景:“???”

他怎么好像跟不上三爷的思路了??

陆容默了默,问:“我说猜的,你信不信?”

连神机低低笑了声,顺着陆容的话点头:“信。”

陆容诧异的看着连神机。

连神机微微叹了声,说道:“只是下次,别这么贸然就跑过来了。他们是什么人,你也不知道。还有——”

他目光落在陆容的右手上,“不是说过,还没完全好,不要过度用右手吗?你是不是也没有涂药?”

陆容:“……忘了。”

连神机便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道:“那走吧。我给你上完药,再回去。”

陆容默默点头。

连景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三爷,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觉得?!”

沈清泽见风使舵,很有眼力见儿的一把扯过连景,拉着他就往下走。

“我得回去了,实验室里还有事呢。”

连景:“???”

连景不服:“沈少,你有事就自己回去啊,拉我做什么!”

沈清泽悠悠道:“你都叫一声沈少了,本少爷什么时候自己开过车?”

“可你能打车啊!”

“不行,老子就要你。”

“你还没问三爷呢!我是三爷的人!”

沈清泽闻言便停下,抬头望向台阶上的连神机 。

连神机微微挑眉,从来没这么好说话过:“有什么事,让连景去给你办。”

连景:“!!!”

沈清泽啧了声,拽着连景继续走。

连景只来得及喊道:“等等等等!不是有电梯吗??”

沈清泽呵了声,“你蠢吗?老子像是能从齐老病房前经过去电梯的人?不得被他们发现了!”

连景:“………”

妈的好气。

171.怎么见面 沈清泽和连景走后,连神机便带陆容去了他在这家医院临时的办公室,给陆容的右手上药。

上完药,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对陆容道:“按时上药仔细护理,不会留疤。”

陆容无所谓的道:“留疤就留疤吧。”

不影响她用手就好。

连神机却摇头,道:“小姑娘家,还是不要留疤才好,这样日后看见才不会难受。”

陆容嘴角一抽,老成的道:“我不是小姑娘。”

连神机挑眉看着她,陆容一本正经的看回去。

短暂的无言过后,微顿气氛在连神机的轻笑中消弭。

连神机伸手摸了摸陆容的脑袋,在陆容瞬间变了的眼神中,面不改色的又轻轻揉了两下,语调微微拖长,带点缱绻的调侃意味。

“小姑娘,你有点不自知。”

陆容:“……”

连神机见好就收,收回手,“我先送你回去。”

陆容撇了撇嘴,哦了声。

连神机冷不防问道:“你现在不担心那些人会从研究院那边接到什么信息了?”

陆容刚要起身的动作顿住。

连神机似笑非笑的开口:“又猜到了?”

陆容:“………”

连神机是属狐狸的吗?

比裴长庭还难骗。

她说不上来,便用一惯的招数——沉默以对。

连神机轻笑一声,也不介意,顺着陆容 意思没再追问。

由于陆容晚上还要回去学校上晚自习,现下时间也不太够他亲自下厨,连神机便开车带陆容去了一家私房菜馆吃晚饭。

吃完,他才送陆容到学校。

“你没拿这个。”

连神机见陆容拎着包就要下去,开口叫住陆容,将热牛奶递给她。

另外——

连神机幽幽的望着陆容,“包里的,拿出来。”

陆容的脸色有点跨,本来在想其他事情的脑子迅速笼神,将包往身后藏了藏,接过牛奶来。

“包里没什么。”

连神机屈指敲了敲方向盘,不为所动,“你从馆里走的时候悄悄买走了瓶冰可乐,以为我没看见?”

陆容:“………”

就离谱。

连神机平静道:“晚上不准喝冰的。”

陆容据理力争:“它一会儿就凉了。”

连神机啧了声,“看来你更愿意和我聊一聊关于你未卜先知,以及你为什么会知道齐老和研究院的事。”

陆容:“………”

淦。

陆容耷拉着脸,从包里拿出那罐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冰可乐,还不放弃:“你又不喜欢喝。”

“现在喜欢了。”

陆容:“………”

陆容略带躁意的扔到后座上,臭着脸下车,头也没回的朝学校门口走去。

连神机失笑,降下车窗,望着发脾气的陆容很快进了学校,消失在视线里。

怎么说呢?

就……挺新奇的。

连神机摇了摇头,翻出手机时笑意骤然消失,拨出去一个电话。

不是打给齐老的,他先打给了远在京都的祁轼安。

祁轼安似乎也在等着他打过去,几乎是秒接,急不可耐的声音瞬间传过来。

“哎呦,我的三爷啊,您可总是谈情说爱完了!您再不联系我,我可就联系您了,到时候不怪我打扰您吧?”

连神机往后依靠,小臂搭在车窗沿,懒散的开口:“少废话。”

“得。”

祁轼安服气的道:“您是也知道齐老那边又有变动了吧?本来研究院想让齐老尽快赶出来的,但现在改变主意了,他们希望齐老继续待在阳城,期限未定。”

连神机眉峰微笼。

祁轼安卖关子道:“三爷,您猜猜是为什么?我干打包票,您绝对猜不到!”

连神机淡淡道:“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我问连巽。”

祁轼安:“………”

就不能给他点面子?

“行吧。”那边的祁轼安嘴角抽搐,语气却瞬间变得严肃,“是黑客X。”

听到这儿,连神机眸光微变。

祁轼安继续道:“刚得到内部消息,黑客X现在就在华国,而且是在阳城!他接受特殊部门的联系了,说如果想拉拢他的话,他有一个要求,又提了句对齐老挺感兴趣的。”

“他们想借齐老试着拉拢X?”连神机缓缓出声。

祁轼安定声道:“没错!”

顿了顿,祁轼安又闷闷的道:“三爷,您说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特殊部门要是真的跟黑客X搭上了线,那也太便宜他们了吧?以后见着杨惊寒,他那尾巴不得翘的更高?我想想就烦的慌。”

连神机不自觉的屈指敲了敲方向盘,若有所思。

祁轼安继续劝道:“再说了,三爷,您之前不是也找了X挺久吗?比如,就趁这个机会见见X,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咱们还委托过他任务呢,他一次都没答应,现在却答应了特殊部门,也太不给咱面子了。”

“我知道了。”

连神机止住祁轼安的话头,轻描淡写道:“我自有主张。”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连神机摩挲了下手心,想着想着,又给连巽打过去电话。

连巽此刻并不和祁轼安在一处,应该是在忙,过了会儿才接了电话。

“喂,三爷?您有什么吩咐?”

连神机言简意赅道:“查查X的行踪,以及……特殊部门的人有没有成功约到他,约到了又是在哪儿见面。”

连巽丝毫不意外连神机会这样吩咐,立即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

陆容才进学校,便收到了来自裴长庭的消息。

“已经按你的要求回复华国特殊部门了。他们问,方不方便同他们见面。”

这在陆容的意料之内。

陆容抬手按了按眉心,缓了缓心神,回道:“我再想想。”

左右,她会答应特殊部门,也只是拖时间的权宜之计 。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陆容是肯定的。

那就是她永远不会参与到特殊部门那些势力的争斗中。

在一定程度上,她可以帮特殊部门,毕竟她也是华国人,可最后该怎么脱身,她还得想想。

起码,她不可能在特殊部门面前真的现身露面。

这个见面该怎么解决,陆容也要好好想想。

裴长庭似乎料到了陆容在烦恼什么,他发过来一条消息:“如果需要替身,就联系你二哥。”

陆容脚步猛地顿住。

多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

特殊部门没见过黑客X,不知道X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完全找一个人替她!

172.孤寡老人 陆容的脸色顿时缓了下来,回裴长庭:“我知道了。”

发完这条消息,陆容的心情显然好了挺多,收起手机往七班走,边走边拆开连神机给她的牛奶喝。

……

G洲。

某座巨大科技大厦的顶楼。

一名三十多岁,长相很有异国混血特色的俊美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

他面前是一台最新型号的电脑,偌大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聊天框,最新一条消息正是陆容发的那句:“我知道了。”

上方的备注是“小四”。

而这名男人便是裴长庭。

他看完陆容发来的消息,微微挑眉,随即切换了另一个聊天框,最上方的备注是“游白”。

即G洲天盟三当家。

裴长庭不紧不慢的给对方拨过去视屏电话。

不出他的意外,才拨过去两秒,就被对方无情按断。

同陆容真是一样一样的作风。

裴长庭啧了声,并不在意的敲下一行字发过去。

“小四大概需要你的帮忙。”

发过去后,裴长庭拿过一旁放置的咖啡,还冒着丝丝的热气。

老实说,裴长庭其实有一个猜测挺久了,他觉得可能就是因为小四进入天盟后,最先跟着的是冷冰冰的游白,以至于被游白不近人情又没有耐心的作风给影响了,对人也不冷不淡的。

当然,游白有一个特点,小四是没有的。

裴长庭小啜一口咖啡,听见一道消息提示音,抬眸一看,聊天框里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什么忙?”

裴长庭当即放下咖啡,直接给对方拨过去电话,还是视频电话。

又被按断。

裴长庭不放弃的又打过去。

对方可能是意识到,裴长庭非要视频不可,终于接听。

但屏幕上弹出来的是黑屏。

“………”

裴长庭幽幽道:“老二,你就这么不想见到大哥?”

对方:“………”

对方反应了片刻,响起一道略咬牙切齿的声音,听得出来对方又头疼又不想面对。

“我说过很多次,别叫我老二。”

裴长庭笑眯眯道:“好的老二,没问题老二。”

对方应该是被气到了,黑屏抖了两下:“………”

他不想再同裴长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疏离的低沉声音问:“小四需要帮什么忙?”

裴长庭唉声叹气道:“我这个大哥当的还真是失职,平时都不见你来关心一句。怎么着?我是真不如小四在你心目中重要啊?”

对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裴长庭:“………”

裴长庭双手交叠在一起,无语道:“这就没意思了。平日里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回天盟总部来看我,让我像个孤寡老人似的留守就算了,还言语上不关心我,这种行为要不得。知不知道?”

对方淡淡道:“看来你确实没有事,挂了。”

裴长庭一听,连忙开口阻止:“等等!不就唠叨两句?”

对方并不想说话。

裴长庭悠悠道:“这几天,你从你手下人里找几个顺机应变能力强点的,小四可能会需要人手。对了,最好是那种懂黑客技术的人。”

对方一顿,冷疏的语气里带了些疑惑:“怎么不直接从技术部的人里找?”

他手下的都是佣兵,没有技术人员。

裴长庭道:“小四那边不太安全。找几个身手好的,能保护她。”

对方静静听完,应道:“嗯,我知道了,没事我挂了。”

裴长庭有点不是滋味,嘀咕道:“老三那么能说,你都能耐着性子听那么久,怎么到我这儿耐心就一点呢?偏心就全偏到老三和小四身上。”

对方沉默片刻:“我听得到。”

裴长庭作出恍然的样子,“是吗?是吗?我没想到呀。”

对方:“………”

装的一点都不像。

对方似乎是低低的叹了声,语气里多了点波动,道:“我之前选了些人,他们这几天会到总部。你安排他们在身边,会安全点。”

裴长庭眼前一亮。

对方却不再给裴长庭絮絮叨叨下去的机会,果断按断了视频电话。

裴长庭看着屏幕,轻轻笑了起来。

……

华国,阳城。

陆容这晚没再联系齐老,是次日下午再去见齐老的。

这时,研究院来的那三个男人还在齐老的病房,似乎是在谈论着什么事情。

见陆容一来,便噤了声。

陆容当然知道他们在谈什么,无非就是有关于黑客X。

她什么样没说,就问了句齐老段时间内还走吗,果然得到了齐老未来一段时间都会留在阳城的消息,便转身离开。

齐老本来都做好了要是陆容追问下去他为什么又不走了,应该说什么理由告诉陆容。

毕竟,黑客X在阳城这种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上面也要求保密。

没想到陆容直接问都没问,令他都有点意外。

不问总归是好的,齐老就没多想,关心了陆容两句,便没再留她。

离开医院后,陆容利用拿到的晚自习假,果断回了公寓继续做沉香。

虽然齐老那里还没用完,但得早点做好预备着。

再见到齐老时,是齐老的检查结果出来后。

连神机和沈清泽都告诉齐老,齐老的身体情况很稳定,甚至比之前还好了一点。

研究院的那三人立马激动的问:“那齐老能出院了吗?”

齐老为什么要出院,他们都心知肚明。

连神机收起检查结果,淡淡道:“可以暂时出院一两天,过后还是要回到医院来。如果年后身体依旧稳定,可长时间出院。”

他说这些时,陆容也在。

陆容若有所思的听完,没多待便离开了医院,回头就给沈清泽打去电话,问:“齐老的身体检查结果一直没有变化。是不是你们卡在了某一步,导致至今没有进展?”

沈清泽茫然了一瞬,很警惕的问:“连神机没有跟你说吗?”

连神机都没有说的事情,他可不想犯傻,去触连神机的霉头。

陆容:“我猜这个进展应该是和那个地方有关的。所以连神机和齐老都不想让我知道。”

沈清泽:“……”

果然是连神机没说的。

沈清泽在心里权衡一二,最后屈服于对大兄弟的友谊上。

“好吧,是。齐老情况特殊,我们之前没见过。而齐老身份又很特别,我和连神机不能拿他的身体做太多实验,以至于我们可用的数据很少。要是……要是能找到另外一个和齐老同时期进过那地方,身体情况一样的人就好了。”

陆容想起来之前连神机委托X找的那份名单。

所以……是出于这个目的?

173.同一天 陆容不知道自己写的对不对,但如果是真的,连神机和沈清泽都需要找到当时同一时期既进过那个地方,又出现了同一状况的人的话,那她……

在短时间的静默后,电话那头的沈清泽突然开口:“等等。大兄弟,你不是也……”

陆容没说话。

沈清泽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的影响力,顿时噤了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事连神机应该不知道。”

否则,依连神机对他大兄弟的在乎程度,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平静。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我没跟他说过。”

沈清泽一时无言。

片刻后,他才哑声道:“大兄弟,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研究出能压制你体内情况的特效药。你也记得,绝对不能告诉连神机,因为连神机……连家……背景和身份比较特殊,他们找那个地方的人,绝对不止是为了齐老,所以你千万别让他知道你的情况。”

认识连神机到现在,这是陆容第一次在别人的口中听到有关连神机家里的话。

她微微凝神,问:“什么意思?”

沈清泽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说什么,又顾忌着什么不能说。

到底,他仿佛豁出去了似的一骨碌吐出话来:“京都几大家族间都有不同程度的了解和知情。我很早便离开京都,对连家的了解只是片面,连家虽然是半路出家,但他们的背景很神秘,不像是华国本土发展起来的。而且,他们出现的时间点,恰好是十八年前,这未免太巧了。”

陆容眉头微皱。

又是十八年前。

沈清泽长长的叹了口气,“总之……该说不说的,就……大兄弟,你对连神机留几分心眼,别因为他对你好就太相信他了。你想想,我曾经和他共事那么长时间,不比你认识了解他的时间久?他太厉害了。”

沈清泽是真愁啊。

他一开始见连神机对他大兄弟那么纵容,脾气还好,觉得挺陌生新奇的,直到现在他突然想起来陆容的特殊性,之前看到过的一切就有点变了味。

依他对连神机能力的认知程度,他觉得连神机丝毫不输陆容,甚至可能比陆容要更厉害点。

现在,他也直接祈祷,连神机对陆容的这份特别,不是基于连神机已经清楚了陆容那些“特殊”的份上。

陆容神色微深,清清冷冷的嗓音听上去却没有变化,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沈清泽还想再说什么,但陆容已经不想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水园这边,沈清泽正身处陆容的32号。

他抬头看了眼面前这间小型齐全的实验室,从还没有完成的实验上一一扫过,娃娃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眼神也晦暗起来。

沈清泽握紧手机,呢喃道:“还有时间……肯定能找到办法……”

另一边,陆容已经到了三中附近的公寓楼下。

她挂了沈清泽的电话,停在原地,久久静立。

似乎是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的工夫,陆容忽然回神,打开手机给裴长庭发去一条消息。

“如果特殊部门的人真的想见我,等下个周末。”

裴长庭那边过了挺久才回过来,应该是才忙完。

“要借人,尽管跟你二哥开口,我上次已经提前跟他说过了。”

陆容看着这条消息,刚要回复,屏幕上忽然弹进来一条消息。

“宝贝儿!我定好了后天的机票!”

——吕湖衣。

后天,是周一。

陆容的手随即顿住,脑海里闪过一个新的念头。

但那念头消失的极快,她一时没捕捉住,便回裴长庭道:“好,我需要人的话,会直接跟他开口。”

他们四个之间,向来不会客气。

……

陆容请了周六的假,但没有请周日的假,还是要回学校上晚自习。

可能是临近月考的缘故,七班这周末在校上自习的人数挺全,连一贯不上自习的江子辰也在。

陆容早上去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她到七班时,刚好卡了上课的铃声,江子辰从另一边过来,同她狭路相逢,来了个面对面相视。

陆容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方要往里走,江子辰忽然猛地一下窜进去,跟有意躲着她似的

她在江子辰的背影上罕见的看出一丝慌乱,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陆容:“……”

陆容无语的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的进去回到自己的座位。

温安安全程注意到,好奇的写小纸条问陆容:“同桌,前几天江子辰还处处跟着你,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态度了?你们又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八卦之魂跃然于纸面。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拿过她的笔写:“没有。他应该是想通了。”

温安安:“??想通什么?”

陆容却没再写了。

温安安好奇的心里痒痒的,陆容又不说,她只好自己在猜测各种可能。

最后,温安安在纸上写下她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种。

“应该是因为陆知涵!我昨天下午还看到,他和陆知涵走在一起。同桌,我觉得你有必要做好准备,保不齐陆知涵背后说了你什么坏话!”

江子辰和陆知涵和好了?

陆容心想,依他们五年的感情,似乎也不是多么意外。

她随手回道:“大可不必如此。大家各过各的,谁也别往谁身上想。”

当然,无论陆知涵再做什么,也影响不到她就是了。

温安安福至心灵的意会了陆容的意思,对陆容肃然起敬。

她八卦完便继续刷题学习。

陆容目光落在桌面上摊开的教辅上,想着别的事情,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

傍晚,陆容收到了裴长庭的消息。

他截了一张天网后台消息的图发过来。

图中被裴长庭特地置顶第二条的消息,是来自特殊部门的。

他们礼貌的说,已经派专人去阳城等待同X的会见,并特地强调了,齐老也在阳城,还提出了一个日期,问方不方便。

这在陆容的意料之内,并不意外。

令陆容意外的是置顶第一条。

消息内容也是想见黑客X。

但是,发消息的id,来自特盟。

最关键的是,特盟提出的见面日期同特殊部门提出的是同一天。

她:“………”

174.大佬的世界她不懂 陆容第一反应是……绝了。

要不是确定华国特殊部门和特盟不可能有关系她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提前约定好了的。

等等……

陆容陡然反应过来,问裴长庭:“你有跟特盟的人说过我在华国吗?”

裴长庭:“当然不是。你的消息,我会乱传吗?必然不可能呀。”

陆容眼神微凛。

她在华国阳成的消息,分明只是私下里通过天网后台告诉特殊部门的。

天网何其坚固,陆容丝毫不怀疑,天网的系统连带防火墙都是她亲自设计编写的,几乎不可能会有人破解。

这消息肯定不会是从天网泄露出去的。

也就是说……

裴长庭下一条消息很快发了过来。

他说:“特盟中有人在你们那儿。”

而且这人至少同齐老、特殊部门都有一定程度上的联系,不然不可能会知道。

陆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连神机。

之前她查连神机委托任务的id地址,最后便是查到了特盟那里。

但纵观她对连神机的了解,连神机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到特盟才对。

陆容沉吟片刻,回道:“我知道了。容我想想。”

裴长庭的决定比她还快:“小四啊,你也知道,咱们同特盟僵持,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G洲几大势力分足鼎立,这些年来,特盟和天盟是争得最厉害的两方。

只不过,两方都默契的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没有真正撕破脸见了面还能假装客气的打个招呼的那种。

陆容看着裴长庭发来的消息,眉心一抽,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裴长庭便发来消息,“就算他们真要见你,也得付出点什么令我们比较满意的东西吧。”

陆容面无表情的回:“是你,不是我们。”

事实上,天盟的四位当家,只有裴长庭是里面唯一事业心极强的那个,每天除了处理天盟的日常琐碎事务,便是悄摸摸的往其他各个势力里安插人手卧底,力求掌握竞争对手的一线消息,同时致力于给那些人洗脑,孜孜不倦的试图策反他们。

二当家游白自当年受伤加入天盟,以最快的速度找了仇家报仇抱怨后,便没有了世俗的愿望,只负责给天盟培养人手,时不时全球旅行。

三当家程晗倒是致力于发展自己的生意,因为他经常被裴长庭灌输天盟很穷,入不敷出的思想,居然还被裴长庭给哄成功了,总觉得自己再不努力赚钱,天盟的兄弟们都会喝西北风,这种强烈的责任感就使得他常年兢兢业业的当社畜,累了的时候便消息轰炸其他三个人,絮絮叨叨的独特休息方式。

至于陆容,她是四个里最轻松的那个。

因为她只负责天盟的技术方面,而这对她来说是再顺手不过的那个。

陆容时常觉得他们三个因为不够像传销,而显得与裴长庭格格不入。

裴长庭:“咳咳,我这不是力图给天盟带来更高的收益?你们一个个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都不知道我经营天盟有多辛苦。”

陆容嘴角微抽,在他进一步唠叨前,迅速止住他。

“随你便。”

有时候陆容就很怀疑,程晗之所以那么唠叨,肯定是在最初被裴长庭带的时候,被他可怕的影响力给同化了。

裴长庭顿时眉开眼笑:“小四果然最懂事!等着啊,大哥这次要是不把特盟坑回本来!”

这是裴长庭最擅长的事,陆容丝毫不怀疑。

反正最终也不一定是她见,只是将名头借给裴长庭。

可连神机……

陆容想到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

确定齐老不会再突然回京都后,陆容段时间内便先忙自己的事情,没再去医院。

周一一整天,陆容在学校的时候,一直在处理别的事。

温安安见陆容都不睡觉了,一直在纸上写写划划,又不时看手机,很疑惑:“同桌,你到底在做什么呀?”

任课老师基本上不管陆容,这也就令陆容的自由度很高,只要不影响成绩和课堂纪律,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陆容头也没抬的回道:“计算。”

温安安:“???”

温安安无意间瞄了眼陆容的草稿纸,然后她:“………”

一群奇奇怪怪的鬼画符,都是什么东西?

打扰了,大佬的世界她不懂。

到了下午,陆容正好忙完。

她记着今天是吕湖衣回华国的日子,特地去向孙恒请了晚自习的假,然后准备离校去机场接人。

不料她才出校,就收到吕湖衣的消息。

“宝贝儿,情况有变,我到阳城国际机场了,但我这边出了点状况,暂时不能去找你。”

陆容:“??怎么回事?”

她发完这条消息,却没再收到回复。

陆容不由皱眉。

这时候给吕湖衣打电话也不行。

万一吕湖衣正好在躲着什么人,又没有静音手机,那她的电话会暴露吕湖衣的位置。

思索片刻,陆容去了连神机的店。

这时候连神机没在,但连景在。

陆容进去时,连景正整理着那个巨大梨花木书架上的书籍,冷不防听到声音,立即往门口看去,本来以为是连神机回来了,没想到是陆容。

“陆小姐,您……?”

陆容开门见山的问:“有电脑吗?”

连景脑子顿了顿,下意识的点头。

陆容立即道:“我借用下电脑,回头我会跟连神机说。”

连景一愣,后知后觉的点点头,转身进了休息室,拿出祁轼安之前用的那一台笔记本。

陆容坐在她经常坐的位置上,接过笔记本来打开,两只手迅速的敲击键盘。

这时候连景才终于反应过来,无言的望着陆容。

倒不是他好说话,而是他知道,就算连神机在这儿,不管陆容要什么,都会毫不犹豫的给她。

其实,经过这两个月,连景对陆容的印象改了挺多。

最主要的是,只要他一想到陆容是齐老的继承人,又是无相生,还能令江建林那么客气的对待,就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陆容当的起他称呼一句陆小姐。

连景又看了眼陆容,自觉的默默回到书架前继续整理书籍。

175.吕湖衣 陆容这边,她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全新的陌生的页面。

定睛一看,正是阳城的卫星地形图。

其中,在最中央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小红点,正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陆容看着屏幕,微微蹙眉。

那个小红点,即吕湖衣手机里的微型定位器。

定位显示,吕湖衣现在从阳城国际机场离开,但不知道她的目的地在哪儿。

陆容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用数据线连接到笔记本上,随即打开微信页面,切出吕湖衣的聊天框,迅速与她即时编写的程序代码连接。

然后,陆容给她发去一条消息。

“你现在要往哪儿去?”

与此同时,远在数十里之外的某条高速公路上,一辆正疾速驶行的车里,后座坐着一位身着黑色风衣的女人,约莫二十岁出头,带着几乎能遮住大半张面容的墨镜,令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只露出弧度分明,线条漂亮的红唇与下颚。

她偶尔会看向后视镜,从后视镜里能发现有一辆车正死死的跟着他们,已经跟了一路。

但她本人却没多么慌张,在悠闲自在的看了会儿后,朝司机师傅说道:“师傅,再加速。”

“什么?还要加速啊!”

司机师傅大惊失色,看了眼时速,苦着脸说道:“姑娘,不是我不想快,这现在按你的要求都已经超速了。再加速,铁定会受到罚单的。”

女人面色如常道:“三倍车钱。”

“真不行……”

“五倍。”

“好嘞!”

司机变脸如翻书,瞬间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嘴里还谦虚矜持的说道:“这不就小意思了吗?”

今天他就是这条高速公路上最靓的秋名山车神!

看谁敢挡他赚钱!

司机立即换挡变速,面不改色的彪起最高速。

女人啧啧两声,从车外收回目光。

这时,她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手机屏幕,脸色微微一变。

只见屏幕上一片黑,突然冒出一行白字,问她去哪儿。

女人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右手拇指按下手机侧面的一个按键,下一刻便见手机下方有一个小型键盘弹出来。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敲了几下屏幕切出一个陌生的黑色页面,利用这个给对方发过去一条信息。

“X?”

对方很快发过来一个嗯字,还有一条信息。

“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的手机被人动了手脚?”

女人,也就是吕湖衣,登时眼睛一亮:“!!真是宝贝儿你啊,吓我一跳!”

看到陆容的下一条消息,她又笑不出来了。

吕湖衣从不怀疑陆容的水平。

她说她的手机被人动过手脚,那便肯定是。

吕湖衣立马从带的包里翻出两样东西,一个是平板,一个是蓝牙虚拟键盘的黑科技。

她用蓝牙将手机和平板连接上,并没有动手机,而是利用平板和虚拟键盘迅速排查手机里的问题。

无他,只因这手机非常特殊,是她特别定制的,全球都只有这么一台,满足了她作为一名黑客所需要的全部需求。

是以手机不能弃用。

不然,她得花上大半年,才能再拿到同这手机各方面性能都不相上下的新一台,太耗成本了。

很快,吕湖衣就发现,她手机里被植入了一个很苟的病毒,根据时间来看,应该是她离开国际联盟的时候发生的。

吕湖衣:“………”

也是很服气。

吕湖衣清完病毒,给陆容发去消息:“谢了。你怎么发现的?”

陆容很快给她发来截图。

吕湖衣点开一看,神情凝重了些。

陆容给她发的是一张卫星地图,上面一共有五个红点,最大的那个是她,这吕湖衣是肯定的,但她到现在只发现了一辆跟着她的车,另外三辆……

陆容再次发来的消息打断了吕湖衣的思绪。

“我分享屏幕给你,你按我划出的路线走,过程里我会安排人帮你甩掉那些人。”

吕湖衣这次眼睛亮的更厉害。

她失笑道:“宝贝儿,还是你最有安全感。有你在,我可是永远都不想靠近男人了。”

另一边。

笔记本屏幕前的陆容看到这条消息,嘴角一抽:“先脱身再说。”

陆容很疑惑,吕湖衣才到华国,怎么就遇到这么多人拦截?

而且,似乎还不止一拨人。

咽下,陆容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她一旁的手机屏幕上,还是一个聊天框,联系人正是游白。

陆容问游白要了些人。

本来,陆容想问亚斯要人的,但考虑到亚斯派人过来,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时间不够。

游白就不一样了。

外人不知道,天盟的其他三位当家却清楚的很,游白虽然是佣兵出身,但他的人手遍布各地,联系非常迅捷方便。

当初陆容敢孤身一人回到全然陌生的阳城,带的东西也极少,也是因为这个。

怎么说呢。

她这个二哥问便是狠稳,满满的底气。

陆容全部安排完,就将笔记本的刚有点数据全部导进手机里,而后全部删除。

确定吕湖衣已经游刃有余,不需要她再提供场外援助后,陆容关了笔记本,看向手机。

页面上,还停留在刚才的聊天框,游白只回了陆容一个言简意赅的好字,便没了下文。

陆容收好东西,起身准备离开,赶去和吕湖衣会合。

一直充当隐形人的连景见状,连忙问道:“陆小姐,你不等三爷回来吗?他说他马上就回来了。”

陆容脚步一顿,道:“麻烦你告诉他,我先走了,还有,这两天,我就不过来吃饭了。”

连景:“???”

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不来吃饭了,陆容已经离开了店面。

连景:“……”

在线求问,怎么跟三爷解释?

他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陆小姐待了会儿就决定不来了??

而陆容离开后,直接打车去了目的地,正是上次江建林约陆容去的那家酒店。

她到的早,又因为这家酒店出入方式特殊,便准备在外面等吕湖衣来了一起进去。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吕湖衣才姗姗来迟。

当陌生的车辆在酒店门口停下时,陆容第一时间抬眼看过去。

车后门打开,出来一位身形娉婷婀娜,气质极佳的年轻女人,带着墨镜。

176.国际联盟也知道了 正是吕湖衣。

陆容正玩着手机里的单机小游戏打发时间,见到人,她有种直觉,对方应该就是她要等的吕湖衣,便关了游戏,将手机揣进兜里,朝女人走过去。

那边,吕湖衣依言给司机付了多出来的车钱。

司机顿时眉开眼笑,非常热情的帮吕湖衣将她放在后备车厢里的行李拿出来,这才扬长而去。

吕湖衣这时候背对着陆容,没看到陆容已经朝她走过来。

她放好行李箱,穿着高跟鞋的脚微微探住,防止行李箱滑动,便从兜里翻出手机里,嘴角微勾,给陆容直接拨过去电话。

都马上要见面了,对方总不可能再不接电话了吧?

吕湖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身后有铃声响起,短暂的响了几秒便消失。

她没往心里去。

恰好这时电话打通了,吕湖衣兴致高昂的开口:“宝贝儿,你在哪儿呢?到了没?我可是已经到了你说的酒店了喔~~~”

后面,陆容嘴角微抽,瞥了眼手机,在吕湖衣三步外停下。

面无表情开口:“你不妨回头看看。”

吕湖衣:“哈?”

她边按陆容说的转过身去,边道:“你已经到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吕湖衣微怔,一眼对上陆容淡然平静的目光,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短暂的三秒过后,吕湖衣眼睛唰地一下变得亮晶晶的,看陆容的眼神几乎在放光。

陆容以为吕湖衣认出她来了,毕竟她小时候,和吕湖衣还见过对方一面。

仔细算算,她和吕湖衣认识了至少十年。

虽然除了小时候的一面,后来她们联络几乎都靠网络,但不至于在眼下只有对方在的情况下还认不出来,毕竟这是智商问题。

陆容便准备挂了电话,同吕湖衣打招呼。

然而,这时候,陆容猝不及防的听见手机里传来吕湖衣激情澎湃的声音。

“卧槽卧槽!宝贝儿,你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觉得我看见了个仙女啊!这小姐姐也太漂亮了吧!!啊啊啊,我直呼我可以!giao!她看我了!呜呜呜好好看!”

陆容:“………”

陆容眼睁睁的看着吕湖衣抬手捂住嘴,自以为说的很小声。

实际上,就算不用手机,她也能听清楚吕湖衣的声音。

吕湖衣眼睛放光的说了半天,终于意识到手机那头一阵诡异的静默。

她:“诶??你怎么不说话呢?”

吕湖衣刚说完这话,就见对面令她惊艳的清瘦姑娘双唇微启,吐出一句话来。

“你是傻子吗?”

吕湖衣:“???”

听着手机里传来一模一样声音的吕湖衣后知后觉:“……卧槽??”

漂亮小姐姐竟是她家宝贝儿??!

吕湖衣呆了有好几分钟,才堪堪回过神来。

她顿时麻溜将手机揣进兜里,一个箭步沖上前,高跟鞋踩出雷霆气势,猛地扎到陆容前面,倒吸一口凉气。

“X、X、X??你真的是X啊?!”

被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的陆容耐心终于告罄,黑着脸转身往酒店门口走。

吕湖衣:“!!!”

这熟悉的不耐烦的感觉,没错了!

就是她家宝贝儿没错了!

吕湖衣霎时间激动的一把拉住陆容的衣袖,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一迭声说道:“宝贝儿,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长怎么漂亮啊??啊啊啊,玩要是咋知道,肯定早点来跟你面基!!妈耶,我感觉我赚了!和漂亮小姐姐做朋友,怎么这么快乐啊哈哈哈哈。”

陆容听得头疼,用力扯自己衣袖:“你行李。”

“不要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好家伙,比起行李,现在当然是她家宝贝儿更招人稀罕好不好??

吕湖衣新奇的上下打量陆容,那表情,就差没把''“爱不释手”四个字写脸上看,死活拽着陆容不撒手。

陆容嘴角直抽搐。

没办法,她只好请迎接的门童去帮忙,拖着行李跟她们一起上去。

路上,吕湖衣乐此不彼的看看陆容这儿,又看看陆容那儿。

在吕湖衣蠢蠢欲动,终于耐不住想上手时,陆容面瘫脸开口:“你再这样下去,我立马走。”

“别别别啊!”吕湖衣嘿嘿一笑,第一眼的气质全无。

陆容仿佛看到了一个对自己垂涎欲滴的流氓。

她:“………”

好不容易到包间,陆容照吕湖衣的口味点了几个菜,又着重强调了水煮肉片和剁椒鱼头,让他们尽快上菜。

吕湖衣觉得更快乐了:“妈耶!宝贝儿,咱俩都一样喜欢吃辣耶!”

陆容:“………”

她实在很难理解吕湖衣的开心。

陆容落座后问:“你不摘墨镜吗?”

她一说,吕湖衣这才想起来。

她脱了外套搭在一边,在陆容身边坐下,随手摘下墨镜,露出了整张面容。

陆容看向她,看清的那刻,她眼底掠过些惊艳。

与吕湖衣外表极不相符的是,吕湖衣生了张非常明艳大气的脸,五官精致漂亮,不说话时,那双狐狸似的眼眸带着沉寂疏远的冷意,更添高贵冷艳之感,不可近观。

但是此刻,她在望着陆容,贼兮兮的笑,明媚笑意攀上眉梢眼角,冲淡了她五官间的锐气,多出些狡黠灵动。

陆容多看了她一眼,觉得吕湖衣眸中情绪有些熟悉。

她想了好一会儿,直至脑海里闪过另一双淡漠到了无波澜的黑眸,才明白熟悉感从何而来。

——沈遇年。

“宝贝儿!你想什么呢?”吕湖衣的声音将陆容的意思带回来。

陆容收回目光,给自己和吕湖衣各倒了杯热水,道:“想跟着你的那些人是谁。”

提到这个,吕湖衣笑意微敛。

“是国际联盟的人。”

陆容动作微顿,看向吕湖衣。

吕湖衣语气里带了些认真:“他们大概是以为,跟着我就能见到黑客X。”

陆容:“……”

她难掩意外的问:“国际联盟也知道了??”

外人可能不知道,但国际联盟的高层,例如边纪这样的,便隐约知道吕湖衣同黑客X有点情分,只是不知道情分到底有多深罢了。

吕湖衣耸了耸肩,“也不止吧。他们其实也没想过让我离开国际联盟,毕竟我知道的有关国际联盟的消息太多了。”

177.古玉的由来 听吕湖衣说完,陆容微微蹙眉,“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吕湖衣是国际联盟注册在编制内的黑客技术人员,只要国际联盟想,便有办法查到吕湖衣的下落。

除非……

陆容道:“我出面。国际联盟这样盯着你不是办法。”

吕湖衣挑眉问:“你出面?”

“嗯。我可以把你在国际联盟数据库里留下的痕迹全部删除,他们应该是在你随身带的电脑里也留了一道定位防火墙,我能破解。”

吕湖衣当然不怀疑陆容能做到,但起码不是现在,她还需要国际联盟的关系来做一些事。

吕湖衣便道:“嗐,宝贝儿,不用担心,没事。”

她随意的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你忘了我跟边纪可是朋友了?回头我跟他说一声,让他通知那帮人,别再跟着我就是。相信他们不会希望看到我真生气的局面。”

双方共事五年,总不可能真的做的太过,最后,他们还是会对她让步。

吕湖衣清楚这点,所以并不担心。

“嗯,你有数就行。”

陆容喝了口热茶,没太强求。

她再放下茶杯时,叮嘱道:“真的需要我帮忙时,别硬撑着。”

吕湖衣笑了起来,模样越发明艳惹眼,“那是。咱俩谁跟谁呀?我还会对你客气?”

两人闲聊的工夫,她们点的那些菜很快被做好一道道的端上来。

最先上来的便是被陆容重点强调过的水煮肉片。

吕湖衣见陆容要动筷子,连忙道:“等等,你餐具还没有烫过呢。我给你烫过再用。”

她和陆容这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却熟稔的好像已经朝夕相处了好些年,半分别扭都没有。

吕湖衣边给陆容烫餐具,边吐槽道:“我怎么感觉你跟八百年没吃过水煮肉片似的?”

“别提了。”

在吕湖衣面前,陆容表情多了些裂缝,幽幽道:“最近半个月,没吃到过。”

“为什么?”吕湖衣纳闷的问。

陆容随口回:“没什么。”

吕湖衣哦了声,利索的给陆容烫完餐具,方要放回陆容面前,目光忽然瞥过陆容的右手,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你的手怎么回事??”

之前说话的时候,陆容的手一直揣在裤兜里,吕湖衣便没注意到。

眼下看到,她神情变了变。

陆容手背上还有些疤痕,带着轻微的药味,一看就是才受伤没多久。

陆容不甚在意的瞥了眼,道:“之前参加一个比赛的时候被烫伤的。”

吕湖衣多了解陆容啊,见她似乎不欲多言的样子,随即明白了什么。

她将餐具重重的放下去,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直截了当的问:“跟你家里人有关是吗?”

陆容没否认,淡淡的嗯了声。

吕湖衣又猜:“是你那个妹妹?”

陆容看她一眼,微微颔首。

“她妈的绝对是故意的!!”

吕湖衣怒从心起,没忍住猛地拍了下桌面。

之前她知道陆容与家里人不和,那家人对陆容更是不做人,但具体的,她了解的不多,而且那时候陆容处境特殊,没人能帮得到陆容。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她帮陆容查了不少东西,渐渐的就知道了陆容在阳城家里人的情况。

吕湖衣简直觉得那家人不可理喻。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得给你出气!”

吕湖衣看着陆容的手,要心疼死了,越想越生气。

那么漂亮的手,结果有了疤,万一消不下去,多隔应啊!

陆容见她实在生气,冷静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是现在。”

吕湖衣:“??什么意思?”

陆容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依旧淡然平静,“我还有人没找到,还有疑问需要向陆家求证。”

吕湖衣愣了下。

但她很快就意会到了陆容的意思:“你是说,我上次从国际联盟加密数据库里给你找出来的那些资料?”

陆容点点头,接过筷子,夹了片水煮肉到盘子里,声音清清冷冷的又问:“你忘了我回国是为什么了吗?”

“找你师父。”

吕湖衣脱口而出。

见陆容神色不变,吕湖衣想着想着,终于明白过来。

“你是怀疑,你师父同你这个家里人也有关系?甚至,你之前被引回国也不是意外?”

关于陆容为什么回国,这吕湖衣是知道的。

一年前,陆容发生了一件事,导致她当时直接隐退,再也没插手过G洲的事务。

出了那事没几个月,吕湖衣就收到陆容的消息,陆容说一直教她的那个师父失踪,下落不明,她要找师父。

之后,吕湖衣和陆容便断了联系,她不知道陆容到底在做什么。

再收到陆容消息时,便是两三个月前,陆容跟她说自己回到了华国,还同她说,她师父消失前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在华国。

陆容一边吃,一边说道:“这几个月,我逐渐查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事。比如五年前我丢失的那些东西,陆家人还保存着;比如齐老和陆家的渊源,可以追究到十八年前,齐老从那个地方出来;再比如,上面一直有人对那个地方感兴趣,且在特殊部门之上,还对让齐老进去非常执着,齐老似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当然,最令我感兴趣的是,”陆容看向吕湖衣,一字一顿道:“我师父给了我一块古玉,这块古玉本应在我身边,但我师父失踪后,它也不见了。月前,我却在陆家人给我我以前的东西里,见到了它。”

吕湖衣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吃惊道:“不是吧??你师父跟你那些极品家里人有关系?!”

陆容嗯了声,“最起码,我师父失踪前,去过陆家。”

吕湖衣立即问道:“那你问过陆家人有关你师父的消息了没?”

陆容摇头:“不用问。这些年来,我一直有派人监视他们。这两年里,他们没有接触过特殊的陌生人。”

她说完,视线再次落在自己的手上。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师父既然将古玉留在陆家,一定有他的用意。”

“在我弄清楚这个前,且先由他们蹦哒。”

反正,陆家现在也半死不活,好不到哪儿去。

而她答应过她师父,她手里不能再沾那些。

178.用她的血 听陆容说完,吕湖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挺感慨的。

“我以为,你回到华国后,就不用再操心那些事了,没想到,你操心的更多。”

陆容凝神片刻,缓缓开口:“我留着陆家,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吕湖衣立即追问。

在吕湖衣面前,陆容没什么好瞒她的,说道:“之前你给我的那份资料,我查的人不是齐老吗?他身上有很多疑点。资料显示,十八年前,齐老身边带着一个婴孩,离开阳城后,那名婴孩便不见了。据我所知,十八年前,陆闵生正是因为帮了齐老一个忙,得到齐老的帮助,才就此发展起陆氏。”

陆容对陆氏不感兴趣,可一想到陆闵生在遇到齐老之后才逐渐发家,就觉得不太对劲。

这点不对劲,也是在她试探陆闵生和江珠想要陆氏的股份,被他们想都不想拒绝之后才催生。

因为他们急不可耐的拒绝,仿佛生怕让别人觉得陆氏和她有关系。

如果陆闵生真的有能力,他完全不需要靠齐老提携他那么多,到现在还想着挽回和齐老的关系。

但他没有。

陆氏发展到今天,完全靠齐老。

是以陆容一直在思考,陆闵生到底帮了齐老怎样大的一个忙,才会被齐老提携至此。

吕湖衣顺着陆容的思路往下想,不由一愣,“你是怀疑,你那个父亲帮齐老的忙,和那个婴孩有关?”

“只是个猜测。”陆容放下筷子,双手环抱于身前,“齐老不愿意告诉我。等过了这段时间,忙完后,我再开始查。”

吕湖衣叹了口气,“你这回国也不轻松啊。”

陆容耸了耸肩。

吕湖衣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是说万一,你怎么都找不到你师父的话,你要怎么办呢?”

陆容没说话。

吕湖衣看着她,神色间满是好奇,“我其实一直想问,你那个师父到底是教你什么的啊?你的黑客技术是我教出来的,你还会什么我不知道的呀?”

陆容瞥她一眼,面不改色道:“某些方面……”

“比如?”

“制香、制符、风水术……”

当然还有别的,不过那些就不是她师父教的了。

吕湖衣慢慢瞪大双眼:“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懂那些!!全是没师父教的??”

陆容点点头。

吕湖衣:“!!!”

陆容见她又要激动,赶在她开口之前先一步说道:“略懂而已。”

“……?”

陆容解释道:“我师父说,不必精通,略懂即可。”

吕湖衣寻思,陆容口中的略懂,应该只是了解一下。

她遗憾道:“好吧,我还以为自己否极泰来,居然结识了三道同修的人。想想也是,你又不是特盟的人,精通就怪了。没关系,略懂也很好。”

陆容晤了声,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两人便准备离开。

陆容想带吕湖衣去公寓那边住。

沈清泽还在水园,陆容不确定沈清泽会不会跟他哥沈遇年一样认识吕湖衣,便不能让吕湖衣去水园。

但也没去成公寓。

吕湖衣已经先在网上订好了酒店房间,直接过去入住就行。

见吕湖衣不想和她一起回去,陆容便送她到预订的酒店那里,才赶回公寓继续制香。

结果路上的时候,沈清泽正好给陆容打过电话来。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一瞬间几乎以为沈清泽是不是知道了吕湖衣来到阳城。

她微微定神,接通沈清泽的电话。

“什么事?”

“大兄弟!”手机那头传来沈清泽异常雀跃的声音,“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

沈清泽旋即却声音低了下去,踌躇道:“但是,你得先答应我,我说完之后,你别生气。”

这话令陆容有些诧异。

“我为什么会生气?”

那边的沈清泽咽了咽口水,“那你先答应我。”

陆容:“……行。”

沈清泽非常快速的激动道:“我找到了能有效抑制齐老体内放射性元素扩散的办法!如果效果很好的话,我说不定能利用医科组织的资源研究出特效药!”

陆容微怔几秒,猛地坐直身子。

“你……你是说真的?!”

“真的!就是……”沈清泽迟疑了下,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是用你的血液样本研究的。”

“………”

意识到陆容意味不明的沉默下来,沈清泽连忙解释道:“就是上次咱俩聊过天之后,我意识到,你不是也进过那个地方,还一进就是两次,都平安出来了,或许内有玄机在。加上……你身体特殊,之前你撑过了那么多次实验。我就……试一试。没想到……还真有用。”

沈清泽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清楚陆容一直不想让连神机和齐老知道她以前的事。

如果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连神机,连神机一定会追问陆容的血液为什么会有用。

或许齐老想不到个中关键之处,能瞒过去,但连神机那么聪明,水平又在他之上,未必不能自己猜出来。

陆容太长时间没说话,沈清泽底气不是很足,试探叫道:“大兄弟,你觉得可以吗?我是觉得,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挺难得的。你要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用吧。”

“好嘞,那我再想办……你同意了??”沈清泽反应过来,惊喜出声。

陆容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声音极淡。

“既然有用,就用吧。能救一个是一个。”

“大兄弟……”沈清泽喉咙发紧,“你……你还没忘一年前的事……”

陆容打断他的话,问道:“后续,是不是还要用的我的血?”

沈清泽:“没错。”

“那便先瞒着他们。齐老如果知道是用我的血在做特效药,不会用的。”

沈清泽闻言,郑重点头:“我明白。放心。”

陆容嗯了声。

没别的要说的事,陆容和沈清泽都还要忙,便要挂电话。

这时,陆容脑海里忽然闪过吕湖衣的模样,鬼使神差的问沈清泽:“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沈清泽依言停住:“什么?大兄弟你尽管问。”

“你哥哥沈遇年当初大学里为什么会选择修法学?”

沈清泽一愣,没想到陆容会问这个。

他突然沉默了下,好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

陆容不疑有他,说了句没别的事了,便挂了电话。

179.熟悉的眼睛 后面几天,陆容在和沈清泽联系过后,特地抽了一天时间回水园,给他留了一定量的血液作备用。

抽过血之后,陆容本来就冷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看的吓人。

沈清泽不放心的问:“你真的还好吗?”

陆容现在也不愿意让他给她做全身检查了,沈清泽除了直接问她,没别的方式知道她具体的情况。

就是这样,沈清泽才不放心。

因为陆容这人,有时候不一定说实话。

陆容摇头,将衣袖撸下去,拿好东西便要离开。

沈清泽实在不放心,拿过旁边一个玻璃盒子的药盒,强硬的塞给陆容。

“一天一次,一次两片。大兄弟,别不把你身体当回事,要是你倒下了,后面我还需要你的血怎么办?”

后面一句话,沈清泽带了开玩笑的语气。

陆容只好收下,离开了水园。

她不知道沈清泽要怎么跟连神机解释做出来的特效药,也没多余的心思管。

余下的时间,陆容除了上学,就是窝在公寓里。

很快,她第二批沉香便做好了。

但这次做的匆忙,陆容只做好了十五根。

为了做这些沉香,陆容甚至都没怎么再陪吕湖衣,她这几天都是一个人在阳城各个景点玩,时不时会拍一些好看的风景照或沿途景点发给陆容看。

周五下午,陆容打算带新做好的沉香去医院看齐老,顺便探探沈清泽是怎么跟连神机说特效药的事的。

做沉香的这些天,陆容不仅没怎么陪吕湖衣,也没怎么再去找过连神机。

仔细算算,陆容也有挺多天没见过连神机了。

令陆容没想到的是,她刚出校门,就收到吕湖衣的消息。

“宝贝儿!我来接你放学啦!东城区那边,我发现一家很好吃的川菜馆,已经亲自去吃过了,保证味道绝对会合你的心意!”

陆容和吕湖衣能成为好朋友,至少有一点,是主要原因。

那就是她们两个都是隐藏的吃货,对各类美食情有独钟。

但今天,陆容要去医院看齐老,有时间的话还要去探望杨晓雯,没办法和吕湖衣一起去吃。

她边走边回道:“我还有点事,明天再和你去。”

发完这条消息,陆容刚好停在了马路边,准备打车。

然而下一刻,她的面前便有一辆出租车恰如其分的停下。

陆容微怔。

出租车的车窗降下,陆容才看清后车座还有一个人。

里面的吕湖衣屈指压下墨镜,露出狡黠的美眸,朝陆容眨了眨眼睛,说道:“什么事?我陪你一起。一个人太也无聊了。”

陆容莞尔,没拒绝,打开车门上去。

回道:“我要去医院。”

吕湖衣一听,立即紧张的问:“你怎么了?生病了?还是你的手伤疤恶化了?不应该啊,我看你的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疤痕都淡了不少。”

陆容摇头,“我去看之前跟你提过的齐老。”

“噢,他啊,听说他对你很好是吧?那我更得去拜访一下老人家了。”吕湖衣兴致勃勃的说道。

陆容想了想,吕湖衣见齐老应该没什么,便跟司机报了医院的地址。

吕湖衣可能是极少拜访长辈,没什么经验,就问陆容:“那我应该带什么礼物去呀?那位齐老爱好什么?他身份不一般,见过的好东西应该不是,那我得好好想想该送什么,得让老人家有个惊喜。”

陆容被她念叨的头疼,随口回道:“你带什么他都喜欢。”

“真的?”

吕湖衣狐疑。

陆容肯定的应了声。

对于齐老来说,只要是她的朋友,齐老都挺稀罕的。

……

不远处,校门口。

正在等人的陆知涵刚巧看见了陆容上车的全过程。

陆知涵本来不想看陆容,但就在她目光方要移开时,那车窗降了下来,陆知涵不经意间瞥见了眼车里面坐着的人。

能认得出来那是一个挺年轻的女人。

陆知涵其实没看见对方的脸,可她却瞧见了对方那双明艳勾人的漂亮眼睛。

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陆知涵蓦地怔住。

倒不是因为那双眼睛有多好看,而是因为陆知涵在那一瞬间有种熟悉感,仿佛在哪儿见过那双眼睛,莫名熟悉。

在哪儿呢?

陆知涵绞尽脑汁的想,都没能想起来。

她不禁皱眉。

“你在这儿发什么呆?”

陆知涵没继续想下去,就听见江子辰疑惑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立即收回心神,转头看向江子辰。

不止江子辰,还有陈阳。

陆知涵选择性忽略陈阳,上前一步,微微一笑,温柔道:“刚才在想道题。”

陈阳嗤笑一声,意有所指的问:“真的是想题吗?”

陆知涵脸色微僵。

她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厌恶。

不等她说什么,陈阳已经对江子辰说道:“我不和你一起,先走了。”

瞥了眼陆知涵,陈阳又补了句:“江少,最近你爸可看你看的紧,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你最好尽快回去,别触你老子的霉头了。”

江子辰白了他一眼,“知道了。”

目送着陈阳离去,直至人消失在视线里,江子辰扭头对陆知涵说道:“走吧,我送你去补习班。”

陆知涵嗯了声。

这几天,她都没让陆家的司机来接她。

陆知涵试探的问江子辰:“子辰,听陈阳的意思,叔叔还对我有偏见吗?”

一提到这个,江子辰的脸色就不是多好。

淡声道:“正常。”

陆知涵咬着嘴唇,尽量克制住晦暗的神情,柔声道:“我会努力的。”

……

另一边。

陆容和吕湖衣很快就到了医院。

在此之前,吕湖衣先拉着陆容去买了些营养品,又听说陆容还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也住院,兴冲冲的又去买了花束和新鲜水果。

笑眯眯的直夸陆容:“行啊宝贝儿,你才回来多长时间,就有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啦。这是个好趋势,继续保持,继续保持哈。”

虽然买了挺多东西,最后都到了陆容手上提着。

陆容很难理解:“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这些营养品不一样吗?还有果篮,这三个果篮不一样吗?”

“怎么会一样呢?”吕湖衣理直气壮道,“这些营养品成分不一样啊。再说果篮,这个里面只有四种水果,那个果篮里可是多出了橘子、香蕉和猕猴桃!还有那个……唔,它包的太好看了,没忍住。”

两人一路说着到病房。

由于杨晓雯的病房近一些,她们便先去看了杨晓雯。

杨晓雯对于陆容带了一个陌生人来看她有些意外。

不过吕湖衣天生自带社交牛逼症,自来熟的拉着杨晓雯唠嗑,什么话都能接上,还能和杨晓雯的父母说上几句,将两位哄的高高兴兴,硬是令他们没什么违和感,熟稔的一批。

就是……

杨晓雯挠了挠头,疑惑的问:“姐姐,你为什么不摘下墨镜和口罩?”

实际上从下车起,吕湖衣就没摘过。

吕湖衣面色如常道:“嗐,习惯了。”

180.压根没吃味过 杨晓雯还有有点疑惑,好奇的说:“可是,我觉得你的声音有点耳熟诶,像是在哪里听过。”

吕湖衣轻轻笑了起来,戏谑道:“现在的小姑娘很会呀,变着法儿的夸姐姐的声音好听,梦中情声是吧?”

杨晓雯听的一下子红了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吕湖衣的嗓音特别勾人。

陆容和吕湖衣没在杨晓雯的病房里待多久,便起身告辞。

这时候就看出吕湖衣强大的社交能力了,杨父杨母十分不舍得她们,热烈邀请她们下次再来玩。

吕湖衣知道陆容没耐心应对这些,笑吟吟的一一应了下来,好好的打过招呼,这才和陆容成功离开。

再往楼上走时,吕湖衣得意洋洋的对陆容说道:“看吧,我现在有信心,肯定能和你那位爷爷相处的贼好。”

两人都是身形高挑,陆容清冷漂亮,气场极盛,难以忽略,吕湖衣身姿摇曳,哪怕遮住面容,也能叫人从她姣好身形里遐想连篇,走在走廊里,回头率百分百。

陆容瞥眼她,“你不如想想,要是齐老一定要看你长什么样子,你该怎么办。”

闻言,吕湖衣懵了下,“不至于吧?”

陆容啧了声,“你对老人一无所知。”

尤其是对一个可能非常激动的老人一无所知。

吕湖衣眼皮子跳了跳。

算了,实在不行,她跑路就是。

两人没多久便到了齐老的病房外。

远远的走过来时,吕湖衣便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面对的不止是陆容的长辈,更是大名鼎鼎的齐翰海。

吕湖衣作为土生土长的华国人,对齐老的名号还是如雷贯耳的,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但当两人走到病房门口时,发现门没关严实,里面隐约飘出来说话的声音。

吕湖衣立即看向陆容,低声问:“现在进去吗?”

陆容嗯了声,抬手敲了敲门提醒病房里的人。

随后,她等了几秒,才推开门,正好看见要来开门的徐福。

徐福看到陆容很惊喜:“小姐?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是忙完了吗?”

还要说什么,他目光落在陆容身边的吕湖衣身上,顿了顿。

“这位是?”

“我朋友 姓吕。”陆容言简意赅的介绍了下,目光越过徐福,依稀能看见里面的人。

连神机果然,就坐在沙发上。

听到声音,他抬头看了过来,目光与陆容的遥遥相对。

徐福一听陆容说是她的朋友,面上马上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吕小姐,请进请进。”

他侧身让开路。

又见陆容和吕湖衣手上都提着挺多东西,连忙接过来,猜道应该是吕湖衣买的。

“您来还带礼物,真是太客气了。”

吕湖衣礼貌的叫了声叔叔,跟着陆容往里走。

可由于徐福侧身让开,吕湖衣也一眼看到了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连神机。

无他,连神机和陆容其实是一种类型的人,放在人群里,永远都会是最先叫人注意到的那个。

吕湖衣也难以忽略。

这一眼看去,吕湖衣却怔了下。

她觉得那个年轻男人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她没来得及想太多,思绪被一道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

“丫头的朋友啊?快坐,快坐!徐福,上次给容丫头买的零食不是还有吗?快拿出来,还有那什么拾味的点心,容丫头不是最爱吃吗,都拿出来,快快快!”

吕湖衣循声看过去,目光落在病床上鬓发半百的老人身上。

对方面相庄严,此刻却显得很和蔼,笑眯眯的,一点都不像那个国学大师。

徐福理解齐老为什么这么高兴,毕竟陆容极少带自己的朋友见他们。

他笑着应了声,转身过去准备。

陆容跟齐老介绍道:“我朋友,姓吕,叫她小吕吧。”

齐老笑呵呵的伸手叫吕湖衣坐到床边位置说话,问道:“小吕是吧?你怎么不摘下口罩和墨镜呀?在房间里还戴着,多闷的很。”

吕湖衣:他来了他果然来了,居然还真一上来就说这个啊!

吕湖衣干笑道:“习惯了,不用摘,摘了我反而不舒服。”

齐老:“???”

还有这种习惯??

陆容看他们说话,便去帮徐福拿东西。

她一转身,就看见原本坐着的连神机已经起身帮徐福的忙,姿态宛若同陆容一样的主家,来招待客人似的。

陆容默默凑上去,刚要帮忙,听到连神机开口:“去和你朋友说话吧。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徐福跟着道:“对对对,小姐,您朋友喜欢吃什么呀?我这就出去买。”

“不用,她随意。”陆容摇头,又似漫不经心的问:“刚才你们是在说什么?齐老的病情吗?是不是有了突破性进展?”

连神机目光微深。

徐福没多想,直接道:“是啊,小姐,齐老刚刚还在念叨要告诉您这个好消息呢,连先生找出了一种很有用的特效药,正投入检查,安全核检通过后,就可以给齐老用了。”

陆容配合的诧异出声,方想问,对上连神机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登时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变成干巴巴的一句:“不错。”

徐福尤然未觉的说道:“就知道小姐您肯定高兴。”

陆容:“……呵呵,对。”

连神机冷不防道:“明天,祁轼安和连巽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陆容:“嗯?”

连神机看向她,说道:“他们同特殊部门的人一起来。特殊部门派过来的人是上次你见过的周泽成和杨汝清。”

“嗯……嗯?”

陆容心想,那周泽成和杨汝清应该就是特殊部门派来同她见面的人。

很好,她不待见这两人,决定找个人替她。

可……连神机跟她说这个做什么?在他眼里,她不是不知道特殊部门和X的事吗?

连神机收回目光,剥了根香蕉递给她,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我不知道来的人是上次的人,他们跟我没关系。”

陆容迷惑脸。

连神机见陆容这样,叹了口气,道:“没事。”

他想多了,小姑娘根本没吃味过。

陆容其实还是没明白连神机的意思,但见连神机不准备说了,便也没问下去。

她随后转身,却蓦地对上齐老和吕湖衣双重微妙的眼神。

尤其是吕湖衣,哪怕隔着墨镜,她都能感受到对方充满惊叹和八卦的意味。

她:“……”

181.黑历史 吕湖衣先前进来的时候,因为连神机看上去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之后就没再注意。

于她而言,虽然连神机相貌、气质都极其出色,但她见过的优质男人也不少,惊艳那么会儿也便能收住。

可眼下,在与齐老说话的过程里,吕湖衣余光瞥见陆容和连神机的交流过程眼睛就逐渐亮了起来。

好家伙,她还从来没见过陆容在谁面前这么好说话过。

吕湖衣顿时便出声问道:“宝贝儿,这位谁呀?你还没给我介绍呢?”

听到吕湖衣对陆容的称呼,连神机不冷不淡的眸光扫过她,稍稍停留了一瞬。

陆容哦了声,道:“这是连神机。也是我在阳城认识的……朋友。”

“朋、友、啊?”

吕湖衣起身,饶有兴致的打量了眼连神机,拖长的语调叫陆容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又想不出来。

她就颔首应道:“嗯,朋友。”

说完也对连神机介绍道:“她也是我朋友,认识挺多年了。”

陆容还想说什么,这时候,吕湖衣忽然几步旋身至她身边,抬手勾住她的脖子,先一步道:“不止是朋友,我可是我家宝贝儿心里唯一的宝,谁都没法比的那种。”

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得意。

再多看连神机几眼,吕湖衣微微蹙眉。

不行,她还是觉得连神机有点眼熟。

连这个名字都有点耳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连神机幽幽的看了眼吕湖衣,对陆容说道:“你们感情不错。”

陆容没觉出其他意味,道:“确实不错。”

连神机嗯了声,换了个话题:“我想起来,办公室那边还有点事,先过去了。”

陆容心想,连神机不止知道了特效药,估计还猜出沈清泽在搞出特效药的第一时间就先一步告诉了她。

她不确定连神机是否也知道她的血液就是药引的事。

这种时候,陆容巴不得连神机的注意力别在她身上。

“好,那你先忙去吧。”

连神机微微蹙眉,“我真的去忙了。”

“我知道啊。”

“今晚可能没有空。”

“那祝你早点忙完。”

“如果你有事找我,可以……”

不及连神机说完,陆容觉得自己悟了连神机的意思,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打断他的话冷静说道:“我会自己解决。”

连神机没说完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其实他想说的是,没事也可以……找他。

一道“噗”的笑声打破连神机与陆容间逐渐奇奇怪怪的气氛。

陆容看向吕湖衣。

吕湖衣干咳两声,拍拍陆容的肩膀,一本正经的夸道:“宝,你不愧是我最爱的宝贝儿。”

陆容:“……?”

旁观的齐老和徐福也忍俊不禁。

齐老都替连神机心酸,说道:“连小子,你去吧,让她们再陪我会儿。”

连神机脸色有点黑,欲言又止的看着陆容,深深的叹了口气,克制道:“那我先走了。”

话落,连神机拿起放在一旁的病历表,最后看了陆容一眼,转身离开病房。

陆容在连神机那一眼里看出点可怜和郁闷。

她:“???”

陆容疑惑的看向吕湖衣。

吕湖衣在连神机走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差点把眼泪笑出来。

“宝啊,我真是一点都不担心有人把你拐走,留我一个单身狗。你可太可靠了!”

陆容:“………”

总觉得不像什么好话?

齐老和徐福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着摇摇头。

之后吕湖衣便一直陪着齐老东拉西扯的聊天,陆容和徐福坐在一旁,时不时的插几句话。

主要是徐福插话,陆容并不想开口。

因为齐老和吕湖衣说的是陆容小时候发生的糗事。

说到兴起处,齐老无视陆容逐渐杀气腾腾的眼神,同吕湖衣说道:“哎呦,你是不知道容丫头小时候有多人精鬼大。她上小学的时候,运气不好,碰到过敲诈她零花钱的高年级同学。我知道的时候可真是捏了一把汗。结果你猜怎么着?对方不但一分钱便宜没占到,还反被这丫头敲去身上所有钱。”

吕湖衣哈哈笑道:“这我相信,绝对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随后,吕湖衣又神秘兮兮的问齐老:“齐爷爷,那您知道我是怎么和陆容认识的吗?”

“怎么认识的呀?”齐老的徐福一同好奇的问。

吕湖衣啧啧两声,“您两位肯定想不到,我和她啊,不打不相识。”

“哎,这是怎么回事?”

吕湖衣瞟眼陆容黑下来的脸色,笑嘻嘻说道:“嗐,记得那是个冬天,我和她在一家琴行遇见的,当时我俩一前一后的出门,她先出去的。”

陆容黑着脸说:“你敢说下去,你就完了。”

齐老和徐福本来还没那么好奇,一听这话,连忙问:“然后呢然后呢?”

吕湖衣朝陆容做了个鬼脸,无所畏惧的说:“但是当时还下着雪,店外路很滑,还有台阶,她一下子就滑倒了,噗通一下坐地上。嘶~看着就疼!”

说到这儿,吕湖衣随即露出了真诚的神情,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的说:“我发誓,当时我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去扶她。然而……”

齐老和徐福:“?”

吕湖衣尴尬的屈指顶了下墨镜,“结果我的鞋也打滑,在她后面摔倒后,把她一脚踹更远了。”

陆容咬牙切齿:“吕、湖、衣!”

齐老和徐福愣了下,想象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大笑出声。

吕湖衣接着道:“好家伙,当时我俩看着对方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懵逼。陆容还以为我是故意踹她屁股的,撸起袖子就要动手。那我哪能怂啊,肯定上!但这家伙不知道怎么那么大力气,我居然搞不过她??这我怎么能服气?后来就打了一架,然后便认识了。”

陆容冷笑一声,谁还不会揭短了?

“你怎么不说你那时候踹了我之后,第一反应是拿起手机拍张照?”

吕湖衣理直气壮:“我这不是得留证据证明故意碰瓷的?”

“那你现在把手机里的照片删了。”

“不行!万一哪天我能靠卖你丑照暴富呢?宝啊,好东西就要一起分享。”吕湖衣促狭的朝陆容挤眉弄眼。

陆容面无表情,甚至开始撸袖子:“吕、湖、衣!”

“嗯哼?”

“你是不是皮痒?”

“哎哎哎,你可看清楚啊,齐爷爷还在这儿呢!”

“你爹在也没用!”

“卧槽!等等等,冲动是魔鬼啊……”

齐老和徐福看着她们打闹,直笑得前俯后仰。

182.G洲古族 陆容和吕湖衣没待多久,便准备要离开。

但就这么会儿功夫,吕湖衣也将齐老哄的开开心心的,尤其是当吕湖衣说起越来越多陆容以前事的时候。

齐老就拉着吕湖衣的手,依依不舍的说道:“小吕呀,以后你有空,多和容丫头来看我。

吕湖衣笑吟吟道:“齐爷爷放心,我一定多来。”

齐老嗯啊嗯啊的点头,就道:“那你走之前,把口罩和墨镜摘下来给爷爷我看看吧。能和容丫头相处到一处去,肯定也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吕湖衣:“???”

不是,她插科打诨了那么久,怎么还记着这事儿?

齐老期待的望着吕湖衣。

吕湖衣实在没辙了,求救似的看向陆容。

她总不能真的摘下来。

陆容瞥她一眼,还记着吕湖衣爆她黑料的事,皮笑肉不笑道:“你戴了那么久,难道不嫌闷吗?”

齐老跟着点点头,和蔼的说:“是啊,小吕,就算你长得丑也不要担心,毕竟没几个长的比我家容丫头漂亮,也是正常。”

吕湖衣:“''!”

姐妹杀我!

不过这莫名自豪是怎么回事?夸的又不是她。

吕湖衣便似笑非笑的看陆容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就不急着走了。齐爷爷,你知道人第一次喝多的时候,一般会做什么吗?尤其是像陆……”

边说,吕湖衣边瞅了眼陆容。

陆容脸色黑了黑,立即起身给吕湖衣解围:“我突然想起来,我和她还有事要做,就不留了。”

齐老:“哎?这么急?可是刚刚小吕说的……”

“她没说什么!”

若是仔细一听,还能听出来陆容此刻有点咬牙切齿。

陆容觉得,要是再让吕湖衣待下去,她三岁时的黑料都能被吕湖衣给爆出来。

思及此,陆容二话不说,上前直接拉着吕湖衣走。

齐老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别急着走啊,说完了再走也不迟。”

“不行。”陆容干脆拒绝,头也没回的拉着吕湖衣离开。

徐福跟着送走她们,亲眼看到离开病房后,陆容和吕湖衣在走廊里你掐我一把,我推你一把的新奇场面。

跟小孩似的。

他回去把看到的和齐老说,感慨道:“真没想到,小姐同吕小姐的感情这么深。”

齐老笑了下,“我也没想到。”

齐老甚至很意外。

因为今天他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陆容,就好像……身上终于多出了些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生动。

也因为这个,齐老挺喜欢吕湖衣。

……

另一边。

直至出了医院,陆容的脸色都还是臭的。

吕湖衣嬉皮笑脸的哄道:“宝贝儿,我这不是想快点拉近和你家长辈的关系嘛,思来想去,可不就只有你的话题更能引起共鸣。”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她:“共鸣?你们那是共同幸灾乐祸。”

吕湖衣哈哈大笑,“没办法,谁让你的糗事总那么好笑?”

陆容呵呵一声,“那你是忘了上次是谁深夜激情勇上,还炸了……”

“不许说!”

吕湖衣眼疾手快扑上去捂住陆容的嘴,贼兮兮看了眼周围的人,放软语气认怂:“错了错了,真错了。”

陆容轻轻的哼了声。

吕湖衣干笑两声,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心道她家宝是真记仇。

不过说闹归说闹,等真离开了医院,吕湖衣又好奇的问道:“宝贝儿,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那个男人是什么人啊?”

“嗯?”

陆容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吕湖衣说的是谁。

她淡淡道:“连神机,京都人。”

吕湖衣愣了下,停了下来。

陆容看她停下,自己也停下,疑惑的看她:“怎么了?”

吕湖衣想起什么,缓缓瞪大双眼,“这个连神机,该不会就是京都连家的那个连神机吧?!”

陆容想了想,“应该是。”

吕湖衣:“!!!”

淦!

吕湖衣一把拉住陆容的手,目瞪口呆:“宝贝儿,你居然和连家的人认识?”

陆容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紧接着,吕湖衣就倒吸一口凉气,道:“不行,我看他对你挺特别的。宝贝儿,就现在,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和他远离!最好别再联系了!”

这话令陆容怔了下,奇怪的看着吕湖衣问:“为什么?”

先前沈清泽这么说也就罢了,吕湖衣又不认识连神机,怎么也这么说?

吕湖衣看上去有点急,但她们现在还身处医院大厅,周围人流如潮,熙熙攘攘。

她便等和陆容走到一个相对较安静,且没什么人的地方,才同陆容说道:“因为他姓连。”

陆容:“……?”

见陆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吕湖衣哎呀一声,说道:“你忘了你两个月前,在道上帮忙掩盖踪迹,没让那些人找上去的那个隐世大族了?!”

陆容眉心一跳,猛地抬眼看向她。

“那不是G洲古族连……”

话没说完,余下的没了声音。

吕湖衣见陆容反应过来了,点点头。

陆容的脸色微沉。

所谓的那个隐世大族,即G洲除了天盟、特盟和联盟之外的第四方势力,以培养风水师、制香师、制符师出名的古族连氏,其人才济济,底蕴之深,比之特盟也占上风,而且大多都是玄字级以上,据说还有天字级三道大师坐镇,但没人知道传闻的真假。

为什么?

这便是连族的特殊之处,他们虽然是G洲的第四方势力,却一向自诩隐世,非动乱不出,早在十八年前便已经不再插手G洲的事务,是以如今年轻一辈里,非资历极深之人不得知。

可即便他们几乎不再现身,也没人敢惹他们。

而且,G洲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族系坐落何处,更是很少有人能找得到他们。

陆容会知道这个古族,是在刚上任天盟四当家,着手整理管治天网,编写系统入库时,看到了有关他们的记载。因他们背景古老神秘,天网资料库又备注绝密级,陆容便多看了几眼,后面没再管过。

再一次记起他们,就是数月前,道上的人对那个地方束手无策,实在没办法了,有老人突然想起连族,觉得他们族中之人个个本领高强,或许能破僵局,便想方设法欲请连族出手。

陆容从来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并不否认那个古族可能真的会有办法。

但她怎么可能会放任?

便是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她也不会允许。

是以陆容便出手,在道上的人找古族的途中,给他们添了些难度,令他们遍寻五门。

183.就这样 但是,这个古族怎么会跟连神机有关系?

陆容皱眉道:“连神机是华国京都人,那个古族是G洲人,且没听说同华国有什么关系。就算……连神机恰好也姓连,怎么能确定连神机和连族有关系?”

可以说,在吕湖衣提出来之前,陆容从来没把连神机和那个古族联系在一起过。

毕竟华国和G洲,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去。

吕湖衣无奈的看着陆容,说道:“宝贝儿,你忘了我是从国际联盟出来的人了吗?”

陆容抿唇未语。

吕湖衣神色郑重了些,道:“别说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五年前我还在京都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连神机的大名,那时,在京都名流圈,没人会不知道连神机。”

顿了顿,吕湖衣才道:“但现在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我了。你也知道,我和边纪是朋友,在国际联盟,我有边纪的一部分权利,可以调阅国际联盟的数据库。在国际联盟的这五年,我差不多把数据库里能看的都看了个遍。”

陆容再次皱眉。

吕湖衣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过了会儿才续道:“关于G洲连族的信息,也是在国际联盟s级加密数据库里,我是上次在帮你查齐老消息时看到的。”

陆容听到加密数据库,眼神逐渐变深。

国际联盟s级加密数据库里的信息,不会有误……

吕湖衣:“虽然数据库里记录的语焉不详,但能确定,不是说连神机,而是说京都整个连家,都确确实实同G洲连族有关系。只不过,这个关系,停滞在了十八年前,这十八年里,他们没再有过联系而已。”

说完,吕湖衣担心的望着陆容,说道:“你比我明白这代表什么,所以,宝贝儿,你可千万要想清楚,别同连神机牵扯的太深。”

好不容易离开了G洲,就别再堵自己的路了。

陆容明白吕湖衣是什么意思,她觉得喉间发紧,有些难以出声。

良久才问道:“那京都连家,是G洲连族的直系还是支系?”

“这个不知道。”吕湖衣摇头,“以我的权限,也就只能看到这儿了。”

更深的,可能只有国际联盟首席执行长级别的人才有权限看到。

陆容默了默,倒是出乎吕湖衣意料的平静。

“我知道了。”

她想,沈清泽之所以也劝她,大概也是他意识到了连家不同寻常。

至于不寻常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陆容神色微敛,道:“先走吧。”

“那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陆容说。

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未确定的名单,同特盟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以及与G洲古族的联系……

这些都有可能令连神机与那个地方的牵扯越来越深。

但陆容不希望连神机与那个地方有关。

那个地方所代表的,实在太过沉重。

吕湖衣不放心的看着陆容。

可陆容一贯冷淡平静,神色没有变化时,总是极难看穿她的情绪。

有一点,吕湖衣没有告诉陆容。

那便是她觉得还有点不对劲——连神机挺眼熟。

这种眼熟,不是她五年前无意中在京都见过连神机的那种眼熟。

但具体是什么,吕湖衣又说不上来。

算了,现在想不起来,以后总能想起来的。

……

同吕湖衣分别后,陆容脑海里还不断回响起吕湖衣说的话。

同时,她又想起来之前连神机曾经同她讲过他的家里人,听上去人口不算多,不像是个庞大族系。

陆容打车回学校的路上,便问了对G洲消息最精通的裴长庭。

“你知道G洲的连族吗?”

裴长庭此时大概是在忙,没回陆容。

陆容有点烦躁,几乎要忍不住在没有变声器的情况下直接打电话给裴长庭。

好在没一会儿,裴长庭便回过消息来:“知道。你怎么突然问它了?这个古族现在已经不插手G洲事务了,不必特意去了解它。”

怎么可能不去了解?

陆容眉眼间带着躁意,继续问:“那他们还有在G洲外的族人吗?”

“咦,”裴长庭字里行间带着诧异,“小四,往常你可从来没主动问过G洲的哪方势力。再说,连族都多少年没出世了,现在哪儿还有他们的消息。”

“不过,你问对人了,我还真就知道。”

陆容:“???”

裴长庭回道:“这跟他们隐世有关。十八年前,连族还没有隐世,在G洲的地位相当高,都超过联盟和特盟去了。但后来,连族发生了一个意外,他们族中当时最年轻的青年天才意外身陨,这个青年还是连族当时的族长之子。连族长痛失爱子,一蹶不振,后来就隐世不再管G洲了。”

陆容皱眉问:“这跟他们有族人在G洲之外有什么关系?”

“小四,你别急呀,我没说完。”

裴长庭气定神闲的回陆容,“因为当时连族长的儿子是在G洲外死的,具体在哪儿不知道,回到G洲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首了。如果说真的有族人在外的话,也就这位。其他的没有。连族有族规,不得轻易离开G洲,那位当年是离经叛道的主,自己强行走的。”

哪曾想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这在当时的G洲,就是笑资一桩。

裴长庭那时候也就十岁出头,是听带他的天盟前任大当家告诉他的。

陆容一愣。

既然是如此,那为什么……

“那你知道华国京都连家吗?”

“有所耳闻。”

陆容立即问:“他们同G洲连族有什么关系?”

陆容不知道,手机那头的裴长庭在看到陆容发来的这条消息时,怔了下。

他仔细回想了下陆容所说的华国京都连家,然后……面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回陆容道:“应该是十八年前,你说的这个连家家主闯过G洲,在G洲闹了一场,最后是由即将隐世的连族挡了回去吧。”

“这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年年想闯G洲,在G洲拿下一席之地的人多了去了。可这个连家不仅同连族有一样的姓氏,连族也没怎么动他,毫发无损,将他驱逐出了G洲后,直接隐世。他是为数不多能在连族手里全身而退的人。所以当时的人都猜测,他们可能是有什么关系。”

看完裴长庭发回来的消息,陆容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就……这样?”

裴长庭:“嗯,就这样。”

184.我劝你们等答案 陆容下意识的觉得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但裴长庭就这样说,也没有别的。

她沉默片刻,便回道:“知道了,谢谢。”

随后,陆容收起了手机。

到现在,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听裴长庭说完后,她想的最多的还是裴长庭说的那个时间节点。

十八年前。

似乎自她回华国后所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基于这个时间点。

不管是齐老的,还是连神机的,还是她的,都是。

那她师父呢?

她答应过她师父不去查那个地方的渊源,尤其不去差十八年前的事,会不会其中另有玄机?

人不在身边,陆容没办法想明白。

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将思绪微笼。

等将人找回来,应该就能弄清楚了……

……

快要到月考了,陆容周末就没再去医院看望齐老,除了陪吕湖衣去她先前说的川菜馆吃了次饭,剩下的时间,陆容老老实实的在学校上自习,时不时给温安安和苏梦讲题。

纵观她们的勤奋程度,陆容终于确信,她们果然对那个孟陵明很执着。

之前就没见她们这么用功努力过。

完全诠释了一句“只要不学死,就往死里学”,晚上回到宿舍,都要熄灯了,陆容还能听到她们低声背知识点。

陆容不能打扰她们这最后两天的冲刺,便戴上耳塞,将耳朵堵住,翻个身背朝着她们睡觉。

虽然陆容没回过水园,白天的时候,沈清泽却主动给陆容打过来电话。

一经打通,沈清泽就急不可耐的问:“大兄弟,连神机有没有问你什么?”

陆容:“……什么?”

沈清泽解释道:“昨天,连神机问我要了特效药的配置方法,我没把你的血液写进去。结果他拿到没多久,就给我打电话,问缺了哪味药。哎,我总算明白他为什么是我师兄了,才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他就找出哪儿不对劲了。”

陆容:“那你同他说了吗?”

“没有。”沈清泽愁眉苦脸道,“我只说是自己的独门配方,不能跟他说。他听完也没说什么,就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但今天早上的时候,他突然跟我说,他根据我的方子作出特效药了,现在已经送去和我的一起检查。”

这令沈清泽觉得很不可思议。

就算连神机医学水平再高,也不可能猜不出方子里最关键的一味药引是陆容的血液啊。

那他是怎么做出来特效药,还云淡风轻的说会有用的?

沈清泽越想越不对劲,这就赶紧打电话问陆容,是不是她自己跟连神机坦白一切了。

听沈清泽说完的陆容:“……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真的??”

“真的。”

沈清泽纠结道:“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可要是他已经知道了,他又为什么会那么平静?”

陆容:“……我怎么会知道。”

医学不是陆容的强项,陆容怎么会猜的出连神机到底是怎么做的?

陆容想了想,问:“连神机真的同你说,他作出的特效药有用?”

“没错。他还说,如果不出意外,检查结果处理后,他的特异性应该会比我做的药效更高。”沈清泽撇了撇嘴说。

他才不相信呢。

不管连神机再怎么弄,他的特效药都是独一无二的,至少目前不可能会出现更好的。

陆容忽然想到什么,问:“会不会是他找到了十几年前同齐老一起进过那地方的人,用他们的血液做的?”

沈清泽不假思索的否认:“不会的。他们的血液不行,只能用来作为研究。大兄弟,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这么特殊吗?”

陆容:“……”

沈清泽叹了口气,“那等等吧。结果出来了,我再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陆容嗯了声,挂了电话。

她盯着屏幕,鬼使神差的切换到连神机的聊天页面,他们最后的消息,还是几天前。

陆容看了会儿,最终收起想给连神机发消息的念头。

他现在应该很忙。

就如陆容所想,连神机这时候的确很忙,还有齐老。

祁轼安和连巽已经从京都回来,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周泽成和杨汝清,一到阳城便去见了齐老。

可以说,陆容这两天没去医院,恰好还避开了见到他们。

……

周一,便是三中月考的时候。

月考不比期中考用的时间长,最多一天半便能考完。

温安安和苏梦为此努力大半个月,兢兢业业的考完四门,还觉得不安心,最后一等陆容回到班里,便要拉着陆容对答案。

陆容:“你们再等一会儿,答案就发下来了。”

“答案太慢了。”温安安说,“我们先跟你对答案。有句话怎么说的?早死早超生。”

陆容委婉的说:“你们还是等答案吧。”

“哎呀,你比答案能差多少?”苏梦迫不及待的伸手要陆容四科的卷子。

见她们坚持,陆容耸了耸肩:“好吧。”

班里其他人见状,纷纷好奇的看过来。

温安安和苏梦深吸一口气,紧张的双手合十拜了拜,默念一句老天爷保佑我,然后虔诚的摊开陆容的试卷。

一看,她们:“………”

为什么是空白的???

等等,数学卷面上怎么还画了只佩奇??

语文卷面上又为什么多了个拿98k的……这素描特么画的是李太白???

再一看理综卷面,好家伙,改画开坦克的……孔子???

温安安:“………”

苏梦:“………”

她们的视觉世界……回不去了。

陆容淡定的叠好卷子,“我都说了,你们还是等答案的好。”

温安安难以相信:“同桌,你怎么不写答案?”

陆容理所当然的说:“不是有答题纸吗?”

她们:“………”

那你也不必画的如此优秀,居然还挺逼真。

陆容细细欣赏了下自己的杰作,忽然挺想拍下来发给连神机和吕湖衣。

可能是看温安安和苏梦实在太沉默,陆容挺好说话的道:“难道你们不喜欢他们?那你们喜欢什么?骑恐龙的始皇?还是揣着M762的孟子?”

温安安和苏梦顺着陆容说的话想了下,表情瞬间裂开。

完了,幻灭了。

185.杂志停刊 见温安安和苏梦一脸梦碎的表情,陆容干咳两声,一本正经的收起卷子,道:“答案快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嘴被开光过,方说完,下一刻各科课代表便拿着从各老师办公室带回来的答案进了班里。

“来来来,准备发月考答案了,大家都安静一点。”

“发完后,大家都记得对一下答案的页数,谁要是没有,早点跟我们说。”

温安安和苏梦看了眼那些课代表,然后幽幽的看向陆容。

陆容微微一笑,保持她的高冷坐回去。

唔,画的多生动。

她都还没画现代版的梁山一百零八好汉,又不离谱。

陆容深以为然,遂用手机拍成照片发给了连神机和吕湖衣。

连神机应该是在忙,没有马上回。

倒是吕湖衣,同时给她发了她在某个景点游玩的照片。

刚发完,吕湖衣冷不防看到陆容的照片。

片刻,吕湖衣给陆容发过来一条足足三十秒的语音。

陆容以为她们趣味相投,结果点开一听:“……”

三十秒的张狂嘲笑。

“哈哈哈,宝贝儿,你是生怕他们死太透,所以想直接把他们气醒吗??”

陆容:“……”

陆容嘴角一抽,不想理吕湖衣了。

她听的时候没带蓝牙耳机,是用低音量稍稍外放。

离陆容极近的温安安似乎听见了点。

陆容没注意到,正对答案的温安安手中的笔突然顿住,然后猛地扭头看向陆容,目光怔愣。

陆容听完语音,便准备收起手机。

这时,陆容若有所觉的顿了下,抬头准确的看向温安安。

“怎么了?有不会的题?”

温安安目光微颤,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同桌,你刚刚是不是在听什么语音,女孩子的?”

陆容微怔,点头。

温安安立即着急的道:“你再给我听一下好不好?我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陆容疑惑的看她一眼,倒也没拒绝,点开吕湖衣的聊天页面。

然而,那边的吕湖衣可能是觉得她略猖狂的笑声可能会惹陆容炸毛,已经撤回语音,发来一条文字消息。

她看向温安安:“撤回了。”

温安安问:“之前的呢?之前的也行。”

陆容摇头表示没有。

她和吕湖衣除了发文字,就是打电话,语音消息很少。

温安安失望的说了句好吧。

她似乎也没有之前对答案的热衷了,捏着笔盯着卷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容奇怪的看她一眼,但没多问。

这时,连神机的消息发了过来。

“你画的?很有意思。”

陆容满意的勾起唇角,矜持回道:“你也很有眼光。”

……

放学后。

校外某条小巷子里,一家小卖部前。

今天的温安安没有和苏梦她们一起走,而是自己一个人。

她来的这家小卖部已经开了很多年,店老板是个和蔼的老奶奶,戴着老花眼镜,坐在店门前的摇椅上闭目微憩,手里还拿着张报纸。

不远处还有数家卖学习资料文具书本的店铺。

而对面摆满CD唱片的店里,不时传出邓丽君温婉悠长的女声,柔和又令人陶醉。

路头老旧,光景充满年代感,令人如置身几年前。

就在温安安即将走近时,那老奶奶若有所察的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温和的抬眼看过去。

温安安熟稔的打招呼道:“程奶奶,下午好。”

被称作程奶奶的人微微坐起身,笑呵呵的说道:“是安安啊,你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温安安挠了挠头,腼腆道:“最近学习有点紧,刚考完试。”

“对对对,我忘了你在重点高中读书,不像过去有时间了。你可要好好学习啊,以后会有好前程的。”

温安安不好意思的应了声,在门口的摆满各类杂志的摊子前停下,仔细扫了眼,就问道:“程奶奶,怎么没有《意说》了呀?”

温安安说的这个是一本很有年头的杂志,在上面,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明星,还有那些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里的,以及已经被埋没的人。

以前温安安每个月都会来买。

坚持了五年。

“你说啥?”程奶奶认真想了片刻,才想起来温安安指的是哪本。

她叹口气,道:“那个啊,上个月已经确定停刊了。你一直没来,奶奶也没机会告诉你。”

“什么?”

温安安猛地回过头去看向程奶奶,整个人都愣住了。

程奶奶温声解释道:“你也知道,办杂志的人,是和你一样的粉丝。可你们喜欢的那个明星呀,她已经不在了。这《意说》坚持每月每刊都写她,没几个人买。五年下来,再能坚持也会因为亏损倒闭……”

程奶奶后面说的话,温安安已经听不进去。

她整个人呆在原地,眼睛微红,心底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势不可挡的涌上来。

好半晌,温安安才呢喃道:“她不是不在了……还有,她是爱豆,不是明星,不是……”

如今她能找到的最后一本写她的杂志,也没了。

……

另一边。

陆容放学后,收到沈清泽的消息,沈清泽要求她一定要回一趟水园。

正好她也没事,便打车回去。

陆容到的时候,沈清泽正在3号里的实验室。

过去,沈清泽做实验时,陆容从来不打扰,她就在客厅里坐着,有一茬没一茬地边和吕湖衣聊天边等沈清泽。

等的过程里,陆容又收到裴长庭的信息。

裴长庭告诉她,特殊部门特地在天网后台留言,请黑客X别忘了见面时间。

这时陆容才想起来,她和特殊部门约的见面时间,就在后天。

还有特盟的。

见完他们,差不多月考成绩出来,然后下周末,她也有时间陪温安安和苏梦一起去看孟陵明的演唱会。

虽然陆容对那个孟陵明没什么兴趣,但她对出去玩一趟还是挺满意的。

到时候……

嗯,就没人看顾她放飞自我了。

熬夜,火锅,水煮肉片,冰可乐……

的确不错。

陆容才想完,听到咔一声关门的声音和脚步声。

她回头看过去,沈清泽从楼梯上下来,大概是忙到现在都没休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神色肉眼可见的疲惫。

他手上还拿着两个小型玻璃杯,里面各放着什么东西。

“大兄弟,你怎么来了也不催催我。”沈清泽游魂一样的过来。

陆容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拿着的东西上,“这就是连神机和你的特效药?”

沈清泽霎时间醒神,“没错。他还没给我结果,这是我偷偷截下来的。但你绝对想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186.谁的血 沈清泽在陆容面前还想卖个关子,但对上陆容的目光,他立马把这个念头咽了回去,在陆容对面坐下。

却将那两个玻璃杯放在了陆容面前。

陆容扫了眼两个玻璃杯里各放着的药片,没什么不一样的。

她目光移到沈清泽身上。

沈清泽神色认真道:“其中一个是用你血液做的特效药,你吃了没事。这你是知道的。但是……另一个,你也可以放心的吃下去。”

陆容:“……??”

见陆容没反应过来,沈清泽解释道:“我已经做了它的成分处理,发现……”

不知想到什么,沈清泽难得的迟疑了下。

顿了顿才道:“两种药片,只有一种成分不同,其他的成分药效差不多,可以忽略。”

陆容不懂医学,但久病成医,她吃了有近五年的特效药,已经明白了一些。

其中就包括沈清泽说的。

陆容皱眉道:“可我的身体特殊,对特效药的要求也极高,轻易做不出我能服用的药。”

“没错!”沈清泽神情凝重。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以陆容的情况,连神机的特效药,根本不能适用于陆容才对。

可他做完分析对比后却发现,连神机的特效药不止对齐老有用,对陆容也有用,这就很吓人了。

为什么?

因为他做出来的药是用的陆容的血液才有用,连神机没用陆容的血液,却能做出来效果不输他,令他也很心惊的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之前,沈清泽就是自诩没人比他还特殊,有陆容的血这么独一无二的药引,才敢打包票不信连神机。

谁知连神机居然还真打他脸了!

关键是……

沈清泽挫败的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显得更加邋遢,“大兄弟,就……真是操了。我实验证明,连神机的药居然确实比我的有用。这是为什么?我承认他比我水平好,可也不至于这么李离谱吧??他到底哪儿找来的药引啊???”

就因为这个,沈清泽熬了一宿都没睡着。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药引,是能比陆容的血还厉害的?!

陆容沉吟,若有所思。

沈清泽脑子里灵光一闪,看向陆容,“大兄弟,你那么厉害,帮我查查连神机到底用的什么!”

陆容瞥他一眼:“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开玩笑!”沈清泽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要是问他,不就代表我承认他比我厉害了吗??”

又小声嘀咕:“再说了,我就算问,他也不会跟我说。”

“你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我……这不是一码事!”沈清泽苦着脸道。

谁能想到,他都有那么厉害的外援了,居然还能输给连神机。

陆容敏锐的问:“你能查出连神机用的那味成分属于什么物质吗?”

沈清泽被问的一愣,凝神想了片刻,就斩钉截铁道:“也是血液!”

顿了下,沈清泽不可思议道:“血液??不是,怎么还有谁的血液比你的还厉害呢??”

陆容第一反应想的是,连神机是不是找到了十八年前他想找的人。

但她不是没帮连神机找吗?

连神机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的?

沈清泽急得抓耳挠腮,道:“不行,再不知道,我今晚也会睡不着的!大兄弟,你赶快帮我去问!”

“知道了。”

陆容应了声,见沈清泽没别的事了,便离开。

她出去后,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的31号,但没人在。

陆容沿着小路走了会儿,方想线上打车,拿着手机却鬼使神差的切至连神机的联系页面,脑海里闪过她问沈清泽的话。

——为什么不直接问连神机?

陆容犹豫了短短一秒,回过神来,发现电话居然已经拨了出去。

她:“………”

陆容赶紧按断。

对方却没给她机会。

在陆容要按断的刹那,连神机已经接通,低沉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容?”

陆容神色微滞。

她默了默,只好放弃挂断的念头:“是我。”

连神机应了声,听上去似乎有点愉悦:“你放学了是吗?”

“……嗯。”

“今天没有和你那个朋友去玩?”

“嗯。”

连神机就低低笑了两声,喟叹道:“等你有空真不容易。我现在在医院,马上过去,店里面没人,但旁边花坛里有钥匙,你……”

“我现在在水园。”

不及连神机说下午,陆容立即道。

连神机声音戛然而止。

再开口时,精准判断出陆容做的事:“沈清泽跟你说了特效药的事?”

陆容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对。”

连神机似乎并不意外:“连巽告诉我,沈清泽去过医院,应该是没忍住好奇,提前拿了我送过去的特效药样本。”

陆容嘶了声。

真不怪沈清泽怕连神机。

笑死,根本瞒不住。

手机那头的连神机低低叹了声,嗓音里仿佛带着无数把小勾子,勾的陆容心尖一颤。

“陆容,你是有想问我的问题是吗?”

陆容脱口而出:“那你会告诉我吗?”

“会。”

陆容极稳的步子乱了一瞬,静默了有半分钟。

她鬼使神差的说道:“沈清泽说,你的特效药很有用,里面有一味成分是人体血液,我想知道是哪儿来的。”

这五年来,沈清泽一直致力于给她找最有用的特效药。

到头来,沈清泽发现只有她的血液配合奇药做出来的,对她还算有用,但最近也快没用了。

连神机的特效药正巧在这个时候出现。

手机的那一边,连神机的确身在医院。

但他并不是在办公室里,而是在一个输血室,面前的医生正在给他抽血。

他挽起袖子露出的笔直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分明,闪着寒芒的针尖没入其中,看的人头皮发紧。

医生想提醒连神机,但对上连神机寡淡的眸光,他不敢说话。

同时,医生又发现,只有在侧耳倾听手机里的人说话时,这位爷才算神色温柔,没那么淡漠。

他听到连神机说道:“你知道那个地方。我刚好找到一个进过那里的人,用他的血做的研究。”

医生一个激灵,面露错愕。

伫立一旁的连巽神情复杂的望着连神机。

他不知道那位陆小姐说了什么,只见三爷耐心的听着,颔首应道:“好,我回头给沈清泽。”

又说了几句,才终于挂了电话。

室内陷入沉寂。

医生小心翼翼的擦了擦额头冷汗,紧张道:“三爷,您今天不能再抽血了。”

连神机往后靠住椅背阖目,淡淡道:“再抽四百。一次弄完。”

医生立马求救似的看向连巽。

连巽看着连神机已经显出苍白的脸色,喉间发紧。

他其实明白,没人劝的动连神机。

连巽沉默了会儿,问:“三爷,后天,那您是打算亲自去见吗?”

连神机似乎是在思索,道:“看看吧。”

187.她是不是打错了 陆容同连神机打完电话后,就顺便告诉了沈清泽,连神机会把他找到的那个血液样本,送一部分给他。

沈清泽激动的差点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大兄弟,果然还是你靠谱!”

“我一定要弄明白,除了你,还有谁的血液那么特殊。”

“放心,这次我肯定会有办法的,你等我的好消息!”

虽然沈清泽这么说,陆容并不抱有多么大的期待。

过去有许多次,沈清泽都说有办法了,到最后,也还是失望结局。

陆容都习惯了。

解决完此事,陆容便着手应对同特盟以及特殊部门见面的事。

她想了一晚上,最后有了决断,约吕湖衣次日见面,说有事要和她商量。

白天陆容还要上课,便将见面放到傍晚。

没成想,到了放学时候时,苏梦突然抱着书包凑过来找她和温安安。

”陆容!安安!好不容易月考完了,咱们一起去医院看晓雯吧!”

陆容还有事,就回绝了她。

苏梦朝她眨眨眼睛,挤眉弄眼的问:“说实话,你是不是要去校外那家店里?”

陆容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一边拽出包来,一边道:“不是。他最近有点忙,我也有别的事。”

她和连神机也不是天天都见面。

苏梦啧啧两声,并不相信,“我懂。陆容,你不用多说,都明白。”

陆容:“……你明白个鬼。”

苏梦笑嘿嘿的看着陆容,忽然发现温安安没声,就看向她:“安安,你在想什么呢?”

温安安趴在桌面上,看着兴致不太高。

听到声音,她抬头看了眼苏梦,无精打采的说道:“可能是之前备考月考有点辛苦,一下子考完又没事做,不太适应。”

苏梦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陆容。

陆容摇头。

事实上,温安安一整天都看着挺沮丧的。

她早上问过,温安安也是这样说,没多说别的。

她拎着包起身,对苏梦道:“你们去医院吧。我改天再去。”

说着,她拍了拍苏梦的肩膀,眼神却是瞥向温安安。

苏梦难得反应极快,立即点头,信誓旦旦的表示她一定陪好温安安。

陆容便放心离开。

……

出校门时,吕湖衣已经在车上等着了,两人直接去了一家私房菜馆。

吕湖衣提前预订好了包间,进去后快速按陆容的口味点好单,便让服务员出去,好奇的问陆容。

“宝贝儿,到底什么事呀?”

陆容将包放到一旁,拿过吕湖衣的餐具来用开水烫,道:“华国特殊部门约了我明天晚上八点,在盛辉酒店见面 。”

盛辉酒店,就是陆容和吕湖衣在阳城第一次见面时,去的那家酒店。

吕湖衣一愣。

她极快的明白过来,特殊部门想见的当然不会是陆容,而是X。

吕湖衣挑眉问:“你不想见他们?”

“不止。”

吕湖衣:“啊?”

陆容将烫好的餐具推向吕湖衣,又将买好的奶茶插进吸管,一并放到她面前,这才淡淡说道:“还有G洲特盟的人。”

吕湖衣迟钝了会儿,面露诧异,“特盟又不管黑客界的事,他们找你做什么?”

“他们和特殊部门的目的大抵是一样的。”陆容平静的说,“都是有关那个地方。”

吕湖衣眼皮子跳了跳,“所以你找我是……这两方人,你都不想见。特殊部门暂且不论,他们是华国人,我不能见,而特盟的人绝对不会认得我,你想让我代你去见特盟的人?”

“没错。”陆容微微颔首,“特盟不能等闲论之。我先前虽没接触过特盟,但也了解他们。最重要的是……我身上有修道的气息,他们会察觉出来。”

其他先不说,陆容是天级风水师,在寻常人眼中或许没什么,但在特盟那群人眼中,就是天大的事。

而且陆容也很好奇,特盟一向没插手过那个地方,怎么会突然想借她的手。

同他们见面后,或许能探出一二。

这样一来,她便不能用游白的人应对特盟的人。

吕湖衣明白陆容的意思。

要是陆容去见他们,只怕天还没亮,堂堂黑客X居然是道上人,还和那个地方有关系的消息,就会众所周知。

这绝不是陆容希望看到的。

吕湖衣不假思索应下来:“好,我替你去。那特殊部门那边呢?”

“我会找个人代我去。”

特殊部门派的人又是周泽成和杨汝清,陆容更没兴趣见了。

“不过……宝贝儿,你确定特盟的人会来华国吗?”

陆容:“自然。”

吕湖衣面露奇怪:“我还没和联盟断了联系。据我所知,近期特盟的人没有来华国的啊。”

陆容微怔,“确定吗?”

吕湖衣晤了声,摇头:“不好说,我觉得你最好找熟人问一下。反正……特盟的作风一直是与世无争,很少与联盟、天盟起表面上的冲突,我记得之前查过对特盟的记载,他们的人很少来华国的。”

陆容不由皱眉:“好,我记住了。”

……

要说对特盟了解的熟人,陆容认识不少。

如果是要问特盟在G洲的消息,里面首当其冲了解的人是裴长庭。

可裴长庭不会关注特盟的人有没有突然来华国,因为他对和华国有关的消息不感兴趣。

陆容回到学校附近的公寓后,想了想,便打电话给亚斯。

别人或许不行,亚斯常年在各地海关和机场活跃,又和特盟有过交易往来,还有朋友是特盟中人,问他最合适不过。

然而,铃声响了许久,那边都没有人接。

陆容有些奇怪。

就算有时差,G洲现在已经挺晚,也还不到亚斯睡觉的时间点。

这念头才闪过,电话忽然被接通。

陆容刚张开嘴,那边响起一个低哑的男声:“哪位?”

陆容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不是亚斯。

但令她意外的不是这个,而是……

这是边纪的声音!

陆容面色古怪了一瞬。

她还没说话,手机那边的人顿了顿,低哑声音冷静又稳:“亚斯的朋友吗?他喝多了,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我明天转告他。”

仿佛是为了印证对方的话,对方才说完,他那边就响起几声困倦的喃语。

隔着屏幕陆容也听得清,那是亚斯的声音。

他似乎是扯着身边的人,不服气的断断续续嘟囔:“老子才、才是最能喝的那个!你不行……不……行……”

被扯的那人无奈的低叹了声,声音似乎愈闷哑:“嗯,是我不行。”

“嗝……渣渣……果然老、嗝……老子……最厉害……”

“对,你最厉害了,那最厉害的人现在该睡觉了。”

“……嗝,行……行吧……”

陆容:“………”

她是不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188.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可能是察觉到陆容诡异的沉默下来,手机那头的人将人哄睡后,也沉默了下,才道:“如果你找亚斯有急事的话,我可以代他处理。”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

但随即,陆容便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在她印象里,抛却裴长庭和亚斯里,边纪绝对是第三个对特盟了如指掌的人,因为边纪作为国际联盟的高层,本身的工作就对接特盟和天盟。

而且,边纪也管海关。

陆容短暂的犹豫过后,决定不戴变声器,清凌凌的声音直接问:“我找亚斯问特盟的消息,你也能解决?”

她不能让边纪知道她认识他。

陆容才说完,那边的人似乎微微皱眉,语气冷了些。

“……可以。你是亚斯什么人?我怎么能确定要不要告诉你?”

陆容气定神闲道:“朋友。”

“只是……朋、友?”

陆容挑眉,特地咬重字音道:“是认识挺、多、年的朋友。所以你又是他什么人?这个时间还在他那里,你们关系很好吗?”

对方高冷的回:“我也是他朋友,比你和他的关系近一点。”

陆容:“……”

这要不是她和亚斯熟的一批,她都要信了。

陆容故意道:“那你到底能不能说?不能就叫醒亚斯,我急得很,你不叫醒他,他明天肯定会怪你。”

“………”

对方静默一瞬,果然淡声问:“你想知道特盟的什么消息?”

陆容微勾唇角:“有没有特盟的高层在最近一周去过华国?”

特盟既然主动约见,为了表示诚意,代表人绝对不会是什么无名小卒。

而特盟那些有名有姓的人离开,怎么会没有风声传出去?

对方似乎思索了一瞬, 道:“没有。”

陆容:“你确定?”

“自然。”

“那明天呢?”

“没有。特盟不会突然派高层前往华国。”

陆容目光微深。

她还没再说什么,对方已经略不悦的问道:“你还有要问的吗?没有的话就挂电话。你打扰到亚斯休息了。”

“行吧。”

陆容啧了声,主动挂了电话。

她目光落在还亮着的屏幕上,不禁无奈的摇头。

果然,谁骗谁,还不一定呢。

想到边纪的回答,陆容皱起眉头。

边纪消息的真假,她并不怀疑。

问题是,既然G洲的特盟没有高层来华国,那明天见她的人会是谁?

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但她也没有听说过,特盟有高层一直待在华国过。

……

因为临时从边纪这儿知道的消息,第二天,陆容便告诉吕湖衣,她会和她一并去见特盟的人。

吕湖衣很诧异。

听陆容说完特盟没人来华国后,她更是意外:“那特盟会派谁来见你?总不至于真的是无名小卒吧?那也太看不起你堂堂X了。”

陆容:“谁知道呢。”

她已经跟游白说过了,要来个还算精通黑客技术的人,让其在晚上会面的时候,替她去见特殊部门的人。

然后,她则跟着吕湖衣。

当然,这不是说,陆容会同吕湖衣一起进那个包厢,而是陆容会在隔壁单开一间,用蓝牙耳机听取吕湖衣同他们的谈话。

知道陆容的打算后,吕湖衣便道:“没问题。宝贝儿,看我到时候如何随机应变,将他们的目的全套出来!”

但是……

吕湖衣奇怪道:“我不太明白的是,特殊部门和特盟选的时间一样就算了,怎么地点还一样啊?他们又不是一伙的,是怎么做到这么巧的?”

这简直巧奶奶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可巧合要是多了,就变成有鬼了。

吕湖衣道:“总不能是这两方对着干,真实目的其实想试探你对他们两方都是什么样的态度吧?”

毕竟,特殊部门和特盟又不是敌对的关系。

没必要吧?

吕湖衣说的这种可能,陆容不是没想过。

只是眼下容不得想那么多而已。

吕湖衣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宝贝儿,你说有没有可能,特殊部门和特盟其实是认识串通好了的?”

陆容:“………你想多了。”

这两方根本性质都不一样,差的南辕北辙,现在特殊部门连特盟的边儿都不一定进的去。

怎么可能勾到一起去?

吕湖衣:“也是,可能我想多了吧。”

……

下午。

陆容快放学的时候,亚斯突然给陆容打过来电话。

嗡嗡的振动声将在刷题的温安安给吓了一跳。

陆容立即挂断,对温安安说了句抱歉,转而发去信息:“我现在不方便,怎么了?”

亚斯收到陆容的消息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容容你生气了。”

陆容:“???”

亚斯字里行间都透着恼意:“都怪边纪那混蛋,昨晚你给我打电话,今天早上他居然不跟我说!我还是刚刚看手机时无意中翻到的。小容容啊,我不是故意没第一时间回你的。”

因为这事?

陆容无所谓的回道:“没事。”

亚斯就问:“那你昨晚找我是什么事?”

陆容:“边纪也没跟你说?”

“??他没跟我说啊!”

亚斯卧槽一声:“等等,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小容容,是不是他昨晚做什么得罪你了?你说,我一定给你出气!”

陆容觉得挺有意思的,戏谑回:“出气?这不是你几个月前被他追着跑的时候了?”

“咳咳,我那时候是让着他的,可不是怕他。”亚斯理直气壮的道,追问:“那你找我到底是什么重要事?有没有耽误?”

“没有。我就是想问一下特盟人的行踪。”

“边纪昨晚已经告诉你了?”

“嗯。”

亚斯总算松了口气,“哼,算他还识相。要是他敢耽误你的事,老子天天找他麻烦去!”

陆容嘴角一抽,心情微妙的提醒他:“你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亚斯:“什么?”

陆容进一步提醒:“昨晚你喝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他还能清醒的接电话。”

亚斯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我当时对他耍了不妥的酒疯??”

陆容:“……倒也没有。”

“那就好。”亚斯发来一个放心的表情包。

陆容:“……”

好在,亚斯只是迷糊了一会儿便骤然清醒。

“等等……我不省人事的时候,他没醉???”

陆容发去一个同情的嗯。

“………”

“???”

“!!!”

“老子去你妈的三杯倒!边纪你完了!!”

189.已经准备好了 亚斯发完这条消息,便没了动静。

陆容莞尔,不禁摇了摇头,心道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亚斯。

随后,陆容方想收起手机,屏幕上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是连神机的。

“我今天晚上临时有事,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正好,陆容其实也要和连神机说她今晚不去找他了。

借这机会,陆容立即发了一个好字。

……

放学后,陆容念着还要同吕湖衣去盛辉酒店,很快便收拾好东西离开学校。

吕湖衣这时候已经在校外等着。

她还是坐在路边停着的车里等陆容。

一见陆容,顺手接过来陆容的包,“宝贝儿,这时间还早吧,咱俩先去别的地方吃个饭,免得到时候见特盟的人没兴致吃,那多不划算。”

陆容下意识看了眼对面不远处连神机的店,店门果然是关着的,没人。

她回道:“好。我一会儿跟你说订的是哪个包间。隔壁的包间,我也订下了,到时就在那里,我们用蓝牙耳机保持通话,有什么问题,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怎么回答。”

吕湖衣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笑吟吟道:“看爹今天给你露一手!”

陆容瞥她:“你是谁的爹?”

吕湖衣面色不改的认怂,“哈,您是我爹,您是。”

话头一转,吕湖衣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疑惑的问:“话说,宝贝儿,特盟都开始注意到你了,天盟就没有注意到你吗?”

按理说,像黑客X这样的人才,还是经国际联盟认证过能力的人,没几个不想拉拢的。

陆容现下又是在天网注册的账号,之前一经上线便引爆天网,还导致天网服务器瘫痪,影响力可见一斑。

而天网隶属天盟,特盟和特殊部门通过天网后台约见X的消息,天盟不应该是不知道的,那天盟怎么那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吕湖衣认真的跟陆容说:“别看天盟当家们都那么高冷,其实,他们跟高冷可一点都不沾边。尤其是天盟大当家裴长庭,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专业搞传销的,不然怎么对引纳人才进天盟那么热衷擅长?而天网又是天盟发展的重中之重,像你这样的黑客,他应该非常感兴趣才对,可他怎么没打你的注意呢?”

对啊,为什么呢?

因为……陆容早就被他成功拉入伙了。

陆容嘴角一抽,委婉道:“可能……他比较矜持。”

吕湖衣:“?宝贝儿你在说笑话吗?”

要是裴长庭矜持,那就没矜持的人了。

陆容干咳两声,“不用管天盟,先应付眼下再说。”

“也是。”

吕湖衣只好停了八卦的想法,同陆容找了一家店吃完饭后,就立刻赶往盛辉酒店。

到盛辉酒店时,还没到时间,才七点四十。

陆容和吕湖衣不约而同的都想来提前踩点。

进入酒店后,两人直奔陆容在目的地隔壁预订的那个包间,做技术准备。

她们前脚才进酒店,后脚一辆从外表上看非常低调的……法拉利,停在了酒店门口。

门口的人看见那辆车,注意到车牌号后,连忙走上前。

一名身着燕尾服,大概是管理层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的打开后车门,弯腰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

见此,旁边的两排门童赶紧低下头去,却也有人忍不住悄悄用余光打量。

只见从车上先下来个冷峻青年,浑身气息内敛却锐利,令人心生怵意。

他们以为这就是主管要迎接的客人。

但没想到,那青年下了车,却是微微转身,态度尊敬的退后一步。

显然车上还有人!

悄悄打量的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车里的那人这时也出来了。

只是瞧了一眼,倏地呆住。

其后下来的是个极年轻的男人。

从他低头的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太清,只能隐约看到对方极有气质,身形颀长挺拔,骨相俱佳,犹如经风雪冷萃过的寒芒,无形中自有叫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这令他不敢再打量,瞬间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去。

那个男人下车后,主管便往前去说话。

男人低沉嗓音也如他人一般的寡淡。

“人来了?”

“是。”先前的冷峻青年回道,“连生直接从机场赶过来的,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

男人淡淡嗯了声,颔首道:“进去吧。”

主管便连忙给他们引路,带他们进去。

就在他们进去后没多久,酒店门口再次停下来一辆车。

这次,从车上下来的人则是周泽成。

他似乎挺疲惫,抬头神情郑重的看了眼盛辉酒店,深深吸了一口气。

抬脚往前走后,他面上神色已变,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连带着面上那股子疲意也没了。

……

与此同时。

陆容和吕湖衣已经到了包间706内。

陆容提前带了笔记本和蓝牙设备,她坐下后,便打开笔记本调试设备,检查情况怎么样。

吕湖衣百聊无赖的打量了眼这包间,顺手拽过一把椅子来,漫不经心的坐在陆容面前,手搭在椅背上。

“宝贝儿,咱俩都确定特盟没有高层来华国了,等会儿特盟的人真的会出现吗?”

陆容边调设备,边说道:“他们没有理由放我鸽子。”

话音方落,陆容将调制好的特殊蓝牙递给吕湖衣。

“试一下。”

吕湖衣接过来,熟门熟路的佩戴好,又拂了下耳际的发丝,确保遮住蓝牙。

陆容看着笔记本屏幕上的页面,时不时敲几下屏幕。

片刻后,她颔首道:“可以了。”

吕湖衣啧了声,“特殊部门那边,你也安排好了?”

陆容微抬下巴,点了点桌面上那台笔记本,“我找的人已经弄好,挺懂随机应变的,到时候不会有问题。”

关键是,特盟的人订的包间是在七楼。

特殊部门订的是在五楼。

陆容才不会专门下去,没必要。

吕湖衣打了个响指,“得嘞!我还真的挺好奇,特盟到底搞什么幺蛾子。”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说道:“你之前都没吃多少,等会儿再点几个菜,边吃边等吧,我估计,我在隔壁705待的时间应该不会太短。”

陆容应了声。

……

另一边,704。

门被打开时,里面的人第一时间抬头看过去。

看到进来的人,他立即起身。

“三爷,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话的是个青年,身量挺高,面色木讷,看上去更多的却是面无表情,像是天生没什么情绪波动似的。

190.你觉得谁比较傻 而来的人,正是连神机和连巽。

十二月的冷天,连神机穿的看上去却很单薄,一席黑色风衣令他冷白的面色更显寡淡。

他瞥见连生,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

后面的连巽停住,让主管退下,反手带上了门。

回过身去时,连神机已经在主位坐下,连生就站在他身边,垂手静静站着。

连巽走过去,问道:“三爷,快到时间了,等会儿是直接让连生过去是吗?”

连生和连景、连巽是一样的,都是从小被连家培养,长大后为连神机做事的人。

只不过,他们三人负责的事务不同——连景负责打理连神机在京都的杂事,连生是替连神机处理G洲事务的人之一,连巽则是代表连神机处理国外事情,直接替连神机决定大部分事,给连神机省去不少麻烦。

这次,要见X的特盟的人,便是他们。

连巽的面目在这边过于眼熟,怕被X发现他真实底细是华国京都人,就通知了长年累月在国外待的连生回来代为见面。

连神机抬眼瞥向连生。

连生立即道:“我回来的时候很小心,没被人察觉踪迹。”

连神机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光微敛,难以琢磨。

连巽迟疑了下,忍不住问道:“三爷,居然您都决定不亲自见了,为什么……还要过来?您现在需要休息。”

连生闻言,看向连神机,果然发现连神机的脸色似乎过于苍白,狭长凤眸下还有淡淡的青色。

他默了默,道:“三爷,要不您现在回去吧?这里我和连巽应对就行。”

连神机微微摇头,屈指敲了敲桌面,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仪器。

“你们见到的,不一定是X。”

连生面露诧异:“什么意思?”

连巽一直跟在连神机身边,知道的多,很快明白过来。

“是特殊部门,他们也约了X。”

连生不知道特殊部门也约见了X,此刻不免意外。

“X就一个人,怎么做到同时见?”

连神机瞥连生一眼,“你在G洲历练了那么多年,就历练成这样?”

连生挠了挠头。

见连生没反应过来,连巽无奈道:“我看你是同连杜待久了,脑子都被影响的迟钝。重要的不是X怎么见,而是他会不会见。在道上,特殊部门是对那个地方最感兴趣的人。特盟没怎么插手过那个地方。”

经连巽这么一点,连生终于明白过来:“x如果见了我们,就说明他对那个地方不感兴趣,我们可以放心拉拢他;如果见了特殊部门,就说明他是想去那个地方的,我们同他会是对立面。但如果两边都见了,X的态度模糊,那他极有可能是一直在观望的局内人。”

“嗯。”连神机看连生的眼神终于缓了些,“特盟再招人,只能是身世清白的。”

不会影响到局内落棋,但对外界影响力极大的那种。

连生疑惑出声:“三爷,您既然来了,是有办法确定我见到人是不是X本人吗?”

连神机倒了杯茶给自己,出口却是:“不是。”

连巽、连生:“啊??”

连神机面色不改,“我有事想请X帮忙。如果确定X可以合作,顺便就跟他说了。”

连巽一头雾水的问:“……可是您被X拒绝了挺多次。咱们有必要非得找他帮忙吗?”

连神机似乎也挺头疼,“X已经是网络领域里,目前为止最有能力的人。”

如果连X都没办法查到,他才需要另辟它法。

连巽和连生面面相觑,并没有明白。

连生看了下手机,见时间差不多了,就道:“三爷,七点五十了,我先过去。”

连神机颔首。

于是连生戴好设备,转身离开包间。

他走后,连景想了想,说道:“三爷,您一天都没吃,我去吩咐后厨做点什么。”

连神机此刻其实胃里不大舒服,但他一贯能忍,面上也看不出什么。

“不用了。”连神机忽然起身。

连巽诧异:“您是想亲自去?可是……三爷,您现在需要休息,让后厨的人做就是了。”

他腹诽道,陆小姐又不在,三爷干嘛不多想想自己?

连神机却摇头:“我不在这里吃。”

连景:“??”

连神机没再理他,朝门口走去。

他心想,如果结束的早,他可以回去找小姑娘吃个夜宵。

他已经几天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

另一边,706。

吕湖衣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同陆容道:“宝贝儿,我现在去了。”

陆容点点头。

她刚才已经点了几道菜,此刻还没有上桌,便一并起身道:“时间来得及,我也去上个厕所。”

吕湖衣吐槽道:“走走走,一起。我感觉比我在国际联盟的时候还紧张。”

两人就一起出去。

陆容思虑周全:“一会儿咱俩分开走。”

吕湖衣:“懂。还有十分钟,也不知道特盟的人来没来。”

陆容还有点不放心,停了下来:“你先去,我等一分钟再出去。”

“别啊,咱俩一起。放心吧,这又不是705,从这出去,就算碰上了特盟的人,谁能想到咱们就是他们要见的?大不了我换套衣服,乔装一下,到时候一样认不出哈哈哈哈。”

吕湖衣深以为然,亲亲热热的勾着陆容的脖子就要一起出去。

陆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吕湖衣已经开了门,一把拉陆容出去,嘴里还信誓旦旦的说道:“运气肯定不会这么背的!而且,我的伪装技术,你还不信吗?分分钟秒变另一个人……”

这时,吕湖衣目光不经意间看了眼隔壁。

话头一顿,吕湖衣忽然戛然而止:“!!!”

她才走出去一步,陆容没动。

陆容心里一个咯噔:“怎么……”

吕湖衣猛然回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陆容回去,一把甩上门。

陆容:“……?”

外面,连生停在705门前,冷不防听见砰一声响,被吓了个激灵,疑惑的看过去。

只看到有个耗子般人影瞬间没了。

然后就是被关上的门。

连生皱了皱眉,没多理,推门进去。

706里。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吕湖衣。

吕湖衣也面无表情的看着陆容。

陆容缓缓出声:“……你觉得他看到你了吗?”

吕湖衣咽了咽口水,没底气的说:“我觉得,他没看见我,你信不信?”

陆容便又问:“那你觉得你们俩,谁比较傻?”

吕湖衣心虚道:“……应该是对方傻。”

陆容:“……”

片刻,吕湖衣干笑两声,故作镇定:“这是巧合,巧合。再出去,外面肯定没人。”

191.容姐,挺深藏不露的 陆容抹了把脸,服气的说道:“我是真想去厕所。这次,我一个人去,你换身衣服,伪装下再去。”

吕湖衣真诚的点头。

陆容叹口气,绕过吕湖衣,看上去稳的一批,直接开门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包间里便只剩下吕湖衣一个人。

吕湖衣郁闷的抓了抓头发,心道是巧合,肯定是巧合!一定不是她运气背!

这样想着,吕湖衣也叹了口气。

但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后面突然响起砰的一声重响。

吕湖衣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刚好看见才出去的陆容居然又回来了,还一把将门甩上,猛地站定。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有点……懵?

吕湖衣愣住:“宝贝儿,你怎么回来了?”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面无表情的看向吕湖衣。

“???”

“门外还有人。”

“………”

陆容稳的一匹的表情出现了丝裂缝。

……

外面走廊。

连神机和连巽陷入了沉默。

就在几秒钟前,连神机才出来,抬头冷不防就看见刚从706出来的陆容。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双方都有点猝不及防。

两两对视,同脸意外。

连神机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看见陆容,诧异了一瞬,下意识的想打招呼。

但招呼没打成,陆容甩了他一脸。

“………”

连神机依稀记得,之前似乎有过一次,而那次是因为……江建林那个儿子。

忆起这点,连神机:“……”

莫名觉得空气有些冷的连巽哆嗦了下,茫然的看看连神机,再看向706。

片刻,连神机慢慢缓过来,走向706。

在包间门前停下。

饶是连神机再怎么处变不惊,这一刻都不禁嘴角微抽,抬手抬手屈指敲了敲门。

连巽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低声问道:“三爷,这是……什么情况?”

连神机面无表情瞥他一眼。

连巽:“???”

怎么觉得三爷心情不太好?是他的错觉吗?

706的门没动静,连神机微微蹙眉,又敲了几下。

包间内。

吕湖衣不可思议的问:“宝贝儿,你说外面的人是连神机?”

陆容黑着脸点头。

随即,敲门声响起,陆容眉心一突。

吕湖衣看了眼门:“开吗?”

陆容背过身去,不想面对。

敲门声再响起时,吕湖衣嘴角抽搐,方想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他又不可能是特盟的人,也不会知道你在这儿是做什么,你怂什么?”

陆容:“……忘了。”

吕湖衣:“……”

可能是觉得有点丢面,陆容立马正经道:“我去把他带走,你赶紧去隔壁,见不了就不见了。”

吕湖衣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古怪的打量陆容,再看眼门。

陆容干咳两声,上前开门。

连神机这时脸色极沉,在他旁边的连巽丝毫不怀疑,如果陆小姐再不开门,他家三爷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来。

门开后,连巽下意识看向连神机,果然见连神机脸色缓了点。

“那个……挺巧的。”

陆容只开了一半门就要出去,免得连神机和连巽看见吕湖衣。

连神机注意到她这动作,不自觉的蹙眉,语气却听不出变化:“确实巧。你来这里是见朋友吗?”

“呃……也算……”

这话还没说完,705的包间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是听见外面一直有动静的连生再也坐不住了,出来看看是不是X搞的。

结果一出来就看见连神机和连巽,他愣了下。

没等回神,连生见连神机和连巽站在706包间门前,对着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说话,不禁惊讶。

“三爷,您跟她认识?”

又看向陆容:“刚刚是你出来看见我,就迅速摔门进去的吧?”

此时此刻,连生突然觉得,X到底什么时候来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有生之年居然看见三爷同一个异**流,还连巽还见怪不怪!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陆容:“……”

连神机:“……??”

706包间里听得清清楚楚的吕湖衣觉得自己在窒息。

705,是特盟的人和X约见的地方。

但现在705里的人,听上去居然是连神机的人?!!

一阵诡异的静默里,连神机似乎明白了什么,缓缓开口:“你来是为了705?”

陆容的脑子有点空白,分不清是被连生当场指认的社死更多,还是对连神机居然真的跟特盟有关系的懵更多。

她看了看连生,再看向连神机。

“你在这儿……也是为了705?”

连神机挑了挑眉。

虽然没点头,但已经足够能说明。

陆容觉得这事态有点超出她的控制。

她默了默,将半掩的门推开,冷静开口:“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

说着,她一把拉住没来得及缩回去的吕湖衣,当即拽了出来,面不改色道:“你看吧,我就说705已经被人预订了,你非要。既然预定的人是连神机,你放弃好了。”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忙。”

话落,陆容还礼貌的同连巽、连生都打了个招呼,拉着吕湖衣就要走。

吕湖衣立即配合:“熟人,熟人啊,那咱就不抢了。”

连生一脸茫然,连巽目瞪口呆。

在这一刻,连巽不禁极为佩服陆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就在陆容拉着吕湖衣要走时,忽然听见连神机似笑非笑的开口。

“别急啊。容姐,挺深藏不露的。”

陆容:“……你别这样叫我。”

“那叫什么?X?”

陆容看向连神机,嘴角微抽。

就觉得……也是挺服气的。

连神机眸光笼在陆容周身,不知想到什么,低低笑了声。

“给个机会,聊一聊?”

陆容看着他,在他堪称温柔的目光里,没办法拒绝。

“……行吧。”

吕湖衣:“???”

不走了?

旁边的连巽和连生:“???”

什么情况?

连神机微微叹了声,嗓音极轻:“原来是你……”

陆容没听太轻,疑惑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连神机笑了下,指了指陆容身后的706,“就它吧。”

192.帮我找个人 陆容此刻也不想再去705,便点点头,一脸菜色的拉吕湖衣转身回去。

吕湖衣被拉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拉回去,满脸懵逼的压低声音问:“宝贝儿,你这是……掉马了?”

陆容面瘫脸:“显然。”

最起码,在连神机面前是。

她就知道,连神机果然难糊弄。

连神机随陆容进来,一眼瞧见包间里陆容准备的那些设备,似笑非笑道:“看来,想一起去了。”

陆容一愣。

待坐下时,陆容才明白过来连神机的意思,看向连神机身后眼生的连生,嘴角抽搐的问:“你也准备了别人替你?”

如果她猜的不错,今晚见她的原是连神机。

连神机扫了眼坐在陆容身边的吕湖衣,收回目光坐在陆容另一边,应道:“嗯。”

陆容:“……”

绝了。

既然已经摊牌了,陆容直接纳闷的问:“他是怎么避开其他人视线来华国的?我没查到特盟有高层在最近来回国。”

连神机笑了笑,“怎么不猜连巽?”

“连巽已经去过京都,在京都露过面,若是他,稍留心思便能查到他是京都连家人。特盟在G洲一向独立,没听说有跟哪方势力过多的交涉,如果被人知道,特盟与华国人有关系,会影响G洲的形势。”

毕竟,G洲独立于任何国家之外。

无论哪个国家,只要在G洲的一席之地占的多了,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连带特盟,也会准备被其他势力给全盯上。

这也是裴长庭为什么对华国不感兴趣,鲜少收集华国消息原因之一。

连神机勾唇嗯了声,“那怎么不猜连生是从来就在华国?”

连生?

那人的名字?

陆容扫了眼还没回神的连生,淡淡道:“他身上的气息被G洲影响到太深,举手投足间还有G洲风俗的影子,不会是一直待在华国的人。”

说到这里,陆容顿了顿,忽然道:“他能避开联盟和天盟对海关的监视,所以……你有自己的海关渠道?”

这话一出,陆容喉间微动,有些心惊。

连神机倒没瞒陆容,悠然道:“恰好有一个。”

陆容微微坐直了身子。

如此说来,连神机就不会是特盟的普通高层了,他的背景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连神机毫不避讳的直视陆容,注意到陆容眼底闪过的探究与深思,也没移开目光,仿佛并不在意陆容对他的打量。

他们两人你来我往的说完这些,其他人还是没回过神。

连巽本来没那么大反应,现在直接懵了。

“???”

三爷您就这么透出去了??

怎么那么诚实?!

等等——

连巽从听到这番话的震惊中微微醒神,意识到了另一件大事。

他神情僵硬的转过头去,看向旁边的连生,发现他也是同样的状态看着他,显然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连生咽了咽口水,突兀的插话:“三、三爷,我打断一下。”

连神机淡淡看向他。

连生自己在心里捋了捋事情的发展,茫然开口:“您同这位……挺熟的。但她好像……是我们今晚要见的人。”

连神机微微蹙眉打量了眼连生。

几眼后,他收回略带嫌弃的目光,“看来你的脑子是真的被连杜影响了。”

连生:“!!!”

所以眼前这位真的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能以一己之力把天网搞瘫痪的大名鼎鼎的黑客X!

可她……为什么会是个小姑娘???

而且……还跟三爷这么的熟!!

连生极度吃惊中,下意识抬手掐住胳膊,然后猛地扭了下。

下一刻。

“啊!我、操……疼疼疼!连生你有病吗?掐我的胳膊做什么!!”连巽痛声尖叫,连忙甩开连生的手,龇牙咧嘴的低吼。

连生:“不是做梦啊。”

连巽:“?你有病??”

连神机抬手遮住半张脸,对陆容冷静道:“其实他们不是我的手下人。”

他没有这样像傻子的手下。

连巽和连生:“???”

陆容一直郁闷的心情终于微妙的平衡了些,拖长语调回:“哦……”

连神机:“……”

陆容身边的吕湖衣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

她一直带着墨镜和口罩,连神机也看不到她具体的相貌的神情。

吕湖衣偷偷扯了扯陆容的衣袖,清了清嗓子道:“虽然……过程不怎么样,结果也算见到了。既然大家都认识,那就开门见山。你特盟为什么要见X?真实目的是什么?”

陆容眸光清凌了些,平静下来,径直望着连神机。

连神机也看着她,没说话。

连巽听到吕湖衣的话,暗道不好。

他们见黑客X,是想确定X的立场,以及能不能合作。

现在知道陆容就是X大佬,那必然……不能合作啊!

首先,陆容不仅是X,她还是齐老的继承人和无相生,单就这一点来看,她就和特盟不是一条线上的。

其次……陆容对连神机实在太特殊了。

连巽跟在连神机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连神机对谁像对陆容这样上心过,这简直可怕。

要是同陆容合作,难保她不会影响到三爷之后的决定。

要是影响了,那他们过去五年的部署,可全都付诸东流了。

思及此,连巽顿时就想上前。

可没等他说什么,连神机就开口道:“想请X帮个忙。”

连巽一愣,反应了足足好几秒,心中的巨石蓦地落地。

好险好险,幸好三爷说的不是合作的事。

陆容微怔,脑海里闪过之前查到的连神机委托的那个任务。

“什么忙?”

连神机抿了抿唇,眸底似乎酝酿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陆容看不懂,只觉疑惑。

“帮我……找个人。”

难道真是十八年前进过那地方的名单?

陆容目光微闪。

随即,她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连神机既然已经做出那种特效药,就说明连神机已经找到名单上的人,才能拿到血液样本。

“……什么人?”

连神机温柔的望着陆容,眼神却有点深,像是历过漫长岁月,才终于在彼岸看到了她,便格外缱绻与苍凉。

这一刻,陆容居然有个奇怪的念头。

她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似的。

不及她多想,连神机已开口,声音低沉轻缓:“是个大约四十岁出头的男人,但须发已全白,常年穿印着黑白双色玄鱼的道服,嗜酒,瘸了条腿。”

陆容耐心停着。

但听连神机说完,陆容脸色骤然微变。

吕湖衣一惊,没控制住猛地扯住陆容的衣袖。

这……

连神机描述的特征……

怎么那么像陆容的师父啊???

193.他是我叔叔,连正坤 没错,连神机对陆容描述的特征,与陆容失踪已久的师父,简直一模一样。

陆容眸光微紧,定定望着连神机,好半晌才说的出话。

“这是什么人?你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他?”

吕湖衣掩在桌下的手又用力扯了下陆容的衣角提醒她。

一旁的连巽和连生逐渐从陆容就是黑客X的震惊中回过神,听到连神机说的话,又陷入沉默。

连神机说的人,他们也知道。

可以说,从京都连家出来的本家人,没有不知道的。

因为……

连神机收回目光,眼帘微垂,面色看不出喜怒,缓缓道:“这个人叫连正坤,是我的叔叔——亲叔叔。”

“什么?”

这陆容是真的没想到,没忍住意外出声。

连神机说不清道不明的看了陆容一眼。

连巽和连生面露疑惑,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也就对陆容知根知底的吕湖衣与陆容一般不可思议,甚至有点傻眼。

陆容彻底坐直了身子,神色微凝。

她师父没有告诉过她自己姓什么,但她知道她师父的道号,即正坤。

实际上,陆容当年第一次见到她师父,便是于阳城身陷“3?22”案的时候。

那时,她能在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情况下逃出生天,不止是因为她自己的能力,更是因为意外遇见了她师父,被帮了一把。

事后他对陆容说,陆容根骨奇佳,是修炼的好苗子,如果能拜他为师随他修炼,日后定会有所成就,还极力表示陆容天生就适合修炼。

陆容当时心系陆家,急于回去验证自己猜想,也并不相信他,就冷淡回绝。

见陆容不愿意,对方不强求,告诉陆容他号正坤道人,便放她走了。

但陆容在陆家心灰意冷,想起唯一还对她好过的齐老,就想去齐老身边。可陆容当时还在被追杀中,她怕于齐老那里停留过久,会牵连到齐老,便在身上的伤有所好转后立即离开。

果然追杀她的那拨人并不放弃,最后陆容孤身难敌,处境艰险,对方似乎只是想抓她回去交差,留了她一口气。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师父突然又出现救下了她。

他对陆容说,既然陆容无处可去,不如跟着他修行。

陆容被他连救两次,为还清恩情,就拜了他为师。

然后,他就将陆容带去了G洲。

五年里,陆容只回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去那个地方,但每次都没能闯到最后。

第一次时,若不是碰到也阴差阳错被追进去的沈清泽,并一念之差救了他,沈清泽也不会救重伤的她,她可能当时就折在里面了。第二次,陆容则是为了她师父。

思及此,陆容就皱眉问道:“他真是你的亲叔叔?”

她认识师父至今,可从来没听她师父提起过他家里还有人。

“自然。”

连巽站出来道:“陆小姐,那位就是我家三爷的亲叔叔,我和连生都能作证的。”

连生有点懵,X相不相信三爷,很重要吗?

但他还是跟着点头:“没错。”

陆容沉沉的望着连神机,似乎是在衡量怎么说。

连神机大约猜出点什么,冷不防道:“陆容,你是认识我叔叔的,是吗?”

陆容微蹙眉头,反问道:“告诉你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找他?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的连家?”

不怪陆容如此,陆容自认识她师父起,就一直能隐隐察觉到,她师父在躲什么人。

包括失踪,陆容也有种直觉,应该是与她师父过去的经历有关。

如果她师父躲得人是连家的话,那陆容怎么都不会考虑帮连神机这个忙。

连巽心里一个咯噔,不好,三爷不会真告诉陆小姐吧?

这可是连家的秘辛,轻易不得令外人知的。

他连忙道:“陆小姐,X以往接任务也要这般刨根问底吗?这不太合规矩了吧?”

陆容瞥他一眼。

连巽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对上连神机微冷的目光。

他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告诉你也无妨。”

连神机看向陆容温声道,顺手给陆容倒了杯热水,推到她面前,“我叔叔十八年前离开过连家,回去时便已伤了腿,不良于行。当时他不肯说出发生了何事,后来更是悄无声息的离开。我父亲担心他处境艰险,多年来一直在找他的下落。”

“你是知道五年前‘3?22’案的。”

说到这里,连神机顿了下,深深的望着陆容,继续道:“当时我去阳城,正是因为查到我叔叔有过阳城现身过。不过当时有连家的死对头知道了我的行踪,想动我,他们没把握好分寸,才会在阳城引起大乱子。”

“哪里是没把握好分寸?”连巽忍不住道,“三爷,分明是您当时明明知道他们在盯着您,却还不肯离开阳城,他们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连生跟着直点头。

那次连神机受伤,几乎丢了大半条命。

本来,确定找不到连正坤后,他们就该离开,但连神机突然收到一个消息,坚持留在阳城找人。

他们不知道那消息到底是什么,令连神机几乎失了理智,还冒失的硬闯那伙人的据点,受伤了也不走。

最后,要不是他们硬着头皮将连神机打晕,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连巽顶着连神机冰渣子似的视线,用最后一点勇气对陆容道:“陆小姐,三爷疯起来的时候,谁也劝不住,劳您日后多劝劝三爷吧。”

陆容微愕。

所以,连神机当时是因为她师父受的伤?

可……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而且,当时她师父明明就在阳城,难道就没现身见过连神机吗?

连神机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连巽,眸中满满都是不悦的警告。

随即,他看向陆容,脸色缓了许多,道:“除了那一次,这五年来,我叔叔慢慢的已经愿意联系连家。一年前,我还收到过他的消息。但自那之后,他踪迹全无,我与我父亲怎么都找不到,担心他是出了什么事,便想方设法的找他。”

没收到过消息,是人一年前就失踪了。

连陆容这样的网络高手都寻不到,连神机自然也寻不到。

陆容问:“所以,你一直想找X,包括没接手医科组织,都是为了你叔叔?”

194.有点太多了吧 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说出那话后,连神机似乎沉默了一瞬。

他径直望着陆容,漆黑的狭眸氤氲着深邃情绪,冷峻苍白的眉眼似乎常年都是寡淡的,喜怒难以琢磨。

半晌,他微微颔首:“算……是吧。”

陆容有些疑惑。

算是……吧?

到底是,还是不是?

这时,连神机忽然脸色微变,别过脸去,以手掩面重重的咳了几声。

连巽和连生一惊,连忙上前,“三爷!”

他们二人,一个赶紧给连神机倒了杯热水,一个拍着连神机的后背给他顺气。

陆容脑海里才掠过几个念头,就被连神机的几声咳嗽吸引了注意力,起身靠近他。

“你怎么了?”

连巽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打开,倒出一个药丸给连神机。

“三爷,这是您之前的药。”

陆容目光落在那粒黑色的小药丸上,愣了下,想也不想的端起水给他。

一旁的吕湖衣有点茫然。

连神机身体不好吗?

之前没听说过啊。

连神机就着水服下药,稍稍缓了会儿,看上去似乎好多了。

他一抬眼便对上陆容紧紧盯着他的目光,顿了下,温声开口:“我没事。这几天有点累罢了,休息会儿即可。”

连巽和连生交换了个担忧的眼神。

陆容眉头紧皱,仔细的打量连神机,问:“真的没事?”

连神机失笑,伸手拉她坐下,“小毛病。”

“哎哎哎,你手放哪儿呢?”

见连神机手扶着陆容的肩,吕湖衣反应极大的猛地起身,一把拂开,警惕的将陆容拉向自己。

连神机淡淡道瞥了眼吕湖衣。

连巽和连生看的额角青筋直跳,忍了又忍,才忍下没对吕湖衣无礼的举动说什么。

陆容倒没想那么多,陈述道:“可你脸色挺难看的。”

像是……贫血。

连神机漫不经心道:“也是有点累罢了。”

他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温声问:“那你方便帮我这个忙吗?”

“呃……”

陆容有点猝不及防。

连巽见状,不由道:“陆小姐,既然都是朋友,您就别拒绝我家三爷了。”

之前他们被拒绝了那么多次,不认识也就算了。

现在认识了还拒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事关陆容的师父,吕湖衣不好发表看法,便偏头看向陆容,如果陆容不愿意,她就出头拒绝他们。

但陆容沉吟片刻,面色没什么变化的点头。

“过去多年,很多线索都会消失,我不保证能找到人,但会尽力的。”

连巽和连生松了口气。

哪怕没能成功和X合作,那么解决这件事也好。

连巽立即看向连神机问道:“三爷,既然事情已经差不多办完了,您回去休息吧?”

连神机没说话,而是看向陆容问:“你还待在这儿吗?”

“我……”

才开口,陆容注意到连巽看向她恳求似的眼神。

她稍顿了下,果断摇头:“不了,该回去了,早点休息吧。”

连神机便道:“那我正好送你回去。”

“好,我回三中附近的公寓。”

连巽总算松了口气。

他身边的连生却是一脸疑惑,看看陆容,再看向连神机,只觉得更晕头晕脑。

话说……他不在华国的时候,是不是错过了三爷什么重要的事?

……

连神机将陆容和吕湖衣送回公寓才回去。

今天折腾的挺晚,吕湖衣便没有走,在公寓里留宿。

但她越想越不对劲,洗漱完揣着枕头被子就跑去陆容的房间,和她挤一张床。

“宝贝儿,我觉得连神机还有事瞒着你。”

彼时陆容正在看翻阅一本古籍,见吕湖衣要和她一起睡,面无表情道:“说完回你房间。”

“别呀!咱都是女的,怕什么呢?我又不会对你说什么。”吕湖衣笑吟吟的说。

“你别转移话题,我知道你肯定已经察觉连神机有事瞒着你,否则,你也不会没告诉他,他要找的那个叔叔,就是你师父。”

吕湖衣猜的没错,陆容的确如此。

陆容翻了一页,淡淡开口:“我相信连神机不会骗我,但也相信我师父不会骗我。这五年来,我师父对他家里人闭口不谈,里面必有隐情。在我确定这个隐情于他到底是有利,还是无利前,我不能透露我师父的事。不然……我若是无利,我师父五年来的藏匿岂非功亏一篑?”

也真是因为相信连神机,陆容才要先查清楚事实。

她不希望连神机与她是对立面的。

吕湖衣啧了声,“你说你这个师父,是真的把你当徒弟吗?他要是真当你徒弟,怎么失踪了还给你留下这么个迷局?不仅把你引回国,还把你往陆家引。他到底想做什么啊?是有什么信息要告诉你吗?”

陆容盯着书页上的内容,没有说话。

吕湖衣都有这样的疑问,她自然也有。

目前她弄不清的事主要有三件,第一件事,齐老为何对他与陆家的事避而不谈;第二件事,她师父为何要将古玉留在陆家;第三件事,她师父又到底是什么人,年轻时发生过什么事。

连神机说,她师父十八年前回到连家时,腿就已经伤了。

按理说,她师父既然是连家人,那便是世家出身,究竟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才会瘸腿变成后来的模样?

而且,齐老和她师父又都与陆家有过交集。

陆容想的头疼,就将书合上,说道:“先睡吧,之后走一步看一步。”

“只能如此了。”

……

另一边。

连神机没回水园,而是去了他在阳城的另一处房址。

连生见连景不在,便问道:“连景现在还不知道三爷的事吗?”

“嗐,他啊,没必要知道,免得咱们这些事吓到他。”连巽耸了耸肩。

连生不意外的应了声。

两人在厨房简单弄了些吃的,便端上去二楼书房找连神机。

一进书房,果不其然看见连神机又在忙。

连巽叹道:“三爷,您才抽了那么多血,正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这些事交给我们忙就是了。”

“抽血?三爷抽血做什么?!”连生不知道这事,惊呼出声。

连巽犹豫的看了眼在书桌后浏览文件的连神机。

连神机头也没抬的淡声道:“做特效药。”

连生错愕:“可您的身体特殊,用您的血液做出来的特效药,只会对与您情况一样的人有用。这样的人少,您何必呢?”

连巽见连神机不欲多言,替他道:“是为了齐老。”

连生:“………”

就算是为了齐老,他也觉得不值当。

“不过……”连巽踌躇的望着三爷,“三爷,您这抽的血……有点太多了吧?都够两个人的药用量了。而且,您还将一部分给了沈少爷,万一他发现您的血液特殊怎么办?”

连巽想说这个想挺久了。

195.陌生联系人 “我知道。”连神机淡淡说道。

连巽其实准备了一连串的话想劝连神机,但都被连神机突如其来的这一句给噎懵了。

“……您知道??那您为什么还……”

连神机啪的一声合上看完的文件,波澜未惊,“若他看不出来,那他也就不是我的师弟了。”

答应给沈清泽,是不忍心拒绝陆容的要求。

答应的那一刻,连神机也想好了所有的可能,以及如何应对。

沈清泽进过那个地方,让他知道未必是一件坏事。

……

次日,陆容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学校。

温安安看到陆容睡眼惺忪的模样,十分诧异。

“同桌,你昨晚怎么没睡好呀?”

陆容一股脑将包塞进抽屉里,道:“失眠。”

其实是吕湖衣第一次同陆容睡觉比较激动,一直拉着陆容说各种八卦悄悄话,陆容最后忍无可忍要把吕湖衣赶回她房间,又对吕湖衣赖着不愿回去没办法。

于是陆容被折腾到了两三点才睡觉,能睡好就怪了。

陆容发誓,她以后一定再也不会允许吕湖衣和她一起睡。

温安安啊了一声,关心道:“同桌,那你睡一会儿吧,老师来了后我叫你。”

陆容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趴在了桌面上。

温安安趁她没睡着前,忙不迭说道:“同桌,后面几天你可要保证休息呀,这样才有精力去看孟陵明的演唱会!”

不久前,月考的成绩就出来了。

温安安和苏梦的成绩很对得起她们之前一段时间的刻苦努力,都有不同程度上的进步。

是以她们的父母为了鼓励她们继续努力,就答应了她们俩。

孟陵明的演唱会不在阳城,是在周围的城市,刚好周末时间多,够她们的来回。

陆容闷闷的嗯了声,没抬头看,手却准确无误的抓起一本教辅竖着,挡在自己的面前。

温安安看着她这样,无奈的摇摇头。

她的学神同桌在月考中果然不负众望的又是年级第一,老师更不会管了。

温安安其实想不通,同桌每天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并不多,怎么成绩稳的一匹?

这可能就是学神与普通人的区别吧。

陆容一连睡了两节课,在大课间的时候醒了过来,精神头总算补足。

她伸了个懒腰,拿着水杯去接了热水回来,从抽屉里摸出手机来。

刚打开,屏幕主页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大佬,您在吗?”

——联系人17。

看着这条消息,陆容愣了下,因为她对这个联系人没怎么有印象,挺陌生的。

而且,同这人的聊天框里,乍一看,只有对方发来的消息。

陆容随意往上翻了翻,她从来没回过对方,时间跨度还挺大。

她翻看的这片刻工夫,对方又发来一条长长的消息。

“大佬,这个周末是我的新歌发布会。您几年前送给我的谱子,已经发到了最后一首。您从来没回过我,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您能看见这条消息的话,希望您能给我一次再见面的机会,让我好好的感谢您。”

后面附带了一串地址,不是阳城的。

看完的陆容:“………??”

她第一反应是,什么鬼?

她怎么不记得之前有给过别人谱子?

陆容莫名其妙的看着这条消息。

她都不记得这个联系人是谁。

既然眼生,想必这个联系人也不是多么的重要。

陆容就切换成别人的页面。

……

下午放学后,陆容同温安安、苏梦去医院看望杨晓雯恢复的如何。

得知温安安和苏梦都可以去看演唱会了,杨晓雯十分羡慕:“要是我没有出车祸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和你们一起去看孟陵明的演唱会。”

温安安安慰道:“没事的还有下一场呢,等下一场,你那时候肯定恢复了,咱们再一起去看。”

苏梦也笑嘻嘻道:“对呀,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只有这个最重要。”

“我知道的,放心。”杨晓雯道,“我记得孟陵明办演唱会的城市离阳城不远,一天可以来回,但你们也要多准备点东西,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要在那边留宿一晚,也不会措手不及。”

“知道啦知道啦,你跟我妈妈一样唠叨。”苏梦开玩笑道。

“好啊,你现在嫌我唠叨了是吧?”杨晓雯佯怒道。

苏梦没看出来,连忙去哄她,结果被杨晓雯一下子按倒挠痒,两个人瞬间闹成一团。

温安安失笑,又担心苏梦压到杨晓雯的伤腿,操心的注意情况:“梦梦,你小心一点。哈哈哈,你们俩谁也搞不过谁好不好?哎哎哎,怎么还较真了?”

陆容看着她们打闹,面色稍霁,静静的看了会儿,起身出了病房,去看齐老。

也是到了齐老病房,陆容在齐老那里突然看见了周泽成,才突然想起来,昨晚她把特殊部门给漏了。

代她去应付特殊部门的人最后没得到她的指示,不敢拒绝或者答应,只高冷的含糊应付周泽成,十句里都不一定应一句。

嗯,回去她就拒绝,以免后患。

这样想着,陆容敲了敲门示意里面的人。

看她来了,齐老很高兴的叫陆容进来,又客气的对周泽成道:“小周啊,你该办的事也办的差不多了,以后不用来了。”

周泽成在齐老面前客气礼貌,没一竿子笃定:“齐老说笑了,差事没办完,怕是还需要来叨扰一二。”

周泽成自诩已经是个极有经验的狐狸了,却还是摸不透昨晚见的那位X的心思。

而且,周泽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昨晚见到的人有点奇怪,好像也也并不符合他心里对X的预期。

周泽成说完,扫了眼进来的陆容,没再说什么,识趣的起身告退。

齐老皱了皱眉,挥手让他走了。

看向陆容时才笑了起来:“丫头,找我什么事啊?”

陆容知道周泽成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昨晚他没成功拉拢到X,还想再通过齐老见X一次。

陆容随意坐下,道:“这周末我和同学去看演唱会,会离开一下,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找连神机也行。”

齐老有点惊喜。

过去陆容性子孤僻,很少和同龄人出去玩,没想到现在倒是变得开朗了些。

还有陆容后面补的那句话。

他了然的笑笑:“既然你这么信任连小子,放心吧,我记住了。”

陆容点点头:“没别的事了。”

196.金三角秘密监狱 陆容没有事,不代表别人没有事。

很快就到了陆容和温安安、苏梦约定一起去看孟陵明演唱会的前一天。

这天下午放学后,温安安和苏梦很激动的和陆容告别,订好明天见面的地点才离开。

陆容本来是要去连神机的店里,和连神机一同吃饭。

她八成会离开阳城至少一天,走之前就想最后再吃顿连神机做的饭菜,心满意足的吃好喝好后再走。

但是,陆容才出学校,就听到熟悉的声音直叫她。

“大兄弟!”

陆容循声看过去,果然是沈清泽。

他就在不远处的绿化带前,浑身几乎裹成个球,还带着口罩,贼兮兮的朝她找回,看着就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陆容一言难尽的打量了他几眼,才朝他走过去。

“既然来了,一起去吃饭吧。”

“吃饭?去哪儿?”沈清泽反应慢了半拍。

待反应过来,他连忙道:“你是不是要去找连神机吃饭?不行不行!我来找你是有事的,这事儿不能让连神机听。”

陆容转身要走的脚步顿住。

她回过头去看了沈清泽几眼,“很急?”

“当然了!”

陆容看向连神机的店,思考自己的晚饭怎么选择。

片刻,她服气的说道:“行吧,找个地方单独聊。”

说完,她给连神机发去一条消息,告诉他她不去了。

然后,陆容看着沈清泽道:“你最好真的有很要紧的事。”

在陆容的印象里,没几家店的。手艺比连神机的还要好。

好不容易她和连神机今天都有空,没成想沈清泽突然冒出来了。

沈清泽干笑两声,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两人就近找了家火锅店,要了个单间,点好菜让服务员出去后,沈清泽立马问道:“大兄弟,我接下来问你这件事,你好好的想,认真的回答我。”

语气郑重其事,仿佛即将要同陆容说一件能影响他命运的事。

陆容莫名其妙的看着沈清泽,“什么事?”

沈清泽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还记得,一年前,你去过G洲西南边金三角地带的秘密监狱的事吗?”

这话一出,陆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凉飕飕的看着沈清泽。

沈清泽迟钝了几秒,连忙解释道:“别生气,我知道你不愿意提这个,不是故意要提的,是这个对我很重要。”

陆容抿了抿唇,冷淡回:“记得。”

沈清泽再次叹气。

若非必要,他也不会对陆容提起秘密监狱的事。

对陆容来说,如果说陆容有什么逆鳞,那这个秘密监狱绝对排的上号,还是最前面的那个。

而陆容一年前之所以会选择在鼎盛时期隐退,就是因为这个秘密监狱。

沈清泽小心翼翼的问:“我想问你的,你确定当初秘密监狱的那场意外里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吗?”

陆容皱眉,冷声道:“当然。”

沈清泽呆了下,似乎不相信般又问了一遍;“你真的确定没有别人了???”

“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陆容面色极淡的道,“当时我醒来后,又回去找过,证实与我同期的那些人皆数已葬身意外。”

当时陆容醒来后,就已经身在G洲她的住处,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的师父正坤道人。

她师父告诉她,秘密监狱在那场意外中毁了大半,他是在火海里找到她的,然后亲自把她带回了G洲。

其实那是陆容伤的最重的一次,几乎没能醒过来。

陆容不知道她师父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令她在短期里极快的恢复,而且身体根基居然没损坏,只是在那之后,陆容的身体出现了异变。

不过,命总算是保了下来。

而她师父失踪,就是在她养伤没多久后。

沈清泽本来不知道陆容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陆容发现师父失踪,急于寻人,可她没彻底恢复,不方便行动,就只好找沈清泽帮忙。

没想到的是,沈清泽自己猜出了她的伤是金三角地带的秘密监狱所致。

沈清泽知道后还很感叹,陆容几乎毁了整个秘密监狱,可秘密监狱是国际联盟的重地,一向被国际联盟看的极严,但陆容居然没受到国际联盟的逮捕追罚。

这比国际联盟会解散还要荒谬和不可思议。

当时,陆容其实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她过后就告诉了裴长庭他们和吕湖衣,说她在秘密监狱闹了一场,但没告诉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

如果国际联盟要追究责任,他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谁曾想,国际联盟自己将事情咽了下去,什么都没做,就默默重建秘密监狱。

陆容那时候因为她师父莫名失踪,忙的分不开身,就没再关注过。

“不应该啊……”

陆容的思绪被沈清泽这呢喃的一句打断。

“什么不应该?”

“不应该只有……”

说到一半,沈清泽骤然回神,话在他嘴里急急的刹住,“我……我是说,只有你活下来,你还挺幸运的。”

刚说完,沈清泽就发现陆容面色浸着寒意,猛然反应过来,直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于陆容而言,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并不算好事。

他赶紧道:“我是说,我……希、希望,对,就是希望还有人在,这样我就能对你的病情有办。哈,就这个意思,没别的。”

陆容皱眉打量沈清泽,眼神压迫力十足,令沈清泽头冒冷汗,有点坐立不安。

好在很快服务员便来上菜,打破了陆容和沈清泽之间凝滞的气氛。

“快吃吧,听说你明天要和同学出去玩是吧?这挺好的,今天好好吃一顿,我请你,当给你送行了哈。”

陆容:“……”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沈清泽,没什么表情的说;“你倒是难得大方。”

沈清泽瞬间警惕,怕露出什么马脚。

“瞧你说的,大兄弟,我对你什么时候不大方过?好了好了,快吃吧,吃完我还得回去呢。你是不知道,齐老已经开始吃连神机做的那种特效药了,在等反应结果,忙得很。”

陆容哦了声。

沈清泽干笑着擦了擦冷汗。

他生平第一次,吃顿饭,吃出了如履薄冰的感觉。

终于吃完后,沈清泽让陆容先走。

他确定陆容离开了,立即掏出电话来打出去。

那边过了许久才接。

沈清泽一等接通,立即沉声道:“大兄弟明天不在。趁这个机会,好好聊聊吧,师兄?”

197.我觉得你有点熟悉 陆容离开那家火锅店后,回头看了眼,但没回去,顺着沈清泽的意思直接离开。

她和沈清泽认识了足有五年,哪怕见面极少,也不妨碍她清楚了解沈清泽的脾性。

从沈清泽突然问起她一年前秘密监狱的事情起,陆容便能确定,沈清泽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且不想让她知道。

不想告诉她就不想告诉她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陆容心想,只要确定,沈清泽瞒她的事对她没有不利,就可以了。

……

次日。

陆容和温安安、苏梦约好了三中校门口见面。

她们要去的城市叫安城,陆容看距离不算太远,直接找了个司机开车送她们去。

温安安和苏梦本来还在商量要坐哪班车,乍然得知不用去车站,激动的都想给陆容一个大大的拥抱。

心想,这应该就是拥有神仙朋友的快乐了吧。

陆容是从公寓走的,她收拾好包出去时,司机正好到了。

与此同时,车前还站着一个人。

——吕湖衣。

陆容看见她,诧异道:“我不是提前跟你说过,我今天和同学去安城,不去找你了吗?”

吕湖衣跟没听见她的话似的,摩梭着下巴围绕车转了两圈。

还有名司机,已经提前见过陆容的照片,认得陆容,连忙同陆容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再回头看向吕湖衣时,他满脸无奈。

知道这是陆容的朋友,他不敢说什么。

打量够了,吕湖衣回头,神情微妙的问陆容:“宝贝儿,我不记得你有这么辆车,好像也不是齐老的。该不会……是连神机的吧?”

司机听到连神机的名字,下意识看向吕湖衣。

见这反应,吕湖衣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道:“你不是有车吗?干嘛要用连神机的啊?”

陆容奇怪的看她:“你就这么不待见他?他就顺便好意的借我车,我也不用再另找人,不是挺方便的吗?”

吕湖衣嘴角一抽,“好意?我看他是别有居心!”

陆容走过去,瞥她一眼:“好了,就辆车而已。你找我是有事吗?”

提到这个,吕湖衣眼前一亮,一拍手道:“差点忘了,宝贝儿,我跟你一起去呗!”

陆容一愣,“还有两个同学。有外人在,你须得一直戴着墨镜和口罩,不介意吗?”

“嗐,都过去过久了,我早被遗忘了,应该没事。”吕湖衣无所谓的摆摆手,凑上去笑嘻嘻道:“我一个人待这儿多无聊啊,去看齐老看久了,我又不好意思拒绝他要看我长什么样子的要求。”

陆容稍一沉吟,便颔首道:“那好吧,车里够坐四个人的。”

“好耶!宝贝儿你放心,我还准备了好多吃的,肯定能跟你那两个同学相处愉快。”吕湖衣笑眯眯的说。

陆容嗯了声,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和吕湖衣上车。

司机很有眼力见儿的给陆容开车门,敬声道:“陆小姐,车里也有三爷让备着的零食饮料,您随意。”

吕湖衣听见这话,间接性排斥连神机的劲儿又上来了,瞪了眼司机。

司机:“………”

……

他们没用多久就到了三中校门那儿,这时温安安和苏梦已经到了。

陆容等让她们上来后,给她们介绍吕湖衣:“这是我朋友,姓吕,她和我们一起。”

又对吕湖衣道:“这两个是我同班同学,也是舍友,温安安和苏梦。”

温安安和苏梦一见有个她们不认识的人在,有些拘束。

“你好呀。”

“你们也好。”吕湖衣笑眯眯的说,用手肘碰了下陆容,“行啊宝贝儿,你这回阳城,认识这么多好爱的小姐姐。”

这话听的温安安和苏梦有点不好意思。

苏梦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道:“虽然姐姐你戴着墨镜,但肯定是个漂亮小姐姐,我都贼羡慕陆容,自己颜值高,还认识同样颜值高的,太幸福了吧!”

“哈哈哈。”听到有人夸陆容,吕湖衣就很高兴,“小妹妹你真会说话。”

苏梦本就是个活泼的人,三言两语就和吕湖衣熟悉起来,聊的极其热络。

温安安笑着摇了摇头。

她刚想说什么,忽然一愣,“吕姐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啊,感觉我好像在哪儿听过你声音,你的身形……也有点熟悉。”

苏梦咦了声,疑惑的看看温安安,再看吕湖衣。

“有吗?”

吕湖衣声线平稳依旧,“可能是我太大众了吧。”

“是吗?”温安安面露疑惑,仔细的看着吕湖衣。

但吕湖衣戴着墨镜和口罩,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她其实看不出什么。

饶是如此,温安安却也觉得她好像真的在哪儿见过吕湖衣。

吕湖衣被盯的没办法,又用手肘碰了碰陆容。

陆容手摸到扶手一侧,按下上面凸起的一个按钮,前面挡板忽然下降,逐渐露出一个小型的液晶电视。

道:“要开两个小时的车,你们先追会儿剧,打发打发时间,我和她有事要做。”

说完,陆容又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台笔记本,递给吕湖衣。

“对对对,我俩有事。”吕湖衣温声道。

温安安见状,只好收起自己的目光,不打扰陆容和吕湖衣。

苏梦凑近温安安,小声问:“安安,你真的觉得吕姐姐眼熟吗?”

“真的……”温安安皱起秀气的眉。

她很少有这种感觉,就跟直觉一样。

可这是陆容的朋友,她的确不可能认识和见过。

这样一想,温安安露出迷惑的表情。

后面,吕湖衣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郁闷,压低声音问陆容:“宝贝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大众?”

陆容瞥她一眼,“你心里没数?”

吕湖衣:“……我就是大众,不接受任何反驳!”

陆容摇了摇头,想起什么,问道:“进演唱会现场需要门票,你有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吩咐人给你弄一张。”

“不用。”吕湖衣随意道,“早知道你是去看孟陵明的演唱会,我已经让人给我拿到一张了。”

话落,吕湖衣轻轻的叹了声。

“孟陵明啊……我在网上看过他的现场视频,的确是个唱跳俱佳、很有功底的人,挺有潜力的,不比那时候的人差……”

“不过,”吕湖衣忽然顿了下,问陆容:“宝贝儿,我怎么觉得,他作词作曲的风格,和你的有点像?”

198.安城游玩 “嗯?”

陆容看吕湖衣不用笔记本,就拿过来想处理点事。

闻言,她将目光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看向吕湖衣,目中带着点疑色。

作词作曲的风格?

陆容只想了几秒,就不在意的道:“巧合吧。”

“也是,总不可能……那个孟陵明的词曲是你写给他的吧?”吕湖衣开玩笑似的说。

陆容嘴角微抽:“我建议你立flag之前,想好再说。”

吕湖衣:“啊?为什么?”

“根据以往的经验,你越说什么,就越来什么。”陆容无语的说。

吕湖衣显然也想到她和陆容在盛辉酒店碰到连神机的那晚,不由尴尬的干笑。

“这次肯定是巧合,你又不认识孟陵明。”

陆容微不可察的叹了声,“我处理点事,你随便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

“好嘞,你别急,不会打扰到你的。”吕湖衣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但人多的时候,吕湖衣是个闲不住的主儿。

没一会儿,吕湖衣又和温安安、苏梦玩闹到一起,和她们一起追时下流行的肥皂剧,还边追剧边吐槽交流娱乐圈的八卦。

比如——

“哎,她是新晋流量小生吧?我记得她和那个王导有一腿。”吕湖衣嗑瓜子的时候看剧里的女星眼熟,顺带提了一句。

温安安和苏梦震惊脸。

“不会吧?她可是国民初恋,自出道以来没传出过任何绯闻啊!”

吕湖衣哦了声,“那是她背后有人,没人敢爆她。”

“吕姐姐,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帮别人的时候意外查到的呗。”吕湖衣随口说。

而且,国际联盟的数据库里,想要什么样的信息没有?

啧,简直就是吃瓜的一把好手。

“还有他,他潜规则了女一号影后,才拿到的这个角色。”

“咦,这个女三号挺眼熟呀,不是这剧导演的亲戚吗?”

“嚯,那个要演技没演技,要相貌没相貌,身材还不错的女星,居然比主角戏份还多,肯定是带资进组,傍上金主干爹了吧?”

温安安:“!!!”

苏梦:“!!!”

她们突然之间好像知道了好多不得了的大瓜!!

要是都放出去,微博肯定瘫痪啊!!

陆容瞥吕湖衣一眼,见她兴致勃勃的似乎心情不错,就没说什么。

一路上,几人都相处的不错。

到安城时,差不多要到饭点了。

由于演唱会是在下午五点才开始,温安安和苏梦就打算先玩一会儿再去演唱会的场地。

吕湖衣性子爱玩,闻言立即笑眯眯道:“好呀好呀,你们有没有做攻略?没有的话,等会儿吃饭的时候现在网上看看。”

温安安细心的问陆容:“同桌,你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没有。”

陆容刚说完,吕湖衣就接着道:“她啊,只要找家美食店,吃的舒服了就行了。”

温安安和苏梦看向对方笑了笑。

她们最后决定去一家寿司店吃。

到了地方,吕湖衣笑着道:“你们去吃吧,我打包一份在车上吃,临时有点事要处理。”

“啊?”苏梦想也不想的就道:“吕姐姐,你也可以在包间里处理事情啊,带上笔记本不就行了?”

温安安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快的抓不住,只下意识的跟着苏梦的话说:“包间里安静,不会打扰到你的。”

“她不用。”

陆容淡声替吕湖衣拒绝,上前一步挡在吕湖衣身前,道:“我们先进去,不用管她,她是个忙人。”

温安安和苏梦面面相觑,只好跟着陆容进店里。

见吕湖衣真的打包了份到车上去吃,温安安就道:“同桌,我们留她一个也不好。不如我们也不在店里吃了,去陪她吧。”

陆容面色不改,摇头:“她有自己的事,给她留单独空间就好。”

“那好吧。”

听陆容这么说了,温安安和苏梦也就不再说什么。

下午,吕湖衣同温安安、苏梦都热衷于去安城的著名景点玩,三个爱玩的人加在一起,简直能玩疯。

而陆容站在十二月中旬的冷风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揣着车里备的暖水袋,裹紧了自己的棉服,并不能理解她们为什么那么生机勃勃。

吕湖衣三个人却默契得很,不断试图怂恿陆容加入到她们的活动中。

“同桌,看!那古城好好看啊,门也好看,我们去门口拍张照吧!”

“……你指的是改修过的厕所,旁边才是你们要游玩的古城入口。”

“………”

……

“啊啊啊!陆容,这小吃闻着香,吃起来也好吃,你快尝尝!”

“谢谢,但我不想吃。”

“为什么?”

“因为这炸的是虫子。”

“……”

“不过蛋白质的确挺丰富的。”

“……呕、呕!”

……

“宝贝儿,这样吧,要不我们去鬼屋玩?”

“好啊好啊,陆容一看就是胆子大的!”

“哈哈哈,那不是,陆容很怕鬼屋的,你们是不知道,我和她前几天去过,她才进去,当时就蹲在地上哭了。”

温安安和苏梦不敢相信的睁圆了眼睛:“真的假的?!”

吕湖衣得意的直点头:“我亲眼见过的!”

听到这里,陆容终于有了点反应,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吕湖衣,“那你出来后,有没有发现我看上去哪里不太一样?”

吕湖衣疑惑的看向陆容:“什么不一样?”

陆容面无表情道:“我陪你去的是真人npc鬼屋,才看见第一个npc,你就吓得尖叫,一扬手……精准打中我的眼睛。”

吕湖衣:“………”

陆容冷笑:“当时我蹲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生理性眼泪一下子掉出来。你还问我为什么哭???”

吕湖衣干笑着后退:“哈,原来是这样啊。宝贝儿,我那不是控制不住嘛,他们太吓人了。等等等等,你别挽袖子啊!我错、错了!”

温安安和苏梦愣了几秒,捧腹大笑:“噗哈哈哈哈哈哈!”

……

四人玩了一下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由司机送去演唱会的地点。

她们到的时候,场外已经人山人海,正排队检票进去。

陆容看了眼,微微皱眉,问吕湖衣:“这里人多,你确定要进去?”

吕湖衣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

温安安听见,好奇的问道:“吕姐姐,你有什么不能进去的原因吗?”

“没没没!哪儿有!”吕湖衣笑眯眯道。

她们便跟着人群过去检票入场。

这样,她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199.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温安安和苏梦一愣,好奇的回过头去看。

不远处的马路边,忽然有一辆加长版的宾利停下,车门打开,有好几个身着黑衣的保镖下来分列两排,将周围的群众隔开。

阵仗之大,顿时引起一阵骚动,众人激动的看过去。

苏梦也眼前一亮,拉着温安安的肩膀猛晃,“是不是孟陵明来了?是不是孟陵明来了?”

温安安没有苏梦那么大反应,但也眼睛发光,一眨不眨的看着。

显然,其他人都跟她们想的一样,以为这辆车上下来的人会是孟陵明。

然而,随后从车上下来的,却是一个女人,很有气质,长相是那种有攻击性的漂亮,在人群里十分惹眼。

她从车上下来后,周围的人见不是孟陵明,失望的唏嘘一声。

陆容随意看了眼,微顿。

那女人,还是一个她见过的熟人。

——杨汝清。

吕湖衣打量几眼,啧了两声,同陆容说道:“她是京都的人吧?”

陆容:“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吕湖衣稍显意外,耸了耸肩,“我看她有点眼熟,以前应该见过,她是……谁来着?”

陆容淡淡说道:“她叫杨汝清。”

“噢,原来是杨家的那个大小姐。”

吕湖衣墨镜下的美眸微眯。

陆容听出她话里有话,看向她问:“她怎么了?得罪过你?”

吕湖衣呵了声,“算不上吧。反正我还在京都那时候,和她都看对方不顺眼。”

陆容哦了声,再看向众星捧月般被拥着走向入口的杨汝清,多了几分若有所思的审视。

——得罪过吕湖衣的人。

人群虽然见不是孟陵明有点失望,但见杨汝清阵势大,容貌又极出挑,不禁猜测她会不会是哪个明星。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里,杨汝清走向了……入口旁边相比明显很冷清,没多少人用的VIP通道。

看到这儿,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真的不是普通人啊。

苏梦挠了挠头,说:“不是孟陵明,那咱们走吧,先进去。”

温安安也道:“对,说不定这时候,孟陵明早就到了,正在后台准备。”

这么一想,温安安和苏梦又有动力了,叫着吕湖衣和陆容往入口走。

而VIP通道入口处。

杨汝清高傲的仰着头,垂在身侧的手优雅的提着礼服,往通道入口走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一瞥,忽然注意到什么。

她顿时停了下,猛地转过头去,死死的盯着一处。

被她看着的那个方向,正是陆容!

杨汝清看着陆容在同身边一个戴着墨镜,看不清楚脸的女人说话,边说边往普通入口走。

看着看着,杨汝清目光逐渐变冷,仿佛浸着寒意。

她见陆容的次数不多,但她对陆容可谓是印象深刻!

因为陆容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能令连神机和颜悦色,面露温柔的人。

杨汝清出身京都名流世家,自小被当作杨家继承人培养,参加过无数大场面,见过无数优秀出众的男人。

在遇见连神机前,杨汝清原本以为,她兄长杨惊寒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最高不可攀的人,最多再加一个顾其华,他们都是年轻有为,冠绝京都的世家公子,没几个能比得上。

直到见到了连神机,杨汝清才明白,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惊才绝艳,无人能出其右。

杨汝清对连神机一见钟情。

甚至她通过父母兄长那里得知连家的一点渊源,为了能离连神机更近一点,费劲千辛万苦考进了特殊部门。

她做过那么多努力。

就在她好不容易终于能骄傲的出现在连神机面前,对他说她爱慕他,想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都不算是女人,只是一个高中的小姑娘。

除了和齐老有点渊源,有些姿色在身上,哪里比得过她?

凭什么能捷足先登,得到连神机的青睐?

杨汝清太久没动,旁边的保镖就上前恭敬问道:“小姐,怎么了?”

他的声音拉回杨汝清的思绪来,杨汝清不屑的回:“没什么,走吧。”

哼,就算和齐老有关系又能如何?还不是不得齐老的喜欢?

不然,为什么她来看孟陵明的演唱会,却只能得到普通观众票?

但刚走出去一步,杨汝清忽然又顿住。

等等。

陆容身边那个女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杨汝清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但陆容和吕湖衣四人已经通过检票进去了,她没看见人。

杨汝清翻了个白眼,收回目光继续往里走。

疯了吧她?居然觉得那个陆容身边的人眼熟?

能跟陆容站在一起的人,肯定也不是她这个层次的人。

她才不要那么掉价的认识。

……

另一边,已经进去的陆容四人很快找到了她们各自的位置。

吕湖衣是后来买的票,和陆容三人不做在一起。

于是吕湖衣没一会儿又摸过来,同陆容身边的人换了票。

正好,吕湖衣的票是前面位置,被换票的人都愣了,不敢相信居然会有粉丝主动往后坐,难道不知道越往前离得偶像就越近???

于是那人高高兴兴的拿着票走了。

吕湖衣在陆容身边坐下后,问陆容:“宝贝儿,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认识杨汝清的?还有,你们有仇没?刚才我看她往咱们这边看了,看的还就是你。”

陆容没瞒吕湖衣,道:“我第一次见她,是她和特殊部门的其他人来见齐老,然后我和连神机走的时候,她追上来问连神机连神机和我是什么关系。”

吕湖衣:“………”

吕湖衣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疯了吧?居然喜欢连神机??像连神机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驾驭得住啊?自讨苦吃。”

听到这话,陆容怔了下,偏过头去看她。

“你说什么?杨汝清喜欢连神机?”

“对啊。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吕湖衣道。

陆容不自觉的皱眉。

吕湖衣顿了顿,看向陆容,“宝贝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容默了默,高冷的转过头去,“没什么。”

吕湖衣却很新奇的盯着陆容,觉得更不可思议了,“你……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200.怎么那么像你五年前的曲子 听到这话,陆容倏地看向吕湖衣,吓了吕湖衣一跳。

“宝贝儿,你……”

陆容顿了片刻,缓缓开口:“以后不要说这种可怕的事情。”

吕湖衣:“???”

“我会吃醋?笑话。怎么可能?”陆容收回目光,看向正前方,端的是一脸的高冷平静,古井无波,甚至眼神都没变一个。

但是……

吕湖衣的视线往下移,看到陆容不自觉坐直的腰背,以及微微抿紧的嘴唇,她:“………”

吕湖衣:“???”

吕湖衣:“!!!”

吕湖衣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惊的跳起来。

不是吧不是吧?

她担心的已经变成……真的了??

吕湖衣倒吸一口冷气,顿时就坐不住了,想同陆容说点什么。

可陆容根本不想开口,眉眼间都压着不耐,浑身的气压出奇的低。

吕湖衣就默默闭了嘴,呆呆的坐在那里,有点怀疑人生。

……

与此同时,后台。

走VIP通道进来的杨汝清,直接往后台走去。

有工作人员注意到,立即将人拦住:“站住,无关人员,不得进后台,你是做什么的?”

杨汝清不屑的看了眼那工作人员,眼神示意身边的保镖。

一个保镖立即上前,代杨汝清回道:“我家小姐,是孟少爷的朋友。”

孟陵明的朋友?

工作人员一愣。

随后,他皱眉,并不相信:“自称孟哥朋友的人多了去了。”

“你说什么?”杨汝清有些生气,看着不怒而威。

旁边的工作人员们见状,纷纷停了下来。

有个像领导的管理人员匆匆跑过来,“不好意思,来迟了。”

他瞟了眼那工作人员,“你先去做你的工作。”

工作人员微愕然,但听话的乖乖退下。

那人这才看向杨汝清,见杨汝清衣着不俗,阵势又打,挺怕杨汝清万一是哪个投资方金主爸爸的千金,就点头哈腰道:“职责所在所有冒犯,请问您怎么称呼呀?我让人去问一下孟哥的经纪人,别把您给认错了。”

对方的态度令杨汝清脸色好了不少。

她双手环抱于身前,扬着下巴道:“不用你,本小姐自己去。”

说着,她就踩着高跟鞋,很有气势的要往里走。

那人这下傻眼了。

他们这些幕后人员跟孟陵明距离比较近,多少了解孟陵明的脾气,虽然孟陵明的确待人接物平和有礼,但对工作的要求却很严格,上次有人闯后台影响了孟陵明的演唱会,孟陵明直接解雇了当时没拦的工作人员。

那人思及此,就赶紧想拦住。

但杨汝清还带着保镖,那些保镖根本不会叫他近身,他更没法拦住叫住人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杨汝清一直到孟陵明单独的休息室。

不过,好在有人见情况不对,先去通知了孟陵明的经纪人金哥。

杨汝清到休息室时,金哥已经在等着了。

周围聚集了一众看热闹的人。

那人踌躇上前,“金哥,这人……”

被称作金哥的人却摆手,让他退下,并没有计较。

然后金哥看向杨汝清,笑着打招呼道:“杨小姐,陵明知道您果然会来,让我出来接接您,他在里面换衣服,很快就好。”

听到这话,周围人目瞪口呆。

这女人真的跟孟陵明有关系啊??

孟陵明出道至今,可从来没跟谁传出过绯闻的!

杨汝清看见金哥,脸色又缓了些,点点头:“那我等等吧。”

金哥微笑着看着杨汝清,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很快,休息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众人立即看过去。

随着门被打开,里面的人逐渐显露在众人的视线里,那是一个着银色西服的青年,面容俊朗温和,举手投足间气质绅士又从容,身上仿佛自带光芒,一经出现,周围的人就忍不住看他。

正是孟陵明。

杨汝清都等的有点不耐烦了,看见他,微嗔道:“陵明哥,你怎么那么慢的?”

孟陵明声音温润清朗;“有别的事。”

他让金哥将聚集的人群散开,然后让杨汝清进去说话。

金哥应了句是,扫眼杨汝清,动作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

杨汝清一进休息室,就立刻没了在外面端着的架势,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抱怨道:“下次我可不要跑这么远来看你演唱会了。”

孟陵明在另一边坐下,与杨汝清保持距离,问道:“是我父亲让你来的?”

“是啊。”杨汝清无所谓的点点头,“他还想让我劝你,早点退出娱乐圈,回去继承家业。”

在娱乐圈里,孟陵明是一个靠自身努力打拼成顶流的励志爱豆,但没人知道,孟陵明其实家世显赫,出身古玩世家。

孟陵明和杨汝清则是青梅竹马。

杨家家业特殊,经常会涉及古玩圈,杨汝清的父亲年轻时又走南闯北,意外结识了孟陵明的父亲,两人相谈甚欢,交情一直延续至今。

孟陵明听杨汝清说完,脸色却冷了些,淡淡说道:“当初我说不靠家里,就一点都没靠过。这样,都不足以叫他明白我的态度。”

杨汝清歪头看向孟陵明,“可是,陵明哥,你不是本来就决定,开完这次演唱会后,以后就再也不开了吗?你还一直在找一个人。反正你都找不到了,干脆就放弃回孟家好了。”

提到这个,孟陵明微皱眉头,沉默下来。

……

前面。

温安安和苏梦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开场,有些着急。

“怎么还不开始呀?观众不是都已经全部入场了吗?”

满场只安排了七千座位,座无虚席。

灯光师还关闭了观众席所有灯光,只有最前方舞台是亮着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期待而激动的注视着舞台,哪怕在黑暗里,他们的眼睛也闪着雀跃的光。

陆容没那么大兴趣,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想着别的事。

吕湖衣显然也在发呆。

陆容想着想着,从兜里翻出手机,犹豫了几秒,点开微信连神机的聊天页面。

旁边不经意间瞧见的吕湖衣:“!!!”

突然想抽刀砍点什么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连陆容都打不过,更不可能揍得过连神机。

陆容没注意到吕湖衣的反应,想了想,给连神机发消息。

“我在演唱会现场看到杨汝清了。”

连神机那边几乎是秒回。

“她烦你了?”

陆容微微蹙眉。

杨汝清并没有烦她,可奇怪就奇怪在这儿,她现在却莫名烦躁。

陆容沉吟片刻,刚想回连神机,前面舞台的光在这时突然关闭,全场陷入彻底黑暗!

陆容没在意,手指敲点屏幕打字回连神机。

可就在她输入完,要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有bgm的前奏忽然响起,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全场粉丝顿时就像炸开了锅一般欢呼。

——孟陵明要出场了。

陆容蓦地顿住。

她身边的吕湖衣愣了几秒,也回过神来,微微坐直了身子,疑惑的声音在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中几乎听不见。

“宝贝儿,这怎么那么像……你五年前写的曲子?”

201.顶流疑似退圈 陆容和吕湖衣靠的近,依稀听见了吕湖衣说的话。

她微微眯起眼,抬眼看向远处的舞台。

在那里,突然亮起一盏聚光灯,直射舞台最中央。

在满场激荡而雀跃的注视中,有一个身着银色西服的年轻男人缓缓往上升,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对方清润的声音随之响起。

那是孟陵明。

隔得远,陆容看不清楚孟陵明长的什么样子,但她先前已经看过孟陵明的照片,知道他。

听着孟陵明的现场演唱,越往后听,陆容的神情越叫人琢磨不透。

此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就如吕湖衣先前说的,孟陵明的词曲,都极像她的风格。

甚至,就连此刻回响在耳边的曲子,陆容也格外的熟悉。

吕湖衣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扯了下陆容的衣袖,再次凑近她,声音变大确保陆容能在周围的欢呼声中听到她的。

“宝贝儿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这是你五年前写的曲子!”

“那时候是我教你弹的钢琴,我最清楚不过你的风格了。”

“你是不是当时把你写过的曲子给出去了??”

陆容瞥吕湖衣一眼,微微蹙眉,没回答。

但下一刻,陆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光。

陆容立即低头,切出连神机的聊天页面,手指往下滑,很快找到了之前收到的一条陌生消息。

她手机里的联系人17。

陆容盯着最后一条消息看了会儿,再抬头看向舞台,打量着舞台上的人。

吕湖衣凑近陆容的这个距离,足够她看得见陆容的手机,陆容也没有避讳她。

于是她吃惊的将陆容聊天页面往上滑,看了几条后:“……卧槽?这是孟陵明吗??”

周末。

新歌发布会。

几年前送的曲谱。

一切都对的起来。

陆容有点服气,但不是因为她疑似送过孟陵明曲谱,而是因为……

“我刚才从孟陵明身上看出,他与我有几分缘。而且,他应该是家里亲人出事,恶祟缠身。”

陆容切换吕湖衣的聊天页面,在屏幕上打下这行字,拿给她看。

吕湖衣:“?真的假的??”

“真的。”

“你这么看出的??”

“卜算。”

吕湖衣:“!!!”

她先前听吕湖衣说过,陆容那个师父教过她风水术。

所谓风水术,即为生者占卜算命、风水堪舆。

可问题是……

“宝贝儿,你不是说你只是略懂吗???怎么现在几眼就看得出来?!”

陆容面不改色,打字给她看:“略懂,又不是不会。”

吕湖衣目瞪口呆:“!!!”

这时,陆容另一边的温安安猛扯陆容的衣袖:“啊啊啊!同桌,你听我就说来现场绝对不会亏吧!你听他唱的好好听啊!”

陆容有点一言难尽,不知道怎么回温安安。

好在温安安也不需要回应,眼睛发亮的遥遥望着孟陵明,嘴里小声跟着唱,一副开心到飞起的模样。

一首歌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再好听的歌也有唱完的时候。

观现场的反应,粉丝们对孟陵明的这首新歌极其喜爱,孟陵明唱完了,他们还意犹未尽,齐刷刷的高呼再来一遍。

但舞台上,孟陵明唱完后,便示意两侧的工作人员上来收拾道具。

然后,他看向观众席,缓了缓略急促的气息,好一会儿才开口。

“感谢粉丝们今天能来我的演唱会。”

“啊啊啊!明哥明哥你最棒!”

“你新歌水准一如既往,也太好听了吧!”

“呜呜呜,妈妈爱你!!”

现场众多都是孟陵明的女友粉,其中也不乏孟陵明的妈妈粉。

因为她们有很多都是看着孟陵明一脚一个脚印,艰难走到今天的,她们清楚孟陵明走到如今的位置,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

“不过,今天在这里,我还要一个特别的人,一个……我五年前遇到,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一把,还给了我天大帮助的人。”

孟陵明突然说,顿了片刻,才温声缓缓道:“你们知道,我所有歌曲都是原创,词是我本人填的,但曲……不是,我是改编了一个人送给我的所有曲谱。”

说这话时,孟陵明面色如常,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怎样惊涛骇浪的事情。

舞台下方,原本还欣慰望着孟陵明的金哥脸色顿变。

果然,下一刻,全场粉丝霎那间寂静,各种震惊、难以置信、呆滞的目光汇聚在舞台中央孟陵明的身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因为孟陵明自出道以来,身上的标签就是独立原创音乐人。

他是无数追逐音乐梦的那些人的一个缩影,从他身上,粉丝们能看到音乐人这数年来面临的困难、成见、壁垒、挫折……

幸运的是,孟陵明坚持过来了,出头成顶流。

金哥一惊,连忙要上去阻止孟陵明说下去。

但孟陵明已继续道:“我找了这个人五年。每年的新歌演唱会,我会给她发邀请,希望她能到现场来,看看我有没有辜负她那时候的期待。但她从来没有回过我。”

“我不知道她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今天她有没有来现场,往后可能也不会再有机会。因为——这是我最后一场演唱会。”

全场寂静:“………”

短暂的几秒钟后,粉丝们突然爆开震耳欲聋的惊叫。

“什么??”

“明哥你是在开玩笑吗?!”

“最后一场演唱会?不要啊!!”

金哥上去时,为时已晚,孟陵明已经快速的说完他想说的所有话。

而现场粉丝对孟陵明的话反应极其大,最前排的粉丝们几乎失控,甚至已经起身想往台上冲,嘈杂的声音里,分不清是质问更多,还是挽留更多。

舞台下的保安差点没拦住人。

后面,温安安和苏梦:“!!!”

“安安,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所以孟陵明为什么要宣布这样的消息啊?”

他那话,不再开演唱会……不就相当于宣布退圈???

顶流之所以是顶流,就在于他的流量非常恐怖。

吕湖衣打开手机里的微博给陆容看。

微博热搜里,“惊!孟顶流原来并非原创歌手!”、“疑似孟顶流恋情曝光:寻爱五年为一人!”、“孟顶流突宣退圈,背后真相为哪般”,这三个词条迅速攀升。

陆容:“………”

尤其是看到那个恋情曝光的词条,陆容更是大写的无语。

孟陵明连他找的人是男是女都没说,怎么就恋情了?

202.卜者不自卜 陆容看的这会儿工夫,前面舞台上,金哥已经焦急的冲上去,一把拿过孟陵明的话筒,对着全场粉丝说道:“实在不好意思,今天陵明不太舒服,演唱会先到此为止,之后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孟陵明微微皱眉。

他并没有胡说。

这番话,是他经深思熟虑后想说的。

金哥何其了解孟陵明,只要孟陵明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孟陵明在想什么。

见孟陵明都这种情况了还想浇把火,金哥赶紧对粉丝说退场,然后二话不说拉着孟陵明就要去后台。

粉丝们看到这里,更加失控。

“等等!”

“明哥现在就说清楚啊!”

“呜呜呜,陵明你到底是不是要退圈啊?千万不要啊!”

保安们一脸懵逼的拦人,防止激动的粉丝冲到孟陵明面前做出什么不可预计的后果。

但数千粉丝同时引起的骚动,保安们可谓是焦头烂额,十分艰难。

后面,温安安和苏梦都傻眼了。

她们满心期待,欢欢喜喜的来看孟陵明的演唱会,却没想到,居然会亲眼目睹孟陵明当众宣布这是他最后一场演唱会的消息。

到现在,温安安和苏梦的手机都是不断振动的。

因为孟陵明的消息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已经飙至微博热搜榜前三,牢牢占住头把交椅,七班的同学们有不少都是孟陵明的粉丝,也知道温安安和苏梦来看演唱会,此刻纷纷轰炸她们俩,打电话发消息的都有,希望第一时间知道一手消息。

吕湖衣嘴角一抽,和陆容自岿然不动,只是一言难尽的问:“宝贝儿,你说,孟陵明退圈,是因为你说的他家里人出事,还是……”

你。

最后一个字,吕湖衣没说出来。

她觉得这太操蛋了。

哪儿有这种事的?

陆容淡淡道:“他只说不会再开演唱会,也没说退圈。”

“你不懂,他是个歌手,又是流量爱豆,在巅峰时期宣布如此,同退圈几乎没区别。”

吕湖衣的声音有点飘渺似乎陷入到了某种往事,显得有些沉默。

陆容若有所思,皱了皱眉,到底拿起手机,给那个联系人17发去一条消息。

“你是孟陵明吗?”

如果是的话,她就去见一见。

不止是曲谱的事,还因为——陆容在他身上看出的那点机缘。

她师父曾经告诫过她,为生者占卜算命、风水堪舆,是逆天而为,泄露天机,只可量力而为,不可多管闲事,但如果碰上了与自己有关的机缘,不能坐视不理。

俗话说,医者不自医,卜算也是如此,不算自己命数。

而且,即便她如今已是天级风水师,与自身有关的机缘,也卜算不出大概,只能算别人。

她要想知道那点机缘是什么,得自己去历。

思及此,陆容起身,叫温安安和苏梦:“你们先走,不用等我,我等会儿再走。”

“啊?”

温安安和苏梦此时因为孟陵明的事有点魂不守舍,闻言疑惑道:“你去哪儿呀?不同我们一起吗?”

陆容摇头,侧过身去对吕湖衣道:“替我送她们去停车场,我很快去找你们。”

吕湖衣知道她要做什么,正好这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疏散人群离场。

她就对陆容道:“那你小心。孟陵明粉丝多,难保不会有脑残粉在场,听见他的话往后台丧心病狂的做什么。”

陆容点点头,拎着包离开座位。

温安安和苏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陆容走了,不禁有点懵。

而且……

苏梦懵逼道:“吕姐姐,陆容去的是后台方向。”

“噢,她想去卫生间,咱们先走。”吕湖衣面不改色道。

温安安和苏梦:“???”

卫生间在那边吗?

就算在那边……也是工作人员的卫生间吧?他们这些人能进??

……

陆容离开后,就从包里拿出她的帽子戴上,抬手压了压帽沿。

她是逆着人群在走,加上工作人员又在强硬的疏散人群,往前的阻力极大。

但陆容身姿灵巧迅捷,不但没被他们挡住,还快速的穿梭其中,很快就到了后台的入口。

那里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去帮助送粉丝们离开,剩下的人并不多。

陆容环视一周,低调的走在一侧阴影里,单手迅速结了个印遮住自己的气息身形,趁他们没发现,迅速的进去。

旁边一个搬东西的工作人员若有所觉的直起身,疑惑的对身边人说道:“哎,你有没有觉得,刚才好像有阵怪风吹过了?”

“什么怪风?我看你是被孟顶流做的事给吓傻了。”

“可能吧……再说了,孟顶流突然宣布那样的事,换谁谁不迷糊啊?”

“也是,今晚可是有千千万粉丝睡不着喽。”

“哼,你还不如感慨感慨你自己吧,这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做呢。”

有人听见,不满的埋怨道:“你们说孟顶流怎么想的?咱们累死累活的精心准备那么多天,结果他就用了不到十分钟??他要早说,就不弄这么复杂,还能省点精力。”

“谁知道呢!”

已经走到门口的陆容身形微顿,听见那些工作人员说的话,收回目光闪身进去。

……

休息室。

房间里气氛凝滞无比。

金哥不停踱步,接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强撑着笑脸安抚来询问情况的资方大佬。

说的多了金哥逐渐没了耐心,暴躁的直接关机甩一旁,冲居然没什么反应的孟陵明道:“陵明,我的祖宗啊,你做了这个决定怎么不跟我说呢??你这让我也太没有心理准备了!还有,你知不知道现在微博都炸了!你要我怎么处理这种公关?!”

杨汝清还悠闲自在的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看热闹似的。

金哥早就看杨汝清这种大小姐不顺眼,可对方是孟陵明的青梅竹马,他不好说什么,只能忍着。

孟陵明抿了抿唇,“我要是跟你说了,你会让我宣布这个消息吗?”

“当然不可能!”金哥反射性的说。

他全名叫金宇,遇见孟陵明前,他也正处事业低谷。

那时候,签下同样毫无名气的孟陵明,是他别无选择,也是他面临绝境的最后一搏。

在孟陵明有名气前,他们两个可谓是互相依靠打气,一起咬牙撑过那些受尽白眼的日子。

可以说,他们不仅是合作伙伴,也是最好的朋友、兄弟。

数年下来,他好不容易将孟陵明捧到如今的位置,好不容易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他已经离不开孟陵明了,怎么可能会让孟陵明放弃??

孟陵明看眼金宇铁青的脸色,头疼的叹口气,对杨汝清到:“汝清,今日你也看到了,我需要处理这事,就不留你了。”

杨汝清点头,起身,悠悠道:“想必伯父很乐意看到这个消息。陵明哥,你可总算做了个正确决定,咱们这种人,本来就不应该在娱乐圈,多掉身价。”

金宇脸色更青。

孟陵明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等杨汝清出去了,他才看向金宇,放软语气道:“金宇,你别生我的气了。”

203.杨家?没听过 金宇本来没那么生气,结果杨汝清说的那话,直刺到他心里了,令他当即忍不住怒火飞涨。

但他从来没对孟陵明发过火,也没说过一句重话。

金星就猛地转过身去背对孟陵明,不断的做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

可他怎么都还是觉得很气,就不断走来走去,拿手给自己扇风。

孟陵明见此,犹豫了下,上前想说什么。

但他刚走过去,金宇就突然停了下来。

孟陵明也停下,避免撞上去,犹豫的看他。

他没见过金宇这么生气过。

想了想,孟陵明决定主动认错。

她还没开口,先听见金宇突然响起来的声音。

“现在别跟我说话。”

孟陵明:“嗯?”

金宇头也没回,声音冷硬,“等我自己不气了,再和你说话。”

虽然生气,金宇现在还是在脑海里迅速过了遍公关处理的几个方案,争取将对孟陵明的影响降到最低。

孟陵明无奈的看着金宇。

他其实知道,金宇生气归生气,但不会不管他。

这么一想,孟陵明心里又觉得很愧疚,就想说什么。

这时,孟陵明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下。

孟陵明没想管,但听到响起的铃声时,他愣了下,觉得自己好像出了幻觉,呆了好一会儿,才敢相信自己似乎没有听错。

——那是他给那位大佬设置的特别铃声!

孟陵明猛地转过身去,大步走到桌前。

………

另一边。

后台的休息室挺多,大部分是工作人员的,陆容不知道哪个是孟陵明的休息室,就花了番时间找。

一直没找到,而且陆容也没收到那个联系人17的回复,心情就有点烦躁。

难道是巧合?联系人17不是孟陵明?

思及此,陆容不由皱眉。

如果不是孟陵明身上有她的机缘,她也不会按耐着性子找。

算了,再看最后一个休息室。

如果下一个休息室也没有孟陵明,那她就走非正常渠道。

陆容这样想着,就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一个拐角,陆容沉步过去,刚过拐角,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代我去联系孟伯父,就说我成功劝他儿子准备回去了,让孟伯父别忘记许我的六叶青玉樽。”

是杨汝清。

陆容抬头看过去,杨汝清在保镖的簇拥下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正对离她最近的一个保镖如是说道。

保镖恭敬的应了声。

杨汝清抬手拂过耳际的碎发,倨傲而得意的哼了声。

果然还是她最厉害了。

只是来找一次孟陵明,就叫他改变想法。

杨汝清深以为然,走路的姿态都得意起来。

然而,她目光不经意间瞥过前方,注意到了陆容,突然顿住。

旁边的保镖也停住,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陆容估摸下一个休息室应该走过这条走廊就能看见。

即便看见杨汝清,陆容也没停,从她身侧经过。

就在陆容要经过的那一刻,杨汝清冷不开口:“我认得你,你是缠着三爷的那个狐狸精。”

但杨汝清看到,陆容并没有理她,依旧往前走。

杨汝清顿时大怒,从来就没人敢这么忽视她!

她迅速扣住陆容的手,用力一拉,强迫她停下:“没看见本小姐是不是?你好大的胆子!”

杨汝清记得她父亲私下里同她说过,在京都,任何人都可能会顾忌齐老,唯独她杨家不用将齐老看在眼里。

眼下,对方不过和齐老有那么点关系,又凭什么忽视她?

可杨汝清没想到的是,被她扣住手的陆容忽然反手挣开,她还没有看清楚,陆容就已经抓着她的胳膊背到身后用力按住。

“啊!疼!”杨汝清痛呼。

旁边保镖一惊,怒道:“你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他们连忙上前要救杨汝清。

陆容淡淡瞥他们一眼,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去,倏地抓住杨汝清的长发,用力往后一扯,顺势旋身躲过那几个保镖的攻击,带着人眨眼间到了另一边,隔开与保镖们的距离。

杨汝清都没反应过来,脑袋被带着着往后一仰,痛的尖叫出声。

好像头皮都被撕开了一般。

“住、住手!!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想死吗?啊啊啊!”

最重要的是,杨汝清穿着高跟鞋,陆容那一拽,她直接崴了脚。

杨汝清不是陆知涵,人精的很。

她忍着疼痛,抬脚踹向陆容想挣开。

陆容余光中瞥见,杨汝清的高跟鞋寒芒一闪,竟然带着锋利刀片。

她面色一冷,毫不犹豫抬脚狠狠一踹。

杨汝清猝不及防,扑通一声重重的跪了下去,力道大的差点把膝盖骨给跪裂。

她的脸色顿时就扭曲了。

无比难看。

陆容一只手按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拽着她的头发往后扯,迫使杨汝清仰头看她。

淡声道:“一个女孩子,从哪儿学来的那些心思?”

瞥见保镖,陆容续道:“让你的保镖停下,否则,我让你立刻变秃。”

杨汝清目眦欲裂,狠狠的瞪着陆容。

对上陆容漆黑的眸子,她意识到陆容不止是说说看,不得不忍着剧痛,喝止保镖们停下。

“小姐!”

保镖们急得不行。

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杨汝清,这要让杨家家主知道杨汝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能受伤,不得活剐了他们?

“滚!本小姐要是真秃了,你们也得秃!”杨汝清怒吼,眼底闪过一丝狠毒。

陆容却像是察觉到什么,微微俯下身去,一只手倏地掐上杨汝清的脖子,缓缓收紧:“别想着动你身上的小玩意,养它们不容易。想必你不会愿意它们被毁。”

杨汝清一呆:“你明明是个普通人……你怎么会知道……”

陆容嗤了声,“你碰它们的时候,我已经是你祖师爷了。”

说罢,陆容倏地一把将杨汝清甩开。

杨汝清穿着高跟鞋根本站不稳,又崴了脚,钻心般的痛。

保镖们连忙接住她,为首的一个怒视陆容:“敢动杨家大小姐,你完了!”

“杨家?没听过。”陆容抬手挖着耳朵,弹了下小拇指,漫不经心说道。

她还要找孟陵明,没耐心耗下去,就继续往走廊尽头走。

这时,陆容手机忽然响了下。

陆容猜应该是那个联系人17回她了,就翻出手机来看,但她还没来得及看,稍稍醒神的杨汝清立即吼道:“给我揍她!”

204.关我屁事 保镖闻言,除了扶着杨汝清的那个,其他人二话不说,立即攻向陆容。

事已至此,杨汝清就在他们眼前被这女人给欺负了,杨家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还不如先给杨汝清出气了,说不定能将功补过。

听见杨汝清声音的陆容皱眉。

她抬头冷冷看了眼冲上来的保镖,抬手扯了扯衣领,舌尖抵着下颚,压着眉眼间的躁意收起手机。

“真是烦人。”

话音才落,陆容立即旋身上前。

她身法诡异敏捷,看似只是从容的走了几步,却眨眼间就穿过几个保镖。

陆容面上露出一点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衬得眼中薄凉似深潭,在这时蓦地向他们出手,攻势分外凌厉。

“既然找揍,那就满足你们。”

五六个保镖眼前掠过一道身影,根本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陆容几招全部放倒。

他们在这一刻惊骇的发现,陆容不仅速度奇快,而且力道巨大,挨上一拳或受了一脚,他们顿时就起不来了,眼前发黑,只能躺在地上痛苦的嚎叫,浑身想散架了一般。

杨汝清瞪大双眼,看着陆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非常快的解决了那几个保镖,满是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不可能!”

扶着杨汝清的保镖脸都白了。

跟他一起的那些保镖都是练家子。

面前的这女人却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解决,就说明她绝对不是普通人。

坏了!他们踢到铁板了!

陆容收拾完那些人,甩了甩手,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杨汝清,''走向她。

杨汝清下意识的有点腿软,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已,脸色还发白。

“站住!”

电光火石之间,杨汝清一把将扶着自己的保镖拉到身前挡住,声音发颤。

“我我我……我哥可是杨惊寒,我是杨家人,还是特殊部门的人!今天你要是真的敢动我,你一定会下场很惨的!”

陆容微顿,淡淡地望向杨汝清——眼前这个不仅惹过吕湖衣,现在还主动找她麻烦的人。

保镖眼前一黑,勉勉强强的挡在杨汝清面前。

他心下却很清楚,他兄弟们合在一起都动不了这女人,他一个怎么够?

陆容微眯起眼,面色极淡:“你是谁的人——关我屁事?”

杨汝清咬了咬牙,余光扫了眼周围,脑子飞快运转。

千钧一发之际,走廊那头忽然响起脚步声,有人走了过来。

杨汝清看过去,正好看到来人拐过来往她们这边走。

定睛一看清楚来的是谁,杨汝清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梨花带雨的叫道:“陵明哥,你快救我啊,这里有疯子欺负我!我没拿手机,你快给我哥打电话!”

陆容看过去。

突然出现的人正是孟陵明和金宇。

不久之前,孟陵明发现给他发消息的真是他一直想找到表达感谢的大佬,激动的难以自抑,觉得大佬一定是答应了他的邀请来了,他就连忙发消息问大佬在哪儿,还诚意满满的出来亲自接人。

金宇见孟陵明的微博都差点沦陷了,居然还有心情去见所谓的大佬朋友,脸都黑了。

可他抵不过孟陵明的固执,又怕孟陵明再闹出什么热搜来,只能选择跟着孟陵明出来。

但他们两个都万万没想到的是,出了休息室,会看到这样一幕。

——走廊里躺了一地的保镖,一向嚣张跋扈的杨汝清看见他们哭着求救。

而在杨汝清面前,站着一名气质冷淡的漂亮姑娘,看上去这些还都是她造成的???

孟陵明:“???”

金宇:“???”

这世界魔幻了吗??

孟陵明反应过来连忙朝杨汝清走过去,“汝清,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后面的金宇面色古怪的看着。

莫名觉得有暗爽到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孟陵明的这个青梅竹马家世大,金宇都想劝孟陵明远离杨汝清。

陆容微微皱眉。

她没想到孟陵明会和杨汝清认识。

陆容就翻出手机来看,屏幕上弹出来数条消息,上面的就是来自联系人17。

——“我是!大佬您是不是来到我的演唱会现场了??”

——“大佬您在哪儿呢?我现在就去接您!”

——“请您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当初见面太匆忙,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向您道谢。”

陆容再往下划,忽然顿住。

还有连神机发来的几条消息。

他注意到了微博热搜,问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安全从演唱会现场离开。

陆容迅速回他,发完抬头看向孟陵明。

近距离见到孟陵明后,陆容心情更是奇怪。

观其面相,孟陵明身上的确有她应历的机缘,但貌似与孟陵明的关系不大。

难道……与孟陵明的家人有关?

杨汝清见到孟陵明,就一把推开保镖,往孟陵明怀里扑,哭道:“陵明哥,她太过分了!你要给我出气!”

孟陵明见状,身子猛地刹住,悄悄后退。

金宇脸色一变,几个箭步沖上前,在杨汝清即将碰到孟陵明时,及时的挡在孟陵明前面。

杨汝清就扑进了金宇怀里。

金宇差点没忍住下意识要将杨汝清一把推出去的生理反应。

杨汝清尤然未觉的哭诉道:“陵明哥,我就没用受到过这样的委屈!我要她死,她必须死!啊啊啊,痛死了!我要我哥!”

金宇:“……”

孟陵明再次后退。

哭到一半,杨汝清才察觉到扶她的是金宇,顿时眼睛一瞪,抹了把脸,居然伸手就打金宇。

“谁准你碰本小姐爱!你给我松开!”

金宇这下忍不住了,她当他愿意碰吗?

他立即松手,嫌恶的退后,没了支撑,杨汝清一下子跌倒在地,原本就严重的伤雪上加霜。

保镖吓懵了。

孟陵明皱眉走近金宇,没先去管杨汝清,而是低声问金宇:“汝清打疼你了?”

金宇哼了一声,心情糟糕的连笑都懒得笑了,“你现在不去关心你青梅竹马了?”

“我没有……”孟陵明一噎,底气有点不足。

“陵明哥!”杨汝清难以置信的望着孟陵明。

孟陵明头疼不已,“汝清,这到底是……”

“你们说完了吗?”

打量孟陵明的陆容忽然开口。

孟陵明这才想起来还有人,转头看向陆容,刚要说什么,目光落在陆容的脸上,忽然愣住。

他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

杨汝清见孟陵明对陆容居然不发火,要气炸了。

“陵明哥,你竟然不帮我?!”

“你闭嘴。”陆容压迫力十足的淡淡瞥眼杨汝清,黑漆漆的眸光令杨汝清一惊。

“有什么话,给我憋着,等我说完。”

说完,陆容才看向孟陵明。

“你就是孟陵明,五年前那个……我意外送了曲谱的人?”

205.当时,她最后决定放弃 这话一出,孟陵明愣住。

金宇猛地转头看向陆容,面露错愕之色。

孟陵明在短暂的怔愣后,眼睛一亮,确定什么似的试探叫了声:“大佬?”

陆容微微颔首,淡声道:“你发的消息,我看到了。那走吧,换个地方说清楚。”

孟陵明:“!!!”

难怪他看这姑娘眼熟。

五年前,他第一次见大佬的时候,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的宽松衣服,身形轮廓不知道,还戴着顶帽子,几乎遮住大半张脸,露出来的部分线条分明而冷淡。

他对大佬只是惊鸿一瞥,没怎么看清对方的脸,对方就匆匆离去。

而现在……

孟陵明的目光落在陆容那张扬冷淡,漂亮到难以移开目光,但明显能看出年纪不大的面容上,有些傻眼。

为什么他找了五年的大佬会是一个……小姑娘???

金宇和孟陵明是一样的想法,忍不住上前一步,怀疑的问:“你是陵明找的那个大佬编曲家?那你怎么看着年纪不大?你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陆容瞥他一眼,拿出手机,点开孟陵明的聊天页面,随便给他发了条消息。

下一刻,孟陵明的手机响起,他反射性的拿起来一看。

“我就在你面前。”

金宇也看了眼:“……”

还真特么是?!!

金宇这下也傻眼了。

“我赶时间,你们快点,休息室在前面是吗?”

孟陵明下意识的点点头。

陆容嗯了声,将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往那边走。

“跟上。”

孟陵明和金宇:“?!!”

他们两个人懵逼的面面相觑,一脸呆滞,亦步亦趋跟上去。

那姑娘看着起码比孟陵明小五六岁。

事实却告诉他们,她还真就是五年前拉过孟陵明一把的大佬。

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这年头,大佬的年龄都已经如此卷了吗??

这过程非常快,快到坐在地上的杨汝清还没有反应过来,孟陵明和金宇就已经跟着陆容离开了。

被独自抛下的她:“???”

杨汝清堪堪回过神来,呆了呆,尖叫出声。

“孟陵明!我还在这儿呢!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瑟缩在一旁的保镖身子一抖,看了眼躺在地上虽然没昏过去,但不约而同装死的兄弟们,小心翼翼开口。

“小姐,要不您先去医……”

“滚!”杨汝清怒吼,哇的一声又被气哭了。

“我要告诉我哥!她完了!”

“还、还有孟陵明,我要告诉孟伯父,他帮着外人欺负我!!”

等等。

哭着哭着,杨汝清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孟陵明演唱会上突然宣布的神秘编曲人,听方才得谈话,好像就是陆容??

杨汝清:“………”

气死她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

……

另一边。

孟陵明和金宇心情复杂的和陆容回到了休息室。

孟陵明还记得,五年前见到大佬的时候,大佬大约一米六,不矮啊。

哪儿能想到,大佬居然是……小姑娘??

孟陵明又忍不住打量陆容。

嗯,大佬更高了。

陆容进休息室后,直接在一旁单人沙发上坐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双手交叠在身前,抬眼看向孟陵明。

不知道为什么,孟陵明竟然有种不太敢坐下的别扭感。

“我不记得五年前给过你曲谱了,麻烦你跟我说一遍原委。”陆容淡淡道。

金宇看看孟陵明,再看向陆容,拿手肘碰了下孟陵明。

孟陵明稍稍回神,听见陆容的话,有些百味杂陈。

所以,这些年来,大佬之所以没有回过他的消息,是因为她根本不记得他?

这孟陵明倒是冤枉陆容了,陆容过去几年风里来雨里去,忙的分不开身,又怎么可能特地记住一个一面之缘的路人,抽时间回他的消息和回国来看他的演唱会?

必然不可能。

孟陵明在心里叹了口气,“是这样的……”

陆容屈指支着侧脸,安静的听孟陵明讲述当年发生的事。

听孟陵明一通讲下来,陆容才逐渐记起确实是有这么一桩事。

只不过,在陆容这里,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因为,陆容五年前给孟陵明曲谱,是她在无意中听到陆闵生和江珠要人贩子把她带走的电话后。

当时陆容的状态有点昏昏噩噩。

她想,既然陆闵生和江珠压根不想再留她在陆家,那她也不会在陆家留下她的东西。

——陆闵生和江珠不配。

于是,在陆闵生和江珠与那些人约定的日期到来前,陆容一声不吭的处理掉了自己大部分东西。

其中就包括那些曲谱。

陆容当时是在一个街头遇见了当街卖艺的孟陵明。

她会停下,则是因为孟陵明的声音,很干净蓬勃,带着显而易见对音乐的热爱,和勇往直前的无畏。

陆容在远处静静的听了很久。

最后决定放弃。

放弃那些她执着的,但并不属于她的希望,就如同终于下定决心,放弃陆闵生和江珠。

于是,陆容把那些曲谱给了孟陵明。

陆容给的时候只是觉得,孟陵明还有机会执着,还有得到的可能。

说完后,孟陵明见陆容面色极淡,人也沉默,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就看向金宇用眼神询问。

金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孟陵明想了想,紧张的开口:“大佬,既然现在我已经找到您了,您放心,那些曲谱我不会继续独占。今天过后,我就在微博宣布您。那个……您有微博吗?我艾特您一下。”

“不用了。”

孟陵明才说完,陆容就出声拒绝。

孟陵明茫然的看着陆容:“什么?”

陆容不紧不慢的换了下姿势做,压了压心底的情绪,淡声开口:“我不在意那些。何况,你并不是完全用我的,在用的时候,你也做了自己理解上的改编,它们在你这里发挥到了更大的价值。”

“这……”

莫说孟陵明,就是金宇也呆了下,瞠目结舌的看着陆容。

他想问陆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吗??

要知道,站在陆容面前的,可是粉丝数千万的顶流孟陵明!

以孟陵明的影响力,只要他公开宣布陆容是他的编曲人,那陆容可以一夕之间火遍全国。

到时候带来的名利双收可是难以想象,甚至足够她用到老,而她居然要放弃???

206.你好像有点眼熟 陆容嗯了声,往后靠着沙发背,双手环抱于身前。

“你能坦诚公布,对我已经挺尊重。我不在意,也没必要占用你的名头。”

话头一转,陆容说起了别的,“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

金宇浑身一震。

他见陆容面色不似作伪,像是真的对孟陵明不感兴趣,心下稍微松了口气。

对这个孟陵明口中的大佬,金宇其实之前是持保留态度的,因为他最怕对方觊觎孟陵明如今在娱乐圈的地位,要利用其为自己牟利,毁了孟陵明好不容易积累起的人气人缘。

眼下听陆容这么说,金宇当然巴不得,就连忙顺着陆容的话道:“您放心,有什么事,我们都好说。”

“可是……”孟陵明皱眉。

陆容可是说是他的编曲人,要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公布介绍,岂不是太委屈人了?

大佬怎么想是她的事,他该做的怎么能少呢?

“哎呦,祖宗!”金宇朝孟陵明眨眼示意,见孟陵明没意会,金宇急得赶紧道:“现在重要的是大佬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这不是实实在在你能做到的?其他的就先别管了!”

孟陵明欲言又止,又觉得金宇说的有理,就道:“大佬,您有什么事尽管说。”

金宇终于松了口气。

陆容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心思熟知于心。

但她没去管,只是淡淡开口问道:“你家里人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

孟陵明一愣,没想到陆容会突然提到他的家里人。

陆容微微皱眉,这次用了陈述的语气:“你家里有人出事了,最好回去看看。确定好发生何事后,发消息给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陆容在说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下孟陵明的周身与面相。

边说,她边在心里卜算。

话落,陆容终于可以肯定,确实是孟陵明的家人。

她要历的机缘,应该也是在孟陵明的身上了。

孟陵明再次愣了下,下意识看向金宇,对上金宇同样一头雾水的表情。

但。因为对方是陆容,孟陵明的语气依旧客气带着敬意,“大佬,您是认识我家里人吗?”

“不认识。”

“那您是怎么''知道我家里人出事的?”孟陵明疑惑的问。

陆容哦了声,“算出来的。”

孟陵明:“………”

金宇:“………”

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半晌,孟陵明才定了定神,委婉的开口:“大佬,多谢您的关心,但我家里人真的没事,我也没有收到过他们出事的消息。”

他们的反应在陆容意料之内。

大多数人,对风水堪舆卜算总是带着异样的看法,十有八九都不相信,还觉得是在骗人。

陆容也就没问下去,说了别的:“有符纸和笔吗?”

孟陵明:“……什、什么?”

陆容瞥眼他:“什么样的纸笔都行。”

孟陵明看向金宇,两人面面相觑。

然后,金宇转过身去走到不远处的柜子前,拿出一个挺普通的记事本,还有笔,走回来,将它们放到陆容的面前。

“这个……可以吗?”

陆容不冷不淡的嗯了声,伸手拿过来。

孟陵明和金宇没明白陆容这是要做什么。

随后,他们就看到陆容翻开一页空白的纸面,模样挺随意的,拿笔在上面画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跟鬼画符似的。

孟陵明和金宇:“???”

陆容画的是一张辟邪符。

她不止会风水术和制香,也会画符。

到她这个境界,画符用不用黄纸和朱砂已经没什么了,用就是锦上添花,不用也不影响她画出的符的作用。

陆容画完,随手撕下来叠成一个小包,递给孟陵明。

“你今晚就回你家,然后把这个给你家里一位最近噩梦缠身,身体抱恙的长辈。”

孟陵明:“……”

作为一名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以马克思唯物主义作为三观的现代男性,孟陵明怀疑大佬在扯淡。

但是……

孟陵明望着陆容清凌凌的黑眸,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接过来,干巴巴的道:“多谢大佬的好意。”

陆容嗯了声,放下纸笔起身:“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我先走了。”

孟陵明:“……呃,好。”

……

另一边。

停车场。

温安安和苏梦等的有些担心,问吕湖衣:“吕姐姐,我同桌她怎么还没出来呀?”

“是啊,时间不早了,按理说陆容也该来了,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怎么可能呢?”温安安对苏梦说道,“想点好的,我同桌才不会出事。”

苏梦担心道:“可陆容确实耽搁的有点久。她一个人啊。”

温安安闻言,和苏梦同时巴巴的望向吕湖衣。

吕湖衣微微皱眉。

以她对陆容的了解,这时候,陆容确实该办完事了。

沉吟片刻,吕湖衣道:“你们在车上等着,我去找找陆容。”

“我们跟你一块去找。”温安安和苏梦就道。

“不用。”吕湖衣笑了下,“你们安心等着,现在外面可能有点乱,这里安全。我和陆容很快回来。”

说罢,吕湖衣拍拍温安安和苏梦的肩膀,示意她们放心,又对司机道:“保护好她们两个。”

司机其实只听陆容的。

不过温安安和苏梦是陆容的朋友,他照看确实也应该,就点头应下。

吕湖衣便转身开门下了车。

苏梦哎了一声,“我们真的就在这儿等着吗?”

温安安挠了挠头,说道:“既然我同桌和吕姐姐都让在这儿等着,那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吧。如果过一会儿,人还不来的话,咱们就去找她们。”

“好!”

……

吕湖衣从停车场离开,自场地后面进去。

这时候,已经没多少人了,大部分粉丝都被送离,还有不甘心的粉丝守在正门那儿,相等孟陵明离开的时候拦住人问个清楚。

因此,吕湖衣直接就放弃了从正门走的想法。

她进场地时,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在搬道具和器材,通往后台的路人就比较少。

吕湖衣低调的赶紧过去。

然而,就在她要进后台时,迎面幕布后突然冲出来急匆匆的两个人。

吕湖衣措手不及,没能避开,直接被撞的踉跄一下,墨镜也掉到地上。

撞到吕湖衣的那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其他一个捡起吕湖衣的墨镜递给她:“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您有哪里受伤吗?”

吕湖衣被撞的有点懵 甩了甩头清醒过来,皱眉道:“没事。”

她伸手要接墨镜。

递给她墨镜的那人在看了她一眼后,却突然愣住。

“咦,你好像有点眼熟。”

听到这话,吕湖衣手微僵。

207.同一个世界,不同群聊 下一刻,吕湖衣猛地从对方手中夺过墨镜来戴上,淡声道了句谢,便从对方身边经过离开。

那人愣了下。

回过神来时,吕湖衣已经不见了。

他挠挠头,疑惑的跟身边人说道:“我……我真的觉得她挺眼熟的。”

身边人也有点疑惑,“可能你之前在什么地方碰见过她吧。话说回来,她谁啊?怎么能进后台?应该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吧?”

“肯定不是!你看她那个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且啊,刚才我看了眼,你是不知道,她长的贼漂亮!”

“那咱别多管闲事,她可能是什么大人物。”

“对对对,先去做我们的事。”

……

吕湖衣走出去极远,直至听不到身后人的声音,才觉周身的僵硬缓了些。

她慢慢停住,深吸一口气。

感觉心情好不少了,吕湖衣继续往前走。

但没想到的是,她才走出去一步,前面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发生了什么?”

吕湖衣一愣,抬头看去。

不远处的另一头,陆容正朝她走来。

陆容此时摘下了帽子,单手抄进衣服口袋里,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黑漆漆的眸光却直视着她,仿佛能一直看进她隐藏极深的心里。

吕湖衣默了默,说:“没什么。就……刚才碰见了个人,他把我墨镜撞掉了,看见了我的脸。”

陆容闻言微微皱眉,加快了脚步,到吕湖衣面前停下。

问:“认出你了?”

吕湖衣摇头,“应该是没有。”

陆容又问:“需要我帮你解决吗?我可以用催眠让人忘记。”

吕湖衣笑了笑,摇头:“没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该过去的也过去了。”

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还成。”陆容将过程简单说了遍。

吕湖衣听到陆容居然给孟陵明留了个辟邪符时,诧异道:“你……宝贝儿,你不是对制符也略懂吗?能有用吗?别……到时候不但没用,还那啥……给人家招去什么东西。”

后面的话不太厚道,吕湖衣干咳两声。

陆容哦了声,面不改色道:“是略懂,但不是不会。放心吧。”

吕湖衣面色就古怪了些。

莫名耳熟的话?

吕湖衣嘴角一抽,就道:“那走吧,你那两个同学还等着呢。”

陆容点点头,同吕湖衣并肩往外走。

然而,就在她们两个人走后,一旁的侧门忽然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一瘸一拐的人。

定睛一看,正是杨汝清。

她被保镖扶着,死死的盯着陆容和吕湖衣离去的方向,眉头紧皱。

扶她的那个保镖面流冷汗,不敢吭声。

其他人都已经去医院了,杨汝清原也是要去的,但刚要出后台,就碰见了吕湖衣前来找陆容。

杨汝清认得吕湖衣的服饰,知道她和陆容有关系,就没走。

然后,杨汝清就看到了吕湖衣戴的面具掉了下来,也看见了吕湖衣的脸。

看见的那一刻,杨汝清愣住。

但她还没反应过来,吕湖衣便往里走。

杨汝清下意识的躲进旁边的房间里,又亲耳听到了陆容和吕湖衣说的所有话。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因为她看同陆容一起的那个女人很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想不起来,杨汝清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

保镖看了眼杨汝清肿的很厉害的那只脚,硬着头皮颤声提醒道:“小姐,您真的该去医院了,不然,远在京都的少爷和老爷知道了,会……”

听到保镖的声音,杨汝清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光。

京都!

杨汝清骤然回想起来,她在京都见过的!

难道同陆容在一起的那女人是沈家的那个养女——吕湖衣!

想到这儿,杨汝清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诡异的弯起唇。

她就想问,陆容到底知道吕湖衣都做过什么事情吗?

连神机又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对怎样一个女人另眼相加?

……

陆容和吕湖衣到停车场时,温安安和苏梦已经坐不住,想下去找她们,司机差点没拦住。

终于看到陆容回来,温安安连忙问:“同桌,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那么晚回来?你还好吗?”

苏梦也担心的望着陆容。

陆容安慰道:“没事,遇见个熟人,多聊了会儿,走吧。”

“这样啊。”温安安和苏梦放了点心。

她们还以为,陆容是恰好碰到了孟陵明的脑残粉,被困住了。

等上车后,陆容问:“你们现在想回阳城吗?如果想的话,十点前能到阳城。”

温安安想了想,“那就回去吧。”

苏梦叹道:“本来以为可以听一场难忘的演唱会,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真想知道,孟陵明他为什么想退圈啊?”

温安安郁闷道:“我也好想知道,以后没有了孟陵明,我都不知道该追哪个爱豆了。”

听到她们的话,陆容随口道:“你们要这么想知道的话,我给你们问问?”

温安安和苏梦一愣,齐刷刷看向陆容,“你问?你怎么问啊?”

陆容:“就那么问。”

温安安和苏梦面面相觑,笑了下,“开玩笑是吧?别闹。”

陆容:“……”

吕湖衣:“……噗。”

陆容看向吕湖衣。

吕湖衣干咳两声,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温安安和苏梦是不信陆容能问到孟陵明,就没把陆容的话往心里去。

温安安刚想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同桌,你刚才说的是……我们?你不回阳城吗?”

陆容摇头,对前面司机道:“我订了个酒店,麻烦你送我过去后,直接送她们回去。”

司机听完,点头应是。

吕湖衣愣了下,看向陆容:“宝贝儿,你送她们走也就算了,怎么也不准备把我留下?”

陆容道:“明天我会去孟家。我暂时还不确定他家有什么,你别去,和她们回阳城。”

“可是……”

“这里我能处理。倒是温安安和苏梦,万一路上发生什么事,你在,我放心一点。”陆容打断她的话说道。

吕湖衣闻言,只好应下来:“好吧,那你可小心点。还有,别逞强,你略懂风水术,可不是精通,别遇到危险了还硬着头皮上。”

陆容挑了挑眉,微勾唇角道:“放心,还没什么东西能伤到我。”

吕湖衣不相信:“你就嘴硬吧!”

陆容笑了下,没说什么。

温安安和苏梦:“……???”

明明是同一个世界 为什么她们好像突然被移出群聊了??

说的都是些什么啊?

怎么听不懂??

208.谁给你的 就在陆容和吕湖衣、温安安、苏梦离开后,另一边,孟陵明也决定回一趟孟家。

金宇都不敢给手机开机,他都能想象的到,只要他一开机,手机绝对会被打爆。

但早晚都得面对,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离开前,金宇就问孟陵明:“陵明,你给我说句实话,你是真的想退圈了吗?”

孟陵明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和金宇说。

他和金宇一路走到今天,比谁都要了解双方,他知道金宇付出过多少努力。

可是……

孟陵明缓缓道:“你之前就知道我的家世,也知道我是为什么从家里跑出来单闯。就在上个月,我母亲给我打了电话,家里生意上出了点事,我……我没办法再置之不理。我母亲给我发了我父亲的照片,他才四十多岁,头发已经白了好多。”

金宇知道,也知道孟陵明的父亲和爷爷一直希望孟陵明能接受他家的古玩生意。

只不过,孟陵明自小热爱音乐,脾气也倔的很,家里人死活不同意,他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一个人闯荡娱乐圈,也从来没回去过。

还是去年,孟陵明的母亲受不住对儿子的思念,偷偷联系孟陵明,孟陵明和家里的关系才渐渐的缓和了很多。

思及此,金宇闭了闭眼,也沉默。

好半晌,他才道:“行, 我知道了。”

“金宇……”

“你先回去看看你父母吧。”金宇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眼,“容我想个两全的办法。但是……”

金宇看向孟陵明,抿唇道:“就当看在咱们两个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上,你答应我,就算你真想退圈,也暂……暂时别退,慢慢来,让粉丝们有个缓冲的过程不然,我怕你成也粉丝,败也粉丝。”

孟陵明没拒绝过金宇什么。

只是这样简单的要求,他更不会拒绝,便认真的点了点头。

之后,孟陵明便离开回去陆家。

其实孟陵明不比金宇好多少,他手机里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已经99+,还有持续增加的趋势。

其中,不乏孟家的,比如他母亲,比如……他爷爷和爸爸。

但孟陵明现在不想接。

他坐在车里,望着车外的车水马龙和闪烁的霓虹灯,难得有些怔愣。

可以说,他今晚一下子完成了两件事。

终于作出退圈的决定。

以及,终于找到了他寻了多年的大佬。

此时的孟陵明本该是感到轻松的,可他没有,他只有仿佛一下子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茫然和无错,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良久,孟陵明才稍稍回神,用手机给他母亲回了句信息,说他今晚回去。

孟夫人秒回,字里行间激动难掩,怕万一孟陵明此刻还在工作打扰到,就只敢发消息,问孟陵明有没有吃过晚饭了吗,需要给他备些什么东西,衣服穿的厚不厚之类的家常话。

孟陵明心下稍松。

剩下的路程比他想象的要快,没多久就到了孟家。

孟家如今住的是老宅,位于安城的市中心。

那是一栋三层复式小洋楼,带着点明显的欧式风格,又有些像民国时期传承下来的宅子,年代感很足,历史感也很厚重,在周围一圈别墅群里简直是鹤立鸡群,非常显眼。

而孟家老宅又是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带,价值可想而知。

远远的望见孟家老宅的大门时,孟陵明的心情就有点复杂。

老宅里的人明显知道他今天晚上回来而做了准备,门口站了一堆人等着。

其中为首的是一名穿着旗袍、面容姣好端庄的中年妇女。

孟陵明看见,第一时间认出那是他的母亲。

车子驶进孟家缓缓停下,孟陵明刚打开车门下来,孟夫人就迫不及待的上前。

激动的眼眶含泪:“陵明,你可算回来了。这么久不见,你可瘦了好些。”

孟陵明同孟夫人问好,简单的热络几句,目光看向孟夫人后面。

孟夫人注意到,连忙道:“你爷爷在客厅里等着呢,他往常这个点都该睡了,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等着。至于吗父亲……”

她露出来为难的神色:“你父亲今日忙,还在书房处理公务。”

孟陵明哪能不懂,他父亲是抹不开面子主动见他。

他搀着孟夫人往里走,道:“那我一会儿上去见他。”

“哎,这可太好了,亲父子哪有隔夜的仇?”孟夫人抹了把眼泪,笑着问:“陵明,你这次回来了,是不是就不走了?”

“可能吧。”孟陵明想起答应金宇的事,没一口笃定。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就这么会儿功夫,孟夫人几乎将孟陵明的衣食住行给关心了个遍。

她还嫌问的不够,不过进去后,两人看到客厅里正襟危坐,似乎在很严肃的看着报纸的孟老爷子,孟夫人便停了下来。

温柔道:“爸,陵明回来了。”

那报纸下移,露出孟老爷子淡然的面容,瞥了眼孟陵明,高冷的哦了声,就继续看。

孟夫人给孟陵明使了个眼色。

孟陵明会意,快步走过来,笑着叫道:“爷爷,我这好不容易回来,您怎么不多看我一眼呢?”

孟老爷子嗤了声,“你这小子在外面不是叫着要追自己的什么梦想吗?如今倒想起家里人了?”

孟陵明无奈一笑,提醒道:“爷爷,您报纸拿反了。”

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默默将报纸调了个儿,继续高冷面瘫脸,上半身却坐的笔直,余光直瞄孟陵明。

孟陵明在娱乐圈摸爬打滚那么多年,还能没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

他注意到孟老爷子的小动作,忍俊不禁,很给孟老爷子面子:“是,爷爷教训的是。”

孟老爷子傲娇的哼了声。

孟陵明挠挠头,太久没跟孟老爷子相处,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

所幸,孟陵明随即想起陆容给他的符纸。

虽然他觉得挺不靠谱的,但好像老一辈的人都比较信??

孟陵明就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孟老爷子,说道:“爷爷,这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符,我看您脸色不是很好,想必没怎么休息好,希望这个能让您休息的安心点。”

孟老爷子瞥了眼。

孟陵明拿出来的符,不是黄纸朱砂做的,就一挺普通的本子纸。

半点符箓的样子都没有,一看就敷衍。

但不管怎么样,好歹这是孟陵明时隔多年第一次正面送他东西。

孟老爷子默了默,最后还是臭着脸接了过来,高冷道:“行吧,我老头子不是……”

话没说完,孟老爷子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咦了一声,低下头去看孟陵明给他的符。

孟陵明疑惑道:“爷爷,怎么了?”

孟老爷子神色微凝,就在他接过时,他突然心神一震,有股冰凉感顺着符箓通过他手心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做古玩这一行的,多少都信点什么。

孟老爷子就是,现在晚年经常吃斋念佛,经历的多了,知道也就多。

他几乎瞬间可以确定孟陵明给他的这符,不输黄纸朱砂做出来的。

孟老爷子立即看向孟陵明:“这是谁给你的?”

孟陵明:“就是我一个编曲很厉害的朋友,她说让我把它给最近家里噩梦缠身……”

209.我在门外 与此同时。

司机将陆容送去预订好的酒店后,便开车送吕湖衣三人回阳城。

吕湖衣不放心,走之前再三叮嘱:“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啊!”

陆容懒散的摆了摆手,目送她们离去。

直至消失在视线里,陆容转身进了酒店,到前台那儿拿了房卡去她的房间。

现在时间不算太晚,陆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用数据线连接手机和笔记本,临时处理一些比较急的事情。

睡之前,陆容还为明日之行简单卜了一卦。

卜完,陆容眉头微皱。

很奇怪,她依旧没有卜算出什么东西,就像有一层朦胧的雾气遮在她眼前,令她看不清明日的命数。

这种感觉挺微妙,因为这是陆容第一次卜算不出什么,有点不适应。

陆容想,她师父说得对,卜者不自卜,这不仅是条行规,也是因为卜者难以测出自己。

不过,有一点,陆容是能肯定的。

那就是——跟她有关的这点机缘,应该会给她一个不小的帮助。

就是,不知道是好是坏,吉凶如何。

思及此,陆容皱眉收起笔记本,将所有东西都放到一边,关灯睡觉。

管它明天会是什么,先好好睡一觉。

陆容不知道的是,在回阳城路上的吕湖衣再三考虑,哪怕她知道陆容不会有事,也还是觉得不妥。

这样想着,吕湖衣一咬牙,翻出手机来。

她之前在陆容的手机上,看到过连神机的微信联系方式。

陆容对吕湖衣又不设防,压根没避讳吕湖衣,吕湖衣就记了下来。

当时吕湖衣时想着,说不定哪天就派上了用场呢?

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用上了。

吕湖衣在微信上迅速输入连神机的微信号搜索,随即弹出来一个添加好友的页面。

发过去前,吕湖衣特地备注了陆容的名字。

不出吕湖衣的所料,她的申请果然很快就被通过,然后对方发过来一条消息。

“陆容?”

吕湖衣说心情不复杂是不可能的。

她年少时在京都长大,对连神机的大名和事迹如雷贯耳,更知道连神机一直是无数世家名媛千金前仆后继追逐的人,但从来没人得到过连神机就是了,也没人哪个女人靠近过他。

那时候,那些名流们甚至私下开过赌局,赌京都哪位千金最后能将连神机这朵清心寡欲的高岭之花引下神坛。

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陆容。

吕湖衣甩了甩头醒神,打字回过去:“陆容在安城有事留夜。”

那边瞬间明白过来吕湖衣的身份,问:“她一个人?”

吕湖衣:“对。”

事实上不过短短几秒,吕湖衣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发过来消息:“她在安城哪儿?我现在过去。”

吕湖衣微怔,心情微妙的问:“陆容说你最近很忙,你真的有空?”

连神机:“有。”

吕湖衣看到这,心道,骗谁呢?

别看连神机现在身居阳城,远离京都,但该连神机处理的,需要经他手的,一点都不少。

吕湖衣恍然间似乎明白了点,陆容为什么能听得进去连神机的话。

在连神机那里,陆容一直是首位。

吕湖衣便将陆容在的那家酒店名字发给连神机,并道:“陆容在孟家那里有事,我不确定她会在这里待多久。”

如果为了陆容,耽误到自己的事,那么……

“嗯,我知道了。”

吕湖衣还没想完,就看见了连神机发来的这条消息。

她顿时怔住。

这是……几个意思?

连神机到底去不去安城???

吕湖衣想问清楚,但连神机发完那条消息后就没了动静。

看着安静的聊天框,吕湖衣无比纠结,她可是代表陆容的亲友团,在连神机这儿不好问的太主动吧?万一连神机误以为是陆容的态度怎么办?

可连神机到底去不去啊?

靠,给个准话再消失也行啊?

………

次日。

陆容睡得早,醒的也早。

但这一晚上,陆容睡的并不安生,那双极黑的眸子里氤氲着些许雾气,眼窝下一圈不甚明显的黑眼圈,泛着点红。

因为陆容昨晚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身后是铺天盖地的血色,耳边充斥着无休止的吼叫,她一个人自漫山火海中走出,踏着不计其数的森森白骨,走向黎明前的深渊。

这梦,陆容断断续续的梦了五年。

每次做了这样的梦醒来,陆容的情绪都会有些暴躁。

但她分明已经有个把月没再做过这样的梦。

陆容深吸一口气,将脸埋在被窝里缓了会儿神,感觉平静点了,才掀开被子起身,拿过放在枕头边的手机。

她昨晚睡前调了静音,倒是没有被吵醒。

一打开手机,页面上就弹出来几十条未解电话和未读消息。

陆容往下划,看到有吕湖衣的,孟陵明的,还有……连神机的?

陆容目光顿住。

吕湖衣的和孟陵明的,她倒是不意外,至于连神机……

她目光落在最上方的一条消息上,那就是连神机的,待看清楚消息内容,陆容猛地愣了下,怀疑自己出了幻觉。

——“睡醒后开门,我在门外。”

“???”

陆容盯着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看错,她手立即撑着床面跳下去,快步走向门口。

随着门开,她抬头往外看。

其实,陆容活了那么多年,自觉已将从容不迫的心境修的臻至化境,不管面对什么情况,都能很好的维持面上的云淡风轻,叫人看不出什么来。

但这一刻,陆容确确实实的察觉到,自己明显失神了一瞬。

她第一反应是不妥,不符合她的自我修养。

然而,当陆容对上门外人的视线时,她脑子里所以思绪都成了空白一片。

外面,连神机不知站了有多久,身形看上去有些僵。

听到门开的声音,他若有所察的抬眼望过去,目光落在陆容的身上。

她正微仰着头望他,漂亮灵性的眼睛在晨曦微光下仿佛湿漉漉的,难得的乖觉,连带着眼尾泛起的薄红,都仿佛带了种别样的意味。

连神机喉结微动,忽然有些想摸陆容的脑袋,应该手感不错,就像她此刻的人一样。

这念头转瞬即逝,连神机微勾唇角低笑起来,低沉嗓音轻缓又温柔。

“醒的这样早,是我扰醒到你了吗?”

210.它比你的人要诚实 他一出声,陆容瞬间回神。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怔愣,陆容有些惊,猛地后退了一步,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的反应。

连神机本来想上前一步。

见状,他脚步立即顿住,眸光微深,抿唇望着陆容,没再往前。

面色如常的温声问:“怎么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到连神机,陆容几乎以为自己还是在阳城。

连神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幽幽的望着陆容,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吕湖衣:“你那位姓吕的朋友拜托我来的?”

陆容:“???”

吕湖衣?

可吕湖衣不是一向对连神机有点排斥吗?

等等……陆容忽然想到什么,奇怪的问:“她怎么会有你的联系方式?”

连神机闻言,语速极快的立马道:“我不知道。陆容,我没有主动给过她,不知道她怎么会有的。”

陆容愣愣的看着连神机,片刻后才道:“我信你,你不用跟我这样说。”

连神机微眯起眼,不动声色的,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

见陆容这次没有被他吓到似的后退,他稍稍松了口气,又走近了陆容些,低声道:“还是很有必要解释清楚的。”

“嗯?”陆容没太听清他刚才说的是什么。

连神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什么。现在才六点,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我昨晚睡得早,不太困。”

陆容下意识的说,说完忽然想起被她忽略的一件事,蓦地抬头望向他,神色间难掩意外。

“你……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又是……什么时候等在外面的?

连神机唔了声,最后上前一步,与陆容的距离缩短至咫尺之间。

这个距离,连神机的影子完全叠在了陆容的影子上,就仿佛是他的影子将陆容的影子拥在怀里,给了他一种人也是如此的错觉。

连神机面色不改道:“没多久。”

话音才落,陆容就伸手握住了连神机的手。

温软触感传来的刹那,连神机身子微僵,有种难言的酥麻顺着陆容碰着的那只手,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深邃眸光笼在陆容身上,一瞬失言:“你……”

陆容微微蹙眉,低头看了眼连神机的手,松开后又看向连神机。

“你给我发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可你的手这样冷,起码在外面站了一个多小时。”

阳离安城的路程也不算少。

这么一算,连神机是深夜赶过来的。

陆容歪头望着连神机,皱眉问:“那你睡觉了吗?”

“我……”

“你没有。”

无须连神机说什么,陆容抬手,动作极轻的碰上连神机的眉眼,蹙眉道:“你的黑眼圈,比你的人要诚实的多。”

连神机一怔。

他们两个间的距离已经极近,近到令连神机都能看清楚陆容纤长分明的眼睫。

可陆容似乎并未察觉。

连神机喉结微动,脑海里一瞬间仿佛炸开无数烟花,似乎还能听见他逐渐急促的心跳声。

回过神来时,连神机倏然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握住陆容的手,而陆容正疑惑的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你……你是太困了吗?”陆容问。

连神机立即松开,克制的退后一步,极快的掩下眼底的慌色,转移话题:“没、没什么。你既然不想睡了,那现在吃早饭吗?我吩咐客服送上来。”

陆容微愣,奇怪的看眼连神机,顺着连神机的意思点头。

连神机以手掩面干咳两声,避开陆容的目光,用房间里自带的内部电话联系前台客服。

没多久,就有人敲门。

陆容要去开门,连神机却先她一步过去,然后拿进来早饭,是包子和粥。

但陆容闻到熟悉的香味,问:“这是你做的?”

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连神机低低的嗯了声,过去桌前放下,转过身去看着陆容,“你先吃。”

“那你呢?”

“已经吃过了。”

陆容不太相信,可见连神机没有要一起吃的意思,只好说了句好吧。

她慢吞吞的过去坐在桌前,犹豫了下,说道:“你……你要不先去床上睡一会儿吧,补觉。”

反正陆容觉得,睡不够觉是件挺痛苦的事。

连神机回头看了眼床的方向,陆容刚起没收拾,床上还是乱的,都是陆容睡过的痕迹。

他默了默,“我去再开间房。”

陆容立即看向他:“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陆容的错觉,连神机低沉的嗓音似乎沙哑了些,“在这里……睡不着。”

陆容:“???”

连神机他……还有认床的习惯?

陆容不疑有他,便道:“那你去吧。”

连神机听陆容这么快应下来,也不知道是遗憾居多,还是其他情绪居多。

可他若真是留下来,那他才会克制不住。

连神机摩挲了下手心,最后问道:“你大概什么时候出门?”

听到这里,陆容明白了。

应该就是因为孟家的事,吕湖衣还是放心不下,就通知了连神机。

怎么说呢……

陆容心想,吕湖衣真是拿捏住了,她通知的人偏偏是连神机。

陆容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如常道:“大概……下午吧。你放心睡。”

其实陆容也可以趁连神机睡觉的时候,自己出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做不出来这种事了。

连神机深深的望着陆容,似乎是在判断陆容说的是不是真的。

到底,他嗯了声,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陆容点点头。

连神机似乎没什么能说的了,最后看陆容一眼,转身离开。

陆容一直看着他出去关上门,然后立马找到自己的手机 给吕湖衣发去一条消息。

“你是故意的吗?”

吕湖衣那边秒回:“不是吧?连神机真的去安城找你了???”

陆容:“………”

陆容不想理吕湖衣了,坐下的时候忽然想起孟陵明,就一边喝粥,一遍看孟陵明发来的消息。

孟陵明的消息也是在半夜发过来的,且发的十分急促,字里行间都透出出了大事的焦急。

他跟陆容说,是他父亲在入睡时出了事,陆容给的那张符箓帮了他父亲大忙,想请陆容能醒后立即前往孟家,还为他昨天没有第一时间相信陆容而道歉,并将孟家的位置发了过来,再三请陆容一定要去。

按照陆容原来的计划,陆容的确打算用过早饭后就去孟家。

但是……

陆容想到连神机,打字回道:“我现在有事,下午去。”

211.孟德海之异 陆容发过去这条消息没多久,孟陵明就直接打过电话来。

她瞥了眼手机,不紧不慢的吃完手里的包子,才按下接听键。

孟陵明焦急的声音立刻传出来:“大佬,您真的不能现在过来吗?”

陆容淡声道:“现在还不到七点,我还有事。”

孟陵明欲言又止,他是想请陆容早点过去,但陆容两次都说有事,他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就叹了口气,勉强说道:“好吧。大佬,您先忙,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孟陵明便要挂电话。

“等等。”陆容在他挂之前忽然出声,“你既然这么急,那你现在先跟我如实说清楚,你父亲具体出了什么事?”

孟陵明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

原来,昨晚就在孟陵明告诉孟老爷子,那枚符箓是陆容要他送给家里一位最近噩梦缠身,身体抱恙的长辈后,孟老爷子忽然脸色微变。

孟陵明注意到,便随口问了句孟老爷子怎么了。

孟老爷子神色微凝,放下报纸,说出的话却是令孟陵明错愕不已。

他家里居然还真有长辈最近生活颇异。

这长辈不是别人,正是孟陵明的父亲孟德海。

据孟老爷子告诉孟陵明说,孟德海是从半个月前开始感觉到不对劲的。

最开始的时候,孟德海只是心情烦闷,吃不好睡不好;渐渐的,孟德海便开始做噩梦,梦中是在一处破落老村子里的人户里,周围雾蒙蒙的,乍看阴森,令人心底发凉。

他的人则站在一口枯井前,直勾勾的盯着黑暗诡谲的井底,明明看不到井底,里面却像是有什么东西般牢牢吸引住他的视线,令他动不了分毫。

每次做的噩梦都是这样的情景。

一次两次的,孟德海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后来,梦里的孟德海离那口枯井越来越深,像是有什么在推着他一步步靠近那个深渊似的地方,每每醒来,孟德海背后都满是冷汗,有种冷湿的阴寒从他的脚底缓缓升起,如骨附蛆,似毒蛇般将他整个人都紧紧缠绕住,不得挣脱。

同时,孟德海的人也逐渐的消瘦,精神越来越不好,脸色终日都是灰白的。

最严重的是孟陵明回来几天前的晚上,孟德海噩梦中被人的尖叫声惊醒,睁眼就看见孟家的佣人惊恐的望着他。

低头看一眼自己,孟德海面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他手中握着一把尖锐的水果刀,正冲自己腹部,就差一点,自己就去见了老天爷。

闻声赶来的孟夫人差点吓晕,孟老爷子眉头紧锁看着孟德海,神情凝重的告诉孟德海,他真的出事了。

在又一次自噩梦中醒来,孟德海居然还是差点自杀成功后,不得不妥协,孟老爷子说的是对的。

孟陵明回来前的一天,孟德海刚见了孟老爷子费尽心思请来的大师,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到了晚上,孟家人还是在后花园里发现了要自杀的孟德海。

听孟老爷子说完,再看见旁边哭起来的孟夫人,孟陵明脑子嗡嗡作响。

孟老爷子意识到孟陵明不说有没有用,起码不是个假符,就赶紧让孟陵明将符箓给孟德海送去。

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只要能保住人,他们怎么都愿意尝试。

孟陵明突然得知父亲险些丧命,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与父亲还在冷战中?

他踉踉跄跄的跑上二楼,进书房看见孟德海的那一刻,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原来他父亲消瘦的那么可怕。

孟德海冷不防见孟陵明跪在自己面前,人陷入了沉默。

两父子你看我我看你,凝滞的气氛最终消弭在孟陵明颤声叫的那一声爸中。

于是孟德海收下了符箓。

就是这枚符箓,在夜晚里救下孟德海一命。

知道父亲出的事后,孟陵明晚上坚持要守在孟德海的房门外,孟夫人和孟老爷子怎么劝都没用。

孟陵明心里其实还是不大相信异说,怀疑是人搞的鬼。

然而,孟陵明在守夜时,也不知道为什么,黑暗里忽然闻到一种奇怪的腐味,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受控制的就睡了过去。

他后来是被冻醒的。

十二月的天气阴冷,他身子骨再怎么硬朗也抵不过。

孟陵明醒后揉了揉眼睛,刚醒了醒神,余光不经意间一瞥,浑身的血液凉了个彻底。

他就在他父母房间门外,此刻旁边本该紧锁的房门却大开,他看过去时,能一直看到黑暗房间里深处,但是竟然有个模糊的身影就立在床前,看轮廓像是低着头死死盯着床上的人,直挺挺的杵在那儿,僵硬的很,于万籁俱寂的夜色里格外诡异和瘆人。

房间里床一边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凛冽寒风吹进来,厚重的窗帘随风飘动,平添萧瑟。

孟陵明第一眼就呆住了。

他仔细的看了好几眼,最终不得不承认——那是他的父亲孟德海。

最令孟陵明难以置信的是,他艰难分辨出,他父亲垂在身侧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黑暗里闪着寒芒。

没一会儿,孟德海就缓缓的抬起手,手里的东西掉了嗝儿,闪着寒芒的一段正对着床上被窝里的人。

孟陵明一想,脑子顿时空白,面露惊恐。

因为那一侧躺的是他的母亲孟夫人!

刹那间,孟陵明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用尽力气往里面冲。

“爸!住手!”

孟德海却像是没有意识般,对他的吼叫半分反应都没有,反而双手用力一攥,猛地向下刺!

“不!”

孟陵明心神俱震,目眦欲裂,心里强烈的情绪几乎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所幸的是,孟陵明在孟德海即将刺如孟夫人身体里的最后关头,终于赶到,来不及想太多,他猛地往孟德海身上一撞,将人撞出去跌倒在地。

随后,孟陵明赶紧去看孟夫人有没有被伤到哪儿。

但躺在床上的孟夫人却像是没有意识般,任孟陵明怎么叫都醒不来。

孟陵明顿时心下一沉,不可思议盈满心头。

可下一刻,孟陵明忽然听到破空之声传来。

他猛地回过头去,看到了极其难以置信的一幕。

满面呆滞,双眼无神的孟德海突然扑了上来,手里握着把刀,正冲着他!

而就在孟陵明看向孟德海时,孟陵明分明看到,孟德海嘴角蓦地诡异弯起,像极了恶魔!

212.庇佑之符 孟陵明如遭当头一棒,瞪大双眼望着孟德海。

他身后就是他母亲孟夫人,一旦他躲开,那刀就会刺伤他母亲!

千钧一发之际,孟陵明心一横,咬牙扑向孟德海,一把抓住孟德海紧攥刀的手,生生的扣住,使他不得再寸进分毫。

出乎孟陵明意料的是,孟德海此时的力气居然非常大,他险些没有撑住。

孟德海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击居然会被孟陵明挡住,面色上闪过一瞬的茫然,随即就被更大的愤怒代替,嘴巴张开,发出一种干哑的、十分难听的叫声。

孟陵明心下悚然,急忙大喊:“爸!你看清楚,我是陵明啊!你快醒醒!”

这叫声非但没叫醒孟德海,反而激怒了他。

孟德海嘶吼一声,手上的力道突然剧增,直接将年轻力强的孟陵明给甩开。

孟陵明猝不及防,又顾忌怕伤到孟德海不敢真用全部的力,直接被孟德海给甩了个踉跄,结结实实的摔到地上,眼冒金星。

随后,孟德海却没去管孟陵明,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昏迷不醒的孟夫人,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再次举起手中的刀刺下去。

“不!!”

头晕眼花的孟陵明依稀看见,惊恐的吼出声,连滚带爬的挣扎起来要阻止孟德海。

他的速度却比不上孟德海的。

孟陵明在这一瞬间心生绝望,几乎生出了要跟孟德海拼命的想法。

然而,下一刻,孟德海上前时却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拌了下,踉跄了一步,身体反应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撑住床沿。

但孟德海手中还拿了把刀,这一踉跄,刀直接脱手。

从孟陵明这个角度看,那刀变了方向,锋利刀尖改冲成了孟德海的腹部!

孟陵明瞳孔骤缩,挣扎扑上去的动作更厉害,想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救下孟德海。

无论是孟夫人,还是孟德海,他都接受不了失去他们任何一个!

变故就是这一瞬间发生的。

孟陵明扑过去的刹那,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耀眼的金光,于黑暗里倏地出现。

那光本不刺眼,但孟陵明在黑暗里待了那么久,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手挡在身前。

死一般寂静的房间里,只听见咔的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

紧接着就是一道闷响,孟陵明能分辨出,那是人的身体砸在地上的声音。

金光只出现了短短两秒便骤然消失。

孟陵明睁眼看过去时,人顿时呆住。

他父亲没有撞上那刀刃,瘫软着身子躺在一侧地板上,已然昏迷了过去。

而他父亲身边的空地上,有两样东西静静的在那儿。

一个是还闪着淡淡金芒的,像是符箓一样的东西。

另一个,是一把断成两截的利刃。

孟陵明看见它们时,人立即失声,陷入呆滞。

……

听孟陵明说到这里,陆容并不意外。

她给孟陵明的就是辟邪符,有庇佑之用,在那种情况下受到外界刺激被引发,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那符是一次性的,发挥过一次作用后,就没有用,变成普通废纸了。

孟陵明声音变得沙哑,继续道:“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甚至,孟陵明感觉自己这二十几年来的世界观,都崩的彻彻底底。

所以他呆坐了好一会儿才能醒过神来。

这是孟陵明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怎么办,茫然无措的从地上爬起来后,忽然想起了孟老爷子,就踉踉跄跄的赶紧奔至孟老爷子房间,想看看孟老爷子有没有出事。

可能是孟老爷子吃斋念佛多年,身上早已有了佛性庇佑,不像孟夫人那般被影响到那么深,哪怕昏迷了,也极快的醒过来。

孟陵明去的时候,孟老爷子也白着脸正好出房间,想去看看儿子儿媳妇一家三口的情况。

爷孙俩在门口冷不防相遇,面面相觑间,一个呆愣无措,一个惊慌难抑。

更要命的是,孟老爷子看到孟陵明的反应,以为是孟陵明亲眼目睹了儿子儿媳妇真的出事,差点老泪纵横,站都站不稳。

好半晌,才艰难问出口:“你爸妈难道……走了?”

刚想问怎么办的孟陵明瞬间惊恐脸:“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他不是刚从他爸妈房里过来吗?

孟老爷子:“我怎么知道?这不是问你吗?!”

孟陵明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孟老爷子:“???”

这么一会儿,孟老爷子缓过来点,意识到什么,瞪大双眼问:“那你来这里是?”

孟陵明也想起来,一拍脑门急急的把发生的事告诉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听孟陵明说完,退一软,顿时就跌坐在了地上。

孟陵明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孟老爷子。

手才伸过去,孟老爷子就抓住孟陵明的胳膊,白着脸道:“是你那个朋友……送的符箓!快,去联系你朋友,快去!”

于是孟陵明也顾不上天没亮,陆容可能还在睡觉,电话和消息连番轰炸陆容。

陆容不知道,她一直没接,孟陵明都快急疯了。

还有清晨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孟德海和孟夫人,在得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后,孟夫人被吓的直接一病不起,发起高烧,孟德海满脸颓然,连今天非常重要的几个商业会议都全部退掉,一步都没有出门。

还有孟家的佣人们,听说昨晚发生的事后,害怕的纷纷提出辞职要离开。

孟陵明忙里忙外的操持了一整夜,人憔悴的不行。

给陆容打电话前,他刚送走了来给孟夫人诊治的家庭医生,人就站在孟宅外,望着不如往日鲜活,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孟宅发愣。

“大佬,您昨天晚上就提醒我,是不是……有办法解决?”孟陵明颤声问。

孟老爷子找的大师道人,根本不管用。

就算再现找人,也要时间,可孟德海和孟夫人能不能再挺过今晚却不确定。

一想到这个,孟陵明都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给了他那么有用的符箓的陆容身上。

陆容微微蹙眉,出口却是问道:“你方才说,你昨晚有闻到一股奇怪的腐味?”

孟陵明连忙点头,“没错!”

“那你可清楚是什么东西的腐味?”

这话把孟陵明给问懵了。

他仔细想了想,发现虽然才是昨晚发生的惊险之事,但他却意外的急不太清细节了。

“不清楚。”孟陵明为自己不能提供给陆容更有用的信息而有点愧疚。

他知道,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多才越好处理。

陆容沉吟片刻,又问:“在昨晚之前,你父亲只是试图自杀,没有伤过你母亲吗?”

213.恰好罢了 孟陵明一愣,然后摇头道:“没有。据我爷爷和母亲他们说的情况来看,昨晚是第一次。”

孟陵明回去前,孟德海大概试图自杀了三次。

第四次,也就是昨晚,孟德海倒是没有试图自杀,却是想要杀孟夫人。

这令孟陵明觉得荒谬极了,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陆容在脑子里过了遍孟陵明说的情况,没有说话。

孟陵明却等的有点心急,耐不住出声问:“大佬,那您下午……大概什么时候方便过来?”

依孟陵明的意思,都到了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了,陆容自然是越早过来越好。

但他和陆容昨天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交情在陆容那里也不算深,孟陵明不好催促。

陆容面色平静的喝了口粥,淡声道:“看情况吧。”

“这……好吧。”

孟陵明有些失望的说。

“不过……”陆容忽然又出声。

电话那头的孟陵明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紧张的等陆容的下文:“大佬,您说。”

陆容若有所思道:“你父亲出事,应与他从前的经历有关。所以,你处理好你母亲都事后,最好问一问你父亲,以前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遇见过特别的人。”

孟陵明啊了一声,有些茫然:“可我父亲半辈子都是在安城度过的,我自小也没听我父亲说过特别的事。”

“所以才让你问。”陆容声音清冷。

孟陵明神情一凛,“好的,大佬,您还有别的嘱咐吗?”

嘱咐?

陆容想了想,就道:“那你弄点糯米,用冷水泡发后,让你父亲在正午十二点时直接吃下,大约吃二两吧。”

孟陵明:“生、生吃???”

“嗯,吃完后,再用新鲜的狗血泡手十五分钟。”

孟陵明:“???”

怎么听着有种不靠谱的感觉??

陆容没管孟陵明是怎么想的,最后道:“下午我过去前,希望你父亲已经想好怎么说他从前干过的事,别隐瞒,否则,我帮不了他。”

说完,陆容就挂了电话。

那边的孟陵明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挂断的声音,一脸懵逼加茫然。

怎、怎么办??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大佬好像逐渐变成了扯的一批的神棍??

孟陵明:“………”

别问,问就是不敢信,又不敢不相信。

……

陆容这边。

挂断电话后,陆容若有所思的吃完早饭,便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拿过笔记本来。

刚想查点什么事,陆容忽然想起来连神机,就给连神机发去一条消息

“你睡醒后,跟我说一声。”

没成想,她刚发过去,连神机秒回。

“事情急吗?”

陆容微怔,问他:“你怎么没睡?”

连神机:“刚要睡。”

陆容:“哦,没事。等你睡醒后,陪我出一趟门,买点东西。”

这消息发过去,连神机那边有半天都没回过来什么。

陆容奇怪的看着手机,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网络出了问题,还拿起来晃了晃。

又过了会儿,陆容的手机才响了声。

连神机的消息发过来:“嗯,好。”

陆容想,应该是连神机刚才睡着了。

这么一想,陆容也就放下手机,继续用笔记本查一些事。

……

虽然陆容是说等连神机到下午,事实上,才刚过十一点半,陆容的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陆容一开始没注意到。

直到手机响了起来,有人打电话。

陆容一看,是连神机的。

甫一接通,连神机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到时间吃午饭了。吃完在忙。”

陆容愣了下,疑惑的看了几眼手机,确定真是连神机打来的,她下床过去开门。

门外的人至少瞧着精神好了不少。

陆容皱眉问:“就几个小时,你睡够了?”

连神机看着陆容,笑了下,“是我饿了,带你去吃午饭。”

“嗯……”

陆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东西,思忖片刻,道:“那你进来再等我半个小时,我还有一些事没查完。”

“好。”

连神机跟着走进去,反手顺便带上门。

陆容回去后就直奔床边,上去靠着枕头,将笔记本放到被子上。

连神机在床边拽了张椅子坐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双手略微交叠,望着陆容。

静静看了片刻,连神机忍不住问:“你是在查什么?”

陆容下午去孟家的时候,大概是免不了要带连神机一起去。

此刻,陆容便没打算瞒连神机,说道:“是孟家早些年的一些情况。”

“嗯?”

陆容道:“孟家是做古玩生意发家,在南方一带的古玩市场都挺有名。孟陵明的父亲叫孟德海,我查到他年轻时候去过西南的十万大山收古董,如果孟德海这些年来没有离开过安城的话,应当就是那时候惹下的因。”

说完,陆容忽然发现连神机挺安静的。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连神机,就见连神机正幽幽的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容有些疑惑,但没多想,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孟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是孟陵明的父亲恶祟缠身,情况比较严重,已有了伤人……”

这话还没说完,她的话被连神机倏地打断。

陆容听见连神机突然问:“你和孟陵明很熟吗?”

陆容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连神机收回目光,垂眸瞧着棉质的白色床单,声音也有些淡:“你不像个会因为陌生人临时决定留在安城的人。”

陆容微愣。

她当然不是,是孟家有她的机缘,她不能置之不理。

但这话显然不太能同连神机说。

她还记得连神机对特殊部门的人都不待见,说不定对符、香、风水三道也不大待见。

陆容便道:“几年前恰好与孟陵明见过一面。现在他家出了事,我又恰好能帮上,就帮一把。”

“恰好……”

连神机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神色难辨喜怒。

“你说什么?”陆容没听清楚。

“没什么。”

连神机神情转瞬恢复正常,温和的望着陆容道:“我对孟家有所耳闻。做古玩这一行的,大部分人都行迹难定,一年到头的都在外面也正常。孟德海年轻时去过很多地方,你想从他年轻时的经历找出有用的线索,怕是不太容易。”

214.阿张十八式,全活儿不打折 “我知道。”

陆容不在意的说,目光落在笔记本屏幕上,飞快的浏览上面滑过的内容。

“我查这些,只是需要大概一个了解。这样,听孟家人说的时候,哼容易判断。”

连神机应了声,直勾勾的看着陆容,“这样啊。”

“嗯。”

陆容将最后一点看完,便将笔记本关机,合上放到一边,“走吧,出去吃饭,吃完饭我要去一个地方,去那里买点东西。”

连神机跟着她起身。

看陆容想在外面吃,他问了句陆容想吃什么,便没再说什么。

陆容去的是一家昨天同吕湖衣她们去过的饭店吃饭。

两人吃过饭后,已经是一点半。

正好连神机是自己开车开来,出行比较方便。

陆容就用手机里自带的地图查了下要去的目的地,对连神机道:“安城北边的旧城区,那里有一片老市场,我去那里。”

连神机听陆容说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顿,偏过头去看着陆容:“你确定?”

“自然。”陆容点点头,“刚才吃饭的时候,我问了下道上的朋友,他听说我在安城,就给我推荐了那里,说那里是附近城区最大最全的市场,我想要的东西,只能在那里买到。”

连神机耐着性子听陆容说完,实在没忍住问:“那你知道,那里是专门用来进行地下交易都黑市吗?”

“嗯……嗯?”

陆容有些意外。

见此,连神机便知陆容不知道,低低的叹了口气。

“一定要去那里买?”

陆容眉头差点皱到一起,片刻后道:“就那里吧。既然他说我要的东西,别的地方买不到,那应该就只有那里了。”

“好吧。”连神机微微坐直了身上,余光却一直在陆容身上,“把安全带系好。”

“知道了。”

连神机收回目光,在心里再次叹了口气,缓缓驶动车子。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连神机开车带陆容几乎穿过大半个安城,终于到了陆容要去的地方。

陆容解开安全带时,连神机已经提前下了车,绕到她这一边来,给她打开车门。

陆容顺着下去,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运气很非酋的一脚踩进一个坑里,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亏的连神机及时扶住了陆容。

陆容站稳时还没抬头,余光里就已经看到了一个破败的拐角。

她的脑子懵了一瞬,慢腾腾抬眼看过去。

然后看向连神机:“你……没来错吗?”

连神机挑了挑眉,道:“没来错。”

陆容再看了眼周围,就觉得……也是挺服气的。

因为入眼就是一道昏暗弯曲的旧巷,怎么都不像个好地方。

陆容很快恢复一贯的表情,对连神机道:“那走吧。”

说着,她目不斜视往前走,进了巷角。

连神机若有所觉的扫了眼周围,才跟上陆容,走在她身后,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他们走的这条巷子阴暗潮湿,不时有流浪汉或者酒鬼经过,看到陆容时眼前一亮,对着路过的陆容发出不怀好意的呼哨声,停留在她身上目光粘稠恶心,又肆无忌惮。

但下一刻,就对上了连神机瞥过去冰冷危险,机具压迫感的目光,直令他们心头发紧,再不敢看什么,扭头就走。

陆容不是没注意到,微微皱眉,面色倒没变一个。

走着走着,陆容忽然发现,连神机已经与自己并肩,不知有意无意的替她挡了大半。

她不由抬头看向连神机。

深沉昏暗的微光里,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尽管容色惊人,却过分凉薄冷淡,逼得人无法直视。这时的他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神情更显凛冽冰冷。

没过一会儿,连神机就走进了一处阴影里,暗色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连神机却是淡定从容的。

仿佛他天生便成长在黑暗里。

连神机察觉到陆容的目光,冷不防偏过头去对上陆容的视线,微微低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

陆容立即回神,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连神机若有所思,唇角微勾。

再拐过一个阴暗巷口时,面前的视线忽然变得广阔起来。

入眼是一条老旧的长街,街边两侧都是一家接着一家的小店,昏暗又破旧,充满上世纪华国街巷的独特风格。

陆容扫了眼,看到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不算少,显得杂乱,不远处还有几个老年人坐在角落里,喝着小杯的白酒,其中的一个正在吸长管烟,另一边一家摆着奇奇怪怪装饰的店门口,带着高高帽子的中年男子正和一个躺在摇椅上的白发老奶奶聊天,而那老奶奶的头顶光秃秃的,好像一颗肿胀的核桃。

这时,陆容 手心忽然被捏了下。

她身形微顿,抬头看向连神机,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连神机微抿唇,压低了声音:“之前,你来过这样类似的地方很多次吗?”

陆容反应了几秒,也不知道为什么,倏地摇头。

“没有。我不常去。”

说完,似乎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话,陆容认真的嗯了声。

连神机:“……”

并不太相信。

陆容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顺势就拉住连神机的手往前走,“好了,先去买我要的东西吧。”

连神机猛然怔了下,目光落在陆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陆容其实没觉出什么不妥,甚至手拉的挺熟络。

她一路走过去,目光全在两边的店面上。

周围经过的人也都注意到了形貌气质极出色都陆容和连神机,打量都目光源源不断都落在他们身上,又不露声色的移开。

最后,陆容走过大半条街,停在了一家门可罗雀,过客非常少的店铺前。

这是一家非常狭小的店,目测不过十五平大,外面和里面都摆满了东西,使得过道就很小。

连神机回过神时,视线直对上门口框上吊着的一颗巨大牛头。

还是风干的那种,狰狞可怖,乍一看有点伤眼。

他:“………”

陆容直接拉着他进去。

进去后可供行走的空间更小,而最里面的一个小柜台上,趴着一个身形瘦削,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动不动的。

陆容目光落在那年轻人身上,道:“山水有相逢,货转人不转。”

这话一落,那年轻人突然动了下,慢慢抬起头。

露出来一张苍白而神情懒散的脸,相貌普通,眉眼间却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他直接看向陆容,目光似乎在陆容身上停留了几秒,而后懒洋洋的开口:“阿张十八式,全活儿不打折,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如何?”

215.再看他,我挖了你的眼睛 陆容是不是黑市的常客,连神机不知道,但他确实是第一次来。

听到那年轻人的话,连神机蹙眉,就微微偏过头去面对着陆容,压低声音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是货真价实的制符师,也是货真价实的没怎么接触过道上的黑话,不知道陆容和对方交易的到底是什么。

陆容眉心一跳。

她明白什么意思,不过……

陆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年轻人瞥了眼连神机,懒散开口:“呦,还有一道外人呢。姑娘,你心可真大,随便带人来,就是不知道……”

顿了下,年轻人忽然直起身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落在连神机的身上,像是发现了什么,咦了声。

意味不明的缓缓说道:“倒是个意外好苗子。就是不知道,姑娘愿意值多少。”

这话一出,陆容面色骤冷。

她上前一步直接挡在连神机的面前,半眯起眼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冷淡开口:“他不在交易范围内。”

连神机微怔,隐约明白了什么,深邃眸光落在陆容身上,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笼住。

看着看着,连神机没忍住,垂在身侧的手忽然往前握住陆容的。

陆容身形微顿,余光扫了眼连神机,稍稍定神,面无表情又开口:“别打他的主意。”

年轻人双手环抱于身前,似笑非笑的嗤了声。

“你既然能找到这儿,想必也明白这一行的规矩。”

“这里应有尽有,你要什么,便能给你什么,只要你出的起价格。可问题不是你能不能买得起,而是能入本店主眼的价格,你有没有。”

说罢,年轻人的目光又落在连神机身上,悠悠道:“我看他就不错,应该能对那些老板的……”

话没说完,破空之声乍响。

年轻人脸色顿变,猛地转过身去险险避过。

下一刻,忽听的咔嚓一声脆响,年轻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他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只百年老葫芦上,有柄寒芒刺眼的短刀没入其中,生生令老葫芦身上多出几条肉眼可见的明显裂缝。

要是他晚一点避过,中刀的就是他了。

年轻人脸色凝住。

倒不是因为他险些受伤,而是因为这老葫芦年头非常足,跟过好几任修为高深的道人,早得了灵气开化,内里坚硬无比,按理说等闲之辈对它已造不成分毫损伤。

可对方却眨眼间一击便做到,足以说明,对方不是个普通人。

年轻人回头看向陆容,收起漫不经心的姿态。

“阁下这是何意?”

连神机神色难掩意外的看着陆容。

陆容面色极淡,朝年轻人走过去,几步就到了柜台前,“看来,现在你可以收回不该有的心思了。”

年轻人幽幽的看着陆容,“阁下应当知道,在本店内对店主出手,是为道上大忌,我有权利将你列入黑名单。”

“所以呢?”

陆容从口袋里翻出一样东西,直接扔给年轻人。

年轻人眼疾手快的接住,深深的看了眼陆容,才往自己手里看去。

结果,只是一眼,年轻人脸色变了个彻底,透出难以掩饰的吃惊。

陆容给他看的,是一块挺朴素无华的黑玉,上面刻有银字,写着“青山客”三个大字,手指摸上去的,还能感觉到指尖下绵绵秘密的图纹。

他看了一眼,便立即抬头看向陆容,眼神变了又变,情绪复杂万千,最后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原来是山爷的朋友。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冒犯了,多有见谅。”

说着,年轻人手腕一翻,托着黑玉递还给陆容。

陆容接了过来,下巴微抬,点向墙上葫芦上的短刀。

“刀还我。”

年轻人嘴角抽搐,又不得不忍着心底古怪的气性,依言将短刀拔了出来给陆容。

后面的连神机直勾勾的望着陆容,眸光稍有些灼热。

年轻人这下说话收敛了许多,只是语气依旧懒洋洋的。

“姑娘是山爷的朋友,我自然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但规矩就是规矩,姑娘要东西,只能拿东西来换。不过呀,我劝姑娘直接下单本店的阿张十八式,绝对一条龙全活儿服务到家,顾客用了都说好。”

说到最后一句,年轻人促狭的朝陆容眨了眨眼睛。

但紧接着,年轻人视线里忽然出现连神机颀长的身影,直对上连神机危险带着警告的目光。

他都没反应过来,陆容就已经被连神机一把拉到身后,维护之意极足,仿佛他是诱拐小姑娘堕落的恶人。

年轻人:“………”

陆容怔了下,捏了捏连神机的手心,示意他没事。

随后,陆容从连神机身后探出身来,直接道:“我只要判官笔、六道黄纸、赤朱丹砂。”

她说完,年轻人差点又没绷住自己淡定的脸色。

“你是风水师?”

所谓他口中的阿张十八式,其实是指驱邪攘凶、占卜算命、风水堪舆一条龙服务,专门提供给没有能力的普通人,价格也相应的贵的离谱,当然道上的风水师是绝对用不到的。

年轻人只是没想到,面前这个挺凶的姑娘,不但是道上的人,还有可能是风水师。

他就没见过这么年轻的风水师!

陆容没回答,再次问了一遍:“有吗?”

年轻人无言的望着她,半晌才道:“自然。你既然知道这些东西,也应该明白它们的价值,那你用什么来交换?”

说着,年轻人的目光又忍不住移到了连神机的身上。

他对这男人是真感兴趣。

如果能用这男人的血来……

“砰!”

年轻人还没想完,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断,眼前闪过一道残影。

他下意识看过去,就见陆容攥紧手里的刀,突然扬手,猛的落下,刀尖直接被插进桌面。

她用的刀十分锋利。

但桌面是实打实的木制,足足有十厘米厚。

意识到这点,年轻人惊的瞪大双眼。

陆容掀了掀眼皮子,眼神不带温度,凉凉瞥着年轻人。

她手松开,就见那把刀直挺挺的稳稳立在桌上。

陆容一边拿手指拨楞了下刀柄,听着它锃的一声脆响,刀身动了动,一边开口,语气漫不经心。

“再看他,我挖了你的眼睛。”

年轻人:“………”

年轻人:“??!!”

年轻人反射性的闭上双眼。

216.我的 连神机听见陆容说的话,蓦地怔住。

他实在很难说清楚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感觉。

但连神机分明能听到,他脑海里一瞬间仿佛炸开无数烟花,耳边还有外面街巷上杂乱的人声,墙壁上烛火燃烧时的轻微动静,以及他心脏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种种声音汇杂,令他怔愣,陆容清凌凌的嗓音却以势不可挡之势穿透一切,回响在他耳边,令他心底情绪翻涌似潮海。

陆容没注意到连神机的异状,她直接从兜里翻出一个东西,啪嗒一声重重放到桌面上。

年轻人听见声音,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的睁眼看去。

定睛一看,他愣了下,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瞪大双眼。

“你……你确定要拿它来换?”

陆容面色极淡的嗯了声。

年轻人看向陆容,确定陆容不是在开玩笑,就猛地伸手夺过来揣进兜里,警惕似的看着陆容,似是怕她反悔。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容屈指敲了敲桌面,“我要的东西呢?”

“在呢在呢!”

年轻人顿时变得殷勤起来,连忙蹲下身去找下面堆成一团的东西。

陆容看不到柜台下面,听着动静,不得不逼着自己耐下心来等。

她余光注意到身边的连神机似乎还在出神,回过头去看他,无意识的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

“你在想什么?”

连神机其实一直在直勾勾的望着陆容,目光幽深而克制,压抑着某种炙热而强烈的情绪。

可惜他隐藏的太好,陆容半分没察觉。

对上陆容澄澈、全然信任的眼神,他眸光一暗,反手将陆容的整只手都握住,观察着陆容的反应。

随口问道:“没事。你刚给了他什么?我没看见。”

陆容哦了声,“就天字级沉香。”

连神机了然。

天字级沉香对陆容而言的确不是稀罕物,但也只是对陆容而言,放在外面,天字级沉香可是其他人求而不得,有价无市的稀宝,的确珍贵无比。

连神机又问:“那你换的那几样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连神机其实知道那几样东西怎么用,他只是不知道,陆容要怎么用。

“制符。”

连神机恰到好处的露出疑惑表情,幽幽道:“你还会制符?”

陆容:“……略懂。”

连神机默了默,开口道:“陆容,你觉得我挺好骗吗?判官笔,六道黄纸,赤朱丹砂,只有玄字级以上的制符师才勉强能用。”

而且,这三样东西,是老一辈的制符师传下来的,非常珍贵,很少有人知道,除非是对制符了解到一定深度,有相当稳的基础的人。

陆容眉心突突直跳。

连神机居然了解制符师,这她是没想到的。

她也沉默了会儿,抬眼看向连神机,手不自觉的勾着他的手指摩挲,试探开口:“那我能骗吗?”

连神机眸光暗了暗,定定看着陆容,目光深的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拢进去。

好半晌,连神机挑了挑眉,勾唇无奈的笑了声,依旧是那副寡淡又冷静的模样,声音低沉中却带着哑。

“可以。”

“你能骗。”

陆容晤了声,语气轻快了不少:“哦。”

这时,旁边插进来一道声音。

“那个……我还在这里。”

陆容看过去,柜台后的年轻人已经将陆容要的东西打包好,正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和连神机。

连神机拿过来,语气不算多好的说了句告辞,便拉着陆容转身往外走。

陆容:“哎,我的刀还在那儿。”

年轻人:“………”

连神机停下,回头瞥了眼,不给陆容机会拿,他直接伸长手过去一下子拔出来,挽了个刀花别进自己腰间。

陆容皱眉,微仰着头不满的看着连神机,晃了晃他的手。

强调道:“我的。”

连神机不为所动,在这件事上很坚持:“不行,你玩刀危险。”

陆容:“……”

陆容不甘心,又晃了晃他的手:“你要实在想要,我回头再让人给你弄一把。”

连神机拉着她往外走,依旧不为所动:“想都不要想。”

看着他们出去的年轻人:“………”

目光再落到面前的柜台上,看到了上面极其碍眼的裂缝:“………”

臭情侣!

妈的好气。

……

离开黑市后,连神机便开车和陆容去孟家。

陆容看着连神机腰间那把她的刀,脸色有点臭,双手环抱于身前,明显不高兴。

连神机稳如泰山,瞥眼陆容,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从旁边放置重要物品的夹层里摸出一支橘子味的棒棒糖,撕开包装递给陆容。

陆容看了眼,高冷的转过头去:“我不吃。”

连神机悠悠道:“那我吃了?”

陆容哼了声,王望着车外快速经过都景致没说话。

然后她余光里就瞥见,连神机……居然还真放进嘴里吃了?

陆容回过头去看着连神机:“???”

连神机顶着陆容不满的目光,低声闷笑起来。

笑够了,他从那夹层里又摸出一支同样口味的棒棒糖,撕开包装纸递给陆容。

这次陆容一声不吭的接过来,重重的咬进嘴里,看的连神机心里发凉,怀疑陆容是把糖当成他咬了。

不过,陆容随后就高冷的继续看向窗外。

连神机无奈的摇了摇头。

得,小姑娘真生气了。

一直到孟家,陆容还真的没跟连神机说过一句话。

孟陵明提早收到了陆容要来的消息,早早都就等在孟家外面,一起的还有才恢复一点的孟夫人。

终于要见到陆容,孟陵明差点喜极而泣。

等车缓缓停下,他赶紧上前要给陆容开车门。

才走出去一步,孟陵明便见驾驶位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形貌俊美的年轻男人,他脚步一顿。

然后又见那男人绕到副驾打开车门,陆容下来,孟陵明彻底停住。

关键是,孟陵明的目光落在连神机身上,觉得他有点眼熟。

他后面的孟夫人先一步认了出来,惊呼道:“连、连三爷?!您怎么……会在安城?”

闻言,孟陵明终于想起来了。

随后,他瞠目结舌的看着陆容,觉得不可思议。

大佬怎么会和京都连三爷认识?

陆容下来后,瞥了眼连神机就迅速移开目光,朝孟陵明走过去。

连神机无奈的看着她,亦步亦趋的跟着。

陆容问孟陵明:“你父亲呢?”

震惊中的孟陵明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回答:“我照您说的做了,然后我父亲突然很困,在楼上睡着了。”

这是孟德海自出事以来,头一次睡的还算不错,孟家人就都没打扰。

孟夫人都没缓过神,就见她儿子对连三爷身边的姑娘态度异常客气,不由愣住。

“陵明,她是……”

“噢,妈,我介绍一下,她就是给我符箓的大佬,姓陆。”孟陵明赶紧说道。

217.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什么?她就是你说的那位?”

孟夫人听孟陵明说完,猛地看向陆容,目光将陆容整个人由下至上都看了一遍,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

她难道眼睛出问题了吗?

这明明就是个小姑娘,怎么就是儿子口中的大佬了?

孟夫人就看向孟陵明,茫然的问道:“陵明,你确定?”

孟陵明看到孟夫人这个反应,再想想自己昨天见到陆容时的反应,瞬间有种微妙的平衡感。

果然还是他淡定多了。

孟陵明重重点头,微笑着说:“是真的。妈,您别看她年纪小,她可厉害了,我昨天公开的那位我一直在找的编曲家朋友,也是她。”

孟夫人更加不可思议。

陆容身后的连神机在听到孟陵明所说的制符大佬时,其实并没有多少反应,因为他在黑市的时候便已经对此有所猜测。

但他意外的是孟陵明接下来说的话。

他没想过,陆容竟然就是孟陵明在演唱会上公开宣布的编曲家。

这令连神机措手不及的怔了下。

随后,连神机上前一步,离陆容更近,压低了声音,“容姐,我能问一下,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吗?”

他说的话,只有他和陆容两个人能听见。

陆容闻声抬眼瞥向他,对上他戏谑又缱绻的眼神,顿了顿,很快移开目光,高冷的说:“我还在生气,你不要跟我说话。”

怎么听怎么傲娇。

连神机低声笑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勾上陆容的手。

陆容想挣开,不料连神机忽然握紧。

她又挣了两下没挣开,就由着连神机勾着她的手玩。

看向孟陵明问:“说够了吗?”

孟陵明赶紧道:“够了够了,大佬,您跟我来。”

说罢,他目光落在连神机身上,有些迟疑:“大佬,那三爷……”

“哦,他是我朋友,不用管他。”陆容淡声道。

孟陵明眼神微妙的看了眼连神机,应了陆容的话,转身给陆容带路。

见自家母亲还没回神,孟陵明连忙搀着她一起往里走,边走边小声嘱咐:“妈,大佬是年纪小,可这又不妨碍她的本事,只要能解决咱们家的问题就行。您对她客气点。”

孟夫人心情非常复杂:“我知道了,陵明,你放心。”

儿子说得对,只要能解决孟家的问题,年纪小又怎么了?有真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

孟夫人只要一想到陆容的年纪,就怎么都无法相信,陆容能有什么本事。

她就没见过哪个大师是小姑娘的。

而且,公公请来的大师道长们,就没有低于三十岁的。

孟夫人忧愁的叹了口气。

后面的陆容在走的时候,扫了眼周围情况。

凭心而论,孟家的庭院很漂亮,也很大,依稀可见亭台水榭,映在丛丛青松翠柏之后,不远处池边还有假山怪石,花坛盆景点缀其间,端的是一副赏心悦目,但池中的莲花居然没有全部凋零完,便成了点睛之色,令人眼前一亮。

陆容看着看着,冷不防出声问:“孟陵明,那池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孟陵明听见,回头看向陆容,“这……我也不知道。”

他身边的孟夫人看了眼陆容说的池子,道:“在陵明出生的那年就有了。陵明他爸爸喜欢莲花,可惜安城没有,便在家里修了这么一处。”

“现在不是莲花开的时候。你们养的倒是不错。”

孟夫人摇头,“其实我们没怎么管,就平时找人来修剪清理水池,定时换水。不知道那莲花怎么这个时候还有的。”

孟陵明随口接了一句:“嗐,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开始还稀奇,现在就不足为奇了。”

陆容哦了声,没再说什么,继续往里走。

孟陵明和孟夫人也回过身去。

连神机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那池子,低声问陆容:“你觉得不太对?”

陆容不答反问:“你有没有嗅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连神机神色微动:“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的确有,是一种……”

“腐味。”

陆容淡淡的接了连神机的话,“孟家挺奇怪的。按理说,像孟家这样的老宅,祖祖辈辈传下来,早就积了不少的福祉,有光泽庇佑。但从我下车的那一刻起,我只看到孟家萦绕着一股死气。有句话怎么说的,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普通人眼中的世界,与风水师眼中的世界不一样。

陆容从进入孟家开始,就已经看到了一些不该在孟家出现的东西。

陆容想了想,问连神机:“我送你的桃木,还戴着吗?”

连神机微微挑眉,牵着她的手微微抬起,冷白的腕间,衣袖甫一挽起就看见了。

还有陆容最初送的银链子。

陆容瞥了眼,矜持的哦了声,就移开目光。

就在要进去时,陆容忽然道:“你不是风水师,但你身上有我的东西,可护身,不用怕。”

连神机低笑,“有小姑娘在,我不怕。”

两人跟着孟陵明和孟夫人进了孟家客厅,孟老爷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听到声音,连忙抬头看过去,拄着拐杖起身。

待看见孟陵明与孟夫人身后的陆容和连神机,他愣了下,目光自然而然的略过陆容,落在连神机身上。

不及孟陵明说什么,孟老爷子忽然脸色微变:“连三爷?陵明,你怎么……把三爷给请过来了?”

孟家同京都杨家有来往,过去,孟老爷子也时不时的会去京都,对京都几大望族都有所耳闻,更别提名头在京都如日中天的连神机。

孟陵明:“啊?不是我……”

他还没说完,孟老爷子就眼前一亮,拄着拐杖激动的上前,健步如飞的令孟陵明心头直跳。

“陵明,你说的朋友,难道就是连三爷?哈哈,你是怎么认识三爷的?”

孟陵明:“?不是,爷爷,你认错了!”

“什么认错了!”

孟老爷子直接绕过孟陵明到连神机面前,笑呵呵的说道:“连家小子,我上一次见你,都是几年前的事了。真没想到,现在再见面,会是这种情况。你既然来了,我就放心多了。”

孟陵明嘶了声,连忙要解释。

不过,没等他说出口,连神机已经道:“孟老,你孙子请的人不是我,是我身边这位。”

“嗯……嗯???”

孟老爷子看向陆容,头顶缓缓冒出三个问号,大脑宕机了一秒,看向孟陵明。

孟陵明哎呀一声,急声道:“爷爷,您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我说的是陆小姐,不是连三爷!”

孟老爷子瞪大双眼:“这小姑娘?你胡扯什么?再说了,你既然认识连家小子,怎么不早点请他?你难道不知道连家可是……”

“孟老。”

不及孟老爷子说完,连神机忽然出声打断。

218.十万大山同命咒 孟老爷子回神,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陆容若有所思的看向连神机,脑子里一瞬间闪过G洲古族的事。

孟陵明疑惑的问:“连家怎么了?”

孟老爷子看向连神机,摇头:“没怎么。”

又看着陆容不可思议的问:“你确定……真是这小姑娘?”

孟陵明无奈道:“真的,给我符箓的就是她,还是她当着我的面画的。”

“啊这……”

如果是连神机的话,孟老爷子肯定二话不说就相信,但换成了陆容……

孟老爷子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陆容。

然而,当孟老爷子注意到连神机和陆容相握的手,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吃惊之情溢于言表。

陆容直接问孟陵明:“你父亲呢?”

“在上面的房间里。”

陆容便道:“带路,我去看看。”

孟陵明立即点头,转身往楼梯处走。

哪怕孟陵明三申五令,孟夫人对陆容也放不下心来,当即就要跟着一起上去。

孟老爷子反应过来时,客厅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

等等,连家小子和孙子说的那姑娘是什么关系??

怎么看上去行为举止怎么亲密??

他记得十几年前同连神机父亲短暂见过的一面时候,连神机父亲明明说连神机不是已经有……

思及此,孟老爷子震惊了。

……

二楼上。

陆容去孟德海房间时,也留意了下二楼的情况。

到房间门前,陆容忽然问:“孟陵明,你说呢昨天晚上闻到一种奇怪的腐味,现在还能闻到吗?”

孟陵明要推开门的手一顿,听陆容那么说,鼻子微动,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有那么点。”

孟夫人一脸茫然:“什么腐味?我怎么没闻到?”

“你没有闻到?”

陆容看向孟夫人问。

孟夫人迟疑的点头:“……我应该要闻到吗?”

陆容打量了眼孟夫人,道:“伸出你的右手。”

孟夫人愣了下,下意识看向孟陵明,犹豫了几秒,才照陆容说的做。

陆容目光落在孟夫人的手上,看了几眼,微微蹙眉,转而问孟陵明:“我早上嘱咐你用冷水泡糯米,用的水还有吗?”

“有!”孟陵明点头。

陆容就对孟夫人道:“请夫人现在下去,用那个水泡十分钟手,之后,吩咐人将剩下的糯米水在二楼过道撒一遍。”

顿了顿,陆容看向面前的房门,“尤其是你和孟先生房间的门,以及里面的地面。”

“这是要……”孟夫人疑惑的看着陆容。

孟陵明相信陆容,道:“妈,您快去吧,家里后面不是还有一个没走的佣人,你让她帮着您一起弄。您看爸,不是就挺有用吗?”

孟夫人闻言,不疑有他,立即应下离开。

她走后,孟陵明小心问:“大佬,是我妈身上有什么吗?”

“不确定。”

“噢……啊??”

陆容示意孟陵明退后,扫了眼那门把手,刚要把手放上去,连神机先她一步上前开了门。

陆容立即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笑了下,“进去吧。”

陆容微微皱眉,扫了眼连神机的手,说道:“等会儿你也去泡手。”

说完,她率先走进去。

孟陵明一头雾水的看了连神机几眼,见他也进去了,连忙跟着进去。

房间里比外面要冷,窗边厚重的窗帘是拉上的,不透光,房间里就很暗。

孟陵明熟门熟路的摸到窗边拉开窗帘,又开了灯,回头定睛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

只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睡觉的孟德海,竟然直挺挺的站在床和巨大衣柜的夹角里,睁大呆滞无神的双眼,嘴角诡异的弯起,直勾勾的盯着刚进门的陆容和连神机,皮笑肉不笑的。

这一幕实在很有冲击力,尤其孟陵明又觉得房间里凉飕飕的。

他声音都有点颤:“……爸?”

陆容微微皱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嘴里默念两句,两指并拢迅速点了孟德海身上几处地方。

下一刻,孟德海居然两眼翻白,身子软软倒下,摔到在地。

“爸!”

孟陵明一惊,连忙冲过来。

他着急的将孟德海扶到床上躺下。

这下,孟陵明终于不得不相信,他爸是真他妈的中了邪。

孟陵明扭头看向陆容:“大佬,现在该怎么办?”

陆容打量了眼这房间,“等。”

孟陵明:“等什么?”

陆容没回答他,上前一步叫他让开,然后坐在床边,双手迅速结了个印,最后屈指点在孟德海额前。

孟德海突然全身小幅度的抽搐了下。

孟陵明看的一愣一愣的,问身边的连神机:“三爷,大佬她在……做什么?”

连神机挑了挑眉,“不知道。”

陆容本来是要上来问孟德海几件事,眼下明显是问不成了,她就道:“下去吧。我等会儿再上来。”

孟陵明都跟不上陆容跳跃的思维。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和陆容、连神机坐在了一楼沙发上,听见陆容问孟老爷子。

“孟先生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什么大事?”

孟老爷子勉强接受了陆容就是孙子请来的高人这一事实。

闻言,他摇头道:“没有。”

陆容往后一靠,道:“那我说的再明白些,孟陵明出生前,孟德海发生过什么?”

孟老爷子一怔。

陆容淡声继续道:“我听说,孟德海先生年轻时候走南闯北,去过西南十万大山。巧的很,我也听说过那时,西南十万大山异术盛行,什么夺魂续命,巫蛊降头,都不是稀罕事儿。”

孟老爷子脸色微变。

“更巧的是,我发现孟先生中的邪,挺像我之前听说过的一种同命咒。”

孟陵明疑惑的问:“同命咒是什么?”

“是一种西南十万大山里老寨盛行的咒术,通常用于男女结鸳盟之誓。结此咒术者,同生共死,不离不弃,且须得真心实意,两情相悦。一旦有一方变心违约,便会受反噬。奇怪的是,孟先生居然能活到现在。”

此话一出,孟老爷子彻底变了脸色,脱口而出:“你不要胡说!”

孟陵明懵了下,也立马说道:“大佬,我爸妈感情很好很深,这些年来,他们更是从来没吵过架红过眼。你不知道,我妈可是我爸唯一一个对象,谈了没多久就结婚了,然后就有了我,我爸那么尊重喜欢我妈,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女人呢?”

219.留下过夜 “谈了没多久就结婚?”陆容重复了一遍孟陵明说的话,意味不明的语气。

孟陵明点点头,“是。我听我妈说,我爸确定了是想和她结婚,就尽快定下了。”

陆容嗤笑一声,不冷不淡的说道:“是吗?就怕……是想借你妈来挡部分反噬吧?”

一听到这话,孟老爷子顿时忍不住了,怒道:“陆小姐,虽然你是陵明请过来的朋友,但也不能这么冒犯我儿子儿媳妇!”

顾及到连神机还在,孟老爷子不得不压着点气性,饶是如此,听起来也不善的很。

孟陵明是相信陆容,可再怎么信,听陆容这么说也生气。

他深吸一口气道:“大佬,你说的是不可能的。我爸不可能在我妈之前还有其他女人,他对我妈是真心的,怎么可能会害我妈?”

“那你觉得,为什么你爸昨晚会做出伤害你妈的举动?”陆容淡声问。

孟陵明一噎:“这……”

陆容慢腾腾的换了个姿势,一副懒散模样。

“我是风水师,所闻所见不会出错。孟德海身上中的的确是西南十万大山的同命咒。这种咒术结咒时,双方必须是心甘情愿,且两情相悦,才能结成。换句话说,是你父亲孟德海主动愿意结这个咒术,没人逼得了他。事后,孟德海却另娶你母亲,违反咒术誓约,本应得反噬。”

顿了顿,陆容微微蹙眉,有些费解。

“我不知道孟德海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竟然没有因反噬而死,一直活到今天。不过他以前为什么没死也不重要了,从今日他的情况来看,他以前压制反噬的法子已经明显失效,所以他逐渐被控制。你母亲又是他的伴侣,是他违反誓约的主要人物,又怎么可能会幸免?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

陆容抬头,径直看向面色凝重而僵硬的孟老爷子,话却是对孟陵明说的。

“昨晚,你父亲在被控制的情况下,是想和你母亲同归于尽。只不过,你意外归家,我又刚好卜算到你家出了事,给了你符箓,阴差阳错拦下此劫。”

听到这话,孟陵明脸色一白。

他亲眼见到了昨天晚上的孟德海,目睹一切,知道陆容说的是真的,就他爸昨天晚上的那个架势,分明就是恨不能弄死他妈。

但是……怎么可能呢???

孟陵明难以置信的说:“我爸怎么可能会有别的女人??”

“这你就要问孟老爷子了。”陆容挑眉道。

孟陵明下意识的看向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此刻脸色十分难看,有些慌乱,定了定神,勉强镇定道:“这绝对不可能!陆小姐,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之前请的大师怎么没有看出来?”

陆容听笑了,“孟老爷子,你请的是特殊部门的人吗?”

孟老爷子一愣,摇头。

“是正规道门佛庙的人吗?”

孟老爷子皱眉,又摇头。

“那对方又修行几何,你见过对方什么真本事?”

孟老爷子被问住,沉默下来。

陆容脸色骤然转冷,“西南十万大山异术,这些年来已经逐渐绝迹消失,但并非毫无踪迹可循。对这一行了解深的,至少都听过一些。你请来的那劳什子大师却没看出来,可见什么都不是。也配跟我比?”

孟老爷子脸面有些挂不住:“那我怎么就能确定你说的是真的?你才多大?能了解多少?”

“我需要你了解吗?”陆容嗤道,“你信就信,不信我直接走。出事的人不是我,跟我屁关系都没有,又不会影响到我。”

孟老爷子脸色顿时就青了。

孟陵明感觉头很大,赶紧道:“爷爷,您先别说了,现在解决问题最重要。”

“你……”孟老爷子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更加难看,别过脸去。

孟陵明头疼的刚想说什么,突然“哐当”一声重响,打破了紧张凝滞的气氛。

他循声看过去,就见楼梯口,孟夫人站在那里,错愕的看着他们,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话。

陆容抬眼看过去,目光却是落在了孟夫人身边的女佣人身上。

那是一个相貌很普通的女人,个子比孟夫人要高一些,身量清瘦,面色平静。

突然对上陆容的目光,她愣了下,就低下头去。

连神机捏了捏陆容的手心,压低声音道:“孟家的佣人,就只有她一个人还留着了。”

陆容应了声。

孟陵明看见孟夫人有点慌,连忙起身道:“妈,您别多想,现在事实怎么样都不一定呢,我爸肯定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

孟夫人脸色却很苍白,似乎回过了点神,朝他们走过来。

孟陵明朝孟夫人伸手。

孟夫人却经过他,最后停在了陆容面前,问:“陆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陆容看她一眼,“你信就信,不信我也没办法。”

孟夫人咬住下嘴唇,双手紧紧攥住,好一会儿才说的出话:“那……如果要救德海的话,应该怎么做?”

陆容眼神清明锐利,看着孟夫人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丈夫背叛了你,还想拉你做垫背,你也要救他?”

孟夫人缓缓点头:“我不知道陆小姐你说的是不是对的,但这些年来,我们夫妻俩相敬如宾,感情稳定,我不能眼看着他出事。只要有办法,我都不能错过。”

陆容微微蹙眉,似乎是在思考。

孟陵明见状,赶紧道:“大佬,看在我们两个那么早以前就认识的份上,您就帮帮我家吧。不管以前到底是怎么样的,现在不能眼看着我爸死啊!”

陆容微微歪头,目光越过孟夫人落在孟老爷子身上,“孟德海现在的状态,我问不了他。老爷子,孟德海二十多年前在十万大山经历过什么,你应该是知情的吧?”

孟夫人和孟陵明猛地转过身去看向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脸色乍青乍白,活像调色盘。

到底,他猛地闭上眼睛,不去看其他人,说道:“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并不怎么管他。”

孟陵明立即看向陆容:“大佬,难道只有知道我爸那时候经历过什么,才有办法吗?”

在孟陵明和孟夫人充满期待的目光里,陆容挑了挑眉,道:“倒也不是。”

孟陵明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问道:“那需要做什么?大佬您说,不管您需要什么,我都一定给您弄好!”

陆容双手交叠在一切,道:“今晚我留下,准备……”

“两间房。”连神机在她之前说。

陆容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她脑袋,“不要想我会留你一个人。”

陆容撇了撇嘴,妥协道:“好吧。我需要在房间里做一些准备,你们都不要打扰我。”

孟陵明忙不迭点头,孟夫人立即给陆容和连神机带路。

“两位跟我来,楼上客房前几天才打扫过。一会儿,我让卓姆给你们换新的被褥。”

“卓姆是?”

“就是我家的佣人。别人都怕的走了,她还没有走,在我家做佣人有好几年了。”

220.午夜女影 孟夫人带陆容和连神机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两间客房。

没一会儿,孟夫人口中的卓姆便抱着新的被褥上来换。

陆容看着卓姆,突然对孟夫人道:“麻烦你带我朋友下去泡糯米水,泡够十分钟再上来。”

卓姆动作微顿。

连神机看向陆容,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勾了下陆容的手,示意她小心,才跟着孟夫人出去。

他们走后,陆容走上前,看着卓姆,闲聊似的说:“你不怕孟家闹鬼吗?”

“不怕。”卓姆铺好床单,又开始套被罩,淡淡同陆容说,声音有种嘶哑,不怎么好听。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问:“为什么?”

卓姆忽然停下,看向陆容,微微一笑道:“可能是因为,人比鬼可怕?”

陆容不可置否,没再说什么。

卓姆给陆容铺完后,去另一间房收拾。

没了人,陆容打量了眼这间房间,而后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看,下面能看到孟家庭院的全貌。

看着看着,陆容忽然意识到一点。

——孟德海夫妇那间卧室的窗户外,正对着水池。

陆容倚在床边看了会儿,便关上窗户,向来找她的孟陵明要了糯米水,兑好赤朱丹砂准备画符。

孟陵明有点疑惑:“大佬,您之前画符没用这些,用了之后,会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吗?”

陆容瞥他一眼:“效果更大而已。”

孟陵明:“?”

陆容悠悠道:“现在,普通的符,已经镇压不住你父亲了。”

孟陵明:“!!!”

恰好这时候,连神机已经回来了,见状,他上前要判官笔:“我来。”

陆容意外的看着他:“你会画符?”

连神机嗯了声。

陆容摇头:“不必。我要用的是六道太元符,你画不出。”

“我能。”

陆容定定看着他:“但这是……天字级符。”

连神机没否认,只道:“这种符耗费心神颇多,画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别碰。”

陆容若有所思的抿唇,到底把判官笔给了连神机。

旁边的孟陵明:“???”

他怎么听不懂?

陆容就把孟陵明给赶了出去。

再见到人是晚饭时候,连神机也已经把符给画好。

孟陵明、孟夫人包括孟老爷子都很紧张,因为孟德海还在上面躺着,不晓得晚上他又会搞什么事。

而孟老爷子因为下午对陆容的发火,根本不好意思问陆容是什么打算。

陆容吃过饭,就去孟德海的房间,将六道太元符按特定方位贴好,并要了些蜡烛放在走廊两边点燃,最后让孟夫人去别的房间睡,并嘱咐所有人,晚上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出门。

孟陵明紧张的问:“大佬,那今晚会出什么事呀?”

陆容:“你猜?”

孟陵明:“……猜不到。”

陆容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回房间早早的睡觉,自己也回去。

连神机不放心陆容,想和陆容在同一个房间,也被陆容拒绝。

陆容怕连神机晚上会自己摸过来找她,对连神机千叮咛万嘱咐,再三表示不会有太大的事,连神机才勉强答应回自己房间。

当然,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赤朱丹砂还剩下一些,陆容就扯了些普通纸,以判官笔就着丹砂画符。

画符的确是件极耗费心神的事情,尤其是画高阶符箓,陆容画着画着,就那么靠着沙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陆容蜷缩成一团,仿佛听到了午夜的钟声,清晰的回荡在耳际。

鼻尖上有什么东西扫过的酥痒触感。

钟声一道道的过去。

最后一声厚重的闷响,却正是第十二声!

这时,陆容突然浑身如坠深渊,彻骨寒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围绕着她,激的她猛然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

——叮、咚……

第十二道钟声拖长的尾音渐低消失。

陆容微急促的喘着气,猛的抬头看向房间里。

她还坐着沙发上,幽暗房间除了她空无一人。

但陆容方才分明感觉,这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

第十二道绵长的钟声在这时完全消失,明明房间里并无钟表,那钟声却像是在房间里响起来,听的陆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容眉头紧皱起身。

后知后觉的发现,房间里的温度不知何时急剧下降,冻得她忍不住打哆嗦。

陆容拉紧了外套。

黑暗里,陆容皱眉环视四周。

她记得,二楼走廊是有钟表,但那是在楼梯口,离她这房间极远。

陆容就翻出手机来,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冷白的光映见对面窗户厚重的帷幕,平添几分沉寂。

她刚要起身,突然响起几声短而急促的敲门声。

陆容顿住,转过身去,看向紧闭的门。

随后,那敲门声又突然响起,较之前声音更大,仿佛外面敲门的人力气更重。

陆容微眯起眼,这不是她的错觉。

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陆容就把画好的符箓收起来放进兜里,再拿上判官笔,缓缓走过去。

走廊尽头就她和连神机住着,要是连神机的话,他不会敲门,直接就进来了,其他人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敲她房间的门。

思及此,陆容已经到了门边,手落在门把手上。

就在她考虑可能性时,敲门声冷不防又重重响起。

却也只是一声,便没有了。

陆容挑了挑眉,扬高声音:“谁?”

没有回应,外面静悄悄的,连敲门声都没有了,安静的仿佛之前的敲门声是错觉一般。

陆容嗤了声,扭动门把手猛地拉开看向外面。

门外面,空无一人。

她走出去。

昏暗幽长的走廊里,悄然无声,墙角的蜡烛燃至只剩丁点火星,微弱的腥红光芒在夜色里若隐若现,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氤氲的森冷雾气,衬的不远处都朦胧模糊了起来,还有种常年不见阳光阴湿的淡淡腐味。

只有陆容一个人立于空旷的长廊里。

陆容鼻子微动,嗅到空气里的腐味,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孟陵明说的味道,也是外面……

正思忖着,陆容余光中突然瞥见前方不远处的拐角,仿佛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

陆容一怔,当即就朝那边走去。

到拐角处绕过去,陆容这次清晰的看见长廊的尽头,的的确确有个人影掠过,跟飘着移动似的。

看其身形像是个清瘦的女人。

陆容迅速跟过去。

221.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对吗 跟着那女影,陆容直接下楼到了一楼。

一楼客厅里黑乎乎的,连感应灯都没有,阴冷的诡异。

陆容刚出楼梯口,抬头往前一看,那女影却不见了。

她不由皱眉,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前照,仔细的打量客厅,什么也没发现。

陆容想了想,干脆单手迅速结印在眼睛上抹过,最后两指并拢点在额前正中心。

再睁开眼睛看时,陆容神色微凝。

就从她脚下站的这个位置开始,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排绿幽幽的脚印,不断往前蔓延,看其方向是……门口。

这脚印细小,有些凌乱,像是女子匆忙跑走留过的。

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女影。

但陆容觉得有些奇怪。

在楼上时,那女影明明第一次就可以完全逃走,可在长廊拐角却停了下,跟故意等她发现似的。

思及此,陆容不加犹豫,立刻举着手机快步过去。

顺着脚印,陆容直接出了孟家,来到庭院里。

那脚印却还没结束,在前面的小路上突然拐弯,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陆容循着走过去。

忽然,陆容抬头看了眼前方,顿时停了下来。

只见那脚印的尽头,是孟家种着莲花的水池!

已是午夜,残月上中天,零星几点,入眼视线内是枯败的树木,还有不知名的轻微叫声和枝叶沙沙声簌簌作响。

夜色浓重,霜露还带着凛冽寒气,冷风扑面而来,在四周寂静的环境下,陆容仿佛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脏缓慢跳动的声音。

她微微蹙眉,收起手机,抬脚走向水池。

陆容的速度并不算慢,很快就到了池边。

她看见的女子脚印,便是消失在了池边,没入水中。

而陆容从进入孟家开始便嗅到的腐味,在水池边终于达到最盛,甚至很刺鼻,明晃晃的告诉来人,就是从水池里传出来的。

陆容思索片刻,就上前一步,毫不避讳的直接坐到了水池边。

垂眸瞧着浑浊的水面,陆容静静看了一眼,伸手探入水中拨了拨。

池水冰凉刺骨,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使得水质黏糊糊的。

这叫陆容很嫌弃,就收回手来。

然而,下一刻,变故突生!

就在陆容收回手的那一刻,突然有一只自水里手猛地探出,一把紧紧扣住陆容的手腕。

那手是灰白色的,阴森森的闪着光,布满了黏液和斑点,就像某种死了以后在水里腐烂的东西,已经能看见白骨。

陆容措手不及,转瞬起身,竟然直接将抓住她手的东西哗啦一下从水下提了出来。

再顺着抓住她的那只白骨手定睛一看,陆容:“……”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破烂异族衣服的女人。

夜色昏暗漆黑,但女人那张脸惨白如纸,令陆容就看的格外清楚。

特别是她那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血蒙蒙的一片,连眼珠子都看不到,枯黄的头发上,还沾着不少的污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陆容看过去时,她就那么睁着她那双血蒙蒙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陆容。

应该是在水里泡久了的缘故,女人全身上下裸露在外的身体已经肿胀发烂,白花花的皮肉裂开,上面还依稀能看到正在蠕动的蛆虫。

陆容看了她几眼,目光移到她抓着自己的手上。

白骨上还带着恶臭淤泥,全沾到她衣服上了。

陆容:“………”

这时,女人的嘴角诡异的弯起,发出桀桀桀的阴森笑声,声音像从铁锈中硬生生挤出来的似的,沙哑难听。

“我一个人好孤单,你来陪……啊!!!”

话没说完,女人的话音骤然变成一声尖锐的叫声。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陆容实在忍不下去她身上的臭味,反手将她猛地按入水中。

然后……用力甩了甩,像是要用水将她给涮干净。

再被陆容提出来时,女人直接翻出了白眼,惨白的脸上透着巨大的懵逼和茫然,嘴里咕噜一下吐了个泡。

她:“………???”

陆容皱眉看着她,端详了几眼。

问:“你是个什么东西?”

女人呆呆的望着陆容,终于反应过来,愤怒的尖叫出声,挥舞着另一只手就要抓向陆容。

但碰都没碰到陆容,陆容就嫌弃的从怀里翻出判官笔挡住,面无表情的又把她按进水里。

动作干脆利落,女人猝不及防的呛进去好几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次女人反应极快,开始奋力的剧烈挣扎,想把陆容给拖入水里。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任女人如何挣扎,陆容自岿然不动,她不但没把人成功拖下来报仇,还呛水呛的差点再度嗝屁。

女人:“???”

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对吗??

陆容按了一会儿,有些累了。

于是她换了一只手继续按着。

女人:“………”

士可杀,不可辱!

十几分钟后,挣脱不开的女人逐渐自闭。

就、离、谱!

察觉到挣扎的力道变小,陆容哗啦一下将女人提出来,看了眼,微微蹙眉:“真伤眼。”

比之前更丑了。

浑身水淋淋,模样格外狼狈凄惨的女人:“………”

陆容问:“你叫什么,跟孟德海是什么关系?”

听到孟德海的名字,女人恨恨的瞪着陆容,可转念想到方才的屈辱经历,女人又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团起来,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呸!你们不要想我会屈服!我要抗争,要站起来,要弄死他们一家报仇!”

陆容凉凉道:“你再对我呸一声试试?”

“我!”

女人敢怒不敢言,缩着脖子,警惕的拿被水涮干净腐肉,露出白骨的手捂住嘴巴。

看上去怂的一批,又贱兮兮的心有不甘试图挑衅。

陆容淡淡道:“你告不告诉我,都不影响我救孟德海。如果你说了,考虑实际情况,我或许会放弃救孟德海也说不定。”

“真的?”

女人一听,立即伸出脖子,眼睛透过指缝打量陆容。

陆容哦了声:“假的。”

女人差点被陆容气哭。

“但是,你总不会想永远待在这里吧?”陆容忽然道。

女人一愣。

陆容不紧不慢道:“如果你性本善,我只有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怎么被困在这里的,才能想办法给你超度。”

222.是不是玩不起 这话令女人呆了下。

“你……你要超、度我?”

陆容挑了挑眉,道:“不然呢?难道放任你留在孟家,继续为非作歹?”

顿了顿,陆容平静的继续说道:“阴阳相隔,生死有界。活人有活人待的地方,死人也有死人必须待的地方。你在阳间逗留久了,迟早会被逐渐磨灭最后一点良性,变成恶煞。到时,你只有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解脱这一条路。”

女人听陆容说完,身子无意识的哆嗦了下。

但随即,她想到什么,眼中忽然迸发出可怕浓烈的怨恨,怒火几乎能将她整个人燃烧殆尽。

也不知是陆容的哪句话刺激到了她,她又剧烈挣扎起来。

这次,陆容冷不防松开了手。

女人对此措手不及,在半空中扑棱几下,最后噗通砸进水里。

差点被砸懵。

她:“……???”

怎么说放就放,不带提醒一下做个心理准备的呢??

陆容起身,单手抄进裤兜里,站在水池边居高临下的垂眼瞧着女人。

女人愤怒的从水里冒出来,突然对上陆容无悲无喜的冷静眸光,她身形一滞,很有危机意识的默默下沉,警惕的只露出半颗脑袋在水面,血蒙蒙的厉眼小心翼翼的瞪着陆容。

“你跟孟家是……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水进嘴里呛的女人直咳嗽。

女人:“……”

女人默默上移,这次把青白的嘴唇露了出来。

然后激情发言:“你别以为我好骗!你跟孟家就是一伙的,是孟德海那畜牲的亲儿子请你来的!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像你这样的人,没有经历过别人的事情,永远不会知道别人的痛苦!你们只会高高在上自以为高贵的掌控别人的命运,那些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在你们眼里,就是能随意践踏的草芥,你们根本就是罪该万死的贱人!”

陆容听完,问:“说完了吗?”

女人愣了下,歪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

但她在这里待的年岁实在太久了,久到她的脑子已经开始迷糊迟钝,除了经年累月积累出的刻骨铭心的仇恨,其他的本能仿佛都已然忘却。

女人想不出来了,就摇头。

陆容微眯起眼,上前。

她才作出这个动作,女人就一惊,半个脑袋噌的一下缩回水里,只露出眼睛在水面上防备的盯着陆容。

陆容动作微顿,收回脚。

“所以,与孟德海结同命咒的人的确是你。你故去多年仍徘徊人世,按理说,人死后不该如此,除非你是被强制性留下的。可见,孟德海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应该就是因为用了什么法子将你镇压于此地,以此来保证自己不受同命咒反噬。”

“别说了!”

陆容的话仿佛勾起了女人极度痛苦的记忆。

她一下子顾不上对陆容的畏惧,嘶哑声音尖锐怒吼,乍然发难,水面突然升起一道十公分粗的水柱,直冲陆容。

陆容微微挑眉,手中判官笔转了转,迅速在身前画了个法印。

只见金光一闪,那道水柱在半空中忽然凝住。

陆容挥了下手。

那道水柱在女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就硬生生的拐了个弯,被陆容一笔挥至女人头顶,然后……哗啦一声,将女人给淋了个透心凉。

女人:“………”

女人:“???”

女人:“!!!”

女人被气的窒息:“你果然跟孟家是一丘之貉!!!”

陆容有点一言难尽的看着那女人:“你这么弱,是怎么做到迷惑孟德海自杀伤人的?”

女人一听,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不仅欺负我,还污蔑我!我今天才醒过来,我什么时候迷惑姓孟的了?!你们人类都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你说什么?”

陆容微怔。

女人恶狠狠的道:“你给我等着!明天我就会变成最最最最厉害的恶煞!!到时候,我要孟家连同你,都死无葬身之地!!!”

放完狠话,女人抹了把脸,心酸的猛地转身,憋了口气一头扎进水里,飞快的蹿了下去。

“等等!”

陆容立即上前一步,叫道:“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什么叫你今天才醒?之前孟家出的事不是你做的吗?”

“你跑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然而,任陆容怎么叫,水面都平静无比。

陆容:“………”

是不是玩不起???

陆容很无语,揣着判官笔坐到水池边,打算直接结法印将女人给逼出来。

就在陆容要结印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控制不住的低笑。

陆容手上动作微顿,回头看过去。

就见不远处的小亭子外,连神机咬着烟,微微仰靠在栏杆上,应该是刚醒,身上衣服不是多整齐,领口半敞开,露出弧度性感诱人的锁骨,顶着深沉夜色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不知道看了多久。

陆容:“……”

连神机见她看过来,低声又笑了几下,手指夹着烟捻灭,朝陆容走了过去。

到陆容面前后,连神机真心实意的看着她说道:“如此,我确实不用太担心你出事。”

陆容:“……”

连神机微微俯下身去凑近陆容,伸手拿过来判官笔。

陆容看着他说:“我还要用的。”

“明天再说,现在已经很晚了。”

连神机握住陆容被冻住发凉的手,拉她起来,“你现在大概知道是谁了,不是吗?既然已经确定了,那眼下重要的事该是休息,想必今晚孟德海不会出事了。”

说罢,连神机瞥一眼水池,戏谑道:“左右,她也被你气的不愿意出来了,给她留点面子。”

陆容:“……”

陆容抽出手,绕过连神机就要走。

连神机眼疾手快的拦住陆容。

陆容抬头看他,满面都写满了被连神机嘲笑的不满。

连神机闷笑出声,见陆容更恼了要走,连忙拉住人哄道:“好好好,我不笑了,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才没生气。”陆容别过头去。

连神机无奈的摇了摇头,凑近她,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种温柔的缱绻:“是,你没有生气,只是我想哄你。”

“我才不需要。”陆容高冷道。

连神机低笑起来,望着陆容,一字一句里都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陆容,那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哄哄你好不好?”

223.孟德海清醒 陆容目光回到连神机身上,瞥过他堪称漂亮惹眼的锁骨,就立马高冷的移开目光,一本正经道:“我才不是需要哄的人,也没有生气。”

说完,陆容轻轻的哼了声,抽开被连神机拉着的手,往孟家门口走。

连神机在后面看着她,纵容且无奈的笑了笑,抬脚跟上她。

两人一起进来孟家。

陆容方要往楼梯走,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某处,忽然顿住。

连神机跟着她停下:“怎么了?”

陆容没有说话,看了眼连神机,就看向她刚才看的地方。

连神机循着看过去,是厨房的方向,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厨房旁边就是孟家保姆卓姆的房间。

连神机若有所思的道:“刚才我下来之前去看过孟老爷子、孟陵明、孟德海夫妇,他们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昏睡状态。”

而且,连神机在二楼也闻到了白天闻到的那种腐味。

但味道比白天更重了。

陆容若有所思,眼神示意连神机先上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多作停留便上了楼。

回房间前,陆容还去了孟德海的房间。

不出她的意料,六道太元符中,有一道太元符已经被损坏,显然是替孟德海挡了一次攻击。

随后,陆容又去看孟夫人。

孟夫人倒是没什么事,就是煞气入体,恐怕未来会虚弱一段时间。

连神机期间一直跟在陆容身边,见她查看完了,问:“都确定好了?”

陆容点点头。

连神机嗯了声,就道:“那去睡觉吧,今晚也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

陆容伸了个懒腰,嘀咕道:“她要再做什么事,那才是真的傻。不过,明天……”

她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下才说道:“我大概要用到一个法阵,才能彻底确定我猜的是不是对的。”

陆容没打算瞒连神机。

她说出来是因为:“我希望你明天离开孟家。”

“不行。”连神机想也不想,斩钉截铁拒绝。

陆容皱眉看着连神机。

连神机轻微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推着陆容的身子往前走,最后停在了她房间前,替她打开房门,微微俯身作出一个请的绅士动作。

“现在,你需要的是睡一觉,明天的事明天说。但是,我不可能走。”

陆容看他一眼,顿了顿,高冷的哦了声,直接进去关上门。

连神机定定看着房门,笑着摇了摇头,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回到隔壁。

房间里,陆容躺在床上,微微蹙眉。

好半晌,陆容的手忽然摸上心口,感受到有点急促的跳动,眉头皱的更紧。

真奇怪。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陆容想了会儿,想不通,干脆翻了个身,将被子蒙住头睡觉。

半梦半醒间,陆容似乎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她的房间外面徘徊过,没待多久就走了。

陆容就没在意,一觉睡到了天亮。

然后,她被孟夫人高分贝的尖叫声吵醒。

陆容顿时就很烦,将被子又拉过头顶,准备继续睡。

然而,这时候并不是她想睡就能睡得着的。

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孟夫人和孟陵明惊恐的叫声。

“大佬,您快醒醒,出事了!”

叫声没响多久,就停了下来。

陆容听到了连神机的声音,他让孟陵明和孟夫人安静点,别吵她睡觉。

孟陵明和孟夫人倒是安静下来了,问题是陆容这时候已经睡不着了。

陆容更加烦躁,猛地起身,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黑着脸下床,胡乱套上衣服去开门。

孟陵明和孟夫人本来要走了,一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即看过去。

看到陆容,孟陵明简直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大佬,您终于醒了!”

陆容面无表情:“被你们吵醒的。”

孟陵明脸色微凝,有点尴尬:“呃……”

连神机走近陆容,道:“不再睡一会儿?”

陆容摆摆手:“睡不着了。”

说完看向孟陵明和孟夫人:“出什么事了?”

孟夫人面如纸色,声音都是抖的:“陆小姐,昨天您让我撒上糯米水的地方,都出现了白色的脚印!还是德海房间的门把手上,有手印!”

天知道孟夫人看到的那一刹那,心脏都快停了。

连神机是听到他们声音,怕他们吵醒陆容才出来的,没看到他们说的情况,当下就有点诧异。

陆容并不意外,哦了声,冷淡的说:“那孟德海应该已经清醒了。”

“什么?!”

孟陵明和孟夫人呆愣住。

缓缓反应过来,他们这下也顾不得陆容了,立马转身跑向孟德海的房间。

连神机疑惑的看向陆容。

陆容注意到他的目光,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解释道:“六道太元符可以固魂培元,收邪却煞,昨天孟德海没被上身,六道太元符又替孟德海挡了灾,孟德海暂时会清醒。至于那糯米水,只是会驱邪,令那东西的路线显示出来罢了。”

说完,陆容打了个哈欠,“走吧,去看看孟德海怎么解释。”

她刚要走,忽然被连神机拉住。

陆容不解的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喉结微动,抬手给陆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将她的衣服拉紧,这才道:“走吧。”

陆容奇怪的看了眼,点点头。

到孟德海房间那边,地面上的确出现了一排白脚印。

进孟德海房间时,孟老爷子也在了,正老泪纵横的看着孟德海,直呼你终于醒了。

孟德海本人却很茫然,看看孟老爷子,再看向抹泪的孟夫人和眼眶通红的孟陵明,一脸疑惑:“怎么了?”

孟陵明瞪大双眼:“爸,您不知道?”

孟德海:“??知道什么?”

这时进来的陆容面色极淡的接了话:“不知道没关系,你只要还记得西南十万大山同命咒,记得你二十多年前拿来镇压抵反噬的女人是谁,记得你是借了谁的命活下来的即可。”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陷入一阵难言的死寂。

孟德海下意识的看向陆容。

他还没完全恢复,脸色灰白,此刻又因陆容的话,脸色更白,震惊又错愕的看着陆容。

孟老爷子脸色难看,重重的敲了下拐杖,“陆小姐,还请你不要乱说,我孟家时代青白,怎么会做出你口中那种龌龊之事?!”

“做不出?”

陆容径直看向孟老爷子,觉得好笑极了。

“你说你不知情?那为什么孟家出事,你们不去求助关系不错的京都杨家,而是去找了杂牌大师?你敢说你们不知道杨家是特殊部门的人?凭你们和杨家的关系,你们开口,杨家会不帮忙?你们没找,不就是因为心虚,怕杨家看出来什么?要不是孟陵明运气好找到了我,你孟家早就在前天晚上全死绝了。”

224.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孟老爷子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听陆容那么说,孟德海仿佛明白了什么,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难看,沉默起来。

孟夫人看到孟德海这个样子,脑子里极快的闪过一个念头,如遭雷劈,艰难出声:“德海,你真的……真的知道什么……同命咒?”

孟德海一愣,有些慌,“如梅,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这就是承认你知道了!”

孟夫人猛地退后一步,难以置信的望着孟德海。

孟陵明反应过来孟夫人的意思,也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孟德海知道那什么劳什子的同命咒,就证明孟德海极有可能像陆容说的那样,与别人结过同命咒。

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他爸在他妈之前真的有过别的女人,而且短时间内和他妈结婚也有可能有隐情!

孟德海喉咙发紧,好半晌才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醒过来,孟家出的事会很快过去的。”

“谁告诉你很快过去的?”陆容懒散的开口。

孟老爷子和孟德海一惊,立即看向陆容。

“你什么意思?”

陆容嗤道:“你是醒了过来,却也只是暂时。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你的身体天天都有阴煞之气入侵,早就伤了根本,如果不彻底解决,你还是会死。哦,我忘了说了,和你结同命咒的那个女人,现在就在你家水池子里,她已经醒过来了。”

孟德海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她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死人怎么可能会醒过来?!”

话落,孟陵明和孟夫人齐齐看向他。

孟德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出怎样的蠢话,一脸菜色。

陆容饶有兴致的看着孟德海,“你果然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是不是胡说的,你等晚上,去水池边看看不就知道了?她被镇压多年,怨气早就极深,已经很难消散,好不容易醒了,她会放过你?”

孟德海被陆容这话给吓到,一个劲儿的摇头:“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她还祸害我孟家做什么?你说的不是真的,她不可能醒的!”

“她为什么不可能醒?”陆容冷不防问。

“因为她……”

这次孟德海长了记性,及时闭嘴,没被陆容套出话来。

但他说不说,已经没有影响了。

陆容冷声道:“因为你孟家当年用来镇压她的法子极其恶毒。同命咒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只要将与你结咒之人活生生勒死,毁去双眼,装进大凶的血红棺材头朝下倒埋,再将刚出生的婴儿肢解,埋在棺材四角,用惨死婴儿的怨气来震住她的阴魂,使她不得解脱,她便无力逃开,以她的死来代替你的死。”

随着陆容这番话逐渐说出,孟陵明和孟夫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孟德海,难以置信陆容口中那么狠毒的做法,会是孟德海曾经做过的。

孟老爷子忽然失了站住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床沿,满脸颓然。

孟德海脸色乍青乍白,猛地闭上双眼,像是不愿意面对。

连神机微微蹙眉,对陆容说出这个事实有些不适,觉得恶寒。

陆容给了孟陵明和孟夫人一些缓冲的时间,才继续道:“这个法子虽然恶毒,但确实很有用。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女人本来是该被永远镇压,永无解脱之日。但就在月余前,有人一点一点的将这个法子给破解了,就导致这个女人逐渐转醒。”

孟德海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面露惊恐。

孟夫人声音颤抖:“那……那我孟家岂不是要……”

“是要死的。”陆容轻描淡写道,“她惨死也就罢了,还被镇压那么多年,搁谁身上,会甘心?”

孟夫人和孟陵明听的一阵窒息,浑身都在发抖。

“等等!”

忽然,孟陵明意识到什么,“大佬,您刚才说,有人破解了镇压的法子?”

“嗯。”

“有人在帮着害……不是,有人在给那个女人……报、仇?”

孟陵明艰难的说出报仇这两个字。

过往二十多年里,孟德海在孟陵明心中的形象,在这个早上全部崩塌。

孟陵明不想接受,难以接受,然而……不得不面对。

他现在甚至已经不想去看突然变得很陌生的孟德海。

陆容觉得孟陵明还算顺眼,就淡声道:“依照这个人的计划,她应该是在解脱那个女人的同时,也为她报仇。前天晚上,孟德海与孟夫人按照她的计划就该死了,这是她想送给那个女人的礼物,但没想到被我阻拦。昨天晚上,那个女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找孟德海报仇,但是没想到我在他房间布了六道太元符。”

说到这里,陆容转身,将剩下的五道太元符一一揭下来。

“不过,昨晚虽然没有成功,她也不在意。因为在今天晚上,她才会恢复全部的力量,到时候,就凭你们几个,她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们。”

陆容说完,自然而然的把太元符给连神机保管。

孟陵明听完陆容的话,脸色煞白。

“大佬,那……那您有办法吗?还有这个帮着那女人的人,您知道是谁吗?”

“有啊,我大概也知道是谁。”

随着陆容应的这声,孟陵明与孟夫人、孟老爷子和孟德海都立即期待的看向她,如同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晚上之前超度她即可。”

孟夫人闻言马上道:“陆小姐,还请您施以援手,帮帮我孟家吧!”

孟陵明急道:“对啊,大佬,您既然有办法,就帮帮我家吧!超度是吗?怎么超?她需要什么供品?您说,我二话不说肯定给办妥!无论她需要什么,我都给!”

陆容啧了声,觉得好笑,眼底眸光却极冷:“你们现在都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了,觉得我应该超度她吗?如果我超度了她,她的仇怎么办?是你们孟家欠她,不是她欠你们孟家,你们怎么还?”

“这……”

孟陵明和孟夫人一噎,露出苦涩的表情,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逐渐弥漫开一阵压迫耳膜般的寂静。

好半晌,孟老爷子突然重重的敲了敲拐杖,恨恨的开口:“什么我孟家欠了她?明明就是她欠了我孟家!”

孟德海看向孟老爷子,脸上神情复杂,似痛苦,似悲愤。

“爸,您别说了。”

“怎么不说?”孟老爷子怒道,“当年明明就是她先对不住你,是她先算计了你!”

225.十万大山无相村 这话令陆容的目光落在了孟老爷子身上,看了他一眼,才移到孟德海身上。

孟陵明和孟夫人一愣,被孟老爷子说的话弄得有些糊涂。

孟陵明连忙问:“爷爷,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啊?”

孟老爷子没说话,而是脸色铁青的看着孟德海。

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重重拂袖,转过身去,“让你老子说!”

孟陵明愕然望着孟老爷子,然后愣愣的看向孟德海。

孟德海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神情沉重,好一会儿才缓缓出声:“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没有去西南十万大山,如果没有那么……轻易的就相信别人,也许也不会被害成后来那样。”

孟夫人听孟德海说完,眼睛忽然亮了下,就像攀上了什么能够救她的浮木,一个箭步冲到床前,跌坐在床边,紧紧抓住孟德海的手。

“德海,你跟我说,什么同命咒都是你被迫的是吗?你也没有骗过我瞒过我,对不对?”

孟德海神情痛苦又复杂的看着眼眶通红的孟夫人,喉间发紧,艰难说道:“不是。同命咒,的确是我心甘情愿同别人结下的。”

“什么?!”

孟夫人如遭当头一棒,呆呆的看着孟德海。

孟德海苦笑一声,道:“孟家是古玩大亨,在古玩市场上占据几大份额。我年轻时候,年轻气盛,自诩习得一身辨宝寻珍的好本事,更是不知天高地厚。那时候,爸觉得我太浮躁,还不适合接手孟家的生意,我为了向爸证明我已经足够有能力了,就外出游历,想挣得足够的名声和资历,再回来让我爸亲口承认我。”

那时,孟德海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跟道上的人混熟后,专门跑去那些艰险之地猎奇,以此证明自己艺高一筹。

后来走南闯北久了,孟德海听说西南十万大山那一带,祖宗留下的宝贝最多最珍贵,要是真寻得什么天大的宝贝回来,不仅能向孟老爷子证明他的本事已练到家了,还能留在孟家堂口当镇堂之宝。

于是,孟德海便打起了十万大山的主意。

而当时同他一道的人,都觉得十万大山多变幻莫测、防不胜防都异术,不欲同往,孟德海艺高人胆大,便孤身前去。

一开始,孟德海的确寻到不少好东西。

时间长了,孟德海在十万大山外围就再寻不到合心意的东西,一合计,就进了十万大山深处。

万万没想到的是——孟德海行走十万大山的第二个年头,心怡的好东西没寻到,先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十万大山里无相村的圣女,名叫格桑。

与孟德海结同命咒的人,也是她。

“等等,你刚才说那村子叫什么?”陆容忽然出声打断孟德海。

孟德海一愣,道:“无相村。那是一个隐居的老村落,很少与外界来往,我也是阴差阳错才会进去的。”

连神机下意识的看向陆容,刚好对上陆容的目光。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陆容无相生的名号。

“陆小姐,你是知道这个无相村吗?”孟德海疑惑的问。

陆容抿了抿唇,摇头:“不知道,你继续说。”

孟德海噢了声,道:“那时候,我在山中赶路时,遇到了猛兽,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才寻到时机逃离,因失血过多,勉强找到一处能藏身的地方,就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孟德海大吃一惊,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山洞,旁边火堆前坐着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少女。

时至今日,孟德海都还记得当时的初见。

对方朝他莞尔一笑,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眉眼间满是天真烂漫,动人心扉,用好奇的目光悄悄打量他时还会不好意思,腼腆的问他姓甚名谁,从何处来。

他只是迎着她清亮水灵的视线看回去,她也会慌然收回目光,脸颊染上红晕。

孟德海被她的笑容闪了眼,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孟德海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待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走前说还会来看他。孟德海因为重伤,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还真的等到她再来。

见面的次数多了,孟德海才从她的嘴里知道,她叫格桑,是无相村这一代的圣女,自小就生活在十万大山里没出去过,孟德海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外来人。

由于村里不许村民与外来人来往,格桑每次来看孟德海都是偷偷摸摸的。

相熟后,格桑便缠着孟德海,想让他给她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仿佛听多少都听不腻。

其实那时,孟德海已经恢复了,他本应该立即离开赶路,但他没有。

很久后,孟德海才明白,原来自第一次见面始,格桑便已经悄然进了他心里,包括格桑的所有模样,古灵精怪的,娇憨轻嗔的,佯怒嬉笑的,温柔莞尔的,都被他记得清晰无比。

与格桑相处的那几个月,孟德海过得很欣喜。

最后,终于到了孟德海不得不走的时候。

格桑很舍不得孟德海。

但就在孟德海离开的那个夜晚,孟德海突然见到了风尘仆仆,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格桑,她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背后是深沉夜色与明亮萤火,仿佛山中不染烟火的精灵,足以令人心动。

她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问他能不能多留几天的那一刻,孟德海终于确定了自己喜欢格桑。

他冲动的说出自己的心意,格桑怔然良久,猛地后退,好半晌才红着脸跟他说,她也喜欢他。

于是孟德海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多留了一段时间。

现在想来,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哪怕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

确定了关系后,格桑就腼腆又害羞的告诉孟德海,他们无相村的人一旦确定了心上人,是要一同去山神庙,拜见十万大山的山神,祈求顺遂长久,然后在山神的见证祝福下,缔结同命咒,永远在一起的。

无相村的人都这样做,格桑也觉得,这是她能给孟德海的最真挚的承诺。

孟德海自然一口应下。

可那时候的他们没有想过,孟德海不是无相村的人。

也不是每一对恋人,都能在见过山神后便长长久久。

226.她欺骗了我 “所以,你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和别人结了同命咒。”

在孟陵明的印象里,父母影响相敬如宾,父亲孟德海对母亲孟夫人也尊重体贴,但孟陵明并不知道,不管当初孟德海是因为什么才娶了孟夫人,课孟夫人却实实在在的是因为爱慕孟德海,才会点头应了他的求婚。

此刻,听着孟德海讲述他的当年,再见孟德海眉眼间不经意间透出的温柔与悲痛,孟夫人几乎用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

孟德海不敢对上孟夫人的目光,沉默的点点头。

“那……那后来呢?”

孟德海不自觉攥紧手,虚弱的声音多了几分沉哑,痛苦的说:“后来……就是一切苦难的开始。”

那时候,孟德海对格桑的感情到最浓处时,是真的想过放弃孟家的产业,就此留在十万大山。

他甚至还在格桑鼓起勇气决定带他回去见无相村的族人时,也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哪怕知道无相村极其排外,他去那里可能会遭到无法想象的为难,孟德海也没有过退缩的念头。

事实上也如此。

孟德海跟随格桑去了无相村后才知道,格桑作为无相村的圣女,是被严禁与外人来往,一生不得婚娶,永远守着山神与未知的秘密,直至年华老去,红颜作枯骨。

而无相村的村民对于孟德海的到来,也有极大的反应,居然第一时间就要动手,亏得格桑及时拦住。后面在听到格桑要与孟德海在一起时,他们更是剧烈反对。

眼见孟德海无法留在无相村,甚至还有生命危险,格桑就决定,她要离开无相村和十万大山,跟着孟德海到外面,去过他的生活。

孟德海对此很感动,承诺她等一回到孟家,他就向他的父亲提出成亲,明媒正娶格桑。

但无相村的人将格桑看的很严,要离开那里极难。

于是孟德海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万全的法子,和格桑计划好几天后的夜晚,由孟德海制造混乱,两人趁乱会合离开。

这过程无疑极危险,但只要一想到以后可能会有的幸福生活,两人就仿佛生出了无穷的勇气去面对,什么都不会怕。

说到这里,孟德海突然哽咽,似乎无法面对般用双手捂住了脸,瘦削的身子微微颤抖。

陆容皱眉,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孟德海深吸了好几口气,哑声道:“格桑欺骗了我。”

几人闻言,不由愣住,同时露出错愕的表情。

孟德海痛苦的说:“到了约定的那天晚上,我没有见到格桑,而是见到了无相村的大祭司。他跟我说,格桑遇到了点事,让他来带我先去一个地方等着。”

如果当时孟德海再镇定一点,冷静一点,是能看出大祭司的异样的。

但他没有。

他当时又慌又紧张,听到格桑出了事更是担心。

而且,大祭司是看着格桑从小长到大的长辈,和格桑的关系极好,在村子里所有族人都反对他们时,大祭司还替格桑说话。

他没有理由不信大祭司。

可就是这份信任,将孟德海推向了深渊。

大祭司将孟德海一直带到了无相村后山最危险的蛇窟。

孟德海先前听格桑说过蛇窟,不明白大祭司为什么要带他到这里,就问大祭司。

大祭司当时说的话,孟德海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以为格桑是真的喜欢你吗?”

“她只不过久居十万大山,孤独寂寞,对你有点兴趣罢了,你却对她痴心妄想,真是可笑愚蠢!如今好了,格桑终于找到机会能处理你了,她让我转告你,要她放弃族人与山神跟你离开,绝无可能!”

孟德海难以置信,“可我们已经结了同命咒!她不可能骗我、辜负我!”

大祭司更是不屑,冷冷道:“所谓同命咒,不过是骗你这些外来人罢了。只要人死了,被镇压在极恶极凶之地永无解脱之日,哪里还会产生什么作用?放心,你葬身蛇腹后,就连你的骸骨,格桑也不会放过,她会把你封进大红棺材里,用死婴将你的残魂镇压,满足你生生世世都想同她在一起的愿望,叫你再也离不开十万大山!”

闻言,孟德海如遭雷劈,难以接受,心脏犹如被人狠狠扼住,几乎窒息。

可不等他从这种变故中缓过来,大祭司就已经毫不迟疑的将他推下蛇窟。

年轻时的孟德海胆大无畏,意气风发,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真心喜欢上一个姑娘,却遭如此背叛,孟德海几乎绝望。

被推下蛇窟后,他绝望的甚至放弃了挣扎。

但老天爷开的玩笑实在很大,孟德海想死的时候,偏不要他死。

他从前都那群朋友辗转找到了他,在最后关头救下了他,将他带出了十万大山。

说完这些,孟德海仿佛没了力气,颓然靠着枕头,眼睛通红。

孟陵明愕然问:“爸,您难道就没有想过……这其中可能有……”

“误会是吗?”

孟德海用力闭上双眼,“我也想过是误会。可在我要死的时候,我看到了蛇窟上面,有格桑的身影。”

孟德海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依稀能听见格桑问他人在哪儿,大祭司告诉格桑,他以后都不会再打扰她了,然后格桑就跟着大祭司走了。

后来回到孟家,孟老爷子见到奄奄一息的孟德海,大惊失色,废了好一番工夫才把孟德海救回来。

见孟德海意志消沉,孟老爷子追问孟德海经历了什么,可孟德海不想再回忆那段记忆,不肯说,还是在同命咒发作时,孟德海才瞒不住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得知后,大发雷霆,要找人去杀了格桑给孟德海解咒。

那是,孟德海其实心里还抱着一丝期望,希望那一切都是误会,又不舍得格桑死,就强硬的不顾孟老爷子的反对,再去十万大山。

结果,刚进十万大山,孟德海竟然就见到了外出的格桑。

孟德海看到她的那一瞬,内心的思念和惊喜压过了恨意。

但不等他问清楚她为什么要骗他,格桑突然攻击他,还愤怒的质问他,他为什么不去死。

那一刻,孟德海终于心灰意冷。

而跟着他来的那些人见格桑要杀他,也动手,将格桑抓住。

孟德海虽恨格桑,却也到底信任,不舍得她死,便吩咐人找个地方放了她,他自己因不想再见到格桑,提前离开。

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只听孟老爷子的命令,在他走后,杀了格桑。

孟德海是在同命咒再也没有发作过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但那时候已经晚了。

格桑已经被埋进了孟家庭院里,因为孟德海受过的那些苦,还一度颓废,孟老爷子恨极了格桑,特意找了一位大师,要来一个法子。

这法子是要一个与孟德海八字相合的女人,同孟德海成婚,经过特殊的法阵,同命咒会反噬到格桑身上,令格桑的残魂更痛苦。

孟老爷子恨铁不成钢道:“我当初要你成婚,也是为你好,你却死活不愿意。要不是我逼你,你是不是还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折磨自己???”

227.分明是你先辜负 “噗通”一声乍响。

几人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孟夫人踉跄一步,直接摔到在地。

孟陵明一惊,连忙过去扶孟夫人,“妈,您怎么样?”

孟夫人失言呆滞,一动没动,难以置信的望着孟德海,又看向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说出了什么话,顿时就有点慌,赶紧说道:“如梅啊,你别乱想,你是我亲自挑的儿媳妇,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孟家唯一的夫人,这点是不变的。”

如梅是孟夫人的名字。

孟夫人现在听到孟老爷子叫她的名字,却只有一阵难言的惊恐与愤怒。

她被孟陵明扶起来,腿还是软的,不得不死死抓着孟陵明的胳膊才能站稳。

到这种时候了,她勉强才能保持住理智,一字一顿的对孟德海道:“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你当初向我家提亲求娶,是心甘情愿的,还是真的是被逼的?”

“我……”

孟德海脸色苍白的看着脸色不比他好多少的孟夫人,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一会儿,孟德海才哽咽道:“当初去你家提亲求娶,的确是被逼无奈。可后来……我也的确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你扶持着走下去。”

孟夫人呼吸急促,胸口不断的起伏。

到底,孟夫人控制不住啜泣出声,抓着孟陵明的胳膊,将自己的脸给埋住,不愿再看孟德海。

孟陵明整个人都懵了。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和爷爷,极力的消化着他所听到的事情,却发现……不行,他根本接受不了。

他无法接受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

一时间,房间里气氛沉重又压抑,除了孟夫人的哭声,再无其他声音。

陆容微微蹙眉,看向连神机,对上连神机同样略有深意的目光。

想了想,陆容扯着连神机的衣袖摇头。

刚要说什么,他们身后的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愤怒的吼声。

“你说慌!”

这声音甫一出现,将孟家人吓了一跳。

几人齐刷刷看过去,就见门口站着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卓姆,正死死盯着床上憔悴的孟德海,像是要把他给吃掉似的。

她的出现,令孟夫人都没想到,愣愣的看着她。

“卓姆,你……你说什么?”

卓姆冷笑一声,走进房间。

陆容和连神机正好站在路的中央,挡住了她。

抬头看向陆容时,卓姆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微抽搐。

好在陆容挑眉看着她,主动让了一步,拉着连神机站到墙角,说了个请字。

连神机低笑一声,压低声音同陆容道:“容姐,你看热闹的意思,挺明显的。”

“有吗?”陆容作出惊讶的模样,神色却不改。

卓姆直接走到床前,愤恨的瞪着孟德海,咬牙切齿的说:“孟德海,你有没有良心?我阿姐被你害的那么惨,你还要在她死后污蔑她!你简直该死!”

“你说什么呢!”

孟陵明一听卓姆的话,顿时就生气了。

但他被孟德海拦住,孟德海吃惊的看着卓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叫格桑阿姐……你,你难道是……”

卓姆冷笑:“我就是当初跟在格桑阿姐身边的那个小姑娘。那时候,我才五岁大,您孟先生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一点都不记得了!”

孟德海皱眉看着卓姆,显然是想起来了,并没有说什么。

孟老爷子却怒道:“原来你也是那什么无相村的人?我记得我,你在我孟家做工那么久,居然瞒到现在,你是何居心?”

“老东西给我闭嘴!”

卓姆厉声吼回去,“什么居心?你孟家害我阿姐惨死,现在还污蔑她,你们怎么那么好意思?晚上睡觉时,你们就不怕做噩梦,厉鬼来索你们的命吗?!”

“你!”

孟老爷子气的胡子都要歪了。

但孟德海在他前一脚就开口道:“卓姆,你为你阿姐难过我理解。但我从来都没有污蔑过她,当初是她先骗我,现在她如此结局,也是罪有应得。”

“你放屁!”

卓姆看起来想动手,不知为什么,又生生忍了下去,“当初明明是你骗了我阿姐!你说呢要带她走,但你自己却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你一点想和我阿姐在一起的决心都没有,还让她一人承担所有的责任!你知道当时我阿姐面临了什么?她被老族长吊起来绑在无相村口前,曝晒五日,受了整整三十鞭!”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孟德海猛地起身,却因起的太猛,身子还很虚弱,差点晕过去。

卓姆眼睛微红,眸光狠厉,“如果不是因为你,阿姐根本不会那么惨!她还被关了整整七年!好不容易有了补过的机会,老族长让她外出寻找失踪已久的无相道人,你孟家却还杀了她,叫她不得安息。”

“孟德海,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最后一句话,卓姆是吼出来的,身子都在颤抖。

孟德海直接陷入了呆滞。

孟老爷子、孟陵明和孟夫人也怔住。

陆容神色微动。

但不是因为卓姆说的格桑的遭遇,而是……

连神机捏了捏陆容的手心,问:“容姐,你风水师的身份是无相生,跟这个无相道人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陆容不假思索的说。

她无相生的名字,是她师父连正坤给她取的道号。

怎么可能与这个无相道人有关系?

孟德海良久才反应过来,不住摇头:“不可能,明明就是她要杀我,她还叫大祭司来处理,是她让大祭司把我推下蛇窟的!”

“你还在狡辩?”

卓姆两只手攥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大祭司明明是担心你会对我阿姐不好,想看看你娶我阿姐都决心到底怎么样。他说他只是拿蛇窟来吓唬你,并没有要你跳进去,可你却二话不说直接离开,还叫他告诉阿姐,你并不想真的想放弃一切和她在一起。那天晚上,我阿姐找了你整整一晚上!你要不是早就逃走了,我阿姐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你?!!”

孟德海瞳孔皱缩,不可思议的看着卓姆。

卓姆狠声道:“我也不否认,给阿姐解阵的人,就是我!孟德海,你先是辜负我阿姐,后又害的我阿姐惨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孟家的!今日,不管谁来帮你孟家,我就是豁出我这条命了,也要拖你们一起死!!”

说着,她不善的瞥了眼陆容。

孟陵明、孟夫人和孟老爷子随即脸色一白。

孟德海似乎是在震惊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卓姆残忍而满意的大笑起来。

这时,陆容忽然出声:“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卓姆猖狂笑声微妙的顿住。

陆容悠悠道:“你的心情,我挺理解的,但你知不知道,你用来救你姐的法阵,是个假货?”

卓姆:“???”

228.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孟家四人也被陆容那话给说呆了。

孟德海下意识的问:“陆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陆容打了个哈欠,懒散道:“世间生死有道,难以越过界限。要强行唤醒死魂,更是要付出代价,唯一的办法,是以他人精魂来喂养死魂,修补残魄,这样便不会反噬到自己身上,也不会令死魂被天道察觉,从而受到天谴。”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说的唤醒死魂的法子,还是从什么古迹上查到的。这些年来,你待在孟家,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一边给孟家人下蛊,利用蛊术收取他们的精魂,一边在水池边布阵,用你收取的精魂反哺法阵,温养修补你阿姐格桑的死魂。也是因此,那池中莲花生长的便格外好。毕竟,如果只有死魂被镇压在下面,受其煞气影响,那莲花该一朵也开不出才对。”

孟家四人脸色一变。

卓姆身形微僵,怒瞪着陆容,好一会儿才道:“是又如何?这是他们孟家欠我阿姐的!要不是我道行不够,不能一次性杀了他们,取他们的精魂,我也不会让他们活到现在!”

“你说什么呢?”

孟陵明心里偏向自己父亲,自觉孟德海说的都是对的,卓姆之言全是瞎扯,差点忍不住动手。

但孟夫人白着脸紧紧的按住他,让他难以动弹。

卓姆冷哼一声,“说的就是你们!”

陆容笑了声。

卓姆立即看向陆容,“笑什么笑?你和孟家都是一丘之貉!”

陆容好整以暇都看着卓姆,目光却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道行不够,那你看不出便也可以理解了。”

“你!”

“但你再道行不够,难道也没有学过,在大凶之阵上再布大凶之阵,周围又都是福泽宝地,灵气汇聚,只会相互冲突,最后你阿姐非但不会完好无损的恢复,还会在全部苏醒的那一刹那,煞气达至顶峰,她现在的残魂受不住,就只能生生的被煞气控制,沦为恶煞?更别提,你布的阵是个假货,你只布了一半,更加重了煞气。”

“你说什么?”

卓姆顿时呆住。

陆容又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卓姆呆呆的下意识的摇头。

陆容嗤笑一声,“阴日中元之时。”

随着这几个字说出,卓姆愣着反应了下,脸色骤然转白。

阴日中元,鬼门大开。

无常索命,魂煞尽绝!

今天是残魂一月乃至半年里,最虚弱的时候!

死魂被迫凝聚残魂苏醒,本就虚弱,再到这种天时,莫说两个大凶之阵叠加在一起,就是只有原来那个大凶之阵,格桑的残魂也是绝对承受不住煞气的。

到时候,她只会刚恢复全部的意识与记忆,就面临魂飞魄散的下场!

思及此,卓姆踉跄了下,身形难稳。

她只顾着最后收网,没有想到这一点,当初布阵都时候,她也忘了算阵成之时。

陆容见此,便知卓姆是反应过来了,就道:“不管你们谁说得对,等到晚上,格桑现身之时,你们亲自对峙不就行了?用得着吵成这样?显示你们的愚蠢很有创造力吗?”

“啊,大佬你说的……啊???亲眼见那个……”

孟陵明下意识的附和陆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人都傻了。

见格桑鬼魂???

大佬你认真的吗??

那是人能见的东西??

陆容瞥他一眼,懒得待下去了,同连神机道:“我饿了,下去给我做饭吧。”

连神机微微颔首,伸手理了理陆容的衣服,温声问:“想吃什么?”

陆容歪着头想了想,道:“西红柿鸡蛋面。”

“这么喜欢吃这个?”

连神机失笑,拉着陆容,旁若无人的走出去。

孟家人:“………???”

卓姆:“………!!!”

卓姆厌恶的看了眼孟家人,郁闷的忍了忍,最终猛地转身冲出去,咬牙喊:“你站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你全他妈说完啊!!”

她走后,房间里就剩下了孟家人。

事情都挑明后,孟德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夫人和孟陵明,沉默了会儿,道:“那个,我……”

“我先去给陆小姐准备早饭,她帮了那么大的忙,总不好再叫三爷负责她的早饭。”

孟夫人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也没看孟德海,转身就走。

孟陵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德海,干巴巴的道:“我……我去帮我妈。”

说完,他也逃似的出去了。

孟德海看向还在的孟老爷子,哑声问:“爸,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你怎么做错了?!”

孟老爷子重重的敲了下拐杖,痛心疾首道:“你堂堂孟家的主事人,被一个女人害到今日局面,还心慈手软,你还很有面子吗?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孟老爷子猛地转身,脚步蹒跚,跌跌撞撞的出去。

但他没有去一楼,而是回了自己房间。

听到砰的一声重响,门被甩上的声音,孟德海骤然失去所有力气般,耷拉着脑袋,疲惫又虚弱的仰面倒在床上。

此刻,他耳边不断回响着卓姆说的话。

那些话如魔咒一半,在他的脑子里不停的出现。

如果……如果卓姆说的是真的……

不能想,一想就……

孟德海痛苦的拿手挡住手。

此时的一楼情况古怪极了。

陆容坐在餐桌前,屈指撑着脑袋望着厨房的方向,连神机在厨房里给陆容做早饭,卓姆就杵在陆容面前,欲言又止,憋的难受。

孟夫人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可连神机不需要孟夫人帮,孟夫人不想看到卓姆,又没有胃口吃早饭,就脸色极难看的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便只剩下孟陵明一个人坐在陆容对面,神情可以说的上是一言难尽。

陆容不给孟陵明和卓姆开口说话的机会,淡声道:“不要影响我吃早饭的心情,否则,我谁也不管。”

孟陵明一口气就噎在了喉咙里。

卓姆阴着脸道:“不行,你必须把话说清楚!”

陆容懒懒的抬眼瞥她,微微一笑,真挚求问:“你想让我把你也按进水池子里吗?”

卓姆:“………”

这下到陆容吃完饭前,卓姆都没再开口说过一个字。

陆容吃饱了就想回去补觉,走之前对孟陵明和卓姆说了她需要的物品。

“傍晚六点前,把它们准备好。在此之前,你们谁也不用去打扰我。”

229.你和格桑有血缘关系吗 “哦,对了,记得找人把水池的水全抽干净。找不到人做,你们就亲自动手,也算偿了些罪业。”

说完,陆容便同连神机上了口,留下面面相觑,同脸懵逼的孟陵明和卓姆。

卓姆被气了个正着,怎么看孟陵明都看不顺眼,恶狠狠的道:“你等着!不管怎么样,今晚过去,我一定要弄死你孟家人!”

“哎,你是不是有病?都说了当年是你那个姐姐先对不起我爸的!”

孟陵明拍桌而起。

卓姆也拍桌而起,“你放屁!是孟德海先害死了我阿姐!没有孟德海那个人渣,我阿姐还会是无相村的圣女,她还好生生的在十万大山生活,都怪你孟家!”

“你再说一句试试?”

“再说十句我也说的出!这数年来给你孟家做佣人,老娘做够了!”

“你你你!”

“再指我一句你试试?看我不用蛊虫先折磨死你!”

“你敢!大佬还在呢!”

“你看她现在愿意管你孟家这堆破事吗?!!”

“她……我劝你不要太猖狂!”

已经上了二楼的陆容和连神机还能听见下面激烈的吵架声。

经过孟德海房间时,陆容扫了眼,发现房间门已经从里面紧闭。

她收回目光,回了自己房间。

刚进房间,陆容反手要关上门,被连神机一把拉住手轻轻往里推,他也跟着进来了。

陆容回头看他,疑惑的问:“你有事吗?”

连神机微勾唇角,看着她问:“你不是不打算补觉吗?”

陆容微怔,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连神机拉着她走往里走,最后坐在了沙发上,就坐在陆容旁边,道:“刚才虽然听孟德海和卓姆说完,但显然,还有一些疑点。能不会去问他们,自然也就自己来查清楚。”

陆容晤了声,并不否认,“没错。我主要挺好奇,卓姆是怎么知道那个半成品法阵的。”

“里面有什么讲究吗?”连神机问。

他虽然是制符师,与风水师多多少少有些撇不开的关系,但对里面的门道了解的并不是很多。

“讲究可多了。”

陆容动了动身子,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她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连神机悄悄的把胳膊放到她背后让她靠着。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简直就像是窝在他怀里。

陆容解释道:“像卓姆弄的那种,也是个挺恶毒的法阵,同孟家父子弄得那个法阵,原都是已经被禁止使用的。卓姆可能是从无相村古籍里发现的,但是把凶阵告诉孟德海的无相村那个大祭司,我怀疑他本身就有问题。因为……你看卓姆,卓姆出身无相村,却认不出凶阵,可见她平时并不会涉猎那些,甚至看都没看过,那个大祭司却那么清楚的了解,未免太奇怪。”

顿了顿,陆容又道:“他要是不出无相村还好,若出了无相村到外界来,可能会造成一场灾难。”

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陆容没说。

那就是……陆容觉得这一切都发展的太过顺利巧合了。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连神机听着陆容的话,脑海里忽然闪过某些事情,不自觉的蹙眉。

两人就这么各想各的,谁也没有再开口,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

这一天里,陆容果然没出过房门,午饭都是连神机给陆容送进去的,孟家其他人谁也没见到陆容。

孟夫人颓废了大半天,终于被孟陵明劝着想开了点。

但卓姆还在孟家,她的意图又全被孟家人知晓,在不确定孰是孰非前,孟家人都不太好动手,卓姆看在陆容的份上也强忍不发,这就使得孟家的气氛格外诡异寂静。

最尴尬的是孟德海。

孟德海下午精神好了点,想到卓姆的话心神难安,想去莲花池看看。

可前有孟夫人在,后又有卓姆跟防贼似的防着孟德海,孟德海去也不是,回好像也不是,进退两难,尤其孟夫人都不搭理他,孟德海对孟夫人充满愧疚,更是尴尬不自在。

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孟家人和卓姆都等陆容等的望眼欲穿。

孟陵明已经准备好了陆容要的东西,全放置在了莲花池边,卓姆言之凿凿说难保孟家和陆容不会动手脚,一步不移的守在水池边。

孟老爷子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又从来都不待见格桑,就在房间里没出去。

孟夫人虽说心寒,却到底担心孟德海的身体,还是心软,便扶着他到了池边,最后由孟陵明去请陆容下来。

不过孟陵明急匆匆进孟家时,陆容和连神机已经从二楼下来了。

孟陵明踌躇的问道:“大佬,今晚……是不是就能解决掉所有事情了?”

“不知道。”

“啊……啊???”

陆容没再回什么,只是问:“东西都准备好了?”

孟陵明呆呆的点头。

陆容和连神机便往庭院水池那边走。

到那里时,就看见旁边的地面上摆了一副黑檀木的棺材,旁边是数十根蜡烛、红线、红米、朱砂和黄纸,以及不少贡品和寿衣、纸钱和一些必要的工具。

风一吹,白花花都纸钱就被吹的到处都是,仿佛心有不甘,看的人心惊。

陆容走到水池边往里看,水已经被抽干了,荷花荷叶也被砍得精光,露出散发着令人作呕都恶臭味,黑黝黝难看无比的厚重淤泥。

卓姆实在耐不住,急声问:“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别不懂装懂!”

“我要是不懂,会点出那么多?”

陆容淡淡瞥她一眼。

卓姆不服气的瞪她一眼,想到格桑,又不得不忍了下去。

连神机问:“需要我帮你什么?”

陆容摇头:“你已经帮我画了符,剩下的不用了。”

话落,陆容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个东西,其他人定睛一看,那是一个有年头的罗盘。

陆容垂眸看着手上的罗盘,循着上面指示的方位,围着水池走,不时停下,嘴里低语,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最后,陆容定好了四个方位和位置,看向卓姆:“你跟格桑确定有血缘关系吗?”

卓姆一愣,说道:“她是我亲阿姐,自然有!”

“那你过来帮忙。”

230.往生 “???”

卓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陆容抬头看向她,“你是她血亲,更有作用。”

卓姆皱眉看了眼陆容让准备的那些东西,再狐疑的看向陆容,犹豫了会儿,还是朝陆容走过去,“你最好别想着动什么歪心思。”

陆容翻了个白眼,语气多少带着不屑和无语:“我就是有什么心思,你能拦得住我吗?”

卓姆被陆容噎了个正着,愤愤的瞪着陆容。

陆容却看也没看她,淡声道:“别废话浪费我的时间,去拿蜡烛在我刚才找到的四个方位上点燃,然后用红线在朱砂里浸过后,围三圈。”

卓姆闻言,不服气的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怀疑陆容没那么好心,又无奈发现,她看不懂陆容这么做的意图,更没法确定是好是坏。

最后,卓姆哼了声,悻悻道:“你最好是真的想帮我阿姐。”

说完,她闷头照陆容说的做。

陆容目光落在水池子里,若有所思。

孟陵明茫然的看着陆容和卓姆的动作,方想出声问,余光中瞥见孟德海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由问:“爸,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然您还是回去吧。”

孟德海的身子其实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但他只是一直望着池子,摇了摇头,并不作声。

这叫孟夫人神色黯然。

连神机瞥他们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过去走到陆容的身边,压低声音问:“你定的这四个方向,是不是地里有什么?”

陆容有些意外的看向连神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卓姆弄好后,臭着脸过来问陆容:“还有什么?”

陆容没应她,而是看向孟德海,“你取三炷香在四个方位朝池子拜三拜,再亲自烧纸钱,祭贡品。”

这话令孟德海、孟夫人和孟陵明愣住,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倒是孟德海,短暂的呆愣后,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更白,嘴唇哆嗦着说:“是……是它们……”

他当下不再犹豫,踉踉跄跄的去取香。

孟陵明和孟夫人还是一头雾水。

孟陵明见孟德海走的艰难,忙上前道:“爸,我来……”

“你不行。”他话没说完,就被陆容冷冷的出言阻止。

“这是孟老爷子和孟德海犯下的罪孽,必须由他们亲自去赎罪。”

孟陵明听陆容这么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只茫然疑惑的看着孟德海撑着虚弱的身子,按陆容说的做。

然而,就在孟德海在第一个方位烧香祭拜时,忽起一阵阴冷烈风,直接将孟德海刮的后退,浑身激灵。

孟陵明和孟夫人惊呼一声。

陆容面无表情的拿出判官笔迅速画了个法印,一挥笔,就出现了孟德海身前,淡淡金光笼罩,怪风逐渐平息。

孟德海白着脸看着陆容,在得到陆容点头后,继续祭拜。

一直到孟德海拜完,再无异样发生。

陆容便道:“你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去拿铲子进池子里挖,挖出来后,由你亲自放进黑檀木的棺材里。”

孟陵明失声道:“大佬,我爸身体都已经这样了,他怎么能进去挖淤泥呢?”

“是啊,德海受不住的。”孟夫人也急声道。

陆容幽幽的看着孟德海,没说话。

孟德海苦笑一声,摆摆手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总不能让我爸那个年纪了来做。”

这话听得孟陵明更糊涂。

他看眼池子,一咬牙,道:“大佬那我能不能帮我爸?”

陆容端详孟陵明几眼,片刻后勉强颔首,“你们速度快点,在八点前弄完。”

孟陵明松了口气,赶紧过去问孟德海:“爸,要挖什么啊?”

孟德海沉默片刻,说:“当年被埋在格桑大红棺木四角的死婴尸身。”

孟陵明听完,顿时无言。

他默了默,一声不吭的去拿工具,“我知道了。爸,那我们快点吧。”

孟德海点点头,同孟陵明两个人拿好东西,一起进到池子里。

孟夫人看的揪心,“陆小姐,要不然……还是请工人来做吧,这池子经二十多年来,淤泥那么深,又……味道不好闻,会……”

她没说完,卓姆便讥诮道:“你心疼你丈夫和儿子,谁来心疼我阿姐和那名死婴?没还以为你丈夫儿子多受待见啊?没看见孟德海刚才祭拜时候,那死婴根本就不想接受吗?但接不接受是死婴的事,孟德海该做的,一样都不能少!”

孟夫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卓姆嘲讽的又说:“嫌弃这里,有本事你孟家当初别做啊?当了**还立牌坊,亏你们好意思。”

孟夫人被骂的脸色铁青,又说不出辩驳的话来,脸色就更加难看。

陆容抱臂站在一旁,没理会卓姆和孟夫人的口角,只看见孟德海和孟陵明。

他们才进去,就去里面的恶臭味熏的差点吐出来,又不能离开,硬着头皮挖。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他们刨深了后,孟陵明突然尖叫了一声。

孟夫人立马就急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上前看。

结果一看,孟夫人吓得也叫出声。

因为就在他们刨出来的坑里,竟然沁出了鲜红的血液,使淤泥更粘腻恶心,浓郁的血腥味冲的人直反胃想吐。

孟德海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惊过几秒后,强自镇定。

他看向陆容。

在陆容点头后,孟德海深吸一口气,用手探进去,直接提出了一个东西出来,是用鲜红绸布包着的,还在滴血。

他白着脸提到池子外放下,想了想,又朝它拜了拜,才回去和被吓住的孟陵明继续挖,很快又挖出了同样的三个东西。

一出池子,孟陵明就忍不住到一旁干呕。

陆容俯身要去解红绸布的活扣,被连神机拦住。

“我来。”

连神机拉回陆容的手,代她解开。

红绸布一解开,饶是卓姆,都在一瞬间汗毛倒立,惊的后退。

因为那红绸布里面包着的已经都是一团黑黢黢的腐烂肉,外表还有脓液流淌,蛆虫翻滚,格外恶心,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什么部位。

孟夫人这下也忍不住了,转过身去干呕。

陆容微微蹙眉,双手合十念了段往生咒,然后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滴下点血,便让孟德海将它们态度诚恳的放到棺材里。

也是这时,孟陵明才明白,为什么陆容要他备的棺材那么小,原来不是给格桑的。

做完这一切,陆容看向池子,道:“卓姆,该你了,你和孟德海,去把装着格桑尸身的棺材挖出来,我布阵。”

231.她都死透了 卓姆和孟德海都是一愣。

从前他们,一个迫切想找到格桑,一个再也不想见到格桑,其实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居然真的要见到了。

卓姆沉默了下,问:“你真的有办法救我阿姐?”

陆容看向她,眼神跟看一个傻子似的,“她都死的透透的了,我怎么救?”

“你……那你要做什么?!”

卓姆一下子就急了,撸起袖子要干架的样子。

陆容翻了个白眼,“作为一名风水师,我只不过能超度她一下,就是这样,我也要确定她是否行过恶。”

说完,不等卓姆和孟德海再说什么,她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去,别耽误我时间,弄完后我还要回去睡觉。”

卓姆:“………”

孟德海:“………”

两人下意识的看向对方,卓姆立刻哼了声,提着工具转头就走向水池。

孟德海此时已接近体力的耗尽,孟陵明不放心的道:“爸,要不,还是我……”

“不必。”

孟德海摇头拒绝,看向池子时,眼神变了变,最后道:“只能由我来。我还要问清楚当年……是什么回事。”

孟陵明愣了下,依稀间仿佛看见孟德海又是他小时记住的模样,那时他总是很崇拜孟德海,觉得父亲非常厉害。

这样想着,孟陵明不禁看向孟夫人。

孟夫人神情复杂,缓缓背过身去,不欲亲见。

孟德海叹口气,撑着精神回到池子里。

他早就挖的双手酸痛,可只要一想到接下来挖的是格桑的尸身,他又似乎不累了。

陆容没再管他们,回过身去,非常自然的手摸进连神机的衣服口袋里,拿出剩下的太元符和其他画好的符箓。

缩回手时,连神机忽然抓住陆容的手腕。

陆容疑惑的抬头看他。

连神机喉结微动,问:“危险吗?”

陆容定定看了他一眼,摇头:“对我不危险,对普通人危险罢了。只要在她出棺的一瞬间解决掉,就没事了。”

连神机静静听完,低低的嗯了声,松开手。

陆容见他担心,便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没事,然后拿着符箓在先前卓姆已经围好的红线上,按特定方位贴好符箓,又拿剩下的蜡烛和朱砂补足余下的法阵。

就在阵成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精神忽然震了下,而后灵台清明。

陆容看了眼孟德海和卓姆,他们挖的很吃力。

陆容想了想,便用水兑好朱砂,泡上红米,走向池边。

“你们停一下。”

卓姆和孟德海疑惑的看向她。

陆容将红米用力精准洒在他们挖的坑里,朱砂居然极快的渗进淤泥。

她这才道:“继续吧。”

卓姆和孟德海不明所以的按她说的做,然后就吃惊的发现,淤泥突然变得非常好挖,速度几乎是之前的好几倍。

很快,他们终于挖出了那口棺材。

就如之前孟德海说的那样,是口鲜红如血的棺材,哪怕在夜色里也看的惊心动魄。

孟陵明见他们挖上来了,赶紧过去帮气喘吁吁的孟德海搬棺材。

但是,加上他,三个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竟然也搬不动。

卓姆纳闷道:“怎么回事?我阿姐没有这么重的,这棺材也不应该那么重啊!”

孟夫人听见,有心想去帮他们,但她的衣着根本不适合下去,孟德海也忙让她在外面待着。

无奈之下,孟陵明只好求助连神机:“三爷,您也帮帮忙吗?”

他不敢问陆容。

再说了,就算问陆容,最后肯定也会变成连神机。

连神机瞥一眼那大红棺木,面无表情,并没有动。

孟陵明看向陆容。

连神机微微蹙眉,往前走了一步。

也只是一步,就被陆容拦下。

陆容屈指夹住一张符纸,低语几句,旋即猛地甩手,指峰直冲大红棺材。

说来也奇怪,那符纸无风自动,直接贴在了棺材上,下一刻,卓姆三人就感觉手里重量忽然变轻,然后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抬、了、起、来!

还非常轻而易举!

三人目瞪口呆。

到底棺材是能抬起来了,三人连忙抬出来,放在陆容事先定好的位置上。

陆容上前一步打量棺材,阴冷寒气扑面而来,直令人心里不由自主的打怵。

但陆容只是看了一眼,就一扬手将红米撒满棺材面,再将准备好的公鸡血倒进墨斗里,直到墨斗里有血液沁出来,她就叫卓姆站在棺材另一边边上拉着墨斗线头,和她夹着墨线开始在棺材上弹了起来。

每弹一下,棺材上就会留下一条红色的血线。

差不多十来分钟的时间,棺材上就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血线。

这些血线纵横交错,像一张血红色的网一样,把棺材牢牢的包裹了起来。

孟夫人看的有些害怕,就问:“陆小姐,这是何意?”

这次,不用陆容提醒,卓姆知道这个举动的意思:“撒红米,留血网,都是为了限制棺材里的死魂,以免它们逃走。”

现下格桑的残魂太弱,留她在棺材里,也是一种保护。

卓姆终于确定陆容说的全是对的,脸色苍白问陆容:“我之前的法阵,你……”

“已经破了。”

“你什么破的?”卓姆震惊的问。

陆容瞥她一眼,懒得回答,只是指着剩下的公鸡血,道:“等会儿我会作法唤格桑残魂出来,你们谁想见她,就去把那些公鸡血喝了,里面有符箓残留的力量,可暂时通灵。”

卓姆和孟德海一听,出于对陆容积累的信任,忍着恶心二话不说就喝了。

孟夫人踉跄后退。

孟陵明心里过不了喝鸡血这一关,不住摇头,干笑道:“我……我不是很感兴趣见她。大佬,那你要喝吗?你……你要是喝的话,那我就……”

见孟陵明一副要舍生就义的模样,陆容淡淡道:“我不用喝那玩意儿,能看见。”

然而,余光一瞥,陆容居然看到连神机走过去。

她立即拉住他:“你别喝那玩意儿。”

连神机微怔,福至心灵的明白了陆容的意思,“要见格桑,不用必须要……”

陆容点点头,漫不经心道:“我只是要他们吃点苦头而已。谁让他们害人时候都无法无天。”

这话说的轻,除了他们两个,别人都没听见。

随后,陆容便双手结印掐诀,嘴里快速低语,到要念完后,迅速指向大红棺材。

“开!”

孟陵明好奇的跟着看。

随着陆容那一声冷喝落下,他以为会看见什么棺材盖飞起的神奇画面,实际上……

“啊啊啊!”

孟陵明措手不及的尖叫出声,声音甚至盖过了孟夫人的。

只见面前的大红棺材动都没动,但有一个形貌可怖的人形,一下子穿过棺材盖冒了出来。

难听的嘶哑声音尖锐刺耳,发出桀桀桀的张狂笑声。

“是哪个找死的打扰……”

声音突然顿住。

——格桑对上了陆容的目光。

“………”

“救鬼啊!!!”

格桑顿时俯冲,想躲回她的棺材里。

232.她的机缘 但陆容先格桑一步,就在格桑惊恐的尖叫出声时,已经拿判官笔迅速画了个法印,一挥手,那闪着金光的法印就瞬间出现,覆盖在棺材盖上,将棺材封了个严严实实。

孟家人和卓姆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哐当”一声重响。

是格桑撞在了棺材盖上。

几人心里一个咯噔,眼皮子不受控制的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因为他们看到——格桑把自己撞晕了……

她整个残魂都贴在了棺材盖上,然后顺着棺材……缓缓滑了下去,还有气无力的呜咽了声。

卓姆:“……??”

孟德海:“……???”

孟陵明和孟夫人:“!!!!”

他们是出现了幻觉吗??

还是这世界魔幻了???

孟陵明和孟夫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噎在了喉咙里,茫然的看着格桑,又看向陆容,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害怕。

就他妈离谱。

一片诡异的死寂里,连神机失笑出声,戏谑的看着陆容。

陆容脸色黑了黑,觉得有点没面子。

她收回判官笔,朝大红棺材上贴着的格桑走过去。

卓姆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了,不可思议的沖上前,挡住陆容:“你昨晚,究竟还对我阿姐做了什么?!”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滚开。”

卓姆心头一紧,咬着嘴唇坚定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伤害我阿姐!”

陆容一言难尽的开口:“你脑子有病吗?”

这时候,装晕过去的格桑似乎也缓过来了,晕晕乎乎的抬起头,又在看见陆容的一瞬间骤然回神,蹭的一下窜到大红棺材的另一边,手扒着棺材沿,只露出半个脑袋,血蒙蒙的眼睛警惕的瞄着陆容。

“你……你又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怕你!等到午夜,我有预感,我会成为最最最最最厉害的恶煞,到时候我一定会报仇的!”

这话将呆滞的孟德海点醒。

他震惊看着格桑的残魂,半晌才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哑声叫道:“格桑……”

听到声音的格桑疑惑的循声看过去,看到孟德海她先是愣了下,像是在回忆是谁。

不过短短三秒,格桑脸色骤变,表情顿时狰狞,愤怒的嘶吼出声,扑向孟德海。

“我要杀了你!”

孟陵明和孟夫人瞳孔皱缩,急忙上前:“小心!”

但他们的担心其实不必要,因为下一刻,格桑就从孟德海的身体里穿过去,半点没碰到。

孟德海只是一个普通人,比不得陆容能接触到格桑的魂体。

孟德海呆住,格桑也呆住了。

格桑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自己难看恐怖的双手,像是无法接受。

卓姆眼泪一下子掉出来,哭着上前:“阿姐!”

格桑下意识看向卓姆。

卓姆并不怕格桑的这个模样,哭道:“阿姐,是卓姆来晚了!”

“卓姆……卓姆……”

格桑愣愣的看着她,呢喃了几句,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惊的一下子弹起来,想也不想的就缩回到棺材后面。

“别看我!你不能看我!我现在太丑了,会吓到你……”

卓姆哭的更厉害,直接扑过去,“阿姐,你永远是我阿姐,怎么会吓到我呢?”

“不行,我现在太丑了,你不能看到我!”

格桑压抑的嘶哑声音也带了哭腔,听上去痛苦无比。

从陆容这个角度,她看到格桑缩在棺材另一边,整个魂体都团成了一团,在瑟瑟发抖。

孟德海到现在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趔趔趄趄的绕到格桑面前,跪倒在格桑面前。

“格桑,你别这样……别这样……”

听到孟德海的声音,格桑猛地抬头看向他,流下两行血泪,“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不清楚吗?!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孟德海浑身一震,好一会儿,才哑声问:“可我也想问你,当初你为什么要让大祭司杀我?为什么要骗我?你如果不想离开十万大山,我也可以为你离开,可你为什么要算计我?!!”

“你说什么?”格桑难以置信的望着他,面上满是彻骨铭心的痛恨,“明明是你先骗了我!到现在,你居然还来污蔑我!”

陆容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屈指弹了下,“你们吼够没?”

格桑扭头看向陆容,凶巴巴的吼道:“没有!你和孟家都是一丘之貉,你也该死!”

连神机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挡在陆容面前。

陆容拍拍他的手表示没事,懒散道:“你们想知道真相不是很容易吗?看看对方的记忆不就行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还能……看记忆?”

陆容瞥向孟德海和格桑,“我只问你们一次你们愿不愿意。但是,我要先说清楚后果,孟德海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看到死魂的记忆,是要付出代价的,会失去一半的精魂,以后变成弱智、植物人,都有可能;而格桑你,你已身故,今夜又正是最虚弱之时,可能也会因为承受不住活人的阳气与记忆而湮灭。”

“这绝对不行!”

陆容才说完,孟夫人和卓姆不约而同反对。

孟夫人几乎控制不住发颤的声音:“德海,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你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卓姆更是不假思索道:“阿姐,这王八蛋把你害成今天的地步,你绝对不能再因为他出事了!”

格桑和孟德海本人却是怔愣的。

看到记忆……看到真相……

“我……”

“我愿意!”孟德海突然出声。

孟夫人和孟陵明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格桑呆呆的望着孟德海。

孟德海痛苦的说:“二十五年……它已经折磨了我二十五年了!我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可能永远也无法释怀。”

说着,孟德海看向格桑,“格桑,我没有骗你。至始至终,我都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格桑的手瞬间收紧。

好像只是短暂的几秒,又或者是漫长的一生,她听见自己不受控制的说:“我……我也想……到底为什么……”

“阿姐!”

卓姆与孟陵明、孟夫人顿时就急了。

陆容却直接说道:“好,以我做媒介,你们会看到对方的记忆。”

她说完就想上前,但被连神机给拉住。

陆容回头看着他,安慰。道:“我不会有事。”

陆容一直没忘记,她是为了历自己的机缘才会到孟家来。

如今来看,她的机缘,应该快要揭晓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连接了格桑与孟德海之间的无相村,到底是什么样子。

233.突然就不需想要眼睛了 连神机深深的望着陆容,似乎是想说什么。

但最后,他微微颔首,慢慢松开手,只道:“小心些。”

陆容不疑有他,嗯了一身,便回过身去走向格桑和孟德海。

见此,卓姆急得不行,立即上前要阻止陆容:“你住手!我阿姐都已经这么惨了,凭什么又要因为孟德海这个混账落得湮灭下场??”

“滚!”

陆容看也没看她,拿出判官笔反手一挥,将卓姆逼退。

格桑一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别伤害她!”

卓姆踉跄几步,稳不住身形跌倒在地,猛地抬头看向陆容恨恨道:“你和孟家就是一伙的!你就是想趁机让我阿姐彻底消失!”

“你就算不知道自己是蠢货,也闭嘴老实点,省的给别人徒添笑料!你阿姐这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又哪儿来的立场瞎哔哔乱管?凭你那感人、冲动的智商吗?我不是你爸妈,没义务再三容忍你给我捣乱!”

陆容毫不留情的嘲讽一通。

“你!”

“好了,卓姆!”

格桑连忙扑上去挡在她们之间,看着脸差点气扭曲的卓姆,叹了口气,平静道:“我愿意去求一个真相。卓姆,阿姐为此受了这么多年苦,不能到头来连为什么受苦的真相都不知道。”

“阿姐……”

卓姆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格桑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手却直接穿过了卓姆的身体。

她沉默片刻,努力给她一个温柔,看上去却很恐怖的笑容,然后转身飘向陆容,对陆容道:“我听到他们叫你陆小姐。陆小姐,请吧。”

陆容点点头,让孟德海过来站在她身体的另一侧。

孟德海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走过去前,孟德海又顿住。

他想了想,郑重的理了理衣服,使自己看起来体面些,这才走到陆容的身侧。

孟夫人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亏的被孟陵明及时扶住。

“德海,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你真的要……那么做吗?”

孟德海不敢看孟夫人,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孟夫人闭上双眼,有两行清泪流下。

陆容却没心情再看他们爱恨纠葛的戏码,道:“你们都闭上眼睛。”

话落,她收起判官笔,双手抬手交叠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却很轻,孟德海和格桑几乎听不见。

随着她低声念出法诀,双手熟稔的在胸口前快速变化,做出一个个复杂的,奇异的手势,在半空中划出一个个奇特的图腾。

这时,陆容周身浮现出一层神圣的,纯白的光芒,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迅速围着她波动。

光芒波动越来越剧烈,明清许周身的魂力随之越来越浓郁,其中蕴含的威压不断变强。

随着法印的逐渐形成,陆容身下有一个巨大的六角法阵在慢慢成型。

最后一个手势停下,陆容面前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印记,她身上有一道金黄色的光忽然喷薄而出,围绕着她周身缓缓流动。

金光怒绽间,那代表着陆容道法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入陆容所结的印记中,与此同时,她出现巨大的六角法阵,有六道强势的光芒拔地而起,就像是一个囚牢,将孟德海和格桑都包围在内。

孟陵明和孟夫人看的目瞪口呆,满脸呆滞。

卓姆一时也被震住。

可随即,卓姆想到什么,猛地上前一步,惊疑不定的呢喃出声:“这……这怎么那么像无相道人的……”

连神机神情凝重的看着陆容,眉头紧锁。

法阵内的陆容三人都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眼时,他们三人同时出现在了一处幽深诡谲的林子里。

陆容早有预料,并不意外,孟德海和格桑却惊呼出声。

他们认得,这里分明是……西南十万大山!

孟德海下意识的看向陆容,想问这是谁的记忆,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格桑,孟德海脱口而出:“格桑!你的样子变了!”

“你说什么?”

格桑一愣,低头看自己。

随后,她瞳孔皱缩,发现自己身上已然大变样,衣服变成了她还在无相村时的圣女服饰。

格桑连忙摸自己的脸,肌肤细腻柔滑,不用看也知道,已变成了她生前的模样。

她呆呆的看向孟德海,发现孟德海也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五官英气俊朗,身量挺拔匀称,正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孟大少爷。

两人:“!!!”

陆容瞥他们一眼,“你们在对方的记忆里就是这个模样,进来后也会变成这个模样。对了,在记忆里,已经有你们的存在了,所以你们的熟人见到现在的你们,会认不出你们,这是法阵为了保证自身不崩塌作出的保护措施。而我对记忆来说又是外来者,会失去能力,变成一个普通人,保护不了你们。在记忆回溯完成前,我们三个人,都要保证毫发无损,一旦在这里死亡,就再也回不去了。”

孟德海和格桑一听,神色一凛,重重点头。

格桑对于十万大山是最熟悉的,便主动带陆容和孟德海前往无相村。

但走了没一会儿,陆容忽然停下来,皱眉:“有人。”

孟德海立即停住,“什么人?”

他和格桑与陆容一样,都被记忆法阵限制了能力,五感也不如过去一般敏锐。

格桑毕竟知道的多,想了下,脸色微变:“不好!我们可能误入村里祖庙的地界,遇到巡逻的人了,得快点走!”

陆容摇头,道:“晚了。”

话落,就听得身后哗啦一声,有人从茂密繁盛的草丛中冲了出来。听声音,不止几个。

三人马上转过身去。

然后,看清楚出现的人,陆容:“……”

只见面前出来了一群……穿的十分清凉的黑人???

真的就是单纯的黑人,目测有二十多个,清一色的肌肉男,个个都有一米八以上,全都年轻富有活力,大概不超过二十七八岁,而且还用不知什么动物皮毛做成的短款围裙围在自己的腰上,露出肌理分明线条粗狂的上身。

偏偏他们不自知,眼神冷漠,神色严肃,看向他们的目光里带着强烈的排斥和警惕,手中还拿着一根用木头做的长枪,齐齐举起来对着他们。

陆容:尼、玛……

突然就不想要眼睛了……

234.来干你们的信不信 格桑暗道不好,立马上前,说道:“我们不是坏人!那个……我们只是误打误撞来到这儿了,什么都没做!”

可能是看陆容有些疑惑,孟德海趁格桑沟通时,低声同陆容道:“陆小姐,无相村守祖庙的人非常厉害,平时不与其他族人交流来往,只是守着祖庙,一旦有什么人闯进祖庙的地界,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陆容微微皱眉。

对方听格桑说完,看了眼他们,又看了眼自己人,黑脸上似乎露出了点……疑惑?

反正陆容是这么理解的。

格桑见他们没反应,迟疑的回头看向陆容,小声道:“陆小姐,我只听说过他们,从来没和他们交流过。他们是不是……听不懂?”

陆容:“……??”

你特么问我一个外人??

认真的吗??

面面相觑间,然后最前面的人当中,有个人站了出来,往前面走了一步。

他抬头看向陆容这边,神情冷淡,下巴朝她的方向一点,然后动了动嘴巴。

陆容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做好了语言沟通困难的准备。但只要能沟通,一切就有希望。

这个人,看这架势,是他们的领头无疑了。

但是,下一刻,陆容三人从那人口中听到一句非常标准的、很优雅高贵的一句。

“你他娘的哪个犄角旮罗里出来的鸟人?”

孟德海:“???”他说的什么?

格桑:“……”你没耳朵?

陆容:“……”

场面顿时安静。

啥玩意?这说的是……东北方言吗?

那男人见陆容三人同脸茫然懵逼的看着他,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再次出口问了句:“干啥玩意儿的?”

没有声儿。

男人再次皱眉。

难道这几个是哑巴?不是还有一个能说话吗?傻了?

于是男人不耐烦的一挥手:“把他们带回去严加审问!”

陆容三个就被连押带推的带走。

陆容回过神来时,又意识到不太对劲。

这群人带他们走了一种挺特殊的路线,七绕八绕的,有点像……风水阴阳阵。

格桑和孟德海本来有点慌,但见陆容镇定自若,以为她有脱身办法,就心安理得起来。

大约近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走过一处参天树林,陆容看见了一排排房屋,是很原始的那种用石木做的房屋,没有马路,没有现代交通用具,仿佛跟现代社会脱轨一般。

随后他们被带到了一处很大的空地,前方是个类似于祭台的高地,有几个穿着奇怪服饰的人站在上面,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走近了一听,陆容嘴角抽搐。

他们说的话,竟然也是一口地地道道的东北话。

而且也是一群黑人。

他们的到来,引发了很大的关注。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这里就聚集了不少人。

陆容估量了下,加在一起,这里的人统共一百多人,很大一部分的人是老人孩子。

格桑看着周围的情况,脸色却微变,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无相村,我没有来过这里!”

陆容闻言,看向孟德海。

孟德海却也是懵逼,连忙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儿。我还以为是格桑的记忆!”

格桑:“不是我的啊!”

陆容心里一沉。

这里竟然不是格桑和孟德海的记忆?

怎么回事?她的法阵出错了吗?不可能啊。

格桑和孟德海一个激灵,直流冷汗。

他们说这话的工夫,押他们的人的那个说过话的男人走过去,对那几个年纪大的人朗声道:“组长,大祭司,俺们又抓住了几个企图进村的鸟人。”

陆容简直无法直视。

各位大哥,请正视你们黑人的血统好吗?说方言真的违和感不要不要的。

还有,什么叫鸟人?难不成想进你们村子的都被称作是鸟人?谁取的名字给她滚出来,难听死了。

“哎哎哎,你们看,又是几个丑八怪!”

“对啊对啊!他们咋那么丑!还有他们咋长得这白生呢,跟有病似的!”

“就是就是!跟我们一样才好看呢!一看他们就是个病秧子,经不起打的呢!”

“太丑了这玩意儿!”

周围的人一本正经的窃窃私语。

格桑一脸茫然:“陆小姐,他们是在说我们吗?我们丑?”

孟德海:“显然就是我们……”

陆容:“……”拳头硬了。

他们说的太理所当然,一时间,格桑和孟德海都下意识地想找镜子给自己照照。

嘈杂声里,高台上站着的三个老人一并走了下来,在那个男人的带领下到他们面前。

男人怜悯道:“族长,都是哑巴,只有这女的,会说人话!”

孟德海&格桑:你才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什么叫会说人话?难道还说鸟话吗?啊呸!

老人约莫六十岁上下,穿着长衣,拄着拐杖,面相慈眉善目,慈爱的看着他们,出口却是一句:“听卡伽说,你们也是鸟人?”

三人:“……”

鸟人是什么梗?

陆容眉心直抽抽,面无表情问:“什么是鸟人?”

一旁一个小孩子欢快道:“是天上来的人!前几天俺们村子就来了几个飞的特快,从天上掉下来的人呢!俺们都没见过那玩意,大大的,跟鸟的翅膀一样,穿上它能在天上飞!”

天上落下来?还能穿?

是滑翔伞?

所以,他们进的这个地方,先前已经有外来人到访过了?

三位老者说话和蔼,浑浊中难掩精明的双眼看了眼陆容,话语间隐含防备:“不知几位客人来我们这儿做啥子?是咋个来的?”

问得好,他们也想知道。

孟德海自觉是年纪比陆容和格桑大,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她们俩面前,随便找了个借口:“来旅游的信不信。”

结果一紧张,出口成了:“来干你们的信不信?”

众人:“……”

陆容和格桑:“……”

你他妈认真的吗????

最怕场面突然安静。

那男人和那三位老者面面相觑,再看向呆住的孟德海,突然冷笑了一下,果断挥手:“给老子上!”

“等等!”

“误会!”

“我觉得我还可以解释一下!”

“别打脸!”

“我草!疼疼疼!”

一个小时后。

陆容三人蹲在了某间空荡荡的小屋子里面壁思过。

235.龙游浅水,绝不扑腾 陆容摸了摸自己肿起来的嘴角,疼的呲了下牙,冷笑道:“孟德海,我觉得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想搞什么?”

在回溯记忆的法阵里时,陆容的修为都用来支撑法阵的运转,又是能力被限制的最厉害的那个,哪怕身手勉强还能自保,但……孤胆难敌群殴。

更别提孟德海和格桑两个人还给她捣乱,最后直接抱着她不撒手求保护。

他妈的她怎么在身上挂了两个人的情况下发挥啊?!

孟德海默默放下衣服盖住身上的伤,本来想笑一下,结果疼的他呲牙咧嘴。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吗?”

陆容:“呵呵。”

格桑:“呵呵。”

孟德海欲哭无泪,谁知道他们这么经不起刺激。早知道还不如实话实说呢!

外面的两个男人将门栓插上,望着里面的三人阴恻恻的笑。

“简直是活腻歪了,竟然敢跑来挑衅俺们村!”

“队长说得对,都是脑子有病的!怪不得长得这白生看着跟有病似的,还真是有病。”

“还是个丑八怪,丑的要死!”

两个男人陶醉道:“还是我们的肤色最好看了!”

“够了啊!你们说谁丑?”陆容忍无可忍,一气之下,拍地而起。

两个男人凉凉的看着他们,举起手中攥着的长枪。

“这明明就是……事实,你们咋还背后说呢。”

话在嘴里急急的拐了个弯,陆容揣着手利索的蹲了回去 。

“都看着点,好好学着,本来就够丑了,还不聪明,出去怎么混??还不好好听两位帅哥的教诲。”

两个男人嗤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格桑:“……”

孟德海:“……”

原来你是这样的陆小姐。

陆容一脸高冷,面无表情说道:“要是再被他们揍一顿,传出去我不要面子的吗?这叫龙游浅水,绝不扑腾。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

格桑:“……”

孟德海:“……”

他们怀疑哪里不对劲,但他们没有证据。

既然已经被人家关起来了,陆容叹口气,站起身来打量了下这个小屋子,还是和外面看到的那些房屋一样的建筑风格。

她转头问格桑:“这也是在十万大山,你没来过这个村落吗?”

格桑毫不犹豫摇头,苦笑道:“陆小姐,我确实没有来过。您不是说,我们只会进我和……孟德海其中一个的记忆里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陆容也正疑惑这个问题。

思忖再三,陆容皱眉道:“两种可能,第一,孟家有一个我察觉不到的人,在我施阵时做了手脚;第二,外面林间有一个风水阴阳阵,那个阵很奇怪,可能是与它有关系。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以我的修为,孟家若还有别人,我不可能察觉不出。除非……”

“什么?”孟德海和格桑连忙问。

陆容目光微闪。

除非,是像她师父连正坤那样层次的人。

但这几乎不可能。

陆容就摇头:“没什么。”

她说完走到门边,透过木头编成的小门往外看。

月上中天,夜色暗沉,那群人似乎在休息,并没有多少人出来,只有偶尔几个拿着长枪的男人在巡逻。

结果他们实在是太黑了,陆容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确认那是人……

“……”

孟德海沉声道:“这是二十多年前的记忆,那时候,十万大山的原住民民风彪悍,正应了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可能什么事都做的出,我们必须赶紧离开,然后赶往无相村。”

格桑赞同道:“没错。我们三个人现在与普通人无异,留下太危险了。陆小姐,您有办法逃出去吗?只要出去,我肯定能带你们找回无相村的。”

陆容其实在思考他们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如果是他人故意而为,目的又是什么。

听到孟德海和格桑的话,她就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说着,陆容便上前去研究木门。

她看了下,木门缝隙大,她伸过手去能伸出去大半,但显然钻出去不现实也做不到。

于是陆容就伸出手去够门栓,她之前没有看到那两个男人上了门栓后还做了什么防护措施。

这一够,陆容就摸到门上还有个结,捆绑手法特殊,还是被钉在门上面的。

陆容就直接抽出自己腰后别着的刀。

闪着寒芒的刀刃看的孟德海和格桑心头一跳。

他们方想问陆容要做什么,就见陆容面色不改的抓着刀透过门缝伸出去,用力砍了几下直接砍断。

随后,陆容将掉下来的绳结扔到一边,拔出插着的门栓,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格桑和孟德海:“这么容易的吗??”

陆容瞥他们一眼,“多亏你十万大山的发展赶不上外面,还不知道可以用铁索。”

格桑:“诶……”

“跟上。”陆容走了出去。

孟德海也连忙对格桑道:“先离开再说。”

格桑习惯性的应了声,后又突然醒神,冷着脸哼了声,别过脸跑出去。

孟德海无奈的叹了口气,出去后不忘顺手把门关上,营造出一种他们还被关在里面的假象。

那群人巡逻似乎是有规律的,陆容见四下无人,就往一开始见到的祭台方向走。

刚到这里时,她眼尖看到了那两位老者在台上弄着些什么,直觉告诉她,那里有鬼。

当然,能顺便找到出路就更好了。

三人轻手轻脚,偷偷摸摸的走了大半个小时,再看见那个祭台时,他们躲在旁边一间房屋后面。

祭台前有一队人刚走过去。

格桑跃跃欲试,有种要干坏事的兴奋:“陆小姐,我们该做什么?”

一路走过来,陆容也确定了,这是个小型村落,房屋建造统一用本地材料,规模也不大,大约有近三十户。

可过来到这里,陆容只在此地看到有祭台设置,她望了一眼,祭台前有六根粗壮无比的石柱,围绕着祭台,成六角形,与她先前用的回溯法阵的形状莫名相似。

她道:“我在这边看一下,你们去找找进村的方向。能出去就出去,不用回来找我,我找到我想要的就去找你们。记得小心些,这地方诡异得很,你们别冒险。”

“那不行!”格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陆小姐,十万大山错综复杂,您一个人不熟悉,是很难找到我们的,还会迷路,太危险了。”

“你们不是都没来过这里吗?跟我有什么区别?”陆容一针见血的问。

“啊这……”

没等孟德海和格桑再说什么,陆容眼神微动,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她突然拽住他们的衣领,往旁边一闪。

孟德海和格桑都没反应过来,等站稳身子,就见陆容目光如炬,冷冷盯着前方,白皙指间夹着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

见此,他们脸色顿变。

有人!

236.年轻男人 陆容微眯双眼,目光穿过浓郁夜色,准备无误的落在不远处一间木屋子的屋顶。

就在那上面,依稀能看见一名身材颀长挺拔的男人,他屈起笔直修长的腿坐着,一个胳膊撑在膝盖上支着脑袋,姿态懒散随意,也看向了他们这边。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陆容也能感受到对方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微微站定后,陆容瞥了眼指间的锋利的匕首,反手转了下收起来,冷淡开口:“不知阁下是什么人?背后偷袭,总不见得是瞧着我三人没人武器防身,特地来送武器的吧?”

孟德海和格桑忍不住多看了陆容几眼,不得不服气。

眼下这种情况,陆容居然能提前察觉危险,且及时避开,又能从容不迫的面对,实在很难得。

孟德海自认自己在陆容这个年纪时,还做不得陆容这般地步。

夜色寂静里,一声极低的轻笑忽然响起。

孟德海下意识抬头循声看过去,就见屋顶上的那男人忽然收手一撑,直接从上面跳起来,翩然落地,然后悠然的朝着他们走过来。

见此,孟德海不自觉的立即挡在格桑面前。

这举动令格桑有些怔愣,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孟德海,便移开。

陆容反倒是上前一步,皱眉警惕的看着那男人。

随着那男人走近,他们看他看的越发清楚。

到最后,那名男人停在了陆容面前几步外。

定睛一看,孟德海和格桑,包括陆容,都不禁怔了下。

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个斯文俊秀的年轻男人,不过二十出头,着一身灰白道袍,长相温和,双眸澄明,鼻峰秀挺,薄唇温润。

明明挺温善的模样,偏眉眼间神情寡淡,目光苍凉,就令他少了几分年轻人的青涩,显得稳重内敛。

但令三人怔愣的不是他十分惊艳的长相,而是……

陆容皱眉看着对方,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格桑和孟德海愣了下后,却面色古怪。

他们看看那男人,目光就移到了陆容面上。

怎么说呢……就很离谱,他们居然觉得……陆容同这年轻男人眉眼间似乎有一点像,还没有违和感。

更奇怪的是格桑,她虽然觉得陆容同对方有点像,却也同陆容一样,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年轻男人。

片刻后,是陆容首先出声:“你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你是谁?”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对方在看到她时,眸底似乎掠过些杀意。

她说出那话,年轻男人又端详着陆容。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是谁。村外有我布置的风水阴阳阵,外人无论如何都进不来,你们是怎么进阵里,还被这个村里的人发现的?’”

外面都法阵竟是这个年轻人布置的?!

孟德海和格桑顿时面露防备,反射性的身体紧绷,做好随时出手干架的准备。

陆容却是极快的意识到什么。

“你是风水师?”

年轻男人微怔,也明白了什么,“你这个小姑娘,居然也是风水师?”

话音才落,年轻男人眼中闪过一丝金光,视线直勾勾的落在陆容身上。

陆容立即反应出,对方想以她的面相查探她的底子。

然并卵。

此刻是在陆容亲自布下的回溯法阵里,相当于她的主场,法阵会主动保护她不被阵内人察觉。

然而,陆容万万没想到的是……

“咦?”

年轻男人瞳孔微缩,金光褪去,看陆容以及孟德海、格桑的眼神变了变。

“你们……身无生息,隐含道法自然……你们竟然不是生人?却也不像是死人……”

这话一出,陆容脸色顿变。

孟德海和格桑没听出年轻男人的言下之意。

格桑现在又最听不得死人的话,立即说道:“你才是死人呢!你全家都是死人!会不会说话啊你?!”

年轻男人面色一深,没理格桑,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陆容,突然笑出声来,饶有兴致的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道友既非此间人,又何必再回来自寻烦恼?”

陆容目光沉沉都看着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你是天字级风水师。”

而且,道行在她之上。

孟德海和格桑一听这话,惊呼出声。

真的假的?!

年轻男人随意的笑了笑,语气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诮:“什么天地玄黄,不过是当世人强行附加的罢了。既是修行,心若向道,又何分高低?倒是你……”

年轻男人忽然上前一步。

“你很特别,小姑娘。”

陆容皱眉看着他,并不说话。

年轻男人也不介意,笑呵呵的道:“我能看透你身旁两个人的因缘,却看不透你的。若我猜的不错,你此刻的面相,于我而言也是假的吧?”

孟德海和格桑听的毛骨悚然。

他居然……说对了!

陆容心里一个咯噔,不动声色的立马背过手去结法印。

这人的修为,远在她之上,而且,他作为并不真实的阵内人,却能看清,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但陆容又很疑惑,回溯法阵最忌阵内人觉醒自我意识,眼前这人冷不防猜到,为何没有影响到回溯法阵?

“你别紧张,我不会做什么。”年轻男人突然开口。

陆容对上他饶有深意的目光,并不相信。

年轻男人随即却抬手,指了个方向:“小姑娘,今日相见,即是机缘。你身旁二人要去的地方,就在那个方向。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管你是怎么误入进来的,出去后就别回来了。”

陆容微怔。

年轻男人像是猜到什么,微微一笑,“这里的秘密,还不适合你知道,不想永远留在这里,就快些走吧,晚了便来不及。”

孟德海和格桑觉得他说的神神叨叨的,低声问陆容:“陆小姐,他说得对吗?”

陆容:“……”

她怎么知道?

但是,有一点是对的,现在的她能力被限制太多,不适合与这个男人妻起正面冲突,不然吃亏的只会是她。

陆容当机立断道:“那便谢过阁下了。”

说完就叫着孟德海和格桑赶紧走。

“等等。”年轻男人倏地开口。

孟德海和格桑心里蔓延上巨大的压迫感,直流冷汗,身子都僵了些。

陆容身形顿了下,微微侧过头去。

年轻男人专注的望着陆容,像是想看到她真正样子似的,最终却也还是没看到自己想看的。

他就笑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容的错觉,他平淡的声音听来似乎柔和了些。

“小姑娘,希望你以后一直记得,今日见面,我是高兴的。”

他是高兴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237.消失的村落 陆容愣了下。

这一刻,陆容不受控制的回头看了眼那年轻男人。

也只是一眼,陆容就果断回过头去,叫着孟德海和格桑,立刻朝着年轻男人给他们指的方向走去。

格桑有些担心:“陆小姐这个方向是对的吗?万一他骗我们怎么办?”

陆容摇头:“他一开始出手,就是不想让我们三人留在这个村里。眼下,我们三个人加在一起也不一起敌得过他,他要除掉我们易如反掌,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指个错误方向耍我们。”

“有道理。”

孟德海深以为然的点头。

三人立即加快脚步赶路。

等出了村子,往远处走时,陆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鬼使神差的回头看。

结果这一看,陆容骤然停下,瞳孔微缩。

格桑与孟德海察觉到,就跟着停下,奇怪的问:“陆小姐,怎么了?”

见陆容一动不动的看着村子的方向,两人便也循着看过去。

一开始,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孟德海和格桑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惊呼出声:“村子呢???”

只见离他们原不过就几十米外的村子,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

深沉夜色里,入目尽是幽深树林。

冷风吹过,枝叶簌簌作响,孟德海和格桑没听见其他声音,但清晰听见了自己瞬间急促的心跳声,如鼓擂般震的他们脑子发晕,不约而同的哆嗦了下。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从那个村子出来。

怎么现在……村子就不见了,跟从未出现过似的??

孟德海一个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大男人,都被吓得声音发颤:“陆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比深山老林里冷不防出现一座富丽堂皇的府宅,精怪扮作妙龄女子,枯骨死体作美酒珍肴都不可思议。

陆容凝目静静望着远处。

不知何时,林间似乎开始起雾了,泛着阴凉。

她回过身去,声音冷静沉稳,边走边道:“是那个男人。”

孟德海和格桑不敢留下,忙跟上陆容。

疑道:“他做的?让一座村子活生生消失,这怎么可能啊?”

“当然可能。”陆容皱眉,“他修为极为高深,想使瞒天过海的障眼法也轻易使得。何况,我们此时还在他的风水阴阳阵内没出去,这阵法是他布下的,变化自由他心,没什么奇怪。”

说哇,陆容顿了下,锐利眸光突然看向格桑。

“二十多年前,十万大山里有这般本事的人,你听说过谁?”

格桑一愣,不假思索答道:“自然是无相道人!他可是我们十万大山最厉害的人了。”

“那你见过无相道人吗?”

“没有。”格桑直摇头,“无相道人虽然是从我们无相村出去的人,但他身世极为坎坷,村里人都……反正,他幼时便离开了无相村在外游历,再没回去过。后来无相村遇到大事,族长说恐怕只有无相道人能帮忙,便让我戴罪立功,出去寻找无相道人。但是……”

格桑凉凉的瞥了眼孟德海。

后面的都知道了,她才刚出十万大山,便遇到了孟德海和他孟家的人。

然后便死了。

孟德海心头一梗,干笑两声,巴巴的望着格桑。

格桑却不欲再看他,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孟德海心下有些苦涩。

陆容没注意到他们间的情况,微微蹙眉。

先前她帮孟家,便是因为自己有未历的机缘,如今看来,她的机缘难道就是刚才那男人?

可她与那年轻男人之间隔了二十多年,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关系。

这机缘又是从何而来?

她又该从这机缘里知道什么?

陆容想的有点烦躁,抓了抓头发,对他们道:“先不管了,出了这个阵再说。”

话落,她翻出随身携带的罗盘,辨认了下方向,加快脚步离开。

孟德海和格桑不疑有他,连忙跟上。

来时一头雾水,离开时,陆容却很明显的感觉到,法阵的主人似乎是在有意引他们走出去,这使得他们花的时间比来时少。

后半夜,三人终于出了法阵。

说来也奇怪,一出法阵的范围,格桑便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立马认出他们是在十万大山的哪里,然后快速带他们去往无相村。

黎明十分,三人终于来到了无相村的入口。

与先前那个村子相比,无相村看上去人口更多,建筑模样更古老久远。

入口处还有特定的人在巡逻。

一见到他们,立马把他们拦下,充满敌意的问:“你们是谁?”

格桑连忙上前:“我是族里人,你看,我身上的服饰可是无相村的,做不得假。他们是我请回来的客人。”

那几人愣了下,怀疑的目光扫过格桑,最后落在陆容和孟德海身上。

孟德海从前在无相村待的都快有阴影了,被他们看着也不有僵硬

那人打量一番,冷淡开口:“你,可以进去;他们,绝对不行!”

“为什么啊?他们可是客人,族长说过,要客客气气的对待!”格桑顿时就急了。

她是无相村的圣女,带客人回去,无相村的人碍于她的地位不会明目张胆的拒绝。

但眼下,这些人认不出她,要是真的不让陆容和孟德海进去,那之后怎么办?

对话的那几人皱眉,冷淡的开口说了句话,用都却是陆容没听过的的方言。

孟德海细心的同陆容低声道:“陆小姐,我之前在无相村待过,听得懂他们的一些话,他们说,前段时间圣女带回来一个男人,那男人要……嗯……哄骗圣女要离开。他们怕外来人再做出些……”

说到后面,孟德海被陆容看了眼,有些尴尬。

前面的格桑怎么解释,对方都不放行,急得差点忍不住暴脾气动手。

这时,无相村里面忽然有不少人走了过来。

听到动静的那些人纷纷回头看,看到来人,随即退后。

格桑也退后一步,怔怔的望着来人。

因为为首的一名面相普通,但衣着奇异的中年男人,她再熟悉不过。

——无相村大祭司,她最信赖的长辈。

陆容见格桑和孟德海都神情有异,也隐约猜到什么。

很快,那些人浩浩荡荡的走近,停在了村子入口。

最前面的大祭司皱眉问守卫的人:“怎么回事?”

守卫恭敬道:“那个女人自称是我们无相村的人,还要带两个外来人进村。”

大祭司冷漠的扫了眼陆容三人:“眼生,她是不是无相村的人犹未确定。特殊时期,无相村禁止出入。把他们赶走,否则,格杀勿论。”

说完,大祭司转身,顺着无相村的高大石墙,带人往西边去。

238.我举报,外面还有人 大祭司带人走后,剩下的守卫们听大祭司的命令,任格桑怎么说,都绝对不松口。

最后,他们直接烦了,猛地抽出背后别着的大刀,恶狠狠道:“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哎,你怎么回事?我告诉我,我可是……”

话没说完,格桑被陆容一把捂住嘴撤回来。

再看向杀气腾腾的守卫们,陆容淡定开口:“不让进就不进,激动什么?我们这就走。”

“对对对,这就走。”孟德海怕他们是真要动手,连忙和陆容扯着格桑转身离开。

直至走远了,陆容才面无表情的松开格桑。

格桑憋屈的怒道:“我还是圣女呢!好说歹说的就是不听,等出去了,我一定要找他们算账!”

陆容幽幽道:“现实中的你已经死了。”

格桑:“……”

妈的好气。

格桑扭头就想也不想的踹向孟德海。

孟德海也不敢躲,生生挨下这一脚,疼得龇牙咧嘴,吸着冷气问:“陆小姐,那怎么办?”

陆容转身看向无相村的方向,双手环抱于身前思忖。

进去还是要进去的。

因为回溯法阵只要开始,记忆没有结束,他们就出不去。

陆容就问格桑:“你知道无相村那个位置的守卫和巡逻最弱吗?”

格桑:“知道。”

她顿了下,立即明白陆容的意思,眼前一亮:“翻进去是吗?!”

陆容矜持的颔首。

孟德海惊了:“陆小姐,这不太好把?您……”

他想说陆容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做偷鸡摸狗、撬锁翻墙这些事的人,但看着陆容高冷正经的脸,怎么也说不出来。

“陆小姐,您别理他!只要能进去,还管是什么方法?”

格桑白了一眼孟德海,立即凑陆容面前,兴奋的和陆容交流自己那些年和族长、大祭司对着干……咳咳,是叛逆时期造下的丰功伟绩。

陆容听得深得她心。

两人一合计,迅速确定了目标地点,然后直奔目的地。

孟德海就像一个天底下所有对熊孩子无可奈何的老家长,眼睁睁的看她们商量完,心情复杂微妙极了。

但他又不好阻止,无奈的赶紧跟上,

三人用了一番功夫才绕到无相村的另一边。

然后,格桑迫不及待的窜进茂密草丛里,将石墙下堆的杂草石块搬开,露出了一个……仅有四十厘米高的洞。

然后回头高兴的说道:“太好了,它还在!陆小姐,这下咱们不用翻墙了,墙多高啊,直接从这里面进去就好了,进去就是族长爷爷的家,不过他一般不在的。”

陆容:“………”

孟德海不可思议都开口:“格桑,你要陆小姐钻狗洞,认真的吗?”

“啊??”

格桑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惊的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这洞真的很方便。”

陆容嘴角一抽,退后一步,客气拒绝:“不了,我选择翻墙。”

格桑:“??可是这墙很高!”

陆容直接无视,寻了棵辅助的树,准备翻墙。

格桑见此,遗憾道:“那好吧。”

她又看向孟德海,“你是和陆小姐翻墙,还是跟我钻洞?”

孟德海:“……这是个好问题。我选择……钻洞。”

开玩笑,他翻的上去吗?

格桑见陆容已经开始翻了,就丢下一句“我先进去”,转过身去熟练的趴在地上往里爬。

孟德海眼前余光一闪,下意识看过去。

好家伙!

就见陆容退后几步,猛地冲向巨树,用力跃起,只是在树身上踩了几下借力,身子在半空里翩然旋过,姿势凌厉利索的稳稳落在了石墙上。

漂亮!

但那高度,看的孟德海心尖儿直颤。

可陆容却毫不犹豫的直接往另一边跳了下去。

孟德海不禁感慨:“不愧是陆小姐,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孟德海深觉自己不能落了下风,于是豪气的一撩衣摆,噗通跪下,俯身准备钻洞。

结果抬头一看,本来已经爬过去的格桑突然迅速退了回来。

孟德海:“???”

格桑一扭头就与孟德海面面相觑。

“呃……”格桑尴尬的看了孟德海一眼。

孟德海疑惑的问:“陆小姐都已经进去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个……”格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情况不太对。”

“怎么不对了?”

格桑对了对手指,讷讷的说:“墙那边,有人。”

孟德海:“???”

格桑缩着脖子又补了一句:“还是……大祭司和族长……”

孟德海:“!!!”

他顿时垂死地上惊站起,大声呼喊陆小姐,“快跳回来啊!!!”

此时此刻。

石墙里面的陆容:“………”

石墙里面的确是一处很幽静的地方,周围只有几间高大屋子,观其精心的布置与规格,显然是族长这个级别住的。

这格桑没说错。

格桑说错的是……他妈的这人很多啊!!!

陆容翻过墙来落在空地上,转过身去,就看见了一场噩梦。

只见前方,有数十个无相村的人立着,皆神色冷峻,面无表情的望着她,看着就很严肃,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关键是,被他们围在一起的人,就是在无相村村口见过的大祭司,他面前还有一个六旬老者。

从衣着与站位上,陆容大胆猜测,那就是无相村的族长。

她落地时还听见大祭司说:“此事不能再耽搁了,若格桑离开,那祖庙献祭怎么办?她要是走了,山神会降罪……”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陆容给打断了。

别问,问就是很尴尬。

尤其孟德海足以穿破云霄的声音飘进来后,更尴尬了。

陆容沉默片刻,镇定的一指身后的狗洞:“我举报,外面还有两个人。”

外面通过狗洞听见的格桑和孟德海:“???”

他们听错了吗??

十分钟后,陆容、格桑和孟德海被一众武器指着,并排站在了墙根。

大祭司认出了他们三个,黑着脸走过来,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闯无相村有什么企图?速速招来!”

老族长也皱眉走过来。

陆容被闪着寒芒的刀尖指着,不仅没怂,甚至有点不服。

“我倒想问问你们是在做什么。圣女同祖庙献祭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离开,山神会降罪你们?”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顿变。

格桑更是愕然:“什、什么献祭?我怎么不知道?”

239.见面对峙 大祭司猛地上前一步,怒视陆容:“你胡说什么?!”

他扭头看向老族长,“族长,这三个人绝对对无相村心怀不轨,不能留下他们,必须处死!”

孟德海一听,大惊失色。

出口就是处死,这么猛???

他赶紧道:“我们都是好人,可什么都没做,你们不能草菅人命,这是犯法的!”

大祭司冷笑:“什么法不法。在无相村,我和族长都话就是法!只要谁敢对无相村造成威胁,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格桑闻言,如遭雷劈,难以置信的看着大祭司。

在她的印象里,大祭司一贯温和好说话,哪怕无相村的族人犯了错,他也会对其网开一面,从来没有重罚过,眼下却出口就是要杀他们?!

进入法阵前孟德海的话忽然回响在格桑的脑海里,令格桑有些恍惚。

她之前不相信大祭司要杀孟德海,可眼下……

老族长听大祭司说完,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他们即便是外来人,好歹也能称得上一句客人。要是对客人不利,那山神……”

不等他说完,大祭司斩钉截铁都打断他:“族长,要是他们跟孟德海那个阴险狡诈的男人一样,也是冲着圣女来的怎么办?一个孟德海,就骗得圣女要离开无相村,再来几个人,岂不是更乱了套?”

说到这里,大祭司微眯双眼,阴沉沉的目光从陆容三人扫过。

“如今,自然是圣女最重要!她要是走了,山神会更加生气的!”

后面这一句,令老族长的脸色变了个彻底。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陆容三人。

这眼神,格桑可太熟悉了,他分明是被说动了。

她暗道不好,急声道:“族长爷爷,我是无相村的人啊!你看我的衣服,还有我说话的口音,难道您辨认不出吗?无相村有规定,不得杀害自己族人!”

老族长微怔,打量的目光就落在格桑身上,微微蹙眉:“你叫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

格桑下意识想说自己就是格桑,又突然想起来陆容说的话,不能在阵内人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陆容灵光一闪,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劈开指着她的长枪,理直气壮道:“我们是你们圣女格桑的朋友,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把她叫来和我们对峙,或者听我们说说看,能不能说出格桑的喜好。”

格桑和孟德海:“啊?”

他们收到陆容的眼神,立马点头:“对!”

格桑更是直接道:“格桑生日在三月份,最喜欢山神的花灯和福袋,每日下午会去山神庙祈福两个时辰,有一个妹妹叫卓姆,父母早亡,不过五岁时候就已经继任圣女,十岁那年还救了族里的人。”

随着她一句句都说出,大祭司和老族长齐齐愣住。

她说的……分毫不差!

老族长诧异:“你们真是格桑的朋友?”

陆容从容道:“我们可是跟格桑说好了,这几日就来寻她的。你若是杀了我们,回头她见不到人,定然会以为我们出了事,离开无相村找我们,你们希望看到她离开无相村吗?”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大祭司和老族长的死穴。

大祭司都脸色都难看起来了。

他阴沉沉的盯着陆容三人,片刻,冷笑一声,“格桑从小就在无相村,嫌少外出,怎么会认识你们外族人?”

孟德海忍不住吐槽道:“那她还不是认识了我……那个,孟德海,你们连这都防不住,有什么脸面质疑我们?”

刚说完,孟德海就被格桑面无表情的看了眼。

他干笑两声,默默后退。

“你!”

大祭司和老族长的神色可谓是精彩纷呈。

半晌,老族长拂袖道:“来人啊!去请格桑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说的是不是对的。”

周围有人应下连忙离开。

孟德海压低声音问:“陆小姐,这下怎么办啊?”

“慌什么?”陆容瞥眼格桑,“之后交给格桑,她还不了解自己吗?找机会暗示在这里的格桑,让她带我们走就是了。”

“我觉得……有点悬。”格桑小声道,“陆小姐,你刚才说什么祖庙献祭我直觉这是很重要的事情,现在我们知道了,不一定能走的掉。”

孟德海吐槽道:“我早就跟你说,大祭司不是好人,你不信我的话。你看看,好人能一上来问都不问就要杀人?”

格桑怔住,抿唇低下头去。

这看的孟德海有些不认,“我不是……那个意思。”

格桑撇过脸去。

很快,无相村的“格桑”就被带了过来。

她来时一头雾水的,见到陆容和孟德海,更是露出吃惊的表情,还没问找她什么事,就道:“族长爷爷,祭祀叔叔,你们……这儿怎么会有外……”

格桑见到自己的脸,心情有些复杂。

但他们还没脱身,格桑哪敢等自己说完,立马打断自己:“格桑!你不是之前跟我们说,卓姆到了换牙的年纪,你很担心,让我们来帮忙看看吗?”

“格桑”脚步突然顿住。

她怔怔的看着陆容三人,缓缓皱眉。

大祭司意味不明的开口:“格桑,你不认识他们?”

“怎么会?我们可是很久的朋友了,还约定好以后当亲家呢。”格桑朝自己猛眨眼睛。

对面的“格桑”神色微动,旋即开口:“他们说的对,我是认识他们的。”

大祭司措手不及,“你真认识他们?那他们叫什么?”

陆容早有预料,立即堵话:“对了,还没有给你们自我介绍呢,真是失礼。我叫陆知涵,这两位是李盼和余琳。”

格桑和孟德海:“???”

他们反应也是快,想也不想就点头附和。

“你!你们!”

大祭司更没想到,气的脸有点歪。

陆容微微一笑,对“格桑”道:“时间不早了,还是带我们尽快去看卓姆吧,也好说些体己话。”

“格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陆容,颔首道:“给他们让开路,他们是我的朋友。”

“这……”

周围的人迟疑的看向大祭司和老族长。

不说老族长了,就大祭司,哪可能让他们离开,咬牙道:“格桑,这几位冲撞了山神,怕是不能和你……”

“啊?什么?山神?祖庙?”陆容突然出声,疑惑的看着大祭司。

大祭司:“……”

他感受到了威胁。

陆容笑了下,作出恍然大悟都样子:“噢,原来是祖庙的献……”

“闭嘴!”大祭司和老族长一惊,根本不想让陆容说出来。

陆容微笑:“那我们现在能走了吗?要是能走了,说不定,我们就忘记什么不该记的了。”

大祭司一听,脸都青了,又顾忌“格桑”,不能发火。

最后咬牙切齿道:“走!记住你们说的,否则,山神会降罪!”

240.你现在该确定答案了 陆容三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格桑”带走。

而大祭司嘴上还说着终究不放心他们,派人送他们回去,监视着他们。

格桑见到大祭司的做法,越发沉默。

去格桑住处的这一路,他们还遇见了不少无相村的族人,看到他们都不约而同窃窃私语,但由于说的是地方方言,陆容也听不懂,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孟德海也听得一知半解。

格桑的住处却是在无相村的另一边,与族长的住处遥遥相对,位置不得不说有些偏远。

走到格桑的地方时,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巡逻的守卫。

陆容不由问格桑:“你真的是无相村的圣女?确实不是无相村的犯人?”

格桑脸色一白,有些难看。

她默了默,说:“祭司叔叔说,我作为圣女,与族人都不同,不适合同他们住在一起。”

陆容转念想到方才听到的话,顿时了然。

前方的“格桑”在到了地方后,便让跟着的那些人回去。

那些人是听大祭司的,有些犹豫。

“格桑”立即沉下脸:“我现在还是无相村的圣女,你们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那些人一听,不敢留下,就匆匆回去见大祭司。

随后,“格桑”示意陆容三人进去。

陆容进了去后才发现,屋子里比外面看上去都要简朴,除了日常用品,多余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多少。

“格桑”请他们在石桌旁坐下,看向格桑,面色沉静,道:“现在可以说话了。这位姑娘,我想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我与卓姆的暗号?”

卓姆还很小的时候坏过牙,将卓姆折磨的不轻,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卓姆与格桑就定下来,若是碰到什么事情,又不方便说,便提牙的事情。

“我……”格桑为难的搅着衣角,不知道该什么回答这个问题。

寂静里,陆容却突然道:“因为你就要死了。”

“格桑”:“???”

格桑和孟德海茫然的看向陆容。

陆容轻描淡写道:“我们无意误入无相村,偷听到你们的老族长和大祭司说,要把你送去祖庙祭祀,所以不让你走,怕你真的不明不白死了,酒好心来提醒你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陆容一脸正义的表情。

格桑和孟德海:“………”

孟德海默默提醒:“陆小姐,您刚才不是已经以山神的名义答应了他们……不说了吗?”

陆容费解的看着他:“是他们信奉山神,又不是我。我为什么不说?”

孟德海:“………”

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格桑”听完却愣住,反应过来后脸色微变:“这不可能!我们无相村没有献祭的传统。”

陆容一针见血的问:“那在你之前的圣女,都是善终吗?”

这话一下子将两个格桑都给问住了。

她们想了想,陷入了迷茫:“没……圣女都是由山神选出来的。选出来的圣女要侍奉山神,等……等到了年纪,山神会来接走她们,但……好像没有人亲眼见过她们羽化,都是到了年纪,便消失在无相村了。”

说完,无须陆容再说什么,格桑的表情有些凝重。

陆容瞥眼她,对对面的“格桑”说道:“那些圣女为什么会消失,这就是原因。无相村这一代的圣女是你,你若走了,便没人能在适合的年纪去献祭。至于不献祭的后果是什么,暂时还不知道。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孟德海一旦离开,便会遭遇不测,你作为圣女,可能不会有什么事,孟德海却难说了。”

旁边孟德海闻言,脸色微白。

所以,这就是大祭司当初为什么把他推下蛇窟的原因吗?

他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格桑,发现她也一脸呆滞,神情难以置信。

“格桑”瞳孔骤缩,失声道:“这不可能!他可是最好心的祭司叔叔,他不会……”

没说完,“格桑”忽然意识到什么,警惕的看着陆容三人:“你们说你们是误入无相村的,那你们为什么会对我和德海的事情那么了解?你们在撒谎!”

“拜托,你这不长脑子的习惯是现在就开始了吗?”陆容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道:“从见面起,大祭司和老族长就在说你的事,过来的时候,你族人也在说,我朋友懂你们的语言,怎么可能不知道?”

“格桑”一呆,迟疑起来。

陆容微眯起眼,直接道:“想确定是不是真的也很简单。你和孟德海不是已经定好计划离开了吗?你去找他,将计划提前到今天晚上,看你们会不会出现不测,就能确定了。”

“格桑”目光沉沉的望着陆容。

陆容悠悠道:“''怎么?你和孟德海的命,不足以让你质疑行动吗?”

“格桑”抿唇。

片刻后,她一声不吭的起身,转身出去。

人走后,房间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陆容看向格桑,“现在你可以确定答案了吗?”

格桑用力攥紧手,好半晌才哑声道:“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献祭……祭司叔叔和族长爷爷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们是我的长辈,他们怎么能……宁愿我死,也不希望我得到自己的幸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孟德海身上,对上他同样复杂苦涩的视线,觉得这一切真是荒谬。

明明该是那么亲近的长辈……

格桑突然看向陆容,怀着一丝侥幸问:“陆小姐,会不会是假的?这法阵有问题,之前不是就误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村子吗?”

陆容淡淡道:“那个村子,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绝对没有问题。如果你真的按我说的,把离开计划提前到今天晚上,那今晚便能出去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并不影响最后的结果。”

孟德海和格桑齐齐陷入沉默。

陆容伸了个懒腰,“这房间应该有床是吧?接下来的不关我的事了,我去睡一觉,你们别打扰我。兴许我一觉醒来,已经出了法阵。”

格桑喉间发紧,“里面隔间有床。”

陆容嗯了声,起身往里走。

可能是看气氛还沉重,孟德海故作轻松的转移话题:“都到这个地步了,顺其自然吧。对了,陆小姐,您先前说的那三个人名是谁呀?”

陆容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哦,死对头。报她们的名字,最后法阵若崩塌,有一半的几率不会反噬到我身上。”

孟德海:“………”

莫名同情。

也不知道那三个人是怎么得罪陆小姐的。

241.小姑娘,玩匕首危险 陆容便进了里面的隔间。

她耳力极好,在房间里也能隐约听到外面那边传来的说话声,似乎是孟德海在安慰格桑,还有格桑压抑的哭声,持续了好一阵子。

最后,有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这时已晨光破晓,天际零星几点,黎明里的木屋安静得令人的心境仿佛也随之平静下来,万籁俱寂间,轻风拂过木林,陆容抬头还看见有几只萤火萦绕在窗边。

她走过去,倚在窗沿,看到孟德海和格桑绕开守卫,走上后边的木桥,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看着看着,陆容伸出手,萤火虫慢慢落于她指间,扑动着翅膀。

她啧了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真特么的……不是东西。”

但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最后看了眼,陆容将窗户关上,上床舒服的躺着。

……

陆容一向浅眠,即使睡梦中,警惕性也极高,在陌生环境里稍微听到点动静,便能察觉醒过来。

是以此刻陆容醒来,并不意外。

她只是闭眼听着门外蹑手蹑脚的声响,伴随着关门声,脚步声逐渐远去。

在她睡觉的时候,时间似乎流逝的不同寻常的快。

陆容能察觉到天色似乎暗了下来。

这个距离,这个时间点,看来“格桑”是将她的话都听进了心里,预备博一把抓紧时间离开。

陆容叹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迫使自己清醒些。

随后,她起身套上外衫,拿着放在枕边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出去,正好瞧见孟德海和格桑鬼鬼祟祟的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看着外面。

陆容走过去,到他们身后停下,冷不防出声:“你们在看什么?”

她的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

格桑回过头来见是陆容,松了口气,解释道:“我和德海白天时候跟着我自己走了一趟,她去找了被关住的德海,商量一起离开,就定在了今晚。她现在已经走了。”

说来也不可思议,她和孟德海眼睁睁的看着时间以不可思议的流速,很快就到了晚上,周围的人和事物都像是被按下快进键似的,但无相村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也并不觉得奇怪。

陆容问:“那你们在这儿有什么用?跟着她,你们才能见到真相。”

“还早。”

孟德海摇头,“按照我和格桑当初的计划,先由我找机会在村子里引起骚乱,而格桑先去找卓姆交代自己的事情,然后趁乱去找我。再等一会儿,我们直接去找我。”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定下的计划一一告诉陆容。

才说完,外面动静忽起。

三人都清楚都听见有人惊慌大喊:“来人啊!祖庙那边走水了!快去帮忙!!”

孟德海和格桑并不意外,这就是孟德海干的。

祖庙对无相村而言实在太过重要,比格桑这个圣女还要重要,一旦着火,村里人必定乱套。

孟德海眼神一深,对格桑说道:“走,去找我。你亲眼看看,我没有骗你,大祭司的确要杀我!”

格桑咬住下唇,沉默的点了点头,又看向陆容问:“陆小姐,那您……”

陆容神色微动,眸光锐利,不等他们说完,便道:“我有我自己的事,不跟你们一起。”

两人一愣,“有事?您不是第一次来无相村吗?会有什么事?”

“这你们不用管。记住,你们两个的记忆回溯完,法阵自然结束,到时候就出去了。你们保护好自己便是,也不必来寻我。”

孟德海和格桑闻言,不好再说什么一起的话,便点点头,两人一起出去。

此时外面的守卫基本上全去祖庙救火,屋子周围空荡荡的。

两人不做犹豫,立即绕过屋子,从后面的木桥迅速离开。

陆容也不急,走出去倚坐在门外的栏杆上,在泠泠月色下玩着手里的匕首。

等了片刻,陆容看向周围,看到了满眼的林子,树木葱茏,还有轻微的蝉鸣在林间响。

风扑到她的脸上,夹带着淡淡的青草香。

远处黯淡的天光映着一片火红,各种嘈杂声不绝于耳。

看了片刻,陆容忽然起身,向着祖庙的方向而去。

她没用多久,就到了无相村的祖庙,远远的还没靠近,便能感受到空气里灼热的热浪,无数无相村的人匆匆奔跑,拿着各式各样的容器装水去灭火,手忙脚乱的。

在人群里,陆容还看见了无相村的老族长。

她隐匿在暗处里,收敛气息。

静静等了片刻,陆容余光里有身影闪过,她立即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一道灰白的影子在屋顶上掠过,天色昏暗,差点急疯的无相村族人没一个发现。

陆容立即悄悄跟上。

她循着那人,先是到了诺大祖庙的后面。

祖庙前方的物院火势极盛,后面却奇怪的没怎么着火,来的人也就不多。

陆容看到她跟的那人直接从后门闪进去。

她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决定跟上。

从后门进去,入目先是一条长长的走道,两侧墙壁上有蜡烛,但已燃至底,只剩下猩红的火点。

陆容贴着墙面,轻手轻脚的往前走。

走到头,是一扇厚重的木门,已经被人打开过,只是虚掩着留着道缝。

陆容手摸上门身,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诸多思绪,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若是门后有危险……

不行,就算有危险,她也得赌一把。

陆容立即坚定下来,眼神一厉,蹑手蹑脚的将门推开些,闪身进去。

然而,就在下一刻,陆容身后有破空之声传来,一道凌厉掌风直接袭向她!

陆容心头一跳,迅速往旁边一退,险险避过。

不及她多想,她立即将手中匕首横档,以锐不可挡之势,正冲对方,几息之间就逼近了来人。

对方对此似乎有些意外,就在她逼近之时,他微微侧身,与持刃刺来的陆容偏身错过。

陆容早有所料,瞬间就松手,顺势将匕首反转,在即将与对方错身的那一刻,主动贴上对方,刀刃再逼!

此时,对方已然留有余地反应,双手得闲,一手立马扣住她的手腕。

温和平淡的声音在黑暗里随之响起。

“小姑娘,玩匕首危险,你该玩别的。”

242.我在无相门等你 语罢,男人冷不防将陆容攻向他的手以强硬的力道拉开,另一只手就扣着陆容持刃的细腕,顺势带出去。

瞬息引着她不得不将上半身后仰,借力挣脱开他。

可男人却没有松开,只是瞬间夺下陆容手里的匕首,将她的身子以巧劲转过去,便一掌拍在她后背,将她推了出去。

这一掌力道不大,可陆容觉得很不可思议。

论近身格斗,如今的她就没遇见过几个能如此轻易压制她的人,虽然她的能力在这法阵里被限制了。

而且,男人还夺了她的匕首。

那匕首是她师父留给她的!

陆容就回过身去,声音冰冷:“把匕首还我。”

暗色里,陆容看不清楚男人的相貌。

她听见男人似乎低低叹了声,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小姑娘,没人告诉过你,玩匕首会伤到你吗?”

“你他妈管我??”

陆容一个箭步冲上去夺。

男人显然不准备和陆容继续打下去,只后退。

岂料被陆容陡然抓住手腕,陆容猛地借力扬起双腿,后翻一个周天,从他头顶越过,扣住的手竟可以三百六十度转动。

她再落地时,站在了对男人身后,猛地曲腿,坚硬的膝盖毫不留情,狠狠冲对方后背脊柱撞去。

男人措手不及,闷哼一声,脑子有些懵,分明挺意外,却并没有松手。

他反应极快,直接拽住陆容的手,身形一闪,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瞬间就转过身去,将陆容甩开,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这一下,陆容也愣住了,不由停下,意外的目光在黑暗里准确无误的锁在对方的身上。

“你怎么会这个身法?”

“你怎么会这个身法?”

两人同时开口。

话落,一阵无言的静默。

片刻后,是男人先迟疑的开口:“你……你莫非是无相门那一代的人?”

“什么无相门?我不知道。”陆容冷冷开口。

话音才落,脑海里灵光一闪,陆容忽然问道:“难道你认识连正坤?”

陆容所学的身法,都是她师父连正坤教的,对方却也会,她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男人却愣了下,“连正坤是谁?”

陆容不由皱眉。

这时,外面突然有杂乱的人声响起。

陆容和男人马上意识到,是无相村的人过来查看后面的祖庙如何。

陆容便立即上前,伸出手去:“把匕首还我!”

男人似乎这才想起来陆容的匕首,黑暗里看不清,他就下意识的手指摩挲了下刀柄,似乎明白了什么。

随后,男人目光一闪,有些奇异,倒是很爽快的将匕首扔给陆容。

陆容准确无误的接住。

下一刻,她听见男人轻笑着说:“小姑娘,你我果真有缘。”

“什么?”

陆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转身往里面去,离开前留下几句话。

“等你出去后,记得去问教你的人,拿上信物去无相门,我在那里等你。”

“作为见面的礼物,我送你们平安离开。”

“等等!”

陆容闻言,拔腿就想追上去问个清楚。

可她才跑出去几步,地面突然剧烈振动起来,像是要地震了一般。

陆容眼疾手快的扶住墙面以防摔倒,抬头看向前方时,对方灰白的身影已消失在尽头。

这令陆容极为不甘,就想追上去。

眼前却忽然闪过一道耀眼都白光,瞬间怒绽,将陆容的身形包裹住。

陆容暗道不好,这是法阵要结束了的迹象。

她伸手遮住眼睛,不甘心的透过指缝往前看。

祖庙似乎被白光逐渐吞噬消失,陆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她最终闭上眼时,似乎依稀听见了无相村人的怒吼。

“快来人啊!”

“有贼人闯进了祖庙!”

“山神的信物不见了!!”

什么……信物?

这念头才闪过脑海,陆容脚下突然一空,有失重感涌上全身,彻底晕了过去。

……

与此同时,孟家庭院。

距离陆容开回溯法阵,其实不过两个多小时,已经快接近午时。

连神机皱眉盯着被金光包裹住的陆容,又低头看了眼腕表,眉眼间显出些躁意。

旁边,孟夫人紧紧抓住孟陵明的手,担心的呢喃:“已经这么久了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回来?该不会……”

“你别胡说八道!”

孟夫人还没说完,就被卓姆愤怒的打断。

孟陵明不高兴的瞪了眼卓姆,对着孟夫人时,语气软和下来,安慰道:“妈,您别店小二,有大佬在呢,她在就不会出事。”

“可是……”

孟夫人想说有陆容在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但下一刻,她不经意间忽然看到,陆容三个身上的光芒似乎闪了闪。

她愣了下,揉了揉眼睛仔细看。

那不是她的错觉!

他们身上的光芒又剧烈的闪了下!

孟夫人上前一步,激动出声:“他们是不是要回来了?”

连神机猛地抬眼看过去,立即上前,卓姆也难掩激动的一个箭步冲过去。

果然,下一刻,陆容三个周身的光芒开始消失,很快就露出了他们的身形。

随即,陆容身下的六角法阵也开始消失。

短短几分钟,他们的身形彻底现出,三人都是双眼紧闭的状态。

连神机眼尖的发现,陆容的脸色似乎不怎么样,像是……昏迷??

他眼皮子跳了跳,接着就看到陆容的身体晃了下,不由自主的往后倒。

这一瞬间,连神机仿佛心跳都停止了,他不假思索的直接沖上前,在惊呼声里及时接住陆容。

“德海!”

孟老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孟夫人和孟陵明回过头去看,就见到不知何时下来的他。

但他们眼下也顾不得孟老爷子,因为孟德海也倒在地上,孟夫人和孟陵明紧张的也沖上前。

唯有格桑,飘在半空里,缓缓睁开了眼睛,神色怔愣,瞧着却是没有什么事情。

卓姆看一眼格桑,惊喜的叫道:“阿姐,你变回去了!”

“什么?”

格桑循声看过去,愣了下才注意到,自己的魂体居然还是在法阵里的模样,这令多年未见她的卓姆高兴的跑过来。

场面一时有些复杂。

连神机抱着陆容,叫了几声她,但都没有反应。

他蓦地看向格桑,“你们在法阵经历了什么?为什么陆容没有醒?”

孟陵明一听,也赶紧问:“对啊,我爸也没有醒呢!”

格桑转过身子去,呆愣的目光看看陆容,又看向孟德海,平静的摇头:“我不知道陆小姐经历了什么。在法阵的最后,我和德海被大祭司追杀,险些丧命。然后不知为什么,被强行送出了法阵。但是,我想他们应该都是被耗尽了精力,我应该可以帮他们。”

“你怎么帮?”

孟夫人立刻问。

格桑深深的望着孟德海,没了狰狞的面貌,看上去温柔娇俏极了。

卓姆鬼使神差的明白了格桑的意思,惊慌的上前:“不行!阿姐,你不能那么做!”

243.我有一个秘密瞒着你 陆容这一昏迷,就昏了很长时间。

那些在法阵内经历过的事情,还有记忆里曾经模糊不堪的场面,似乎不受掌控,如潮水般齐齐涌了上来,如走马观花般迅速掠过,将她的脑子挤的生疼。

可陆容渐渐的越来越看不清那些画面。

到最后,所有记忆全数崩塌,将陆容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耳边不断响起不少人的声音,有孟陵明一家的,有格桑与卓姆的,还有……连神机的。

下一刻,陆容猛然惊醒,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却因为脑袋里还有些眩晕,人不受控制的倒了回去。

但没有倒在床上,陆容反而倒在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她微微一怔。

还没有回过神,陆容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沙哑的声音:“陆容,你……你醒了……”

陆容身子微僵,忍着眩晕感抬头看去,看到的是熟悉的人。

抱着她的人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瘦了些,俊脸轮廓更加分明。

陆容愣愣的看了他一眼,但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缓了一会儿。

等清醒了些,陆容开口,声音也有点哑:“我昏迷了很长时间?”

连神机将陆容紧紧抱在怀里,下颚抵在她头上,用力闭了闭眼,低低的嗯了声。

“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陆容闻言,看向窗外。

她此刻还在孟家的客房里,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反应了片刻,终于想起昏迷前的事情,问连神机:“孟德海和格桑怎么样了?”

连神机叹了声,像是有些无奈,又像是其他情绪。

“陆容,你现在该休息。”

陆容摇头,在他怀里动了动无力的身子,换了个姿势躺着,开口:“我在法阵里遇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需要问格桑。她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连神机似乎不太高兴,声音极淡。

“孟德海已经醒过来了,在处理孟家的事情。至于格桑……她已经消失了。”

隔陆容愣了下,后知后觉的才明白连神机的意思。

“我和孟德海从法阵里出来,是不是负荷过度,精力受损?”

“嗯。”

“格桑救了我们?”

“嗯。”

这下陆容沉默了下。

先前卓姆为了修补格桑的死魂,实打实的偷走孟家人的精魂,那些都是活人身上最补的部分,又在格桑身上蕴养已久。她和孟德海出了法阵却身体受损,想要快速的恢复,格桑身上的精魂,是最好的东西。

“那格桑现在在哪儿?”

“白天的时候,孟家已经请了大师来为她超度。三日后火化。卓姆要带格桑的骨灰回西南十万大山安葬。”

陆容径直看向窗外。

她刚才仔细感受了下,孟家的确没有死魂的气息了,她的身体也好了不少。

可能是在法阵里一起经历过很多事,陆容此刻听到格桑消失,有种怅然若失的复杂感觉。

连神机察觉到什么,伸手温柔的摸了摸陆容的脑袋,安慰道:“是她该有的结局。她逗留人世已久,本来也该去了。如今,孟家倾力给她一场好的身后事,也算是对她的补偿。”

顿了顿,连神机又道:“还有,孟家为了赎罪,打算捐大半家产给慈善基金会,孟德海也打算以后向道祈福。这个结果,你觉得怎么样?”

陆容摇头,“我不是当事人,发表不了什么意见。”

连神机就嗯了声,放开陆容,往她身后垫了个枕头让她靠好,说道:“我下去给你做点吃的,你稍等一下。”

陆容看着连神机,忽然想起法阵里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

她遇见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那个无名村里。

第二次,是在无相村祠堂。

陆容突然拉住连神机的手,在他停下疑惑的看过来时,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连神机看着她,温声道:“我先去给你做吃的,你到时候边吃边问。”

“不用了。”

陆容摇头,拉他坐在床沿。

见陆容坚持,连神机只好坐下,问:“什么问题?”

“你叔叔,连正坤,年轻时候有去过西南十万大山吗?”

连神机有些意外,“在我的印象里,是没有的。不过,我那时年纪尚小,也可能只是没听叔叔说过。”

陆容皱了皱眉。

如此,那个年轻男人和她一样的身手,大概率不会是她师父教的。

陆容又问:“那你知道无相门是什么吗?”

连神机定定看着陆容,笑了声:“这是第二个问题。”

“那你知道吗?”

连神机抿了抿唇,移开目光,“……没听说过。”

陆容正想着事情,没注意到,只是再三思索过后,决定对连神机坦白。

“连神机,有件事,我瞒你挺久了,这件事和你有关。”

“哦?”

连神机挑眉看着陆容,“什么事情?”

陆容微微坐直身子,认真道:“你的叔叔连正坤,其实是我的师父。我五年前遇见他,拜他为师。一年前,他突然失踪,我也一直在找他,但始终没有线索。”

她说完,就望着连神机,等他的反应。

结果连神机面色如常,波澜未惊,平静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陆容愣了下,“你不惊讶吗?”

连神机沉吟片刻,诚恳的摇头,失笑道:“当初我提到我叔叔,看你和你朋友的样子,我其实已经猜到,你可能认识他。如今只是证实了猜测,惊讶倒不至于。”

“可是……”

“好了。”连神机打断陆容的话,揉了揉她的脑袋,“太晚了,我先去给你做些吃的。等你吃了饭,想怎么跟我说都行。”

说完,连神机便起身,嘱咐陆容再躺一会儿,便离开了房间。

出去后,连神机面上的温色骤然消失,回头看了眼房间门,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的往楼下走。

而房间里的陆容,有点懵逼。

她以为连神机会问她为什么瞒他,结果就这么……揭过去了??

之前她没有告诉他去见江子辰的时候,他明明还那么生气来着。

陆容:“……”

男人心,海底针。

陆容转念又想到那个年轻男人说的话,不禁皱眉。

他要她去找教她的师父,拿到信物后,去无相门找他。

可她现在根本找不到她师父,更不知道信物是什么,无相门又是什么和在哪儿。

又陷入了死局。

陆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244.最后一任无相道人 陆容醒过来的时候不过刚过八点。

随着连神机下去给陆容做完饭,孟家人都知道陆容醒了过来。

没一会儿,还在孟家的孟夫人就立即来敲陆容的房间,听到陆容说请进后,她才进来。

“陆小姐,您感觉现在身体怎么样?”

陆容看她一眼,淡淡道:“还可以。孟德海和孟陵明呢?”

孟夫人态度恭敬的过去,到床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坐姿端正,道:“陵明不久前接到了他经纪人都电话,说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便离开了。而德海……他和我公公去处理孟家堂口的事情,还有请大师给格桑往生超度,确实挺忙的,陆小姐见谅。”

提到孟德海和格桑时,孟夫人的神情明显的顿了顿,像是不太愿意提到,有些勉强。

陆容静静听完,嗯了声,“如此,不必特地抽时间来见我。明后两天,我要该走了。”

孟夫人一愣,突然犹豫起来,“陆小姐,您难道不留下主持超……”

“什么?”

孟夫人仔细端详着陆容的神情,又想到方才见到的连神机,她便闭了嘴,随便找了个话题岔开。

“没什么,陆小姐多多休息是好事。我只是感慨,没想到陵明认识了您这么一个朋友,真是他的荣幸。”

陆容瞥了眼孟夫人,见她不想多说,也就没问。

陆容其实还想问一下格桑的法事现在是在哪儿办的,但她还没问出口,房门又被敲响。

她和孟夫人都循声看过去,就见卓姆站在门边。

卓姆已经换上了无相村族人的服饰,神情间颇为悲怆。

见到她,孟夫人就想起来自己丈夫和格桑的事情,她不能不承认,她心里非常隔应,也很不好受。

孟夫人便立即起身告辞,“陆小姐,那我先离开了。我去看看连三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陆容点点头。

孟夫人就转身,快步走向门口。

经过卓姆时,卓姆稍稍偏过了身,不愿意与孟夫人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等孟夫人走了,她才进来。

陆容问:“你找我什么事?”

现在的卓姆至少看上去对陆容客气礼貌了很多。

她停在床前,双手局促的搅着衣摆,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嗫喏开口:“我想请你,为我阿姐超度。”

陆容顿了顿,平静道:“孟家已经请人了。以孟德海和孟老爷子的为人,想必他们会大办。”

卓姆斩钉截铁道:“我不信孟家!孟家也不配为我阿姐超度!是他们害死了我阿姐!”

卓姆甚至都想不通,为什么到最后,她阿姐还要救孟德海。救陆容,她还能理解,可孟德海分明不值得!

陆容看着她,双手交叠在一起,好整以暇道:“你出不起我的聘请费。”

“你说什么?”卓姆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可我阿姐救了你!”

“那又如何?我给她找回真相,又救她一次。她救我,我与她最多算是互不相欠。我与她情分不深,又为何要再还没恢复的情况下,自损精力帮她?”

“可……”

卓姆想了半天,都没憋出来适合的理由,到最后,她一咬牙,说道:“你……就算你要聘请费,这些年来我也攒了很多钱,我可以全给你!如果不够,我可以给你打欠条,我会赚钱还你的!”

陆容笑了声。

卓姆有点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我真的很有诚意!”

“不必了。”陆容淡淡道,“我的聘请费,你给不起。不过,我恰好有一些疑问,你若能给我满意的答复,我或许会答应你。”

“什么疑问?”卓姆立马问道。

陆容抬眼看向她,“第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过,无相村出了大事,所以才需要无相道人帮忙。那你无相村当年出的大事,是否是祖庙里供奉山神的信物不见了?”

卓姆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无相村的秘密,就算是阿姐,都不可能会告诉你的!”

陆容微眯起双眼,不答反问:“这你就别管了。第二个问题,那个信物是怎么没的?”

陆容心想,那个年轻男人所说的信物,指的或许就是无相村祖庙里的山神信物。

卓姆退后一步,犹豫的看着陆容。

陆容懒散道:“无相村都出事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多一个人知道。现在,你觉得是让你阿姐安然离世重要,还是无相村更重要呢?”

一听这话,卓姆毫不犹豫回答道:“就是二十多年前,阿姐和孟德海计划离开无相村的那一晚,有人趁着祖庙着火,进去偷走了信物!”

“那信物是什么?”

卓姆摇头:“不知道。只有大祭司、族长,还有身为圣女的阿姐见过,像我这样的普通人,都不是祖庙的守卫,更没有资格见了。”

陆容暗道果然。

她接着问:“那你们怎么能确定无相道人能帮你们找回信物?别人不行吗?”

卓姆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哪儿那么好找呀?族长他们找了多年,派出那么多人都没能找到呢。而无相道人肯定能啊!我们无相村有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说无相道人是无所不能的,什么都能做到,而且,除了作为圣女的阿姐,便只有无相道人能使山神高兴,赐予我们无数珍宝。他自然是很厉害的。”

陆容忽然问:“那你知道你阿姐是要献祭的吗?”

卓姆沉默:“知道,孟德海说了。但我不信,我要回去问个清楚。”

陆容微微皱眉 ,想劝卓姆别冲动,毕竟,无相村千百年来的传统,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感动质疑的?

但这到底是卓姆族人的事,她没法说什么。

陆容就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之前说,无相道人是从你们村里离开的,那无相道人是无相村培养出来的?”

卓姆被问的愣了下,“当然不是。只有接了传承的人,才是无相道人。但这个传承,除了无相道人,谁也不知道它在哪儿。反正,我们只需要知道,当上一任无相道人消失后,便会出现新的无相道人,无相村终究会等到无相道人的到来就行。但是……”

说到这里,卓姆突然皱了皱眉。

“但是什么?”

卓姆的脸几乎皱成一团,“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无相道人的消息了。我离开无相村前,族人都猜测,无相道人是不是遭遇不测了。过去那么多年了,也没有新的无相道人现身,大家都很怕他是最后一任无相道人。以后,没了圣女阿姐,如果也没有无相道人的话,若是山神震怒,我们就没有办法躲过去了。”

陆容嘴角抽了抽,“你好歹也在现代城市待了那么久,就没有学到点唯物主义科学思想?”

卓姆面无表情:“陆小姐,难道城里人都是你这样,一边说着相信科学,一边结阵画符捉鬼搞玄学两不误吗?”

陆容:“……”

245.孟老爷子的急事 陆容幽幽的看着卓姆,忽然微微一笑,轻飘飘说道:“没办法,谁让我有这个实力?总好过像你一样,既没有我这样的实力,又不相信科学,最后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吧?”

卓姆:“……”

尼、玛!

咱就是说一整个大无语,根本不想接这话好不好??

卓姆黑着脸,无语的说道:“陆小姐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哼,惹不起,怼不过,她难道还躲不起吗?

“对了,别忘记你答应我的,帮我阿姐超度往生的事。”

干巴巴的留下一句话,卓姆转身就走。

陆容啧了两声,本来烦躁的心情突然转好,一直到连神机带着做好的晚饭上来,陆容闻到熟悉的诱人香味,心情更加愉悦。

连神机见她看着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新奇道:“孟夫人和卓姆都跟你说什么了?”

“嗯?你知道她们来找过我了?”陆容起身下去走到沙发边坐下,便拿筷子边问。

连神机应了声,坐在她对面,给她盛了碗汤递给她,看着她一点点的喝下去,碗底都干净了,这才道:“孟夫人去厨房找我的时候,我听她说了卓姆来找你。”

陆容便道:“孟夫人是没什么事的。倒是卓姆,她请我帮她超度格桑。”

连神机听完,微微蹙眉:“你答应了?”

“自然。小事而已。”

陆容说完,后知后觉的反应了会儿,抬头看向连神机,问:“你不希望我答应?”

连神机直接摇头,淡淡道:“你需要休息。”

陆容眨了眨眼睛,挺自觉的顺毛道:“这事对我来说没什么的,就顺手的。而且,我也用格桑的法事同卓姆交换了几个条件,让她心甘情愿的告诉了我有关无相村的一些往事。”

“什么往事?”连神机疑惑的问。

陆容就把自己在法阵里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还有无相门和无相村信物丢失的事都告诉连神机。

最后边吃边说道:“我怀疑那个年轻男人就是当时偷走无相村山神信物的人,但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偷走信物。按理说,他修为极为高深,都能看出我不是法阵里的人,道法心境自然也修炼的已臻化境,不应该会去做偷盗之事才对。而且……”

话说到一半,陆容突觉连神机非常安静,不由停下抬头看向连神机,就见他神色怔愣,像是在发呆。

“你在想什么?”

陆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连神机回过神来,不假思索道:“没什么,我也在想你说的人为什么那么做。后来呢?”

陆容哦了声,不疑有他,继续道:“而且他跟我说,要我去找我师父连正坤,再拿信物去找他。可这劳什子信物,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在哪儿?所以,我就怀疑,是不是他后来拿走信物离开十万大山后,又遇见了我师父,也就是你叔叔,可能我师父知道他是谁,也知道无相门和信物在哪儿。”

“所以你才问我,知不知道叔叔有没有去过十万大山?”

陆容点点头。

连神机沉吟片刻,道:“这些疑问,只能等找到他再说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他,你也在找,却都没什么线索,我怀疑最坏的情况可能是……”

“他不会死的。”

不等连神机说完,陆容便斩钉截铁的打断连神机。

陆容抿了抿唇,冷静道:“我师父很厉害,曾经遇到那么多危险都能安然无恙,还能把我从金……反正,他不会有事便是了。”

连神机定定望着陆容,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

但到底,他也只是顺着陆容的话应了声,温柔道:“你说得对。快吃完饭吧,吃完,再休息会儿。”

陆容脸色这才缓了不少,嘀咕道:“我都睡了那么久了,再休息,骨头都快躺懒了。”

连神机毫不客气的道:“我是医生,对你的身体状况,我比你更有发言权。”

陆容:“……”

行吧,你是医生,你还是我的厨子,惹不起惹不起。

……

到了举办格桑法事的这天,陆容履行答应卓姆的,亲自出面。

傍晚时分,法事才办完,格桑的尸身也被送往火葬场火化。

卓姆跟着去了,据她所说,等拿到格桑的骨灰,她便不再回孟家,直接回西南十万大山。

孟德海本来想跟着去,再见格桑的最后一眼,不过孟夫人再旁,他不好把孟夫人留在孟家跟着去,就着人跟去帮卓姆处理。

法事做完,陆容顺便也在孟家吃了晚饭,便准备告辞,和连神机离开。

孟夫人感念陆容的帮忙,热情的再三挽留:“陆小姐,陵明还没有回来呢。要不然,您再住几天,给我们个机会尽尽地主之谊,也让陵明这孩子回来了好好感谢您的恩情。”

“这就不必了。”

陆容摇头果断拒绝孟夫人。

她和连神机站在一起,两人气场都极盛,足以叫人心怵,孟夫人更不敢强加挽留。

便遗憾道:“那好吧。陆小姐,祝您和三爷一路顺风。”

陆容懒散的应了声,便眼神示意连神机走。

而这时,一直欲言又止的孟老爷子犹豫的看着陆容,一咬牙,站起身来叫道:“陆小姐且慢,我有事要同你说。”

孟德海和孟夫人诧异看向孟老爷子。

陆容脚步微顿,回头看向孟老爷子,问:“什么事?”

孟老爷子有点尴尬的笑了下,说道:“那个……能不能移步书房?这个事确实对我来说挺重要的。”

孟德海疑惑问道:“爸,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啊?”

孟老爷子立即瞪了眼孟德海,“你懂什么?边儿去。”

孟德海嘴角微抽。

孟老爷子又把期待的目光移到陆容身上。

陆容微微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对身边连神机道:“等我片刻。”

连神机耐心的应了声,想了想,又不太放心,低声对陆容道:“你小心孟老爷子这个人,别被他套进去。”

陆容微微颔首,便同孟老爷子去了楼上书房。

孟夫人见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便赶紧对连神机道:“三爷,也不知道公公同陆小姐要谈多久,您先请坐。”

246.一生双玉,阴阳并存 二楼书房内。

一进去,孟老爷子立即客气的请陆容坐下,居然还提前泡好了茶,是上好的龙井。

他给陆容倒了一杯,推到陆容面前,笑呵呵的说道:“陆小姐,前几天我不明情况,对你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陆容面色日常的看着孟老爷子的这一举动,即便孟老爷子亲自给她倒了杯茶,她也没动。

就道:“孟老爷子还是有话直说吧。我不喜欢喝茶。”

“啊这……”

孟老爷子可能是没想到陆容会这么直接,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滴水不漏的笑道:“这是我向陆小姐抱歉的心意,陆小姐接不接受当然全看陆小姐自己。”

陆容微微挑眉,并没有应话。

见陆容没什么反应,孟老爷子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他以手掩面干咳两声,只好道:“陆小姐聪慧,我这老头子也甘拜下风。今日留陆小姐,确是为别的事。”

听孟老爷子这么说了,陆容才给面子的哦了声,问:“什么事?”

孟老爷子是明白了。

对陆容,就不能弯弯绕绕,人家压根不吃那一套,他用了也是自讨没趣。

孟老爷子便微微坐直了身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实不相瞒。那天晚上,陆小姐带我家德海回来后晕倒,当时情况紧急,本作不得他想。只是……嗐,可能也是缘分吧,那时候我匆忙中见陆小姐的衣服口袋里掉出一样东西,不过三爷立马给您放回去了,我也就没多想,先去照看我儿。”

闻言,陆容微不可察的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没变,依旧平静的看着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接着便道:“但事后,我不经意间想起,越想越不对,似乎在哪里见过。所以,眼下我斗胆冒犯,想请陆小姐拿出来再看一眼。”

陆容黑漆漆的眼睛直视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心里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没什么毛病,便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和蔼的看着陆容。

片刻后,陆容往后一靠,双手环抱于身前,道:“我身上东西多了,不知道孟老爷子说的是什么。”

孟老爷子一听,暗道一句陆容可不比老狐狸好多少。

自己身上的东西里,有什么是珍贵到令他拉下脸面来亲自求见的,她还能没数吗??

但孟老爷子面上还得做足工夫。

“瞧陆小姐说笑了,既然陆小姐不知道,那我便直说了。当时我所见,是一块太极图纹的圆形血玉。”

孟老爷子打量陆容,暗自观察着陆容的反应,直想撇嘴。

他就不信,陆容能不知道他说的东西有多珍贵。

陆容微微蹙眉。

孟老爷子说的,正是她随身携带的那块古玉。

当日陆容身上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判官笔、手机、符纸,还有这块古玉,其中其他东西,陆容不觉得孟老爷子会感兴趣,便只剩下古玉。

但陆容是真的不知道,孟老爷子怎么会对她的古玉感兴趣。

陆容声音微沉:“孟老爷子曾经在何处见过它?”

孟老爷子没看出陆容的意思,只以为是自己的想法有戏了,说话间都带了些激动和喜悦。

他谦虚道:“我孟家是古玩世家。年轻时候,我也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好东西。像陆小姐身上的那块古玉,我其实只在一本古书上见过。”

“什么古书?”陆容立即问。

孟老爷子摇头:“那是我年轻时在西南地区……意外看见的。很多年前都事了,现在还在不在都不确定了。年代久远我也怕自己看错了,于是就想请陆小姐拿出来掌掌眼。当然,凭陆小姐这等身份与能力,想必身上也不会有什么假货。”

陆容没说话。

孟老爷子气定神闲的等陆容决定。

片刻后,陆容果然扯过自己的包翻开,从里面拿出那块古玉。

孟老爷子眼睛一亮,目光跟粘在古玉上面似的,紧紧的盯着,生怕自己看错似的。

等陆容有要递过来的势头时,孟老爷子更是忍不住先一步伸手接过来。

也是这时候,陆容才确定,孟老爷子绝对是提前就打算好的,因为他拿到玉的时候,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放大镜,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眼睛都差点贴上去。

陆容耐着性子等他鉴定了一会儿,见他翻来覆去的看古玉,皱眉问:“是你说的那块吗?”

如果孟老爷子说的是真的,那这古玉的出处,极有可能与她师父连正坤有关,说不定,她师父此刻正在那里,也是有可能的。

陆容脑海里还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她师父是早就猜到了她日后有可能会回去,便将古玉留在陆家等她,那极有可能也代表着,她师父此刻处境十分危险,被什么仇家盯着,才不得不以这样隐晦的方式提醒她。

孟老爷子神情时而惊喜,时而困惑,又看了一会儿,猛地抬头看向陆容,惊喜都问:“这与我记忆里的是一样的,但是,陆小姐,我还得看一样东西,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

“什么东西?”

孟老爷子认真道:“阴玉。请问陆小姐此刻是否也把阴玉带在了身上?”

这话倒是将陆容给问到了。

陆容一愣:“什么阴玉?”

孟老爷子也愣了下,下意识的说:“便是此玉的另外一半啊。”

陆容更加意外:“这玉还有另外一半?”

“当然!”

孟老爷子反应了好一会儿,见陆容神色疑惑,逐渐明白过来什么,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容。

“陆小姐,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古玉乃是一生双玉,阴阳并存,像现在我手里的这块,它就是阳玉。单它一块的话,虽价值难估,但还是不如阴阳双玉加在一起价值连城啊!”

陆容一点点收紧手,沉默着没说话。

片刻,她才缓缓问道问:“你确定你没认错?”

孟老爷子神色有些纠结,解释道:“陆小姐请看,太极图纹本是黑白双色玄鱼,黑为阴,白为阳,落在这块血玉上,黑色玄鱼的区域,血色会非常重,另一半血色轻的便是白色玄鱼区域。若只有黑色玄鱼区域,而白色玄鱼区域为空、玉面平坦,即为阴玉,反之则是阳玉。只有阴阳两玉拼在一起,才能组成完整的太极图纹。”

“现在这块古玉便是阳玉。”

247.吕湖衣出事 说完,孟老爷子留意陆容的神色,发现她对他说的这些很陌生。

孟老爷子就茫然了:“陆小姐,你不知道这些,那你是怎么得到这块阳玉的?这可是老物件,不同寻常,而且,除非是知道它是阴阳双玉中一块的人才会感兴趣,对于不知道的人来说,这也就是一块没什么意义的普通古玉,不会感兴趣到时时带在身边啊。”

陆容:“……”

她确实不知道。

当初她拜连正坤为师,行了拜师礼后,连正坤当即便把古玉给了她,说是拜师礼。

陆容当时活了那么多年,头一次有人那么郑重其事的送她礼物,便也好生收了起来。

于她,这古玉意义非凡,当然不能与常人相比。

陆容向孟老爷子伸手:“谢过孟老爷子将这些告诉我,现在该把它还我了。”

孟老爷子有些不舍得看了眼手心里的古玉,不是很想还给陆容,试探道:“陆小姐,既然你不没有阴玉,那这块阳玉对你来说想必也没什么用了。不如你开个价钱,把它转给我如何?”

陆容脸色顿冷:“我不会卖。还我。”

孟老爷子不甘心,挣扎道:“陆小姐可以尽管开价,不管多少,我孟家一定……”

陆容顿时没了耐心,不等孟老爷子说完,一把将古玉夺了回来。

孟老爷子哪儿比得上陆容的速度,只能心疼的看着古玉回到陆容的手上,下意识道:“慢、慢点,别碰坏了它!”

陆容直接将古玉塞回包里,本来想起身就走,但转念思及孟老爷子提到的阴玉,顿了下,皱眉坐回去。

“我想问,你是在哪里看见的古书记载?”

“这……”孟老爷子犹豫。

陆容见状,面无表情道:“作为问询的报酬,我给你孟家一人一张平安符,保你们日后免受邪祟之苦。”

孟老爷子一愣,有些心动。

毕竟好东西再怎么好,也不如自己和家里人平安顺遂重要。

陆容淡淡的加了一句:“格桑之事虽解决,可你孟家的运势到底受了影响,你孟家人身上多少还有些脏东西没有除去,影响命数。”

一听这话,孟老爷子再不犹豫,只是说起来有些膈应。

“也是十万大山。”

“什么?”陆容诧异。

孟老爷子明显不愿意提,灰头土脸的说道:“我年轻时候也去过西南十万大山,只是和德海不一样的是,我最后找到的不是无相村,而是另一个古村落,在那里的人思想顽固,灵智未化,对外来人有着极强的敌意,我第一次见他们,就被他们绑了起来,送到一个祭司用的六角祭台,差点被活活烧死。”

陆容神色微变,几乎是立即想起了在法阵里先去的那个陌生村落。

她立即问道:“那里的人是不是都是黑人,而且语言有些奇怪?”

孟老爷子刚要继续说,一听这话,吃惊道:“陆小姐,你怎么知道?”

陆容一时有些无言。

就觉得……也是挺服气的。

她摇头:“没什么。你继续说。”

孟老爷子狐疑的看了眼陆容,道:“就在我被烧死的时候,有一个穿灰白道袍的年轻人把我救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那些人的,那些人放过了我,只是要我帮他们一个忙,翻译一本古书。”

说到这里,孟老爷子犹豫了下,过了几秒才说道:“那本古书用的是古文字,与如今大相径庭,而且上面带着土味,应该是……”

“从某个墓里被挖出来的。”

陆容接了孟老爷子的话。

孟老爷子瞠目结舌的看着陆容,“你……你连这个也知道?没错,那本古书就是陪葬的物品,对他们好像挺重要的。我是研究古玩的,对古玩字自然也识得一些。但那些文字很特殊,与我见过的都不相符。我硬是憋了好几天,一个字都没认出来,却看到了上面有你拿着的古玉,因不识得上面的文字,便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又用作何用。最后,……那个年轻人放走了我。”

这对孟老爷子当时闯荡的生涯里,委实算不上多光彩的事迹。

是以后来,孟老爷子不愿意对他人多提。

陆容皱眉,目光移到了包上面,仿佛是在透过它看着里面的古玉。

如此看来,她在法阵里误入的那个村子,并非是阴差阳错,而是实实在在与她有关系,也可以说是与她身上的古玉有关系。

“孟老爷子,”陆容就问,“当时你在那个村子里时,可曾见过阴阳古玉?”

“没有。”孟老爷子摇头,“当时他们是希望我通过古书,找到什么地图。我猜测,可能古玉是他们迫切想找到的东西,最后古玉的所在地,只有那本古书才能找到答案。这也可能代表了……”

孟老爷子迟疑的目光也落在了陆容的包上面。

陆容鬼使神差的明白了孟老爷子的意思,“这古玉也有可能是墓中的物件?”

孟老爷子嗯了声,“或许陆小姐之所以没有另一半阴玉,便是因为,那阴玉在某个墓中。也是因为这几天,陆小姐展现的本事过于出色,我觉得陆小姐是天纵之才,能找到这古玉,也是合情理的事情。不曾想,倒是我误会了。”

陆容听完,若有所思的沉吟。

片刻,她起身朝孟老爷子拱手行了一礼。

孟老爷子一惊,也连忙站起来:“陆小姐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

陆容摇头:“孟老爷子,你告诉我的这件事,对我很有用,多谢。改日,我会将画好的符箓着人送过来,现在,我便不多留了。”

孟老爷子心知要陆容转手古玉,绝无可能,不禁有些遗憾。

“那好吧,我送送陆小姐。”

陆容没推辞,同孟老爷子一起出去。

孟老爷子还不太甘心,纠结的说道:“陆小姐,若有一日,你能寻到另一半阴玉,还请陆小姐海量,能让我瞧一眼。我年轻时候因这玉险些丧命,实在忘不掉。”

陆容听完,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道:“看缘分吧,我也不一定能找到。”

两人往楼下走。

但没想到的是,陆容方下去,就见连神机快步走来要上楼,后面还跟着一脸急色的孟夫人。

看到陆容,连神机立即道:“陆容,你朋友出事了。”

“谁?”

孟夫人哎呀一声,连忙说道:“陵明刚刚匆忙打回电话来也提醒的是这件事。陆小姐,您快看看手机,陵明说网上要炸开锅了。”

陆容一怔。

她手机已经几天没开机了。

陆容便去包里翻手机,见此,连神机直接上前对陆容言简意赅的解释道:“是吕湖衣。她被人爆出,她就是五年前因当小三插足别人家庭退圈的顶流爱豆。”

陆容的动作猛地顿住。

248.如果是真的呢 与此同时。

京都某家律师所。

会议室。

长长的会议桌左前方,坐着一个身着黑色修身西装,戴着细金框眼镜,身材颀长匀称,气质淡漠又肃然的年轻男人。

这正是沈遇年。

桌子两旁还有散会后没来得及离开的会议人员,都在整理资料,抬头看了眼沈遇年,便立即低下头去,快速都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这时,会议室都门被人敲响。

众人循声看过去,来的正是沈遇年的私人助理,蒋森。

蒋森步履匆匆,脸色很难看,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般,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

其他人都知道,那是沈遇年的手机。

沈遇年开会时,手机一向是由蒋森保管,以便及时处理来自合作伙伴和委托人的紧急电话。

但看今天蒋森的神色,难道出的事格外严重吗?

蒋森进来后,先是沉声同其他人道:“你们快点出去,没有允许,不得靠近会议室,也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听见声音的沈遇年太抬眸淡淡的瞥了眼蒋森,没说什么。

其他人其实都有点怕和沈遇年有点像的蒋森,不敢停留,连忙离开。

等人都走后,蒋森望着还在那里平淡处理合同的沈遇年,喉间发紧,艰难出声:“沈总,出大事了。”

沈遇年头也没抬的问:“什么事?委托人的,还是法院那边的?”

蒋森:“都不是。”

听到这里,沈遇年有些意外,看向蒋森。

蒋森咽了咽口水,竟是猛地转身,快步走到落地窗前,将百叶窗降了下来关闭,挡住外面经过的人投来的好奇目光。

见他这个举动,沈遇年停了笔。

随后,蒋森走回到沈遇年都面前,将拿的手机递给他,道:“不久前,您父亲打过来电话。”

沈遇年扫了眼手机,冷淡道:“我说过,不论沈家有什么事,一律你来处理,将结果告诉我即可。”

“可这次不一样。”蒋森硬着头皮开口道,“您在开会,不知道网上信息。那个……吕小姐……”

“吕小姐”三个字一出口,沈遇年就倏地看向蒋森。

“吕小姐的事突然又出现在了网上,而且已经成了热搜,还有人扒出她曾是沈家养女,对沈氏集团造成巨大名誉损失,导致沈氏的股票下跌。您父亲打来电话,是问您是不是还和……吕小姐有联……”

话没说完,蒋森声音戛然而止,惊的后退。

只见沈遇年手上青筋直跳,生生将手里的笔捏断!

沈遇年蓦然起身,脸色难看的骇人,如同敷了一层冰般冰冷。

如同仔细看,还会发现他垂在身侧攥紧的手微微颤抖。

沈遇年一字一顿的问:“她的事怎么又会出现在大众视野?!”

“沈总,您应该还不知道,吕小姐她……回国了。”

……

安城通往阳城的高速公路上。

陆容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在第七个电话的时候,吕湖衣接通了。

一经接通, 陆容立即出声问:“我看到网上爆出你在阳城所住酒店的照片,你现在在阳城哪儿???”

就在不久前,陆容一听吕湖衣出事,就立刻拉着连神机离开赶回阳城。

路上,陆容给手机开机后,屏幕上涌出无数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其中有齐老的,温安安和苏梦的,孟陵明的,还有沈遇年和沈清泽的,就是没有吕湖衣的。

沈遇年和沈清泽是打电话和发消息最多的人。

沈遇年是不停的问她吕湖衣现在怎么样,人还好不好。

沈清泽是不住的问她,吕湖衣在阳城,她还和她认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陆容有些意外沈清泽竟然真的熟悉吕湖衣,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思去问沈清泽为什么会知道吕湖衣了,因为网上不止是爆出了吕湖衣的事,还有她,更有吕湖衣的背景。

微博前五个热搜全是和吕湖衣有关的,居高不下的牢牢占住宝座。

榜首热搜明晃晃的标出吕湖衣竟是京圈大佬养女,疑似插足别人家庭是惯例。

热搜第二个就是她的名字,写着她没有道德底线,竟同某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爱豆来往过密,还插足别人感情。

如果换作是别的明星,或许不会有此影响力。

偏偏跟她绑在一起的是吕湖衣。

截止到目前,吕湖衣的热度已经将微博瘫痪了。

上一个将微博搞瘫痪的是孟陵明。

可是,要知道孟陵明是当红顶流,而吕湖衣已经退圈五年之久,娱乐圈又跟别的圈子不一样,时间是最珍贵的东西。

吕湖衣退圈五年之久,再度出现,却还有这样的影响力,足见吕湖衣当红之时拥有着怎样的国民度。

其实任谁都能看得出,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中生,却被扯到这件事情上来,肯定是有人故意的。

尤其是那句插足别人感情,陆容简直要被气笑了。

手机那头静默了几秒,吕湖衣沙哑的声音传过来:“让你担心了,还牵连到你。”

“你现在在哪儿?”陆容定声又问了一遍。

吕湖衣勉强笑了下,“在你学校附近的那个公寓里。”

说着,吕湖衣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对不起啊宝贝儿,我不是故意不打招呼就来的。除了你这儿,我……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陆容攥紧手,极力克制住自己不在吕湖衣面前失态,“说什么屁话?我的就是你的。你先在那儿住着,我已经往阳城赶了。”

顿了顿,陆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些,“你别多想。现在的我不是五年前的我,你也不是五年前的你,会有办法解决。只要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人泼你脏水。也不会再让五年前的悲剧发生!”

可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倏地响起压抑的啜泣声。

“陆容……”

吕湖衣的声音在发抖,隔着手机传过来,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能让人心尖儿发颤的绝望和痛苦。

“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干净呢?如果我真的……同那个老总发生了关系呢……”

陆容呼吸一滞,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平复吕湖衣的情绪。

就在这时,她的手突然被人按住。

陆容一怔,抬头愣愣的看向开车的连神机。

连神机面色如常,只是用了些力将她的手一点点拉开,而后垂眼瞧了下她发红的手心,冷静的看着她。

陆容忽然平静下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仿佛带着能安稳人心的作用。

“就算如此,我也相信你是不得已。”

“吕湖衣,我相信你,你不能自己放弃自己,明白吗?”

249.幕后黑手 陆容说完,电话那边许久都是难言的静默,除了沉重压抑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音。

良久,那边响起一声低低的嗯。

陆容便道:“睡一觉,等你醒来,就能看到我了。”

吕湖衣这次应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情绪好多了,哑声道:“你这几天也很累,别太担心我。挂了吧,你也好好休息一会儿。”

陆容嗯了声,然后吕湖衣就主动挂了电话。

陆容靠着座椅,垂眼盯着慢慢黑掉的手机屏幕,漆黑眼底有戾气缓缓升起。

可能的幕后黑手的人选在她脑海里一个个闪过,每想到一个,陆容的神色都会冷几分。

连神机偏头看了她一眼,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覆上陆容攥紧手机,青筋直跳的手,低沉嗓音里似乎也浸着寒意。

“我已经让人在查了。别想太多,这事能解决。”

话才落,陆容倏地抬眸看向连神机,视线与他的交汇,没头没尾的说道:“五年前,吕湖衣被这些事逼的自杀过。”

连神机微怔,没明白陆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他还是安静而认真的听着陆容说话。

“那时候,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她就自杀成功了。”

“我其实当时并不知道她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被救下来后,消沉了一段时间,然后决定出国。她的事,我是猜到的,因为那时候,她拜托还在华国的我替她做一件事,她要我替她给一个人传话。”

连神机福至心灵的明白了陆容说的是谁:“沈遇年?”

陆容看向窗外,点点头。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与京都沈家有关系。”

“而她出国的那段时间,一开始,她并没有振作,被影响的很深,每日都浑浑噩噩的。”

那时候,陆容和吕湖衣还很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吕湖衣丑闻缠身,一夕之间从云颠跌落尘埃,如过街老鼠般被无数人唾骂践踏,而她被父母亲手卖给人贩子,一个人九死一生艰难逃命。

“她本来以为她活不过十七岁了,但她最后撑了下去;我也以为我活不过十二岁了,但我活了下去。我们都出乎意料的走过了那段时间。”

连神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下,仿佛想起了什么,眼底氤氲着复杂深沉的情绪。

陆容却并没有注意到,继续自言自语般说道。

“谁还没有个说不出口的过去了?只要过去了,仔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也不值得记住。我和吕湖衣都以为,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那些事情也会逐渐消失。”

不管是她的,还是吕湖衣的。

总要往前走,才能过的轻松些。

“但是,总有人看不得别人好,还犯贱的作死。”

陆容突然冷笑一声。

连神机看她一眼,在这一瞬间捕捉到了陆容的意思:“你已经猜到是谁了?”

陆容也看向他,目光极冷,没说什么。

连神机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缓缓道:“且不说别的,单就你朋友吕湖衣是京都沈家养女的事情,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

他单手打着方向盘,向陆容解释。

“在京都,沈家位列四大名族,地位和影响力不可小觑,自然关注沈家的人也非常多。可那些人大多只看到了沈家的表面,对于沈家的秘闻,其实并不知道。其中就包括,沈老爷子夫妇年轻时没有孩子,想领养一个,虽然领养的是沈遇年,然而,最初,沈太太看上的,其实是一个小姑娘。”

而那个小姑娘,便是吕湖衣。

沈家偌大基业,即便领养的是女孩,日后招一个上门女婿,孩子冠沈姓,沈家基业倒也不至于落到别的姓上,也说的过去。

但是,最后他们领养的却是一个男孩。

原因、过程不得而知,反正最后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便变成了沈遇年,很多人并不知道沈家最初相中的其实是一个女孩。

他们更不知道,沈太太又实在喜欢吕湖衣,舍不得放弃,觉得多领养一个孩子,沈家也不是养不起,就连吕湖衣也一并带走。

可沈家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对外公布吕湖衣的养女身份,只是叫吕湖衣住在沈家,一切吃穿用度按小姐的规格来,吕湖衣也极少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对于名门间的各种晚宴,也向来不出席。

在那个年代,吕湖衣在豪门顶流里,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格格不入。

这对于外人来说是隐秘,对于名门望族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当不知道就是了。

毕竟,谁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跟沈家对着干。

所以……

连神机蹙眉道:“爆出吕湖衣背景的人,一定是京都的人。只有常年居住京都,且身份地位不低的人,才会认识你朋友,对你朋友的过往知道的一清二楚,不会害怕被沈家追究。”

同时,这个人又跟陆容有过节,所以在爆料时一并将陆容也给带上。

满足这几个条件的人,在陆容的印象里,屈指可数。

连神机声音里沁着冷煞:“你已经知道了是吗?那个人是是谁?”

于连神机而言,单单只是吕湖衣出事,不会多么触动连神机,他最多只会在沈遇年开口向他求助时,顺手帮一把。

但现在牵扯到了陆容。

天知道连神机在看到陆容的热搜时,将幕后那个人在心里究竟活刮了多少遍。

连神机没想到的是,他说完那话,陆容看着他的表情突然不爽起来。

陆容一把甩开连神机的手,“巧的很,你认识。”

连神机:“???”

陆容冷笑一声,面无表情:“杨汝清。”

连神机:“??………”

陆容不再去看连神机,皱着眉头,往后探身拿过放在后座的笔记本,坐回去打开笔记本,十指快速的敲击键盘。

连神机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俊脸都黑了。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陆容,见陆容不太想理他,心里顿时将杨家拖入了黑名单。

杨汝清……

杨家……

很好,杨家真的飘了。

250.净网 对于众多网友而言,这一周,绝对是他们吃瓜吃的最懵逼的时候。

先是顶流孟陵明突然官宣疑似退圈,这热度还没有下去,公关也没有处理好,网友们讨论热度居高不下,正是时时关注网络最新动态的时候。

然后,他们密切关注着,就关注到了另一个大瓜。

五年前身陷丑闻退圈的女顶流,疑似现身要复出,短时间内,各大营销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迅速占据各种头条,如潮水般几乎淹没互联网。

各个网友激愤的评论也随之出现。

“有没有搞错,知三当三,这样的人也配复出??”

“贵圈是没有门槛了吗?什么样的人都能来捞钱?”

“坚决抵制劣迹艺人!”

“她要是能复出,不好意思,从此我再也不看娱乐圈了。”

“楼上加一,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牛马都能出来当人了。”

也有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人问。

“2g网纯路人路过,求问是什么瓜?”

“笑死,每日都在瓜田里,但总跟不上新的瓜。”

“+1!”

“+10086!”

每每看到这样的评论,便有“好心人”激情指路:“不知道的网友赶紧去搜搜五年前发生过什么大事吧。”

“搜五年前?能搜的出来吗?”

“姐妹,说的再具体点啊!”

“就是就是,好歹说个词条,好人一生平安啊!”

但诸如此类的评论一经出现,便立即被其他人给攻陷。

“姐妹,你这2g网是落后到太平洋去了吗??”

“还在问的人麻烦请麻溜滚去搜五年前!这就是词条!”

“没错,这就是属于吕湖衣独一无二的词条!”

看到这些,不明所以的人只觉被气笑,毫不留情的怼回去。

他们就没看过哪个艺人嚣张到以年为单位作词条,怎么着,是国家领导还是创吉尼斯纪录了?

在两方人逐渐怼起来的时候,还真有不知道的网友默默去搜五年前,浏览完弹出来的内容后,看到的人纷纷炸开锅。

“这个吕湖衣原来这么牛逼的吗???”

“以一己之力开启流量时代,孤身奋战对抗外娱,吊打国际众多天王歌星,成就歌坛史上最年轻国民天后,还有几十首原创歌曲,风格多变前卫,放到现在听也不过时!”

“淦!我去搜了她的歌,居然还听过!我爸妈现在都还在听,真就离谱!”

“关键她那时候还没成年!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她是生生把五年前的娱乐圈变成了她一个人的娱乐圈啊!”

“卧槽!大佬在上,小丑竟是我自己!”

一时间,搜完五年前的无数人不约而同目瞪口呆。

但知道后,就是迎面而来的迷惑。

“不对啊,人家大好星途,怎么会想不开知三当三爱?”

“楼上的人不知道了吧,人家可不只是流量巨星,还是大佬养女,具体指路微博热搜。”

“悄悄跟你们说,我去搜了那个京圈大佬,真就牛逼格拉斯!”

“giao!有钱人的世界都这么花吗??”

“花不花的无所谓,难道没人注意到吕湖衣有多漂亮吗??简直就是人间富贵花!”

“我可太吃她的颜了!”

“啊啊啊这么一说,我想体会那个老总的快乐!”

“酸啊……钱不钱的无所谓,我也想体会这份快乐快乐!”

“笑死,人家根本看不上。”

就在一众网友讨论的热火朝天时,有人回味无穷的想再去翻帖子吃瓜,突然发现,帖子没了??

不断有人发现这一情况,懵逼的回去找浏览记录,然后就看到,几乎所有有关吕湖衣八卦的帖子营销号,在极短的时候内被迅速删帖消失。

如果只是一家两家的还好,问题是……所有的都是如此!

网友们这下震惊无比,瞠目结舌。

这时,又有网友冷不防点出。

“微博能进去了!”

于是无数网友立马转移阵地去微博,流量之大,差点将刚修好的微博再次弄瘫痪。

然而,他们想看到的没看到,一进去微博,网页干净无比,半点有关吕湖衣的信息都没了。

网友们:“???”

“难道我经历了一个假瓜???”

“年度最大玄学事件!”

“楼上的别乱说,可太吓人了!”

有网友跳出来证明:“不是假瓜,有如下截图为证。”

“……卧、槽?”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网友顿时沸腾。

“所以这是有人大手笔撤去所有信息了?”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吗?”

“妈耶,我出息了!有生之年,资本竟在我身边??”

但有人不甘心,想继续挖更多瓜,却没想到,他甫一发出去帖子,账号立即被封。

经历这种事的人还不止一个两个。

“……!!”

别问,问就是慌的一批。

当越来越多类似的人也被封号了,慢慢察觉到什么的网友们陷入集体沉默,谨小而紧张的气氛在网上迅速传播开。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楼上的意思我明白,要不你大胆挑衅一下?”

“你当我傻呢??”

“呜呜呜,我就想问,还有没有人有图?”

“楼上的真狠人,这种时候还敢顶风而上??”

“不是啊,你们不觉得那个顶流小姐姐,她长的真的贼好看吗?”

“那还用你说?你可以质疑她的人品,但不能质疑她的颜~~~”

也有人悄悄冒出来,谨慎发文:“大家难道没有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

“??”

“???”

“上热搜的可不只有顶流那位,还有个小姐姐呢,可为啥大家都跟没注意到她似的?”

看到这条评论的人:“……?!!!”

殊不知早就有无数人在清网之前被封号。

一看到终于有人提到这点,他们用亲朋好友的号含泪小心翼翼提醒:“说这句的人小心了,千万别提那位小姐姐!”

“为什么??”

“你们猜我为什么没上自己的号呢?”

“毫不夸张的说,小姐姐是刚提的,此刻人已经与某凡朝夕相处了。”

“别问,问就是自愿的!呜呜呜~~~~”

“封号警告+1……”

一言激起千层浪!

“卧槽?难道这才是隐藏大佬???”

“楼上的真相了。”

“妈呀!平凡限制了我的想象!”

“我出息了,一天之内与两大佬如此近距离接触!”

251.很快就轮到你管了 陆容到达阳城时已经是深夜。

连神机直接送她到学校附近的公寓,在陆容要下车时,问:“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连神机其实挺担心。

吕湖衣的网上热度居高不下,无数娱乐圈狗仔记者和营销号都人都往阳城赶,网上爆出都吕湖衣的酒店外面现在已经人满为患,还有人不信吕湖衣已经离开了阳城,蹲在阳城各个地方守人,就等拍到一手八卦。

虽然过来公寓的这一路,遇见都狗仔记者不太多,但难保没有,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拍下和吕湖衣的照片,只怕还没等处理,网上又会翻天。

陆容摇头,淡淡道:“拍就拍,他们敢拍敢公布,我就彻底封了他们的号。”

连神机听完这话,笑了起来。

是,他忘了,这位小祖宗是互联网高手中的高手,没人能在属于她的领域上让她吃亏。

就在路上的时候,连神机便亲眼目睹陆容大手笔的直接净网,嚣张的简直令人心痒。

连神机温声道:“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

陆容瞥他一眼,“知道了。”

说完,陆容便下了车。

连神机一直目送着陆容进了公寓楼,直至人消失在了视线里,他面上温色骤然消失转冷。

他从口袋里翻出自己的的手机,一打开,就是无数未接来电和信息,只不过连神机将手机设置了静音,路上就没听到过铃声。

连神机直接拨通连巽的号码,同时打手打着方向盘,驶动车子离开。

连巽那边几乎是秒接。

“喂,三爷您送陆小姐回去了?”

连巽他们都知道,连神机这一周来都陪着陆容在安城。

连神机不在的时候,他们忙的脚不沾地,偏偏这种关头又出了这种事,他们简直要忙疯。

连神机淡淡嗯了声,问:“查清楚了吗?”

连巽连忙道:“回三爷,已经查……”

这话没说完,那边的连巽忽然被人抢了手机。

下一刻,祁轼安欠揍的声音响起:“三爷,您可真是魅力够大的,人都不在阳城了,还在惹出桃花债。”

连神机皱眉,冷声道:“说人话。”

祁轼安啧了声,“是杨家的杨汝清做的。她为什么这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不过,小邻居的那个朋友居然就是吕湖衣,这我可真是没想到。难怪上次小邻居和沈遇年像是认识的样子,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在。我现在倒是不知道是该先感叹吕湖衣倒霉,被杨汝清针对小邻居顺带上了,还是该感叹小邻居倒霉,认识的人个个都不省心。”

说到最后,祁轼安幸灾乐祸道:“当然,还是三爷您厉害啊,这桃花那么不死心。您可是不知道,查出来时杨汝清的时候,连景那小子郁闷了好久。”

“祁少爷,”连巽在那边无奈的叫了声,“您就别损连景了。”

“行吧,”祁轼安懒洋洋道,“三爷,怎么解决?杨家可不好动。”

连神机凤眸微眯,寒芒毕露,“我像是会顾忌杨家的人吗?”

祁轼安一下子笑了出来,不怕事的煽风点火:“那必然不是啊!三爷您说,怎么处理?这次可一定要挫挫杨惊寒的锐气,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连神机目视前方,深夜的马路上空无一人,他逐渐提高车速,越来越快。

到最后,他的车子几乎在飙速,令人心惊胆战。

连神机语气低沉危险,缓缓道:“杨家在特殊部门上坐了那么多年,该让出来了。”

那边的祁轼安顿时眼前一亮,“特殊部门这块香饽饽,盯着它的人可不止杨家。要是没了特殊部门的掌事权,杨家在京都的地位自然大大下降。杨惊寒父子这下不得被气的大吐血?”

……

另一边。

陆容上楼时,接到了来自徐福的电话。

但陆容接起电话后,听到的声音却是齐老的。

“丫头,小吕怎么样了?你也没事吧?”

陆容按开电梯进去,听到齐老的声音,多少有点意外:“您……您不问网上那些传言?”

“不过都是些谣言,那些有什么好问的?我老头子人是老了,但又不眼瞎耳聪,还能看不出那是有人故意搞你俩都?现在最重要的是人怎么样。丫头你可好好劝劝小吕,小心她想不开啊。”齐老担心道。

陆容心里一暖,应道:“我知道了,她不会有事的。”

齐老相信陆容,这下松了口气。

放下心来后,齐老又赶紧问:“那你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知道。杨汝清。”陆容淡淡道。

齐老一愣,接着就是大怒:“她?我就知道那姑娘不安好心,她居然敢动你??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

“我也咽不下。”

齐老冷不防听见,愣了下,按耐着脾气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容微微抬头,目光落到不断变动的楼层上,声音在空荡的电梯间里更显幽冷。

“呵,光是动一个杨汝清,出不了这口气。”

齐老瞬间明白陆容的意思,不由十分诧异:“你……你想动杨家?”

陆容也没瞒着,直接承认:“杨家在京都位列四大名族,靠的就是对特殊部门的主事权。杨家一门,杨惊寒在特殊部门任高职,杨汝清也进特殊部门,既然如此,那就让特殊部门的主人换个姓。”

齐老下意识想说你怎么做得到,可转念想到陆容是无相生,又似乎觉得陆容似乎能做到。

他毫不犹豫点头:“你尽管做,我都帮你。”

“不用,你是研究院的人,不适合掺和特殊部门的事。”

说完,陆容让齐老早点休息,直接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陆容走了出去。

陆容在同一时间,拨出去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被人接通,陆容听见那边的人打了个哈欠,声音里难掩困倦,下意识骂道:“谁啊?敢打扰老子睡觉?”

陆容一边走,一边凉声反问:“你是谁老子?”

“当然是……”

话没说完,那边的人顿时反应过来,“无相?哎,怎么是你啊,错了错了,不是说你,你这时候找我什么事啊?”

陆容淡声问:“你之前跟我说,青山居还差一个二把手,还算不算数?”

“肯定算啊!等等……你想通了???”

那边的人震惊出声,一下子就醒神了。

陆容冷冷道:“但我有一个要求。”

那边的人忙不迭道:“你说你说,别说一个要求了,就是十个一百个,大哥我也给你做到!只要咱兄弟俩联手,天下所有玄师,还不是尽在股掌间!”

“我也要做特殊部门的二把手。”

“好嘞!”那边的人难掩激动,不假思索应下。

但话音才落,那边的人突然反应过来陆容说的什么,差点失声。

“特殊部门???兄弟你认真的吗??特殊部门可不归我管啊!”

陆容哦了声,“很快就归你管了。”

手机那边的人:“???”

252.不瞒了,我三道同修 说话间,陆容已经走到了公寓门外。

她抬头看了眼门,一边从包里翻钥匙,一边对手机那头的人淡淡说道:“这两天准备一下。”

那边都人都懵逼了:“准备什么?”

“做好准备——接、管、特、殊、部、门。”

陆容轻描淡写的丢下这一句威力堪称核弹的话,没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前,陆容依稀听见手机那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卧槽两个字音控制不住的油然而发。

但她没管,挂电话挂的非常干脆。

然后,陆容掏出了钥匙,将门打开。

公寓里一片黑暗,陆容进去的时候,玄关处的感应灯随即亮起,荧荧的冷光映在陆容寡淡眼底,显得格外苍凉。

陆容反手带上门,将包扔到沙发上,便往里走。

借着那一点光,陆容准确无误的走到自己房间外,没过多犹豫,轻轻拧开门把手进去。

里面也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窗前的厚重帘子被拉的严严实实。

陆容根据记忆摸上墙面上的灯。

但还没按下去,一道沙哑的声音在黑暗里突然响起。

“陆容,别开灯。”

陆容手顿了下。

沉默片刻,她收回手,在黑暗里摸索着走向床的位置。

陆容的夜视能力还是不错的,但她却没在床上看到有人躺着的轮廓。

她便绕过床去,果然在朝着窗子的这边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吕湖衣把自己缩在了床脚,一动不动的。

陆容在原地坐了会儿,并没有过去,而是就地盘腿坐下,淡淡开口:“我查到幕后下黑手的人是吕湖衣。”

吕湖衣没作声。

陆容闭了闭眼,靠着床沿,又说道:“在孟陵明的演唱会现场时,我把她揍过一顿。我想,她应该是记恨我,又无意中查到你和我在一起,为了报复我,顺便拿你的事做文章。”

说完,陆容沉默了好一会儿,哑声说:“对不起。”

听到这话,吕湖衣有了反应。

她似乎是愣了下,然后摇头:“和你没有关系。就算……就算没有杨汝清,也会有别人。我逃不过的。”

出乎宁然的意料,吕湖衣此刻极平静。

可就是太平静了,陆容直觉吕湖衣的状态不对,有问题。

吕湖衣说完那话,就笑了声,呢喃般念道:“我逃不过的……逃不过……它真真切切的发生过,只要我还活着,我永远……不能真正忘记……它也不会放过我……它不会放过我……”

陆容皱眉,目光在黑暗里准确的落在吕湖衣的身上,声音沉稳坚定。

“你也没有错,错的是别人。别人犯下的错,为什么要由受害者来承担所有的痛苦?这不公平。”

“公平?可公平又是什么呢?”

陆容觉得吕湖衣应该是哭着的,可她说话时,又是嘲讽讥诮的笑意,又哭又笑,形似疯癫。

“陆容,你难道就不问问我,当初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吗?”

“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我不是受害者吗?”

“你难道就不怕……我根本不配有公平吗?”

“没有。”

陆容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吕湖衣愣住。

怔愣过后,她终于压抑不住哭声,发颤的身子在黑暗里缩成一团,脸埋在膝盖里,仿佛这样就不用面对那些事。

陆容迟疑了下要不要过去。

她印象里的吕湖衣是骄傲张扬的,就如此刻,哪怕承受不住了,宁愿躲在黑暗里,也不愿意别人看见她面上的脆弱。

陆容便没动,静静的等着吕湖衣发泄情绪,无形中给予她陪伴。

良久。

等吕湖衣似乎缓一些了,陆容才开口道:“杨家以三道玄师出身,风水师、制符师、制香师都有,是以,得以立足于特殊部门。我在回来的路上,已施法断了杨家运数。从今往后,我要他杨家再出不了玄师,传承尽数断于此代!”

这话令吕湖衣呼吸微滞。

她一时间再顾不得自己,猛地抬头看向陆容的方向,几近失声。

“你……你疯了?”

“杨家能稳立京特殊部门,实力不可小觑,肯定能发现你做的手脚,到时候他们会视你为眼中钉,就算连神机护着你,可他们是玄师,防不胜防!”

想到这儿,吕湖衣急得整个人都更加不好了。

“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有连神机和齐老在,加上你自己的本事,你这次不会有太大事的,犯不上拿自己的未来去和杨家……”

不及吕湖衣说完,陆容忽然打断她的话:“我瞒了你一些事。”

吕湖衣沙哑声音戛然而止:“……什、什么?”

陆容在黑暗里望着吕湖衣,声音难得温柔。

“不装了,我是三道齐修的玄师。”

吕湖衣闻言,脑子一下子就卡壳了,几乎转不过来,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

“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天字级风水师无相生是我,天字级制符师少司命也是我,天字级制香师王权更是我。”

听完陆容说的话,吕湖衣满脸呆滞。

因为陆容说的这三个名号,她都听过!

风水师无相生,在华国黑白两道混得风生水起,名声如日中天,是特殊部门费尽心思找的人,也是众玄师之首青山居的座上宾。

制符师少司命,则是国际犯罪地狱金三角地区的神秘人物,据说便是秘密监狱里关押的那些心狠手辣,令人闻风丧胆的重型罪犯,也听少司命的。

制香师王权,那更不用说了,G洲地下拍卖场之王,放眼整个国际,也就只有王权能在地下拍卖场随心所欲,被那里的人奉为圭臬。

吕湖衣是在国际联盟的时候知道这些的。

但她从没有想过,这截然不同的三个人,竟然都是她眼前的陆容!

陆容没管吕湖衣的反应,只是随意的靠着床沿,仰头望着天花板,淡淡说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杨家便是如何,也再翻不出什么风浪。他们就是发现了我布下的法阵又能如何?在我这里,他们也毫无办法。我不怕他们发现,我偏要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杨家一步步的走下坡路,用事实告诉他们,这世道,还轮不到他们做主。”

“还有,杨家不是一向以掌管特殊部门自觉高人一等吗?那我就让他们麻溜的滚出特殊部门!”

说完,她侧头看向吕湖衣:“这些事情,我来解决。你别管、别想,只好好弄明白,你要怎么面对你的事。不论你怎样选择,我在,就是你的底气。”

253.玄师网热搜 陆容说完,房间里陷入一阵难言的静默。

吕湖衣很难描述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可她又的确脑子里空白一片,仿佛全世界的喧嚣都在刹那离她远去,只余她一个人挣扎的荒漠里。

而就在她几乎要窒息时,陆容突然出现,给她带来了往生的勇气。

吕湖衣呆呆的在黑暗里望着陆容的方向。

好半晌,她突然扶着床沿起身,在黑暗里扑向陆容。

陆容若有所觉的抬头,稳稳接住吕湖衣。

不及她反应过来,吕湖衣已经紧紧抱住她,脸埋在她颈窝里,肩膀在微微颤抖。

陆容感受自己的衣服似乎被吕湖衣的眼泪浸湿了。

她默然片刻,抬手拍拍她的后背,冷静沉着的说:“我在。”

这一次,她陪在她身边呢。

……

后半夜,吕湖衣终于没那么压抑了,人哭累了,摸上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陆容给她盖上被子,刚要出去,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吕湖衣抓住。

吕湖衣睡的并不安稳,人在被子里缩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时,还不安的用脸蹭了蹭陆容的手背,呢喃呓语着别丢下我。

反复不断都是这一句话。

她的手被吕湖衣抓得紧,一时收不回来。

陆容怕强行扯回手来会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吕湖衣扰醒,就坐在床边,耐着性子应着吕湖衣的自言自语哄了会儿,给她施了个安神咒,等人睡深了,才一点一点的收回手。

然后,陆容便起身出了房间,将门给吕湖衣关好。

陆容回来的匆忙,手机和笔记本都还在包里,被她扔在了客厅沙发上。

她过去打开客厅的夜灯,从包里翻出手机来。

一打开,满屏都是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看的人头晕。

不过置顶的消息是连神机的,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发来一条消息问她,是不是在陪着吕湖衣熬夜。

陆容想了想,回他一句准备睡觉了。

她发完,就去拿笔记本。

手刚摸到笔记本,手机响了一声,陆容低头一看,连神机是秒回。

“好好休息。”

陆容看完,活动了下发酸的脖颈,并没有真的去休息,而是打开笔记本,连上自己的手机后,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跳动,笔记本屏幕上随即弹出来一个全新的页面。

——玄师网。

这是华国所有玄师交流的唯一渠道,特殊部门也在上面注册了官方账号,有时候,特殊部门还能在这上面招徕到合适的人才。

陆容直接登录了自己的账号。

账号个人页面上,写着明晃晃的无相生三个字。

其实陆容也并没有想做什么,她只是用自己的账号发布了一条动态。

发完后,陆容盯着屏幕,冷笑一声,啪嗒一声关了笔记本,拿着手机去客房休息。

然而,玄师网上,却是极快的沸腾炸锅,丝毫不异于核弹爆炸。

……

另一边。

远在千里之外,某座山景别墅内,二楼主卧室。

一个穿着睡衣,身形高大,长相粗矿的男人正在阳台上惆怅的抽烟,手里还拿着手机,正对着那头的人吐槽。

“我怀疑无相是玩我!你说他提什么要求不好,非要特殊部门???这老子哪儿能做到啊?”

手机那头的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困到怀疑人生。

“大哥,无相给你找麻烦也就算了,您不能把麻烦找到我这儿来吧?您看看现在几点了,就算有要求,好歹等到明天再说……”

“等个屁!”男人猛吸了一口烟,蹲在地上吐圈圈,“你知道无相还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啊?”那边的人敷衍的应了声。

男人面无表情道:“她让我等着给她接管特殊部门。”

“噢,那不天下掉馅饼……什么???真的假的?!”

那边的人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清醒了。

男人抽着烟,语气很迷茫;“老子哪儿能知道是真的假的?再说了,特殊部门是那么容易就能接管的吗?你说说无相,不想加入青山居就不加嘛,搞这种无法实现的来糊弄我。”

那边的人有点懵逼:“可依无相的性子,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顿了顿,那边的人语气突然警觉:“大哥,您老该不会是哪儿得罪无相了吧?”

男人眼睛一瞪,立马说道:“怎么可能??我要是敢得罪,还不得被无相给阴死……”

话没说完,卧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门甩到墙面上发出哐当一声重响,将男人和手机那边的人都给吓出了卧槽。

男人立马起身,怒道:“哪个龟孙子敢来踹老子的门?!”

随后,男人便看见一个小弟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大哥,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他跑的急,很快就到男人面前,急急刹车停下。

结果,还没等站稳,男人一巴掌呼在他身上,直将人扇了个趔趄:“急什么急?能不能稳重点?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老子都不好意思说你是老子带出来的人!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天再说?没看见现在几点了??”

小弟险险站稳,还没开口,就被喷了一脸口水。

待男人说完,他抹了把脸,苦着脸道:“老大,你出事了!”

一听这话,男人立马瞪他:“你说什么??”

小弟深怕再被抽,连忙掏出手机,指着屏幕上:“老大,您快看!您真的出事了!”

男人皱眉,一把夺过手机来:“都说稳重点了,你听不……”

目光落在屏幕上,男人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屏幕上是玄师网的页面。

小弟给他看的是玄师网热搜第一。

——惊!青山居公开挑衅杨家掌舵人!

男人:“???”

再往下看,下一个热搜是无相生终于正面回应特殊部门。

男人眼睛顿时瞪大,哆嗦着手顺着下面的链接点进无相生的主页。

主页只有一条显眼的动态:

——@特殊部门,经与柳青山商议决定,欲携青山居加入特殊部门共同发展。唯有一点要求:不想在特殊部门看见杨家人。

男人:“!!!”

男人眼前一黑,差点腿软当场跪倒。

“兄弟,你是我亲兄弟,不带这样玩哥的啊!!”

因为他就是柳青山。

254.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 陆容是被不断的手机铃声吵起来的。

她才睡下没多久,黎明时分,就有人打来追命连环call,她不接就不罢休似的。

陆容烦躁的拿枕头一翻捂住耳朵。

那铃声还是不断。

陆容最后不得不屈服,黑着脸摸索到手机按下接听键,才放到耳边,柳青山惊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兄弟,你是遇上什么过不去的坎了吗?作什么非要跟京都杨家作对啊?!!你刚他们就刚吧,为什么还把我给拉进来了!!”

陆容将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些,等柳青山说完,她才开口:“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她心情本就不好,连带着语气也压着股戾气,听着人心里发怵。

柳青山噎了下,底气没那么足了:“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睡的,问题是……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给我打电话吗??我都接到特殊部门的电话了!好多道上朋友问我是不是真的,你这叫我怎么回答啊。”

柳青山都怀疑,陆容是不是对他青山居在道上的影响力有点不自知。

青山居可是华国内除特殊部门以外,聚集玄师最多的一方。

他柳青山作为青山居之主,广结四海好友,更是一呼百应。

如果他真的加入了特殊部门,那就相当于青山居从此也是特殊部门的势力。这代表什么?代表那些与青山居有关系的,或者与青山居荣辱与共的玄师,最后都有可能一并跟着他入特殊部门。

这些人数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都足够再将特殊部门扩大两倍了!

更别提,他要是真的带领青山居加入特殊部门,那他的势力势必会与杨家形成冲突!

到时候,就算他不愿意与杨家为敌,也没办法。

但眼下的问题是,陆容直接给他决定好了!

笑死,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便已经无形中挑衅了杨家。

陆容打了个哈欠,淡淡道:“你什么都不用做。”

“???”

“兄弟,你认真的吗??我这都相当于指着杨家鼻子撒野了,你让我什么也别做???”

柳青山都想原地倒了。

陆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压着脾气说道:“这两天,你整理一下青山居的内部资料,然后等着进特殊部门,特殊部门联系你,你就见。”

柳青山呼吸一滞,这下傻眼了:“无相,你真的是认真的???”

陆容嗤笑一声,“我是天字级风水师,这个消息一爆出去,你觉得特殊部门有理由拒绝我吗?”

柳青山:“!!!”

当然没有了!

纵观华国上下,天字级的大师可是比发现月球能住人还要稀罕!

这么一想,柳青山狠狠咬牙:“行!拼一拼,单车变摩托,兄弟跟你干了!你等着,我这就让人把你天字级的消息散出去,也好多一个筹码谈判!”

“不用,我已经安排好了。”陆容道。

柳青山一听,呆住,反应过来卧槽一声:“所以你这是真的要把杨家拉下水的节奏?无相,杨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啊?”

陆容冷笑:“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人。柳青山,你听好,我不止要你加入特殊部门,还要你把特殊部门的掌事权拿到手。他们要见你,你就见,明确告诉他们,一山不容二虎,杨家在,那我和青山居便不在,想必G洲特盟很乐意合作。”

柳青山倒吸一口凉气。

这操作狠啊!

谁不知道特殊部门一直在争G洲特盟五大理事权之一?

这种关头,他们怎么可能会让无相生和青山居加入特盟,壮大特盟其他人的力量?

柳青山信心顿增,一下子支楞了起来,豪气万丈道:“好!咱兄弟联手,其利断金!”

陆容:“……”

陆容并不想应这种中二口号,直接挂了电话。

但挂了电话后,陆容一时也睡不着了。

她在床上烦躁的躺了会儿,又拿起手机,切出亚斯都页面,给他打过去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响。

陆容方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亚斯那边一阵猛烈呼啸的风声。

她不由愣了下,“你在什么地方?”

“喂!什……么??”

亚斯的声音被风声吹的破碎,他听不清陆容的声音,陆容也听不清他的。

陆容干脆挂了电话,给他发消息:“你在哪儿?”

亚斯秒回:“在直升机上呢。”

陆容挺纳闷:“这个点,你在直升机??晚上不睡觉吗你?”

“别提了!”

亚斯字里行间都透着暴躁,跟陆容一连串的倒苦水:“小容容,你不知道边纪他妈的太过分了!他昨晚居然拿海关的事把我灌醉,然后把我带去了联盟大厦!”

陆容:“……你不是不怕联盟大厦吗?”

“我是不怕啊!可你不知道……他妈的他原来是个变态!他他他……他拿手铐铐老子,还喜欢那啥那啥……他妈对着……硬了!”

陆容:“???”

亚斯发完突然反应过来,迅速撤回,咬牙切齿道:“你不许看。等老子好了,老子到时候一定要宰了他!”

陆容冷不防道:“你忘了你打不过边纪吗?”

“……”

亚斯气的彪出了一句华国谚语:“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老子比他年轻,等他老了,还打不过他吗?!哼,看着吧,我就跟他死磕到底了,看谁熬得过谁!”

陆容诡异的沉默片刻,福至心灵的问:“所以你连夜偷了联盟的直升机跑了?应该不是直升机,战斗机吧?”

亚斯:“……”

陆容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居然在亚斯那一连串的省略号看出了淡淡的忧伤和憋屈。

亚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问陆容:“话说回来,你找我什么事?”

陆容:“哦,原本是想找你帮我在联盟和特盟那里散布点消息。不过……嗯,你现在可能不是很方便。”

“?小容容,你这是在质疑我吗??”

亚斯奇奇怪怪的自尊心瞬间上线:“作为一个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我当然很快就能振作起来!小容容你说,散步什么消息?”

陆容:“你确定?”

“当然!”

隔着屏幕,陆容都觉得亚斯在龇牙咧嘴的炸毛。

陆容嘴角一抽,回道:“去联盟散布华国玄师无相生是天字级,且认识另外两位天字级玄师,特盟已经想到办法拉拢他的消息。然后去特盟散布华国特殊部门与无相生有仇的消息。”

亚斯:“……??”

陆容一直知道,G洲三大盟中,联盟其实与华国的联系最密集,而特盟却很排外,特殊部门想要攒够筹码跨进特盟的门槛,她是必然的选择。

而杨家……

呵,她到要看看,杨家能有多重要。

255.沈遇年的电话 陆容同亚斯说完,在床上又躺了会儿,起床换衣服洗漱。

正好到了周末,陆容便干脆又向孙恒请了周末的假。因为她怕吕湖衣一个人在公寓,会做出点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而陆容出去时,意外的看到不比她睡得久的吕湖衣已经起来了,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做早饭。

从陆容这个角度看过去,不过几天没看,吕湖衣却瘦了一大圈,腰身更加纤细。

陆容在原地站了会儿,朝吕湖衣走过去,停在厨房门前,抬手撑着门边。

“时间还早,可以多睡一会儿。”

吕湖衣动作顿了顿。

片刻,她往快煮好的粥里加了点小料,声音听上去倒是平静。

“睡不着,索性不睡了。”

说完这话,她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看向陆容,微微一笑。

“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吧?今天算你运气好,我难得想下厨。”

陆容仔细的望着吕湖衣。

对方还是那一副张扬明媚的模样,甚至似乎心情不错的画了个很好看的妆,显得五官更加精致漂亮。

但眼里还有明显的红血丝,双眼也有些肿,黑眼圈倒是遮的很自然。

陆容也不去点破她,点点头,“那我等会儿告诉连神机,不用给我做饭了。”

吕湖衣听到这话,调侃道:“我倒是早有耳闻,连家三爷厨艺堪比国际名厨。可别是连三爷的手艺将你的胃口养刁了,看不上我这小家子手艺了。”

陆容微微挑眉,“说不定呢。”

“去你的。嫌弃也得给我吃完。”吕湖衣笑骂道。

陆容作出无奈的样子,耸了耸肩,“行吧。”

话音才落,陆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瞥了眼,目光微顿,看向吕湖衣,“沈遇年打过来的。”

吕湖衣刚要转身的动作停住。

陆容征求吕湖衣的意见:“想让我接吗?”

吕湖衣沉默。

片刻,她关了天然气,解下腰间围裙,自言自语般说道:“粥好了,得刚刚好才好吃。早一点,晚一点,时间都不对。”

说完回头看向陆容:“你的胃口可比我讲究多了,更明白这个是不是?”

陆容深深的望着她,应了声:“好。”

她拿着手机转身走向书房:“我处理完了再出来吃饭,你先吃。”

吕湖衣无言的望着她。

门关上的刹那,吕湖衣撑着的肩膀忽然就耷拉下来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自嘲般的说道:“真脏……怎么都洗不干净。”

……

书房里。

陆容关上门后,便接通了沈遇年的电话。

只是手机那边是一阵寂静,陆容只听得见轻微的呼吸声。

她走到桌后坐下,直截了当的说:“吕湖衣暂时不想见你,也不想见任何人。”

那边的呼吸声顿时更加沉重。

好半晌,沈遇年沙哑的声音响起:“那她……怎么样?”

“不好。”

沈遇年可能是没想到陆容对此也说的这么直接,一时有种不知怎么办的无错。

陆容屈指敲着桌面,淡淡道:“你比我认识她的时间久,她好不好,你比谁都清楚,问我有什么用?”

沈遇年默了默,自嘲道:“你说得对,我清楚。”

“那你现在知道是谁做的了吗?”陆容问。

“知道。”

那边的沈遇年嗓音沉重冰冷,“我查到了,也向连神机求证过了,是杨家的杨汝清。就在……昨晚,沈老爷子让我回沈宅。”

陆容若有所思的开口:“你不是该叫他父亲吗?”

“他不配!”沈遇年冷淡声音屁的情绪波动忽然强烈了起来,“他对我的养恩,我已经还清了。这些年来,清泽不在,我替他们撑着沈氏,从未向他们索要过一分一毫。过去他们花在我身上的,我奉还双倍。我已经……不欠他们了。”

说到这里,沈遇年笑了声,笑意里却全是讥诮。

“如果他们就这样,或许我与沈家会这样过下去。而昨晚,他还要我想办法撇清阿衣和沈家的关系,以侵犯沈氏名誉为由将那些报道过的媒体全都告上法庭,告的他们倾家荡产,以此震慑其他媒体,警告他们不许再造谣。”

“那你答应了吗?”

“没有。”

沈遇年不仅没有答应,还一步不愿退,气的沈老爷子当时就要对沈遇年动家法,沈夫人都没拦住。

如果不是陆容后来大手笔的净网,网上不利言论迅速消失,再没人敢发布什么,沈老爷子都未必愿意放沈遇年离开沈家。

手机那边的沈遇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她现在不想看见我,可我还是想告诉她,现在的我现在已经是华国最顶尖的律师,不管打什么案子,都不会败诉。她的案子,更不会。”

陆容忽然问:“她的事情,是不是同沈老爷子有关系?”

沈遇年呼吸微滞,缓缓的嗯了声。

陆容往后靠住椅背,抬头看着上面。

在这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猜测。每一种猜测,背后的真相都那么的残忍冷酷,令人不忍直视。

现在的沈老爷子都会因吕湖衣的事影响到沈氏,而决定与吕湖衣划清界限。

那多年前呢?

在那个人心还没有那么开放包容的年代,出那种事,沈老爷子又会选择怎么做?

陆容闭上双眼,空着的那只手遮住眼睛,问沈遇年:“你为什么会选择修法学?”

沈遇年可能是没想到陆容会问这个,有些意外。

但过了会儿,他还是一字一顿的说:“为了她。从前是为她,现在,也是为她,从未变过。”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吕湖衣不同,沈老爷子对你寄予厚望,精心培养你多年,既然同他有关系,那当你和吕湖衣将那件事情撕开遮羞布摊在大众眼前后,可能会毁了沈家,到时候,你会再也无法面对沈老爷子,包括沈夫人。你也愿意?”

“愿意。”沈遇年毫不迟疑的说,“但是……”

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我怕她到时候难以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和指责。在这种事上,女孩子永远是吃亏的那一方,人们拿有色目光看待女孩子的几率永远比男性要大。我……我心疼她……”

“吕湖衣没有你想象的这么脆弱。这五年来,她改变了很多。她也不是当初的她了。”陆容倏地放下手,坐直了身子。

她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神情又冷又淡。

“我现在看沈家也不顺眼。既然如此,我先向沈家收个利息。”

沈遇年微愕:“你……你要做什么?”

陆容微微一笑:“目前为止,你有看见杨汝清是幕后黑手的信息被爆出来吗?”

“没有。”

话落的瞬间,沈遇年立即明白了陆容的意思。

256.特殊部门 沈遇年也沉默了片刻。

在这片刻间,陆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能是想通了什么,也可能是没想通,但已经孤注一掷。

再开口时,沈遇年声音沙哑:“这是沈家欠阿衣的。只是那么点利息,不够。”

陆容勾唇打了个响指,行云流水般的开了电脑。

“看在你这句话的份上,我友情提供给你一个消息。最晚一周,吕湖衣一定会决定回京都。”

“为什么?”沈遇年的声音顿时清亮了些,隐隐带着期待,又不敢完全相信。

陆容歪了下脑袋,在电脑开机后,手摸上键盘,淡淡道:“大概是因为她已经变了。”

从前的时候没有勇气去面对争取,只能选择逃避。

但逃避并不会改变结局,也不会减少自己受到的委屈和痛苦。

“你也有一周的时间好好想清楚。”

说完,陆容便挂了电话,双手迅速的在键盘上敲动,屏幕上嗯页面变了一个又一个。

……

京都。

81好街路通宵达旦,黎明的曦光划破天际后,加班了一个通宵的特殊部门工作人员才刚刚能下班。

然而,方走出特殊部门的职员,都还没能离开81号路,就齐齐收到了一条消息。

“急事,休假取消!!”

收到这条消息的职员们顿时哀声怨道。

与此同时,特殊部门顶层都会议室内。

主位上坐着的中年男人蹭的一下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他的面前是一张长长的会议桌,桌子两旁还有散会后没来得及离开的会议核心人员。

旁边巨大的落地窗外,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工作人员抱着资料快速走过,扭头间还能瞧见会议室内的情况,只是听不见里面的声音,隔音效果一级棒。

此刻,随着主位前的人过度激烈的反应,没离开的人员齐刷刷转过头来,惊恐的望着他。

外面的人停下,面面相觑间,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会议室内的人,目光中带着点同情和怜悯。

离那中年男人最近的人忐忑的问:“老大,是又出什么大事了吗?”

“那我们继续开会?”

中年男人没理他,听着手机那头的人说的话,眼睛几乎放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可随即,他骤然愣住,又惊又愕的沉重表情看的旁边的人头皮发麻。

终于打完电话后,中年男人周身气压低沉。

他将手机啪嗒一下摔桌上,问最近的人:“杨局是不是还没有走?”

那人一愣,立马点头:“是的,杨局还在办公室,说是有重要事情要处理。”

中年男人沉声道:“去请杨局过来,让他先放下手里的事!”

此话一出,周围人心头一惊,心里又多了些隐约的猜测。

中年男人口中的杨局,正是京都四大家族杨家的家主,杨海平,他则是特殊部门的副局,魏成松。

此时,杨海平的确在办公室。

但在办公室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特殊部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部长,也是杨海平的儿子,杨惊寒。

“就为着一个女高中生,就如此大张旗鼓的动用杨氏资源,你是生怕她把杨家败的还不够多吗?!”

杨海平猛地拍桌而起,一出口就将人训得满脸菜色。

他面前是一个面容有些阴郁的年轻男人,微低着头,淡声道:“爸,您也说只是一个女高中生而已。她竟然敢动汝清,这是在打杨家的脸,汝清想报复回去就报复回去,没什么。”

“你懂什么!”杨海平怒道,“那女高中生没什么,里面却还掺了个沈家养女!要不是扯上了沈家被我发现,你们是不是还要把我瞒下去?!”

“爸!”

杨惊寒抬头,皱眉,“沈家又怎么了?一个被废弃的养女,又成不了什么气候。”

“你还顶嘴是不是?”

“昨晚半夜清网,这叫成不了气候?摆明了就是沈家做的!除了沈家,谁还会有这么大手笔?他们难道查不到汝清身上?一个养女就算被废弃了,那也是他沈家的狗,沈家会看着外人踩着他们家的狗下他们的脸面吗??”

杨海平越说越气,上前直接甩了杨惊寒一巴掌。

“杨家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半点都出不得差错!跟杨家多年来的布局相比,一个汝清算什么?你学的就是这么感情用事吗?!别忘记你是杨家的接班人,你肩上担着整个杨家!”

杨惊寒没想到杨海平会动手,脸直接被扇的偏向一边,随即红肿起来。

而下一刻,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杨海平再怎么愤怒,也只能忍了下来,斥道:“走暗道滚回你的办公室好好思过去!”

杨惊寒嘴角有血迹流下,他抬手缓缓抿去,古井无波般死寂的目光看了眼杨海平,面无表情的应了句是,转身走到书架前,按下上面一个按钮。

书架随即从中间分开,向着两边移去,露出来一个黑黝黝的通道。

杨惊寒看也没多看一眼,直接走进去。

书架而后合上。

杨海平缓了缓,这才让人进来。

听说是魏成松请他去会议室,杨海平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未显露分毫,镇定的起身离开。

到会议室时,偌大房间里已经只剩下魏成松一个。

杨海平神色微动,调整好情绪走出去。

“魏老弟啊,怎么这时候都没下班回去休息?”

魏成松听到声音,抬头看着走进来的人。

久居上位,杨海平极有气势,到他旁边坐在副位上,也像是坐在主位般不落分毫。

魏成松叹了口气,出口却是道:“我怕是担不起杨局一声老弟。”

杨海平顿时警觉,面上却不改:“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我还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魏成松将手机放到桌面上。

“你我共事这么多年,我就不兜圈子了。刚才我接到了上级的电话,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杨海平微眯起眼,微微一笑,不接魏成松的话。

“我这儿哪能猜到。”

魏成松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杨海平。

都是老狐狸了,谁还不懂谁?

魏成松道:“杨局也知道,我们找了无相生已久,过程里废了颇多心思,如今终于有了结果,无相生愿意携青山居归于特殊部门,从此与特殊部门休戚相关。”

杨海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上面居然直接越过他通知魏成松?

杨海平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疑惑:“这是好事啊!有了他们的加入,特殊部门的实力会更上一层楼,我作为局长真真是心感欣慰。只不过,他们会那么轻易就答应进特殊部门吗?怕是还有要求吧?”

“是啊。”魏成松面色古怪,“所以他们提了要求,是你杨家退出特殊部门。”

杨海平:“……”

257.上面的决定 就在魏成松说完后,偌大会议室的气氛都仿佛凝滞了。

杨海平面色微僵,一时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待他反应过来调整好面部情绪时已经晚了,魏成松已经注意到,并且觉察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这种情况下,也无所谓,杨海平眉头一拧,道:“这简直胡闹!他们加入特殊部门的要求,就是我杨家退出特殊特殊部门?怎么不干脆说是不想我这个局长做他们的顶头上司?”

说罢,杨海平神情严肃了些。

“再说了,这是他们想就能做到的事吗?魏老弟,我杨家对特殊部门忠心耿耿,所思所想皆是为了特殊部门,先不说我个人的想法,就是你,能答应吗?要是我这个局长退了,那就得重新选个局长,可局长哪儿是那么好选出来的?要备人选、考察、考核、试用、到最后正式上任,过程何其漫长?对特殊部门造成的损失也是难以估计的!这岂能儿戏?”

杨海平说的这些不是随便找的借口,而是事实便是如此。

这些年来,杨家的人逐渐渗透整个特殊部门,各个岗位上都有杨家的人。

真要将杨家的人撤下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工程。

退一步来讲,就是真的撤下来,又去哪儿找人?

华国的玄师就那么多,真正有能力又能胜任的人可谓是极其难找。

魏成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顺着杨海平都话道:“杨局说的有理,培养一个局长的确是件损时耗力的事,一时之间也的确似乎做不到。杨局爱,我记得你那个儿子惊寒还是我们一部部门的部长,可谓是年轻有为,玄师级别也高,这样的人才也不好找啊。”

杨海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几乎想说一句当然,但他不能在魏成松面前那么说。

他谦虚一笑:“魏老弟过奖了,我家惊寒还是要多历练历练的。”

魏成松也跟着笑了下,说道:“上面的意思也是如此,既然杨局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就去回上面,建议上面跟无相生和青山居那里周旋一下,不扯你杨家所有人的职,只派出去外调好了。”

杨海平面上笑意陡然凝住:“魏老弟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魏成松淡淡的说道,又轻描淡写的丢出一个惊天消息,“杨局,且不说青山居了,你知道无相生是什么级别的玄师吗?”

杨海平心下一沉,面上仍不动声色的问:“什么级别?”

“天字级。”

随着这三个字一出,杨海平愣了下,瞳孔微缩,失声道:“这不可能!不是一直都传他是地字级吗?!”

杨海平方才还在想,就算无相生再怎么重要,也只是一个地字级的玄师,凭什么就胆大包天的提出要他杨家退出特殊部门的话来,万万没想到,无相生居然是天字级?!

魏成松神色郑重了些:“是的。你知道上面是怎么知道的吗?无相生是天字级的消息,已经在G洲传开了,而且特盟都要拉拢无相生,这是从联盟传回来的第一消息,不会有错的。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无相生先公开提出了想和我们合作,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得抢在特盟之前拉拢到无相生。”

杨海平耳边嗡嗡作响。

他勉强的从魏成松这一番话中下意识的分辨出对他不利的信息,难以置信的问:“所以上面最终的打算是……答应无相生和青山居的要求?!”

共事多年,魏成松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他伸手拍拍杨海平,说道:“我理解你接受不了,任谁被这么草率的撤任,都会心有不平。你说的人手问题,上面也考虑了,主要是……青山居也会跟无相生一起过来,你明白吗?你杨家退下的人选,青山居的人可以顶上,他们的玄师并不比特殊部门差。所以这一点,不足以成为上面拒绝的理由。”

从目前来看,无论是哪个方面,这对特殊部门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上面拒绝不了这么大的诱惑。

顿了顿,魏成松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上面也没有撤任你杨家的理由。平白撤任,恐会人心不稳,所以上面决定会派人与他们周旋,争取拿到些改变。”

杨海平眼前一黑。

他勉强撑着桌面,第一反应是问:“那惊寒呢?他可是地字级风水师,也不比连神机差多少,上面怎么会……”

不等他说完,魏成松就定声道:“但是有确切消息称,无相生还认识两位天字级玄师。”

杨海平顿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时候,天字级玄师突然这么多了??蹭蹭蹭冒出来??

“还有……”魏成松同情的看着杨海平,意有所指的说道:“连家连三爷,也向上面提议,答应这个要求。杨局,你有时间,还是好好想想,你家有哪里得罪过连三爷吧。”

杨海平猛地抬头看向魏成松。

魏成松缓缓道:“你是知道的,连神机也是一名天字级玄师,上面不会拒绝他的话。最重要的是,连神机还是京都S区负责人。三大区里,只有他的S区直接对接G洲,培养出来的人影响力比特殊部门大的多,还能入职G洲特盟。哪怕他目前休职,只要他没真正的撤职,他就还是S区唯一的负责人,我们要想问S区要人,就必须要经过他的签字批准。换作是你,你会得罪他吗?”

当然不会!

在京都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就是得罪连家,也不要得罪连神机本人。

杨海平现在已经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完全想不明白,杨家与连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连神机怎么会突然针对他杨家。

这里面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魏成松叹口气:“杨局,上面提前通知我,就是让你有个准备。目前没有合适理由撤任你,还有挽救的机会,你……”

这话没说完,会议室都人突然被人急促的敲响。

魏成松皱眉,看眼神情恍惚都杨海平,扬声叫人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杨海平的私人助理。

他面色有些慌,快速说道:“杨局,魏副局,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个……杨局,上面的紧急电话找你!”

杨海平现在一听到上面,就直觉不好。

“怎么了?”

私人助理急道:“好像……是因为您家里的事。上面让您快点去接!”

258.撤职杨家 另一边。

京都,杨家。

杨汝清早就在几天前就被掉回了京都,又因为脚上的伤,在特殊部门请了假,一直在家休养。

这不是一次两次了,特殊部门其他的人都对此见怪不怪。

而此刻,杨家客厅里,气氛无比紧张,佣人们都害怕的缩在一边,保镖们也没有一个敢上去的。

就在沙发那里,周围的地上已是一片狼藉。

杨汝清愤怒的又把旁边的花瓶砸在地上,还觉得不解恨,指着一旁的保镖说道:“你,过来!”

被指到的保镖身体哆嗦了下,声音也哆嗦。

硬着头皮道:“小……小姐,属下的伤还没好……”

“本小姐管你好不好呢?”杨汝清怒吼道,“我杨家雇你们来是干什么的?打架打不赢当出气筒还当不了吗?过来!跪在本小姐面前自己扇自己巴掌,本小姐不满意,你不许停下!不然,我就去告诉我哥哥和爸爸,让他们狠狠的罚你!”

听到这话,那保镖身子哆嗦的更厉害了,露出惊恐的表情。

其他人同情的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不敢说什么。

那保镖一时进退两难。

可他又明白,他其实没办法。

就在保镖一咬牙,准备上前时,外面忽然传来车子驶进庭院,然后熄火的声音。

所有人眼前一亮,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杨汝清见那保镖没动,尖叫道:“你还站着做什么?造反是不是?!”

保镖惶然的低下头不敢看杨汝清。

下一刻,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有一面容精致,身形姣好,气质上乘的妇人走进来。

一看见客厅内的情况,她皱了皱眉,开口道:“清清,你又在闹什么呢?”

旁边的佣人和保镖立即鞠躬行礼:“夫人好。”

这就是杨汝清和杨惊寒的母亲,杨夫人,她本来是在交好的贵妇家留夜,听杨惊寒告诉她杨汝清出了点事,急匆匆赶回来的。

杨夫人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的狼藉,不禁暗自庆幸,幸好是她先回来了。

这要是杨海平先回来看到,不得动怒?到时候整个杨家的人都好过不了。

杨夫人就吩咐佣人们赶紧收拾,将包放下,快步走过去坐在杨汝清身边。

“小祖宗啊,你这是还嫌你爸爸都脾气不够差吗?在他雷区上蹦哒?”

“妈!”

杨汝清委屈的瘪起嘴,拉着她的胳膊诉苦:“这不怪我!我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杨夫人事先已经听杨惊寒说过事情的大概,当下只叹气:“你不是已经出气,将人曝光在网上了吗?之后再找些媒体营销号,稍微动动手段编排些黑料,买水军带节奏,一个女高中生,还能翻了天去?但是,清清,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能把沈家那个养女带上。”

杨汝清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不高兴道:“不就是一个勾引人的贱胚子,有什么好顾虑的?”

“话不能这么说。你都入职特殊部门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杨家和沈家一向互不干涉,虽说不用怕他们,可凡事讲究个万一。你把她爆出来了,对沈家的损失是不小的,万一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呢?沈家可不是省油的灯。”

“那也是万一。反正之前吕湖衣也不得人喜欢,踩了就踩了。”杨汝清不屑的说。

杨夫人无奈的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也罢。谁让她们得罪了咱们的小祖宗呢。”

这话才落,杨夫人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杨夫人一看,是和她交好的朋友发过来的,她安抚了杨汝清几句,便接了电话。

“喂?”

不知道手机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杨夫人的脸色突变。

没说几句,杨夫人挂电话后,立马点开对方发来的链接和图片。

看完后,杨夫人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看向杨汝清:“坏了!汝清,沈家果然下手了。”

杨汝清一愣,没反应过来杨夫人的意思。

杨夫人皱眉道:“之前有人净网都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现在你也被爆了出来,而且网上都是你的负面消息,连带着杨家,也被爆出来不少黑料。除了沈家,没有别的人还会这么做了。”

杨汝清用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猛地起身,“什么?我也被爆出来了?这不可能!我明明让人做的那么隐秘!”

杨夫人看着杨汝清欲言又止,只觉头疼无比。

杨汝清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拉住杨夫人的手,慌忙道:“不行,这下爸一定会知道的。妈,你帮帮我,爸生气了会罚我的,我不想被他罚。”

杨夫人皱眉道:“眼下事情说不定已经传到你爸那儿了。”

她虽觉此事也很棘手,可到底杨汝清是被她宠到大的,舍不得对她发脾气。

杨夫人就道:“先别慌,咱们杨家也不怕他们,你爸和你哥会有办法解决的。倒是你,等会儿你爸回来了,好好跟他服个软,他一向最疼你了,本来就是你先受了委屈,不会真为这种事情罚你的。”

杨汝清咽了咽口水,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却没敢说出来。

她总觉得不太对劲,不像是只有沈家的手笔。

因为爸妈和她哥哥都还不知道,她整的那个陆容,其实和连神机有关系,还和齐老、孟陵明有关系。

不,不能说。

要是爸知道了,肯定就不会是罚她那么简单了。

杨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她的手机忽然又响起来。

这次,是杨海平的私人助理打过来的。

杨夫人心里一个咯噔,杨汝清看见,也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杨夫人定了定神,示意杨汝清别怕,接通电话:“喂,小张爱,是海平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私人助理急声道:“夫人,杨局让我提前通知您一声,上面的人对爆出来的有关杨家的那些黑料很重视,已经惊动了S区的人,他们的人要去杨家了!”

“什么?!”杨夫人大惊失色,“往常就算出了这些事情,也不会到这种程度。这是为什么?”

私人助理叹了声:“因为上面已经决定……要撤职杨家了。”

“为什么?!”

听到的杨汝清不可思议的反问。

259.那就让他们没心思查下去 连神机收到来自京都的消息时,正在他个人的实验室里。

祁轼安与连巽敲门进来,手里就拿着京都那边传过来的资料。

祁轼安看着实验台前穿着白大褂,正调试剂的连神机,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道:“三爷,您这一招够狠的,直接拿S区逼上面的人做选择,还那么‘好心’的派S区的人给他们用。结果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第一次免费用S区的人,就是去封杨家。”

笑死,火上浇油一把手,根本意料不到。

连巽目光从祁轼安手里拿的东西上移开,走过去帮连神机的忙,说道:“刚收到京都那边的消息,杨海平已经知道了您插手的事。三爷,连家和杨家一向划清界线,您这样……不怕杨海平以后盯上连家吗?”

他们都知道,杨海平远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是个睚眦必报的,日后要是缓过来了,肯定会记恨今日连神机的所为。

到时候,只怕是会想尽了办法报复回来。

连神机瞥眼连巽,将试剂管放回支架上,轻描淡写道:“那又如何?”

连巽闻言,不由哑然。

是,他忘了他家三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有时候,他都怀疑三爷是唯恐京都不能更乱,就在暗处搅一搅浑水添把火,让他们斗的更狠。

虽然,确实看的很爽就是了。

祁轼安走过来,靠在桌沿上,吊儿郎当的说道:“连巽,你担心什么?出手就出手了,又不是不知道杨家什么样,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杨海平父子是不会傻到与三爷公开对着干的。至于暗地里的……”

说到这儿,祁轼安笑了起来,“那不更是三爷的场?他敢那么做,就该有心理准备吃亏。”

“说的也是。”连巽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小邻居会那么硬,直接刚杨家,还能说服青山居的人也加入特殊部门,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小邻居的人脉确实不是虚的。”

祁轼安摩挲着下巴,砸吧砸吧嘴,若有所思的说:“做到这程度,可见小邻居确实很在乎那个吕湖衣。就是可惜啊,那吕湖衣跟沈家有关系,以后都干净不了了。”

才说完,祁轼安就发现连神机抬眼凉飕飕的看着他。

祁轼安嬉皮笑脸道:“三爷,我这说的也是事实。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嘛?当年沈清泽离家出走,可就是因为吕湖衣。有这层原因在,沈老爷子能将吕湖衣看顺眼了?可小邻居和沈清泽是朋友,又认识沈遇年,怎么瞧,这关系都尴尬的很。”

连神机收回目光,淡淡道:“你以为她会在乎?”

祁轼安愣了下,轻笑一声,“倒也是。能和小邻居做朋友,估计吕湖衣同小邻居一样的性子,在不在乎沈家,还真不好说。”

连巽等祁轼安说完,示意他把资料给连神机,解释道:“三爷,陆小姐应该确实挺讨厌沈家。她不仅将杨汝清连带着杨家的黑料爆出来了,还引到沈家上去,留下像是沈家的线索。可杨家和沈家毕竟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最后查到陆小姐,恐怕会有麻烦,那咱们要不要做什么?”

实际上,连巽是不怀疑陆容作为黑客X的实力的。

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真把杨家逼急了,指不定会动用些他们不知道的手段。

连神机翻阅片刻,沉吟道:“那就让他们没心思查下去。”

连巽心头一跳,“三爷,您的意思是……”

“把我的意思传到京都去,提议柳青山出任特殊部门新任局长。而沈家……他们也该知道沈清泽回国的消息了。”

话一出,祁轼安和连巽同时嘶了声。

柳青山无论是从资历、能力还是背景、人心上,都远不如杨海平,真要让柳青山当了特殊部门的龙头老大,那杨海平知道了,又是突如其来被撸下马,无异于活吞了一桶苍蝇,不得被恶心死,想方设法的夺回来?

尤其杨海平那么在乎他的局长位置。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而沈家呢,沈老爷子找沈清泽已经找了很多年,对沈清泽都快成执念了,要真知道了沈清泽都下落,当然就顾不上别的事了。

祁轼安嘴角一抽,道:“三爷,您不怕沈清泽知道是您把他的下落透给沈家的后,跟您闹腾啊?”

连神机垂眼盯着资料,半天没翻过去一页,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他淡淡道:“他不是自诩和陆容关系好吗?既然关系好,当一回挡箭牌,也没什么。”

祁轼安默默同情了一把沈清泽。

连巽却突然想起什么,道:“三爷,可是沈少爷不是已经知道了您……”

话没说完,连神机倏地瞥了眼连巽。

连巽余下的话当即被他吞了回去。

祁轼安机灵的支愣起耳朵,好奇的问:“沈清泽知道了什么?”

连巽担忧的看着连神机,而后摇头:“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怕沈少爷猜到三爷身上,没别的。”

“嗐,这个啊,他傻,猜不到三爷身上的。”祁轼安不疑有他的说。

连巽嗯了声,顺着祁轼安的话往下说:“三爷,那您打算回京都吗?这事一出,杨家肯定会想方设法见您的。”

连神机摇头,合上资料放到桌上,转身绕过实验台。

“想见我,也得给我耐着性子等到明年九月。”

祁轼安一听,慢慢瞪大双眼,“不是,三爷……您还真打算待那么久啊?京都的事,您不管了吗?”

连神机淡声道:“左右他们巴不得我不在京都,便暂时满足他们。”

祁轼安下意识的看向连巽,却见连巽朝他摇头。

他憋了会儿,叹道:“好吧,那我去回复京都那边的消息了。连巽,你好好陪着三爷。还有连景,他因为杨汝清出事,可难过了,我去逗逗他。”

话落,祁轼安给连巽使了个眼色才离开。

连巽明白祁轼安的意思,但他也没办法。

他犹豫了下,试探的问道:“三爷,如果……明年陆小姐确定陪齐老回京都,您会因为陆小姐,改变决定,长留京都吗?”

连神机身形顿住。

连巽紧张的望着连神机。

半晌,连神机声音极淡的开口:“不会。”

连巽不由错愕。

然而,连神机接着又说道:“还有,齐老……活不到明年回去的时候了。”

“什么?”连巽大惊。

260.沈清泽到访 另一边。

学校附近的公寓。

陆容一上午都没出去,就待在客厅里,陪吕湖衣追剧。

吕湖衣窝了一上午,心情看上去似乎好了不少,还有兴致调侃陆容:“宝贝儿,你就这么陪我待在这儿,不怕外面翻了天啊?”

陆容打了个哈欠,吊儿郎当的懒散姿势,漫不经心道:“翻天的人是杨家,他们也没心情。”

吕湖衣一愣,“什么意思?”

陆容看她一眼,哦了声,“我忘了告诉你了,昨天晚上我净了网,又以无相生 身份,带青山居与特殊部门合作,条件是杨家退出特殊部门。不过杨家好像不太愿意,我就给他们提供了点帮助,让他们必须退出去。”

吕湖衣:“???”

这是能忘的事?!

吕湖衣震惊的问:“你还做了什么?”

陆容懒懒道:“就差了点杨家的黑料,连同杨汝清的证据,一起爆出去了。这下特殊部门的上面可以做正确的选择了。”

吕湖衣:“!!!”

她惊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目瞪口呆的望着陆容。

“宝贝儿,你你你……你是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情说的这么云淡风轻的啊?!”

那可是杨家啊!

就这么被陆容给撸下来,京都不是该乱套了吗??

吕湖衣猛地扎到陆容面前,猛摇晃她的肩膀,“宝贝儿,你还做了什么?有没有把自己 痕迹给抹干净?万一杨家查到是你,他们肯定不会罢休的啊!你你你……你也太大胆了!先是用风水术断他们杨家运数,现在又把他们逼下来,你是生怕自己的仇恨值不够高啊!不行不行,你这太危险了,我找边纪去,找联盟帮忙!”

陆容被晃的头疼,一把扯过吕湖衣的手,拉着她坐下。

她有点一言难尽:“你似乎对天字级的实力有点不自知。”

吕湖衣:“………”

她活了二十多年了,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字级大师,还是活的,连道上那些玄师都对天字级的大佬不了解,她又能了解的多深呢?

而且,陆容在她面前一直一直说着略懂,好像只是小意思,根本既没有给过她认真的印象好吗?

陆容不紧不慢的又换了个姿势,拿遥控器换了个台,又道:“除非我主动跳出去,否则他们查不到我身上。”

“为什么?”吕湖衣有点傻气的问。

“我把沈家拉来当垫背的了。”

吕湖衣听到这话,看着陆容傻眼了。

良久,她瞠目结舌的说:“你你你……京都四大家族,你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个……你……同样都是人,怎么你格外勇?”

陆容抬了抬眼皮子瞧她,又哦了声,“谢谢夸奖。”

“???”

她那是夸奖的意思吗??

吕湖衣捂住自己的小心脏,有点呼吸困难。

不行,跟陆容一起的日子,跟坐过山车似的,也太刺激了。

随后,吕湖衣忽然又意识到什么:“所以,网上关于我的言论,已经……都没有了?”

“嗯。”

吕湖衣神情复杂的看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的陆容。

方想说什么,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陆容抬了抬头看过去,还没起身,吕湖衣立马按住她,“我去。”

于是陆容又靠了回去。

吕湖衣叹口气,走向门口去开门。

她本来以为会是连神机,或者徐福,再或者陆容的同学们,因此在开门前也做足了心理建设。

可没想到都是,开门见到的人不是她想的任何情况。

来人是沈清泽。

可能沈清泽也没有想到,开门的人就是吕湖衣,两个人冷不防看到对方,面面相觑间都有些猝不及防。

然后吕湖衣突然一把甩上了门。

外面才反应过来的沈清泽:“……”

陆容听到声音,立即起身:“来的是谁?”

吕湖衣回头看向她,有些茫然,过了会儿才道:“沈清泽。”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沈清泽了,但沈清泽同沈老爷子相似的五官,还有那张熟悉的脸,实在很难认不出来。

陆容挑了挑眉,道:“你不想见他,可以现在让他走。”

吕湖衣默了默,到底却摇头:“不用。”

随后,她便开了门。

外面的沈清泽此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也并不意外,只是朝吕湖衣点点头,收敛脾气打招呼:“好久不见。”

吕湖衣嗯了声,转身走回沙发那里。

沈清泽进去,顺手带上门。

他看到陆容和吕湖衣站在一起时,有些犹豫,但也只是犹豫了几秒,便走过去。

老实说,陆容对沈清泽的到来并不意外。

她让沈清泽随便坐,直接问:“你找我是因为杨家和沈家?”

沈清泽愣了下,也开门见山的点头道:“大兄弟,咱俩认识挺久了,我要是猜不到是你做的,岂不是很失败?”

“那你来,是想让我别碰沈家吗?”陆容淡声问。

沈清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吕湖衣身上,她正泡着茶,仿佛并没有被他们的话题印象到,可吕湖衣提着茶壶的手实在不算稳。

沈清泽沉默了下,说道:“不是。我昨天晚上,联系了沈遇年。”

吕湖衣的手抖了下。

沈清泽冷静的说道:“我和他一个态度。虽说那是我本家,可我实在不喜欢那里,不然,当初我也不会离家出走。”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当初离家出走,是因为吕湖衣的事?”陆容突然问。

“大兄弟,你还是这么聪明。”沈清泽并不意外。

他又看了眼故作镇定的吕湖衣,想了想,似乎是确定好了什么。

就道:“我来,是送东西。”

沈清泽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上。

吕湖衣仿佛猜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白。

沈清泽说道:“这是当年我意外发现的,我父亲在吕湖衣身上得到的部分利益。不全,但应该够你们用了。”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那时候我年轻气盛,正是不怕事的年纪,可对方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没办法做什么,就选择离开沈家。然后我选择了当一名医生。大兄弟,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无私奉献。我就是……想让自己安心一点。”

说完,他抬头看向吕湖衣。

“我认识你的时间,比沈遇年认识你的时间少,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总算还了解你。你是想回京都吧?那是我的亲生父亲,虽然我有些不齿,却没办法忽略。所以,我想请你……给沈家留些颜面,好歹别叫京都其他人看了笑话。毕竟……他们从前待你不算太差。”

261.最好的网页 就如沈清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吕湖衣,吕湖衣同样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沈清泽。

她,沈清泽和沈遇年,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

只不过,那时吕湖衣虽然住在沈家,却与沈清泽不是多么亲厚。

沈遇年也是。

尽管沈家夫妇对沈遇年寄予厚望,将他视作亲生儿子看待,希望沈遇年与沈清泽能处好关系,将来一起经营沈氏,但沈清泽其实并不太待见他们两个。

是以在吕湖衣那有限的童年记忆里,沈清泽对她和沈遇年,大多数时候都是剑拔弩张,炸毛暴躁的。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像沈遇年,对沈家似乎也发挥不了什么价值,所以她从不把自己当成是沈家的千金,也不去奢求什么,只本本分分过好自己的日子。

那时的吕湖衣更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她居然能和沈清泽这么平心静气的坐到一起,他还会用那么平静,甚至是带着点请求的语气来跟她说这样的事。

……

一直到沈清泽离开公寓,客厅里又陷入平静,吕湖衣似乎才终于回过神来。

陆容看着沈清泽留下的信封又看向吕湖衣,问:“那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吕湖衣下意识的摇头。

陆容哦了声,站起身来,“不急,你好好想想吧,我还有点事,去书房处理一下。”

吕湖衣听到这话,抬头看向陆容,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陆容便去了书房,给吕湖衣留出空间。

吕湖衣浑身力气忽然泄开,往后靠着沙发背,眼中极快的划过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怔松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信封,头一次觉得茫然极了。

她愣愣的看着它。

片刻,吕湖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过一旁她的手机来。

从出事起,吕湖衣就没再上过网,也没有理其他人给她打的电话和发的消息。

陆容是个例外。

在她这里,她给陆容设了和别人不一样的铃声,一响起就能知道是陆容打过来的,所以她接了陆容的电话。

此刻,随着吕湖衣给自己的手机开机,屏幕上瞬间弹出来许多未接消息。

吕湖衣目光落在上面,忽然凝住。

置顶第一个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吕湖衣沉默。

这一刻,她脑海里鬼使神差的闪过沈遇年的名字。

吕湖衣盯着屏幕半晌,最后还是划过去,没有打回去。

然而,再往下划时,吕湖衣又蓦地怔住。

除了那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最多,第二个出现最多的号码,是温安安的。

她对温安安的印象很深,因为她们的爱好很相似,也能玩到一起去,从安城回来后,温安安就缠着她,和她交换了微信号。

最初的那两天,温安安也会找她聊天,就像个快快乐乐的小太阳,似乎永远都不会有烦恼,将她也感染的挺高兴。

可是现在……

吕湖衣几乎不敢点开温安安的信息。

她不想面对温安安不可思议的异样目光。

吕湖衣捏了捏手心,犹豫几秒,最后还是选择点开了温安安的信息。

出乎她意料的是,温安安只是不停的问她怎么样,字里行间透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吕湖衣看着看着,划到最新的消息,温安安给她发过来的是一个网页的链接。

吕湖衣看到链接有些疑惑,顿了顿,才点开它。

页面迅速跳转,在加载的那短短一秒里,吕湖衣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会看到的内容。

但当页面真的加载出来后,吕湖衣目光猛地顿住,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坐直了身子。

她先是怔愣,而后面上的神情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呆滞,眼睛在这一瞬间就红了。

——那是一个挺小众的网站。

以吕湖衣的水平,能看的出来,这个网站应该是才做好没多久,就像是加急做出来似的,各种细节看着还有点粗糙和幼稚。

它的板块内容,却很分明。

——成长日历。

——作品链接。

——留言祝福。

全都是有关她的。

网页最上方还有行漂亮的艺术字插画。

——“衣衣勇敢飞,衣饭永相随!”

吕湖衣已经猜到了什么,点开留言祝福区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截止到目前为止,这个网站的总留言数已经超过三万多条,数字还在不断跳动上涨。

吕湖衣喉间发紧,手指往下划,浏览那些留言的内容。

——“啊啊啊不敢相信,这里真是衣饭家人区啊!!!”

——“呜呜呜终于找到姐妹们了!你们不知道,这几天我就是给衣衣说了几句话,就被人喷了几百条,太难了!”

——“同楼上!弄得我都不敢公开发言了,还好这里还有姐妹们一起!”

——“你们说,现在衣衣怎么样了呀?她有没有可能重新复出呀?我等了她好多年了,想她重新发专辑啊!!!”

——“没错没错,没有衣衣在的日子,我都没有新歌听了!”

——“还是算了吧,衣衣出来,又要被人骂,那还不如不复出,只要她过的好就行。”

——“对对对!希望衣衣好好的!”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衣衣,她肯定不会做出那些事的!”

——“哎,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重新看到衣衣啊……”

吕湖衣看了许久,身子发僵,眼角有滴泪水慢慢滑落,她却犹不知觉。

看着看着,吕湖衣忽然抬手捂住脸。

过往的一切在她脑海里如走马观花般走过,有幼年时的可怕阴影,少年的成名辉煌,还有顶端时的万人唾骂……

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努力想活下去时,老天给她开了个莫大的玩笑;她不想活了,老天爷却又不给她死的机会,让她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苟且续活。

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还有这么一群人在单纯且执着的相信她,等着她,希望她过的好好的。

她没有想过。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要拥有希望你好好的人,是多么的难得。

要做到“好好的”这三个字,更是难得。

吕湖衣低低的笑出声,笑着笑着,却笑出了眼泪。

她想,这网页做的真傻。

但却是她见过的,最好的网页。

262.关键在于陆容 陆容在书房,其实是在和柳青山通话。

柳青山简直不敢相信:“无相,杨家出事该不会是你做的吧?!不然,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啊,你前脚要求特殊部门撤任杨家,后脚他们就有了撤任杨家的充足理由。”

陆容浏览着电脑屏幕上的页面,漫不经心的回:“你管这些做什么。特殊部门的人应该很快就联系你了,你先去和他们谈判,争取将青山居的利益扩到最大。”

“那是肯定的啊!”柳青山充满干劲的回,“兄弟你放心,这是哥的长项!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陆容嗯了声。

她倒是不担心这个。

杨家出事,特殊部门还需要时间处理杨家的事,之后才有精力和心神联系青山居。

有这段时间在,足够柳青山先一步想出筹码和特殊部门谈判了。

陆容便道:“我打电话找你,倒不是因为这个。”

“嗯?兄弟你说,还有什么事,我一定给你办到!”

柳青山正是激动高兴的时候,不管陆容在这时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能二话不说就点头。

陆容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

上面页面的内容,是有关西南十万大山的介绍。

“一月中旬,我大概会去一趟西南十万大山,需要一些人手。你挑一些好的,大约三四个,到时候随我一起。”

柳青山还以为陆容提的跟特殊部门有关,正兴致高昂都等着。

结果冷不防听到这个,他一口气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柳青山纳闷的说道:“就这事?简单,我一定给你挑一些好的玄师。不过,无相,你怎么突然想去西南十万大山了?那里现在可不是个好去处。”

“嗯?怎么说?”

柳青山仔细回想了下,说道:“我前段时间,在道上收到了些消息,说那里应该是有一个好墓,就派人去踩踩点。但是,你猜怎么着?”

陆容没应声,面色淡淡的等着柳青山说。

她不配合,柳青山尴尬的说道:“好歹给我当个捧哏吧?行吧,不给你卖关子了。我派去的人发现,在那里,似乎有一派实力不俗的玄师驻扎在那里,好像和我们盯上的是同一个墓。反正暂时谁也没找到墓址在哪儿,下不去,我就让人回来了。干咱们这一行的,和气生财嘛。”

陆容听完,微微蹙眉。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孟老爷子口中的那个村子。

在法阵里时,她也曾经听那个村子里的人说过,有人去过那里。

沉吟片刻,陆容开口道:“我知道了,挂了吧。”

柳青山反应快,在她挂之前先一步笑嘿嘿的说道:“无相,你的本事,我是相信的。要是你去,说不定就能找着那个墓。但你看,咱俩好歹也是朋友吧。”

“你想说什么?”

柳青山开门见山的道:“这样吧,你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找找那个墓呗?好处咱俩对半分,怎么样?”

陆容微微挑眉,舌尖抵着下颚笑了声,一字一顿道:“不怎么样。”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

京都。

周泽成原本在外地出任务。

一听说杨家出了事,立马就赶了回去。

他到特殊部门时,事已成定局,基本上杨家一派的人都被关押起来,说是为了配合上面的人调查杨家的黑料是否属实。

二部部长与周泽成有些交情。

他刚要去三大区,出门就碰见周泽成,哎呦一声说道:“泽成啊,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啊?!”

周泽成脚步顿住。

周围的人过往匆匆,眼神异样的看了眼他,就立刻加快脚步离开。

周泽成看向二部部长:“我听说杨局和……”

话没说完,二部部长就赶紧打断周泽成都话,靠近他小声道:“可不敢再提杨局他们!你是三部的人,明面上看和杨局他们是没关系的,这才没被上面扣住,之后你可小心些,不然会被撤任的!”

周泽成心里一惊:“杨家下任是真的?”

二部部长叹了口气:“咱们特殊部门马上就要变天了。旁的不说,你我就当不知道,老实本分的做自己嗯事就行,不该管的别管。”

周泽成犹豫了下,却是问道:“我想见一下杨部长。”

二部部长眼睛瞪大:“你疯了?这时候顶风而上?”

周泽成道:“抛去部长的身份,惊寒也是我的朋友而且……他救过我……”

“你……”

二部部长无言的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嘟囔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听说是副局在管这些事,哎呀,我这等小角色,不知道最好。”

说罢,他警告的看了眼周泽成,转身离开。

周泽成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去找了魏成松。

在特殊部门里,周泽成也算是比较优秀的后起之秀,魏成松对他有印象。

知道周泽成的来意后,魏成松意味深长的看着周泽成:“小周,你现在是知道青山居的人和无相生都要来咱们特殊部门任职了,他们可跟杨家的人不对付。你确定在这种时候去吗?”

有眼色都人都知道,这时候与杨家的人扯上关系,在青山居的人那里,可就相当于进了黑名单,于前途无益。

周泽成定声道:“确定。”

魏成松摆摆手,将桌上的一样东西扔给周泽成,转过身去:“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主意越来越大了。”

周泽成郑重的朝魏成松鞠了一躬,拿着钥匙离开。

经过重重检查后,周泽成最终在重型禁闭室里见到了杨惊寒。

杨海平的级别则太高,关押的地方不在这里。

见到周泽成,杨惊寒似乎有些意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周泽成都时间不多,立即道:“汝清动的那个女高中生不是普通人,她是齐老选的继承人,也是连神机的意中人。”

话出,杨惊寒猛地抬头看向周泽成。

周泽成没有上前,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他说道:“我知道你其实比杨局有能力,虽然被关在这人,也有办法联系到外面。杨家要想安然无恙的度过这次的事,关键在于那个女高中生。你们都别小看了她。这就当……我还了你之前的人情。”

杨惊寒目光有些阴鸷复杂,无声的看着周泽成,突然问:“以后真的能和我撇清关系吗?”

周泽成抿唇不语。

他最后看了眼杨惊寒,转身离开。

263.没人告诉过你,我和他们水火不容吗 陆容突然接到杨汝清的电话时,已经查完西南十万大山的资料。

时值傍晚,薄阳斜照,陆容伸了个懒腰,关上电脑准备出去问吕湖衣晚饭想吃什么。

然后,手机便响了起来。

陆容一开始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杨汝清,见是个陌生号码,她微微蹙眉,确定印象里没有这个号码,这才拿起手机接通。

“喂……”

话音未落,那边传过来的尖锐声音几乎刺破陆容耳膜。

“陆容,是不是你害了我杨家?!”

陆容立即将手机拿走,小拇指挖了挖耳朵,隔着极远的距离也能听清楚杨汝清的骂声。

她面无表情,直接将电话挂断。

没过一秒,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

这次陆容直接拖入了黑名单。

但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她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的是另一个陌生号码。

陆容皱眉接电话。

那边却还是杨汝清的声音:“你找死是不是?!居然敢动我杨家,别以为连神机和齐老都护着你,我杨家就不能收拾你了!”

陆容这下彻底没了耐心,冷冷开口:“你是嘴巴抹了开塞露吗?这么能喷?有这个工夫不去进化你的脑子,生怕别人不觉得你智商有问题是吗??”

“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杨汝清不可思议的说。

陆容翻了个白眼,“天凉了,没事就多盖点土,但如果你是想让我觉得杨家还不够惨,那就直说,毕竟你我隔着一本厚厚的山海经,我理解不了你人畜不分的想法也正常。”

“你你你……”

杨汝清作为从小接受名媛教育长大的千金,从没有学过陆容这样骂人不吐脏字的祖安模式,被陆容怼的脸都青了,话说不出完整的一句来。

陆容最后丢下一句:“再给我打电话烦我,我就让你杨家的人待在局子里一辈子出不来!滚!”

“你他妈……”杨汝清差点被气的失去理智。

但在陆容挂电话之前,她又反应极快的尖声叫道:“陆容,你要是不收手,我就连你妹妹一并告发!”

这话令陆容的手微顿。

她微微眯起双眼,“我妹妹?”

杨汝清瞬间以为拿捏到了陆容的短处,冷笑道:“对!就是你妹妹陆知涵!陆容,我告诉你,吕湖衣和你经常出入的地方,可是你妹妹告诉我的!”

陆容轻笑出声,眼里却半点笑意都没有。

一字一顿的问:“陆知涵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这很难吗?我是不会告诉你,我直接查了你的背景的!陆容,你算个什么货色?一个被拐了五年,不干不净的人,有什么脸面赖在连神机和齐老身边?你心里没数吗?我警告你,你赶紧收手,去求连神机帮我杨家,否则,我就把你妹妹一并曝光,大家鱼死网破!”

陆容往后一靠靠着椅背,被杨汝清这话给逗笑了,觉得真有意思。

“你既然都查到陆家了,难道就没人告诉过你,我和他们水火不容?”

杨汝清一愣,“你说什么?”

陆容冷冷开口:“我都能做的出来逼着陆知涵给我跪下,还揍过她几次,你觉得我会在意她那个妹妹?”

杨汝清猛地愣住:“这不可能!她没跟我说过!”

“这么丢人的事,换作是你,你会说出去吗?”陆容嗤笑,“杨汝清,求人就该聪明点。往别人雷区蹦哒,你是生怕我不弄死杨家吗?”

“你要干什么?陆容,我警告……”

不等杨汝清说完,陆容直接挂了电话,把这个号码也拖进了黑名单。

但随即,她手机居然又响了起来,又变了个陌生号码。

陆容冷笑一声,干脆将手机关机,猛地起身走出去。

外面,吕湖衣看上去倒是挺开心的,还兴致勃勃的在刷着外卖app。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抬头看过去,笑道:“宝贝儿,我心情好,请你吃火锅怎么样?你想吃什么菜呀?”

“不吃了,我有事出去一趟。”

陆容没看吕湖衣,直接走到玄关处换鞋。

吕湖衣一愣,放下手机起身走过去,“你这是要去找连神机?”

“不是。”

陆容打开抽屉拿了一辆车的钥匙,头也没回的道:“晚上我不一定回来,不用等我。”

说完,陆容就开了门出去。

吕湖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叫道:“哎,不是,你忘了拿外套……”

话没说完,门被陆容哐当一声甩上。

吕湖衣心头一跳,有些懵逼和迷惑。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她家宝贝儿那么生气?

……

陆容到地下停车场开车离开后,一路直奔水园。

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陆容却将油门踩到极致,才三十多分钟,就到了水园。

停到陆家外面时,不过也才四十分钟。

陆容甚至路上连安全带都没系。

她开车下去,直接将车门甩上,抬头看向陆家大门,她活动了下手腕,冷笑一声。

正要进去,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大兄弟?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容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穿着羽绒服的沈清泽手里提着个袋子,非常意外的看着她,正要回32号的样子。

“不管你的事,回去!”

陆容面色冷的如同敷了一层冰,收回目光,快步流星的走进陆家。

不远处的沈清泽愣了下,一时间却没走。

他心里咯噔一下,见陆容浑身气压极低,神色间压着戾气,下意识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此时的陆家,气氛难得的轻松。

陆闵生和江珠今天都在,还让王婶和刘婶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布置的刚好。

陆知涵就坐在桌边,看着他们,有些疑惑的问:“爸,妈,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当然有了!”

江珠高兴的给自己和陆闵生倒了杯红酒,然后给陆知涵倒了杯果酒,笑呵呵的说道:“你爸今天啊,刚谈成了一笔融资!还有那个陆容,哼,她出了事,我和你爸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就是时间也太短了,一点也不解恨!”

陆知涵目光微闪。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刘婶和王婶震惊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小姐?”

紧接着,就是陆容冷淡讥诮的声音。

“是吗?我没能出事,那可真是你们的遗憾。”

陆闵生和江珠猛地抬头看过去,就见陆容走了进来,周身气势看着就不好惹,他们立即起身。

“谁让你来的?出去!”

陆知涵身子微僵。

然而,没人能拦得住陆容。

陆容沉着脸直接走了过来,在陆闵生和江珠防备的目光里,停在陆知涵的身边。

她扫了眼满桌佳肴,最后落在身子紧绷,皱眉看着她的陆知涵身上。

“你们这么高兴,我不送点礼,岂不是很可惜?”

话落,也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陆容突然抬手放在陆知涵的脑袋上,在她骤然惊慌的目光里,突然笑了声,一把狠狠的抓着她的脑袋撞在了桌面的餐具上!

“砰”的一声,伴随着江珠和陆知涵的尖叫声,白花花的盘子顿时裂开。

264.你害死了我的知轩 “涵涵!”

江珠尖叫着立即扑了过来。

陆闵生顿时暴怒:“陆容,你太过分了!”

后面的刘婶和王婶受到了惊吓,齐刷刷后退几步,惊恐的望着陆容。

陆容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子,瞥他们一眼,就在江珠要扑上来时,突然抓着陆知涵往后狠狠一甩。

陆知涵脑子刹那空白,尖锐的疼痛几乎席卷全身,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在陆闵生和江珠的眼前,生生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接撞上一边的墙壁。

陆知涵回过神来时,全身都像被车碾过一样剧痛,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耳边嗡嗡作响。

江珠再次尖锐的叫出声,顾不上陆容,慌张的冲过去扶起陆知涵。

结果,陆知涵勉强抬头,有鲜红血迹顿时流下,吓得江珠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涵涵?涵涵?你别吓我,你还能听得到妈妈说话吗??”

陆知涵神色又痛苦又茫然,只下意识循声望向江珠的方向,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身子疼得发抖。

见状,陆闵生暴怒,绕过桌子几个箭步冲到陆容面前,扬起手就要打陆容。

手还没落下,陆容就已经扣住陆闵生的手。

“你……你……”

陆闵生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愤怒的想要挣开,但陆容竟然纹丝不动,看的他瞪大双眼,恨恨的盯着陆容。

怒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陆容,你是想当个不孝的混账吗???”

“那你们眼里又何曾有把我当过女儿?!”

陆闵生那话陡然激怒陆容,使得陆容一把甩开陆闵生的手,嫌恶的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

其力道之大,令陆闵生这个成年男人都控制不住的踉跄几步,要不是及时扶住餐桌,都差点跌倒在地。

好不容易站稳后,陆闵生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容。

“你……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陆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手指,像是回忆着什么,冷冷开口:“我不像你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自己是我的父母,却做尽了畜牲的事!呵,要不是占着我父母的身份,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能放过你们至今?”

说完,陆容的目光移到跟昏过去没什么两样的陆知涵身上。

江珠下意识的将陆知涵抱紧在怀里,仇恨的瞪着陆容,“我就知道,你是个灾星,靠近你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陆容,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我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知道,但我确定的是,你们现在,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陆容冷笑一声,在陆知涵撞碎的那堆盘子碎片里,随手拾起一块来,走向陆知涵。

陆闵生瞳孔皱缩,立即站直了身子:“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陆容几步上前,看着不知是本能还是什么,无意识的缩在江珠怀里的陆知涵,声音阴沉。

“陆知涵,你为什么就那么想死呢?”

她拿着碎片,隔空在陆知涵脸上比划了几下,这动作看的陆闵生和江珠神色几乎裂开。

江珠颤声开口:“你你你……你要是敢做什么,我就报警了!”

这话瞬间提醒了陆闵生,陆闵生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掏出手机。

然而,没等拨号,陆闵生忽觉手上一痛,没拿住手机,掉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他差点晕过去。

只见陆容头都没回,直接用那碎片打过来,竟准确无误的划过他的手,瞬间留下一道伤口,血极快的流了下来,碎片也掉在了地上。

陆容声音冷寒:“今天,谁敢背着我做点什么,我送他去见阎王爷。”

不远处刘婶和王婶闻言腿一软,差点跪下。

陆容盯着陆知涵和江珠看了几眼,突然俯身,要将陆知涵和江珠拉开。

陆知涵如同感觉到了什么,抱着江珠不松手,低声直叫。

江珠这下哪肯松开,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陆容,你要是敢动涵涵,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陆容嗤了声,手下用上力,生生将江珠扯开,毫不留情的甩到在地。

江珠身子在地上划出去两米远,脑子都差点摔懵。

陆容没去看江珠,手迅速的在陆知涵身上点了几个穴位。

下一刻,陆知涵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一睁开眼就见是陆容,她都想再昏过去,但陆容没给她机会,拽着她的衣领,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呜……你……你放开……”

陆知涵几乎窒息,憋的脸都红了。

“涵涵!”

陆闵生和江珠惊恐的叫出声,想冲上来救人,陆容冷冷瞥过去一眼,他们的身形就如同被定住了一般,难动分毫,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瞬间冻住。

陆容收回目光,半眯着眼看着陆知涵,语气费解。

“你对我下手,有人不让我动陆家,可以,我听他的,不跟你们计较。”

“但是,你、为、什、么、要动吕湖衣的主意?”

“陆……容……”

陆知涵艰难的抬起手去扯陆容的手,想挣开她。

她现在的力气对陆容而言,却无异于给她挠痒,根本撼动不了。

片刻,陆知涵在剧烈的疼痛下终于彻底崩溃,哭着出声:“我……我知……错了……”

“知错了?可惜,晚了!你他妈给我去医院ICU里忏悔去!”

陆容说完猛地活动了下手腕,扬手就是狠狠的一拳要打在陆知涵身上。

“啊啊啊!妈!爸!救我!”

陆知涵恐惧的叫出声。

陆闵生和江珠瞳孔骤缩。

就在陆容那仿佛带着雷霆气势的一拳要落在陆知涵身上时,江珠再也忍不住,愤恨的吼出声:“陆容!你已经害死了我的知轩,连我的知涵也要害死吗?!”

陆闵生唰地扭头看向江珠。

陆容神色微顿,却没有停下,一拳砸在陆知涵腹部,陆知涵立即吐出一口血,差点溅到陆容身上。

陆闵生和江珠见状,连对陆容的恐惧都顾不上了,就要冲上来。

但陆容已经将陆知涵丢向他们。

陆闵生和江珠连忙接住陆知涵。

看着奄奄一息,模样凄惨,意识都有些模糊的陆知涵,江珠眼泪顿时掉了下来。

她突然将陆知涵推到陆闵生怀里,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陆闵生来不及阻止她,她就已冲到陆容面前,像是用尽了力气大喊。

“你就是个扫把星,就是个祸害!你把我的知轩害死了,现在你连我的知涵都不放过!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一开始死的人不是你?!”

265.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陆容岿然未动,神色变都没变一下,冷冷的看着江珠。

然后,她往前走了一小步,江珠却如惊弓之鸟般迅速后退,梗着脖子愤怒又畏惧的瞪着她。

后面陆闵生因江珠冲出来的惊愕过去后,阴沉沉的看着她们,最后闭了闭眼,像是终于接受了某种事实。

偌大客厅里顿时陷入几乎压迫耳膜般的死寂。

陆容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一圈,舌尖抵着下颚,讥诮的笑了声。

在这稍触即发的紧绷气氛里,她的笑声突兀的很,叫人听的头皮发麻。

“知、轩?”

“你们又想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

陆容突然一个箭步靠近江珠,突然的动作吓的江珠浑身激灵,一时没站稳,往后噗通跌坐在地。

而陆容恍然未觉,猛然俯下身去蹲在江珠面前,手臂搭上膝盖,明明视线与江珠的平视,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陆容一字一顿的问:“我一直没弄明白,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当仇人似的,一遍遍的恨不能让我死?!”

说到后面,陆容声音陡然拔高,话里死死克制住的苍凉恨意听的陆闵生和江珠心里剧烈发颤。

尤其是离陆容最近的江珠。

她几乎不敢看陆容。

可是此时此刻,随着那一层最后的窗户纸也被戳破,江珠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挣脱开,向陆容吼道:“因为你活着就是个错误!”

“要不是因为你,我的知轩根本不会死!他那年才多大你知道吗?他那时候还不到五岁!就因为你,就因为要该死的你活着,他去做了你的替死鬼!而你居然能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你还能好生生的站在这里?凭什么……”

江珠越说声音越低,跌坐在地上,手捂着脸控制不住的大哭出声,质问陆容的每一句控诉都仿佛带着难以忽略的悲痛。

陆容冷眼听着江珠说完,扯了扯嘴角,神色毫无动容。

“你觉得你凭空杜撰出来一个人,我就会相信你的话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今天,我就是要弄死陆知涵。她没到咽最后一口气,谁也不许救她。我在这里,谁敢救她,我连带着一起弄死!”

“你……你……”

江珠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容,崩溃的大喊:“你就是个魔鬼!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这样的人就该在十八年前……”

“够了!”

江珠还没说完,陆闵生突然重重的打断她的话。

江珠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样向陆闵生喊道:“你不让我说,凭什么?我就是要说!陆容她不是我和你的亲生女儿,她不是!她的父母就是个祸害,会害死所有人!”

陆闵生额角青筋直跳,被江珠这话脸色骇人,怒道:“你给我闭嘴!”

“陆闵生,你到底还有没有心?”江珠同样愤怒的吼回去。

她因情绪太激动,踉跄两步差点没站稳,勉强的扶住餐桌。

“你以为你当初和齐老做的交易我不知道吗?你错了,我什么都知道!你跟齐老做交换,把陆容带到陆家来扶养,还让齐老把知轩带走,用他来躲避陆容的那些仇家!那时候知轩还那么小,你们怎么忍心?!他还那么小,就死的那么惨,最后我连他的尸身都没见到,而陆容却可以活的好好的,凭什么?!”

陆容身子猛地顿住,怔怔的看着江珠和陆闵生。

下一刻,陆容脑子里却极快的闪过什么画面,使得她有一瞬间的身子不稳。

意识到什么,陆容猛地甩了甩脑袋,试图令自己冷静下来。

陆闵生脸色铁青的看着江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江珠望着他,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喃喃道:“陆闵生,是你自己欠的债,你凭什么要我的儿子去还?这些年来,你用的安心吗?从前你每一次看着陆容时想的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一切都是陆容换来的,是踩着你亲生儿子得来的!你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

这话还没说完,陆闵生忽然放下陆知涵,起身大步跨过陆知涵来到江珠面前,一巴掌直接甩在江珠脸上。

恼羞成怒的开口:“你给我闭嘴!”

江珠的脸顿时红肿,人都被打傻了,呆呆的看着陆闵生。

陆闵生心口不断起伏,呼吸急促,看江珠的目光阴狠无比。

片刻,江珠终于反应过来,尖叫一声,用力推了把陆闵生。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知道了,你就是心里有鬼,这么些年来,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里过,你还惦记着陆容那个贱人亲妈是不是?你肯答应用知轩换陆容,就是惦记戚兰若那个贱人是不是?!陆闵生,你没有良心!”

陆闵生猝不及防,居然差点被江珠推倒在地。

可更令他在意的是江珠说的话。

陆闵生神色阴沉:“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

两人顿时争执起来,却都没有注意到,几步外的陆容在听到他们说的话后,情况逐渐不对劲。

江珠的话在陆容耳边响起。

“陆闵生,你也是个畜牲!我的知轩那么讨人喜欢,对人那么好,你居然因为戚兰若那个贱人就让他代替陆容去死,你也是个魔鬼!”

“他走后,我就见过他一次,那时候他明明就是个孩子,却跟个小大人一样,难道你就不心疼吗?”

随着江珠的话落下,陆容脑海里的陌生画面越来越多,将陆容的脑子挤的生疼,耳边嗡嗡作响。

在那些画面里,一会儿是她的小时候,她远远的看着陆闵生和江珠陪陆知涵玩闹;一会儿是她后来逃亡的那一年,露宿街头,寒风刺骨,身上的伤口仿佛永远都好不了;一会儿又变成在G洲待的那几年,日日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一帧帧如走马观花在她脑海里一一掠过。

到最后,全部突然消失,陆容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所有画面聚集到一处,骤然变成了另一个全新的画面。

周围全是黑暗,还只有五六岁的她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刀,面前是一个……一个……十岁的小男孩……

他正错愕、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他腹部上是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淋淋的洞……

266.好久不见啊 他看着她时,嘴巴微动,似乎是在说什么……

陆容愣愣的看着他,一步步的后退。

最后,她听清楚了对方的低语。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啊!”

陆容终于受不了的低吼出声,腿一软,半倒在地面上。

这声音令几乎争红眼的陆闵生和江珠瞬间停下。

就如同被按了暂停键般,周围似乎一瞬静止。

陆闵生和江珠愕然的看着陆容,不明白陆容发生了什么。

江珠却正在几乎没有理智的时候,顿时冲向陆容,大声喊道:“都怪你,一切都怪你!要不是你,我陆家根本不会走到现在的地步,一切都怪你!”

她心里还怵陆容,在陆容半步外就险险的停下,警惕的看着陆容,以防陆容突然对她动手。

但陆容单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死死按着太阳穴,手上青筋直跳,似乎没什么动作。

江珠胆子就大了起来,啐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也不是你的亲妈!有你这样的女二,我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闭……嘴……”

陆容阴冷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似乎是在忍耐压抑着什么,身子还微微发颤。

“你叫我闭嘴我就闭嘴,那我面子往哪儿放去?!”

“陆容,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从你到我家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喜欢你,恨不得你死!”

“这些年来,没错,我是不待见你,你只要好一分,我就能想到我的知轩,你凭什么好?你要比他更痛苦,更惨,才能弥补你那对父母造下的孽!是你欠的我陆家,不是我陆家欠的你!”

“噢,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对父母可是杀人犯!别说他们活不了,就是活的了,也没人能容得下他们!就是你,你也会死在那些人手里的!”

陆闵生都来不及组止,江珠就说出了这些话。

他慌忙去看陆容,陆容撑在地上的那只手缓缓收紧,五指在地面上划出五道惊心的血痕。

看不出好还是不好,D但陆容周身气压越来越低,像是风雨欲来。

他暗道不好,立即上前拉住江珠,顾不上和江珠之前的争吵,怒道:“你疯了?!他们说过,陆容要是知道这些,会出事的!”

“我管她会不会出事!”

江珠心想她已经豁出去了。

她咬牙切齿的道:“反正她也要连我的涵涵都害,我凭什么还要顾及她?还有,陆闵生,我嫁给你,真是瞎了眼!你不护着涵涵,我护!”

说罢,江珠直接甩开陆闵生的手,心一横冲到陆容面前,伸手就要趁这个时候去掐陆容的脖子。

“今天,我跟你拼了!你给我还我儿子的命!”

然而,下一刻,江珠的手倏地被大力扣住。

江珠瞳孔骤缩,眼睛顿时瞪大。

只见陆容突然缓缓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眼睛带着血丝,红的骇人,直对上她的目光。

江珠哆嗦了下,“你……”

她还没说什么,声音陡然转变成一声尖锐的叫声。

陆闵生猛地后退,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就在刚才,陆容竟然……竟然……生生的捏断了江珠的手腕!

江珠几乎疼晕过去。

随后,她面前的陆容突然起身,一脚狠狠踹在她腿上,使得她噗通一声重重跪下,差点将膝盖骨跪裂!

这随即而来的痛楚令江珠一下子醒神,痛不欲生的惨叫。

陆容蓦地掐住江珠的下巴,强迫着她仰起头来望着她。

江珠模糊的视线望进陆容的眼里,惊恐的发现,陆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眼底酝酿着令人颤栗的疯色,危险的能将人生吞活剥。

“好久不见啊。”

陆容舔了下被自己刚才咬的发白的嘴唇,嘴角诡异的弯起,玩味的打量江珠痛苦的神情。

“我好像记得你。”

“你……是我那个妈来着,是吗?”

“我……”

江珠疼得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陆容冷笑一声,甩开江珠,眼睁睁的看着江珠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倒在地上滚出去,神色冷漠又无趣。

她抬头看向哆嗦着站在一旁的陆闵生。

陆闵生被她注意到,不自觉的再次后退,说话也结巴:“你你你……你怎么……”

陆容看到他,似乎有些发愣,像是在思考他是谁。

不过片刻,她又咯咯笑了起来,歪着脑袋看他,声音和煦又令人胆寒:“你也有点眼熟,既然她是我那个妈,那你是我那个爸,是吗?”

陆闵生一惊,再往后退时突然撞到椅子上,反射性的坐下,浑身激灵。

他看着突然变成很陌生的陆容,终于明白了方才他为什么会觉得陆容不太对劲。

“不……我不……不是……”

“你是。”

陆容打断他的话,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刚才是想掐死我吧?那你呢?你想做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陆容微笑着问。

陆闵生拼命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

“是吗?”

陆容抬脚方想走向陆闵生,却突然听见江珠微弱的**声。

她低头看了眼江珠,啧了声:“这么怕痛哦,那还活着做什么呢?”

说完看向陆闵生,征求他意见似的问:“你说,我应该帮帮她对吧?”

陆闵生这时候哪儿敢应话,只恨不能把自己缩起来。

陆容就走向他,姿态如闲庭散步般懒散,落在陆闵生眼里却无比可怖。

当陆容停在他面前时,陆闵生发现了一件更可怖的事情。

陆容居然拿拿拿……拿起来了餐桌上用餐用的刀具!

陆容在手里颠了颠,这么一个简单动作,看的陆闵生肝胆欲裂,连滚带爬的摔下椅子往后面爬。

陆容静静的看着他,面上在笑,眼里却危险又疯狂,轻声安慰似的说:“你别急呀,下一个,就轮到你。排好队,不许插队哦。”

话落,陆容看也没看,手腕一抖,刀被她丢了出去。

从陆闵生这个角度来看,那柄其实并没有开刃过的餐具,却锋利无比的转眼没入江珠的胸口!

不过几秒,江珠身前迅速流出一大滩血,直接将她的衣服给染红!

江珠身子陡然痛苦无比的抽搐了几下,**几声,就不动了。

看到这里,陆闵生瞳孔骤缩,惊恐难抑

陆容像发现什么似的,突然咦了一声,目光下移。

空气里随之弥漫开一股刺鼻的臭味。

——陆闵生,竟然被她吓尿了。

267.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哦 陆容看着陆闵生,嗤了声,随手又拿了把餐具在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陆闵生。

“怎么?我有这么可怕吗?”

陆闵生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又难看。

他畏惧的又后退,却没敢说任何话。

陆容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餐具上,左右打量了眼,像是好奇似的,微笑着问陆闵生:“你说,它进入你体内的那一刻,你会痛吗?”

话落,也不等陆闵生回答,陆容又恍然似的说:“应该会痛的。”

陆闵生脸色顿变,嘴唇有些哆嗦,“不……你不能……”

“这可由不得你呢。”

陆容冷笑一声,把玩着餐具,嘴角勾起的弧度戏谑又冷漠,看陆闵生的眼神毫无波动,跟看一具死尸似的,甚至带着令人心惊的危险。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别人挣扎。你乖乖的,别动,不然你的死相,就不好看了。我可是会生气哦。”

这话令陆闵生的神智彻底崩溃。

他再也冷静不下来,一边疯狂后退想远离陆容,一边不断的摇头怒吼:“不行!陆容,你这样是杀人,你是在犯法你知不知道?!”

“犯法?那又如何?”

话音才落,陆容手腕一抖,那把餐具瞬间飞射出去。

陆闵生尖叫出声,刚想逃跑,那把餐具却转瞬以破竹之势直接插进他双腿间的地上,噌的一下,餐柄晃了晃。

陆闵生脸色血色尽褪。

陆容伸手又拾起一块盘子的碎片,在手上抛了起来又接住,玩味的看着陆闵生,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挣扎也行。谁让折磨人同样有趣。你知道吗,人在最崩溃的那一瞬间,身体肌肉会紧绷,这样,他死的时候,也是如此,再泡进福尔马林里,会成为一具很好看的标本。你见过吗?”

说到后面,陆容微微一笑,模样天真无邪,似乎真的只是在问陆闵生一个简单至极的问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的可怕。

这些话令陆闵生脸色惨白如纸。

他对上陆容微微猩红,闪烁着嗜血光芒的眼神,清楚的意识到陆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想到这里,陆闵生惊惧之下猛地起身想逃跑。

但他才跑出去一步,就听见陆容明明极轻,却清晰响在他耳边的轻笑。

“你真是不乖呢。”

下一刻,破空之声乍响!

陆闵生还没反应过来,双脚突然剧痛,他下一步还没迈出去,就噗通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他顿时呆住。

似乎只是几秒,又好像是很长时间,那剧痛在脑子炸开,蔓延上四肢百骸,陆闵生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的双脚,面上血色再无,浑身颤栗。

——陆容用一把水果刀,不可思议的断了他的脚筋!

陆闵生眼前一黑,勉强看向陆容时才发现,陆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陆容活动了下发酸的脖颈,一脚狠狠踩上陆闵生的手。

陆闵生惨叫一声,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去推陆容的脚,但还没碰到,他的手突然一痛。

他挣扎着看了眼,差点晕过去。

陆容用先前拿的尖锐碎片,将他的手直接钉在了地面上!

陆闵生觉得自己疼得连打滚的力气都没了:“你……疯了……你疯了……”

“疯?”

陆容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猛然俯下身去凑近陆闵生,厉眸盯着他,微微一笑:“我会出来,还不是和你们有关系?”

陆闵生拼尽最后力气吼道:“你根本就是个怪物!”

话音才落,陆容扬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将他扇的耳边嗡嗡作响。

陆闵生脑袋无力的贴着地面,嘴角缓缓流下血迹来。

陆容却没注意到一般,慢悠悠的说道:“让我来猜一猜,你们都同陆容说了什么?什么事情,居然刺激到她压不住我了。”

听到这话,陆闵生眼睛难以置信的睁大。

“是她在乎的亲情?还是什么别的?”

陆容嗤笑,“明明可以任何人都奈何不了她,偏偏有了感情这么个弱点,真是无趣。要是我把你们都杀了,等她醒来看到你们的尸体,会有什么反应呢?你说,她是会感谢我,还是恨我?应该会是感谢吧,毕竟你们对她来说,只是累赘。”

陆闵生心里极度恐惧,听到她说的这话,紧绷的神经都几乎断掉,急促的说道:“不行,你不……不能那么做,我是她爸爸!她小时候我最疼她了,我还会带她去玩,我没有亏待过她,你不能动我!”

“所以呢?与我有什么关系?”

陆容冷笑着将手摸向后腰,不出意外的,果然摸到一柄匕首。

她啧了声,“这喜欢往身上放东西的习惯真是对我的胃口。锋利无比,我喜欢。”

说着,陆容看向陆闵生,语调轻柔又残忍:“你乖哦,我可不想再破坏你标本的完整度。再惹怒我,就没有死这么简单了。”

陆闵生眼睛瞪大,惊恐的望着陆容,身体强烈挣扎扭动起来。

陆容视若无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危险光芒,喃喃道:“我会让你成为最完美的强者,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弱点,我们将只有彼此……”

话落,陆容猛地举高匕首,用力狠狠往下扎。

“不!”

陆闵生喊的几乎破音,在这一瞬间挣扎的极点,却绝望的发现,他根本挣脱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有什么东西向陆容迅速袭来。

陆容措手不及,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匕首就被打的偏离一寸,原本该刺入陆闵生心口,却径直没入陆闵生一边的手臂上。

陆闵生凄厉的惨叫一声。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陆闵生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陆容脸色微变,立即抬头看向门口,眼睛危险的眯起。

门口处,来的人格外多。

不知何时逃跑的刘婶和王婶此刻正瑟瑟发抖的躲在门外,只能隐约看见身形。

但吸引住陆容目光的是不可思议又震惊的望着她的沈清泽与祁轼安、连景,以及站在他们最前方,神情喜怒难辩,气势冷沉骇人的连神机。

陆容的目光瞬间笼在连神机身上。

看见他的那一刻,陆容本能的有了危机感。

但是……

陆容站直身,微微歪头看着连神机,舌尖抵着下颚轻笑,意味不明的说道:“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哦。”

268.你为什么没死 听到陆容的话,连神机沉沉的望着她。

片刻,他走上前一步,盯着她开口:“你不是她。”

陆容笑出声,“看来你和她是朋友吧?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她呢?”

说着,陆容还缓缓的转了个圈,欣赏似的打量着自己清瘦而不失强韧的身体,满意的点点头。

“这副身体,我最喜欢了。毕竟,爆发力十足,各方面条件都是一绝,杀人的时候用起来得心应手,是最好的利器。”

连神机神色一厉。

祁轼安卧槽一声,猛拽沈清泽的衣袖,傻眼的问:“沈清泽,小邻居这是怎么了?!”

这话叫醒了吃惊的沈清泽。

沈清泽立即上前,怒道:“你别他妈的顶着我大兄弟的脸说这话!”

也亏得沈清泽担心陆容,一直没走,就在陆家外面等着。

没等多久,沈清泽就见刘婶和王婶惊恐的跑出来,他立马拉住人问是怎么回事。

然后就给连神机打了电话。

沈清泽心想,平时的陆容武力值就够高了,发火时候的陆容……他更顶不住啊!当然要叫连神机来!

大兄弟最听得进去连神机的话了。

连景目瞪口呆的问:“沈少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连神机也看向沈清泽。

沈清泽看着不远处的陆容,叹了口气,道:“陆容她有第二人格。”

从小,陆容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不仅是体现在她出奇的身体机能上,还有她经常会昏睡,醒来之后根据周围的痕迹和身边人的概述,发现自己做了某些出乎意料的事,却丝毫没有记忆。

陆容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怪物。

后来在逐渐接触到某些领域的知识后,她才渐渐的明白第二人格的概念。也是用了很长时间,陆容才终于能确定自己第二人格出来的频率和规律。

每当她情绪强烈波动巨大,会是受到剧烈刺激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第二人格出来。

而且,陆容的第二人格特别乖戾残忍,反社会倾向极高,还有严重的情感认知障碍。

为防自己的第二人格出现并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陆容常年过的特别压抑,还服用精神类药物进行抑制和控制情绪。

但药物用久了,会出现抗药性。

陆容认识沈清泽时,她所服用的药物已经对她几乎不起作用,加上经历的事,又过的特别紧绷,陆容那时候每天都徘徊在崩溃边缘。

沈清泽为她研究特效药,很大原因就是这个。

又因为陆容进出过那个地方,身体情况比较特殊,就大大加重了沈清泽研究特效药的难度,迄今为止,沈清泽也就没搞出过什么陆容能长期服用的特效药。

简单解释完,沈清泽对连神机说道:“完了,陆容她这段时间一定是没吃药。我见她进陆家前脸色就不好,肯定是陆家做了什么彻底惹她生气,而且这个事情刺激到她了!”

闻言,祁轼安和连景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容。

连神机攥紧手,深深的望着陆容。

目光扫过旁边躺了一地的陆家人,他眉头皱起,再看着向陆容,他眼底浮现出心疼,又对陆家人生出凛冽的盛怒。

陆容静静的听他们说完,玩味的转着手中带血的匕首,朝他们走过去。

“怎么?关心陆容吗?那我可真是意外。没想到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她居然有了这么多朋友,这可真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连神机心底突然缩了下,绵绵密密的疼痛极快的炸开。

他控制不住的走向陆容,低沉声音下意识的放缓:“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你不会这么想。”

陆容猛地顿住,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连神机。

连神机在她的眼神里,几乎看到了原来的陆容,不由怔愣,神色温柔起来。

但下一刻,陆容笑出声,嘲讽又无情。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她就不该有任何朋友!没人能配得上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祁轼安实在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担心的急急说道:“小邻居你好好看清楚,那是三爷,还有我们,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陆容半眯起眼看着他们。

目光兜兜转转,最后落在连神机身上。

“三爷?”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可能想起的内容,看的连神机眼睛微亮,说不清的期盼的望着她。

短短几秒,陆容歪着头看着他,咯咯笑了起来:“怎么?你是指望我有她的记忆吗?不过……”

她眉头微蹙,仿佛在面对一件极为苦恼的事情。

“为什么?你确实有点眼熟呢?我究竟在哪儿见过你?”

这话一出,沈清泽、祁轼安和连景三人误会了她的意思,不约而同道:“你当然眼熟!”

尤其是连景,一迭声的说道:“三爷都为了你留在阳城,还当了你的厨子,做了那么多不符合他身份……”

后面的话,陆容其实听不太进去了。

因为在听到连景一开始说的“阳城”二字时,陆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一些久远的,曾被她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冷不防冒了上来。

随后,陆容抬头对上连神机道不明的复杂目光,看了他一会儿,弯唇邪肆的笑了声,缓缓开口:“原来是你啊……”

沈清泽三人眼前一亮,以为陆容终于快要恢复正常了。

唯有连神机神色未变,预料到什么似的,平静的望着陆容,目光却很温柔。

陆容舔了舔下唇,双手环抱于身前,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胳膊,看着连神机的目光充满兴趣。

“真有意思。”

如果不是此刻的情形委实不对,连神机大概会因为陆容刻意压低而显得暧昧的语气而误会。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死在五年前的阳城才对,是吗?”

祁轼安三人脸色顿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神机深深的望着陆容,抿了抿唇,没说话。

陆容歪着脑袋看他,脸上的笑意渐无。

“你是我杀过的人里,长的最好看的一个,我对你很满意。可是,我想你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那时候……我捅了你……三四刀吧,你怎么没死呢?”

连神机并没有多么意外,仿佛早就知道陆容会这么说似的。

他薄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出口到底变成了:“你……真的希望我死?”

“不然呢?”

陆容漫不经心的撩了下耳际的碎发,神情又野又压着戾气,直勾勾的望着连神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变成标本,我会更喜欢你哦。”

269.我知道是你 话落的那一刹那,沈清泽三人望进陆容漆黑中带着薄红的冷漠眸光里,不约而同的心底泛起一阵胆寒。

因为陆容那由内而外的冷酷。

也因为陆容说的话。

祁轼安和连景人都呆了。

五年前,陆容要杀连神机,还捅了足足三四刀,这怎么可能呢?

那时候的陆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能力伤到连神机?!

最关键的是,连神机五年前受伤是因为“3?22”案,而陆容那时被人贩子拐走,两人经历的事天差地别,就是用脚想,都不可能像是会产生交集的样子!

可眼前的情况偏偏是……连神机没有否认。

那就说明……五年前连神机的重伤,的确……至少主要原因,是陆容造成的!

祁轼安和连景难以置信的望着陆容。

连神机的目光定定落在陆容身上,眸光深的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笼进去。

他喉结微微滚动,低沉嗓音有些哑,突然道:“我知道是你。”

“……什么?”

陆容手上动作微顿。

连神机那话一出口,仿佛令他坚定了某个念头,轻轻点头,重复道:“我知道当初的人是你,一直都知道。”

陆容怔了下。

不止她如此反应,沈清泽三人也愣住。

沈清泽拿手肘撞了下祁轼安,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不太够用,迷惑的问:“连神机什么意思啊?”

祁轼安眼皮子跳了跳,怔愣中,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里,“难道……三爷早就和小邻居认识了?”

不然,为什么三爷都知道当初伤他的人是小邻居了,之前还一直和小邻居接触,还在知道小邻居独自待在安城后,连夜处理完所有事情赶过去?

这明显就是……三爷和小邻居认识的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早。

沈清泽和连景一听,有点傻眼。

陆容看着连神机,半晌后微眯起眼,嗤道:“是吗?那你可真蠢,和她相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捅回那几刀来。”

“我不会那么做。”

连神机平静的说,身体忽然动了动,走向陆容。

陆容顿时警觉,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直勾勾的盯着连神机,问道:“怎么?现在想出了那口气吗?”

“不是。”

连神机低低的叹了口气,一直走到陆容面前,伸手去拿陆容的匕首,动作自然的仿佛并没有意识到陆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甚至温柔的对她说:“我之前对你说过,不要把匕首带在身上,危险。”

陆容眼中杀机顿现,突然冷笑一声,蓦地出声:“危险的是你,不是我!”

话落,陆容手中的匕首一转,刀刃猝不及防的疾逼连神机心口!

沈清泽三人瞬间变色,大声道:“小心!”

祁轼安和连景立马冲过来要帮忙。

但连神机就那么站在原地,目光直直的落在陆容身上,分毫要躲的意思都没有。

在陆容即将伤到他时,他却瞬息间扣住她的手,冷静开口:“这把匕首,不是让你来伤我的。”

“是吗?”

陆容如看到什么有趣猎物般兴奋起来,陡然出手攻击,攻势分外凌厉,招招都像是要致连神机于死地,看的人心惊肉跳。

连神机反应极快,只见招拆招,并不攻击陆容。

那边的祁轼安和连景连景见状,突然停了下来。

沈清泽眼睛一瞪:“愣着干什么?你们快去把人拉开啊!”

祁轼安眼角一抽:“我觉得……他们好像不需要外人……”

连景也噎了下:“我也觉得……”

说陆容在下死手吧,可她连连神机的一片衣角都没伤到。

说陆容没有下死手吧,可又让他们看的心惊胆战的。

而且,连神机都不还手,像是一直纵容着似的,游刃有余的陪着陆容打。

看上去甚至有点温情。

这样的想法令祁轼安和连景神情都有些难以名状的诡异。

片刻,两人默默后退。

那边,陆容在几次三番都没有伤到连神机后,有些恼羞成怒,脸色顿时耷拉下去。

她瞬间松手将匕首反转,在与连神机即将错身的那一刻,突然伸出一手主动勾住他的脖颈,刀刃直逼他脖颈。

连神机神色微深,在陆容贴上来前,一手扣住勾着他脖子的手,以强硬的力道拉开,另一只手就扣着陆容持刃的细腕,顺势带出去,引着她不得不挣脱开。

可连神机却没有松开,只是夺下陆容匕首,向远处丢出去,将人又带回了怀里。

自背后拥着她,力道极大又轻扣着她双手,避免她挣开。

轻而易举被连神机扣住,陆容脸都差点绿了。

“你他妈耍我是不是??”

连神机脸色未变,侧过头去,余光瞥见陆容恼怒,低声道:“我找了你很久。”

陆容一怔,并不相信,怒道:“你他妈就是在耍我!我要把你做成标本,全身上下全泡进福尔马林里,到时候天天看着你!”

连神机有些无奈的低叹一声。

陆容很不服,剧烈挣扎起来。

挣扎过程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陆容衣服口袋里掉出去,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陆容循声看过去,就见是一块太极圆形血玉。

正是陆容的古玉。

她看见的一刻,脑子里突然出现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什么被深深埋藏着的东西即将冲破束缚出来,使得她没忍住叫出声,腿一软差点倒地。

连神机也看到了那块古玉,不由怔住。

可他随即就被陆容的异样吸引了注意力,连忙松开她扶住,急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远处祁轼安三人见状,连忙过来。

陆容拿手狠狠砸自己的脑袋,试图缓解那阵刺痛。

没砸几下,她的手就被连神机握住,以防她弄伤自己。

连神机双指并拢摸上她的脉搏,想看她是怎么回事。

然而,下一刻,连神机心口处突然一痛,闷哼出声。

“连神机!”

“三爷!”

沈清泽三人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顿变,惊呼出声。

被叫着的连神机缓缓抬眼看向面前的陆容,眼前的视线因痛觉有些模糊,似乎连陆容的面容也看不太清楚。

但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陆容的手上。

——她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把水果刀,就在刚刚,插进了他的心口里。

269.别……弄脏……自己 大片鲜红血迹随之喷溅出来,触目惊心。

甚至还有些不可避免溅到了陆容的衣服上、脸上,使得她神色看起来更加妖冶骇人,冷酷残忍。

“陆……容……”

连神机薄唇微张,似乎是想说什么。

随即,他骤然失去力气倒地,以手撑地支着身子,艰难的抬起另一只手。

陆容也难以抵挡脑子里如潮水般几乎将她淹没的刺痛,猛地甩了甩头,极力保持清醒。

她眼前的连神机出现了重影。

她身体几乎摇摇欲坠。

但看向连神机时,陆容唇角却勾起一抹满意而疯狂的笑,朝他说道:“我说到做到。你一定会成为我的标本,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话没说完,陆容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连神机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在动作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血迹。

一字一句却说的艰难:“别……弄脏……自己……”

“你……为什么……”

陆容愣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连神机擦完她脸上的血迹,然后猝不及防的轰然倒下,人就倒在她怀里。

陆容仿佛也忘记了自己的疼痛,就那么茫然的抱着连神机,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似的。

看到这里,沈清泽三人终于意识到,陆容刺的那一刀不是之前开玩笑般的小打小闹,慌忙冲了上来。

“快打120!快通知医院!”

“祁轼安你们是不是开车来的?赶紧先出去开车啊!”

陆容脑子里忽然空白一片,耳边充斥着一瞬间突然出现的,越来越响的杂乱声音,脑海里不受控制的一遍遍闪过连神机晕过去前做的事。

“连神机……”

“连神机……”

“连神机……”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猝然攀上心头。

陆容脑子里倏地有很多陌生的画面一并出现,每一帧画面里,几乎都有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令她的脑子几乎炸开。

就在沈清泽和连景冲上去时,他们看见陆容无法忍受似的抓着头发,尖锐的叫了一声,突然晕了过去,抱着连神机倒地。

连景呆住:“这这这……陆小姐又怎么了?”

“你还有闲工夫问这个?两个人一并送医院啊!!”

沈清泽慌的猛推了一把连景,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去扶陆容和连神机。

这时候,已经将车弄好的祁轼安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一见连神机和陆容都昏过去了,他人差点裂开。

三人以最快速度把连神机和陆容送上车,沈清泽跟着进后面给连神机临时处理伤口,祁轼安则去开车。

瞥见连景,祁轼安赶紧道:“你留下,打120等救护车来!”

连景不解:“为什么?我肯定得跟三爷一起去医院啊!”

“你蠢吗?”

祁轼安急得都顾不上跟连景说话,“那里面还有陆家人!三爷之所以最后会拦下小邻居,就是不想小邻居杀人!就那样的父母,配脏了小邻居的手吗?肯定不配啊!”

丢下这句话,祁轼安连忙开车扬长而去。

连景一听也有理,只好先进去看陆家三口人有没有死。

回到陆家后,连景刚要去看陆家人的情况,目光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

连景快步走到陆容和连神机刚才待的地方。

在那里,陆容掉出来的古玉还在。

连景愣了下,俯身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下,咦了声。

“这不是……三爷五年前丢的玉吗?怎么……突然找到了?”

连景迷惑的挠了挠头,想着想着,脸色忽然一变。

刚才,好像是从……陆小姐的身上掉出来的。

连景转瞬又想到方才听得连神机和陆容五年前就见到的事,这下脸色变得更彻底了。

难不成……是三爷五年前亲自给陆小姐的?

等等,他还记得,五年前三爷来阳城的时候,本来是要找三爷的叔叔,人没找到,三爷本来就该走了,但是三爷那时候突然坚持要留下找什么人,还冒失的直闯那伙人的据点,以至于身受重伤。

连景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联想到了连神机和陆容早就认识的事情,以至于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不成……那时候三爷找的人,就是陆小姐???

这念头才出现,连景就受到了惊吓,觉得荒谬极了。

他家三爷天之骄子,是京圈赫赫有名、能只手遮天的祖宗,陆小姐却从小在阳城这样的小地方长大,十二岁之前一点惹眼的亮点都没有。

这样天壤之别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认识?

……

齐老是从医生那里知道连神机出事的。

连神机身份特殊,一旦出事,根本瞒不过同在医院的齐老。

知道连神机被送进了ICU,齐老就连忙赶了过来,手术室的灯简直红的他心惊胆战。

见到外面的沈清泽和祁轼安,以及闻迅赶来的连巽,齐老急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有那个能耐伤了连小子?”

祁轼安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对齐老说,是陆容刺伤了连神机。

片刻,沈清泽深吸一口气,站出来解释道:“陆容被陆家刺激的第二人格出来了。我们赶过去时,已经晚了,陆容的第二人格差点杀了陆家所有人,伤了连神机后,自己也晕了过去。”

“什么?!”

齐老乍一看沈清泽,觉得有点眼熟。

不过他没心思管这个,震惊的连忙问:“容丫头她有没有事?现在怎么样?”

沈清泽道:“陆容她没事,也没什么伤。医生们正在给她做全身检查,做完就送她到病房里休息。”

齐老听完,这才松了口气,又继续问:“那连小子呢?他怎么样?”

沈清泽不由看向祁轼安和连巽,面面相觑间不由苦笑。

“陆容那一刀可真狠,又深,差一点就伤到心脏了。具体怎么样,还要等手术过后才知道。”

齐老倒吸一口凉气。

“可是,容丫头怎么会有第二人格?!我一直不知道这事儿。”

“别说您了,我们也没想到。”祁轼安和连巽无奈的说道。

齐老有点不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对他们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容丫头怎么样。这里,你们守着,有什么事情,你们第一时间跟我说。”

说完,齐老就忙不迭的要离开。

徐福赶紧搀扶着他。

他们走后,三人叹了口气。

连巽看着手术室时,突然想起来什么,问祁轼安:“对了,祁少爷,三爷受伤的事……”

祁轼安明白他的意思,颔首道:“我已经吩咐人瞒住这个消息了。三爷受伤非同小可,不能传回京都去。不然……京都该更乱了。”

提及此,三人再次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270.连神机在哪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陆容醒过来时,日落西山,天色已黑,只有西边天际薄薄的昏黄云彩晕染开,细微的霞光透过窗子照进来,门边附近却是一片阴影,衬得病房里忽明忽暗。

她脑子还很痛,像是钝器碾过。

陆容下意识的抬手揉着太阳穴,勉强睁了睁眼,余光里瞥见床边似乎趴着个人。

她动作微顿。

随后,陆容甩了甩头,使自己清醒些,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

不料,她才动了动身子,床边的人立刻被惊醒。

“宝贝儿,你醒了???”

是吕湖衣。

陆容抬眼看过去,正好对上吕湖衣的目光。

她见陆容真的醒了,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起身靠过来扶陆容坐起身,拿枕头给她垫在后面。

“宝贝儿,你可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都昏迷了一整天了!昨天我接到沈清泽电话说你在医院里,可把我吓得够呛。”

吕湖衣一边同陆容絮絮叨叨的说话,一边给陆容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然后蹭蹭跑过去开灯。

灯亮起时,陆容下意识的那手遮了遮眼睛,缓了会儿才放下。

她喝了几口温水,嗓子没那么难受了。

陆容就把杯子放下,看向吕湖衣,却见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陆容一怔:“你在看什么?”

陆容此刻其实还很难受,可她一贯面色冷静平淡,看不出什么来。

吕湖衣像是确定了什么,微微松口气,过去坐下,开玩笑似的道:“早知道你昨天出门就回不去了,我怎么说也要把你留下。”

她一提到昨天,陆容脑子里瞬间涌上来一些记忆。

陆容记得自己是接到杨汝清的电话,从杨汝清那里得知吕湖衣的事与陆知涵有关,然后就去了陆家。

后来……后来……

她好像对陆家人动手了,然后听到了……

陆容微微蹙眉,问吕湖衣:“我应该是在陆家才对,怎么会在医院?”

吕湖衣试探性的问:“你……你不记得了?”

陆容摇头,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同吕湖衣道:“昨天我走的急,没来得及告诉你,杨汝清和我那个妹妹陆知涵居然也有关系。”

“所以……你是去陆家给我出气了?”吕湖衣顿时怔住。

陆容点点头,没瞒她:“你受了气,为什么不讨回来?出在陆家身上由我动手最合适。但是……”

说到一半,陆容脑子又疼了起来。

吕湖衣吓了一跳,连忙按床铃叫医生,“你才刚醒,别想那么多,忍一忍,医生马上就来了!”

陆容紧紧抓着她的手,忍耐着深吸几口气:“我没事。我想起来了。齐老呢?我要见齐老,我有事要问他。”

吕湖衣道:“齐老现在在连……”

说到这儿,吕湖衣急急的刹住,转而道:“齐老现在有事,他过不来。”

陆容不疑有他,道:“没关系,齐老在他的病房是不是?我现在过去找他,有些事情,我现在就需要问清楚。”

说完,陆容就松开吕湖衣的手,掀开被子要下床。

结果她躺的太久,一时还没恢复,腿一软差点摔倒,下意识扶住床沿。

吕湖衣见状,急得不行,连忙过来扶住陆容。

“哎呀,宝贝儿,你就先休息吧!齐老他现在真的不方便见你!”

“为什么?”

吕湖衣一而再的阻拦令陆容觉得有些奇怪。

她用力闭了闭眼,感觉清醒了些,一把抓住吕湖衣的手,问:“是齐老出了什么事吗?”

吕湖衣一听,赶紧摇头:“不是不是,你想哪儿去了。别担心,齐老好好的呢。”

陆容却不信了,怀疑的看着吕湖衣:“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看他?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是吗?连神机和沈清泽怎么说……”

提到连神机时,陆容心口蓦地泛疼。

这疼痛来势汹汹,毫无征兆,令陆容疼得瞬间弯下腰去,手死死的按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喘口气。

吕湖衣被陆容吓得不轻,连忙去扶陆容起来,大声朝外面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话落才落,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堆人鱼贯而入,为首的医生呼吸急促的上前。

“陆小姐怎么了?”

吕湖衣指着陆容道:“快检查检查她怎么了!”

几名医生看向陆容,忙招护士来,想给陆容做紧急检查。

但还没碰到陆容,陆容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他们。

她黑漆漆的眸子眸光冷厉,携裹着寒芒,将上前来的人都吓了一跳,发怵的后退。

吕湖衣不怕陆容,关心的问:“你怎么样了啊?别吓我呀,他们是不是不行?那我去把沈清泽找来吗?”

陆容没回答,抓着她的手猛然收紧,盯着她问:“连神机人呢?”

吕湖衣呆了下,说话磕磕绊绊起来:“你……你怎么突然问他?”

陆容深吸一口气,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我以前每次醒过来,都能看见他,现在他人呢?他在哪儿?”

吕湖衣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容昏迷前的记忆在这时尽数涌上脑海,意识到了什么,她声音变得沙哑。

“你们是不是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我?”

吕湖衣见陆容面上血色一点点褪去,顿时有点慌:“那个,宝贝儿,你……”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

陆容厉声问。

吕湖衣被问的哑口无言,半晌才回道:“宝贝儿,那不是你的本意,你……其实也没有……”

陆容瞳孔骤缩,一把推开了吕湖衣,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冲向最近的医生,直接拽住他的衣领用力拉向自己,吼道:“你说,连神机他人呢?!”

陆容醒来时候就发现,她住的病房不是普通病房,负责她的医生也不会是普通医生。

那对方就不可能不知道连神机!

被她扯住的医生直哆嗦:“陆小姐,您还……还是先让我们给你做……”

“我最后问一遍,连神机他人现在在哪儿?!”

陆容不等医生说完,狠狠掐住对方的脖子厉声质问。

医生差点窒息,后面的人僵硬的后退,人都呆了。

吕湖衣暗道不好,立马上前想扯开陆容的手,但她怎么都拉不开陆容,无奈的只好道:“连神机现在在重症监护室,他还没有醒!”

271.他会醒过来的,是吗 听到吕湖衣的话,陆容猛地看向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手下力道稍松,吕湖衣看准时机,连忙扯开陆容掐着医生的手。

医生终于解脱出来,趔趄着后退,被后面的人扶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的咳嗽声似乎惊醒了陆容,陆容一把抓住吕湖衣,甚至无意识的力道极大,抓得吕湖衣感觉生疼。

可她顾不上这个,看着逐渐反应过来,神色变得难以置信的陆容,很担心她。

陆容出口声音沙哑,语气紧绷,如同小心翼翼的求证:“我……我干的,是吗?”

吕湖衣咽了咽口水,话已说完,再难说回,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是你……也……也不算是你……”

陆容突然打断她的话,再次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吕湖衣涩然回道:“沈清泽和医生都说,他……他之前抽过很多血,被你……捅了一刀后,你那一刀又险些伤了他心脏,伤口挺深,使他失血过多,他就……”

说到这里,吕湖衣不敢说下去了。

因为她发现陆容脸色煞白,人站在那里,像是难以接受她口中说的会是自己做出来的事一样,茫然又无措,看的人心疼。

陆容怔愣了许久。

随后,她倏地反应过来似的,紧紧抓着吕湖衣的胳膊哑声问:“他在哪个监护室?怎么走?”

吕湖衣其实不太希望陆容在这个时候去见连神机,就道:“你先好好休息,连神机吉人自有天相,他会……”

“他在哪个监护室?!”

陆容语气加重,又问了一遍。

吕湖衣没办法,只好道:“就在楼上。沈清泽和祁轼安都在,齐老也在,你上去就能……”

这话没说完,吕湖衣惊呼一声。

陆容松开她,直接往外面冲,步伐凌乱踉跄,完全失了她往日的冷静沉稳。

那些医生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心有余悸的看着陆容跑出去,又看向吕湖衣,小声问:“吕小姐,现在怎么办呀?”

吕湖衣担心陆容,就跟着一起,对医生们丢下一句话:“你们先去准备检查仪器等着,她还没有回复,得做检查,我等会儿带她过去。”

医生们只来得及应了句是,陆容和吕湖衣便双双消失在眼前。

他们面面相觑,实在很难描述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

楼上。

齐老、沈清泽和祁轼安确实都在。

连巽和连景去处理他们必须要做的事,还要防止连神机受伤的消息散开,以及应对京都那边的人,忙的焦头烂额。

经过一天一夜的缓冲,各人的接受度都提高了不少。

齐老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沈清泽的身份,正新奇的看着沈清泽问道:“我倒是没想到,你是沈家的小子。不过,你是怎么认识我家容丫头的?”

沈清泽摆摆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说罢,他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被各种仪器包围,模样触目惊心的连神机,叹道:“这大概是人算不如天算吧。要是能坚持过今天,那他的情况会转好,就能转到普通病房慢慢休养,等他醒过来了。”

这话提醒了齐老,齐老微微蹙眉:“话说回来,我怎么不知道连小子之前被抽过很多血的事?他的血都用来干嘛了?”

旁边的祁轼安也纳闷道:“别说您了,我这经常跟在三爷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而且三爷的血型又特殊,找不到能与他配对的,这下又大出血,失血过多,得养到什么时候才能养回来啊?”

他们中,唯一知道内情的就是沈清泽。

但他偷瞄了眼齐老,不敢吱声。

一直没出声的徐福见齐老忧心忡忡的望着玻璃,不由劝道:“齐老,您在这儿已经站了挺久了,连先生一时也醒不过来,不如您先回病房休息吧?别连先生醒来了,您却倒下了。”

沈清泽和祁轼安闻言,不约而同道:“对,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行。”

沈清泽还想再说什么,余光不经意间一瞥,瞧见走廊远处出现了个熟悉的人影。

他愣了下,顿时睁大眼睛看过去,叫道:“大兄弟,你醒了?!”

其他人一听,连忙也看过去。

果然就看见了扶着墙快步朝他们过来的陆容。

齐老心下一喜,拄着拐杖上前:“丫头,你可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但他的声音被随后出现的吕湖衣的声音给盖住。

就在陆容快到他们面前时,吕湖衣终于追上陆容了,气喘吁吁的喊道:“陆容!祖宗啊,你别跑那么快!”

陆容视若未闻,跌跌撞撞的来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目光直接越过齐老等人,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病床上的连神机。

她扑上去紧紧贴在玻璃窗户前,看到空荡荡的病房里,连神机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躺在里面。

陆容的心脏仿佛被人死死扼住,有种陌生而灭顶的疼痛沿着四肢百骸瞬间炸开。

这令陆容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沈清泽和祁轼安看到陆容,下意识的头皮发麻。

但见到陆容的反应后,他们俩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陆容是真的恢复正常了。

沈清泽立马上前,熟稔的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药,“大兄弟,你醒来后还没有吃药?来,吃颗药冷静冷静!”

齐老下意识就想阻止沈清泽,可想到陆容有第二人格的事,他难过的闭上嘴。

于是没人阻止沈清泽给陆容递药的行为。

吕湖衣和祁轼安,乃至徐福,都很紧张的看着陆容。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陆容终于有了点反应,回过头去看沈清泽。

沈清泽这才注意到,陆容眼睛泛红,充斥着慌色,他心头一紧,试探的叫:“大兄弟?”

下一刻,他看到陆容嘴巴张了张,问:“他什么时候醒?”

沈清泽看了眼里面的连神机,带着安抚意味的对陆容道:“不知道,但他会醒。”

陆容愣了下,然后低低的哦了声,慢慢攥紧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里面的连神机。

沈清泽有点难受,但还是说道:“大兄弟,你该吃药了。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陆容用力闭了闭眼,难堪的嗯了声,从没有哪刻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她真的就是个怪物。

正常人不会像她这样有第二人格。

正常人也不会像她这样,会伤害身边的人。

她千防万防,甚至听师父的话不去动陆家人,压着心底所有阴暗的、负面的情绪,最后还是没有控制住。

陆容极力克制住情绪接过沈清泽递来的药,垂眼盯着它,又问了一遍:“连神机会醒的,是吗?”

沈清泽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又道:“你等一下,我去值班室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

陆容面无表情的,直接将药扔进嘴里,生咽下去。

272.戚兰若是谁 齐老几人看着她这毫不犹豫的动作,都心头一紧,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祁轼安怕陆容会多想,连忙说道:“小邻居,你就放心吧,三爷多少次风里来雨里去,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了,不是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也不是故意的,三爷更不会怪你了。”

陆容没作声,回过头去,透过玻璃看向里面的连神机,一双浸着寒意的眼睛乌沉沉的,平寂的叫人不安。

怎么会没有事?

陆容想,即便没事,当时也是疼的。

他是疼的,一定很疼。

这样想着,陆容神情愈加冷沉。

沈清泽见陆容脸色更白,拿手肘狠狠的撞了下祁轼安,瞪他:“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祁轼安:“……”

他这不是想安慰人吗?

吕湖衣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宝贝儿,既然你已经来看过连神机了,那跟我回去吧?你刚醒,也需要休息,也得再做次全身检查。”

“对对对!”

齐老看不得陆容这个样子,心疼极了,连忙跟着劝道:“丫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再来看连小子也不迟。”

徐福也道:“小姐,您也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给您订餐,您现在得吃点清淡的,粥怎么样?您想喝什么粥?算了,我都给您买一份,到时候您想吃哪个口味就吃哪个口味。”

“不用了。”

陆容哑声拒绝。

她最后深深的看了眼里面昏迷不醒的连神机,克制的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在几人紧张的目光里,陆容沉寂一瞬,似乎极快的将所有情绪内敛,又变成了那个冷静寡淡、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的陆容。

陆容看向齐老,沉沉开口:“我有话要和你说。”

齐老一愣,连忙点头:“好好好,你想问什么都行。”

他只希望陆容尽快的振作起来,变得开心一点。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余光不受控制的扫了眼里面的连神机,转身离开。

徐福见状,赶紧搀扶着齐老跟上。

沈清泽和祁轼安看着他们渐渐走远,不经意间发现吕湖衣还在,不由诧异道:“你不和陆容一起吗?”

吕湖衣也在看着陆容的背影。

直到人消失在了视线里,她摇头:“陆容这时候不需要我在,她要和齐老单独谈话。”

说完,吕湖衣又转身看向玻璃内的病房。

连神机就那么躺在病床上,安静的不可思议。

她不由感慨:“以前我以前,陆容和连神机在一起,她会有危险,但没想到,危险的居然不是她,而是连神机。”

沈清泽和祁轼安一阵无言。

祁轼安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道:“哎呀!好像忘了告诉小邻居一件事!”

“什么事?”沈清泽和吕湖衣齐齐问道。

祁轼安纠结的说:“小邻居那个……第二人格说五年前,是她伤了三爷,三爷爷没否认。这事儿还没弄清楚呢。你们说……还有要不要告诉小邻居啊?”

他这么一说,沈清泽也想起来了,当即也觉得很为难。

眼下,陆容知道她捅了连神机一刀,就这么难过了,要是再知道五年前……

吕湖衣皱了皱眉,斩钉截铁道:“先别说,等连神机醒了,跟他问清楚再决定怎么办。我家宝贝儿可不能再受刺激了。”

沈清泽和祁轼安深以为然,赞同的点点头。

随后,沈清泽也想起来一件被他忘了的事,就问祁轼安:“哎,我问你,连神机除了五年前那次重伤,是不是还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差点没救回来的那种?”

祁轼安被问的愣了下,挠挠头:“没有啊。我印象中,三爷就五年前那次。后来恢复后,三爷就又忙起来,还出了国,消失了一年。半年前才回国的。”

“你说什么?连神机在国外待过很长时间吗?”吕湖衣惊讶的问。

祁轼安点点头:“三爷在国外的那一年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说罢,看向沈清泽:“你怎么那么问?”

沈清泽没回答,疑惑的看着病房里的连神机,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他摇头:“没事,可能是我想错了吧。”

祁轼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旁边的吕湖衣愣愣的看向里面的连神机,脑子里鬼使神差的突然浮现出她在医院第一次见到连神机的那次。

那时候,她觉得连神机有点眼熟。

不像是在京都见过的那种眼熟。

现在再想想,吕湖衣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和忘记了什么。

……

另一边。

陆容到了齐老的病房内。

一进去,她直接对徐福道:“您出去吧,我想和齐老单独说。”

徐福愣住,下意识的看了眼齐老,就道:“好的。小姐,那我去订餐,等您和齐老聊完后,就可以直接吃饭了。”

陆容点点头。

齐老见陆容怎么郑重,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徐福出去后,陆容让齐老坐下,她坐在齐老对面。

齐老犹豫了下,决定先开口:“丫头,我之前没听你说过你有第二人格的事。你这个情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呀?”

他怕刺激到陆容,问的就格外小心翼翼。

陆容淡淡道:“从小一直有。”

齐老噎了下。

沉默片刻,他又问:“那你吃的药一直都不是安眠药,是吗?”

陆容嗯了声。

这倒叫齐老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他眼神复杂的望着陆容,情绪纷杂,是陆容熟悉的那种愧疚、心疼、后悔……

陆容看着他,就问:“您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没有控制住自己吗?”

齐老摇头。

陆容平静道:“我也不清楚,但我大概知道。我听到陆闵生和江珠说到了一个人——他叫知轩。”

齐老猛然抬头看向陆容。

陆容盯着他,继续道:“他们还说,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是不是,我验个DNA就确定了。但我认为没有必要,答案很明确。”

齐老喉间发紧,满是皱纹的脸仿佛一瞬间变得更加沧桑,脸色也是苍白的。

“你……你是因为这个……你……”

陆容嘴唇微张。

话在嘴里滚了又滚,最后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戚兰若是谁?我的亲生母亲吗?”

273.你和连正坤熟识 这话一出,齐老顿时呆住。

他像是没有想到陆容会说出这个名字,也像是没有想到陆容居然会知道,面上的震惊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就变成了另一种全然控制不住的情绪,显得又复杂,又好笑。

但陆容不觉得,她甚至心里骤然一沉。

两人都没再说话,病房里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心跳声,弥漫着压迫耳膜般的心悸。

好半晌,这寂静消弭在齐老沙哑的声音里。

“这……这也是……陆闵生和江珠说出来的?”

陆容看着他,缓缓点头。

齐老骤然震怒,重重的敲了下拐杖,“他们怎么敢说出来的?!”

“所以,您是承认了,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母亲叫戚兰若。”陆容冷不防开口。

齐老心脏瑟缩了下,疼的他不敢去面对陆容的目光,却又不得不面对。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陆容,好一会儿才艰难问了出来:“丫头,你……你不吃惊吗?”

“有什么好吃惊的?”

陆容闭了闭眼,往后一靠,靠着沙发背,淡淡道:“我早就猜到了。”

“在每一次他们区别对待我和陆知涵的时候。”

“在每一次他们毫不犹豫偏向着陆知涵的时候。”

“在每一次他们用累赘和嫌恶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

“还有在我……亲耳听到他们要把我卖给人贩子的时候。”

“我从前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是因为在我的认知里,他们就是我的父母,我性子孤僻,人也怪,又有病,没几个正常人会喜欢我,他们讨厌我,挺正常。可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次次的消磨掉我对父母两个字的期待、期许,我就开始想,如果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该有多好。”

可陆容又不敢去想这个可能。

假如它是真的,那就显得她这些年来对陆闵生和江珠的怨恨、不满,有多么的可笑、无力和愚蠢。

陆容抬头望着天花板,思绪似乎也飘远。

突然说起了别的:“我一直没有和您说过一件事。我有一个师父,他叫连正坤。我拜他为师时,他就知道我有双重人格,告诉我,如果控制不了的话,第二人格迟早会让我变成冷血无情,众叛亲离,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教我如何修炼心性。”

齐老一愣。

陆容顿了下,才继续道:“我师父也知道陆家的事,于是他还对我提了一个要求,让我不要动陆家,也不要报复他们,就那么两不相欠,不再见面。我原来以为,我师父是想让我少造杀孽,免得戾气太重,不利于控制第二人格的出现,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齐老听得心头一跳。

陆容就收回目光,看向齐老,冷静且条理清晰的说道:“您认识连神机,并和他很熟,巧的是,我师父同样是连神机的亲叔叔,连正坤。那您不可能没听说过连神机叔叔的事,甚至还有可能和他很熟,是吗?”

齐老呆呆的望着陆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陆容见他这个反应,也不需要他亲口承认,就已经明白了。

她不由勾起唇角,那点笑意却显得很沉重悲凉。

“不久前,我意外查到您十八年前进过那个地方,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地方。我师父连正坤也进去过,甚至,根据连神机曾经告诉过我的推断,他的腿应该就是在十八年前,和您同时期进去那个地方的时候,在那里面出事瘸了的。”

“您从那里面出来后,带了一个婴孩。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婴孩应该就是我。”

说到这里,陆容刻意停住,注意齐老的反应。

齐老脸色煞白,搭在拐杖上的手死死攥紧,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直跳。

陆容终于确定。

她闭上眼不再去看齐老,续道:“那个婴孩就是我。您把我带来了阳城,遇到了当时处境困难的陆闵生和江珠夫妇,把我交由他们抚养。而他们那时候还有一个儿子,叫陆知轩。当时还有一伙人在暗中注意着您,所以您和陆闵生、江珠做了一桩交易,给他们荣华富贵,条件是陆知轩那个孩子,您要用他来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还有抚养我长大。”

“所以,陆闵生和江珠说的是真的。”

“他们的孩子惨死,而我活了下来。”

“但是我又查到,当时您再离开阳城时,就是一个人,哪怕后来去了G洲待了一个月,也是一个人。那么陆知轩哪儿去了?他当时在谁身边?”

“答案只有一个,他当时在我师父连正坤身边。”

陆容嗤笑一声,冷淡声音里压抑着极深的情绪:“您和我师父认识,他也经历了当年的事,知道你们在面对什么,知道是什么人在追着你们,也知道你们在面对着什么危险。于是他当时暗自潜伏在阳城,在您把陆知轩带去给他后,他想办法用陆知轩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并逃走,让那些人追着他离开,您就有了机会安然离开阳城,最后到G洲去。至于那个叫陆知轩的孩子,他最后死了,陆闵生和江珠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说的都是对的,是吗?”

齐老这时候脸上血色已经尽褪,他呆呆的望着陆容,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出口却成了:“容丫头,我们当时……是有苦衷的……”

“但你们的苦衷是建立在我后来十八年来理所应当受的种种诘难上!”

陆容猛地起身,声音嘶哑的朝齐老吼道。

齐老顿时慌了,伸手去拉陆容的手:“不是的,容丫头,你听我给你解释!”

陆容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后退一大步。

“你们知道这十八年来,我有多么恨陆闵生和江珠吗?可是到头来,我所有愤恨变得何其荒谬??”

“我现在才明白,我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对陆家动手,不是因为关心我,也不是因为担心我,是因为我和陆家之间,横贯着陆知轩——一个当年连五岁都不到的小孩子的命!”

“我还活着,那个孩子死了,他们又凭什么喜欢我?!”

274.陆容的父母 陆容呼吸急促,情绪起伏强烈,脑子里忽然出现尖锐的刺痛。

意识到这个情况,她猛地转过身去,深吸了几口气,手握成拳狠狠砸了几下脑袋。

“陆容!”

齐老一惊,连忙起身想上前。

但陆容已经咬牙喝止他:“别过来!”

齐老不得不停住,着急的问:“你怎么样?是不是……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他第一反应是不是陆容的第二人格又要出来了,可想到刺激陆容第二人格出来的原因,他就不敢提。

陆容极力克制着自己,以免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的缓了过来,手扶着窗沿,盯着外面低矮的冬青丛和不远处高大的树木,闭了闭眼。

这才缓缓开口:“我欠了陆家一条命,但这些年来,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和他们两不相欠。”

说完,陆容回过身去看向齐老,道:“我想问你的是别的事。”

“你问你问,不管你知道什么,我一定什么都告诉你!”齐老怕陆容出事要怕死了,听陆容那么说,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

陆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沉声问:“第一个问题,我亲生父母叫什么?”

齐老一噎,深深的望着陆容,似乎是在权衡要不要说。

可当他对上陆容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时,他心里一揪,苦笑道:“就如你听到的,你亲生母亲的名字是戚兰若,岸芷汀兰的兰,淡然若水的若;你父亲……他叫时自秉,时间的时,自入孤山的自,两便星前秉烛游的秉。”

提到这两个名字,齐老声音格外温和。

戚兰若。

时自秉。

陆容怔了下,呢喃了遍这两个名字,心里仿佛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默了默,继续问:“第二个问题,陆闵生、江珠为什么会认识他们?”

齐老闻言,神情有些一言难尽,像是不愿意提起,但最后还是回忆着说道:“这要从你父母相遇说起。他们不是阳城人,经历倒是挺相似的,都是从家乡孤身跑出来闯荡,最后到了阳城遇见,也认识了陆闵生。而且,那时阳城还不如现在这般安稳,陆闵生那时候也还年轻,人又懦弱,经常被附近的恶霸混混欺负。你母亲是个很善良的人,一次意外遇见陆闵生的时候,看不过去,就从一帮混子手下救了他。”

“后来呢?”陆容听得出神,忍不住问道。

“然后就遇见了你父亲。”

齐老笑了下,道:“你母亲虽然是好心救了人,但她当时涉世未深,不识人心险恶。被她揍过的人逃跑后,又叫来了一些人埋伏她,她一时不慎,就中了招。这时候,你父亲正好路过。他当时以为你母亲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看不惯那么多人欺负她,就出手帮了她。”

“不说你父亲了,我第一次见你母亲的时候,也以为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每天缠在你父亲身边,可怜巴巴的眼神简直能黏在你父亲身上,你父亲对她又头疼,又无奈的拿她没办法。”

“你父亲母亲,就这样误打误撞认识了。也是这样,他们认识了陆闵生。不过他们没在阳城待多久,就离开了。后来也几乎没再去过阳城。等陆闵生再知道与你父母有关的消息时,就是我带着你出现在他面前。你父母对我说,陆闵生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很相信陆闵生,觉得他会帮他们好好的抚养你长大。你父母还托我把他们积攒下来的财产给陆闵生,让他做生意,以后过的好一点。”

说到这里,齐老攥紧手,咬牙切齿道:“要是你父母知道陆闵生现在会这样待你,当初一定会后悔救他!而且……”

齐老看向陆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怒道:“容丫头,你真的不用有对陆家愧疚之心。当初用陆知轩来代替你,本就是陆闵生的主意!”

陆容猛地怔住:“什么?”

齐老道:“当初你父母以为陆闵生是普通人,和他们的事不沾边,那些人不会注意到他。但你父母想错了,陆闵生在认识你父母后,早就和玄师界也有了关系,他们一路查到了陆闵生那里。我也的确认识正坤。那时候我们两个看着你很发愁,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保全你。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陆闵生提出来用陆知轩代替你。那孩子是早产儿,身体羸弱,追我们的人只要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我们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接受了陆闵生的建议。为了补偿陆闵生,后来我们脱险后,都在明里暗里的帮他的陆氏。”

陆容一时无言,垂眼盯着自己的手,没说话。

齐老叹了口气,“情非得已,过错已无法再辩。但是,容丫头,你要记得,就算是对陆家有愧,那也是我和正坤,不是你,明白吗?”

陆容想应一句,但她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使得她说不出口。

良久,陆容才终于回过神似的,沉默了下,敏锐的问:“我父母都是玄师,和我一样的玄师?”

齐老点点头,“你父母很厉害。单是你母亲,就是辩宝寻珍的一把好手,有胆有谋,身手过人,聪慧无比;你父亲,更是三道同修的鬼才,制符、制香、风水术都是精通的。”

话落,齐老看向陆容,“所以,之前知道你是风水师无相生的时候,我并没有那么的意外。你父母都是那么优秀,你走上他们的路,也正常。”

下一刻,陆容却冷不防问:“他们也都不在人世了,是吗?”

齐老猝不及防的听到,心头一紧,连忙看向陆容。

可陆容其实极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他根本看不透陆容在想什么。

片刻,齐老沉重的点头,艰难说道:“是。他们死在了十八年前……就在……”

“就在那个地方。”

陆容接了他的话,极淡的嗓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齐老哽咽的嗯了声。

陆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两个对她来说其实很陌生,从未见过,素昧平生的人,但这一瞬间,她又确实心头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难受又窒息。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因为什么去世,又是什么人杀了他们……还追着你和我师父?”

275.癸未之变 齐老听到陆容问的,叹了口气。

事实上,他早就想过,陆容日后会有一天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早早的想好了要怎么告诉陆容。

也有可能那时候,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但他唯独没想过,陆容会知道的这样早。

以至于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让他不知从何说起。

想了想,齐老郑重的问道:“容丫头,你既然也是玄师,那你听说过……玄师界的癸未之变吗?”

“癸未之变”四个字一出,陆容脸色微变。

她知道,当然知道。

至今,三脉玄师虽然式微,玄门风光不再,但还是有些深厚的根基在的,比如已经避世不出的几个门派,他们的玄师底蕴,远非特殊部门和青山居的玄师能比。

但在十八年前的时候,那几个门派还没有避世。

癸未之变,就是他们避世的根源。

其实过去了那么多年,年头久远,现在的人已经没几个知道癸未之变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在癸未那年,玄师界大变,众多玄师包括稀少的地字级玄师离奇死亡,死因不明,由此,玄师界元气大伤,高品级玄师所剩无几。

新辈玄师不知道癸未之变的真相,老一辈存留下来的玄师又是凤毛麟角,几个门派对此讳莫如深,直接选择避世,也就使得癸未之变在他们这一辈玄师的眼中蒙上一层诡谲色彩。

癸未之变也就成了玄师们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

——等等。

陆容忽然想到了在回溯法阵内,她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他对她说过无相门。

难不成,无相门也是避世的某个门派,所以她才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

思及此,陆容微微皱眉,问齐老:“那我父母的去世与癸未之变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齐老无奈,苦笑道:“因为……你父母就是癸未之变的起因。”

“什么?”

陆容一惊,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齐老对陆容的这个反应并不意外,沉沉道:“那时候,你父母都是年轻一辈玄师里的翘楚,锋芒太盛,引来了很多人的关注。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玄师界突然有传言,说你父母身上有一份珍贵的宝藏地图。”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陆容的面上。

就像是通过陆容看到了故人,言语间也多了几分思念。

“他们都传,这个宝藏地图可以让他们得到想要的东西。得地图者,会成为玄师界最厉害的人,于是无数人趋之若鹜,想方设法从你父母身上得到这份地图。”

话落,齐老突然停住,陷入沉默。

陆容看着他,似乎猜到了什么,“那当时的您……”

齐老道::“我那时候就已经是研究院的骨干人员。研究院同特殊部门来往密切,也知道了那份地图。不过,研究院感兴趣的和他们不同。”

“我们……我们感兴趣的是,这份地图,可以找到安全无虞进入始皇陵的路。”

说完,齐老忽然有些不敢看陆容。

陆容瞳孔微缩,怔愣的望着齐老。

因为他们一直以来所指的那个地方——就是始皇陵。

陆容茫然的抬手捂住嘴,转过身去,难压躁意的踱步。

没走几步,陆容猛地停下,看向齐老不可思议的问:“所以您和我师父连正坤,之所以会认识我父母,是因为……”

齐老愣了下,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和正坤不一样。你师父连正坤常年在外游历闯荡,是意外和你父母认识。而我,则确实是因为那份地图。”

他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同陆容说,以至于看上去有些无措。

“始皇陵的价值,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从发现始皇陵至今,上面一直想派专家进去挖掘保护,但所得到的进展很小。突然出现一个能安然无恙进去的办法,研究院很难不注意。”

“于是,我成了当时被研究院派去和你父母交涉的人。”

陆容黑漆漆的眼睛携裹着寒霜,忍了忍,尽量平静的问:“后来呢?”

齐老涩然道:“我见到你父母的时候已经晚了。”

“当时玄师界的很多人都盯上了你父母,甚至有人逼你父母带他们下墓。其实所谓的宝藏,最后指的无非就是始皇陵墓里的秘密。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无人得知。”

“本来,你父母是不愿意去的。但不知道玄师的人做了什么,你父母又经历了什么,最后居然答应了。特殊部门和研究院的人就借机和他们合作,一起进去。我是进去的人之一,正坤也是。”

齐老想起那时,神情悲重又沉痛。

“我因为在刚进去没多久,就中了陷阱受伤,对于他们来说是个累赘,所以就没被他们带着进去,正坤则跟着大部队的人进去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进去的人浩浩荡荡,却都尽数折在了里面。到最后,我只见到带着你艰难逃出来的正坤。见到正坤时,他的腿伤势严重,没来得及救治,便瘸了腿。你父母也没能出来。”

陆容怔住,这一刻有点窒息,心口泛疼。

齐老神色黯淡的继续道:“由于当时出来的只有我们两个,其他人就都以为地图在我们身上。但我们其实什么也没有,只带着你,以及你父母留给你的遗物。”

“也因大量玄师折在里面,玄师界元气大伤,剩下的人不甘心无所得,便将主意打在了你身上,以为你父母把最重要的地图留给你,是以追着我们不放。”

陆容嘴唇动了动:“你们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回特殊部门和研究院,找他们帮忙是吗?”齐老问。

陆容顿了下,点头。

齐老苦笑道:“没用的,因为当时的特殊部门和研究院在位的人也想要地图。”

“那时候,我们和你父母已经是挚友,又觉稚子何辜,不想让你再活在他们的阴影下,便有了托孤陆闵生,正坤带孩子假替你逃走,兵分两路的情况。”

“离开后,我去了G洲,求助特盟。那时候的特盟五大理事长之一与你父母有交情,答应出面帮忙,玄师界看在特盟的面子上,才就此作罢,折损最严重的那几个门派也避世休养生息。”

“后来,特殊部门和研究在位者换了以后,才没有将注意力继续放在这上面, 才能安心留在华国。但即便如此,这些年来,他们也还是在想办法进始皇陵。”

陆容听完,下意识的问:“那我师父当时在做什么?”

“不知道。他说还有一些事等着他,只能由他去做。我们短暂的见了一面,他给我指了特盟的路后,就失踪了。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找他。”

齐老叹道:“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以及癸未之变的部分真相。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276.见过古玉吗 说完这些后,齐老神情复杂的看着陆容。

好一会儿才道:“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我原打算,一边寻找正坤,一边配合研究院和特殊部门的人研究怎么进始皇陵。哪怕他们再执着,等我离世后,他们也没办法了。到时候,就让那些恩怨终结在我们这一代。”

陆容心头一跳,微微愕然的看着齐老。

“但我没想过要这么早的告诉你,也没想到你知道的这样早。可能这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吧。有时候,无论再怎样精细打算,也敌不过老天爷安排的命数。”

这话令陆容不由沉默。

齐老所说的,的确也是她没有想过的。

尤其是玄师界讳莫如深的癸未之变。

她从前万万没想过,这等辛秘,居然会与她有如此紧密的联系。

陆容也是到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她跟着连正坤修行的时候,连正坤总是一股脑的将他会的所有东西都尽数教给她,生怕自己没有时间教她了似的。

那时,连正坤也从不考虑她有没有精力和能力对她教的东西融会贯通,就如同她天生理所当然该会似的。

可能连正坤只是在想,她的父母都是极其优秀的玄师,没道理她没有继承他们优秀的天赋。

陆容想了想,说道:“我跟我师父相处的时间其实也不多。在他教我的那四年里,一年到头有一半的时间,他都是到处奔波,剩下的时间才会用来教导我。想来,他那时候便是在做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直到一年前,我重伤醒后没多久,他便消失了。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人在暗中盯着我师父,使得他处境艰险。如今想想,那些人应该就是当初追着你们的人。”

乃至于五年前,她被陆闵生和江珠卖给人贩子,后陷入“3?22”案逃走,又遇追杀,追她的那些人说不定也是同一批人。

思及此,陆容脑海里闪过一道光。

难怪她当初逃到齐老那里后,那些追她的人消停了一段时间,原来是他们早就知道了齐老,而且不能动他。

齐老听完陆容说的话,眼睛一瞪,连忙问:“你一年前还受过伤?容丫头,怎么回事?正坤既然把你带在身边,怎么没保护好你?!”

提到这个,陆容眼神一暗,“不关我师父的事。”

“那是怎么回……”

陆容不想提这个,转移话题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我父母都是哪里人士?”

齐老一愣。

明白陆容不想提过去,他也只好顺着陆容的意思回。

“你母亲是哪里人,我不知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跟在你父亲身边了,对我们从不提她的背景。”

“至于你父亲,和你母亲一样,来历成谜。不过,我倒是知道,他好像与西南十万大山有关。其他的……可能也只有正坤才清楚。他比我和你父母相处的时间久。”

陆容眉头微皱。

这么说的话,一切的缘由,又回到了她师父连正坤身上。

不仅是她父母的身份背景、癸未之变的全部真相,还有当初回溯法阵里的那个年轻男人和无相门。

那个年轻男人的身法与她一般无二,她的却是由连正坤所教,这说明,连正坤极有可能出自那个无相门,后来与那个年轻男人又是熟识。

而且,还有她的道号——无相生。

这个道号是连正坤给她取得。

之前,陆容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却由不得不多想。

所有的疑惑,大概只能找到她师父后,才能解惑。

但是,她师父失踪就失踪吧,偏偏期间还去了一趟陆家,给她留下了……

古玉!

陆容下意识就想翻出随身的古玉来想问清楚。

但她穿的是病号服,古玉根本不在,陆容就直接问:“我师父在我拜师时,曾经给过我太极图纹的血色古玉,您知道这个吗?”

齐老原本看她在找什么东西,有些疑惑,闻言,他脸上表情更加疑惑。

“古玉?我没听说过正坤有这个。”

陆容皱眉问:“真的?”

齐老肯定点头:“真的,我也没见他身上有过。”

那就奇怪了。

根据孟老爷子的说法,古玉乃是奇品,他们这一行的,基本上过目不忘,要是齐老当初真的见过,不可能不记得,也就是说十八年前那个时候,连正坤身上确实是没有的。

齐老见陆容神色凝重,问:“丫头,那玉很重要吗?”

陆容心想,齐老出自研究院,知道的定然比她多,或许见到玉后,能想起来也不一定。

她就起身,道:“那个玉很重要。我先去找找玉,回头我拍了发给您看一下,要是您有在哪里见过它的记载,告诉我。”

齐老连忙点头,“差不多也该吃晚饭了,我去叫徐福送进来。”

“不了,我回头再吃。”

陆容这时心里压了太多事,压根没有胃口。

直接回绝齐老后,她就往外走。

齐老担心陆容一时知道那么多会接受不了,赶紧起身想跟她一起。

徐福其实一直在外面候着,见陆容开门出来,便笑着问道:“小姐,您和齐老现在吃晚饭吗?”

陆容摇头拒绝,让他照顾好齐老,便头也没回的快步离开。

齐老这下难以追上去,望着陆容的背影,怅然若失的对徐福道:“容丫头她都知道了。”

徐福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齐老的意思,不由吃惊。

“那小姐她?”

齐老漠然,然后道:“她比我想象中的冷静,接受的也好像很快。徐福,她长大了。”

徐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齐老这话。

半晌才道:“这也是好事。况且,小姐本就有能力,她说不定会比您做的还要好。”

齐老却摇头:“我倒宁愿她不懂事些,也别去接触那些。”

……

另一边。

陆容回到病房里时,吕湖衣已经在等着她了。

见到她,吕湖衣连忙问道:“你和齐老谈完了是吗?那你在齐老吃了没?没有的话,我现在就订外卖,你想吃什么呀?”

“不用了。”

陆容的衣服和随身物品都放在旁边的柜子里。

她过去翻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古玉,看向吕湖衣问:“我的玉呢?你有看见它吗?”

277.陆家人如何 “嗯?”

吕湖衣疑惑的摇头,“柜子里没有吗?那应该是在公寓里吧。”

“不会。我一直把玉带在身上,去陆家前也……”

陆容忽然顿住,放下包,站起身来,问吕湖衣:“你们把我从陆家带走时,有检查过我有没有掉什么东西吗?”

吕湖衣挠了挠头,如实说道:“这得问沈清泽他们。我是在医院见到你的。不过,宝贝儿,齐老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一回来就找玉?”

陆容没瞒吕湖衣,将从齐老那儿知道的简单跟她说了遍。

吕湖衣听着听着,逐渐瞪大眼睛,目瞪口呆。

“我……卧槽!!你果然不是陆家那对夫妇的亲生女儿,这在我意料之内,可……可……你亲生父母那么牛逼的吗???凭一己之力直接把玄师界团灭啊!”

她越说越激动,兴奋的挥手乱七八糟的比划。

“还有还有!你父母竟然还认识特盟五大理事长,这妥妥的大佬啊!那你岂不是可以在洲横着走了???”

陆容瞥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是想让我当活靶子吗?”

再说,她现在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吕湖衣一噎,顿时反应过来。

也是。

就凭陆容说的事情,要是陆容亲生父母是谁爆了出去,那可不就是活脱脱的靶子。

不过……

吕湖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容,好奇的问:“齐老和你师父真的不知道地图在哪儿吗?那可是宝藏地图啊!要是你拥有了它,那我岂不是多了一个富婆闺蜜!”

陆容忍了忍,黑着脸道:“我现在也能养的起你。”

“问题是,玄师界争的头破血流的地图,你难道不好奇是什么样子嘛?”

“好奇心害死猫。”

陆容想上去找沈清泽他们问玉的下落,也打算去了就不下来了,在上去守着连神机,于是拎着包,把手机和充电器塞进去就要走。

吕湖衣跟她一起,用手勾着她脖子道:“人要是没有了好奇心,那多无趣。宝贝儿,万一你父母真的就把地图留给你,等着你去解密呢?”

陆容面无表情的挥开她的手,“我对那样的东西没兴趣。”

顿了顿,陆容又看向吕湖衣,“还有,你不要轻易立flag。我还不想当活靶子。”

吕湖衣:“……”

她又不是真的乌鸦嘴。

“好吧好吧。”吕湖衣撇撇嘴,说道:“不过现在确实已经够了,不需要什么宝藏锦上添花。”

到了上面,祁轼安已经走了,沈清泽正在和医生交流连神机的情况。

看到陆容来,沈清泽愣了下:“大兄弟,你和齐老聊完了?要是聊完了,你就在病房里好好休息爱,干嘛再上来?”

陆容下意识的看向监护室里连神机,问:“他好点了吗?”

沈清泽反射性的点头,安慰陆容:“连神机的生命体征稳定多了。”

陆容嗯了声,又问道:“我随身的一块古玉丢了,你们把我从陆家带走后有看到它在哪儿吗?”

沈清泽被问的一脸疑惑。

“你还有块玉??”

“当时我和祁轼安急着把你和连神机送医院,没怎么注意。不过,祁轼安倒是让连景留下处理陆家了,回头我给你问问连景吧。”

这么一说,沈清泽回忆了下:“你和三爷打起来的时候,好像我是看从你身上掉下来什么东西。你急吗?急得话,我现在给你打电话问。”

他的话才说完,旁边医生期期艾艾的道:“那个,沈先生,三爷他还有个问题……”

沈清泽在医学界的名气并不小,医院这些人早就认出沈清泽的身份了,对他也非常恭敬。

沈清泽微微皱眉:“连神机的问题等会儿再……”

他还没说完,陆容就打断他道:“我不急。连神机重要,你先和他商量连神机的事。”

吕湖衣啊了声:“可你刚刚不还是急着找吗?”

陆容看向监护室里的连神机,摇头道:“也不是那么急。”

吕湖衣:“???”

陆容那么说,沈清泽也就先和医生去了办公室商量问题方案。

走廊里,一时只剩下陆容和吕湖衣。

吕湖衣看着陆容,叹口气,道:“宝贝儿,去那边坐会儿吧。”

“不用。”

陆容通过玻璃望着里面的连神机,想也不想的就摇头。

随即,她忽然想起来陆家人,迟疑了下,便问吕湖衣:“陆家怎么样了?”

“额……”

吕湖衣神情微滞。

“我了解我的第二人格,她不可能放过在场的陆家人。你老实告诉我。”陆容攥紧手,声音听上去还是平淡的,眼神却又深又黑。

吕湖衣确实没打算告诉陆容,其他人也没想过告诉陆容。

但既然陆容问起了……

吕湖衣无奈的叹口气,用了个委婉的语气。

“陆闵生被割断了脚筋,以后只能坐轮椅;江珠的情况伤到了肺,情况严重,还有其他伤势,以后可能是个药罐子,离不开护工照顾了;至于陆知涵……额,她脏器多处受损,脑震荡,暂时出不了院,学校主动给她办了休学。”

事实上,三人也都在重症监护室里,同连神机一样没醒过来。

哪怕吕湖衣非常讨厌陆家人,不禁也有点同情他们。

听吕湖衣说完,陆容眼帘微垂,紧贴玻璃的手缓缓收紧,上面青筋直跳,看的吕湖衣心头发紧。

她一时间都有点怀疑陆容会不会对这玻璃做点什么。

随后,陆容突然开口:“那就给他们请好点的护工。等陆闵生醒了,护工工资由他结。之后……那也是陆闵生该操心的事,与我彻底无关了。”

吕湖衣有点唏嘘。

她真的觉得,陆容与陆家之间的恩怨很复杂。

不只是陆容本身,还掺杂了上一辈的,最是说不清。

陆容看向里面,神色似乎挺平静,又似乎没有那么平静。

但到底,她不动声色的红了双眼,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缓缓收紧。

……

深夜。

连巽结束完一整天的工作,回到住处。

结果才进门,突然有只手从后面伸出来,冷不防拍了下。

“谁?”

连巽吓了一跳,抓住对方的手腕就要过肩摔。

亏得连景反应迅速,连忙叫道:“我我我!连景啊!”

连巽动作顿住,松开他,纳闷的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还有,你京都的事情忙完了吗??”

278.定亲信物 一边说,连巽一边打开玄关处的灯。

随后,他瞥了眼连景,发现对方一脸愁容,更是纳罕:“京都的事那么难处理吗?难的话,你放着我来吧,你去做别的。”

连景神色纠结,摇头道:“这倒不是。”

“那你找我什么事?”

连巽将东西和钥匙放在柜子上,换了鞋往里走。

连景巴巴的跟在连巽后面,道:“我有一件事很奇怪,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先来问问你。”

连巽听着他说,在他说完后,扫了眼稍显凌乱的客厅,目光又移到他脚上,面无表情的问:“所以,你就穿着鞋在溜达了一圈??连景,不是你打扫卫生,你不知道老子打扫卫生有多累是吗?”

连景一噎,抓了抓头发,在连巽又要开始念叨他前,连忙先把他拉到沙发边,按着他坐下。

“哎呀,你先听我说完我的事。我保证,你听完也会困惑的!”

连巽不得不抬起头仰视站在他面前的连景,看了两眼,叹了口气。

“行吧,你说。”

连景就犹犹豫豫的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连巽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连巽本来没什么反应,但瞥了眼后,反应了一秒,神色突然顿住。

“这……三爷丢的玉???”

连景手上,正是陆容在找的那块太极血色古玉。

连巽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神情逐渐吃惊。

“这玉,三爷都丢了五年了,怎么会在你这里??”

话落,连巽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使得他猛地起身。

连景离得他极近,本来想解释是从陆容那儿拿到的,结果连巽突然起身吓了她一跳,令他下意识后退。

但他身后就是茶几,连景直接一屁股坐在桌面上了。

连巽上前一步,就变成了他俯视着连景。

他一把抓住连景的手,不可思议的道:“连景,该不会这玉是你偷的三爷的吧?!你疯了??这可是三爷的叔叔留给他的玉!”

连景一呆:“你胡说什么呢?”

连巽却深以为然:“难怪玉丢了后,三爷都不急着找,我看三爷就是知道玉在你身上,没动你而已。不行,等三爷醒了,你赶紧去给三爷主动赔罪,这种事情,我想保你也保不住!”

连景都听惊了:“你乱想什么呢?这块玉,是从陆小姐那里找到的。”

连巽却更生气了:“我平时太纵着你了是不是?什么话你也敢编?”

“真是陆小姐的!”连景急了,“我在陆家发现的它,从陆小姐身上掉下来的。”

“真的?”

连景猛点头。

这下换成连巽呆住了。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陆小姐怎么会有三爷的玉?三爷给她的吗?”

连景苦着脸道:“不知道,所以我才来问你。你说,这个怎么处理啊?祁少爷说,先不要跟陆小姐说五年前的事。”

连巽微微皱眉,坐回到沙发上。

连景扑过去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愁眉苦脸道:“咱们都知道,三爷小时候被他叔叔定了门亲事,这玉就是那门亲事的信物。虽说……虽说那亲事,老爷子不大喜欢,三爷他叔叔都失踪了,也不知道定亲的人还在不在人世,可现在……”

连巽听他这么说,明白他为什么纠结了。

如果是之前,那确实没什么,玉找回来就找回来了。

问题是,现在三爷和陆小姐……那情况不合适啊!

三爷现在还没醒呢,他们要是去问陆小姐为什么有玉,反被陆小姐套出话来,让陆小姐心里膈应了,那不就是害了三爷??

连巽和连景更不觉得,以陆容的聪明程度,他们能做到在陆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问清楚。

更别提,陆容现在好像还不知道五年前的事。

连巽也头疼的紧。

他抽出被连景紧紧抓着的胳膊,皱眉道:“等三爷醒了再说吧。”

连景:“哎……”

眼下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还有,”连巽看了眼连景,凉飕飕说道:“以后你再敢穿鞋溜达,别怪我揍你。”

“……”

“小气。”

连景嘀咕了一声,跳下沙发去换鞋。

……

次日下午。

沈清泽和医生在确定连神机的生命体征稳定下来后,便将他转到了普通病房去。

但什么时候醒过来,还不知道。

陆容这才有心情处理被她忽略的事。

她先去找沈清泽,让他问了连景有没有看到古玉。

得知连景说没有,陆容便离开医院,开车去陆家找玉。

路上,陆容还接到了柳青山的电话。

“无相,你这两天做什么呢?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我消息啊?”柳青山在电话那边问。

陆容转了蓝牙,单手开着车,淡声道:“有点事。你找我是说特殊部门的吗?”

“哎,对!”

柳青山经她提醒,立即想起了自己的主要目的,连忙问:“无相,你是不是认识京都连家的那位?”

“嗯?”

“就是连神机!”

陆容神色微动,“怎么突然说到他?”

柳青山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与特殊部门见面后,我都还没提出我准备的条件呢,他们直接跟我说,希望我接替杨海平的局长之位,你接替杨惊寒的一部部长之位。”

“其实吧,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咱们资历浅,要想让他们答应,不得费一番工夫?所以我就很好奇,好不容易问了出来,他们说,是连三爷提议的。”

“他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帮忙的吧?我又不认识他,那就只有你了。”

陆容愣了下,抿了抿唇,语气缓了些:“嗯,认识。”

“哎呦喂,你真认识啊?!无相,厉害还是你厉害!”

陆容另一只手搭在窗沿上,突然就耐心了些:“还有什么事?”

柳青山对陆容这次居然这么好脾气有点意外。

道:“你让我找的人,我也给你找到了。你哪天去?我好让他们提前去等着你。”

陆容脑海里忽然闪过齐老说的话,她父亲……同西南十万大山有关。

陆容就道:“就这两天吧。”

柳青山诧异:“可是后天是元旦,你不过节吗?”

说罢,不等陆容回答,他突然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你从来不过节的。那行,我让人先动身过去。”

279.我觉得您有点眼熟 陆容的确从不过任何节日。

是过去独自一人没必要过,也是因为忙到没有时间。

所以她从来不记那些。

可当柳青山冷不防提到元旦节时,陆容却忽然想到了连神机。

他应该是要过的。

陆容沉默片刻,握紧了方向盘,声音仍然平淡冷静,接了柳青山的话:“嗯。我这两天忙完后,就启程。他们先到的话,让他们等几天。”

“得嘞。那就这样,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顿了顿,柳青山似乎是犹豫了下,说道:“无相,你也惜点命,别遇到什么危险都自己上,看的人心惊胆战的。我给你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真遇到什么,让他们先上,不用心疼。”

陆容抿了抿唇,没说话。

过了几秒,她才不冷不淡的说了句:“你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去管理你的青山居。”

柳青山笑了声:“关心我是吧?”

“自信是好事。过度自信,你就需要吃药了。”

柳青山:“……”

柳青山并不气馁,自我催眠:“我不管不管,你就是关心我这个大哥。”

“……”

陆容嘴角一抽,服气的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陆容就想挂电话。

但柳青山反应迅速,在她挂之前,迅速说道:“那就那么说定了!我等你好生生的回来参加我们加入特殊部门的庆功宴。”

像是怕再被陆容怼,柳青山说完,就立马挂断电话。

实际上,别看柳青山糙的很,其实他心里很细腻。

最关键的是,往常,柳青山从没听陆容向他开口要过人。

这足以说明,陆容此次十万大山之行,绝对不简单。

陆容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了手机那头传来的嘟嘟声。

她默了默,片刻后,嗯了声。

……

很快,陆容就到了陆家。

出乎陆容意料的是,陆家居然还有人。

陆容开车进去,停在陆家门口下车时,方要进去,就碰上了出来扔垃圾的刘婶。

陆容冷不防打了个照面,都很意外。

刘婶愣了下,哆嗦起来,转身就想跑。

陆容本就是来找东西的,立即叫住刘婶:“我已经恢复了。你站住,我有事要问你。”

她声音冷静沉稳,完全不同于那日的疯狂危险。

刘婶脚下一个趔趄,颤颤巍巍的停住,回头小心翼翼的看向陆容。

陆容朝她走过去。

刘婶深吸几口气,努力镇定下来,声音却还是发抖:“那个,小姐,先生和太太他们……都在医院。”

“我知道。”

陆容见刘婶怕的厉害,便停在她两步外。

“陆家除了你,还有谁?”

刘婶不安的拿手搅着衣角,说道:“只有我了。那个……王婶她害怕,就走了,让我等先生给他们出院后,告诉先生她不干了。”

王婶还是连夜收拾行李跑的。

刘婶见陆容微微皱眉,连忙又解释道:“我我……我已经先同方特助说过了。”

陆家出事,这两天,都是方特助在打理公司,陆家医院两头跑,还是方特助给王婶结的工资。

陆容闻言,抬手按了按眉心,直接问道:“我来找东西,一块圆形血色古玉,那日我掉在陆家了。你收拾东西都时候,有没有看见?”

刘婶想了想,茫然的赶紧摆手:“没没没!”

陆容皱眉,就绕过刘婶进去。

刘婶呆呆的看着陆容,反应了半天,才紧张的跟上去。

陆容自己动手将陆家翻了个遍,连古玉的碎片都没看见。

最后陆容找的直接没耐心了,停在客厅里,压着脾气又问了遍刘婶:“你确定没看见?”

刘婶疯狂点头,信誓旦旦的模样。

陆容眉头紧皱。

难不成如吕湖衣所说,在公寓?

想到这儿,陆容转身就往外走。

刘婶看着陆容有点出神。

就在陆容快要走到门口时,她鬼使神差的突然叫住陆容:“大小姐!”

陆容身形微顿,回过身去看向刘婶。

刘婶猛然回神,悔的想咬自己舌头。

但最后,刘婶还是问道:“我想问……您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回陆家了?”

陆容看了眼刘婶,嗯了声。

刘婶就期期艾艾的道:“那您……是要回那位家里吗?”

“什么?”

“就是……”刘婶不知道怎么表达,结结巴巴的道:“我以前……在一、一位大人物家里……做过帮佣。我觉得您有点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见过您。其实您回去也好,总比在陆家待的高兴。”

陆容闻言,愣了下,奇怪的看着她:“你认错人了,我小时候一直在陆家。”

只有被卖给人贩子后,才离开陆家到了外面。

“啊?认错了吗?”刘婶一呆。

陆容最后看她一眼,淡淡道:“陆家也不适合你,你还是走吧。”

说完,陆容回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陆家。

她走后,刘婶才堪堪回过神来,一脸迷惑。

可是,她是真的觉得陆容眼熟。

她做过帮佣的那户人家,像她这样的普通人,本来是没有机会去的,只是那时候,她与那户人家的一个帮佣关系亲近,对方生了病,让她去顶几天班。

到现在,刘婶还记得,那家主人很奇怪,偌大别墅,却一直没人住。

她在那里待的最后一天,终于看到了它的主人到来。

但却是一个五六岁的漂亮小女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衫,和一条样式有些老旧,尺码又不太合适的长裤,裤子上甚至还有补丁。

那小女孩五官精致,神情淡淡的,黑漆漆的眼睛眸光有点冷,叫人印象很深刻,她就多看了几眼。

小女孩的身后,还有一个比她大七岁左右的少年。

在小女孩参观别墅的时候,他就好脾气的跟在她身后,已显沉静清俊的眉眼间浸着淡淡的温柔和笑意。

然后上了二楼,他给小女孩看了那个她们都不能进去的主卧。

他们在别墅待到傍晚时分。

最后,那个少年给小女孩亲自下厨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他们吃完后,便离开了别墅。

后来,刘婶听还在那里帮佣的朋友说,那个小女孩再也没回去过,倒是那位少爷,偶尔会回去,在二楼的主卧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过去了十几年,刘婶本来都忘了。

直到几个月前,在陆家初次见到陆容,她觉得陆容有点眼熟。

可陆容却说她小时候从没离开过陆家。

这倒叫刘婶疑惑了,到底是大小姐忘记了,还是她真的认错了?

280.你该不会有心理阴影了吧 陆容回到公寓,在公寓里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古玉。

这令陆容十分疑惑。

她从安城回来后,除了公寓,就只去过陆家。

这两个地方都没有,还能在哪儿?

陆容想不出来,就卜了一卦,想算算古玉的下落。

但古玉跟在她身边久了,已沾染上她的气息,卜者不自卜,陆容算不了和她关系密切的东西,什么也没算出来。

怎么找都找不到,陆容烦躁不已。

最后,陆容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先将古玉的事放在一边。

缘这个字很奇妙。

有时候她想找一个东西,想方设法也找不到,有时候不想找了,它偏偏又冒出来了。

希望古玉的丢失,不会妨碍到她不久后的十万大山之行。

……

暂时放下古玉后,陆容便开始准备离开的行李。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要拿,只是西南十万大山诡谲多变,陆容需要准备些专业仪器带着。

这一次去西南,陆容也不准备带任何人,就自己过去与柳青山寻的人会合。

但是,陆容一时忘了她已不如过去那般独来独往,今年身边的人变多了。

以至于翌日早上,吕湖衣兴冲冲的敲响陆容的房门,问陆容跨年夜是要在公寓里过,还是去医院和齐老他们过时,陆容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陆容发愣,吕湖衣误会了陆容的意思,兴致勃勃道:“我懂了,你肯定是要去医院是不是?我听沈清泽说,连神机好多了,估计这两天就能醒。”

说完,吕湖衣又朝陆容挤眉弄眼,啧了两声。

“说不定,连神机今天晚上刚好就醒过来了呢?跨年夜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缺席可不行。”

陆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沉默片刻,道:“我不过。你们去过吧。”

她随即就想关上门继续去忙。

吕湖衣眼疾手快,先一步拉住她:“你要忙什么啊?就算再忙,总得休息一下吧?宝贝儿,你得劳逸结合!”

陆容目光落在她手上,见她坚持,问:“你的事做好决定了吗?”

这话一出,吕湖衣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下子松开陆容,眼神有些飘忽。

“我……我又不急。就先等……过完这几天再说。”

陆容一眼就看出了吕湖衣的想法。

她也不点破,道:“沈清泽应该也要回京都了。你去京都时候,可以同他一起。到时候,我也会给你几个京都人的联系方式,你有问题就找他们,他们是我朋友,能及时给你解决。”

吕湖衣愣了下,眼睛微微瞪大。

“不是吧,宝贝儿,你京都的朋友也认识很多吗?不对,你怎么知道沈清泽要回去了?沈家不是还没知道沈清泽回国了吗?”

陆容哦了声,面不改色道:“我跟沈遇年说的,让他拿沈清泽去转移沈家的注意力。这样,沈家也没心思去查是谁把他们拉出来顶杨家的锅。”

陆容不知道,已经有人跟她想到了同样的办法。

吕湖衣嘶了声,瞠目结舌的问:“你这么坑沈清泽,不怕他跟你生气啊?”

陆容淡淡道:“他不敢。”

吕湖衣笑出声来:“……也是。”

她还想说什么时,忽然意识到陆容的另一个意思。

“等等……宝贝儿,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吕湖衣脑海里闪过一道光,眨了眨眼睛,促狭的看着陆容:“我懂了,你要留下来陪连神机是吧?那敢情好,别放过这个跟他相处的机会,到时候我再帮你把祁轼安这个电灯泡也拖走。好姐妹就要帮你制造机会!嘿嘿嘿。”

陆容:“……”

陆容撇开她的手,皱眉道:“不是,你别胡说。”

她瞥了眼房间里床上的一叠资料和笔记本,伸手带上了点门,遮住吕湖衣的视线。

“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过你们的,不用管我。”

说完这话,陆容就想回房间里去。

吕湖衣这下更觉奇怪,屈胳膊抵住陆容房门,语调微扬:“宝贝儿,你有点不对劲。”

陆容抬眼看她,语气冷冷淡淡的:“没有。”

“你有。”

吕湖衣挑了挑眉,道:“我不知道这两天你在做什么,但你并没有把我们这些朋友算进去。宝贝儿,你甚至都没发现,你挺怕麻烦别人的,好像不想跟任何人扯上关系。”

陆容微微蹙眉,没说话。

吕湖衣就叹了口气,认真的问:“宝贝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要真有,你可以跟我说,我能帮的绝对能帮,难道我你还不信?”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吕湖衣。

片刻,她语气平静的开口:“如果我真的遇到了连我也无法解决的麻烦,你觉得你能帮得上我吗?”

吕湖衣:“……”

虽然非常不想点头,但还是不得不挫败的承认,她还真的……没办法。

吕湖衣挠了挠头,不假思索道:“不是还有连神机吗?”

听到这话,陆容收回目光,眼帘微垂,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想麻烦他。”

吕湖衣微怔。

她没想到陆容会这么说。

实在是自她回国来阳城见到陆容起,陆容和连神机就一直是一起的,好像无论是哪一方遇到事,另一方都会在,也不会坐视不理,以至于陆容一个人在安城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找连神机,莫名笃定连神机会去。

吕湖衣以为陆容也是这么想的。

她和连神机,还分什么呢?

但现在……

吕湖衣看着陆容,突然心领神会,新奇的开口:“宝贝儿,你该不会是因为捅伤了他,有心理阴影了吧?”

陆容:“……”

陆容直接推开吕湖衣,绷着脸丢下一句:“想跨年去医院找齐老他们,我还有事,别叫我。”

说完,陆容哐当一声甩上了门。

吕湖衣眨了眨眼睛,更新奇了。

因为她没见过这样的陆容。

吕湖衣立马上前挠门:“哎,宝贝儿,你又不是故意捅伤他的,那是意外,不用愧疚的不去医院嘛。今天跨年,大家一起过才开心嘛,你出来我们一起啊!”

话音才落,里面的人像是不耐烦了似的,扔出什么东西来砸到了门上表示抗议。

吕湖衣实在没绷住,听着声音笑了出来。

281.她差点杀了连神机 怎么说呢?

真的就少见。

结果里面的人像是察觉到她在想什么,又是砰的一声响。

吕湖衣连忙举起手来:“好好好,我不叫你了,你想去就去,不想就不去。”

顿了顿,吕湖衣又扬声补了一句:“那我先去医院了啊,这么特殊的日子,不得布置布置?下午你想去的时候,就直接去,我在医院等着你啊。”

说罢,吕湖衣啧了两声。

回头,等连神机醒了,她得去跟连神机取取经,论如何在这么短时间里叫陆容如此上心的。

可想着想着,吕湖衣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

房间里。

陆容听着外面似乎有关门的声音,应该是吕湖衣出门了。

她还站在床边,猛地往后倒在杂乱的被窝里滚了两圈,拿被子盖住自己。

片刻后,陆容才冒出头来,望着天花板怔神。

虽说决定了最近几天就走,可陆容其实也没想好到底是哪天。

她想等连神机醒了,确定连神机没事后再走。

又怕连神机醒后,知道她要去十万大山,要同她一起去。

连神机惯能把她绕进去的,比裴长庭还像狐狸,那么难骗。

她怕又被他不知不觉给绕进去。

怔了会儿,陆容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继续忙。

算了,还是先做完眼下的这些再说。

……

傍晚时分,陆容总算做完了手头上的事。

她这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饿的胃部隐隐作痛。

陆容就出去,从保暖柜里找出盒牛奶倒了杯喝,又懒得做饭,直接找了桶泡面吃。

但陆容已经很久没吃泡面了。

她认识连神机后,连神机从不让她吃这些他眼中的垃圾食品。

陆容一时居然也觉得泡面有种难以忍受的难吃,没吃两口,就胃口了,放在一旁没再管。

突然闲置下来,陆容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天色渐暗,陆容没开灯,客厅里就十分昏暗,有种隐隐约约的深沉。

陆容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看向窗外,外面的霓虹灯五光十色,带着股朦胧美,像是诱人出去探索。

好半晌,陆容服气的闭了闭眼。

她倏地起身去房间里拿外套,再出来时,陆容手里却又多了把车钥匙。

陆容瞥眼它,一脸高冷:“我只是正好没事了,又正好想出门。”

说完,像是肯定自己的话,陆容赞同的点了点头,穿好衣服,又换了双新鞋,离开了公寓。

到医院时,天色已全黑。

陆容停好车,下车往医院里走,没用多久就到了住院区。

陆容早上听吕湖衣说,吕湖衣要先去找齐老,只要在齐老那里一起玩。

以齐老的性子,他只怕是会被吕湖衣带起来一起疯玩。

陆容从不怀疑吕湖衣这方面的“能力”。

想着,陆容不禁摇了摇头。

她就径直上楼,想先去看连神机。

但是到了连神机的病房外时,陆容还没走到门前,就发现连神机的病房门是掩着的,没有关严。

她微怔,走上前去。

方要推门进去,里面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传了出来:“她人真的没事了吗?”

是连神机。

陆容愣了下。

她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神机已经醒了这件事。

陆容眼睛微亮,有点措手不及的惊喜,心跳声似乎也急促了些。

她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没人通知她连神机醒了,连巽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三爷,沈少爷给陆小姐做过检查,确定陆小姐目前还没事。但是……有另外两件事,需要同您说,都是关于陆小姐的。”

陆容没有听别人说话的墙角,但连巽提到了她。

陆容落在门把上的手微顿。

病房里似乎沉默了一瞬。

事实上,病房里,只有连神机和连巽。

连神机躺久了,躺的有些难受,用手撑着身子微微坐起。

连巽赶紧拿枕头垫在他身后。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扯到了伤口,连神机微微蹙眉,缓了会儿,淡声问:“什么事?”

低沉声音异常平静,就如同是早就猜到了连巽会说什么。

而连巽随后说的话,也的确没能令连神机变了神色。

连巽说:“陆小姐的第二人格说,五年前,在阳城,那时候您身受重伤,也是她所为。但陆小姐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我们……不太确定,要不要将此事告诉陆小姐。”

话出的一瞬间,病房里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病房外,陆容猛然抬头,瞳孔微缩,落在门把上的手一下子攥紧。

病房里,连神机看连巽一眼,面上神情波澜未惊,几乎想也没想的,就道:“别告诉她。”

连巽愕然望着连神机,忍不住问:“为什么?三爷,五年前,您差点就死了!为什么不让陆小姐知道呢?”

连神机眉头微拧,“我不是还没死吗?”

语气冷静的就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连巽:“???”

这是死不死的问题吗?

不对,重点是这个吗?!

连巽费解的问:“三爷,五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来阳城,不是来找您叔叔的吗?怎么会碰上陆小姐呢?”

连神机有些头疼,钝痛的那种。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明明是一件惊心动魄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格外轻描淡写。

“找人的时候,遇见她了。她把我当成了‘3?22’案犯罪分子的同伙。”

连巽一脸问号:“就这么简单?”

连神机神色如常,寡淡又平静,“不然呢?”

连巽有点一言难尽:“可是三爷,以您的身手,陆小姐当时只是一个12岁的孩子,是伤不了您的。除非……您压根没有还手。”

连神机缓缓收紧手,薄唇微抿。

片刻,连神机看向窗外渐临的夜色。

“我不会对她动手。”

连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当时,陆小姐是第二人格。陆小姐的第二人格凶残又危险,根本不会因为您手下留情,就也对您留情的。”

两人都没注意到,他们此时说的人,就站在病房外。

陆容的手死死握紧门把,一瞬间仿佛如坠深渊,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冷,有种冷湿的阴寒从她脚底缓缓升起,迅速散至四肢百骸,如影随形,如蛆附骨,将她整个人都紧紧缠绕住,不得挣脱。

他们的话也不断回响在陆容嗡嗡作响的耳边。

她和连神机五年前遇到过。

五年前,她的第二人格差点杀了连神机。

她差点杀了连神机……

差点杀了……

连神机……

282.谁说我不满意了 陆容猛然惊醒。

她难以置信的踉跄着后退,茫然的望着病房岿然不动的门。

那道门,明明她只要推一下就能进去,却在此刻仿佛重似千斤,门面冰冷刺骨,难以触碰。

陆容连碰一下的勇气都没了。

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可她却实实在在还能听到病房里连巽飘出来的,若有若无的声音。

“三爷,您……太冒险了……要是……陆小姐真的……会杀了您的……”

她会杀了他的……

陆容会杀了连神机的……

陆容这样的话语里,心脏忽然瑟缩了下。

她有些窒息,不得不用力按着心口处,绵绵密密的陌生痛觉却将她围的水泄不通,使得她无意识的紧靠着墙,疼的弯下了腰去。

医院长长的走廊里,还有人不断的经过。

今年的十二月似乎格外冷,医院也特别冷,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像是快要忍受不了那寒冷。

陆容眼里也似敷了一层冰,茫然的望着对面的病房门。

周遭的世界似乎都离她渐渐远去,变成空白一片。

陆容在这样的空白里茫然又呆怔,紧紧攥住的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却不自知。

直到突然有人停在了她面前,阴影笼罩在陆容身上。

陆容怔怔的抬头,她面前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正关心的看着她,问:“小姑娘,你没事吧?”

陆容重重咬了下舌尖,尖锐刺痛和腥味令她的意识瞬间回神。

她伸出发颤的手扶着墙站起来,狼狈的丢下一句没事,便跌跌撞撞的往电梯处离去。

陆容余光里还能瞥见老婆婆在错愕的望着她。

但陆容却不敢停。

她向来极稳的步子此时乱的毫无章法,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只要能尽快的离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直到出了医院,陆容倏地顿住,怔然抬头望着天际。

迎面落下的雪花落在她面上,仿佛带着能沁进骨子里的寒意。

入目所到之处,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显得幽,且冷。

——下雪了。

今年的年尾,迎来了它第一场初雪,也是最后一场雪。

陆容这才发现,身边的世界变成了欢声笑语,哪怕是医院这样生离死别的地方,也有人提着年货礼物走进来,高高兴兴的和身边人讨论怎么度过跨年夜,好拿个来年的好兆头。

每个人都是笑着的模样。

这个时候,他们默契的没有去想悲欢离合。

除了她。

陆容就像是个误闯进这个她不属于的世界里的人,与周遭的一切被凛冽寒风割裂开,显得极致格格不入。

陆容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过身去,踉踉跄跄的走向停车场。

坐进车里后,陆容几乎是凭着本能去开车。

又在大雪飘扬的路上,她颤着手降下车窗。

冬天的寒冷并风雪齐齐吹进来,刮的陆容脸颊和眼眶生疼,也终于让陆容清醒过来。

在这时候,陆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吕湖衣的。

陆容闭了闭眼,将手机调至静音,没有去接。

铃声响了会儿便停下,随后又是一道短信的声音。

陆容以为是吕湖衣的,低头一看,却是连神机的消息。

——“你在哪儿?”

陆容一瞬间红了眼睛,肝胆欲裂,几乎要压不住心里汹涌如潮水的强烈情绪。

她想回连神机哪怕一个字,却一点勇气都没有。

到底,她还是没有回,而是拨通了柳青山的电话,开口时声音低哑的厉害:“就今天。”

柳青山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感冒了?”

陆容一字一顿都重复了一遍:“就今天。我今天就要启程去西南十万大山。”

柳青山一怔。

他沉默片刻,没再问陆容,顺着陆容的意思应道:“好,我现在就让人走。这么短的工夫,你还没有准备好设备吧?我让人给你带一份。”

陆容低低的嗯了声。

接着就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后车座。

陆容猛地将油门踩到底,握着方向盘的手因用力而青筋直跳。

……

另一边。

医院。

连神机看着毫无动静的聊天框,微微皱眉。

他想,可能是陆容现在在忙。

她那个人,一忙起来,就会忘了周遭的一切。

连神机有时候都怀疑,陆容就是因为这样,经常忘记吃饭,以至于落下胃病。

连巽见连神机看着手机看久了,忍不住提醒道:“三爷,您才刚醒,看手机太久不好。”

连神机微不可察的在心里叹口气,将手机放下,看向连巽。

“你。继续说,第二件事是什么。”

连巽咽了咽口水,做足了心理建设,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连神机。

连神机接过来打开。

只是看了一眼,他顿时皱眉。

盒子里的东西,就是陆容那块古玉。

连神机其实也记得,在陆家,陆容就是因为看见了这块古玉,才突然出现异样。

而这块玉,连神机也并不陌生。

连神机抬头看向连巽,凉飕飕的问:“怎么会在你身上?”

连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连神机看他都眼神有点不善。

他迟钝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陆小姐没有把这块玉给我。是连景,沈少爷和祁少爷送您和陆小姐来医院后,他留在陆家处理现场,发现了这块玉。”

这话说完,连巽果然感觉连神机看他的眼神缓了不少。

连巽松了口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三爷,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是您叔叔送给您的玉,并且……已经在五年前……丢失了。”

连神机收回目光,垂眼盯着盒子里的玉,淡淡开口:“我没有说过是丢了。”

“啊?”

连巽一呆。

连神机眉头微挑:“你们有见我找过吗?”

“没有。”连巽下意识的说,反应过来,他吃惊的道:“可我们一直以为,您是同老爷子一样,不满意您叔叔给您定下的那门亲事,所以才对这块玉不上心的。”

这话一出,连神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愈冷。

“我什么时候不满意过?”

“您不是……什么???”

连巽刚想说从来都没有听连神机提起过,冷不防意识到连神机说了什么,他惊的猛然起身。

283.这是我亲自给她的 连巽这下傻眼了。

“可是您以前很少提起过这门亲事啊。而且……老爷子让您别把那门亲事放在心上的时候,您不是也没反驳吗?”

连神机听到这话,垂眼望着盒子里的古玉。

看着看着,他眼里的坚冰渐渐没了,染上近乎温柔的光。

“那时候我才多大?”

连巽想了想,说:“您那时候大概八岁吧。”

连神机唇角微勾。

是,他那时候才八岁,甚至都还没见过对方。

连巽满脸懵逼的看着连神机,眼神又很茫然。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是在说这块玉怎么会在陆小姐的身上,怎么就突然转到了三爷幼时被稀里糊涂订的亲事上了?

慢着……陆小姐?!

连巽看到连神机罕见的温柔神色,头皮都发麻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三爷,那……那陆小姐……她怎么办?”

对于连神机来说,连巽的思路跳的委实有些快,居然令他一时没跟上。

“什么?”

连巽有点绝望,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连神机的雷区蹦哒完后,又在陆容的雷区蹦哒。

他硬着头皮说下去:“就是……您既然对您叔叔给您订的亲事满意,那陆小姐怎么办?您不是对她也……”

这几个月以来,连神机是怎么对待陆容的,他们都有目共睹。

连巽本来都做好了,以后的女主人是陆容的心理准备了,哪晓得……突然又冒出来另外一个素昧平生的。

他是真觉得三爷这有点不太厚道,挺渣的。

但他又不敢说出口。

连神机:“……”

连神机额角青筋直跳,忍了忍,好不容易才忍下了带伤揍人的念头。

他方想说话,突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陆容知道这玉被连景拿走了吗?”

连巽一愣,没明白连神机怎么突然问这个,如实摇头:“我们不清楚这玉为什么会从陆小姐身上掉下来,又怕去问陆小姐时,被她知道这玉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没敢去跟陆小姐说玉在我们这里。”

连神机:“……”

连巽纠结的看着连神机,鼓起勇气道:“三爷,我是真的觉得,陆小姐她其实很优秀的。”

连神机看着连巽的眼神里带着点嫌弃,就是在说:这还用得着你说吗???

连巽再接再厉道:“无论是从相貌、身手、能力,还是智商上,陆小姐都不比您差。”

连神机微微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连巽咽了咽口水,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猛地闭上了眼:“所以您不应该在追求陆小姐的同时,再想着其他人。这是不好的行为,也挺对不起陆小姐的。”

连神机:“………”

连神机黑着脸看着他,眸中的嫌弃几乎不加掩饰。

“你是觉得你的愚蠢还不够富有创造力,想要再创新低吗?”

连巽:“……”

连巽觉得很冤。

连神机眉心直跳,不想让任何人在陆容的事情乱想,就忍着脾气,说道:“五年前,这玉是我亲自放在陆容包里的。”

“噢,原来是这……诶???”

连巽瞪大双眼,“可是这玉是您叔叔给您定亲用的信物啊!三爷,就算五年前您真的认识陆小姐,也不能用和别人的定情信物送给陆小姐啊!陆小姐要是知道了,您会追到火葬场去的啊!”

连巽一直觉得,他们三爷虽说算全球首富有点夸张和勉强吧,但至少是华国内,非常不差钱的那种。

三爷都那么富了,怎么送心上人东西都不舍得买个新的呢???

“你他妈……”

连神机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直接想踹连巽。

连巽吓了一跳,但也不敢躲。

他本来以为连神机都受伤了,武力值怎么也得打个折扣吧?却没想到,一脚踹上来,连巽觉得自己能开席,痛到五官扭曲。

连神机一时扯动了伤口,疼的他脸都青了。

连巽这下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按铃叫医生,“三爷,您消消气,都是我的错!”

“你那们以为,我为什么会将小叔送的玉给陆容?”

连神机缓了缓,寡淡的脸色更加苍白。

连巽怔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连神机一脚踹开了任督二脉,他智商突然拔高,鬼使神差的意会到连神机话里的意思。

连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陆小姐,就是您叔叔给您订的……”

连神机见他终于聪明了起来,躺回去倚靠着枕头,闭上双眼。

淡淡道:“陆容的师父,是我小叔连正坤。”

连巽:“!!!”

连巽的目瞪口呆还没持续多久,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来的人鱼贯而入。

急匆匆最前面的人,正是沈清泽。

连巽是来替祁轼安都班守着连神机的,哪晓得连神机突然醒了过来,加上又问陆容的事,还没来得及同别人说。

沈清泽冷不防见到半坐在床头的连神机,顿时呆住了,后面的医生们也呆住。

“你你你……你真的醒了?!!”

沈清泽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前,“我大兄弟知道你醒了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旁边有你病例分析表,你应该看了,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了吧?”

连神机睁开眼看向他,淡然自若的点点头,顿了顿,又道:“我给陆容发了条信息,告诉她了。但她没回。”

“嗐,正常,这两天大兄弟不知道在忙什么,没看手机是正常操作。”沈清泽摆了摆手,喜气洋洋的把拿的病历本递给连神机。

可太好了!

连神机醒了过来,就能自己给自己看病、开药,他终于能歇歇了。

连神机也是这个意思,能自己坐到的事情,他不想麻烦别人。

然而,就在连神机要接过来的一刻,他心口处突然剧烈疼了下,使得他闷哼出声。

病历表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沈清泽和连巽吓了一跳,紧张的立马问:“怎么了?伤口裂开了吗?”

连神机按住心口,死死攥紧手,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气息有些急促,摇了摇头,拧眉道:“不是。”

一瞬间,就是那一瞬间,他有种陆容似乎出了什么事的感觉。

连神机倏地抬眼看向沈清泽,问:“陆容是有人陪着,还是一个人?”

284.十万大山 一周后。

日近傍晚,天边残阳如血,染红半边天际。

陆容经过数日赶路,终于到了西南十万大山,停在了十万大山中横断山的山脚下。

来的这一路上,陆容已经将十万大山相关的资料都看了个遍。

而横断山,便是陆容与柳青山的人约定好的会面处。

早在几天前,陆容就已经事先查好了位置,发给柳青山,并让他的人先去目的地等候。

实际上,陆容昨天就已经到了西南省市。

但她还是先去当地的黑市买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在城内酒店里休整了一晚,今天上午才出发赶往这里。

因为据陆容查到的资料,这些年来,十万大山云深处山中多猛禽走兽妖邪,已经很少有人会进十万大山。

加之年限久远,十万大山变化居多,地图却更迭少,从前的地图现在已经不适用了。

陆容就现以卫星光感电子地图为据,画出了一份粗略的地图配合着罗盘先用着。

毕竟,上次在回溯法阵里,陆容已经亲眼见过体验了十万大山的复杂地形,到时候,要是没有信号,实时更新的电子地图根本用不了。

没有地图,会十分麻烦。

而陆容来时也没有开车,辗转到这边后,本来打算现包辆车用到在西南十万大山办完事,她也不用开车,能在路上休息。

但没想到,只要是听到陆容说是要去十万大山的,没一个敢接下这生意。

最后,陆容实在没办法了,直接在当地4S车店买了一辆新车,自己亲自开。

到山脚后,陆容就停了下来,拿出地图来比对自己接下来的路。

距离会面的具体地点,还有一段距离,得至少再开一个小时。

陆容看完地图,就将地图收了起来。

方要继续开,陆容放在副驾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陆容瞥了眼,没理,熟稔的调了静音,直接开车。

哪怕没有看,陆容也知道是谁的电话和信息。

周余前,陆容回到公寓后简单收拾了行李,又留下字条告诉吕湖衣自己离开后,就走了。

当时陆容只想着尽快离开,来这边的飞机航班,最快的也要四个小时后才起飞。

这时间对陆容来说太过漫长,陆容就转而选择高铁。

果然没多久,吕湖衣和齐老他们就发现了她离开的事情,立马给她打电话。

在陆容回了他们一次她有事,但并没有告诉他们她的目的地后,他们就心照不宣的没再问过,只告诉她注意安全。

只有连神机。

不间断的给她打电话和发信息,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也问她现在在哪里。

对于陆容来说,只要她想,就没人能在网上查到她的任何痕迹。

连神机也查不到。

陆容就只回了连神机一句她没事。

连神机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在她发出那条简短的消息后,沉寂了一段时间。

然后又冷不防发来一条消息问她,她对他醒来一点都不意外和期待吗?

陆容甚至对这条消息猝不及防。

看到时,陆容心头一跳。

她怎么可能不意外和期待?

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连神机的两次危险,都是来自于她。

思及此,陆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暴躁的看向窗外。

西南地区还没有下雪,入目满是枯败之色,景致萧条,与陆容在回溯法阵里见的十万大山完全不同。

但随着陆容逐渐深入,周遭的参天巨林却突然慢慢的变得生机勃勃,盎然繁盛。

从陆容这个角度放眼望去,天际下远方一座座山脉高耸入云霄,云雾缭绕,与其他山脉蜿蜒相连,连绵不绝,犹如巨龙卧眠于茫茫苍穹下。

周围漫山遍野的丛林遥不见界,像是终年难见阳光,显得幽深寂寥。

方圆万里,鲜有人迹。

陆容顺着这条路往深处去。

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尽头。

那是一家简陋的两层旅店,年头已经不小,正是玄师们出入十万大山的一个心照不宣的落脚处。

只不过,这些年来,很少有人涉足十万大山,这落脚处来往客人不多,渐渐的也就这样,没再改建过。

陆容停在旅店外后,拿上包便下了车。

旁边还停着一辆车,显然在她之前,这家旅店已经有了客人。

陆容抬头望去,门口还有人在摆摊,搭了个棚子,卖的是一些符纸香炉木剑狗牙之类的东西。

主事的是一名长相憨厚,笑眯眯的中年男人。

早在陆容开车过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就投了过来。

见车里下来的却是一个挺年轻的漂亮姑娘,他眼中不可避免的闪过一丝诧异。

但他脸上还是立即露出了笑容,在陆容走过来前,先起身迎上去打招呼:“这位姑娘,是打尖儿住店呢,还是过路的呀?”

陆容瞥他一眼,淡声道:“等货。”

中年男人眼底诧异愈深。

他问的是试探对方身份的话,如果对方只是个胆大的来十万大山旅游的小姑娘,八成就随便回他一个了。

但道上的人不一样,彼此心知肚明,来十万大山不是为宝,就是为货。

这货还跟普通人嘴里的货不一样,是土里的货。

中年男人面上笑意不减,从善如流的换了个称呼:“不好意思,太久没出去过外面,倒是不知道,如今年轻人青出于蓝,像小姑娘这般年纪,已如此出人意料了。”

他就没见过年纪这么小的。

陆容不为所动,面色依旧淡淡的,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青山居的人来了吗?”

中年男人闻言,脸色又是一变。

哪怕他久居深山,也知道青山居的名号。

中年男人走在陆容身边,定定望着陆容,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这里还没有青山居的人,姑娘是第一个问的。”

第一个?

陆容微微蹙眉。

柳青山的人怎么比她还慢?

说着话的工夫,他们已经到了门口。

门口是道厚重的布帘,中年男人有些殷勤的主动给陆容撩开,方便她进去,一边说道:“想必姑娘你赶了一天路,没怎么吃饭吧?不如这样,边吃边等如何?”

陆容没应声,直接进去。

285.陌生青年 进去后,陆容抬眼大体看了眼旅店内。

店内此时寂静又空荡荡的,陆容没见着什么人。

中年男人注意到了陆容的目光,当不知道般,笑着引陆容在中堂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动作麻溜儿的迅速泡好一壶热茶过来,给陆容倒了满满一大杯。

陆容瞥了眼,看向中年男人:“雪顶松针。”

中年男人眼神微闪,笑赞道:“姑娘好眼力,不知道姑娘想吃些什么呢?”

陆容将随身的包放在桌面上,淡淡道:“你们有什么?”

“瞧姑娘问的,自然什么都有。”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慢悠悠的说道:“无论姑娘是想吃血迹斑斑的动物眼球,大满贯的蛊虫沙拉,看不出样子的爆炒分肢,还是各种指甲杂烩,只有姑娘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没有的。“”

说完,中年男人看向陆容。

“不知姑娘想吃哪种呢?”

陆容没说话。

她黑漆漆的眼睛黑白纯粹分明,携裹着冷意,瞧了中年男人两眼,突然嗤了声,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样东西,啪嗒一下拍在桌面上。

中年男人定睛一看,脸色有些僵。

陆容拿出来的是块刻着紫薇讳图纹的木牌子。

——雷击枣木的。

仔细一闻,仿佛还能闻到点上面自带的墨味。

再看到上面横贯的雷痕,中年男人立即意识到,这是块真的雷击木。

雷击木,又称“雷劈木、辟邪木”,是经雷劈过而不死,能继续发芽生长的活树,十分罕见难寻,为道家术法中非常难得的神木。

但中年男人眼前这块,不仅是真的雷击木,还是经开光后的。

能随身带着这种雷击枣木,至少很能说明对方不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还是个中好手,可能他惹不起的那种。

中年男人顿时变脸如翻书,面不改色道:“嗐,刚才开玩笑的。本店没什么特别的,就一些家常菜和面食,绝对管够!不是小人我自吹,方圆几十里,我这卖的吃食是顶良心的了!”

“除了你,还有别家吗?”

中年男人噎了下:“……”

陆容淡淡道:“一碗面,两个素菜。”

中年男人还不甘心,试探道:“不吃肉?”

陆容冷冷看他一眼。

中年男人心头一紧,说了句稍等,就转身快步走向厨房,逃似的。

人走后,陆容的目光这才落到那杯热茶上。

杯子有些掉色了,看上去颇为陈旧,杯口边缘处还有些细小的缺口,桌子上放着的茶壶也能看出来是用了好些年头,茶垢极深。

与它盛着的茶真是一点都不相配。

就连她现在坐着的长凳,面前的木桌,都是灰仆仆的。

陆容看了眼,就移开目光,也没去碰。

她看向周围,仔细的打量起这家旅店。

一楼虽然简陋,却是个敞亮的大堂,摆放着不少木质的桌椅,但都是空的。

不远处的柜台旁边,还挂着老旧的年历,两把桃木交叉并与一旁,零零散散的符纸和铜钱几乎占了大部分区域。

陆容觉得店内有些阴冷,不太对劲。

她闭了闭眼,嘴唇微动,默念了几句法诀。

再睁开眼看时,陆容神色微顿。

周围摆着的十几张桌子里,有三四张桌子前突然多了衣着各异的人影。

天花板上挂着吱呀作响的老电灯,冷白灯光倾泄而下,映着四周角落里摇曳的猩红灯苗,画面冲击力极足。

而就在陆容进来时,他们便盯着她,此时此刻,还是在好奇的打量她,不过无甚过格。

如果忽略他们过于诡异的面容,陆容还是能装作不知道的。

陆容默默移开了目光。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有了些动静。

陆容抬眸看过去,一个大约二十四五的青年出现在楼梯口,拾级而下,着一身灰白道袍,腰背挺直,双肩宽厚,周身气息沉敛。

在他腰间,别着一把短刀。

刀鞘是深黑色,鞘身表面光滑如境,唯有手握处有几圈微微凸起的纹路,不知是什么图案,使得整个鞘身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古朴气息。

陆容隔得远,看不清,只能看到那青年的刀柄处似乎刻了几个字。

但看到的一瞬间,陆容的手下意识摸到身后。

她腰后也别着一把。

且与青年的有些像。

陆容看的时候,青年似有所感,也抬头回望过来,露出来一张五官分明,轮廓利落的脸,眼神锐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汇。

青年看到陆容,似乎怔了下。

陆容收回目光来。

那青年走到了一楼,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眼陆容,眼睛似乎有点亮。

但他并没有作声,而是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

然而,下一刻,中年男人突然从后厨回来,像是已经知道有人下来似的,带着两碟肉菜和一屉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出来,径直走到青年那儿放下,又给他上了一坛酒。

青年礼貌的道了句谢,中年男人喜气洋洋的回了后厨。

陆容的余光瞥见,青年的对面坐着两个对他虎视眈眈的“人”。

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陆容没什么能做的,就翻出手机来,打算问问柳青山,他的人什么时候到。

可她没想去关注旁人,旁人却一直在关注她。

从落座起,那青年一直在目光灼灼的看着陆容。

看了会儿,他像是忍不住看起身往陆容这边走。

须臾,陆容的视线内,青年带着他那坛酒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陆容微微蹙眉,抬起头。

青年微微挑眉,声音沉稳:“你身上的东西,我好像认识。”

陆容以为他看见了她腰后的东西,但她穿着外套,遮的严严实实。

陆容不禁皱眉。

但青年说的却是:“玄阳簪,这不是常人会有的。”

陆容一怔,下意识的就抬手去摸用来束发固定的菱形白簪,温润如玉,暖入肺腑,但其实另有他用。

她放下手,面色极淡道:“你认错了。”

青年无比坚定的摇头:“不可能。我也是玄师,怎么会认错玄阳簪呢?”

话落,他眨了眨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陆容,笑了下。

“我猜,你我来这里的目的是相同的。”

286.官将首 听到这话,陆容看向青年,问:“你是柳青山的人?”

青年一怔,疑惑反问:“柳青山是谁?”

陆容收回目光,屈指敲了敲桌面,淡声道:“你我目的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

闻言,青年立马道:“但我可以帮你的,真的!你别看我年轻,我其实能力也挺不错的。你一个姑娘家在十万大山行走,很危险。”

声音里甚至带了点焦急。

像是非常急迫的想说服陆容。

陆容皱了皱眉,有些不耐,“与你何关?还有别的事吗?没有请让开。”

她没等青年说话,直接低下头去看手机,极快的切出柳青山的页面,给他发去一条消息。

见状,青年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只好起身。

但走之前,青年想了想,还是道:“晚上别睡太熟,这里不太对劲。”

陆容瞥他一眼,不冷不淡的哦了声,说了句谢谢。

青年就挪回了他的位置。

回去后,他却还是时不时的抬头看向陆容,神情若有所思,也没有动他面前的饭菜。

陆容不是没有察觉到青年的目光,但她眼下注意力全在手机屏幕上,慢慢的皱起眉来。

聊天框最底下是柳青山发来的消息。

“他们没到吗???”

“不对啊,他们三个,两天前就已经到了你定的地方了啊。”

陆容盯着屏幕,半天没动。

柳青山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又发来消息问:“无相,你真的没看见他们?”

陆容沉吟片刻,回道:“没有。把他们生辰八字给我。”

柳青山极其迅速的给陆容发过来。

陆容方要看,那中年男人又从后厨里出来,这次端着陆容要的饭菜来。

陆容只来得及瞥了眼,便收回目光看向中年男人。

目光落在中年男人端来的饭食上,她又皱眉。

中年男人恍若未觉,高高兴兴的到陆容面前把面和菜放下,憨厚都笑道:“让客人久等了,实在抱歉哦。”

不远处青年微微蹙眉,欲言又止,不住知想到什么,他又忍了回去。

陆容闲聊似的说道:“我第一次来十万大山,有几个问题想问。”

“那感情好啊,多了解一下十万大山,以后也有兴趣多来几次。”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说道。

陆容微眯双眼,就问道:“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十几年了吧。”

“十万大山最近有发生什么奇事吗?”

中年男人一愣,看陆容的目光认真了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陆容面色不改,神情淡然。

中年男人就笑了下,“有倒是有,只怕姑娘你不感兴趣呢。”

陆容自然而然的将面和菜推远,没有动的意思,“说来听听。”

但她这举动,落在中年男人的眼里,令中年男人眸光微变。

中年男人面上却还是笑着的,试探似的问道:“姑娘可听说过官将首?”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声音如珠玉击地,清清冷冷的。

“官将首,为增损二将军,青面损将军与红面增将军的合称。相传两将军原为危害人间的魑魅,后为地藏王菩萨的佛法所慑服,而成为地藏王菩萨的驾前护法,奉旨庇荫民间。”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些异样的光,道:“那不知姑娘可见过,官将迎亲,阴童开道;灵媒鬼相,十里泪妆?”

“这可是十万大山的一绝,千百年来的传统了。”

陆容微微蹙眉。

中年男人似乎也并不需要陆容的回应,自顾自的说道:“官将首虽为民间庇佑众生的神相,但它们最初也是危害百姓的魑魅,怎么可能就真的会庇佑百姓呢?也只有那些愚蠢的古村落的人会相信,所谓的官将首会庇佑他们。”

“真要说起来,他们也只会相信他们想看到的,而不去注意事情的本来面目。”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闻言,中年男人看着陆容,突然诡异的弯起嘴角,说道:“要是我说,我年轻时候见过,姑娘你信吗?”

随着他那话一出,旅店一楼大堂里似乎更加阴冷了些。

陆容定定看着他。

不远处青年脸色微变,就要起身。

但这时,陆容忽然开口:“我要是说我也见过,你信不信?”

中年男人顿时怔住:“什么?”

青年身形一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陆容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中年男人,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若见过,我便见过。”

中年男人:“……”

他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中年男人看着陆容的眼神似乎阴狠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客人,您还是快点吃您的饭食吧,再晚一会儿,该冷了,那就不好吃了。”

陆容瞥了眼桌子上的东西,顺势起身,说道:“凉了正好,我也不想吃了。今晚我要在这儿住一晚,房间随便挑,还是只能你安排?”

话题跳转的太快,中年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他回过神来时,就见陆容已经拎着包走上了楼梯。

他脸色顿变,立即追上去:“等等,你不吃饭了吗?难道你不饿吗?你现在要是不吃,晚上会饿醒的。”

陆容猛然停下,回头看向他:“必须吃?这饭菜手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中年男人:“……当然,没有。”

陆容哦了声,十分干脆的回过身去上楼:“那我不吃也没什么了。”

中年男人不禁磨了磨牙。

但他不能真的让陆容一个人上去,只好急急都跟上。

还留在一楼大堂的青年清楚的听见了中年男人和陆容的对话。

“只剩下一个204房间了。”

“你的客人只有我和楼下的那位。”

“''……他们只是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只有204了!”

陆容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住哪间,听从了中年男人的安排。

青年听着听着,目光移到陆容坐过的桌面上,那面和素菜上。

在他的眼里,那是血色翻滚,腥臭无比的断肠残肢,以及一碗尸液。

招待的人不只有陆容,还有一个没了半边脸,皮肉腐烂露出白骨的,隐隐约约的人影。

青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来,眸光落在了腰上别着的短刀上,不禁笑了下。

她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287.无方债局 楼上。

中年男人带陆容到了204房间,刚开门想给陆容介绍,结果陆容进去后,直接一把甩上门。

中年男人差点撞到门上。

他:“……”

中年男人想到了陆容的雷击木,忍了忍,抬手敲门。

敲了好几下,陆容才开门,面无表情的看着中年男人问:“你还有什么事?”

中年男人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憨厚老实的面容在此刻变得有些生硬:“本店有些规矩,还望姑娘遵守。第一,最好十点前入睡。第二,午夜十二点后,禁止出门溜达。姑娘最好牢牢记住。”

陆容冷不防问:“我要是没记住呢?”

中年男人:“……”

他可能是没想到陆容居然这么问,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陆容挑了挑眉,视线越过中年男人,落在他身后的走廊上。

她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不等中年男人回神,又是干脆都关上了门。

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的中年男人:“……”

里面。

陆容打量了眼这个不大不小,但很简陋,连墙体都有些开裂的房间,最后抬头,看向天花板上非常突兀的横在那里的一根梁木。

看了几眼,陆容走到桌前坐下,打开手机看柳青山给她发的那三人的八字。

她简单卜算了下,神色微沉。

凶象。

但是人还在这附近。

那外面多出的那辆车,不是那三人的,就是那个青年的。

陆容脑海里又闪过中年男人说的话:官将迎亲,阴童开道;灵媒鬼相,十里泪妆。

说白了就是冥婚。

但官将首作为神相,怎么会跟冥婚这种阴气极盛的事情扯上关系?

从那中年男人说的意思来看,官将首似乎也是十万大山附近古村落的信仰。

听到这里时,陆容几乎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无相村的山神。

难道,无相村信奉的山神,就是这个官将首?

那无相村圣女献祭呢?

会不会与这个冥婚有关?

想到这儿,陆容不禁皱眉。

她来这里,最大的目的,还是想弄清楚她亲生父亲时自秉与这里的关系,以及她师父连正坤是否来过这里,并她师父给她的那块古玉。

但她对这里不太熟悉,也就对无相村熟悉。

况且,无论是无相门,还是无相道人,以及她的道号由来,都免不了与无相村有关。

最后,她还是要到无相村那里的。

陆容想着想着,便打开手机,想问孟陵明,孟家还有没有卓姆的联系方式。

然而,陆容突然发现,她手机没有信号了。

陆容目光微沉。

她的手机与普通手机不一样,经过天盟顶尖技术部改造,所用芯片和设置都是极好的,哪怕真的到了深山里,也不该是完全没有信号。

除非……这旅店附近有法阵。

陆容捏了捏手心,突然嗤了声。

真有意思,在她眼皮子底下用法阵?

午夜十二点以后不出门是不是?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

陆容睡到半夜,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房门外有些悉悉索索的微小声音。

像极了什么东西被拖在地板上徐徐前行。

甚至那声音还有些闷,好似被拖着的东西对于那声音的主人来说有些沉重和吃力。

二楼的地板都是用木板铺就的,且在陆容的观察下,大约是比一楼地板的年纪还要大些。

没一会儿,房门外的声音就夹杂了些吱呀吱呀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钝钝的。

陆容都觉得,这二楼的地板在忧郁的叹息,感叹自己的使用年限。

丝丝缕缕的冷风从门缝中透进来,使得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被窝里的陆容忽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在这寒冷里往被窝里又缩了缩。

她闭眼又躺了会儿。

一睁开眼,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白气在她头顶上方漂浮。

这白气带着叫陆容实在无法忽视的阴冷和煞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容已经醒来,它试探性的想要靠近陆容,往陆容的脸庞聚拢,只可惜下一刻,陆容枕头边的玄阳簪突然散发出道金光,那白气在陆容眼前骤然消散。

陆容偏了偏头,抬眼往门边看去。

果不其然,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白气在争先恐后的往门缝中挤,想要通过门缝进入到这个和别的房间十分不同,又明显温暖的房间。

就是这些白气,使得房间里的温度下降了不少,也让陆容感受到令他望而却步很不想出被窝的阴冷。

好在她还有玄阳簪,周身没那么冷。

一门之隔,外面微小的声音陡然变得嚣张,声音大了不少,似乎是一点都不怕被陆容发现。

陆容打了个哈欠,打起几分精神,坐起身来。

她不动声色的掐了个决,捏着张符咒甩到门上,隔绝白气的继续进入。

随后,陆容穿上衣服,将玄阳簪簪到发间,从包里里翻出些辟邪的符纸,捏在手里下了床。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靠近房门,透过门间的缝隙向外看去,看到了令她有点惊讶的一幕。

外面的走廊一片昏暗,只有各个房间前悬挂着的白纸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幽幽的光芒,堪堪可照明。

这个时间,几条走廊都弥漫着浓浓的白气,几乎已经浓成了雾状,阴冷更甚。

陆容的视线被这些白雾阻挡,基本上看不清对面走廊是何状况,只有影影绰绰的东西。

那些白雾有的已经凝聚成了人的形状,只有双手,面目模糊,没有双足,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不一会儿,陆容房间所处的这条走廊,满满都是那白雾凝成的人。

而那些身形清楚,明显凝聚了很长时间的人雾,它们的手里居然拖着一名昏迷不醒的人,大概有四人,看样子,像是往楼梯口处前行。

陆容目光落在那四个人身上。

看了眼,微微蹙眉。

其中一个,是傍晚见过的青年。

另外三个,两男一女,有点像……柳青山给她发过的照片上的人,但此刻已经昏迷不醒,身上阳气极弱。

就在陆容思索时,外面被拖着走的青年陡然睁开了双眼,视线正对上陆容的。

陆容神色微顿,定定的透过门缝看他。

青年眨了眨眼睛,朝她点头,接着却摇头,嘴唇微动说了几个字。

陆容依稀辩出,他说的似乎是——无方债局。

288.团体作案是吧 意识到这个,陆容神色微凝。

所谓无方债局,顾名思义,即没有破解之法的局,一旦布下,是为死局。

同时,它也是玄师界的一种禁术。

因为无方债局是拘生人活魂,换死魂强占人身返阳之术。

单是如此,便已违反阴阳常理,是逆天之行,所造怨孽煞气极重。

偏它还占了一个“债”字。

——身陷此局者,不止是自己,连同血脉至亲都会受到诅咒。

只要被死魂缠上,哪怕自己身死,死魂也不会消散,会继续附身其至亲,直至家族中人全数身亡,方得结束。

因此术法太过歹毒邪恶,便被列为禁术,严禁玄师施用。

但它还有一个限制,那就是最初的入局之人,须得心甘情愿。

可想想也知道,怎么可能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入这种死局?于是设局者大多数都会设法骗入局之人。

想到这儿,陆容突然想起了那个中年男人做的饭菜,全是阴物。

陆容只是一想,瞬间明白过来。

阴阳相隔,界限分明,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可这里的旅店很特殊,地处阴阳交汇之处,煞气极重, 到这里的人又是玄师,本就比寻常人更易碰到邪祟死魂。

即便眼睛看不见,那也是实实在在与邪祟死魂同坐一桌进食,吃的又都是被障眼法盖住的阴物,取相谐共处之意,很有可能就被钻了空子,在不知情时入无方债局。

随后,只要在不反抗的情况下,被第三方强取生魂,死魂入体,这无方债局便算落成了。

以眼下之情况,这个第三人,明显是那个中年男人。

难怪先前,他再三试图劝她吃那些。

但他不是玄师吗?

他既然知道无方债局,也该最清楚无方债局的孽业有多重,又何敢助死魂,做此伤天害理之事?

而且,问题是,无方债局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现在的玄师里,就是老一辈的玄师,都不一定知道无方债局的存在。

他如果是设局之人,那他是从哪儿知道的这种禁术?

便是陆容,也只是从她师父连正坤那里听……

她师父。

陆容眼神忽深。

巧的很,她师父连正坤,对无方债局就很了解。

就在陆容思索之际,那青年见陆容没动作了,朝她猛眨眼示意,眼睛就跟抽搐了似的。

陆容稍稍回神,看向那青年。

青年见陆容终于看过来了,眼前一亮,朝她赶紧摇头,做嘴型告诉她先别出去。

陆容寻思,她确实也没出去的念头。

于是陆容朝他肯定的点点头,露出一个鼓励且欣慰的表情。

用嘴型跟他说:“你看着办吧,我回去睡觉了。”

青年瞪大了眼睛:“???”

都亲眼看到这等诡异场景了,你居然想的是睡觉???

你开玩笑的吗??

大抵是青年方才的动作幅度实在太大,辛辛苦苦拖着他的那名雾人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疑惑的低下头去看他。

青年只好先停了下来,刷的一下闭上眼睛装死,同时面如死灰。

陆容悠悠的收回目光,被冻的打了个哆嗦,心道,确实是被窝更得她意。

她不知道那青年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水平的玄师。

但既然对方能知道无方债局,想来起码不会是普通玄师,能力怎么着也不会到能作死自己的程度。

那她还干涉什么?

难得能轻松一回,当然是回去躺平舒舒服服睡一觉。

陆容就直接缩回脑袋来,打算将门彻底关上。

然而,她一抬头,冷不防突然对上一张五官模糊的脸。

雾气浓浓的,只大体看得出五官的轮廓,而眼睛位置的雾气格外浓厚,正飘在陆容的上方,直勾勾的盯着陆容。

昏暗的光亮下,看上去格外诡异。

阴冷的气息直往陆容身上扑,冷的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十分响亮的喷嚏,在寂静夜里格外引人注意。

陆容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她竟然看到了那雾人嘴巴位置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两方视线相交。

下一刻,她突然看到雾气里伸出一只手,惨白色的,阴森森的闪着光,似乎布满了黏液和斑点,就像死了很久已经腐烂的东西……

陆容卧槽出声。

“你妈……什么玩意儿?怎么能那么丑??”

她没忍住哐当一声甩上门,巨大声响在此时寂静都夜间简直震耳欲聋。

外面的雾人们骤然停下,齐刷刷扭头,看向陆容房门都方向。

被拖着的青年也刷的一下睁开眼睛,目瞪口呆的看向陆容的房间。

“???”

就……很迷惑。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房间里的陆容丝毫未觉般,退后了一大步,嫌弃的拍着胸口缓神。

比先前的格桑还要伤眼。

门外的雾人:“……”

陆容缓了一会儿,就门又开了。

她顿时拧眉。

丑就算了,但出来吓人就是它的不对了。

门随即打开,外面那身影幽幽立着,那只手已经缩回周身的雾里。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它。

随后,丑东西慢慢吸了一口长气,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它吸进去的不只是周围的空气。

一股刺骨的寒意袭向陆容。

陆容一言难尽的看着它,“你……不仅丑,怎么还那么臭……”

那口长气微滞。

陆容被熏的忍无可忍,从兜里抽出张符纸捏在指间,默念几句咒语,两指并拢直甩向对方。

一团火光旋即自符纸中冲出,瞬间撞上那名雾人。

接触到的瞬间,雾人像碰上了什么极度惊恐的东西,顿时爆发出尖锐的叫声。

但却瞬间被火光吞噬,燃烧殆尽。

几秒过后,符纸燃烧后的灰烬落在地板上,雾人消失。

走廊上气氛倏地凝滞。

陆容甩了甩手腕,几步走出房间到了走廊。

左右两边都还有不少雾人。

陆容方才的举动似乎震慑到了它们,似的它们身形凝滞,如毒蛇般阴毒冷鸷的视线如有实质,同时将陆容锁定。

那青年见状,暗道不好,当即就要挣脱开来帮陆容。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下一刻,所有雾人直冲陆容而去,拖着人的雾人也松开了人,不约而同的朝陆容的方向猛吸了一口长气。

陆容差点被熏晕。

哦豁,团队作案是吧?

289.赵子靖 陆容冷笑一声,当即从怀里翻出那块紫薇讳的雷击木牌,咬破食指往上滴了滴血,迅速掐诀成印。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破!!”

陆容清冷嗓音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有道耀眼金光自她身上显现,瞬间往四周八方扩散,带着强烈的威压,几乎能横镇一切!

那道金光对青年来说有些刺眼,使他下意识的闭上眼,并拿手遮住眼睛。

他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乍起,久久难以平息。

似乎只是几秒的时间,又似乎过了更久,青年觉得自己身上骤然一轻,一直缠绕着他的阴冷之气顿时消失,周围又回归万籁俱寂。

青年感觉那道金光逐渐消失了,就放下手,睁开眼睛。

看清眼前的情景时,他猛地瞪大眼睛,瞳孔骤缩。

只见二楼走廊上所有的雾人,全都消失了!!

且消失的一干二净!!

而就在他对面,不远处,陆容慢条斯理的收回雷击木牌,拍了拍身上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青年一呆。

他想过陆容可能会很厉害,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厉害?!!

陆容处理完后,打了个哈欠,往青年那边走过去。

“你……你……”

青年一时有些语噎,愣愣的看着陆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陆容到他面前,瞥他一眼:“让让。”

青年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往旁边走了一步。

在他身后,则是那三个人。

陆容过去走到最近的一个人面前,俯身凑近对方,又从兜里翻出手机来,切出柳青山给她给的照片比对。

片刻,陆容终于确定,这三个的确是柳青山派来的人。

陆容:“……”

这就是柳青山说的个中高手,关键时刻能冲在她前面,不用她担心的人??

他是认真的吗?

陆容最后看了眼屏幕,有些无语的收起来,蹲在人旁边查看他们的情况。

青年这时候才终于回神,震惊的看着陆容。

然后见陆容在检查那三人的情况,他似乎终于找到了点能和陆容说上话的话题,说道:“他们没事,只是中了子母蛊。子蛊凶险贪婪,会吞噬他们的生命力,但只要及时找到母蛊除掉,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

陆容抬头看他。

青年眨了眨眼睛,就说道:“我叫赵子靖,恰好对这个有些了解。”

“赵子靖?”

陆容想了想,微眯起眼哦了声,“没听说过。”

在她目前掌握到的玄师界的资料里,她没有见过这个人。

但对方连无方债局也知道,又不是普通人。

那就只有两个解释了——要么是某个避世门派里的人,要么如她一般,授道的师父能力相当高。

赵子靖望着陆容,听她那么说也没生气,好脾气的道:“现在你认识了。”

陆容看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起身,往楼下走。

赵子靖一愣,连忙跟上她,问:“你是要去寻母蛊吗?”

“难道我还能是去溜达吗?”

赵子靖:“……”

他竟无言以对。

两人一同下了楼,到旅店的一楼。

旅店的大门开着,年久失修的木板吱呀吱呀的响。

外面没有灯笼照明,夜色浓郁,旅店大门口却笼罩着一团浓浓的白雾,在黑暗的映衬下格外诡谲。

陆容惊讶了下。

赵子靖脱口而出:“像是一个传送法阵。”

刚才的那些雾人,应该是要将他们拖进那里面的。

陆容与他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的先去找那个中年男人。

但柜台没有,对方的房间里也没人。

最后两人都来到了门口的法阵前。

陆容沉吟片刻,对赵子靖道:“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守着上面那三人,一旦出现什么异常,及时通知我。”

说罢,她从怀里翻出一张符纸递给赵子靖。

“出事就烧毁它。我会知道的。”

赵子靖却摇头,道:“不行,山里夜间实在危险,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去?”

“姑娘家怎么了?你比我厉害吗?”陆容淡淡的看着他,一针见血的问。

赵子靖:“……”

陆容道:“老板应该就是下无方债局的人,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儿,你留个心眼。”

说完后,陆容果断转身踏进白雾。

赵子靖欲言又止,还想再劝几句。

可想到陆容的能力,他选择屈服。

而那白雾当真是一个传送的法阵,陆容进去后,觉得自己似乎穿过了一层柔软的屏障,这层屏障没什么攻击性。

不过须臾,陆容便出了法阵,那些浓郁的雾气往四面八方逸散。

陆容睁开眼睛时,已是身处一片偏僻的山野里,身下是坑坑洼洼的地面。

她四下看了眼,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时不时掠过的风声和禽类飞过的声音,枝叶抖动簌簌地响。

寂夜之中,唯她一人。

但没道理那些雾人将人拖走,是来这么个平静的地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容神色凝重,翻出随身带的罗盘来,仔细辩了个方向便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打量这片山野,暗暗思忖这附近有何异处。

走了一会儿,山野之中越加寂静。

夜色浓重,霜露带着寒气,冷风扑面而来,风声凛冽,带的枝叶簌簌作响,连天上都是乌沉沉翻滚着的黑云,不见半分月色与星光。

陆容穿的单薄,禁不住拉高了衣领。

走出去没几步,陆容忽地停下,目光径直望着前方。

不远处的林子深里,蓦地亮起几团绿幽幽的火光,高低不一,错落有致,像是在呼唤着什么,远处很快就亮起了更多。

它们飘忽不定的闪烁着,几息之间便照亮了这方。

陆容这才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致。

她:“……”

只见周围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土包,有的已经长满荒草,有的土包前摆放着过期的贡品,还有破烂的白布被冷风吹的晃动,就陆容此刻站的地方,她脚底下有一个老旧的花圈。

陆容沉默片刻,往后一退。

凛冽风声呼啸而过,衬着眼前景象更添荒凉萧瑟。

290.高陵石碑 陆容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微抽,就觉得……也是挺服气的。

她定定看了眼,认命的掏出罗盘辨了辨方向,然后继续往前走。

四周山岭上就慢慢出现一些有碑牌的土包,大多已长满荒草,凄凉孤零。

随着她越走越深,那些土包越来越多,甚至于她脚下这条小路两旁都出现了数不尽的森森白骨,四肢躯干,腐肉头颅随处可见。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的腐烂味和腥臭味,夹杂着冷湿的泥土味,极其冲鼻。

陆容不禁抬手屈指捂住鼻子,微微蹙眉。

她现在终于能确定,这里不但是坟地,还有可能是乱葬岗。

从前那些贫苦人家,普通人家,乞丐孤儿临终找不到去处,大多都来了这里。

无人吊唁,无人挂念。

也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也许有个别土包前还放着祭品和惨白的花圈,但也是许久之前的了。

而且,一般而言,乱葬岗的怨煞之气是最重的。

死在这里的人基本上生前便很有怨气,亡故后不得善终,变本加厉,无法超度,只能作死魂在附近徘徊飘零。

那家旅店的传送阵连接的竟是这样的地方,老板又给过往行人下无方债局,不管背后有何原因,都已经严重违反了玄师规度。

回去后,她得立即告诉柳青山。

正好,柳青山新官上任,正是需要立威立信之时,这机会不就送上门了?

思及此,陆容微微挑眉,也不知道是该同情那中年男人运气背到极点遇上她,还是该感叹他藏的挺深的,都过去十几年了,也没被特殊部门给察觉异样查过来。

想完,陆容心绪微敛,小心的穿过乱葬堆,绕过地上的白骨,又往里走的深了些,避免沾脏了衣服。

里面的雾气却很浓,腐臭味也很明显,陆容即便不用术法,也能感觉到此地极为明显的阴冷之气,四周荒凉的景象看的人心惊肉跳。

走了没多久,前方的雾气反倒变得稀薄了些,隐约透出不远处的光景,叫人看的不大清明。

陆容穿过这一片的白雾,又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她微微定神,抬眼看向正前方。

白茫茫的雾气后,出现了一座高陵石碑,后面是一座小山丘,再往后,就是漆黑晦暗的林子。

没有路了。

陆容上前,目光定定落在那高陵石碑上。

前面是一块泛着寒光的碑牌,上面有几个端正肃穆的字:“吾妻之墓”。

是古文字。

石碑后是偌大的半圆形陵包,皆以坚硬如铁的玄石建造,与外面其他那些寒酸而破旧的可怜小土堆天壤之别。

陆容再看向周围。

与外面不同,这里干净而清冷,没有杂乱无章的土包,没有带着残存皮肉恶心腐臭的白骨,没有高可齐腰枯黄的荒草,也没有腥臭浓郁的腐烂味。

像是被人精心侍弄过,日日有人前来祭拜,细细清扫,用心呵护。

映着远方的青山和夜间微弱的碎光,一切显得幽,且静。

陆容就走到石碑前。

走近了,陆容才发现,石碑左下方用一种特殊都文字刻了两排字,像是当地语言。

陆容立即拿出手机来拍了张照。

照片才拍完,破空之声在她身后乍响。

陆容顿时警觉,迅速往旁边一闪,避了过去。

眼前一晃,陆容定睛一看,一柄黝黑短刀猛然飞来斜插在她方才站的泥土中。

她抬头看过去,就见旅店老板,那个中年***在离她不远处,正冷冷的看着她,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与戾气。

陆容打量了他一眼,嗤了声。

“你果然是死魂附活人,且已附身数年之久。这么多年过去,你俯的这具身体已日渐开始承受不住你的死魂。”

“但你一旦离开这里去寻找那具身体的其他亲人,离开十万大山的范围,你的情况会立即被玄师察觉,并上报给特殊部门处理。到时候,你同样是死。两相权衡,于是你决定留下来寻找另一具载体。”

“可你的死魂力量过于强大,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并不容易。如果我猜的不错,那无方债局不仅是你设的,你还与这方圆数里的死魂做了交易,你帮他们重见天日,他们以自己煞气和阴气盖住你的气息,以免你在找到合适载体前,先因为违反阴阳被特殊部门察觉。”

“当然,附身到新的一具上也不容易。但被你强行拘魂的那些人煞气太重,足以成为你支撑下去,强大自身的养分。这些年来,你就是靠着那些煞气温养自己的死魂,并震慑其他死魂为你服务的吧?”

她说的过程里,中年男人死死的盯着她,目光阴狠如毒舌,全然没了第一面见时的憨厚亲善。

待陆容说完,他冷冷的笑出声,也不知是夸赞,还是咬牙切齿。

语气阴阳怪气的:“你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玄师。”

陆容挑了挑眉,“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中年男人哼了声,嘴角勾起一个恶毒的弧度,“但谁叫你运气不好。你若好好的睡在房间里,我或许还会放你一马,你却偏偏要来坏我今晚的事,那就怪不得我了!”

听他说完,陆容突然笑了声。

中年男人手摸到腰后,握住了什么东西,“死到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小姑娘,我是该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说你自大而不自知?”

“不不不。”

陆容抬手,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死到临头的可不是我,是你。”

结果竖错了,给竖成了中指。

中年男人:“……”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和轻视。

陆容看着他,勾唇,懒散又漫不经心的语气。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旅店里那些东西,你以为它们为什么没能拦住我?我又为什么会好生生的站在这里?”

中年男人神色微滞,动作顿住。

看着从容自若的陆容,他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种僵硬而不自然的迟疑。

陆容俯身,一把拔出了那把黝黑的短刀,仔细端详了一眼,抬头看向高陵石碑。

一样的材质。

她看向中年男人,了然又挑衅的微微一笑。

“也多亏你那个传送阵,让我到了这里。我来猜猜,这里面葬的是谁?她的尸身还全吗?而你给我的人下的子母蛊,母蛊现在又在何处?会在这里面,还是在你的身上?”

291.还会是谁 随着陆容一句句的问出来,中年男人脸色渐变。

而当他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脸色彻底变了,猛地上前一步,怒喝道:“你离她远一点!”

“哦?”

“其实不巧呢,上面的古文字,我恰好认识,写的是‘吾妻之墓’。”

在中年男人陡然转变的眼神里,陆容回过身去,上前一步走到墓碑前,好整以暇的淡淡开口。

“看来这里面葬的是你的妻子了?但这古文字,应是十几年前的文字,现在很少流通。里面的人死了那么多年,又是在这种煞气积聚之地,却没染上半分,这倒叫我好奇,究竟只是一个空冢,还是你又造了什么孽业。”

说罢,陆容目光微闪,伸手就要触碰石碑。

这一举动似乎对中年男人的刺激极大,他怒道:“你找死!”

话音才落,他身上忽然笼罩上一团黑气,从腰后猛地抽出什么东西,立即冲向陆容,攻势分外凌厉。

陆容余光中瞥见,那竟然是一把白骨磨成的利刃,闪着森然寒光。

冲到陆容面前时,他高高举起,用力劈向陆容像是要将陆容整个人给劈成两半。

陆容毫不惊慌,就用那把黝黑短刀,反手划过,生生接住了中年男人的一击。

稳如泰山,半分都没被撼动。

中年男人顿时怔住,难掩震惊的看着陆容。

陆容呵了声,“没人告诉过你,我是你们死魂的祖宗吗??”

不等中年男人反应过来,她一掌逼退对方,将发间的玄阳簪拔出,另一只手在上面抹过,闪过一道金光。

待金光褪去,已是一把通体雪白,锋刃凌厉,锐不可当的长剑法器。

中年男人身形蓦地停滞,脸色又是一变:“这是……这是玄阳剑?你年纪不大,怎么会用这等法器?!”

“问得好。去问下面的人吧!”

陆容顺势挽了个剑花,一个箭步冲向中年男人,剑招气势狠厉不留情面,用的得心应手。

中年男人这下才明白,自己踢到铁板了。

陆容速度极快,他来不及多想,只能本能的抵挡,步步后退。

然而,不过几招,在他接下陆容重似千斤,却又灵巧迅捷的一剑后,他的骨刃突然咔嚓一声,直接碎成了两半。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中年男人瞬时大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它,噗的吐出一口黑血,趔趄着后退。

陆容利落收起,反手间手中的东西又变成了簪子,顺势挽起头发插入发间,看着中年男人嗤了声。

“将这种东西练成本命法器,你是有多蠢?”

她走上前,摸出那块雷击木的牌子。

中年男人注意到她的动作,脸色一白,踉跄着又后退,“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容极快的挽手掐诀,眉眼间神情冷淡又桀骜。

“说了是你祖宗,聋子吗?”

这话丝毫不影响陆容迅速结印。

中年男人曾经大概真的也是一个玄师,立即看出陆容要做什么。

他这时再也顾不上自己原本的目的,转过身去就要逃。

陆容眼中冷光一闪,两指并拢轻点中年男人的方向,声音斩钉截铁:“收!”

话落的刹那,中年男人身体犹如被什么给定住一般,顿时僵住难以动弹。

他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极力的想挣扎,却发现只是徒劳。

紧接着,中年男人就发现自己身后突然出现了一股极强大的吸力,要将他的残魂吸出体外。

“不……不……不!!!”

中年男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出声,却也只是坚持了短短几秒,便失去了意识。

在陆容的眼里,有一团黑气自中年男人体内漂出,被她极快的引到手上的雷击木牌内。

随后,那中年男人的身体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般,轰然倒地。

陆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贴在木牌上,便一同塞进了口袋里。

做完,这个后陆容走上前去看那个中年男人。

也是这时,陆容看到中年男人的身体突然极快的起了变化,外表的皮肉突然极快的萎缩、腐烂,下一秒就散发出一种腥臭味。

不过短短一分钟,地上的中年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形容可怖的死尸。

然后,陆容又看到,中年男人黝黑恶心的眼洞里,突然爬出一条还能蠕动的,白花花的肥胖虫子。

无疑,这就是母蛊了。

陆容没忍住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在身上找了个遍,终于找出一个小塑料瓶子,将那母蛊装了起来。

陆容虽然精通三道,但于这蛊虫一道,也只是粗略涉猎,能说得出大概,对具体处理方法却不甚清晰。

该怎么样才能安全彻底的毁了母蛊,还没有反噬,可能赵子靖要比她有把握的多。

陆容收好母蛊,便返回陵墓前,皱眉打量了眼这个墓。

从方才中年男人的反应来看,这应该就是一个空冢了。

可他为什么要立一个空冢在这种大凶之地?

总不能是对妻子一往情深吧?

但人是问不了了,陆容无趣的收回目光,转身就要走。

和她又没有关系,她没必要多浪费时间。

陆容就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但没走到一半,陆容突然停下,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

中年男人操控那些雾人将人弄来这里,是要进行无方债局的最后一步。

那他做法的地点在哪儿?

他不知道旅店内发生的事,显然是还没有回去过。

要花那么长的时间布置,中途为了不中断,一直没离开过,最后结果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难不成,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载体,今晚的布置其实是为自己?

可这载体又会是谁?

旅店内,除了她,柳青山那三人,便只剩下了赵子靖。

中年男人相中的是赵子靖?

不太可能。

赵子靖年轻气盛,阳气非常足,中年男人的死魂阴气又过盛,两者强行融合,必然会失败。

中年男人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他便是再怎么急,也不会主动找死的。

除非是一具不仅身体素质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又阳气偏弱的载体。

要变成这么复杂冲突的一点,也不难,只要对方身上带伤,且伤势不轻,损了……

这念头才闪过脑海,陆容的思绪就被远处突然出现的大动静给打断。

她看向动静出现的方向,又敏锐的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阴煞之气,都极快的向着那个方向而去,就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他们垂涎欲滴的猎物,迫不及待要夺到手似的。

——那边还有人!

292.再见连神机 陆容思绪微转,顿时改变了主意,往那边而去。

既然已经来了,她倒是要看看,那中年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顺便也给柳青山摸清楚情况,以便他新官立威。

陆容这样想着,就朝着那边而去,穿过乱坟堆和荒凉杂草,绕过两座小山丘,总算接近了目的地。

远远的还没靠近时,陆容就感觉前方的阴煞之气无比浓郁,几乎压的人心头沉重,喘不过气来。

这令陆容意识到,此地的死魂超乎寻常的多。

怕是不好解决。

而空气里的那些死魂还在争先恐后的往前涌,令陆容更奇怪前面有什么。

走近了,陆容觉得越来越阴冷,只好将衣领又拉高。

周围夜风呼啸而过,林叶簌簌作响,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尖锐叫声混杂其中,扰的人头疼欲裂,不禁战栗。

陆容默念了几句清心咒。

就在陆容往前走的过程里,四周的死魂像是又发现了什么猎物,虎视眈眈的盯着陆容,试图靠近陆容,一团扑向她将她撕裂吞食。

但陆容身上还有雷击木牌和玄阳簪,对那些死魂的震慑力极足。

使得它们哪怕一直盯着陆容,也不敢凑近。

盯了一会儿,像是意识到了奈何不了陆容,它们不甘心的飘走,一窝蜂的往前涌。

陆容见此,加快了脚步。

在又绕过一座小山丘后,陆容神色微微凝重。

她感受到了法阵的痕迹。

从法阵运转和周遭的情况来看,确实是无方债局不错。

就是那个中年男人布下的法阵。

然而,当陆容自林中走出,往前看过去时,她蓦地停住,瞳孔微缩。

只见不远处的偌大空地中间位置,有两个非常巨大的石台,都足够一名成年男人躺在上面。

周围则是一个用不少符纸和红线围起来的八卦阴阳阵,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个方位各摆放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只剩白骨碎肉的陈年死尸,触目惊心,诡谲极恶,以朱砂与狗血相镇,用的却是引邪大凶之法!

方圆数里内,此地的死魂数量达至最多,阴煞之气也是最浓,几乎带了凌厉锐气,逼的人不由后退。

可令陆容怔住的不是这个法阵。

而是那法阵中央的两个石台中的一个,上面已经有了一个人。

那个人——陆容熟悉极了。

随着陆容的到来,法阵内的死魂像是受到了某种惊扰,嘶吼的越发骇人,疯狂的往法阵中央涌去。

可石台附近却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无论死魂怎样横冲直撞,都难以进去。

它们的异状,令石台上坐着的人察觉到什么。

那人就缓缓抬起头来,露出来苍白俊美的面容,面部线条轮廓分明,五官深邃而寡淡,漆黑凤眸深处满是难以企及的冷漠,显得又苍又凉,神情沉敛而克制。

古井无波般的目光瞥向陆容这边。

对上陆容视线的这一刻,他也倏地怔住,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愣愣的望着陆容,没了别的反应。

陆容这下终于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法阵里的人,居然真的就是连神机。

再回想起自己方才的猜测,陆容心脏瑟缩了下,顿时震怒。

那个中年男人果然是为自己设的无方债局。

但他看上的载体居然是连神机?!

他怎么敢??

陆容来不及想连神机为什么会在这里,立即拔出发间的玄阳簪,手自上面抹过,金光过后,就已是一柄长剑。

法阵里的连神机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陆容,立即起身。

见陆容握着手里的长剑就要过来,他意识到陆容想做什么,也来不及想别的,立马道:“这个法阵已成,阵法特殊,不能强行破阵,否则会伤到你——等等!”

这话还没说完,连神机声音戛然而止。

他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骤缩,几乎失声。

陆容根本就没听进去连神机的话,持剑闯过来的同时,手心在剑刃上狠狠抹过,以自己的血液加持法器威力。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灵宝符命,普告九天;斩妖缚邪,却煞万千!”

“——破!!”

随着陆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剑印已成,反手挥剑用力一斩。

刹那间金光怒绽,周遭所有死魂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连神机此时身上还有伤,被威压震的踉跄一步,后退跌坐在石台上,心口剧痛。

但他顾不上自己,抬头看向陆容的方向。

下一刻,凭空忽起“砰”的一声炸响。

金光尽散后,连神机看着眼前的一幕,面上一贯的冷静沉稳终于消失。

整个法阵被陆容那一剑毁了个彻底,被安置在八个方位的死尸也都被毁,变成七零八落的碎骨腐肉。

而空气里那些数量惊人的死魂,消失殆尽!

就在他的正前方,陆容半跪在地上,手中的剑没入地面,支撑着她发颤的身子。

她抬头看向他时,连神机清清楚楚的看到陆容嘴角边缓缓流下的血迹。

连神机面露慌色,压下已经到喉咙口的腥甜,快步向陆容而去。

陆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甩了甩头,缓解脑袋里的刺痛和嗡鸣。

她余光里瞥见连神机走向了她,就想站起身来。

没成想,她有些脱力,腿脚一软,差点摔倒。

但没有摔倒在地。

最后一刻,连神机扑过来,及时扶住了陆容。

陆容微微喘着气,抓着他的手,抬眼看向他,尽力看的清楚些。

问:“伤到你了吗?”

连神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乍然得遇陆容的惊喜,完全被陆容此刻不要命的举动吓得一干二净。

“你……你……”

连神机薄唇微张,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一把将陆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她。

“这是无方债局!”

陆容也没力气推开他,靠在他怀里,说:“我知道。”

连神机又被气笑了。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知道?!”

“无方债局只要入阵之人不全,最后一步没有完成,天明后旭日东升,死魂消散,我就不会有事,那时候解阵才最为稳妥!”

“你……你……”

陆容静静的听他说完,低低的哦了声。

顿了下,她又问:“那我没有耐心等那么久,怎么办?”

连神机听得心底软的一塌糊涂,抱得她愈紧,低沉嗓音逐渐低哑。

低低叹道:“陆容,你真是……在要我的命……”

293.我很想你 陆容一怔。

她想说什么,可心里却忽然涌上一股非常奇异而陌生的情绪,使得她觉得此刻说什么话都似乎不太对。

陆容就收回话势,沉默了会儿。

片刻后,陆容感觉自己恢复了点力气,扯了扯连神机的衣袖,示意他松开她。

连神机却没松开。

他依旧紧紧的抱着她,脸埋在她颈窝里,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肌肤上,叫她觉得有点痒,下意识的往后缩。

察觉到陆容这个动作,连神机身子微僵,这才将人松开,扶着陆容站起来。

这时候,陆容终于想起来要问连神机怎么会在这里。

话还没出口,连神机突然抬手抹去她唇角的血迹,陆容的注意力就全被连神机的这个动作吸引住。

她看向连神机。

对方神情算不上多好,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眸光乌沉沉的,携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显得幽深而难以琢磨。

陆容迟钝了一瞬,下意识的说:“我没事,吐点血而已。”

可这话一出,她却发现连神机神色更难看了。

“吐、点、血、而、已?”

连神机一字一顿的重复了遍陆容的话,径直盯着她,像是生气极了。

但连神机深吸一口气,死死按耐下了那些情绪,控制着自己不在陆容面前发火,握住她的手。

道:“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嗯?”

陆容:“不一定,要看遇到的……”

“陆容。”

连神机不给她机会说完,重重叫了声她的名字,目光深的仿佛能将她整个人笼进去 ,语气轻颤而无奈。

“听话,乖一点。”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又郑重的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什么人,能重要到值得你冒生命危险,知道吗?”

陆容微怔,问:“你也不算?”

连神机愣了下,心头一颤,而后摇头, 道:“我也不算。”

陆容没说话。

连神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这寂静最终消弭在连神机的主动里。

“你……你来这里,却不告诉我,是因为你之前伤了我吗?”

这话一出,陆容猛然抬头看向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把甩开连神机的手,退后一步。

她这反应让连神机有些心疼。

他想靠近陆容,但陆容此刻先前的记忆齐齐回笼,他上前一步,陆容就后退一步,明晃晃的排斥。

连神机无可奈何。

于是他想了想,突然闷哼一声,手按住心口,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陆容脸色微变,果然就上前走近他。

“你的伤?”

陆容脸色变得更彻底,“对了,你还有伤,那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来十万大山?你该在医院里!”

她连忙扶住他,冷静语气里都带了焦急,“走,我带你回去,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回旅店再说。”

但下一刻,连神机突然按住陆容的手,不让她走。

“陆容,你应该能看得出,我没事。”

陆容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连神机一把将她拉近自己,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成咫尺之间,近的令连神机连对方微微颤动的眼睫都瞧的一清二楚。

他轻声说道:“你看,你还是关心我的。那你为什么要远离我呢?”

陆容心头一紧,抿唇没有说话。

连神机就握着她的手,缓缓覆上自己的心口,让陆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心跳。

“我没有事,我也不会死。我是好好的,现在就在你的面前。”

他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似的说。

说这话时,连神机一直看着陆容,注意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陆容在听完他的话后,非但没有放松,脸色还白了些。

陆容看着他,定定说道:“但五年前,你差点就死了。”

连神机一怔。

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神色微变,“你知道了?”

陆容点点头。

如果不是她微哑的语气,单看她苍白又镇定的表情,连神机会以为她并没有多么的在意。

连神机默然片刻,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即,连神机问道:“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醒来的那天晚上。”

连神机眼睛微亮,因陆容的这话,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欣喜,“你那天去医院看我了?”

“重点……是这个吗?”

“怎么不是?”

连神机用力闭了闭眼:“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打算见我了。”

陆容默了默。

连神机敏锐的意识到陆容的意思,喉间发紧:“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真的都不想见我了?”

陆容怔怔的看着连神机,像是在思考他说的可能。

然后,陆容道:“但你在我身边很危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控制不住我的第二人格。如果到时候再伤到你……”

她还没说完,连神机便打断她的话。

“我是从柳青山那里知道你要来十万大山的。”

陆容顿时咽回要说的话,微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我叮嘱过他,不能把我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连神机一时觉得陆容这震惊又茫然的模样让他有点心痒,没忍住又摸了摸她的脑袋,语调轻缓又平静。

“但是,你要明白,在华国,没几个人能不顾忌我。柳青山也是如此。”

话落,连神机又靠近了陆容。

“所以,你看,你两次伤到我都是意外,我完全有能力顾好自己。你有双重人格也好,危险也罢,我都不在意,你也不要在意,好不好?”

陆容脑子忽然空白一片,好半晌才堪堪能说道:“你的伤还没有好,你不应该来十万大山,你应该在阳城,在医院里休息静养。”

“那你疼疼我。”

连神机抱住陆容,低沉磁性的嗓音响在陆容耳际,听的她尾椎处突然炸开一阵酥麻,极快的向着四肢百骸散开,人都有点懵。

可连神机却似毫无察觉般,低低说道:“我很想你。”

陆容呆了下。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离她远去,只剩下连神机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将她整个人都紧紧缠绕住。

连神机说:“如果你怕吵的话,那我轻点儿想。但以后,不许再有什么都不见我的想法了,好不好?”

294.他碰你了 陆容脑袋里一片空白,一瞬间仿佛炸开无数烟花,耳边还有夜间呼啸而过的风声,枝叶的簌簌作响,以及她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好一会儿,陆容才回过神来,发现她已经无意识的应了句好。

陆容觉得自己此时的状态有点奇怪。

她的心从来没跳这么快过,连带着脸上也微微发热,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尤其是连神机身上灼人的温度顺着她的手心传过来时,她觉得自己更不对了。

陆容对着陌生的反应有些无措,下意识的推开连神机,难掩慌忙退后一步。

连神机被她推的猝不及防,有些怔。

可当他目光落在陆容面上,瞧见她神色时,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低笑出声。

陆容就更觉有些无所适从。

这发展实在太不对了,陆容以手掩面干咳两声,尽力镇定下来,说道:“那……那就让它过去,不说了。”

连神机定定望着陆容,幽深眸光灼灼,顺着她的意思嗯了声。

陆容觉得连神机的目光有些奇怪,视线无意识的避开,干巴巴的转移话题:“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连神机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稍稍正色,同陆容解释。

“得知你在十万大山后,我便赶了过来,晚上才进山里。本来是想去寻当地玄师落脚的旅店,但路上忽然发现这边不对劲,要继续赶路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中年男人。”

陆容不由蹙眉:“你说的应该是旅店的老板。”

连神机点点头,接着道:“我本来是先先去旅店找你,但我突然发现,他在用无方债局。”

“你是怎么知道无方债局的?”陆容想起来这个问题,疑惑的问。

连神机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若有所思。

“是从我小叔那儿听到的。我猜,你也应该是从我小叔那里知道的,是吗?”

陆容脸色微凝,“没错。如今玄师界,能知道无方债局的人屈指可数。”

“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怀疑我小叔可能到过十万大山。随后,我又想,你来这里,可能也是为了找他,于是,我就想着去看看那个中年男人在做什么,想弄清楚,他是不是认识我小叔。”

他这么一说,陆容就明白了。

“但他是死魂附身活人,且正在寻找自己合适的载体。你一出现,他就盯上了你,想用你作为他新的载体。”

陆容神色骤冷,心底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怒气。

连神机上前一步走近她,拉住她的手:“不要紧,你看,我现在不是没有事吗?”

“那是因为我正好在附近。”

陆容瞥见连神机苍白还带着病色的面容,躁意愈盛。

连神机身上还有伤,那个中年男人真的想做什么,不一定能达成目的,但一定会让连神机为了解法阵伤上加伤。

连神机见她生闷气,不由低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差点就死了。”陆容没忍住瞪他一眼。

连神机道:“你在担心我,我高兴。”

陆容:“……”

她现在心情不好,能不能严肃一点?

这样她还怎么生气?

“好了,言归正传,你怎么会在这里?”连神机见陆容隐隐有炸毛的趋势,连忙问。

陆容缓了缓气性,将在旅店的发生的事情同连神机都讲了一遍。

最后,她说道:“我进了传送阵,一路跟着,然后找到了一座高陵石碑。他就在附近,应该是察觉到异样,那里的陵葬对他挺重要,他就先放下你,找了过去。不过,他的死魂已经被我收了。”

说完,陆容又想起来连正坤的事,就道:“想再问他为什么会知道无方债局,是不是由我师父教他的,也简单。虽然我收了他,但还没毁他的死魂,稍后用风水术唤他出来问。”

连神机听完,却蹙眉。

陆容以为他还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正要认真听着,连神机出口却是问:“旅店里那个叫赵子靖的,他主动在你面前套近乎吗?”

陆容一怔,没明白连神机怎么突然说这个,点了点头。

连神机幽幽的看着陆容,喜怒难辨的哦了声。

陆容:“???”

陆容一想,问:“你认识他?”

连神机摇头:“我不认识。”

“那你问他做什么?”陆容迷惑的问。

连神机本来想说什么,但见陆容茫然的神情,喟叹一声,摸摸她的脑袋,说:“不懂也好。这样他们也没有机会。”

陆容:“……”

你他妈在打什么哑迷??

连神机见陆容又要问,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发现这人对于无方债局,似乎了解的不太对。”

“怎么说?”陆容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连神机看向四周地面上的死尸残骸,说道:“一般而言,无方债局是将自己的死魂寄于活人身上,局中只有双方,不需要其他人的参与。可那个中年男人在布阵时,却用了八具死尸。”

陆容在这方面的了解比连神机的要深,听他一提就已知个中关键。

“他是想以死尸为媒介,用煞气盖住自己的煞气,以蒙蔽阴阳偷天换日,好成功换载体。”

连神机颔首:“不错。”

陆容就皱眉:“但真正的无方债局,并不需要如此。他又多年用无方债局,按理说应当更加熟练,更不需要借用外物。除非……他知道的不是完整的无方债局。”

连神机眸中带了点笑意和赞赏,“正是此理。所以我怀疑,若是我小叔告诉他的,却并没有告诉他完整的无方债局,很有可能是借他来……”

这话没说完,陆容突然打断他问:“你是怎么知道那八具死尸是媒介的?”

连神机一怔。

陆容脸色有些难看,问:“你不是风水师,做不到一眼看出其关键。能知道这个,除非是已经经历了至少一半。他碰你了?”

连神机又愣了下。

可能是被陆容问了个猝不及防,他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片刻后,连神机才说:“你别担心,他没有成功。我不会被他轻易拘魂换……”

“所以他真的碰你了?!”

陆容脸色更加难看,声音陡然转冷,仿佛带着股令人胆战的戾气。

295.你是我的 确定了这点,陆容莫名难言的暴躁。

连神机身上带伤未愈,阳气命数本就受损,再经阴煞之气入体,对身体非常不好。

连神机定定看着陆容,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而且,你已经收了他的死魂,也算是为我出口气了,不是吗?”

他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个,陆容更加生气。

越想,越觉得就那么简单干脆的收了中年男人的死魂,委实便宜对方。

如果那时候她就知道对方打上了连神机的主意……

不行,陆容咽不下这口气。

思及此,陆容直接甩开连神机的手,转身就走。

连神机一怔,立即要跟上她:“你去哪儿?”

话音才落,前面陆容突然停下,回头看向他:“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饶是连神机再怎么聪明、能看透人心,此刻也没猜到陆容的意思。

他一头雾水的问:“你要去做什么?”

陆容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脾气,重重说道:“我要去办点事,你就在这里等,别跟过来。”

但连神机担心陆容:“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会有事。”

陆容说完,就像是没耐心了似的,猛地转身,大步流星的迅速离开。

连神机满面怔然,难得的感到迷惑。

忍了忍,连神机最终还是没忍住,放轻脚步跟上去。

他怕陆容一个人会出事。

……

陆容直接绕过两个小山丘,找到一处空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块雷击木牌。

她扯开上面的符纸,两指并拢捏着符纸快速念了几句咒,忽然手腕一抖向前甩去。

只见符纸无风自燃,火光瞬间照亮这一方天地,衬得陆容冷戾的脸色更加骇人。

而就在符纸燃尽的那刻,陆容的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团黑影,几息之间便凝实了身躯。

随后,对方缓缓落地,身上的黑气散去后,露出来一张茫然又熟悉的脸。

正是旅店老板,那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脸上神情有些恍惚,如同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什么处境。

下一刻,他的目光与陆容的视线对上。

“……”

短暂的迟钝几秒,中年男人很快反应过来,脸色骤变。

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怎么突然重见天日,下意识的转身就要逃跑。

他却突然听见了陆容冷笑一声。

“死一次两次不够是不是??”

“还想死第三次是不是?!”

陆容在中年男人即将迈出腿去要跑的瞬间,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狠狠踹在了对方的屁股上,直接将人踹飞,径直撞上几米外的巨树上。

中年男人都没反应过来,身子就飞了出去。

撞上树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体内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疼到窒息失声,耳边嗡嗡作响。

但他更多的是不可思议,颤颤巍巍的抬头看向陆容。

惊骇问道:“你你你……我都已经没有载体了,你怎么还能能……接触到我?”

陆容活动了下脖颈,极快的挽起衣袖,朝他走过去,攥紧双手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的中年男人心神巨震。

“没听说过聚形决吗?”

陆容眼神一厉,直接动手。

中年男人听到她说的,大惊失色。

聚形诀,能令死魂暂时凝聚实体,是极耗费心神的修为的高品级诀术。

可他来不及想太多,就被陆容揍的脑子发懵,只顾的上抱头鼠窜,凄厉的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

“疼啊!疼疼疼!”

“别揍那里!住手住手!”

陆容下手又狠又黑,丝毫不留情面。

片刻后,中年男人气息奄奄的缩在树根角落里,遍体鳞伤。

陆容往前才走了半步,中年男人反射性的缩了下,抱着自己瑟瑟发抖,鼻青脸肿的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的发出气音。

他就觉得离谱!

他干什么了?

不就是想害她,但还被反杀吗?

至于在收了他之后,又把他弄出来专门揍一顿吗?

陆容用手勾着衣领扯了下,在中年男人面前俯下身去,问:“你用哪只手碰他的?”

中年男人茫然又委屈的望着陆容。

陆容冷冷提醒:“在你法阵里的那个男人。你用哪只手碰他的?!”

中年男人愣了片刻才想起来。

所以那个男人和眼前这个活阎王认识?!

陆容不耐烦的就要掐诀,见到她的动作,中年男人忍着剧痛连忙动了动自己的左手,呜咽出声。

陆容动作一顿,眯起眼:“这只?”

中年男人猛点头。

陆容呵了声,手摸到后腰拔出一直随身的匕首。

作为死魂,中年男人瞪大双眼,瞬间感受到上面散发出的寒气,惊恐的挪着后退。

陆容却看也没看,一点点攥紧匕首,狠狠往下扎去。

……

一刻钟后。

陆容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看到连神机还在那里等她。

她走上前,面色缓了不少,道:“走吧,该回旅店了。”

说完,她就要走,但连神机却没动作。

陆容不由看向他,正好连神机也在看着她,她一眼就望进了连神机漆黑深邃,意味不明的眼中。

“怎么了?”

连神机看陆容的目光有些新奇,像是突然看到了陆容新的一面。

看了几眼,连神机没忍住,低低的笑出声,摇头道:“没事,走吧。”

陆容疑惑的看着他,敏锐的问:“你是不是没有听我的在这里等?”

连神机深深的望着她,反问道:“要是我没有听呢?”

陆容一怔。

随后移开目光,一脸高冷,“和我有什么关系。”

连神机笑了笑,走近她,拉住她的手。

“怎么没关系?关系大了去了。”

陆容没说话,又突然问:“你不觉得我狠?”

连神机摇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那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听到这话,陆容奇怪的看着连神机,仿佛他问了个多么蠢的问题。

她用一种很不爽的语气,理所当然的说:“你是我的,不是他的。他凭什么碰你?”

连神机愣了下,像是没有想到陆容会这么说。

他仔细回味了遍陆容的话,眼中逐渐染上温柔又缱绻的笑意,道:“嗯,我是你的。”

陆容觉得连神机有点奇怪,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拉着他走。

“不早了。早点回旅店,还能睡会儿。”

296.把衣服脱了 陆容和连神机两人回到旅店时,已经是下半夜。

赵子靖在旅店等的担心不已,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了,在旅店留了后手,就想进传送阵去找陆容。

陆容和连神机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赵子靖方想进传送阵,两人就走了出来,将赵子靖吓了一跳。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赵子靖回过神来,就连忙上前一迭声的问,连陆容身边多出了个人都没发现,眼里仿佛只有陆容,只关心她有没有事。

这令突然看见他的连神机极快的明白过来他是谁。

连神机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两眼,神色微深,喜怒难辨。

陆容毫无察觉,朝赵子靖摇摇头,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装着母蛊的那个小瓶子,递给赵子靖。

“这是?”

“母蛊。你既然了解子母蛊,知道解蛊手法吗?”陆容问。

“知道。”

赵子靖接过来仔细看了两眼,确定的点点头,道:“的确是母蛊不错,你的人交给我即可,天明前,我会给他们解开蛊的。不过——”

他顿了顿,见陆容毫发无损,没忍住惊奇的问。

“你是怎么拿回母蛊的?那个老板应该不会轻易就交给你的,费了不少工夫吧?老板人呢?”

陆容哦了声,“他是死魂附活人,已被我收服。天亮后,我会通知特殊部门来接管此事,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赵子靖听的咋舌。

尽管陆容说的轻描淡写,可那老板不是普通人,又会布无方债局,更是难缠,个中艰险自不必说。

陆容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是不想再提的意思。

赵子靖识趣的没再问下去。

但陆容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似乎是与特殊部门极熟。

赵子靖无意识的攥紧手,语调依旧轻松,像是随口提的一句:“听你说的话,你与特殊部门很熟?你这么厉害,该不会是特殊部门的人吧?那特殊部门果真是英才辈出。”

陆容瞥眼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拉着身边的连神机,绕过他往里走。

“特殊部门的人要过几天才能到,你可以在这里等他们过来,到时候与他们一并说明你帮的忙,他们会给你感谢的。”

赵子靖微微皱眉。

他刚想说什么,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陆容和连神机握在一起的手上,终于注意到了连神机这个人,惊讶的睁大双眼,立即跟上。

“这位是谁?你不是一个人去的吗?怎么回去还带了一个人?大变活人啊?”

“我朋友。”陆容头也没回的说。

赵子靖心想,肯定不是普通朋友,忍不住问:“你们关系很好?”

连神机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猛地停住。

他停下了,陆容不得不跟着停下,疑惑的看向他。

连神机晃了晃他和陆容的手,不善的看着赵子靖,淡淡道:“关系是不错。问这么多,你是她的谁?我怎么没听陆容提起过你?”

“我是她师……”

赵子靖对连神机莫名不顺眼,被问的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最后及时反应过来,话在嘴里滚了又滚,换了别的。

“我是和她一样的玄师,同道中人,没忍住多关心了一句。”

“哦,那就是一点也不熟。”连神机打量赵子靖一眼。

赵子靖:“……”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陆容打断。

“这么晚了,你们不休息吗?”

连神机和赵子靖一同看向陆容。

陆容觉得连神机和赵子靖莫名不对付,就拉着连神机往上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赵子靖都没来得及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陆容把连神机拉进了她房间。

进去前,连神机还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冷淡又带着微妙的愉悦,像是炫耀般。

赵子靖:“……”

赵子靖在原地站了会儿,委实忍不住,快步冲向陆容的房间。

不料,他刚要敲门,房间门又突然打开,陆容出现在了门口。

赵子靖敲门的动作生生停在了半空。

陆容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回头道:“我等会儿回来。”

说完就关上了门出来。

赵子靖目光越过她,还能看见里面坐在桌边的连神机,气定神闲的。

赵子靖震惊的问:“你不会让他睡在你房间吧?!”

陆容嗯了声,“我看过了,这间是条件最好的一间。”

说完,陆容下去一楼厨房,搞了点糯米,用冷水泡了会儿后,又燃了一张符纸进去。

赵子靖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你那朋友该不会进过无方债局吧?你是去找老板时遇见他的?”

陆容端着木盆往上走,淡淡道嗯了声。

赵子靖见她要回房间,眼皮子直跳,紧张的说:“还有空房间,我可以去给你打扫干净,你记得要出来啊。”

一副生怕陆容吃亏的样子。

陆容皱眉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不熟?”

赵子靖一噎,挠了挠头,干巴巴的说:“以后,以后会熟的。”

陆容不耐烦的一把甩上门,将赵子靖隔绝在外面。

她转过身去,正好对上连神机幽幽的目光。

连神机语调拖长,意味不明的说道:“容姐,才认识第一天,他挺关心你的。”

“……”

陆容觉得这话似乎不太对味,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对,就默默走过去将木盆放在桌上,拉过连神机的手按进去。

连神机由着她的动作,抬头直勾勾的看着她。

陆容道:“阴煞之气对身体不好,你泡二十分钟再睡觉。还有你的伤还没好吧?”

她说着,瞥了眼连神机的心口处。

想了想,陆容去翻自己的包,找出里面备用的紧急医药品,然后转身走过去停在连神机面前,伸手就要去扒连神机的衣服。

“把衣服脱了。”

连神机猝不及防,衣服扣子被陆容一下子解开好几个。

他心头一跳,在陆容真的扒开他衣服前,立即扣住陆容的手。

陆容疑惑的问:“你做什么?”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定定看着她,反问:“你……你是要做什么?”

陆容下巴微抬,朝桌面上的药一点。

“给你换药。”

297.这样是哪样 “我知道啊。”陆容奇怪的看着他,道:“我也没说你不是男人。”

连神机:“……”

连神机头疼的将陆容的手推回去,道:“你出去,我自己换药。”

“不行。”陆容想也不想就摇头。

她怀疑连神机是在故作无事。

她要亲眼看见,才能放心。

连神机眉心一抽,深深望着眼前异常坚持的小姑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无可奈何道:“好吧。”

他劝过了,是陆容不听,这不怪他。

左右,吃亏的也不是他。

连神机就自己脱下外套放到一旁,然后不紧不慢的扣开皮带,缓缓抽出来。

明明他的动作都挺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陆容突然就有点燥,仿佛空气里的温度也在上升,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太对劲。

但陆容在这方面有些迟钝。

她看连神机,只是纯粹的关心,将他当作自己人。

却不知连神机看她,是实实在在的以一个男人的角度,直白的,灼热的,不加掩饰的,望着一个自己极度想得到的人。

他的目光,委实算不上清白。

以至于每当连神机对上陆容坦荡干净的视线,都会生出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觉得自己其然是个非常龌龊,不堪,阴暗的人,对这个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有那些所有这个世界上肮脏的,不体面的想法。

他想欺负她。

又怕吓跑她。

于是忍耐的就像一个仪表堂堂的衣冠禽兽。

连神机面上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那双漆黑眼睛眸色逐渐幽深,两只手稳稳的解开所有扣子,脱下外面的衣服,然后开始解里面衬衣的扣子。

陆容先看到的是他那线条分明,弧度模样都很精致的锁骨。

她忽而觉着面上有些热,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强自冷静。

连神机瞥见小姑娘悄不自知红透的耳尖,眼底掠过些笑意,很快就解完扣子,露出部分上身,准备全脱下衣服来。

其实陆容知道,连神机大约身材不错。

但陆容不知道的是……

她目光不自觉落在连神机劲瘦的腰间,一眼看到他腰腹上清清楚楚,轮廓分明的八块腹肌,以及两条分明清晰的腰线,隐隐没入下面,无端惹人遐想。

他腰裤间还有一条有质感的黑色皮带,那条腰带横在他腰上,前面边缘处有几颗莹莹圆润的玉石,微暗灯光映在那几颗玉石上,折射出泠泠的光线,映着连神机冷白的肌肤,看的陆容神经微颤。

陆容突然觉得窒息,脑子里好像有什么就要冲出来了,令她一慌。

还没反应过来,陆容就已经立即按住连神机的手,难得结巴:“算……算了,你一个人也行。我还是……先出……出去……”

说完,陆容转身就要跑。

但她才跑出去一步,连神机倏地起身,突然拽住她的手,用力拉向自己。

陆容措手不及,踉跄一步撞入连神机怀里。

这一撞,差点把她给撞懵。

连神机身形一转,将陆容抵在桌前。

陆容下意识往后缩,但她身后就是桌子,没办法再往后退。

而连神机双手却已绕过她,撑在她两侧后的桌角。

这个姿势,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陆容圈在他和桌子之间,且空间狭小,迫人的很。

陆容抬眸茫然的望着连神机逼近的面容,有些迟钝。

“陆容……”

连神机叫了声,声音却有些哑。

陆容疑惑的看他,正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冷静却令人莫名窒息,仿佛里面隐藏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强势的不容忽略。

但他低头注视着她的时候,眼帘微垂,依旧透着层薄薄的温柔,漆黑眼瞳深处一片寡淡,带着些克制的柔色,相映之下,温柔的能叫人溺死在他无意引起的涟漪中。

被他这样望着的陆容几乎呼吸不过来。

她有些受不住,勉强移开目光,声若蚊蝇。

“你……说话就说话。好好说,别这样。”

“你说的这样是哪样?”

连神机抬手勾起一缕她的发丝缠绕于指间,声音低沉又暗哑。

“你……你……”

陆容也不知道这样是哪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像她本能的觉得现在好像有些危险,可理智又告诉她,连神机肯定不会伤到她。

矛盾极了。

连神机低低的笑出声。

陆容听的耳朵发烫,又不敢看连神机。

末了,陆容实在忍不住了,讷讷说道:“你自己换药,我要出去。”

“不看了?”连神机勾唇,戏谑的问。

他身上气息炙热而灼人,令陆容呼吸紊乱,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伸手去推连神机。

可她的力道对连神机来说又实在撼动不了分豪,只令他更加蠢蠢欲动。

见面前的小姑娘眼睛红了一圈,湿润润的仿佛含着水汽,看上去有些可怜,连神机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抬手笼住衣领,无奈的屈指敲了敲她额头。

“你啊,真叫我没有办法。”

算了,她还小,不欺负她了。

来日方长。

连神机一后退,陆容也不敢多待,立马跑过去,逃似的。

连神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忍住低笑出声。

外面。

赵子靖正在给那三个人解蛊。

突然听到声音,他以为是陆容是出来了,就道:“你来的正好,我需要个帮手。”

结果没听到回答,赵子靖疑惑的抬头看过去。

只见陆容就站在栏杆处做深呼吸,拿手不住的给脸扇风。

赵子靖:“???”

他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关心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容瞥他一眼。

赵子靖这下看见陆容脸通红,愣了下,更加疑惑:“你是修行了吗?方才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受了伤,你是不是静坐调息,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了?”

说到这个,赵子靖有点生气。

“你那个朋友呢?他不是和你关系好,怎么不看着你点?”

陆容:“……”

陆容:“我没有走、火、入、魔。”

但好像……跟走火入魔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行,定然是她修行不到家,心志不够坚定。

她得去念几遍清心咒。

思及此,陆容转身就走,随便进了间客房。

赵子靖:“???”

赵子靖连忙问:“你要去做什么呀?”

“修行。”

说完,陆容砰的关上门。

赵子靖:“???”

刚才就修,现在还修???

这么勤奋的吗???

赵子靖大受震撼。

不行,他也得勤奋,不然到时候差距太大,他得多丢人?

想到这儿,赵子靖立马回去解蛊。

298.师叔和师婶 次日。

陆容早上一醒来,立即去看手机,果然已经有信号了。

她就把旅店的事情简单编辑了遍,齐齐发给柳青山。

随后,陆容换好衣服洗漱完,就出了房间。

这时还很早,陆容以为就自己一个人醒了,但没想到的是,连神机和赵子靖比她醒的还要早。

她下去一楼时,赵子靖方从厨房里出来。

看见她,赵子靖眼前一亮,连忙朝她跑过来,难掩雀跃道:“你饿不饿?昨晚你就没吃晚饭,现在是不是很饿了?我做了肉包子很香的,保管味道不错。”

他边说,边指前面的桌子,上面已经放着两屉热气腾腾的包子,还有煮好的瘦肉粥。

赵子靖殷切的引陆容过来坐下:“尝尝味道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赵子靖看着陆容的眼睛亮的惊人,巴巴的,叫人不忍心拒绝。

陆容面色有些古怪。

问:“你是昨晚被拖的时候磕到脑子了吗?”

“……”

赵子靖扶额道:“没有。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不喜欢吃的话,我去重新给你做。”

陆容没动:“……”

赵子靖以为她是担心食物跟昨天的一样,就赶紧道:“你放心,我检查过这些吃的,都没有问题。”

陆容沉吟片刻,在他期盼的目光,冷静开口:“那你是下药了吗?”

赵子靖:“……”

赵子靖挫败的开口:“我做的叫你这么没有食欲吗?”

陆容:“也不是,我不吃别人……”

话还没说完,后厨的布帘又被人撩开。

连神机端着两碗西红柿鸡蛋面走出来,见陆容和赵子靖在说话,脚步一顿,面不改色的继续走过去。

“醒了?那正好过来吃早饭。”

陆容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两碗面上,面色稍缓,绕过赵子靖乖乖坐下。

连神机走过来,含笑看着她,递给她筷子。

这叫赵子靖更加挫败,蹭蹭跑到陆容另一边坐下,不甘心的道:“我做的包子和粥也很好吃的,当初师叔和师婶就很喜欢吃,你尝尝,我保证你肯定喜欢吃的!”

连神机出其不意的问:“你师叔和师婶是谁?”

“就是……”赵子靖瞬间回神,抬眼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依旧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并不怎么感兴趣。

赵子靖微微蹙眉,就道:“就是师叔和师婶,说了你也不知道。”

他又去看陆容,这时候陆容已经在专心致志的吃面,似乎对他们的话也不感兴趣。

赵子靖认命的叹口气,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你喜欢吃面是不是?那下次我给你煮面吃。”

陆容突然道:“我不喜欢吃面。”

赵子靖:“???”

连神机也看向陆容。

陆容淡淡道:“是因为我朋友做的,我才想吃。你不必费心,我不吃别人做的。”

连神机弯了弯嘴角。

赵子靖没忍住用挑剔的目光看向连神机。

相貌吧……他没话说。

性子吧……好像对陆容挺好的,他也没话说。

但是……对方能力不行啊!

要是能力过关的话,怎么可能会身陷那老板的无方债局?

赵子靖有些忧心,苦口婆心的对陆容说道:“你还年轻,要多看一些人,才能决定最后到底是谁。”

连神机眼神骤冷,凉飕飕的看着赵子靖。

赵子靖丝毫未觉,继续对陆容道:“也要擦亮一些眼睛,别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给骗了。”

连神机磨了磨牙,差点将手里的筷子别断。

陆容咽下去嘴里的东西,淡淡看赵子靖一眼,“我和他五年前就认识了。”

赵子靖一呆:“啊?”

连神机神色略缓,给陆容倒了杯热水。

赵子靖欲言又止,最后道:“五年怎么了?五年也不一定能看清一个人。还有很多人对你好的,所以别因为某个人对你献殷勤,就觉得他最好了。”

说罢,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赵子靖连忙翻自己的口袋和包,一样一样的往外拿。

“这是雷击桃木的罗盘,几十年的老物件了,绝对是乘手的宝物!”

“这是暖玉做的吊坠,开过光的,能温养身体,好处特别大!”

“这些是天字级符,其实天字级也不是像外人想的那么难做,不过挺有用的,你需要多少我都给你弄!”

“……”

赵子靖吧啦吧啦说个没完,随着他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连神机的脸色越来越黑。

到最后,赵子靖将自己的包和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桌子上堆的满满当当。

然后……他掏出了几包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点心。

赵子靖不好意思的推到陆容面前,“这是我上面一位长辈亲手做的,杏仁酥,她做这个做的最好吃,我师叔和师婶也喜欢的。你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陆容一直面无表情,直到赵子靖拿出杏仁酥,她似乎也闻到了点香气。

但是……

陆容看向连神机,对方的脸几乎快黑成锅底了。

陆容就哦了声,说:“我不喜欢吃。”

“啊?”赵子靖一愣,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好吧。”

这时,连神机突然出声道:“杏仁酥确实味道不错。”

陆容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叹口气,主动拿了包杏仁酥拆开,酥软诱人的香气立即散了出来,勾的陆容眼前一亮。

连神机放到陆容面前,叮嘱道:“早上不要吃太多,不好消化。”

陆容没动。

连神机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你喜欢吃就好。你喜欢,我也喜欢。”

陆容这才矜持的伸手。

赵子靖:“……”

明明杏仁酥是他拿出来的,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陆容吃到杏仁酥后,眼睛一亮。

赵子靖立马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合胃口?”

“还行吧。”陆容高冷的说。

赵子靖笑了下,温和的望着陆容。

吃过饭后,陆容就打算和连神机处理无方债局的事。

赵子靖说,楼上的那三人虽然解了蛊,但要到晚上才醒,陆容暂时也就走不了。

陆容就直接在一楼大堂里,准备把中年男人的死魂放出来。

299.你知道无相村 赵子靖见状,立马鼓掌,不惜余力的夸陆容:“你也太厉害了!你才十八,能力就已经这样出众,未来你肯定会更厉害的!”

陆容冷不防问:“你怎么知道我十八?”

赵子靖本来还在苦思冥想,努力从匮乏的词汇库里挑出几个中听的继续夸,一听陆容的这话,顿时噎住。

“这……”

他余光瞥见一旁云淡风轻看热闹的连神机,脑海里灵光一闪,立马指着连神机说道:“因为他看起来很老,至少比你大七八岁,那你的年纪也不难猜了。”

话落,“砰”一声乍响,在这寂静的旅店里格外引人注目。

赵子靖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是连神机生生捏碎了手里的杯子,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眸光乌沉沉的。

看的赵子靖头皮发麻。

赵子靖顿时后退,缩到陆容身后,疑惑的问陆容:“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陆容:“……也、对。”

陆容心想,赵子靖简直了。

在她的雷区上蹦哒完,紧接着又到连神机的雷区上蹦哒。

要不是她和连神机都觉得赵子靖来这里的目的恐怕不简单,想看看他到底做什么,早就将人给处理了。

陆容扶额叹了口气,认真的对连神机说道:“你不老。”

连神机依旧黑着脸,应陆容的声音倒是截然不同的温柔。

陆容就从口袋里翻出木牌来,要掐诀唤出中年男人的死魂。

赵子靖担心的看着陆容,道:“要不我来吧,你昨晚一定损耗极多,不宜再动术法。”

陆容与连神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将木牌递给他:“那你来吧。”

“真的信我啊?”

赵子靖眼睛一亮,瞬间高兴起来,连忙接过牌子,肯定的说道:“放心,这个小意思。”

说罢,赵子靖立即以手结印掐诀,迅速利落的念完咒语,一指雷击木牌。

下一刻,雷击木牌上瞬间漂出一团黑气。

陆容顺势后退几步到连神机身边,不动声色的低声与连神机道:“地级。”

至少地级。

她的雷击木牌是特殊法器,没有一定的底子和能力,是无法成功驱动,还这么轻而易举的。

连神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赵子靖对他们俩之间的小动作丝毫未觉,又扔了个法诀到中年男人身上,这才得意又矜持的看向陆容。

“你看,我就说我还是厉害的,不会给你拖后腿。你知道我方才用的是什么吗?聚形诀,能让我们看到他的实体,等会儿就能看到……”

赵子靖为了表示自己说的很有说服力,也一并看向中年男人的死魂,预备说的尽可能详细些,好让陆容相信自己是真的很厉害,以挽回昨晚的形象。

结果一看过去,赵子靖只看到一只遍体鳞伤,鼻青脸肿,虚弱惊恐,身形单薄摇摇欲坠,还少了一只手的死魂,正颤颤巍巍的躲在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一团。

迟钝几秒后。

“——卧槽?!你谁啊?”

赵子靖猛地后退一步,扭头问陆容:“你是不是收错了?”

“没有。”

“他真是昨天我们看到的那个店老板??”

“嗯。”

“可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亲妈都要认不出来了吧!”

赵子靖嘶了声:“就算这是只罪大恶极的死魂,也自有律法规度来处理,凶手怎么能这样丧心病狂呢?容容,幸好你没事,不行,我得去找找,难保对方不会找上咱们!”

陆?丧心病狂?本尊?容就哦了声,说:“我干的。”

“是你也不能……”

赵子靖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瞬间失声,呆呆的看向陆容。

陆容皮笑肉不笑的问:“有问题吗?”

赵子靖顿时义正言辞:“当然干得漂亮!你一个姑娘家,夜晚在山里行走本来就很危险,再遇上老板那样丧心病狂、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死魂,更是危险,就该这样保护好自己!”

缩在一旁的中年男人:“???”

到底是谁危险??

又是谁该被保护啊??

连神机瞥眼赵子靖,起身走向中年男人,在他面前俯下身去。

中年男人现在对连神机可谓是印象极其深刻,害怕都立即往后躲,唯恐再碰到连神机。

连神机视若无睹,问:“你是怎么知道无方债局的?”

中年男人一时悲愤交加,梗着脖子道:“我……我不会跟你说的!”

陆容微眯起眼,上前一步。

中年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反射性的死命往后缩。

可惜他后面就是柜台,再缩也缩不到哪儿去。

赵子靖嘴角一抽,突然有点好奇对方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

陆容不冷不淡的看着中年男人,道:“你不说,可以,我会去砸了那座高陵石碑,正好我看你也不顺眼。”

“你不能那么做!”

中年男人眼睛睁大,随即冲了出来,但没冲多远,对上陆容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他又谨慎的停下。

“我说一不二,你已经见识过了,说吗?”陆容活动了下手腕。

中年男人咬了咬牙,在陆容和连神机双重威胁的目光里,最后一闭眼,叫道:“我说!”

“我会知道无方债局,是十八年前,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个瘸腿的男人,他教给我的!”

陆容和连神机心头一跳。

他们却没注意到,赵子靖神陡然凝重。

陆容上前一步,问:“什么模样的男人?”

中年男人屈服的仔细回想,道:“那时候他还很年轻,但须发已全白,穿印着黑白双色玄鱼的道服,喜欢喝酒,又疯疯癫癫的,总念叨着他找到办法了,找到办法了,更多的就没了。”

闻言,陆容和连神机神色一变。

这是连正坤不错。

陆容再问:“找到的办法是什么?他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中年男人怯怯的望着陆容,“他那时候在这里住了几天,总望着西南方向,又不爱搭理人,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那他为什么要教给你无方债局?”

其实陆容更想问的是,她师父为什么只教给中年男人残缺的无方债局。

但估计中年男人自己也不知道。

中年男人面色黯淡了一瞬:“是我求他的。”

“遇到他的时候,我还是个只能四处飘零的死魂。有一天,我们说了话,那打开了我们的话匣子。”

“我实在太久没有和活人接触了,忍不住。同时,我心里的事又压了太久,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不然我会疯的。恰好,只有他愿意搭理我。”

顿了顿,中年男人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恨意。

“而这一切,都要从二十五年前的无相村说起!”

“你知道无相村?”陆容诧异。

300.可谁能想到,居然碰上了陆容 中年男人重重点头,说道:“无相村是十万大山当地里最出名的古村落,同长生村一样,都被其他村落忌惮。”

“又因为只有无相村才能供奉山神,且只有无相村的圣女能够在山神发怒的时候安抚得了山神,所以无相村的地位又比长生村高一些。”

“等等,这个长生村是什么村落?”陆容突然问。

中年男人被问的愣了下,答道:“和无相村一样的村落,据说他们族中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但他们很排外,也不欢迎其他村落的人。曾经有人误闯进他们的领地,直接被杀了,所以其他村落的人都很怕长生村。”

陆容脑子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光,具体是什么,又不得思绪。

就道:“你继续说你的。”

旁边的赵子靖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再看向中年男人的目光里若有所思。

中年男人应了声,说起自己的事时,又变得愤恨起来。

他本是十万大山的当地人,家里世代都是散户,打猎为生,从不招惹那些古村落的人,也不会去他们的领地。

而在二十五年前,还年轻的他仗着艺高人胆大,经常深入大山里打猎,常常能猎到不少好猎物,足够全家人用。时间长了,他越来越自信,不把那些危险的豺狼虎豹放在眼里。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有一天,中年男人追着一头成人高的猛虎闯进他从来没有去过的腹地,又遇上了几匹野狼,难敌它们,差点折在那里。

最后关头,突然有一异服女子出现,以异术救下了他。

中年男人对其很是感激,将自己当时身上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了她。

从她口中,中年男人得知她是无相村的人,他深知当地古村落的排外,自觉的远离她,可后来,他们又意外的碰见过几次,无一例外的都是她救了他。

中年男人就开始对她的异术好奇,对方可能也是没有见过外族人,对他也感兴趣的很,也愿意教她异术。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后来慢慢成为了一名玄师。

随着他们频繁的接触,他爱慕上了那名女子,并鼓起勇气向她剖白心迹。

幸运的是,对方对他也有意,两人在一起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

谁料天不遂人愿。

就在中年男人和女子商量好,想去无相村求亲,甚至已经备好了聘礼的时候,无相村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有外族人闯入古村落,企图带走圣女,还觊觎山神留给他们的宝物。

这在无相村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更可怕的是,那名外族男子对圣女并非真心,还利用圣女偷盗走了无相村山神留下的信物。

不久后,山神震怒,降下惩罚。

当时无相村的圣女本应前去为十万大山化解这次危机,但不知为什么没去。有传言说圣女已非处子之身,这对是山神极大的不敬,令山神更加震怒。

是以,当时的圣女就被关起来,受到了极大的处罚。

中年男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是,没过多久,山神的震怒就平息了。

他那时候还没有多想,只欢喜的以为,这样他就能去无相村向他爱慕的女子求亲了。

可当他到了无相村才发现,那女子早已不知所踪,无相村组人都说,她触犯无相村的族规私自出逃,现在还在追捕中。

中年男人不信,想向老族长和大祭司为其查明真相。

但到最后,对方非但坚持他们的说法,大祭司还派人到他家中杀死了他和他家人,并以恶术令他们无法解脱。

漫长的折磨中,中年男人家人的死魂都已消散,只有他还因为一股执念和仇恨不肯放弃,勉强还有几分清醒。

在不断挣扎里,他终于凭借自己学到的异术逃了出去,以死魂的状态到处飘荡。

最后,他来到了这家旅店,遇见了连正坤。

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对方教给了他无方债局,并为他找到了旅店老板的载体,便向着西南方向离去。

中年男人终于能活动在阳光下后,就立即想去无相村找老族长和大祭司报仇。

就是这一去,中年男人发现了无相村一个天大的秘密。

原来,山神的怒火从未平息过。

可只有圣女能平息,圣女不行的话,他们都难逃一死。

于是老组长和大祭司就尝试,每年都送一名正当年华的女子去献祭,山神不宁,献祭永无止境。

当年他的心上人,就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人。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恶狠狠的道:“他们根本就是在欺骗所有人!”

“这么些年来,只有无相村能供奉山神,高其他村落一等。一旦他们再也无法平息山神的怒火,其他村落都会群起而攻之。他们不敢跟别人说,就往要被送去的女子身上捏造罪名!”

而中年男人之所以会知道这些,就是因为他亲眼撞见过。

也就是他一开始同陆容说的。

——官将迎亲,阴童开道;灵媒鬼相,十里泪妆。

他亲眼看见了那些女子在夜晚被绑起来塞进轿子里,悄无声息的被抬去山神庙,再也没出来。

满门被灭,加上心上人惨死,中年男人悲愤的给心上人准备了个衣冠冢后,恨不能将老族长和大祭司宰了。

可他力量不足,别的村落的人又不相信他说的话,他没办法。

中年男人几番挣扎下,决定既然人身有限,就以死魂的力量去报仇。

他用无方债局帮那些死魂,也是有条件的,就是要它们的阴煞之气,直到他强大到可以毁了无相村。

十几年来,中年男人忍辱负重的等着,本来已经快要达到目的了。

但没想到,这具载体快要承受不住他的阴煞之气。

一旦没了载体,他会立即被特殊部门和玄师们发现。

中年男人就准备换个载体,然后一鼓作气去报仇。

可谁能想到……居然碰上了陆容。

中年男人幽怨的看了眼陆容,梗着脖子道:“我只是想报仇而已,难道不行吗?无相村的人为非作歹的时候,谁能帮我?既然别人帮不了我,那我就自己来,我自己报仇,这难道不行吗?!”

301.连正坤留下的东西 陆容微微蹙眉,和连神机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问几个问题。第一,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是当年想求娶圣女的外族人拿走了山神信物?”

中年男人一愣:“无相村大祭司说的。而且,当时无相村出事,就是那个外族人搞的。不是他,还会有谁?”

当然有别人。

那个年轻男人。

陆容心想,孟德海背的这锅可太大了。

陆容就又问:“如果山神信物遗失,受到惩罚的会是谁?”

“无相村的大祭司,他是负责圣女和山神沟通的桥梁,信物自然也是他来保管的。”

这就是了。

陆容低声同连神机道:“那个大祭司当时应该是借孟德海来转移自己的罪责,免得受罚。本来孟德海就已经惹怒了无相村的 ,再多背一些罪,也不足以奇。”

连神机点点头,也是如此想。

他们说的轻,中年男人没听清,一脸茫然的问:“你们在说什么?”

赵子靖却听的清清楚楚,不由看向陆容,眸光里闪过诧异。

“和你无关。下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圣女献祭才有用,别人献祭就没有用?”陆容淡淡问。

中年男人缩成一团,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知道。但无相村的圣女都出自同一族,应该是她们的血脉特殊。不过最后一任圣女好像没有什么亲人能接任圣女之位了。”

陆容听到这话,神色微动,“不对,还有一个人。”

中年男人茫然:“谁?”

陆容看向连神机,两人不约而同说出一个名字。

“卓姆。”

卓姆是格桑的妹妹。

哪怕卓姆幼时因为有个圣女阿姐,吸引住了大部分的关注,而她自己存在感比较低,也不能改变她和格桑的关系。

“糟了。”陆容顿时皱眉。

连神机明白她的意思,如此说来,回到无相村的卓姆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握住陆容的手,道:“正好我们不是也要去无相村,到时候再看看吧。”

陆容道:“也只好这样了。”

怎么说,和卓姆勉强算个朋友,而且山神献祭又是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有违纲常,能阻止就阻止,阻止不了也不强求。

中年男人:“???”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

赵子靖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陆容又看向中年男人,问:“你们口中所谓的山神震怒降下的惩罚,到底是什么?”

提到这个,中年男人摇头:“不知道。其实仔细想来,没有人真正的见过山神降下的惩罚。”

陆容:“……”

陆容又问:“那献祭到底是怎么个献祭法?为什么献祭了就能阻止?”

中年男人再次摇头:“也不知道,我进不了山神庙,看不到在山神庙里发生的事。”

陆容:“……行吧。”

这就是所谓的封建迷信害死人,什么都不知道,还一谓的去遵守。

陆容最后就问道:“那当年那个男人除了教给你无方债局,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这次中年男人点头了:“有!还有一个木盒子。”

“在哪儿?”陆容和连神机异口同声的问。

中年男人手一指自己的房间,说道:“就在我房间床下面,掀开地板就能看到。”

陆容看过去,立马和连神机去他房间。

赵子靖连忙跟上。

中年男人想了想,反正自己也跑不了,认命都跟着飘过去。

他的房间摆设也很简单,地板同外面的都是木质,十分容易撬开。

连神机拦住陆容,“我来,你别动。”

陆容摇头:“不行,你伤还没好呢。”

“这点事不碍事。”

连神机朝陆容使了个眼神。

陆容会意的接着道:“那也不行,你……”

旁边的赵子靖看不下去了,抓住表现的机会上前,殷切道:“容容,我来,你这个朋友不行啊,受了点伤就那么娇气,一点都不如我!我可有力气了!”

陆容哦了声,和连神机自然而然的后退一步:“那你上吧,我看好你。”

“好嘞!”

赵子靖自觉给陆容留了个好印象,高高兴兴的就要去搬床撬地板。

连神机低笑一声,捏了捏陆容的手心,“容姐,这么坏?”

陆容瞥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我可什么都没做。”

中年男人:“……”

他同情的看着赵子靖,又默默离远了陆容和连神机。

待赵子靖吭哧吭哧搞完,累出了一头汗,回头向陆容要邀功时,就对上连神机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迟钝了一秒:“……”

仿佛明白了什么,狐疑的问:“你真的身子娇气吗?”

连神机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慢悠悠道:“你觉得呢?”

赵子靖:“………”

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可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坑了。

陆容上前,见木板撬开后,是一个四面见方的地洞,里面的确有个木质的盒子。

她俯身拿起来端详。

这个盒子外表极其普通,但一侧有个机关锁锁着,旁边还刻着两句诗。

“蓬莱隔海虽难到,直上三清却不遥。”

连神机看了眼,说道:“是把数字密码锁。这锁很特殊,与盒子天然一体,像是榫卯技术造的,内里会连接紧密,难以破开。”

赵子靖看向中年男人问:“密码是什么?”

中年男人直摇头:“不知道啊,他没告诉过我。”

陆容翻来覆去看了眼,道:“那么麻烦做什么?我就不信一定破不开。”

说罢,陆容抽出玄阳簪变为长剑,将盒子放到地面,让连神机和赵子靖都后退,用力劈向它。

只听的咔嚓一声,盒子表面出现了几道裂痕。

陆容上前去看:“……”

连神机和赵子靖也去看,发现木质的外面裂是裂了,问题是,里面居然还有层,还是玄铁做的,锃黑发亮,那道锁也是,里面还有个如出一辙的,玄铁质的锁。

搞套娃吗??

陆容不信邪,拿玄阳剑直劈,却怎么都劈不开。

赵子靖提议:“要不用火?”

连神机瞥他一眼,跟看傻子似的 “这是玄铁。”

赵子靖:“……”

三人思索半晌,陆容缓缓抬头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早知她意,摇头:“我和我小叔相处甚少,不知道他用密码的风格。”

陆容:“……我也是。”

中年男人瞪大双眼:“那男人和你们都是认识的??”

302.三奇门 陆容白他一眼:“不显然吗?”

说完,她拿着盒子起身,反复端详也没什么思路。

一时没头绪,陆容只好道:“先带着吧,回头再想想怎么办。上面这两句诗应该是解锁的关键,等离开十万大山回去,我再找人查这两句诗的渊源。”

连神机思忖片刻,同陆容道:“齐老与我小叔是旧识,或许他知道也不一定。”

陆容觉得也是。

不过他们还要去无相村,之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目前不适合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赵子靖静静的听陆容说话。

见陆容和连神机都说完了,他没忍住道:“刚才听你们说,你们是不是要去无相村?我,我其实也要去无相村,不如我们之后也一起去吧?”

陆容没第一时间应,打量赵子靖几眼,才道:“你我目的不同,不适合一起。”

“谁说不一样的?”赵子靖反射性的说。

“那你去无相村是做什么?”

“找人啊!”

因为问话的人是陆容,赵子靖不疑有他,脱口而出。

陆容看向连神机,与他交换了个眼神,接着又问:“那你找的是什么人?”

“找……”赵子靖脱口而出前重重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刺痛感令他瞬间回神。

他警惕的看眼连神机,话就没说全。

“找我失踪的两位长辈。他们曾经来过这里,我或许能在这里查到什么线索。”

随后,他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陆容:“那你来这儿是要找人吗?”

“嗯。”

“找谁?”

陆容在心里衡量了下,淡淡道:“也是长辈。”

话落,陆容不欲与赵子靖再多说,瞥眼他随即很高兴的表情,扯了下连神机的衣袖。

“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先回房间吧。”

这正合连神机的意,便应下来,温声道:“有事叫我,我听得到。”

这时,中年男人弱弱的声音插进来。

“那个……我怎么办?”

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缩了缩脖子,谨慎而小心翼翼的后退,在半空中把自己团起来。

三人当中,其实做主的还是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在这种事情上都听陆容的。

陆容想了想,便道:“现在是白天,你不宜在外面多待,先回雷击木牌吧。等特殊部门的人到了,他们会决定如何处置你的。”

至于那时候的事,就与她无关了。

陆容便翻出雷击木牌,掐了个决将中年男人的死魂收起来。

趁这会儿手机有信号,陆容先给木盒子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齐老问询,然后问孟陵明关于卓姆的联系方式。

她还有事就想先上去,走之前叮嘱赵子靖道:“我那三个朋友,如果他们还有什么异常,麻烦你多上心。”

赵子靖一口应下来,拍着胸脯道:“放心,有我在呢!”

他还想和陆容套近乎,哪知道陆容转头拉着连神机就走了。

赵子靖看的郁结于心,十分的不爽快。

他是真想不明白,陆容到底看上那个小白脸什么?

还是个年纪比陆容大那么多的小白脸!

……

楼上,连神机方要回房间,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要进隔壁的陆容立即停下来,看向他:“你感冒了?”

连神机摇头:“可能有人念叨我吧。”

陆容哦了声,要进房间又觉不放心,一并叮嘱道:“如果有事的话,记得叫我。”

连神机失笑:“你也是。”

陆容嗯了声,抬脚就进了房间关上门。

进去后,她立即将拍的盒子照片又发给柳青山、裴长庭等人,问他们对此有没有了解。

最先回陆容的竟然是裴长庭。

“你从哪儿拿到这盒子的?”

陆容回道:“意外。这盒子有什么问题吗?”

裴长庭当即就给陆容打来了视频,但陆容此刻没有带变声器,十分冷酷的拒绝。

裴长庭只好打字。

“有问题的不是盒子,而是盒子上那句话。”

陆容:“???”

裴长庭道:“蓬莱隔海虽难到,直上三清却不遥。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三清指的恐怕是你们华国的三奇门:玉清、上清、太清三门。”

陆容看的一脸问号:“三奇门是什么?”

裴长庭:“你不知道也正常。三奇门是华国玄师界赫赫有名的三大玄师门派,据说掌握着玄师修行的最高奥义,因此在G洲也十分有名。但十八年前,他们同G洲古族一样避世了。那时候,你才多大?”

有一点,裴长庭不清楚。

那时候陆容是刚出生,自然不可能知道。

“这些年来,可没人敢提三奇门,知道的人也就十分少。”

陆容默了默,打字道:“你果然是不亚于天网的‘百科全书’。”

看着这消息,那边的裴长庭顿时得意的不行。

要得到小四的赞扬,那可比登天还难。

陆容看着屏幕上的三奇门,却是想到了齐老说的癸未之变。

难道,癸未之变后避世的那几个门派,就是三奇门?

可是她师父为什么要留下和三奇门有关的信息?这和密码有什么关系?

陆容想着,忽然被一道消息提示音给拉回神来。

裴长庭又发来一条消息:“对了,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说。老三去了华国,好像是和别人合作了一个项目,就在华国境内。你既然在华国,那多少照看点老三,他那个人啊,容易被忽悠。”

陆容迟疑了一瞬。

但她早晚都会同天盟其他人见面,或早或晚知道她的真实样貌,想想也无所谓。

陆容便回道:“好。他在哪儿?”

裴长庭:“好像是叫……西南十万大山?具体的,你去问他吧。”

陆容:“……??”

……

另一边。

连神机回到房间内后,脸色顿时冷下来,翻出手机来拨出去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被接通,是连巽的声音。

“三爷?您总算联系我们了,您现在怎么样?身上的伤还好吗?找到陆小姐了没?”

连神机淡淡道:“找到她了。情况还可以。”

连巽一愣:“那您给我打电话是?”

他声音一变:“您在那边遇到麻烦了?我这就带人去……”

“不是。”连神机打断他的话,声音里透着股寒意,“为什么没人上报我,十几年前,我小叔接触过三奇门内的人?”

303.蓬莱岛 这话把连巽问的有点懵。

他用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反应过来,声音微微拔高,震惊的问:“您叔叔和三奇门的人接触过??三爷,您是从哪儿听到这种谣言的?”

所谓三奇门,指的正是玉清、上清、太清三门。

在十八年前,那时候三奇门还是各为其主,互不往来,后来经癸未之变元气大伤,人手折损无数,势力大不如从前,便想避世休养生息。

但三奇门虽然避世了,他们的底蕴和名声却还是真真的,能派上大用场,是以几年前,连神机早就设局收拢了三奇门。

现如今,外人其实并不知道,三奇门已经联合在一起。

唯一的掌门人,便是连神机。

而连神机在彻底拿下三奇门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排查十八年前的癸未之变中,三奇门到底插手了多少。

其中就包括连正坤的事。

连神机为了找连正坤,想了不少办法,连同三奇门那里也用过了。

最后无外乎都没有结果。

连巽觉得,三奇门的人并没有那个胆子敢欺上隐瞒。

连神机皱眉道:“我和陆容在这边的一个旅店里,发现了我小叔留下的木盒,上面刻有一句诗:蓬莱隔海虽难到,直上三清却不遥。”

连巽心头一跳。

连神机屈指敲了敲桌面,声音低沉又凉薄,道:“巧的很。如果我没有记错,三奇门西南数十里外有一座蓬莱岛,从那里去蓬莱岛,是最近的路。但是……”

连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接了连神机的话:“但是十八年前癸未之变后,蓬莱岛已经闭岛了。只有无相道人能进蓬莱岛。”

连神机喜怒难辨的嗯了声。

连巽心道,坏了!

除了三奇门的人,知道这条路的人极少。

连正坤留下这么一句诗,总不可能是随便写着玩玩的,必然有其深意,搞不好就是指这个。

但如果是真的,就说明……三奇门内当初是真的有人刻意隐瞒了连正坤和他们有联系的事,万一再是对他们不利的人,会坏事的。

那边的连巽冷汗直流,立刻道:“我立马通知连杜排查三奇门,三爷放心,一定会在特盟理事会议前解决。”

连神机淡淡的应了声,却又皱眉。

即便如此,也不得而知解开木盒的密码到底是什么。

可如果要到蓬莱岛去找密码,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下一刻,连神机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蓬莱岛闭岛已是事实,那个时候的连正坤无法进入蓬莱岛也是事实,密码应该与蓬莱岛没有关系才合理。

可不是这样的话,那密码又会指向什么方向?

连神机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给我查个人。”

连巽连忙问:“三爷想查谁?”

“赵子靖。查查他与蓬莱岛,是不是有关系。”

“啊?”

连巽这下是真的懵逼了,哪儿突然来的一个可能和蓬莱岛有关系的人啊?

……

傍晚。

陆容终于接受了程晗居然就在西南十万大山的事。

这运气也是简直了。

问题是,陆容根本想象不到,程晗怎么会跟人有在这里进行的项目,因为程晗做的生意不一般啊!

到最后,陆容认命的给程晗发消息。

“你在华国西南十万大山?”

程晗却几乎是秒回:“对啊对啊!小四你怎么突然关心我了?嘿嘿嘿,是不是终于发现三哥比大哥和二哥对你好一万倍了??”

陆容高冷的回:“不是。裴长庭说,他怕你被人忽悠,万一亏得血本无归,影响天盟的利润,让我看着你点。”

“………”

程晗大受打击:“我好歹也是天盟三当家,知道哥是什么担当吗?智商担当!没有我勤勤恳恳给你们赚钱,你们就没钱花了。”

陆容嘴角一抽。

“我随便一张卡里钱的零头,都比你身上所有的钱多。赚到的钱最后全进了天盟公账,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边的程晗大概是茫然了一瞬,没有秒回。

随后才疑惑的发来消息:“可大哥和二哥说你是最小的,得富养,你零花钱多很正常啊。话说你现在的钱还够吗?不够的话,我再给你转点。”

陆容:“……不用。”

程晗却是敏锐的察觉到另一件事:“小四,大哥让我看着我点,你居然答应了。那你是不是离我不远??”

陆容:“嗯。”

程晗顿时激动:“你在哪儿?三哥去找你啊!要我说,在山里一待十天半个月,可遭罪了,都吃不到好的,别把你给饿瘦了。”

“我饿不瘦。”

陆容在他即将叨叨更多前,问道:“你和别人合作的什么项目?”

程晗回道:“嗐,就一陵墓。据说是个大墓,宝贝多,你也知道,我没下过墓,好奇之下就跟来了。”

陆容狐疑的问:“那你合作什么?”

“***支弹药武器呗。这些玩意儿对我来说多如牛毛,随便给他们供点没什么,又出不了血。”

陆容:“………”

果然容易被忽悠。

陆容还想问程晗是同谁合作,刚要发消息,外面赵子靖来敲门了。

“容容,你那三个朋友醒了。”

陆容就随手回了程晗一个消息,收起手机出去。

她出门时,正好连神机也出门了,三人就一起去。

三个人中,两个男的是在同一间房,女的在隔壁。

陆容先去看了叫方潇的女人,对方大约二十多人,面相普通,但长的挺英气。

醒来后,她因没完全恢复,身子还很虚弱,戒备心极高。

陆容三人一进门,她立马作出防御的姿势,人往里缩。

“你们是谁?!”

陆容挑了挑眉,道:“我就是柳青山让你们来找的无相生。”

无相生这个名字一出,床上的方潇明显呆住了。

还有陆容身边的赵子靖,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专注而认真的看着陆容。

方潇愣了片刻,皱眉道:“你当我傻吗?无相生大师乃是天字级风水师,怎么可能会是你这种黄毛丫头?小姑娘,说话前过过脑子。”

陆容也不废话,直接在她面前打通柳青山的电话,开了免提。

柳青山接的极快:“喂?无相,你打的正好,我正要跟你说呢发来……”

陆容打断他的话:“你派的那三个人醒了,不相信我是无相生。”

其实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因为床上的方潇在听到柳青山的声音时,已经猛地坐起身难以置信又呆滞的望着陆容。

“你你你……你真的是无相生?!”

片刻后,方潇连同另外两个人,林泊和张有时做到了片刻,被手机那头的柳青山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304.旅店来人 三人也不敢吭声,锁着脖子听训,灰头土脸的。

末了,柳青山说的口渴,呼哧喝了一大口水,对陆容道:“无相,之后他们要还给你拖后腿,你就揍他们,千万别因为我对他们手下留情。”

方潇三人:“???”

确定是真老大???

陆容接过电话来,淡淡说道:“不必,我不需要他们了。”

听到这话,方潇三人顿时抬头看向陆容。

柳青山在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大惊失色:“啊?不是,为什么啊?无相,你再给我个机会,这是误会,绝对是误会!这样,我再给你找几个人,保管能帮得上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容冷酷拒绝,“我已经有人了,不需要别人。你不是也派人来旅店这边接手无方债局的案子,到时候让他们跟着一起回去。”

连神机看着陆容,闻言忍不住笑了下。

柳青山听的满头问号:“你有人了?谁啊?十万大山那里那么危险,你可别逞强……”

话没说完,柳青山突然反应过来。

“卧槽!你已经遇见连三爷了?!”

陆容冷笑一声,“是啊。我倒是不知道,你的嘴那么松。”

柳青山:“……误会。这真是误会!我可以解释!”

柳青山深怕陆容生气,吧啦吧啦的就开始一股脑往外窜话。

连神机好整以暇的看着陆容面无表情的听柳青山瞎扯,又笑了下。

他们说的工夫里,都没注意到赵子靖在听到“连三爷”这个称呼时,猛地看了连神机一眼,神情有些阴晴不定。

说到最后,柳青山又说的口干舌燥,信誓旦旦的道:“无相,兄弟真不是故意的,你想想,我这条细胳膊,拧的过连三爷的大腿吗?这真不怪我!”

柳青山的声音突然又低了下去,底气开始不足起来。

小声补了一句:“我也不想啊,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陆容:“………”

柳青山恍然未觉,一本正经的定声说道:“当然问题主要还是他威胁我!兄弟你放心,下次,下次我绝对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陆容:“………”

连神机在柳青山说完后,慢悠悠的出声:“我威胁你了?”

柳青山的干笑声戛然而止。

半晌,柳青山迅速说道:“哈哈,原来三爷在啊,无相,那我就不打扰你和三爷了啊,祝你们在十万大山玩得开心!”

说完,他就想挂。

陆容在他挂之前,及时说道:“以后不用瞒着连神机。”

柳青山:“???”

什么情况?

他是错过什么兄弟的惊天大瓜了吗???

“还有,”陆容凉飕飕的又道,“把连神机的东西,全还给他。你敢留一点,我就拆了你的青山居。”

柳青山:“!!!”

柳青山连忙道:“不是,兄弟,咱俩才是一家人,你不能胳膊肘往外……”

陆容不给他机会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柳青山还不放弃,又打过来想再争取,陆容就干脆将他暂时屏蔽了。

做完后,陆容看向连神机,皱眉道:“柳青山这个人,你要是跟他谈条件,他绝对会狮子大开口。以后不要跟他做生意,不然你会吃亏。”

旁边已经目瞪口呆的方潇三人:“???”

且不说面前的人居然真是无相生,他们有生之年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连三爷啊?!

但是……无相生是不是对连三爷有什么误解??

向来只有连三爷坑别人的份好不好?!

连神机笑了声,温声道:“我知道。不过柳青山没关系,我是自愿给他的。”

“为什么?”陆容疑惑的问。

连神机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青山居的,日后不也是你的吗?给你,我心甘情愿。”

陆容觉得这话说的好像没什么毛病。

但是……

陆容还是摇头:“不行,那你也不能让柳青山坑。我只是在青山居挂个名,实际上不会插手青山居的事。”

方潇三人:“………”

完了,无相生大师真的胳膊肘往外拐了。

他们要不要赶紧告诉老大去?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子靖突然神色一动,出声道:“有人来了。”

陆容和连神机立即看向他,凝神听了片刻,同时皱眉。

——一楼来人了。

陆容便对方潇说道:“你们先在这儿待着,我们下去看看。”

说罢,她又翻出口袋里的雷击木牌,扔给他们。

“这里面有店老板的死魂。等柳青山的人来了之后,你们交给他们,带回去处理。”

“哎,可是您……”

叫林泊的青年方要说话,陆容三人却已经齐齐往外走了。

张有时呆了呆,下意识的问:“那我们这回去以后,老大会不会揍我们?”

方潇:“………”

林泊:“………”

怎么可能不揍?!

来十万大山一趟,非但没帮上无相生,还被阴了一把,反让大佬救他们,可算是把老大的脸丢到家了。

关键是,就因为大佬打电话确认身份这事儿,老大没了那么大好处啊!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从连三爷那儿得到的,还能说的上“太多”,会少吗?

老大又不会动无相生,可不就会逮着他们使劲儿薅。

真就人生没有了乐趣。

……

一楼。

陆容、连神机与赵子靖才走到楼梯口,就见大堂里多出七八个便装男人,且装备齐全。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往下面走去。

来人为首的是一个面带厉疤,五大三粗,模样凶神恶煞的男人,一出口是生涩的华国语言。

“老板呢?出来!”

一抬头,他就见着陆容三人走下来。

看清楚三人的样貌,他愣了下。

目光扫过中间的陆容,他眼前一亮,像素了好几个月的饿狼突然看见了猎物,带着垂涎之色。

其他人在看见陆容时,眼神几乎如出一辙,齐刷刷的吹了口口哨。

连神机和赵子靖同时冷下脸,不约而同上前一步,挡在陆容面前。

为首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走向他们,放肆的打量陆容,昂首问:“你们,老板人呢?”

连神机目露寒芒,冷声道:“老板有事,不在。”

男人下意识的脊背一凉,觉得连神机不太好惹。

但随即,他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连神机。

一个长的比花瓶还像花瓶的漂亮男人,能有什么好顾忌的?

305.他觉得有点眼熟 男人就不屑的哼了声,对身边的人道:“那去楼上随便找间房间好了。”

说完又指着附近的一个人,朝外面微抬下巴一点。

“去把那个没用的风水师也叫进来。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就赶去和老大他们会合。”

被叫到的人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跑。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不由皱眉。

事实上,在来十万大山之前,陆容就听柳青山提起过,还有一伙势力也盯上了十万大山,和柳青山一样,都是在找一个大墓。

眼前这伙人,保不齐就是去找那些人的。

就在陆容这样想的时候,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凑到那男人面前,撇了撇嘴说:“鲁哥,老大干嘛非要咱们去接那个风水师啊?咱们自己搞事不行吗?”

用的却不是华国语言。

陆容和连神机都听的出来,那是G洲通用的一种语言。

男人挥手示意其他人休息,无所谓的道:“老大让接就接。不是说那风水师挺厉害,能让我们减少损失,那带上也无所谓。”

“可那个风水师也太娇气了,不能嗑,不能碰,擦破点皮都大呼小叫的。那么脆皮,也不知道为什么风水师出名。”那人鄙夷的说道。

男人嗤了声,大大咧咧的坐在就近的桌子前,手在腰间一抹,就掏出把漆黑锃亮的手枪,哐当摔桌面上,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赵子靖看的有点担心,就对陆容低声道:“容容,咱们先上去,别管他们。”

陆容瞥眼那些人,又看向连神机。

见连神机也点头,她就转过身去,三人又往楼上走。

连神机走在陆容身侧,忽然回过头去。

大堂里,那个疤脸男人还在放肆的打量着陆容,目光不怀好意。

连神机眼神一厉,幽深眸光仿佛携裹着寒意,令那男人不由自主的怔了下。

男人回过神来时,陆容三人已经上了楼。

他摩挲着下巴,嗤了声。

旁边的人注意到,哄笑道:“鲁哥,看上人家了?”

男人啧啧两声,回味无穷道:“有一说一,在华国,那般姿色的女人确实少见,最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就是不知道,老大见了会怎么样。”

旁边的人听见,起哄道:“老大肯定也喜欢!”

正说着话,去带人的回来了。

进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相端正,偏眉眼间神情带着傲色,眼神似乎目空一切,使得见到他的人多少很不爽。

他进来后,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疤脸男人身上,不悦的说道:“布鲁特,为什么要在这里停留?不知道要早点和大部队的人会合吗?”

这话听的其他人顿时不善的看着他。

被叫做布鲁特的人看也没看男人,冷笑一声,用生涩的华国语言回道:“你管我?老子是负责送你,不是负责捧着你,不会说话就他妈闭嘴!”

“你!”男人生气的瞪着布鲁特。

布鲁特嗤道:“自己上去找个房间。有什么气,给老子憋着!等见到你们领头的,再考虑要不要告老子的状也不迟。”

男人一听,重重的哼了声,甩袖上了楼。

他走后,布鲁特旁边身边的人挠挠头,问道:“鲁哥,老大说那风水师是什么……三奇什么的人,老大好像对他们挺看重的。万一他们领头的要收拾咱们,你说老大会不会向着他们啊?”

还不等布鲁特回答,他身旁的人立马道:“你开什么玩笑啊?老大为了旁人动咱们兄弟?那必然不可能啊。”

“就是!但要我说,还是咱们自己搞事,最舒坦了,都不用顾忌别人的。”

布鲁特翻了个白眼,“随他们吧。反正老大只让咱们安生把人送去,又没说别的。”

……

楼上。

陆容让赵子靖叮嘱方潇三人没事别出门,就打算回房间。

赵子靖担心的叫住陆容:“最近来十万大山的人有点多,容容,你小心些。”

陆容看他一眼,道:“他们跟我没关系。”

随后又看向连神机,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就走。”

连神机温和的应了声,看着陆容进了房间,面上温色顿时消失。

赵子靖也没动,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冷声道:“看着点下面的人。”

赵子靖会意:“那些人来者不善,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这时候,赵子靖终于觉得连神机顺眼了些。

连神机瞥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嗯了声就要进房间。

实际上,连神机打算今晚都不睡了。

但连神机刚要进房间,楼梯口突然传来些动静。

两人一同看过去,就见一个陌生男人走了上来。

对方冷不防看见连神机和赵子靖,愣了下。

连神机忽然蹙眉,面无表情的多看了男人一眼,抬手推开房门进去。

赵子靖不认识对方,也回了房间。

走廊里就剩下男人一个。

男人慢慢回神,不由皱眉,不满的嘀咕道:“居然还有外人,布鲁特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不怕行动叫别人察觉吗?”

他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差。

可就在他找了间空房间要进去时,突然顿住。

——等等。

他怎么觉得刚才那位年轻男人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气度不凡,不像普通人。

男人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索性放弃,进了房间。

二楼随即陷入一阵凝滞的寂静里。

……

陆容虽然觉得一楼的人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简直布置了下房间以作警戒,就准备睡觉。

但没想到,才睡了没一会儿,外面就出事了。

陆容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她烦躁的拿被子蒙住头,却又隐隐约约听到了林泊他们的声音。

没办法,陆容只好齐老穿衣服。

开门一看,走廊里聚满了人,林泊三人和布鲁特等人起了冲突,吵了起来,阵势像是要动手。

陆容出去时,连神机和赵子靖也出来了,以及同布鲁特等人一起的那个男人。

方潇余光瞥见陆容,连忙叫道:“大佬!他们不仅要抢我们的房间,还要跟我们动手,欺人太甚!”

林泊和张有时连忙看向陆容,眼睛一亮,顿时安心下来。

306.丢失的古玉 布鲁特顺着方潇的话看向陆容,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原来你们是她的人。”

他抬了抬手,是示意其他人安静。

方潇三人趁机立即跑向陆容那边。

陆容扫了眼他们,皱眉问:“具体怎么回事?”

林泊强忍怒气道:“我们在房间里休息的好好的,可是他们的人上来就踹门,叫我们滚出去,房间他们要用。本来不想跟他们起冲突的,可没想到两间房间,他们都要!”

张有时也忿忿道:“这走廊里剩下的房间,他们两人一间明明足够了。干嘛非要占我们的?”

他们说话的功夫,对面的男人走到布鲁特身边,也听见了林泊与张有时的话,不由皱眉,面露不虞。

“你们不知道要低调行事吗?既然房间够,作什么还要跟他们抢?生怕别人不注意到我们是不是?”

“谁跟你是我们了?”

布鲁特翻了个白眼,嗤笑:“就是想要房间怎么了?床那么小,两个大老爷们怎么睡?老子就还没见过敢跟我们抢地方的人。不过——”

他说着,眼神瞟向陆容,朝陆容走过去。

“呦,没想到,这三个人是小美人的人啊?这样吧,你跟老子说几句软话,老子就不要房间了。”

方潇三人:“?!!”

他们听错了吗?

这人是在调戏无相生吗?!

赵子靖心头怒火蹭的一下就窜上来了。

陆容不冷不淡的看着布鲁特。

她还没说话,身边的连神机突然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陆容一怔,抬眼看向连神机。

可连神机身量颀长挺拔,能遮住她所有的视线。

她更没注意到,连神机眼神突然变得极其危险,舌尖抵着下颚冷笑一声,低沉嗓音又冷又凉。

“你现在跪下道歉,还可以在旅店里过夜。”

布鲁特:“???”

布鲁特怔了几秒,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后面的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毫不留情的讥笑出声。

那个男人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然而随即,他就发现对面的方潇三人看他们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同情?

他:“???”

他看错了?

连神机活动了下手腕,看布鲁特的眼神跟看死人似的,突然一步上前,一脚狠狠踹在布鲁特身上。

速度快的布鲁特都没反应过来,就觉腹部陡然剧烈剧痛,人已经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摔到地面上滚了几圈,还泱及了两个懵逼的人一起摔倒。

静!

四周瞬间陷入一阵压迫耳膜般的寂静里!

其实也只是几秒的时间,其他人回过神来暗骂了一句操,下意识就要掏枪。

但连神机根本没给他们机会,迅速闪身上前,干脆直接的对他们动手,攻势分外凌厉。

几人靠的近,反应不及连神机快,手忙脚乱。

不过片刻,他们就被夺了枪扔出去,论近身搏斗更是不如连神机,被连神机几招内就制服,鼻青脸肿,挂了不少彩,疼到几乎站不起来。

和他们一起的男人顿时惊了,趔趄着后退。

连神机冷冷看向他。

男人反射性的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哆嗦着说道:“你你你……你别碰我!我告诉你,我你是惹不起的!”

连神机勾唇嗤笑一声。

这时候布鲁特似乎终于缓过来了,看着躺了一地惨叫的兄弟们,勃然大怒,挣扎起身摸枪。

“你找死是不是?!”

连神机瞥他一眼,目光淡淡的,上前反手夺过他的枪,在他愤怒的要夺时,一脚又将他踹回去了。

随后,连神机右腿抬起,就那么毫不避讳的、极具羞辱性的踩在了他的背上,慢悠悠的将手臂搭在膝盖上,微俯上半身,面色寡淡的嗤了声。

“现在,还要房间吗?”

这一切发生都极快,快到连赵子靖和方潇三人都没反应过来,嚣张至极的布鲁特等人就躺在了地上。

赵子靖瞠目结舌的问陆容:“他他他……他不是个需要你保护的小白脸吗?”

方潇三人:“???”

你哪只眼睛看到堂堂连三爷需要别人保护了??

不要说这么惊悚的话好不好!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连神机,淡淡道:“我没那么说过。”

布鲁特这下终于明白过来,同在旅店都这帮人不是好惹的角色,余光瞥见一旁哆嗦畏惧的男人,他咬牙切齿的吼道:“李跃进!你他妈在干什么?就知道干看是不是?!”

冷不防被叫名字的男人激灵了下,见连神机也抬眸瞥向他,连忙摆手。

“不不不,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想抢你们的房间的!”

他又不傻,就他一个人,能干的过那么多人吗?

尤其那个男人还那么厉害。

“你!”

布鲁特被气的差点吐血,狠厉的瞪了眼他,右手突然摸出一柄匕首,狠狠都刺向连神机。

陆容面色顿变:“小心!”

连神机早已注意到,眼神一冷,不慌不忙的往后一退避过。

却不曾想,他衣服口袋里的东西突然被甩了出来,砰一声掉在地上。

赵子靖也一直在注意连神机,看到从他身上掉出来的东西后,脸色微变。

连神机轻而易举扣住布鲁特的手,一用力,生生掰断了他的手,又狠狠踹了一脚在他腿上。

布鲁特被逼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差点跪裂膝盖,惨叫出声,疼的脸色发白,冷汗直流,差点晕过去。

连神机眼神冷戾,厌恶的盯了他一眼。

“不愿意自己跪是不是?”

方潇三人倒吸一口冷气,看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头皮发麻。

陆容快步过去,问连神机:“被他伤到了吗?”

连神机看向陆容时,神色温柔起来,摇头:“没事。”

陆容这下松了口气。

赵子靖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愣愣的过去捡起连神机掉在地上的东西,看连神机的眼神蓦然不善起来。

“这东西是你的?”

连神机闻声看过去,在看到赵子靖手里东西时,眸光微紧。

陆容看了一眼,顿时怔住。

只见赵子靖手里拿的……是她丢的那块古玉!

陆容一把夺过来仔细翻看,确实是她丢的阳玉。

她就诧异的看向连神机,问:“怎么会在你这儿?是沈清泽他们帮我找到了,让你带给我的是吗?”

连神机方要出口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怔愣的看着陆容,好半晌才说出的话。

“你……你难道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那天晚上,他和连巽说的话,她不是全知道了吗?

307.我总能找回你 陆容被问的一愣,露出疑惑的表情:“知道什么?”

她以为真的就是她想的那样,就去翻自己的手机。

“沈清泽他们是不是提前发消息告诉我了?这些天我没怎么看手机,可能错过他们的消息了。”

刚找到手机,还没拿出来,陆容的手就被连神机给按住。

陆容抬头看向连神机,目露询问之意。

连神机只觉呼吸发紧,心底被狠狠撞了下,溢开难以抵挡的刺痛。

他看着陆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的模样,终于意识到了某个关键的问题,低沉声音都变得有点哑。

“那天晚上,你在病房外,都听到了什么?”

陆容顺着他的话回想了下,道:“我听到你们说了五年前,我伤你差点让你没命的事。”

“没有别的了?”

“没有。”

旁边方潇三人:“!!!”

妈啊!他们是不是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瓜?!

连神机怔愣之色更甚,不自觉的松开陆容的手,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原来是这样。

他以为陆容连后面的一并听到了,也知道他们两个有婚约的事,所以这两天才会对他如此在意。

却原来……是他想错了。

连神机沉默片刻,话在嘴里滚了又滚,哑声问:“陆容,你是不是因为对我很愧疚,所以才事事顾着我?”

不是因为别的,就只是……因为对他有愧疚。

陆容愣了下。

她觉得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至于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就诚实的点头:“我伤了你,你待我却一如既往,我想补偿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连神机怔怔望着陆容,有千言万语想同她说,最后却难以开口。

陆容见连神机神色不对,疑惑的问:“我还不知道什么事?”

连神机薄唇微张,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用力掐了下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勉强挤出来一点笑意。

“没有。当时我和连巽在谈京都的私事,之前以为你已经知道了,还在想……要怎么开口问你。”

陆容不疑有他,立马道:“你放心,我没听到什么,更不会泄露你的私事了。”

连神机有些许恍惚,神情里都带上陆容看不懂的涩然,苦笑道:“我知道,我都信你。”

赵子靖看看连神机,又看向陆容,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眼下他更看重古玉的事。

“那这玉呢?你还没说这玉呢?”

连神机对上陆容同样满是问询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尽量面色如常。

“是连景他在陆家找到的。当时情况太急,他给忘了。事后想起来,我就……正好带过来。”

陆容对连神机说的话全然信任,就松了口气:“找到便好。”

赵子靖眼睛一亮,确认似的问:“容容,真的是你的?”

陆容看他一眼,“自然,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赵子靖立马问:“那另一半玉呢?”

“什么另一半?”

陆容微眯起眼,看赵子靖的目光里多了些考量。

赵子靖眼睛转了转,说道:“你看,它是太极图纹,一半玉面平整,还有凸起的边缘,明显还有一半玉可以与它合而为一啊。”

赵子靖这么一说,陆容又是一怔,低头看着古玉,沉吟起来。

她怎么记得……师父给她的玉好像没有凸起部分呢?

有吗?没有吗?

算了,应该不重要,当年她师父带古玉离开,她却在她留在陆家的东西里找到它,除了是她师父放进去的,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陆容就道:“另一半不知道。”

她收起来古玉,看向方潇三人。

“你们,把这些人都处理了,拖到房间里去,就别管了。”

说完,又看向墙根那个叫李跃进的风水师,却见他也是在愣愣的盯着她手里的古玉。

陆容将古玉收起来,冷声道:“你是想被他们处理吗?”

李跃进激灵了下,连忙道:“不不不!我今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话落,他连滚带爬的回了自己房间,砰的关上门。

陆容便叫方潇三人将已经昏过去的布鲁特三人拖进房间里去。

反正,日后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今晚过去,都桥归桥,路归路。

赵子靖神色有些纠结,似乎是想说什么。

但最后,他叹了口气,道:“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就去休息了。容容,你有事叫我。”

陆容嗯了声。

他走后,陆容也打算回房间,却没想到一转身,看见连神机还在原地出神,神色怔愣黯然,不知道在想什么,晦暗眸光乌沉沉的,看的人揪心。

陆容皱了皱眉,上前去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怎么了?”

连神机猛然回神,目光落在离自己极近的陆容身上,心头沉重的难以呼吸。

但到底,他勉强笑了笑,“没事。太晚了,你快去睡觉吧,明天早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陆容点点头,“你也是。”

她不放心的又看了连神机一眼,确定他是真的没受什么伤,这才转身要进房间。

连神机在她要进门的那一刻,还是没忍住叫出声:“陆容!”

陆容顿住,回头看向他。

连神机没头没尾的问:“什么时候……你对我……才不只是愧疚?”

陆容愣了下,眉头皱的更紧了,就像是连神机问了一个令她很难以理解的问题。

她迷惑的反问:“有没有……区别很大吗?”

连神机沉默了下,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轻声道:“……没有。”

陆容听着他这短短的两个字,突然觉得心口处有些奇怪的难受,紧皱的眉头一点都没松。

这时,连神机忽然又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比五年前更早,你会高兴吗?”

陆容想也不想就摇头。

连神机浑身一僵,声音都干涩了起来:“为什么?”

陆容想,这对连神机来说应该是个挺重要的问题,回答的就也认真。

“可我不记得以前见过你。如果你和我很久之前就认识,那只能代表……我忘记过你。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毕竟……”

陆容顿了下,认真的打量了眼连神机。

他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骨相俱佳,宛若神祇,叫人无法移开目光。

“——你这么令人难忘。”

这话一出,连神机呆愣了一瞬。

他望着陆容的目光极深,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笼进去。

不过片刻,他低低笑了声,面色恢复一贯的表情,温柔说道:“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

陆容仔细看着他,见他像是真的没事了,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门关上后,连神机面上所有神情尽数消失。

他抬手用力按了按刺痛的心口,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忘记也没关系。不管多少次,我总能……找回你。”

结果会是好的,就够了。

308.离开 与此同时。

不远处李跃进的房间里,他贴着门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但什么也没听见。

不久后,他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关门声,然后就陷入死寂。

李跃进缩回身子来,面上疑虑更加强烈。

他是真的觉得那男人有点眼熟。

那几个人好像还称呼他……三爷?

李跃进敢肯定,自己肯定是什么时候见过对方,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这使得李跃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算了,目前还是自己的事重要。

他不能和那几个人起冲突,不然,万一露出什么马脚,让对方察觉他的身份就糟了。

而且,这次的行动,他和即将要汇合的人,是瞒着三奇门进行的。

万万不能传出什么消息去。

……

另一边。

赵子靖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越想越焦虑。

最后,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水咕噜喝下去,这才冷静了些。

再抬头看向外面时,赵子靖目光如有实质,长长的叹了口气。

“但愿……特盟理事会议前,能一切顺利……”

希望他能顺顺利利的拿到当初的证据。

也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

次日。

天还没亮,陆容便已醒过来,轻手轻脚的收拾好东西出去。

这时的旅店万籁俱寂,安静的仿佛连人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陆容本以为,就自己起了,却没想到,才下楼梯,就见一楼大堂里,坐着两个人。

——连神机和赵子靖。

他们两人都坐在桌前,桌面山还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饭。

听见动静,连神机和赵子靖同时抬头看过去,与陆容微凝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陆容:“………”

别问,问就是很尴尬。

连神机起身走向陆容,从她手里接过她沉甸甸的包,微微挑眉。

“想一个人走?”

陆容:“………”

连神机微微一笑,再问:“又想丢下我?”

“………”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灵性。

陆容默了默,有理有据的说:“你看到了,我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连神机不为所动的哦了声。

陆容眼皮微跳,继续道:“而且你身上有伤,你应该休息。”

连神机幽幽的看着陆容,没说话。

陆容莫名心虚。

赵子靖看不下去了,干咳两声,打圆场道:“早饭都快凉了,容容,快过来吃饭。”

陆容从善如流的应了声,绕过连神机走过去。

连神机无奈的叹口气,转身跟着一起过去。

赵子靖殷切的说道:“我今天做了面,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容瞥眼特地被放在正中间的西红柿鸡蛋面,最后去够旁边的肉丝面,“我今天想吃肉。”

赵子靖:“??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西红柿鸡蛋面吗?”

“你做的味道不好。”

赵子靖委屈的说:“……可你还没吃呢。”

陆容面色不改,当没听见。

连神机看着她,道:“我查过地图,无相村在西南方向。来之前,我带了特制的罗盘和地图,但这里地表磁场特殊,不一定保证罗盘最后还有用,要格外小心。”

见自己是没可能独自离开,陆容只好道:“我知道了。”

连神机就问:“孟陵明给你卓姆的联系方式了吗?”

“给了。但目前为止,卓姆的电话打不通。”

这正是陆容临时决定要独自去无相村的原因。

卓姆极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而无相村民风彪悍,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陆容就觉得独自行动最安全,就算真遇到危险,也不会连累到旁人。

赵子靖安慰道:“无相村地处深山腹地,一时没有信号,也是有可能的。”

“但愿吧。”

吃过早饭后,三人便离开了旅店。

赵子靖疑惑的问陆容:“真的不用跟你那三个朋友打声招呼吗?”

“不用。”

“那那个风水师一伙人怎么办?”

“方潇他们三个不是废物。一群负伤的人还收拾不了?”

赵子靖觉得也是,就没再问。

陆容和连神机来时都是开着车来的,但考虑山中地形复杂,就选了连神机那辆更方便的越野车开走。

然而,他们走后,旅店二楼某个房间里,已经醒过来的布鲁特听着外面渐行渐远的车声,咬牙翻出带着的特殊联络用具。

他那只受伤的手也只是被草草处理了下,一动,就疼的他脸色泛白,冷汗直流。

在等待接通的过程里,布鲁特心里几乎将陆容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

“喂?”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联络用具里传了出来。

布鲁特眼睛一亮,咬牙切齿道:“克利斯,是我,赶紧通报老大,有人找死!”

……

陆容三人离开后,一路往西南而去。

十万大山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根据地图的标记,他们这一天还到不了无相村,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到。

路上,连神机负责开车,陆容想来想去也没什么事做,就拿出那个木盒子想想密码。

上面的数字密码还是四位数,从0到9十个数字,可排列的组合成千上万种,显然瞎蒙对的几率实在小到绝望。

赵子靖想了想,就道:“容容,既然那人是你的师父,那你试试你的生日有没有用。”

陆容觉得也是,但试了也没打开。

她翻过盒子,看着上面的两句诗,道:“蓬莱隔海虽难到,直上三清却不遥。这里面提到两个关键的名词,蓬莱和三清,可能是指地名,也可能是指某种特定事物的称呼。”

“如果是指地名的话,华国境内,我又没见过,但也有可能是以前叫这个名字,现在改名了。”

正开车的连神机微微握紧方向盘,余光注意着陆容。

但透过后视镜,连神机又发现后座的赵子靖神色也有点紧张。

他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眼,收回目光来。

下一刻,陆容继续道:“如果是指某种特定事物,那三清指的可能是三奇门,可蓬莱呢……你们有听过蓬莱吗?”

实际上,陆容昨晚也问过裴长庭关于蓬莱的问题。

但裴长庭说他不知道。

连裴长庭都不知道,陆容就觉得,如果这个蓬莱真的存在,一定不简单。

连神机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窗沿上,没有先回答,而是闲聊似的道:“你怎么知道三奇门的?三奇门是十几年前避世的老门派了,现在已经退出了大众视野,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309.山极眼 陆容嗯了声,一边端详手里的盒子,一边回道:“先前,我的确不知道三奇门。不过我问了一个朋友,他知道的很多,给我提到了三奇门。但是,关于这个蓬莱,他极不知道了。”

说罢,陆容又回到了蓬莱的问题上,看向连神机问道:“你知道和蓬莱有关的一些信息吗?”

连神机喉结微动,顶着陆容全然信赖的目光,心里衡量了下。

最后,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摇头道:“不知道。你忘了,我虽然也是玄师,但几乎不跟玄师界过多牵扯。”

陆容不疑有他,就回过头去问后座的赵子靖。

“那你知道吗?”

她转得太快,没留意到连神机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愧意。

后座的赵子靖有些出神,冷不防对上陆容的眼神,激灵了下。

“啊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陆容黑漆漆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冷静说道:“你品级不低,出身想必也不普通,确定不知道?”

话已出口,赵子靖稍稍定神,随意的笑了下,“这也不代表什么。你看,你也很厉害,不也不知道吗?”

话头一转,赵子靖语气里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讥诮。

“再说了,什么天地玄黄的玄师品级,不过是当世人强行附加的罢了。既是修行,心若向道,又何分高低?”

陆容眼皮翁动,目光深了些。

这话,她似乎在哪里听过,有些耳熟。

赵子靖丝毫未觉,继续道:“容容,你别被品级限制思维。玄师修道永无尽头,哪怕真的到了天级,天级之上也还有未知的奥义等待发掘,全看个人见解与机缘。”

陆容一怔,脑子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下,极快的闪过一些白光。

连神机冷不防问赵子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赵子靖一噎,半晌后才道:“自然是我师父的教导。他老人家道法精妙,常人难及。”

陆容换了个姿势坐,意味不明道:“那你师父的确是个奇人。”

这话令赵子靖眼前一亮。

他立马往前凑去,笑呵呵的道:“容容,那你要不要加入我的师门?我跟你说,加入我师门,好处很多的,保管你不会后悔!”

“不。”

“为什么?”

陆容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已经有师父了。”

赵子靖不放弃,游说道:“就你在找的人吗?他没有资格教你的,你可以与他先断了师徒……”

话没说完,陆容突然抬头看向赵子靖,目光冷寒。

赵子靖余下的话就被他吞了回去。

连神机以手支着下巴,看热闹似的笑了声。

赵子靖郁闷的瞪眼连神机,讷讷道:“好吧好吧,你不想入我师门就不入吧。”

连神机悠悠开口:“方便问下,你师门是哪里吗?”

“不方便!”

赵子靖闷闷的说,抱着手遗憾的坐回去,愁眉苦脸的叹口气。

连神机意味深长的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他。

陆容目光下移,又落在盒子上,不由皱眉。

她倒是想问齐老,但不知道为什么,齐老到现在都没有给她回消息。

也罢,慢慢来吧,她还有时间,总能解开的。

到了正午,三人简单吃了午饭,休息了会儿,就继续开车赶路,这次开车的人变成了赵子靖。

然后陆容被连神机拉去了后座。

赵子靖十分不服:“凭什么你开车的时候,容容''坐副驾,我开车的时候,容容就不能坐了?”

他还想趁机和容容说话聊天,增进一下感情呢。

连神机面无表情的抬眼打量他,“你难道不觉得,荒山野岭,比较适合抛尸?”

赵子靖:“???”

连神机见陆容在闭目小憩,压低了声音:“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惨剧,你离陆容远点。”

赵子靖:“……”

妈的好气。

他发誓,如果不是容容护着这个小白脸,他一定要揍他一顿出出气。

赵子靖憋闷的通过后视镜看了眼休息的陆容,委屈的闭嘴静声。

陆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车子已经停下,车厢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陆容身上盖着连神机的外套,她微微坐直身往外看,连神机和赵子靖就在车外不远处,连神机在扎帐蓬,赵子靖在生火。

她拿着外套下车,走到连神机身边,把外套递给他穿上。

“现在是在哪儿?”

赵子靖听见声音,回头看向她,说道:“已经在十万大山的腹地了,大约赶了一半的路。”

他动作很快,迅速生完火后,起身拍了拍手。

“容容,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多捡些树枝当柴火。”

陆容点点头,见连神机手弄得有点脏,就拿着衣服帮他穿上。

随后,她打量了眼周围的丛林,奇怪的问:“怎么选在这里驻扎?”

连神机确定帐篷都扎好了,回道:“前面起了瘴气,夜间不好散开,估计得等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了才行。”

说完,他清理了下手,拉着陆容到火堆前坐下。

“这里暖和些,车上还有些暖贴和热水袋,度过今晚应该不成问题。”

陆容没说话,只是看着周围仿佛深不可测的林子,皱了皱眉。

“怎么了?”连神机问。

陆容沉吟道:“这里的风水好像不太对。”

“怎么说?”

陆容问道:“你听说过山极眼吗?”

连神机摇头。

陆容解释道:“一般而言,山属阳,但山中是有阴阳之分的。每座山都有至阳之地与至阴之地,前者是福脉总汇之处,后者是大凶之地,而阴阳交汇之处,便称之为山极眼,是阴阳两界间互通来往的正当通道。”

“每天夜里子时,山极眼开启,阴界死魂便能堂而皇之的入阳界,子时过后,又会关闭。古时候的达官显贵寻找死后葬身的风水宝地,就都会有意识的避开山极眼处。”

说这话时,陆容又打量周围的情况。

连神机想了想,就道:“那等赵子靖回来,我们再换个地方驻扎。”

“算了,你们都弄好了,再换地方驻扎,太麻烦了。”

陆容摇头,“也可能是十万大山的阴煞之气过重,影响了我对这里的判断。不过没关系,就算真的在山极眼处,也有我在呢。不会出事。”

310.阴童开道 连神机低笑一声,握着她的手问:“这么自信?”

陆容挑了挑眉,勾了勾唇,“自然。”

她在,就不会有任何事。

连神机也不会在她面前出事的。

等赵子靖回来后,听了山极眼的事,皱眉打量周围,道:“确实有点像。但是这条路是最好走的,改路的话,有点麻烦。”

这点与陆容的想法不谋而合。

麻烦什么的,能避免就避免。

反正他们也不是没法应对。

吃过晚饭后,陆容同连神机和赵子靖简单商量了接下来的计划,便准备早早休息,三人轮流值班,以防突发状况的发生。

第一个值班的人是赵子靖。

陆容和连神机就各去自己的帐篷休息。

但陆容一时没有睡意,摊开之前绘制的地图,思索着之后要做的事。

她再看手机时,就发现手机现在已经没信号了。

陆容灵光一闪,去翻带的罗盘。

不出意料,罗盘上的指针正胡乱转着。

陆容凝神盯着看了片刻,放下东西,合衣休息。

……

陆容是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的。

月上中天,零星几点,夜色深沉里,冷风呼啸而过,仿佛还带了些若有若无的凄厉哭声。

陆容毫不意外的穿上外套出去。

外面的火堆已经灭了,只剩下猩红的火点。

陆容没看见连神机和赵子靖,帐篷里也没人,不由皱眉。

她在四周仔细看了看,终于在西南方向发现了些脚印,顺着走过去。

没走多久,陆容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经过的地方,白天似乎也经过。

陆容就停了下来,在周围到处查看,最后在一棵粗壮的树身上发现了记号。

是连神机留下的。

陆容微微皱眉,手摸上树身,闭上眼仔细感受此地的气脉。

几秒后,陆容蓦地睁眼。

果真是山极眼。

那连神机和赵子靖去做什么了?

陆容神色微凝,顺着连神机留下的记号寻过去。

深入林间没多久,远处却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在这夜里听来格外诡谲,隐隐约约的,听不出是什么。

又走了几步,陆容忽然停下,定定看向前方。

前面暗色里,连神机和赵子靖站在一处巨石后,连神机正探出半身望着雾蒙蒙的前方,赵子靖却动也没动。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拍了拍赵子靖的肩膀。

方要开口,连神机倏地回过身来,一把将陆容拉向自己,低声道:“别出声。”

陆容这才注意到,他与赵子靖之间隔了小半米。

她有些奇怪,被连神机扶稳后,看向赵子靖。

这一看,陆容心头咯噔了下。

只见赵子靖十分僵硬的站着,眼睛瞪的很大,嘴角却诡异的弯起,似笑非笑,使得他整张脸的表情看上去格外令人发毛。

明显是中招了。

陆容立即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神色有些凝重,用嘴型道:“你看前面。”

陆容心神微敛,微微探出身去。

巨石前面,远远的有一座似乎泛着青光的高大石碑,上面长满了陈年青苔,四周荒草丛生。

此刻,那座石碑竟在往旁边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飘出来一些陆容方才听到的奇怪声音。

不过片刻,那座石碑就完全移开。

然而,却突然有昏黄光亮透出,在黑暗里显得格外肃穆寂寥。

陆容微微蹙眉。

但还没等她想到底是什么回神,她看见眼前的一幕,瞳孔微缩。

那洞口缓缓走出来一队提着风灯的人!

一面毫无感情的发出沉闷的不知名的吟唱,一面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朝前方走去!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当陆容目光移到他们身上,看清楚他们的样貌时,有股冷寒自她脚底升起,直窜天灵盖。

因为那一队,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只见它们清一色的半人多高,头顶带着古村特有的毡帽,也许是因年久,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身上惨白的古式裹衣映衬着他们灰青色的粘腻脸庞,整张脸上却没有五官,只在正中央生了一只又尖又细的眼睛,只有眼白,呆滞的盯着面前的后脑。

而陆容先前听到的奇怪声音,就是来自它们。

它们眼睛下方的灰青色皮肤在一点点的蠕动,仿佛那能蛊惑人心般的诡异吟唱便是来自于此。

听来也就格外沉闷,叫人喘不过气来。

陆容倒不是被他们吓到,而是因为在看见他们的时候,陆容就极快的反应过来……

“这就是阴童。”

陆容用口型同连神机说道。

连神机面露疑惑,同样用口型问陆容:“这是怎么回事?它们不像死尸。”

当然不是死尸。

因为阴童乃是——活僵尸。

陆容深吸一口气,朝连神机解释道:“阴童养成极为艰难。先是要寻七七四十九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婴儿,从小被丢在乱葬岗,只吃腐尸肉长大,因此沾染了很严重的阴煞之气。”

“后来,尸体被吃完,这四十九名孩子开始互相厮杀吃对方的肉,加重煞气。剩下来的那个,会在祭祀仪式下,削面重生,且这过程里不会用任何麻药,只服特定的药剂摧毁意识,非常痛苦,凶多吉少。”

“最后,能活下来的,便成了眼前这阴童队伍里的一员,是嗜杀成性,没有意识的活僵尸,也是不生不死,与腐尸为伴的怪物。”

哪怕是陆容,都觉得阴童应对起来十分棘手。

她连忙拉着连神机往巨石后又藏了藏,小心不发出声音。

连神机眉头紧皱,捏了捏陆容的手心,问道:“你还记得旅店老板说的官将迎亲,阴童开道吗?”

陆容怔了下,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这队阴童是要去山神庙!”

也是无相村的山神庙!

也就是说,无相村果真到了新的找人“献祭”的时候,且有可能这时候遇见将人送到山神庙了。

更有甚者,被送去的人可能就是卓姆。

他们这个时机遇到的刚刚好。

要是跟着走,就能找到十万大山的山神庙,顺藤摸瓜找到无相村也说不定。

陆容迅速思索了这个可能,目光又落在一动不动的赵子靖身上,问:“那他是怎么回事?”

311.再见大祭司 这时候,那诡异的吟唱声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

陆容和连神机终于能发出点声音。

连神机立即上前,抓住赵子靖的胳膊,把他的衣袖挽上去,露出他的小臂。

陆容定睛一看,上面有两个血淋淋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动物给咬伤的。

再结合赵子靖此时的状态,陆容瞬间明白过来。

“被黄鼠狼咬的?”

连神机微微颔首:“赵子靖在值班时候,察觉到不对劲,跟我说了声便离开了。我等了会儿没等到他回来,就去寻他,找到这里,刚好看见他与一只黄鼠狼缠斗在一起。”

赵子靖一时不察,被那只黄鼠狼给咬了一口。

连神机见状不好,就立即上前帮赵子靖,可那只黄鼠狼在见到他后却是迅速离开,都不带停留的。

之后,赵子靖就成了现在看到的模样。

连神机本来想带赵子靖回去,没想到会碰上阴童的事,一时惊奇不已,就留下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紧接着,陆容就找过来了。

陆容听完,皱眉道:“此处是山极眼,阴阳交汇,山野精怪易得灵智开化,再加上黄鼠狼本属五仙,狡猾难测,他中招也正常。”

说罢,陆容摇了摇头,上前一步。

连神机便问:“要怎么叫醒他?”

“简单。”

陆容挑了挑眉,啧了两声,神色有些古怪的玩味。

连神机还没想明白陆容的表情,就见陆容迅速探身出去,似乎是在确定那些东西有没有离开。

然后就回过神来,甩了甩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就是一巴掌抽了上去。

“啪!”

非常清脆的一声。

连神机始料未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鬼使神差的摸上自己嗯脸,仿佛也能感受到那种火辣辣的疼痛。

而赵子靖肉眼可见的被这个大耳刮子给抽懵了,脸保持着被抽偏的弧度,僵硬的站在那儿,整个人透出来明晃晃的茫然。

短短几秒后,赵子靖眨了眨眼睛,醒过神来了。

他来不及惊讶怎么突然看见陆容在他面前,反射性的摸上自己的脸,倒吸一口凉气。

目瞪口呆的说:“谁打我?”

陆容面不改色:“没人打你啊。”

“是吗??”

“你想想你之前在做什么喽。”

“我在跟成精了的黄鼠狼缠斗啊!”

陆容从善如流道:“那就是黄鼠狼干的。”

赵子靖:“???”

你仿佛在开玩笑?

陆容一脸正气,“你醒的刚好,那边的石碑应该就是黄鼠狼守着的,现在移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些阴童,我们要赶紧跟着去找山神庙。”

话落,也不等赵子靖反应过来,陆容朝忍笑的连神机使了个眼神。

连神机难得没有嫌弃的看着赵子靖,催到:“它们要不见了,快走。”

他又朝陆容点点头,两人从巨石后走出。

赵子靖茫然的东张西望。

真的是黄鼠狼干的吗?

可黄鼠狼不是只有爪子,没有手吗?

但陆容和连神机太过正经,正经到令赵子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捂着脸,呲牙咧嘴的跟上陆容和连神机,只好先问清楚目前的状况。

现在的他们已经几乎都听不到那些古怪诡异的吟唱声,就加快了脚步。

十几分钟后,三人才终于瞧见了阴童的队尾。

赵子靖看的有些毛骨悚然,道:“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阴童极其凶残,且没有痛觉,跟他们对上,咱们没有好处。”

可以说,没有多少玄师愿意同它们对上。

因为它们已经没有意识,死魂也不复存在,但玄师们会的手段,几乎都是对付死魂的,像它们这些还有肉体的,作用没有多少。

要真是引起了它们的注意,他们也只能直接上,靠身手和趁手的家伙事。

陆容和连神机的神情更加凝重,轻手轻脚的跟了它们一路。

在不知道走了多远后,三人看见它们突然停了下来。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锣响,声音清脆,令人颤栗。

陆容动作一顿,抬头看去。

紧接着,铜锣声再次响起,林间死寂幽静,这声音就分外清晰。

不是她的错觉。

不及陆容反应过来,薄雾氤氲中,有道沧桑的低哑歌声幽幽传来:“越岭过荒,山神将至;官首迎亲,诸魂尽退……”

陆容三人立即停下,朝前看去。

只见深林间,随之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有一队人过来,个个身形高大宽阔,但动作却僵硬无比。

而就在最前方,隐约可见有四人抬着一顶通体惨白的轿子,就像是纸做的一样,自雾气里缓缓走出。

竹轿内所坐之人却被竹轿上垂下来的白帘挡住,以致陆容看不清对方容貌。

可这不妨碍陆容猜到对方是谁。

尤其是当她看到领头人是谁时。

那是一个拄着拐杖,提着铜锣,面相普通,但衣着奇异的老人。

正是年迈的无相村大祭司!

陆容扯了扯连神机和赵子靖的衣角,低声道:“轿子里坐着的,应该就是卓姆了。”

连神机也低声回:“那里面的人没动静,想来是被弄晕了。”

说这话的工夫,远处大祭司直接带着身后的队伍与阴童们碰头。

那些阴童见着大祭司,居然没有发狂,而是齐刷刷的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大祭司就带人缓缓跟在后面。

这时,陆容三人才发现,大祭司带的那些人,包括抬轿子的人,竟然都是死尸。

赵子靖皱眉,突然道:“此人不简单,他既会以蛊御尸,还能用得了阴阳回车马。”

“阴阳回车马?”

连神机看向他。

陆容解释道:“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请灵的术法,能请到列祖列宗的福泽庇佑。这种多用于女子出嫁时,谋求祖辈的祝福,但他用在这里,成了以福灵压制阴童的法子。”

想来就是因为这个,那些阴童才对他一个活人没有反应。

而且,这种术法极耗心神。

大祭司之后与阴童们同路,他就需要一直施用。

能长时间坚持,也是一种不俗。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即动身远远的跟着。

这次,他们是往山上走了。

一直到后半夜,他们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陆容看过去,就看到一座庄严肃穆的观庙轮廓,在深沉夜色里若隐若现。

312.我看你不顺眼 那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山神庙。

而大祭司带着他后面那队死尸,以及数十阴童,就停在前面不远处。

陆容隐约能看见他们的面前,有一条小路,直通山丘顶上的山神庙。

不知为何,大祭司转身缓慢的走到了轿子前,撩开帘子像是做了什么,过了片刻,才回过身去,领着那队死尸往上走。

此时,竟然只有两名阴童跟在他后面。

剩下的阴童,全都杵在那儿不动了。

陆容三人则在后面不远处的草丛里躲着。

见状,赵子靖拧眉道:“那人留下那些阴童,是不是要让它们守在那里,预防突然有人出现闯上去的意思?”

“显然。”

陆容目光落在旁边的路面上,看见了大祭司等人留下来的杂乱脚印。

但是……

“不太对。”

陆容突然出声。

赵子靖立即看向陆容:“怎么了?”

陆容微微蹙眉。

连神机顺着陆容的视线看过去,瞥见那些脚印,顿了下,瞬间明白过来陆容的意思。

“那轿子上的人恐怕不是卓姆。”

陆容看他一眼,点点头。

“啊?”赵子靖诧异都看着他们俩,“之前你们不是说是她吗?怎么现在又不是了?”

陆容下巴微抬,点向那些脚印,“留下的脚印过于深了。卓姆没那么重,可能里面坐的不是卓姆,也有可能,轿子里除了卓姆,还有其他东西。”

赵子靖闻声,也看过去,神色微凝。

就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不管是不是你的朋友,咱们既然跟过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吧?可那些阴童守在那里,咱们要怎么过去呢?”

绕过阴童,显然不太现实。

一则不熟悉地形,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路;二则浪费时间,说不定等他们找到其他路上去时候,那个大祭司把该做的都做完了。

那他们同样是没什么收获。

但要是直接莽上去,那么多阴童对付起来更是个麻烦,不比找其他路节省多少时间。

连神机沉吟片刻,道:“我去引开那些阴童,你们趁机上去。”

“不行!”

陆容和赵子靖同时出声。

陆容抓住他的手,皱眉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伤还没好?”

连神机定定看着她,没说话。

赵子靖忍不住腹诽道:“他也不像个受伤的人好吧?”

“闭嘴。”陆容神色一冷,白了他一眼。

赵子靖有点无奈,但也还是道:“你的确不能去。你对阴童不了解,它们又不好对付,容易吃亏。得想想别的办法。”

他说着,探出身去望着不远处的情况,有些愁眉苦脸。

陆容目光一闪,直接道:“跟它们正面刚。”

赵子靖:“???”

他呆呆的回过头去看向陆容,“容容,我好像听错了。”

“你没听错。”

陆容衣服口袋里翻出手机来,晃了下,挑眉道:“跟来的时候,我录下了那个大祭司敲的铜锣声音。”

赵子靖:“……?!!”

陆容冷静道:“大祭司如今年迈,哪怕真的有能力用阴阳回车马,也绝不可能会坚持得了那么长时间,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么这过程里,定然有其他的法子配合着他用的阴阳回车马来压制阴童。”

连神机会意道:“就是敲锣声,以及他吟唱的几句。其他的,他什么也没做。”

赵子靖这下也明白过来,“难怪他明明是以蛊御尸,却还敲锣,原来是这个用处。”

陆容就道:“手机录下来的,到底不如他本人用的作用大。赵子靖,一会儿,你跟我一起施用阴阳回车马,叠加在一起的作用,应该足够弥补了。”

闻言,赵子靖一怔,古怪的看着陆容说道:“你用不出,还是我来吧。”

“谁说我不能用?”陆容皱眉。

赵子靖嘴角一抽,眼神微妙的扫了眼连神机,委婉道:“你还小。”

“这跟小有什么……”

陆容声音突然顿住,反应过来了赵子靖的意思。

“……”

连神机却没明白,疑惑的问:“什么意思?”

赵子靖哪儿能放过这个机会,张口就道:“当然是因为,能用出阴阳回车马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

“行了,别浪费时间。”

陆容下意识的不太想提这个,直接打断赵子靖的话。

赵子靖眼睛微微睁大,“可是……”

“聒噪。”

陆容冷冷瞥赵子靖一眼,随即起身,一边点开手机,一边快步往前面走。

她刻意加重了脚步,不远处的阴童们立即察觉到她,倏地齐刷刷扭过诡异骇人的灰青面庞。

当那尖细眼瞳视线落在陆容身上时,它们似乎是顿了下,有些茫然,然后就瞬间变得阴狠,连半人高的身子都猛地转过来,举起长满尖锐指甲的手。

“等等!”

赵子靖惊呼一声,在陆容打开手机录音时,立刻掐诀施术,一个箭步出了草丛,唯恐自己慢了一步。

连神机微怔,对赵子靖说的能施用阴阳回车马的两种人更加好奇。

但眼下不是能问的时候,连神机只能忍住,先过了阴童那关再说。

就在阴童们要攻击陆容时,铜锣声与阴阳回车马同时出现,令它们身形一滞,就维持着要扑上来的动作一动不动。

赵子靖松了口气,无奈道:“容容,下次你好歹给我个心理准备,万一我一紧张,没施成功怎么办?”

陆容面无表情道:“那就一起找死。”

赵子靖:“……”

这可真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话题。

陆容回头看向连神机,见他过来了才收回目光,自阴童间横穿过去,不忘嘱咐道:“别碰到它们。它们一旦沾了阳气,会立即失控。”

赵子靖近距离的看到阴童灰青粘腻的畸形面庞,恶心的差点连隔夜饭吐出来。

而连神机面色如常,快步赶上陆容。

三人轻手轻脚的穿过,就沿着小路往上面快步赶去。

在往上走时,连神机忽而落后半步,拽住了赵子靖。

“你干什……”

“嘘。”连神机骨节分明的手指竖在薄唇前。

赵子靖怔了下,福至心灵的低声道:“你想问方才的事?”

连神机淡淡颔首。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赵子靖笑了声。

连神机瞥他一眼,声音低沉:“你说或不说,与我何干?离开这里,我早晚能知道。”

赵子靖:“……”

像这种威胁不到的人,最讨厌了。

不过……

赵子靖目光随即落在前面陆容身上,勾了勾唇,意味深长的低声道:“我看你不顺眼,偏要告诉你。”

313.我劝你放弃 连神机看向他。

赵子靖幸灾乐祸的说道:“这阴阳回车马最初本就是用于女子出嫁时。关键不在于谁能用,而是女子一般绝对用不了,除非……她已开情窦,心怀良人,是真心欲与对方结两姓鸳盟。”

连神机猛地一顿。

赵子靖还在悠悠道:“意思就是说,容容她没有心上人,当然用不了。”

连神机垂在身侧的手顿时收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却痛不自知,怔怔的望着前面打量四周的陆容。

话音一转,赵子靖声音陡然冷了下去。

“我其实知道你是谁。京都连家的连三爷,也不只是连三爷吧?”

连神机稍稍定神,目光毫无温度的扫了他一眼。

“你想说什么?”

赵子靖淡声道:“容容那块古玉为什么会在你那里,她信你说的,但我不信。”

连神机眸光一凉,骤然变得危险起来。

赵子靖却似恍然未觉般,继续道:“不管那块古玉是怎么到你那里的,你最好都忘记它所代表的意义。”

连神机眸底掠过些杀意。

赵子靖心知肚明,却视若无睹,微微一笑。

“看在你目前是真的为容容着想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容容她不可能会有什么感情。”

“你再执着也不会有结果,到时候不但会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她。”

“你什么意思?”连神机声音冷的仿佛能结出冰渣子。

“据说连三爷向来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这么聪明,会不懂?”

赵子靖目光锐利,故意反问。

连神机方要开口说什么,前面的陆容见他们长时间都没跟上,不由停下来催。

“你们怎么那么慢?”

“来了。”

赵子靖笑着应了声,再看向连神机时,不怕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

“主动早日止损,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连神机猛然一怔,眼里的温度几乎降到冰点。

他猛地甩开赵子靖的手,低声警告:“管好你的嘴。”

话落,连神机转过身去走向陆容,面色极快的恢复如常。

陆容等连神机走到面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连神机此时心间滞涩,勉强压了压,拉住陆容的手往前走:“没什么。”

陆容愣了下,但见连神机不想说,也就没问。

后面赵子靖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望着连神机的背影,眉头紧皱。

陆容不能有感情。

连神机会影响到她,也会害了她的。

……

三人一路往上走,很快就到了路的尽头。

远远的还没过去,陆容就看见那座观庙入口处,停着一队人影,正是那些死尸们。

但轿子不见了,想来是被抬了进去。

三人就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小心穿过死尸们,来到山神庙的门口。

入眼先是两扇厚重的红木门,门上正中央挂着一颗已经风干的牛头,形貌可怖,两边还有两尊巨大的人像,却是身着将服,手持三叉戟与火签、虎牌等刑具,身上还挂着咸光饼,脸上各用青、红两种颜料勾画出骇人威严的面相。

的确是官将首。

再往里看时,他们看到的就是一面雕刻着各种民俗人物画面的照壁,隔绝了看向里面的视线。

陆容与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屏气凝神,放轻动作,从一边侧身过去。

赵子靖见着陆容的手势,从另一边走。

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去,里面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所谓的山神庙年头已久,正房不过三间,皆已破败老旧,中殿里供的正是高大威武的官将首真像,远比外面两尊守门的石像更栩栩如生,两侧偏殿供奉的是则是众多叫不出名字的山野神怪。

即将绕过照壁时,陆容忽然顿住,皱眉往前看去。

大祭司就在中殿内堂里,那轿子和死尸们停在他后面。

此刻,内堂里的景象却很诡异。

大祭司点燃了不少大红蜡烛,与符钱贡品等一起摆放在轿子的周围,地面上还有个诡异的九星阴阳凹槽,空气里弥漫强烈的血腥味。

而跟着大祭司上来的那两名阴童,就站在轿子两边。

从它们身上,散发出一种刺鼻的腥臭。

陆容微眯起眼再三仔细看才发现,那凹槽里有鲜血缓缓流动,正是从轿子里流出来的,同时,阴童胳膊上也有伤口,有腥黑的脓液一并流到凹槽里。

陆容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阴童是为大凶污秽之物,在官将首这等神相之前如此,是为大不敬。

不管大祭司是在做什么,这都显然不可能平息所谓的山神之怒。

连神机压低声音问:“现在出去吗?”

陆容迟疑了下,摇头。

内堂里的大祭司这时忽然转身,缓缓走向官将首的真像,喉咙里发出一种嗡嗡的不明杂音,到真像前虔诚三拜。

然后就伸出干枯的手,颤颤巍巍的握住供台上的烛台,往右拧了三圈。

只听的咔嚓一声,轿子下面的九星阴阳凹槽忽然挪动,以中间为界,凹槽向两边移开,露出镂空的底部。

那些血就嘀嗒通过缝隙落入深处。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

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嗖的一声,有破空之声乍响,只见那些凹槽里,突然伸出几条触手般滑腻诡谲的藤蔓,瞬间探入轿子中。

紧接着,轿子里传出两声不同的尖叫。

听到这声音,大祭司猛然回过身去。

陆容立即扯了下连神机的衣袖,又朝赵子靖做了个手势,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甩出去。

与她一起的,还有一把极其相似的短刀。

正是赵子靖的那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飞过去割断了紧紧攀着轿子的藤蔓,又刺向大祭司。

大祭司脸色顿变,反应极快的用手中拐杖一挡。

“砰”的一声,两把利刃在半空中划过个弧形,几息之间各自回到了陆容和赵子靖手中。

大祭司神色难看的看向自己的拐杖。

本该十分坚实的杖身,裂开了两道缝。

陆容趁这时机,迅速冲向中间的轿子,撩开帘子一看,对上里面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卓姆惊恐的目光。

就在卓姆身后,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里,她身上都是被藤蔓勒出的血痕。

卓姆见着陆容,眼睛顿时瞪大,剧烈挣扎起来求救。

陆容正要用匕首去割卓姆身上的绳子,连神机和赵子靖急切的叫声同时响起。

“小心!”

314.放了大祭司 轿子里的卓姆眼睛顿时瞪的更大,拼命朝陆容摇头。

陆容余光瞥见轿子两旁的阴童突然转过脸来面朝着她,尖细的眼睛眨了眨,随即举起尖锐的手扑向她。

而陆容脚下的凹槽缝隙里,也蹭的窜出几条手腕粗的藤蔓,要缠到她身上。

惊险陡生!

但陆容丝毫未慌,一脚踩上轿边借力,猛然向后翻身避过。

两个阴童砰的一下撞到一起,僵硬的身体还没其他反应,那些藤蔓就迅速缠了上去,瞬间收紧。

霎那间,刺鼻的腥臭更加强烈。

只见两名阴童身体被硬生生勒变形,露在外面的皮肤寸寸开裂,流出腥黑脓液。

也不知知是为什么,阴童突然爆发出震耳的尖叫声,像是碰到什么令它们非常忌惮的生物,居然强烈的挣扎起来。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短短半分钟之内,那两个阴童就在陆容的眼前,皮肉生生的化为两摊脓液,只剩下外衣掉在地上。

陆容心头一沉。

那些藤蔓就像是满足了似的,部分缩了回去。

下一刻,却又探出更多,贪婪的要爬进轿子里。

陆容就要上前再救人。

然而,她身后突然有什么动静。

陆容反射性的手持匕首就要挡,这时连神机已然赶到她身边,一记横扫腿凌厉踢开大祭司要偷袭陆容用的拐杖,然后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将大祭司按在供台前,扣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弹。

另一边,赵子靖见陆容不需要自己了,就转向轿子里的卓姆,飞身踢倒了轿身,避过藤蔓爬进去。

随后,他连忙俯身拖里面的给人出来。

陆容配合的斩断藤蔓,给他留出时间。

赵子靖力道极大,一把就将卓姆拖出来。

那个小女孩,早在轿身倒了的时候,就连滚带爬的逃出来,哭喊着躲到一旁的巨大圆柱后。

陆容也没空理她,见卓姆出来了,就立刻到供台前,将烛台拧回去关上。

但还是慢了一步,那九星阴阳凹槽下,已经探出来不少藤蔓。

陆容就干脆到连神机身边,从他衣服口袋里摸出几张火符,在那凹槽上放了把火。

却没曾想,那些藤蔓居然不怕火,只是阻拦了它们片刻。

不过这片刻足够凹槽关上,将那些藤蔓横腰切断,还在外面的部分很快失去了活力,这才被渐渐烧毁。

大祭司看到这里,才挣扎起来,用沙哑的声音怒吼:“你们完了!对山神不敬,你们会不得好死的!”

什么玩意儿?

陆容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心一抽,看向大祭司。

“你管这鬼东西,叫山神??”

大祭司恨恨的盯着陆容,眼神凶狠的恨不能将陆容给吃了。

但没能看几眼,连神机神色一冷,狠狠的给了他一拳。

大祭司闷哼一声,头偏过去,嘴角流下血迹。

这么会儿工夫,赵子靖已经给卓姆解开了绳子。

卓姆重获自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跌跌撞撞的跑向那个小女孩,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摸着她的脑袋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现在我们安全了。”

小女孩哇的一声抱着她号啕大哭起来。

陆容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皱眉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问大祭司:“这就是你们无相村的献祭?”

大祭司声音沙哑:“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陆容淡淡道:“我们是不懂,但就算再怎么不懂,也不会蠢到把那些东西当做所谓的山神。不过你们无相村胆子倒是挺大的,名义上供奉官将首,实际上以活人喂养那些怪物。”

大祭司冷哼一声,回过头去,拒绝和陆容说话。

连神机余光一扫,示意赵子靖过来替他扣着人。

然后,他拿了陆容的匕首,到一旁垂吊着的帷幔前,割下一条细长的布,回来绑住大祭司。

赵子靖看的眼皮子直跳:“这布多脏啊!你怎么能拿容容的匕首割呢?”

连神机瞥他一眼,凉飕飕道:“关你什么事?”

赵子靖忍不住道:“你知道容容的匕首多贵重吗?”

连神机正是看赵子靖不顺眼的时候,呵了声,“再贵重,她也愿意让我随便用。你连碰都碰不了,能和我比?”

赵子靖:“……”

陆容正在检查那个九星阴阳凹槽,听见他们吵架,抬头看向连神机,有些新奇。

卓姆已经哄好了那个小女孩,握着她的手过来,看见大祭司被绑着,却是叹了口气。

“陆小姐,连三爷,放了他吧。”

“你说什么?”

赵子靖不可思议的问:“刚才你可是差点就死了!”

卓姆不知道赵子靖是谁,但见他和陆容、连神机一起出现,想必关系不差。

她默了默,苦笑道:“大祭司……他是为了无相村好。”

说这话时,小女孩胆怯的抱着她,都不敢陆容三人。

陆容检查完九星阴阳凹槽,头也没回,淡淡道:“理由。”

卓姆深吸一口气,神情沉重:“刚刚你们看到的藤蔓,它生长范围非常广,整个无相村地底,都是它。”

“什么?”

赵子靖惊诧出声。

陆容和连神机也诧异的看向她。

卓姆沉沉的望着大祭司,道:“祭祀爷爷,我已经全知道了,您瞒不下去了。”

听到这话的大祭司用力闭了闭眼,面容一瞬间仿佛苍凉了很多,嘴唇都在哆嗦。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非要进祖庙,原本不会这么快就到献祭的。”

他目光落在卓姆身边的小女孩身上,声音拔高:“你居然还带来了阿丽玛!你是想让无相村连最后一丝希望也失去吗?!”

被叫作阿丽玛的小女孩似乎被吓到了,身子缩了缩,直往卓姆身后躲。

陆容皱眉走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姆抿了抿唇,抬头看向高大的官将首真像,目光里难掩悲切。

“下面那些吸人血的藤蔓怪物,其实是我祖上的先辈造成的。”

这话一出,连陆容都难掩意外。

卓姆继续道:“这里供奉的是官将首,为青面损将军与红面增将军的合称。相传两将军原为危害人间的魑魅,后为地藏王菩萨的佛法所慑服,而成为地藏王菩萨的驾前护法,奉旨庇荫民间。”

“实际上,当初的真相是这样的。”

“这一切,都要从我祖上说起。那时候十万大山蛊术盛行,各村寨间推崇拥有蛊王者为尊,而我祖辈……”

315.山神庙的秘密 原来,卓姆祖辈那时候就曾是十万大山各村寨里用蛊术的翘楚,若称第二,极少有人敢称第一。

她祖辈为了养出蛊王,好叫无相村高居各村寨之首,苦心孤诣研究数年,最后终于找到了秘法,并且成功养出了一只蛊王,闻名十万大山。

这在当时让无相村风头无两,名声一度传到十万大山外。

然而,树大招风,福祸相倚,蛊王的存在,吸引来了当时执政的朝廷。

那时候还是南北对立,北方兵力强盛,在战场上骁勇无比,令南方军队吃足了苦头,他们就想利用蛊王的本事来取胜,统一南北。

但蛊王生性凶残无比,一旦被用到战场上,必然血流成河,恐难控制,酿成大货。

是以卓姆祖辈一开始是不想交出蛊王的。

可无相村抵不过朝廷的威逼利诱,最后他们还是交出了蛊王。

果不其然,蛊王被用到战场后,南方大获全胜,北方开始节节败退。

一开始,蛊王还是能控制的。

后来,就在北方即将溃不成军之时,他们的队伍里,突然出现了一名被称作无相道人的男人,擅奇术异法,手段层出不穷,竟然轻而易举的制服了蛊王,力挽狂澜改变了北方败退的局势。

而且,他还揭露了蛊王的存在,北方对南方用此等手段震怒,倾力出兵。

没了蛊王,南方没有办法,被打的节节败退,元气大伤。

这令南方朝廷也大发雷霆,又过于坚信蛊王的实力,遂下旨,命十万大山无相村养出一只新的蛊王。

可蛊王哪里是那么好养的?

昔日,卓姆祖辈穷数年之力,也才养出一只而已。

就是那么一只,也已经造下够多的杀孽了。

但朝廷不管,他们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新的蛊王,并以十万大山无数村寨来威胁卓姆祖辈。

卓姆祖辈没办法,只能去养蛊王。

也是这时,朝廷的人才知道蛊王是怎么养出来的,是卓姆祖辈以自身血肉喂养,终日与蛇蝎毒虫为伍,经年累月承受着巨大痛苦,才能养出一只。

北方军队骁勇善战,步步紧逼,朝廷显然等不了那么久。

就在这紧急关头,突然有一方士献上计策,既然时间不够,那就以数量来凑,命更多人以自身血肉一并喂养蛊王,直到蛊王诞生才能停止。

但他们与卓姆祖辈不同,都是普通人,毒性入体必死无疑,说白了就是前仆后继的送死。

这种方法极为狠毒,卓姆祖辈却拒绝不了。

最后果然在最短的时间内养出来新的蛊王,却比原先的更加嗜杀成性,一上战场,死伤无数,虽然挽救了南方的败势,可到最后隐隐有控制不了的兆头。

无相道人确实也被它难到了,一时也没有想出好的法子制止。

悲剧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卓姆祖辈因自身精血损失严重,中毒已深难治,再也无法控制蛊王。

蛊王失去控制,不止是嗜杀北方将兵,殃及到了无辜的百姓。

一时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百姓们恨极了南方朝廷,齐齐造反,北方顺势而入统一南北。

可蛊王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百姓惨死是常事。

无相道人悲天悯人,想方设法想解决,可惜都不得根解。最后他来到十万大山无相村,找到了卓姆的祖辈。

当时他看到卓姆祖辈的惨淡模样,唏嘘不已,卓姆祖辈也很后悔,无奈无力回天。

然后,无相道人提出了一个办法。

要想彻底解决蛊王之乱,解铃还须系铃人,卓姆祖辈是起源,也得由他们来解决。

卓姆祖辈并无意见。

因为当时统一的北方朝廷因他们献上蛊王要处死他们,株连九族,以复民心,于是卓姆的祖辈就接受了无相道人的办法,同时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可以同蛊王同归于尽,但要放过他的家人们。

朝廷被无相道人规劝,接受了这个要求。

于是卓姆的祖辈就想法子将蛊王引到了一个地方,也就是现在的山神庙,同蛊王同归于尽。

他虽然死了,但百姓们并不想放过他和他的家人,自发的要杀了他们所有人,朝廷默许了这种行为,没有出面管。

无相道人不忍看其稚儿也遭不测,就出面阻止,为了令卓姆祖辈家人。能好好的生活,他还想送人去别的地方生活。

但卓姆祖辈的妻儿觉得亲人遗骨在此,不愿意离开。

无相道人无奈之下,便想出了官将首的传说,指卓姆祖辈乃是官将首转世,降生在十万大山是来历劫的,最后已功德圆满回天,百姓不可不敬。

百姓们对无相道人很是信服,加上卓姆祖辈最后确实也保全了所有人,就深信不疑。

卓姆祖辈这才能在无相村继续生活下去。

从那以后,官将首也就成了十万大山的信仰,是庇佑他们的山神,他们在这里也建了山神庙。

故事到这里本该就结束了,可谁能想到,蛊王死的地底,竟然有一株非常罕见的鬼藤,在吸引了蛊王的毒性以及人血后,渐渐发生异变,会吃人肉,喝人血。

日久天长,鬼藤越长越庞大,竟然冲破地面,害了不少人,且难以灭绝。

十万大山的人都觉得,这是卓姆祖辈死后的化身,虽然生灵回天,肉身却还留在人间,会继续为非作歹。

但他们已经没有官将首在世了,怎么才能避免这种灾祸?

他们最后将目光投在了卓姆祖辈的家人身上。

无相道人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无相村村民将卓姆祖辈的人都推进了鬼藤中,无相道人只来得及救下一对姐妹。

无相村的村民没有想过,卓姆祖辈惨死,本就怨煞极深,再以亲人血肉生祭,只会激怒以他血肉和怨煞生长的鬼藤。

他们差点又酿成另一场惨祸。

这时为时已晚,无相道人已无法再救。

他只能勉强镇压鬼藤,以小姑娘的精血为祭,将鬼藤镇在山神庙下。

从此,只要卓姆祖辈一脉不绝,就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这也是圣女的由来。

每一代都一生双女,一女继任圣女,在危急关头生人活祭,配合特殊的法阵镇压鬼藤,保十万大山平安;一女传宗接代,绵延子嗣。

到格桑和卓姆这一代,格桑就是被选择生祭的那个。

如今,十万大山的人已经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卓姆也是回来后,硬闯祖庙,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不信传说中的鬼藤就是山神,想彻底结束,毁去鬼藤。

但她能力不足,反而弄醒了沉睡中的鬼藤,大祭司找不到合适的人喂养鬼藤,最后就决定用她。

316.认识时自秉和连正坤吗 说到这里,卓姆低头看向怯生生抱着自己的阿丽玛,心情复杂的说道:“我家,格桑阿姐死后,就只剩下我和阿丽玛了。阿丽玛是我的小侄女,她父母几年前因病去世,一直被祭祀爷爷养着。”

卓姆已经离开无相村很多年,并不知道有阿丽玛的存在。

她也是回来后才知道阿丽玛,由于格桑和孟德海的惨剧,就对大祭司保留戒心,并不信任他,直接将阿丽玛要到身边扶养。

至于当初的老族长,也在她离开无相村的这几年里去世,无相村现在换了新的族长。

可能是血脉亲缘天生的影响,卓姆和阿丽玛虽然才见面没多久,但很快就相熟起来,阿丽玛很黏她。

而卓姆被大祭司送来山神庙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同阿丽玛好好交代,阿丽玛又是个很敏锐的孩子,见她经常早出晚归,有意识的留意她在做什么。

是以卓姆被大祭司打晕塞进轿子里时,阿丽玛也看到了,担心她之余,大着胆子跟过来。

却没想到,最后险些丢了性命。

卓姆看向陆容,很真诚的说道:“陆小姐,真的很谢谢您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您,恐怕我和阿丽玛都会没命。”

卓姆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看开了。

她死了不要紧,但阿丽玛得活着,不然,她家这一脉,就彻底断后了。

连神机和赵子靖同时看向陆容,用眼神问她到底要不要放开大祭司。

随着卓玛将真相一一道来,大祭司逐渐面如纸色,十分难看。

陆容微微蹙眉。

在卓姆提到的所谓真相里,也出现了无相道人,而且还是个很关键的角色。

陆容就问道:“你们无相村和无相道人关系密切,可为何无相道人在祖上却是北方?后来他是因为鬼藤定居在十万大山了吗?”

卓姆摇头,“无相道人行踪不定,没有具体的定居地点。实际上,最开始,我们村也不叫无相村,是因为无相道人对我们村有大恩,才会叫这个名字。”

在卓姆记忆里,她更是从来没见过无相道人。

她只知道,每当无相村遇到重大麻烦时,无相道人就会应运现身帮助他们。

至于是个什么样的麻烦,她就不清楚了。

陆容觉得奇怪,“按你所说,无相道人悲天悯人。可若真的如此,这么长时间下来,无相道人怎会一直留着鬼藤这种祸害,还默认你们以生人活祭都方式镇压鬼藤?”

卓姆一愣,“因为……无相道人对鬼藤没有办法。”

陆容嗤了声,“你们是对他的实力有什么误解吗?他能轻而易举解决蛊王,又能镇压鬼藤,就说明他的实力不在我之下,也是天字级玄师。天字级是什么概念,还用我说吗?”

到了这种层次,再一代又一代传下来,千百年间,却从来没有出面组织过这种生人活祭的行为,也没有想到任何办法缓解。

这本身就很不对劲。

更别提,无相道人还一直与无相村保持联系。

卓姆被陆容说懵了,下意识看向大祭司。

大祭司似乎也怔了下,像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神情却有些奇怪。

连神机沉吟片刻,说道:“你怀疑背后还有隐情?”

陆容耸了耸肩,“目前看来,这就是无相村知道的所有真相里。至于还有没有别的,那便说不定了。”

赵子靖眼神飘忽了一下,赶紧说道:“既然都差不多解决了,那咱们还是走吧,天就快亮了,外面还有阴童要解决呢。”

“不急,还有几个问题。”

陆容上前一步,微俯身子,看着坐靠着供台的大祭司。

“第一个问题,山神的信物是怎么回事?”

话出,大祭司猛地看向陆容,但没说话。

陆容转头看向卓姆。

卓姆迟钝了一下,连忙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村中只有圣女、族长和大祭司能知道信物的事。”

陆容哦了声,就对大祭司道:“两个选择,要么你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要么你就待在这里直到死。毕竟,我很不高兴你偷袭我。”

“陆小姐……”

卓姆一听,就有点急。

但话还没出口,就被陆容抬手打断。

大祭司冷冷看着陆容,别过脸去,闭上双眼。

陆容舌尖抵着下颚嗤笑一声,“对了,你应该不会希望看到无相村被鬼藤毁了吧?”

“你!”

大祭司顿时睁开双眼,怒视陆容。

陆容悠悠道:“毕竟,你不回去,没人知道献祭失败了。我完全也可以不让卓姆和阿丽玛……”

大祭司明白陆容的话下之意,咬了咬牙,最后眼一闭,自暴自弃似的沙哑说道:“山神的信物,是当年无相道人送来的。”

“怎么说?”陆容问。

赵子靖神色微凛。

大祭司道:“无相道人说,信物非常重要,和鬼藤有关,具体是什么关系,他没有告诉我们,只让我们守好它。”

“时间久了,就有传闻说山神拥有无数宝物,拿着山神的信物,就能得到那些宝藏。”

陆容微怔。

这个传闻……怎么同她父母身带宝藏地图的传闻有异曲同工之处?

“后来,就有无数人觊觎这个信物。但无相道人说,如果信物丟了,无相村会面临巨大危险,于是我们一直不怎么与外界联系,避免心怀叵测之人。”

“直到25年前,格桑带了个外族人进来,之后信物就丢了。”

陆容冷不防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污蔑孟德海?”

大祭司一怔,咬牙切齿起来,“你们和那个混账认识?一丘之貉!如果不是他,无相村怎么会起乱子,贼人怎么会有机会?全都是怪他!要不是他,格桑早就能献祭,也不用牺牲那么多人!”

卓姆气道:“我阿姐有什么错?她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如果你们不想让她走,大可以把实情说出来,我阿姐难道会不顾无相村吗?”

大祭司一噎,却说不出话来。

如果真的说了实情,格桑会心甘情愿献祭吗?

无相村赌不起这个可能。

陆容挑了挑眉,道:“第二个问题,过去数年间,你有没有见过两个叫时自秉和连正坤的男人?”

她说完就仔细描述了下连正坤的长相。

可关于时自秉,陆容不知道,齐老也没有照片。

连神机微微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大祭司面上,注意他的神色变化。

而他和陆容后面的赵子靖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大祭司回忆了下,摇头:“没有。”

“确定没有?”

317.我是指你 大祭司肯定的摇头。

陆容就不说话了。

连神机握住陆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陆容深吸一口气,压着情绪道:“行吧。最后一个问题。”

她从衣服口袋里翻出那块古玉。

“这是不是你无相村的山神信物?”

大祭司非常不想说话,随意的看了眼,目光却蓦地停住,人呆住。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甚至直起上半身想凑近。

好一会儿后,大祭司暴怒的吼道:“这就是我无相村的信物!怎么会在你这里?!你认识孟德海,当初果然是他偷走的是不是?!不对,他不是该死了吗?”

陆容心底一沉,看向连神机,他也正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古玉就是无相村的信物,这说明什么?

说明陆容在回溯法阵里见到的那个年轻男人,果然同连正坤认识。

说明连正坤与无相门,的确有关系,甚至连正坤自己可能就是无相门的人。

更能说明,无相道人可能就出身无相门,连正坤认识无相道人。

不然,古玉为连正坤手里好生生待那么多年;如此重要的古玉丢失,无相道人却多年来不曾现身找过?

但是有一点,陆容不太明白。

陆容怀疑过,在回溯法阵的那个男人就是无相道人,可如果他是的话,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拿走古玉,为什么要趁乱偷走呢?

这个矛盾点,令陆容难以下决断。

赵子靖一直注意着陆容,见她皱眉深思,心里一个咯噔,道:“容容,你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咱们得抓紧时间走了。”

陆容就直起身,瞥他一眼,道:“放了大祭司,走吧。”

赵子靖点点头,上前给大祭司松绑。

却不曾想,他刚松开大祭司,大祭司挣扎起来第一件事,居然是要去拧烛台。

亏得连神机反应快,一脚踹在大祭司后膝上,让他普通一声跪下。

赵子靖:“??你认真的吗?放出鬼藤,你是不想活了??”

大祭司怒道:“今日若不献祭,日后我无相村也难逃一劫!”

卓姆看的心头沉重,道:“祭祀爷爷,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可以先回去想办法。若实在没有办法……”

她看了眼那九星阴阳凹槽,斩钉截铁道:“若无办法,到时候我自己过来动手!”

“姑姑。”

一直没出声的阿丽玛怯怯的扯了扯卓姆衣角。

卓姆心头一酸,摸摸她的脑袋:“没事,别怕。”

见到这一幕,大祭司颓然低下头去,总算放弃了那个念头。

卓姆道:“陆小姐,那我们现在离开吧。”

陆容颔首道:“先解决下面的阴童……”

话没说完,大祭司冷冷说道:“黎明时分,它们会自己回去的。”

“这么神奇?”

赵子靖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阴童。

赵子靖就立马翻出手机来,一看,眼睛一亮,“折腾了一夜了,现在已经快黎明了!”

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再等一会儿,阴童离开后,他们再走即可。

连神机看向陆容,询问陆容的意思。

陆容想了想,道:“也好,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一经决定,几人就都留了下来。

大祭司还坐在那里,阴沉沉的盯着陆容,很难分清楚他是在痛恨陆容打断了生祭,还是在盘算如何抢古玉。

那眼神看的连神机十分不悦,又拿绳子将人给绑上了。

大祭司:“………”

赵子靖见陆容不休息,还在研究九星阴阳凹槽,不由凑过去问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你也是风水师,不觉得它很有意思吗?”

陆容淡淡道。

赵子靖觉得陆容这话好像是个坑,瞬间警觉起来,干哈哈笑道:“是吗?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陆容不冷不淡的哦了声。

发现连神机走到她身边后,陆容抬头刚要说什么,余光瞥见对面几米外,阿丽玛瑟瑟发抖的躲在卓姆身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是在怯怯的望着她。

那目光又软又湿漉漉的,瞧得人心底发软。

但陆容皱眉:“你不许看我。”

阿丽玛身子一抖,往卓姆后面又躲了躲。

卓姆有点无奈,哄道:“阿丽玛,你想睡会儿吗?”

阿丽玛摇头,手里紧攥着卓姆的衣角不松手,脸几乎要埋进卓姆衣服里。

陆容扫眼还直挺挺杵在内堂里的四具死尸,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看向大祭司。

“你不是会以蛊御尸吗?把这四具弄出去。”

阿丽玛耳朵小幅度的动了动。

大祭司冷笑:“凭什么?”

陆容绷着脸撸袖子,“就凭你一个老头打不过我。”

大祭司:“……”

欺负老头儿,还很有理吗?

大祭司憋屈的哼了声,阴沉着脸吹了几声沙哑的口哨。

随即,那四具死尸突然僵硬的转过身去,齐刷刷往外走。

阿丽玛听见动静,飞快的抬头看了眼,就埋回脸去,却给眼睛留了道缝,好奇的打量陆容,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陆容就起身。

她走到供台前,将两个蒲团踢向卓姆,剩下两个,一个给自己,一个给连神机。

卓姆感激的看了眼陆容,拉着阿丽玛坐下。

阿丽玛小小的身子窝在卓姆怀里,跟小猫儿似的,信赖的抱着卓姆的胳膊闭上眼睛。

赵子靖:“那我呢?”

陆容盘腿坐下,双手环抱于身前,靠着圆柱闭上了眼。

“自己找去。”

赵子靖无奈的摇了摇头,绕到偏殿去了。

连神机在陆容身边坐下,定定的看着她,低低笑出声。

陆容立即睁眼看向他,皱眉:“你笑什么?”

“小姑娘挺可爱。”

陆容瞥眼灰头土脸的阿丽玛,撇了撇嘴:“脆弱又麻烦,哪里可爱?你眼神不好。”

“我是指你。”

连神机骨节分明的手勾住陆容的,捏了捏她的手心,冷不防说道。

低沉的嗓音听来缱绻又柔和。

陆容微怔。

她默了下,高冷的撇过头去,“你眼神更不好了。”

连神机失笑,同她靠在一起,臂膀紧挨,磁性的低哑笑声直勾勾的钻入陆容耳里。

陆容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清心咒。

还没念完一遍,她感觉手心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不由低头一看。

摊开手心,是根棒棒糖。

她经常吃的橙子味。

陆容看向连神机,问:“来十万大山,你带糖做什么?”

连神机挑了挑眉,语气带点不易察觉的宠溺:“万一哄不好你,我不得做两手准备?”

“就一根?”陆容语气有点难以置信。

她就值一根???

“我的包里全是。”

“装的很满的那个?”

“嗯。”

“哦。”

陆容这下满意了,淡定又高冷的收回目光。

顿了顿,她又意识到不对,不满的扯了下连神机的衣袖,强调道:“我才不需要哄。”

连神机低笑起来,顺着道:“是是是。”

318.我没欺负小孩 陆容本来没打算睡的,但没想到靠着连神机,她不自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黎明已过,清晨熹微的日光斜照进中殿内堂落在陆容的身上,暖洋洋的。

但实际上,她不是自己醒的,而是听到了身边有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找什么,动作很轻,怕吵醒她似的。

陆容就以为是连神机,没去理。

没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大,且逐渐靠近她,试图翻找她身边的地方。

陆容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

不是连神机。

陆容一个激灵,立即睁开双眼,抬头间,对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带着点怯意,畏畏缩缩的。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醒过来,阿丽玛呆了下。

反应过来,阿丽玛抓着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连滚带爬的朝外跑去,想要离开。

陆容怔了下,回神过来迅速起身上前,右手闪电般的探出去,抓住阿丽玛的后衣领。

一把就拽了回来。

陆容有点惊讶,小孩还挺轻。

被抓住了跑不了,阿丽玛立马挣扎起来。

双手双脚一起扑腾,力道大到陆容一时竟险些控制不住。

陆容皱了皱眉,看向周围。

连神机、卓姆和赵子靖都不在,连大祭司也不在。

她目光移回到阿丽玛身上,淡淡道:“你再挣扎,我就揍你。”

阿丽玛动作一顿。

陆容继续淡声道:”我可不喜欢小孩。”

闻言,阿丽玛扑棱了几下,垂头丧气的停了下来。

明明没什么话,却显得很失落。

陆容定了定神,头微侧,就看见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的蛇皮袋子。

她看了几眼,伸手去拿。

但阿丽玛攥的死死的,见她来拿,啪的一声拍开她的手,警惕的把蛇皮袋子抱在怀里,一副誓死也不肯松开的模样。

反倒像是她抢了她的似的。

这么坚定,陆容要相信里面的东西不是她的了。

陆容就侧头看向身后,余光中瞥见,连神机给她装糖的那个包被打开翻过。

不是什么值钱的。

但那是连神机给她做准备的。

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吃。

陆容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打红的手背,气的笑了声。

她抓着阿丽玛的衣领,把她转过来面朝自己。

陆容这时才看清楚,阿丽玛脸上脏兮兮的,露出的皮肤蜡黄,水灵灵的眼睛虽然明亮,但没有精神,恹恹的,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令陆容没法下手。

她就抓着那个蛇皮袋子,手一用力,就拽了过来,对阿丽玛道:“今天的事,看在卓姆份上,我不计较。以后记得,不要偷别人的东西,可以正大光明凭本事得,也可以和别人交换。唯独不能偷。”

说完,她松开了手,准备去找连神机。

陆容想,他们应该是先下去查看山神庙附近的情况了。

岂料刚走出去一步,陆容的衣角就被紧紧拽住,没法往前走。

陆容顺着看过去,就见那阿丽玛伸手拽住,仰着头看她,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光。

阿丽玛见她停下了,目光移到她手里拿着的蛇皮袋子上面,带着可怜巴巴的渴望和希翼。

不肯放手。

陆容:“……”

她低头看了眼那蛇皮袋子,神色淡淡的哦了一声。

“我明白了。”

阿丽玛眼睛一亮,头仰的更高。

陆容微微一笑,道:“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从来不欺负小孩。”

要教给别人什么东西,首先得以身作则。

于是,陆容当着阿丽玛的面,以身作则的打开了蛇皮袋子。

又在她期待的目光里,陆容将里面所有的糖翻了出来,放进了自己兜里。

阿丽玛呆了呆。

陆容将蛇皮袋子递给他,道:“喏,你带来的袋子,不是我的,我不要,还给你。”

话落,陆容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要走。

阿丽玛呆了一会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容顿住,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双手捂住耳朵。

阿丽玛泪眼婆娑的望着她。

陆容实在觉得吵。

被陆容嫌弃的瞧了一眼,阿丽玛顿了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哭的更大声了。

陆容脸黑了下来:“……”

就觉得,挺……一言难尽的。

还……有点饿。

陆容舔了舔嘴唇。

随后,在阿丽玛这个小孩震惊的目光下,陆容席地坐了下来,掏出包软糖撕开包装纸,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阿丽玛大抵是太过震惊,不敢置信,哭声顿了顿。

陆容就随口道:“别停,继续哭。”

看热闹似的。

阿丽玛瞪大双眼。

片刻,她伤心的抱住自己蹲在了地上,小声小声的抽噎,哭的很难过,浑身一抽一抽的,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十分可怜。

等连神机几人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陆容悠闲的盘腿坐在地面上,慢腾腾的吃糖。

在她面前,阿丽玛一个小孩一直哭,差点哭断气,看上去被欺负的很惨。

赵子靖、卓姆和大祭司:“???”

连神机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站了挺久。

陆容眼尖,瞥见他们,立即矜持道:“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没做。”

连神机这时回神,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阿丽玛,低低笑了出来。

他提着刚摘的野果,不疾不徐的走过去。

非常淡定的路过阿丽玛,忽略她希翼的眼神,在陆容面前停了下来。

低头看着陆容。

陆容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的回望着他。

乖巧的令他心痒。

连神机就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朝她伸出手,道:“别坐在地面上,凉,起来。”

陆容哦了声,握住他的手,被他扶起来。

连神机拍拍陆容身上沾着的土,温声道:“我摘了些野果,你将就吃些,等回去驻扎地,我再给你烤肉吃。”

吃饭这等大事,陆容比较听连神机的安排,乖乖的嗯了声。

看到这里,目瞪口呆的赵子靖三人终于反应过来。

卓姆连忙跑向阿丽玛,给她擦眼泪,也扶她起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阿丽玛缩在卓姆怀里不愿意抬头。

大祭司二话不说,恶狠狠的瞪着陆容,拄着拐杖走向阿丽玛。

赵子靖一头雾水的挠挠头,过去问陆容:“容容,这怎么回事啊?”

连神机直接用自己嗯衣服擦干净果子,递给陆容。

陆容接过来咬了一口,淡淡道:“她抢我的糖。”

赵子靖:“???”

他仿佛听错了。

卓姆错愕的看着陆容,又看向阿丽玛,小声问:“是这么回事吗?”

阿丽玛小声呜咽。

大祭司重重敲了下拐杖,道:“她还是个孩子,你跟她计较做什么?”

陆容眼皮子微动看向他,“那你一个老头,还惦记着我这个年轻人的古玉做什么?”

大祭司:“……”

这是一回事吗?!

“行了。”

连神机不冷不淡的瞥了眼大祭司、卓姆和阿丽玛,淡淡道:“陆容的东西,别乱碰。”

卓姆连忙道歉,低头同阿丽玛道:“阿丽玛,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买,但你不能动陆小姐的,跟她道歉。”

阿丽玛这时才抬起头,怯怯的望着卓姆,小声道:“我只是……想给阿泽他们。他们被关起来……很可怜。”

话出,卓姆和大祭司脸色微变。

319.我在无相村等你 陆容瞥见卓姆和大祭司的神色变化,就随意的问了句:“什么被关起来?”

大祭司下意识的撇过脸去,不想说话。

卓姆犹豫了下,却是说道:“陆小姐,我还没有问您,您来十万大山……是做什么?说不定,我能帮到您。”

陆容回过身去,若有所思的直视她。

“我要办的事,已经做完了。”

卓姆接着就道:“那我就不留您了,祝您回去的路上一帆风顺。日后我离开十万大山时,再去找您道谢,报答恩情。”

听到这话,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

按理说,他们才救了卓姆,正常的话,卓姆应该是邀请他们去无相村住几日而已。

但卓姆没有,反倒希望他们走。

这说明,无相村怕是出了什么事,还与阿丽玛口中的话有关。

赵子靖愣了下,也明白过来卓姆的意思。

他眸中闪过异光,不着痕迹的道:“这不好吧?山神庙鬼藤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我们总得送佛送到西。”

大祭司哼了声,不善的说道:“谁稀罕你们帮忙。”

卓姆尴尬的看了眼大祭司,示意他别乱说话,随后诚恳的道:“您几位已经帮我们很多了。这是无相村的事,又如此危险,不好再麻烦您。”

赵子靖皱眉,不想放弃,还欲再说什么。

卓姆就跟已经预料到赵子靖要说什么似的,先一步道:“我明白了,陆小姐,您还不知道离开十万大山的路是吗?这样,我给您指一条便路,保证让您几位安安全全的离开十万大山。”

顿时把赵子靖的话给噎了回去。

赵子靖立马看向陆容,用眼神疯狂示意她。

陆容视若无睹,就道:“那走吧。你们和我们路不同,出了山神庙,就分道扬镳吧。”

卓姆稍稍松了口气,催着阿丽玛给陆容道了歉,一行人便离开了山神庙。

陆容和连神机都还记得回去的路,他们来时也做了标记,不愁找不回去,就在山神庙底分开。

赵子靖欲言又止的看着卓姆,见陆容和连神机是真的不打算去无相村,无奈的只好跟上。

“容容,难道你没听出来无相村出事了吗?”

走远了,赵子靖实在忍不住问。

“知道。”

“那你……”赵子靖咽了咽口水,换了个问法,“你不是和那个卓姆认识吗?不再帮帮他们?”

“卓姆自己表示了不需要。”陆容淡淡道。

“可是……”

不等赵子靖说完,连神机瞥他一眼,不冷不淡道:“你要真想留下,没人会逼你离开。他们就在后面,你现在还能回去找他们。”

赵子靖:“……谁……谁说我想帮他们了?”

陆容黑漆漆的眸子直视赵子靖,没说话。

赵子靖叹了口气,“我不过……是看他们可怜罢了。算了,走吧走吧。”

他回头再想办法。

陆容看向连神机,心照不宣的挑了挑眉。

又道:“走快点。出了这一片,手机应该就能有信号了。”

后面,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卓姆深深叹了口气。

“我们也走吧。”

阿丽玛拉着卓姆的手,从她身后探出身去,却又正对上大祭司阴沉沉的目光。

她害怕的立即缩回卓姆身后。

卓姆察觉到这点,看向大祭司。

大祭司却重重的哼了声,拂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卓姆心情复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阿丽玛拉了下她的手。

卓姆低下头去看阿丽玛。

阿丽玛怯生生的问:“为什么……不让厉害姐姐帮我们?”

卓姆摇头:“那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又都带着武器,很危险。陆小姐和连三爷已经帮我们很多了,没必要再让他们因为我们身陷险境。”

“阿丽玛,你记住,这是情分,不是义务。除了血缘亲人,没有谁是必须要帮另一个人的。”

阿丽玛的小脸上露出茫然和困惑。

卓姆心里软了下,摸摸她的脑袋道:“没事,你还小,长大了再明白也行。”

阿丽玛眨眨眼睛:“那阿泽他们会有事吗?”

卓姆无法回答阿丽玛这个问题。

现在的无相村,内忧外患,实在非常棘手。

卓姆再次叹了口气,安慰了阿丽玛一句,就带着她离开了。

……

而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离开后,加快脚程赶路,终于在正午过后,赶回了他们的驻扎地。

所幸的是,他们的东西都还在,也没有猛兽袭击过的痕迹。

赵子靖犹犹豫豫的问陆容:“容容,我们真的就这样打道回府?”

陆容嗯了声。

赵子靖只好放弃的念头。

行吧,大不了等陆容离开了,他再返回来一趟。

到时候,起码陆容是安全的。

这么一想,赵子靖终于放下心里头那点执念,老老实实的跟连神机去收帐篷和物品。

连神机还想着给陆容烤肉的事,就道:“你先收拾着,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东西。”

赵子靖怀疑的看着他:“就你?一个自小在京都养尊处优的人,能打猎?”

连神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很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

赵子靖:“……”

而陆容进了车里,拿车上的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一开机,果然已经有信号了。

但随即,屏幕上弹出来无数条未接来电和消息。

其中柳青山的和程晗的占了大头。

程晗是不住的发消息问她现在在哪儿,还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她。

能看出来,程晗是真无聊,吧啦吧啦的给她发了一大堆,连睡的好不好,早饭吃的什么,有点小不开心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给她发来长篇大论吐槽。

最后,他还愤愤的跟她说,他的得力下属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揍了,等他逮到人,一定要揍回来出气。

陆容大概扫了眼,就转向了柳青山的消息。

然而,他的消息,却让陆容皱眉。

柳青山说,他同方潇三人又断联了,而且他们三人身上的定位也失灵了,怎么都没找着人。

他还说,他先雇十万大山当地的人去了她说的旅店,结果空无一人。

这是昨天晚上的事。

陆容皱眉,方要给柳青山发消息,她的手指突然停在屏幕上不动了。

片刻,陆容木着脸切出程晗的页面。

就在程晗给她发的定位下面,还有一条消息。

“小四,你不想让我去找你,那哥在无相村等你哈!你别走错了!”

陆容盯着屏幕上的无相村三个字看了几眼。

好一会儿,陆容嘴唇微动,缓缓吐出一个字:“操。”

这缘分,简直了。

320.陆容的猜测 陆容此时想起先前程晗与她所说,他在与人合作一个下墓的大项目,再想到卓姆不想她在此时去无相村的表现,顿时脑中清明。

就仿佛有一根线将所有的细碎线索连起来,全明白了。

无相村出事,出的事就是程晗这事儿。

从程晗对她透露出来的消息来看,这个墓不一般,费的时间可能会相当多。

那他和合作伙伴当然会长期待在那里。

但对于一向排外的无相村而言,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更有甚者,以程晗的行事作风,估计能同他合作到一起的合作伙伴也不是什么背景干净的人,若无相村不愿意接受他们进村,他们定然会采取什么狠厉的手段,硬生生的镇压下去了。

毕竟,无相村的人再怎么样,还能同带着各种弹药武器的程晗等人抵抗吗?

而阿丽玛口中所言,什么孩子们被关起来很可怜的话,多半也是因此。

陆容不禁摇头。

看来,之前柳青山与她所说的墓,应该就是指这个。

柳青山的人发现十万大山有另一股玄师势力盘踞,估计也是指这个。

思及此,陆容神色微凝。

这就说明,与程晗合作的人,就是玄师,且必定是玄师界背景、名头各方面不不小的人。

不然,程晗是不会亲自到华国的。

那问题就麻烦了。

她来十万大山,只是为了她父亲与连正坤的事,并不想与其他势力的人有所牵连。

可程晗与她关系匪浅,她也不能对程晗坐视不理,毕竟程晗对玄师和下墓的事都不清楚,她怕程晗万一真被坑了。

——等等!

陆容想着想着,脑海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光!

她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为何在听到卓姆讲述她族史时,心头会觉得不对劲了。

照卓姆所言,当年无相道人救下她祖辈最后一份血脉后,会不定时的来无相村看他们如何,也会检查鬼藤的情况,却一直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

陆容当时就觉得,这对于无相道人一介天级风水师说不通。

怎么可能会千百年来都没有哪怕一丁点缓解的法子呢?

除非,无相道人后来的念头里,并没有想过要解决鬼藤。

那为什么没有解决?

因为鬼藤可能对无相道人有某种程度上的用处。

可会是什么样的用处?

陆容可能之前想不通,现在在知道程晗就在无相村,无相村地底下还有一个大墓后,就隐隐明白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墓。

更别提,卓姆还提过,鬼藤遍布整个无相村的地底。

墓也在无相村底,且从程晗这个项目的动作和规模来看,这个墓绝对不小,可能整个无相村底下都是它的范围。

那这个疑问就能解释了。

鬼藤或许就与这个墓有关,甚至可能是守墓的!

但由此而来,就衍生出了另一个问题。

鬼藤若与墓有关,那无相道人必然也与墓有关,这样想来,无相道人后来送到无相村,让无相村族人世代守下去的古玉,其用处和意义就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古玉会不会和这个墓有关?

陆容可没有忘记当初孟老爷子对古玉的说辞。

孟老爷子和她都误入的那个村子里,有关于古玉的记载,且是墓里出来的东西。

从这个角度来看,古玉和无相村地底墓的关系,十有八九没跑了。

陆容甚至大胆猜测,可能古玉最初就是从无相村底这个墓里出来的!

可这样一来,陆容又想不明白。

无相道人当年千辛万苦将古玉安置无相村是为何?

那个神秘村子又为何要找古玉?

墓底到底有什么,值得无相道人用无相村花了千百年来守着?

想着想着,陆容猛然一怔。

——她想到了连正坤!

这一年来,无论她怎样寻找,始终都没有连正坤的消息。

但她顺着连正坤留下的线索,一路查回国,在陆家发现古玉,随后又得知了她亲生父母的事。

这还不算完,她顺着她亲生父母的事,来到十万大山,却又在这里发现了连正坤的痕迹,乃至于他曾经教过她的,都在一一成为现实。

个中含义,叫人细思极恐。

经历了这么多,陆容不得不怀疑,连正坤是不是有意把她引到这里的。

而且,目前她所掌握到的信息,最后基本上都指向了无相村和古玉。

难不成,连正坤最终的目的,就是无相村底的那个墓??

他想让她关注那个墓??

那失踪的连正坤有没有可能,最后也进了那个墓,甚至在无相村或者墓里,给她留下了某种东西和线索?

陆容神色有些凝重,不自觉的就翻出了那个盒子,看着上面那句“蓬莱隔海虽难到,直上三清却不遥”,陷入了沉思。

这句诗,是否也有让她不要顾忌太多,直接去做的意思?

连正坤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他又在等待她发现什么呢?

就在陆容思绪飘远的时候,车窗被人冷不防敲响。

陆容猛地抬头看过去,就见赵子靖贴在车窗外,朝她猛眨眼睛,用口型在问她做什么。

上车后,陆容锁了车门。

陡然被打断思绪,陆容微微蹙眉,降下车窗问什么事。

赵子靖眨了眨眼睛,道:“容容,连神机猎了两只野鸡回来,正打算处理了给你烤肉,问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陆容就放下盒子,稍敛思绪,下车看过去。

连神机方回来,正要生火烧水。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回过头来看向她,怔了下,露出点笑意。

“饿了?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好。”

陆容摇头,朝他走过去,“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赵子靖闻言凑了上来,好奇道:“什么事?什么事?”

陆容瞥他一眼,“跟你没关系。”

“不是,容容,咱们好歹也算朋友了,你有问题的话,我还能帮你呀。”赵子靖道。

“不需要。”

陆容说完就看向连神机,“你要处理这个是吗?我和你一起弄,正好和你说话。”

连神机温和的应了声。

见此,赵子靖无奈的叹口气,“算了,还是我去弄吧。容容,你一个姑娘家,不适合做这些,等着吃就好了。”

说罢,赵子靖忿忿不平的瞪了眼连神机,提着两只已经不动弹的野鸡,去找附近的水源。

321.智障 赵子靖走后,连神机用瓶装水洗了下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想让赵子靖知道,是和我小叔有关的吗?”

陆容点点头,顺手拿了纸巾给他擦手,然后拉他坐下,将自己关于古玉和无相村底墓的事,都告诉给了连神机。

但没说程晗的事。

连神机安静的听她说完,明白过来陆容的意思。

“你打算还是去无相村,并且……下墓?”

提到“下墓”二字,连神机凤眸微眯,眸光幽深而沉,说不清道不明的。

可陆容莫名觉得,连神机似乎不太高兴。

她点点头,“我想找到我师父,这个线索,我不能放过。”

连神机没说话。

过了会儿,他见陆容神色坚定,没有改变的意思,低低叹了口气。

说道:“陆容,这很危险。”

“嗯?”

陆容疑惑的看着他。

连神机微微转过身去,直面着她,按耐着脾气耐心的给她解释:“依你所言,你怀疑鬼藤的存在是为了守墓。但鬼藤遍布整个无相村底,可想而知,它守的必然不是小墓,有多么危险,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我知道。”陆容点点头,“我想到了,但没关系。”

只要是和连正坤有关,她都不能放过。

她只有找到连正坤,才能知道癸未之变的全部真相,才能……知道和她有关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不然,这些年来她所有的如履薄冰,以及一年前作为王权而隐退地下拍卖场,就全都没了意义。

陆容不是作为一个个体而活着。

她一直清楚,她能走到今天,手里沾了不少鲜血。

哪怕那些是她的第二人格所为。

“可我有关系。”连神机沉沉道。

陆容微怔。

连神机抿了抿唇,似乎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捏了捏眉心。

片刻后,他才看向陆容。

“我和你一样,都很想找到我小叔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找到他吗?”

“因为那是你的亲人?”

连神机缓缓摇头,“其实我同你一般,都有一些疑问,只能找到我小叔叔,才能弄明白。”

闻言,陆容立即拉住他的手,斩钉截铁道:“那这无相村就是非去不可,我们一起。”

连神机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她这话,被气笑了:“怎么?你是打算说服不了我,就丢下我自己去吗?”

陆容没作声,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下一刻,她要退回的手却被连神机紧紧握住。

陆容疑惑的看着连神机。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哑声道:“陆容,我希望你明白,我再怎么希望找到我小叔叔,也不会愿意你身陷险境。那个墓会很危险,我不想你下去。”

陆容不由皱眉:“但我……”

她还没说完,连神机就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你肯定会去。那你答应我,到时候如果下墓的话,你不要下去,我下去。”

陆容微愕然,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你还有伤。”

“我已经好了。”连神机似乎是斟酌了下用词,道:“陆容,我比你想的要再厉害一点。即便我会受伤,我也会很快痊愈,不会有大事。”

陆容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仔细一想,她意外的发现,是因为她自己。

因为她自己就是,体质特殊,无论受什么样的重伤,只要还有一口气,总归死不了。

一年前,她师父说,就是因为她的体质特殊,给了他救回她的机会。

但她师父不是说,如她这样的体质,几乎很难再遇到第二个吗?

陆容想不通,想到连神机的血比她的血更管用的事,更觉迷惑。

算了,兴许连神机就是那特殊的第二个。

怎么说,连神机也是京都连家的人,从小生长环境不同,不可能同她一样被迫经历那些。

那他的体质特殊,可能天生的也说不定。

陆容稍稍定神,就道:“等去了再说。”

去了之后,连神机还能真的阻止得了她下墓吗?

不可能的。

连神机眸光极深,定定望着陆容,熟知陆容的心思,没点破她。

他在心里头疼的叹了口气。

十万大山。

无相村。

最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

赵子靖回来后,得知陆容决定要去无相村,简直眼前一亮。

“容容,你这决定真是太明智了!我早就觉得无相村风水不对,怕不是有大墓在。正好,我也想见识一番。”

陆容瞥他一眼,没说话。

赵子靖说的那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也就他自己知道了。

简单吃过午饭,三人收拾了一番,便趁着瘴气消散离开。

这次有定位在,他们的路顺了不少。

赵子边开车边奇怪问道:“容容,你怎么会有无相村的定位啊?”

“朋友给的。”

陆容正在研究盒子的密码,懒散的回了一句。

赵子靖就更纳闷了:“你在无相村还有朋友?那你这和无相村关系更近了,卓姆怎么还请你走?”

陆容懒得接这话。

但下一刻,陆容神色微动,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程晗是天盟的四当家,名头很广。

而连神机是特盟的高层。

连神机说不定知道并见过程晗。

陆容:“………”

陆容有点纠结的看了眼身边坐着的连神机。

连神机正用手机回着别人的信息,察觉到她视线,看向她,“怎么了?”

陆容默了默,问:“那个……你对G洲联盟和天盟的主事人,了解的多吗?”

连神机没明白陆容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不着痕迹的收了手机,面色如常道:“我不常在G洲,不清楚。”

“真的?”

连神机顿了下,颔首。

陆容不疑有他,松了口气,“没事,就问问。”

连神机幽幽的看着陆容,哂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前面赵子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他们,对他们两人之间没来由的默契有些牙痒痒。

他立马打断道:“问他没什么好问的。对了,容容,你还没有我微信吧?咱俩加一下?”

连神机皱眉。

陆容想了想,日后可能会有用也不一定,就淡淡道应下。

她却没注意到,身边连神机看赵子靖的眼神寒意凛冽。

加上微信,赵子靖又跃跃欲试道:“容容,你快给我改个备注,备注上哥哥!亲哥的那种!”

陆容:“……”

连神机忍无可忍,一脚踹上椅背,“这个世界是没有你眷恋的事物了吗?”

变着法儿的作死?

等弄清楚赵子靖是不是蓬莱岛的人,他一定要狠狠宰了他!

赵子靖猝不及防,差点扑方向盘上,黑着脸道:“有什么不对;我这个年纪,容容不叫我哥哥,还叫弟弟吗?!”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给赵子靖改了备注。

——“智障”。

322.谁送的 赵子靖不知道陆容给他备注了什么,但见陆容改备注的动作,他眼睛亮晶晶的问:“容容,你改的什么?是不是哥哥?”

陆容垂眼瞧了下屏幕,哦了声,淡然无比道:“你高兴就好。”

赵子靖以为陆容真的是给他备注的哥哥,一时间开心的几乎都能翘尾巴,眉开眼笑的。

陆容用手机并不避讳连神机,于是连神机瞥见了。

连神机的心理微妙的平衡下来,面色都缓了不少。

可想了想,他又很好奇自己的,装作随口的一问:“陆容,那你给我备注的什么?”

问这话时,连神机眸光忍不住瞥向陆容的手机屏幕。

偏生面上神色不变,一副正经模样。

赵子靖也通过后视镜看着陆容。

陆容被问的愣了下,下意识的关掉手机,漫不经心道:“名字。”

连神机一听,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情绪,“这样……”

陆容不自觉坐直了身子,收起手机,非常认真的嗯了声,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话。

赵子靖勾唇笑了下,收回目光。

他这是多虑了,就算陆容特殊,也肯定不会特殊到哪儿去。

一切都还来得及。

连神机将目光投向窗外,微微抿唇,没再说话。

车内一时间陷入一阵难言的寂静。

三个人各怀心事。

但没一会儿,却是陆容先打破了这份安静。

陆容扯了扯连神机的衣袖,在他看向自己时,干咳两声,不在意似的问:“那你给我备注了什么?”

连神机静静的看着她。

他没说话,陆容心头有点躁意,又坐直了身子。

再次问了一遍:“备注了什么?”

连神机目光将陆容自上而下打量一遍,挑了挑眉,反问:“这个重要吗?”

陆容张了张嘴,道:“重……也不重要。就随口一问,你不说也没事。”

这话一出,陆容就跟在说服自己似的。

“对,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备……”

“我困了,要补会儿觉。”

不给连神机机会说完,陆容率先开口,靠着椅背,双手环抱于身前闭上眼睛。

拒绝听到的模样。

连神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无声的勾了勾唇。

前面的赵子靖:“………”

为什么不问他备注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应该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就离谱。

……

有了定位的指路,傍晚十分,陆容三人终于到了无相村所在的山头。

但他们走的这条路,到了山脚,居然没有向上的路了。

于是连神机找了个隐蔽都地方停好车,然后三人各自收拾了一些必须的物品装进包里,就准备离开。

赵子靖将陆容喜欢吃糖记进了心里,不忘提醒连神机道:“你别拿错了包,装吃的那个包才是你该带的。”

连神机冷冷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的都是“需要你废话吗?”的意思。

陆容看了会儿地图,等他们拿好东西后,就离开。

她身上十分轻松,连神机直接给她带着她的包了。

赵子靖也不甘落后,又想给陆容拿着她随身的那个包。

可他不知道,这个包,陆容一直不让别人碰,时时都是自己带着。

赵子靖就好奇的问:“容容,你那包都有点老旧了,怎么还用着呀?”

陆容淡淡道:“一个朋友送的。”

“你很重要的朋友?”

“嗯。”

陆容低垂眉眼,看了眼自己的包,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神色难得的平和宁静。

赵子靖有点怀疑,扭头就问连神机:“不会是你送的吧?”

连神机神色微动,目光闪了闪。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容就已经冷淡道:“不是他。”

连神机低声笑了下,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陆容的目光温柔了些。

这看的赵子靖纳闷极了。

连神机对这个怎么不生气了?

赵子靖嘀咕陆容:“这可真是怪了,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连神机呢。”

他清了清嗓子,又问了个他好奇已久的问题。

“容容,那你的手机呢?瞧着也很旧了,怎么不换个新的?”

陆容微微皱眉,目光毫无温度的盯了眼赵子靖。

赵子靖若有所觉,这次非常聪明的拉出了连神机,一把勾住连神机的脖子,指着他道:“他也想知道!”

陆容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

连神机用力甩开赵子靖的手。

对上陆容的目光,他:“……有一点。”

陆容抿唇道:“别人送的。”

赵子靖吃惊道:“什么人送的啊?你居然能一用就是这么多年都不换??”

陆容一脸里冷漠,并不想说话。

连神机盯着陆容的包,冷不防问道:“都是同一个人送的?”

语气里带着种紧张的确认。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

连神机微怔。

可随即,他面上露出点笑意,低低笑了起来。

赵子靖眼睛微微睁圆,震惊的问:“不是吧?这你居然能笑得出来?”

连神机悠悠道:“儿时玩伴,感情好很正常,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赵子靖:“???”

这是连神机能说的出来的话?

他有点怀疑此刻在他面前的到底是不是连神机了。

而且,凭什么对这个“儿时玩伴”不生气,到他这儿就生气?

想到这儿,赵子靖就生气了:“这不公平,针对我是不是?”

“你太吵了,闭嘴。”陆容倏地冷冷说道。

赵子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无比顺溜的道:“好嘞容容!没问题容容!”

赵子靖:“………”

这不是他。

陆容收回目光,单手抄进衣服口袋里,摸到了里面的手机。

是同一个人送的没错。

她却忘了那个人是谁。

这是从一年前,她自金三角秘密监狱那里死里逃生后开始的。

那场事让她忘记了很多事情。

连正坤说,这是正常现象。

可陆容不信,她总觉得连正坤有什么秘密在瞒着她。但她还没来得及查,连正坤就失踪了,她不得不先找连正坤。

陆容想着,眼底也溢出些烦躁的戾色。

陆容却没发现,连神机一直在望着她。

目光扫过她的那个包,又移回到她身上,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笑意愈深。

这短暂的插曲过后,三人加紧时间赶路。

月上中天时,他们终于赶到了无相村。

但此时的无相村,已与陆容在回溯法阵里看到的大不相同。

323.天盟三当家程晗 三人在离无相村的入口还有一小段的距离时,就已经停了下来。

陆容皱眉看过去,过了二十五年,无相村的建筑模样还是一样古老久远,半分都没有变化。

但入口处却有着十几个身着便装,装备精良的大汉站岗,个个凶神恶煞,都是不好惹的样子。

单单只是从他们的形貌上看一眼,都能看出他们绝对是刀尖上舔血的佣兵。

而且,陆容还看到进了无相村大门,有几座临时建成的塔哨。

虽然月黑风高,夜色浓重看不大清塔哨上的情况,但陆容能打包票,上面绝对有重型武器。

连神机锐利视线打量了眼周围,几秒后,他皱眉,压低声音与陆容和赵子靖道:“这附近有***,能发现的有三点钟、五点钟、六点钟、九点钟和十二点钟方向。”

其他的,连神机暂时没发现。

能确定的是,暗处的人只会比他想的更多。

赵子靖听后,咋舌道:“什么情况?这些人……都是冲着无相村的墓来的??”

“显然。”

陆容冷声道。

想了想,陆容没拿出手机。

只怕她一打开手机屏幕,亮光会立即暴露他们所在的位置。

陆容倒是能肯定,这些都是程晗的人。

可程晗还不知道她,便是这些人不可能伤害作为天盟四当家的她,也得这些人先知道她的身份才行。

赵子靖搓了搓手,紧张的问:“那现在怎么办?”

连神机瞥他一眼,不放过每一个怼他的机会。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赵子靖:“……”

他厉害,但他又不傻,再厉害还能低得过子弹吗?

想想也不可能啊!

连神机眉峰紧锁,迅速思索着进去的办法。

片刻,他说道:“联系卓姆,让她出来把我们带进去。但是……”

他看了看四周,目光扫过那些狙击手在暗中藏的位置。

“——手机亮光会暴露我们的位置,他们恐怕会二话不说就开枪,我们先去一个安全的位置再联系卓姆。”

赵子靖连忙点头:“这个办法可以。其他的,等进了无相村,我们再想办法。”

陆容觉得也是。

三人一拍即合,悄无声息的离开。

等找到安全的地方,陆容又迟疑起来。

通知卓姆,就算能进无相村,也不一定安全,程晗的人控制无相村,又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不怎么可能会让几个外族人进去。

通知程晗的话……她到时候又没法对连神机解释。

赵子靖见陆容在出神,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容容,你在想什么呢?”

陆容猛地回神,同时对上连神机关心的神情。

她瞬间有了决断。

她冒险可以,连神机不能冒险。

陆容便道:“稍等。”

她拿出手机,点出卓姆的联系方式,给她发了条信息过去,随后又迅速切出程晗的页面。

“我到了无相村入口。你不许过来,把你安插在入口的人全撤了,尤其是那些狙击手。”

连神机和赵子靖都站在陆容的对面,都没去瞥陆容的屏幕页面,耐心的等陆容发完。

陆容刚给程晗发完,卓姆就打来了电话,非常震惊的问他们怎么还是来了。

卓姆深知无相村最近的情况,怕陆容三人有事,话都没顾上说几句,立马表示来接陆容三人。

才挂了卓姆的电话,程晗的电话也随之打过来。

陆容在连神机面前,面不改色的挂断。

程晗不放弃,紧接着消息轰炸。

“小四!你真的在无相村入口??”

“等着,三哥这就去接你哈!”

“那些人都是个没脑子的,我去之前,你要是受了委屈,不用忍啊!”

附带了一张狗头的表情包。

陆容黑着脸迅速回了句:“你别来。”

她暂时还不想面对没法跟连神机解释的尴尬境地。

发完消息,陆容淡定的收起手机,“好了,走吧。”

连神机忍不住多看了陆容一眼。

他觉得陆容有点奇怪,但具体奇怪在哪儿,又说不上来。

算了,总不会是瞒着他搞什么事情。

……

与此同时。

无相村族长居所,正堂内。

最前方的宽大座椅上,懒散斜靠着的男人突然猛地起身。

他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五官轮廓深邃,面庞是很有异国特色的俊美,一双湛蓝眼睛幽深而冷淡,偏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风情又浪荡,撩人不自知。

当他站起来时,才令人惊觉他身形高大而笔挺,气势陡然一变,机具压迫力。

堂下还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已经四五十岁,鬓发半百,颇有仙风道骨、淡然若水之风。

一个则年轻些,三十来岁,穿着无相村当地的异服。

这两人,后者正是无相村的新人族长,前者却是一名玄师,名叫易明道。

如果有玄师界的人在这里,就会惊骇的发现,这叫易明道的玄师,正是十八年前隐退的三奇门高层,如今为数不多的地字级风水师。

在地字级风水师里,易明道属于还有时间和机会突破天字级的那类,因此他曾经在玄师界很有地位。

此刻,随着堂上男人的突然动作,无相村族长和易明道都朝他诧异的看过去。

在看到男人面色非常明显的惊喜时,两人都很错愕。

因为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这位爷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高深莫测。

易明道就问道:“程当家,不知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激动?”

堂上的男人,正是程晗!

易明道是知道程晗的身份的,对他也就格外客气,其他人则是因为怕程晗。

程晗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意识到自己在两人面前的失态,干咳两声,故作淡定道:“我现在有事,你们继续商量你们的。”

族长微愕:“程先生,可是后天的行动……”

“都说了有事,耳朵聋吗?”

程晗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收起手机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也不管两人是何反应。

开玩笑,他马上就要成为天盟里第一个线下见到小四的人,这不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哼,回头他要好好跟上头的两位炫耀。

至于小四不让他去之类的,笑死,根本不可能不去。

程晗走后,族长立即看向易明道,露出为难都

的表情。

易明道神色有些沉,片刻后,他道:“那就明天再说吧。”

……

另一边。

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回到无相村入口时,刚好碰到来找他们的卓姆。

但卓姆被入口处站岗的人给拦住了,对方怎么都不愿意放卓姆出来。

陆容看的皱眉,正想着要怎么办,不远处无相村的入口,突然出现了几个熟悉的人。

“你们在做什么呢?”

这声音也有点耳熟。

陆容和连神机同时看了过去。

看清楚人时,他们:“……”

赵子靖眼睛睁大:“那那那……那不就是……”

324.我认识你们的老大 只见无相村入口处,又多了一行人,与在正门站岗值守的那些人如出一辙,一看就是一起的人。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来人为首的是两个男人,一个面带厉疤,五大三粗,模样比之其他人更凶神恶煞;另一个面相普通,身量清瘦,周身气势却一点也不比身边人差,看着人时笑眯眯的,犹如笑面虎。

问题是……那个面带厉疤的男人,正是他们在旅店里见过的那个!

当时连神机将他揍得很惨,手都折了,此刻对方也的确手上带有石膏,不便行动。

看清楚他后,陆容三人:“……”

尤其是陆容,简直无语。

所以布鲁特,是程晗的人?

陆容再想起程晗白天跟她吐槽,说他的得力下属被人揍了,他要是逮到人,非的揍回来的事,更是脸都黑了。

就……也是很服气。

无相村入口处,卓姆见到来的布鲁特和克利斯,脸色都有点白。

闯入无相村的外族人里,顶属他们是最不好惹,脾气最差的,而且也不愿意让其他外族人再进无相村。

这下难办了。

怎么偏偏碰见他们了?

一旁站岗的人看见布鲁特和克利斯,恭敬的打了个招呼,用夹生的华国语言回道:“老大,这个女人说她有朋友要来,想出去接人。”

“接人?”

布鲁特打量卓姆一眼,冷笑了声。

“接个屁的人!没听到我家头儿和你们那个废物族长说了,从今天开始,无相村不得出入了吗?!”

卓姆身子抖了抖,想起陆容等人,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可他们是我很好都朋友。我保证,他们不会打扰到你们的事,住几天就走。”

“他们?”

克利斯注意到这两个字眼,玩味的笑了下,意味不明道:“那你的朋友倒是不少。”

布鲁特不耐烦的道:“克利斯,别跟她废话。老大说了不再让人出入,就不能。再说,哼,要是让我见到出入十万大山的人,我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他看见自己受伤的手就生气。

但他现在也没办法离开无相村,更是找不到那三个卑鄙狡猾的华国人,只能将气撒在别人身上。

克利斯明白布鲁特在想什么,晤了声,道:“那就这样吧。夜深了,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给老大办事。”

说着,克利斯勾着布鲁特就要走。

站岗的人见此,凶巴巴的朝卓姆道:“你!赶紧回去!”

“啊这……”

卓姆出来的急,没带手机,也就没法告知陆容。

她实在怕如果自己回去了,陆容三人却又正好到了,和这些人起冲突怎么办,对方可是有枪的。

卓姆小心道:“这样,我就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行不行?”

“不行!”

那几人不耐烦了,见卓姆还不走,操起拳头来就要动手,还有人直接给手里的枪上膛。

那声音听的卓姆脸色煞白。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冷淡声音。

“住手!”

听到这声音,要走的布鲁特和克利斯顿了下。

布鲁特愣了愣,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突然想到什么,他立即转过身去。

卓姆也愣了下,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自夜色里走出,又快又稳的朝他们这边过来。

看见他们,卓姆眼睛顿时睁大。

布鲁特眼睛也瞪大了,马上认出了人,怒道:“居然是你们?你们还有胆子到老子面前来?!”

克利斯敏锐的察觉到什么,问:“这三人难道就是让你的手折了的人?”

布鲁特磨了磨牙,气冲冲的点头,大步往前走。

克利斯顿时皱眉,看陆容三人的眼神不善起来。

很快,陆容他们就到了无相村入口处。

看着这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以及布鲁特和克利斯,陆容微微皱眉。

卓姆这下就急了,连忙道:“陆小姐,连三爷,你们是来无相村玩的是不是?真不巧,我们无相村现下有贵客,不太方便,不如您三位先回去,改天我再邀请您来玩个痛快?”

卓姆边说,边疯狂朝陆容眨眼示意,让他们快走。

这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不能得罪啊!

岂料,陆容和连神机、赵子靖还没说什么,布鲁特已经走上前来,一把将卓姆用力推开。

“走?你们在想屁吃?!老子不去找你们,你们倒找上门来了?”

他一抬手,周围人反射性噌噌上膛,举起手里的枪直对着陆容三人。

“敢动老子,你们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今天老子就让你们知道,谁才是不能惹的那个!”

卓姆砰摔到地上,摔的头晕眼花的。

听到布鲁特这话,她心里一个咯噔,顾不上自己就要给陆容三人说情。

但下一刻,布鲁特又恶狠狠的看向她,“你也是和他们认识的?他们敢揍老子,老子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你!”

卓姆傻眼了。

什么情况?

陆小姐他们揍了眼前这位煞星??

她没听错吧?!

在他们动枪时,连神机就已经想也不想的挡在陆容面前,眸光一厉。

早知会在这里碰到,他当初在旅店就应该斩草除根!

赵子靖警惕的打量周围,挡在陆容一侧,“有杀气。暗中的那些狙击手像是要动手了。”

陆容皱了皱眉,扯了下连神机的衣袖,示意他让开些。

随后,她看向气势汹汹的布鲁特,冷笑一声:“我认识你们的老大。”

话出,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所有人都愣了下,包括连神机与赵子靖。

陆容面无表情道:“我劝你现在就去找你们老大问清楚。不然,我替他教、训、你。”

事实上,在程晗加入天盟后,程晗身边用的人,本应由游白挑出来训练调教,确保底子都干净,不会有异心后再用。

可这些都是程晗身边的老人了,陪着他打江山出来的,意义不一样。

是以程晗当初没怎么舍得换。

但如今看来,程晗的人,是该清一清了,免得日后给程晗招惹祸端。

短暂的死寂,最终消弭在布鲁特等人猝然的讥笑中

“你说什么?你认识我们老大?”

“就你?你知道我们老大是什么人吗??”

“这年头,攀亲戚都流行这样攀了吗??”

旁边的人笑得肚子疼,布鲁特和克利斯愕然过后,更觉荒谬可笑。

他们老大程晗,可是G洲天盟三当家,就眼前这么个小姑娘,八辈子都不可能见得到他们老大的好吗!

布鲁特不屑道:“你要是认识我老大,老子跪下对你喊爸爸!”

325.程晗,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陆容神色喜怒难辨,看布鲁特的眼神凉飕飕的,犹如在看一具尸体。

听到他那话,她舌尖抵着下颚玩味的笑了声,“你这要求,我很难不答应。”

还在地上的卓姆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容,一骨碌爬起来。

“不是!陆小姐,冷静冷静!”

这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

卓姆赶紧看向连神机,“连三爷,您快劝劝陆小姐!”

连神机没应卓姆,一直望着陆容。

陆容神色间张扬又野,嚣张极了,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也看的他心痒痒的。

连神机问:“想揍他?”

陆容点点头。

连神机就笑了起来,“好,我给你镇场,你想揍谁就揍谁。”

听到这话的卓姆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

正要开口说什么的赵子靖:“???”

连神机你认真的吗??

这种情况,你不想着怎么解决,还火上浇油???

他连忙低声道:“真干起来,对方有枪,是个不小的麻烦啊!”

连神机陡然将赵子靖的头按下去,掐着他后颈,声音低沉,吐出两个字:“闭、嘴!”

赵子靖差点骂出一句脏话,想挥开连神机的手,无奈连神机稳如泰山。

陆容看连神机一眼,眉头微挑,啧了声。

对面的布鲁特就忍不住了,不可思议的道:“你们还他妈敢想揍老子第二次??”

硬了,他拳头硬了!

布鲁特当即就撸起袖子来,只能用一只手也没关系,他一只手就能解决那个小姑娘!

克利斯漫将手环抱于身前,漫不经心道:“直接一枪毙了他们,别惊动老大。”

布鲁特刚举起来的拳头顿了顿。

说得对。

布鲁特冷笑一声,立马掏出枪。

但他还没上膛,一抬头,就见几步外的陆容朝他缓缓抬起手,又停在半空中。

随后,在布鲁特面前,陆容那只手的中指那——冷不防竖了起来。

竖了起来……

中指???

布鲁特顿时大怒:“你他妈敢羞辱我!!”

“不不不。”

陆容晃了晃手指,悠悠道:“这是国际友好问候手势。你要动枪是不是?那这个手势就会变成……”

她微微一笑,在众人的目光里,中指朝下比了比。

连神机没忍住笑出声。

卓姆也没忍住,但见周围人嗖的朝她看过来,她立马捂住嘴,眼睛滴溜溜的转。

“你他妈……”

布鲁特果然被激怒,将枪往腰后一别,立马冲向陆容,一拳重重砸向陆容。

陆容面色笑意瞬间消失,几步倏地走出,往旁边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踹上布鲁特的后膝。

布鲁特反应不及她快,噗通一声,以山崩地裂之势直接跪在了地上。

力道之大,布鲁特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要裂开了。

他顿时疼出了尖叫。

“布鲁特!”

克利斯脸色一变,立即拔出身上的枪。

但陆容的速度却比他快,只见她手探入自己的包里,再拿出来时竟也是一把枪,瞬间抵在了布鲁特脑门上。

冰凉触感令布鲁特浑身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容,反射性摸到后腰枪上的手都不得不停住。

周围人这下脸色都变了,齐刷刷举起手里的枪正对着陆容。

连神机立即甩开赵子靖,上前到陆容身边。

陆容嗤笑一声,目光毫无温度的看着布鲁特,“以为就你有枪?”

又看向明显能做主的克利斯。

“不想让他死,让你的人放下!”

克利斯脸色阴沉,没说话。

连神机就直接夺过布鲁特的枪来,脸色都没变一个,直接上膛往布鲁特的腿上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伴随着布鲁特的闷哼,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里乍开。

克利斯脸色顿时冷下来,周围人也被激怒。

连神机视若无睹,枪管微偏,指着布鲁特的心脏。

他神色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悠然自在,声音低沉又带着股散漫。

“我不太喜欢别人拿枪指着我的人。”

布鲁特忍痛怒道:“你等着,我老大一定会宰了你们!”

“呵。”连神机嗤了声,眸底杀意难掩,“那我等着。”

话才落,他就要开枪。

克利斯瞳孔微缩,脱口而出:“住手!”

连神机眼皮翁动,看向他。

克利斯闭了闭眼,示意周围人放下枪。

“可是……”

“放下!”克利斯怒道。

周围人咬了咬牙,愤愤的瞪着陆容和连神机,不甘心的放下。

连神机看向陆容。

陆容就淡淡道:“去通知你们老大,让他来领人。”

本来,陆容还打算低调的在无相村办完事就走。

但眼下,见和连神机动过手的布鲁特居然是程晗的人,她半分息事宁人的想法都没有。

克利斯盯着陆容,扯了扯嘴角,“希望你是真的认识我们老大,否则……”

这话还没说完,他后面就响起一道声音。

“你们做什么了?!”

克利斯和周围人一愣,猛地回过身去。

不远处,程晗正朝他们这边快步走来,身后还跟了一些人。

程晗此时的脸色并不算好,尤其实在看到面前这一幕后,更加差。

那些人却眼前一亮,纷纷喊了声老大,被枪指着的布鲁特更是在程晗快步过来后,立马跟看见亲人似的,呲牙咧嘴的大喊。

“老大!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揍的我,他们现在居然还敢揍,男的揍完了女的接着揍,太过分了!!”

赵子靖暗道不好,凑到陆容和连神机身边,不动声色的护着陆容。

卓姆一见程晗,脸色也煞白,满脑子只剩下完了完了的念头。

程晗走过来停下,没有先理布鲁特等人,而是迫不及待的看向陆容三人。

哎,怎么还有三个呢??

哪个是小四啊??

陆容微眯起眼打量程晗。

这是她第一次见程晗,过程委实不算多愉快。

她见程晗先看了看连神机,又看向赵子靖,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周围的人立马扬眉吐气起来,仿佛预见到他们下场将会多么的凄惨。

然而,下一刻所发生的事情,却是令他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只见程晗缓缓抬手。

陆容以为他认出自己了,也抬起手来。

结果程晗的手却绕过了她,突然抓住连神机,在连神机措手不及的错愕目光里,兴奋的扑上去抱住连神机,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小四你肯定不是普通人!这脸,这身段,这气质,啧啧啧,果然很符合你的形象啊!”

“小四,你也太不厚道了!长这么好看,怎么不早说呢?”

边说边激动的对连神机上下其手。

周围人都傻眼了。

赵子靖也傻了。

连神机怔了下,俊脸顿时又黑又冷沉,眸中杀气翻涌。

但比他动作还快的是陆容。

陆容猛地上前拽住程晗衣领,用力将他拖了下来,忍无可忍的一脚狠狠踹上去。

怒吼道:“程晗!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326.朋友妻不可欺 “卧……槽?!!”

程晗猝不及防。

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踹了出去,惯性的往前扑。

在他面前,就是卓姆和他的手下人,他们眼皮子跳了跳,不约而同的赶紧闪开。

于是程晗毫无悬念的与满是碎石沙砾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还是俊脸着地。

那一瞬间,程晗疼得几乎面目扭曲。

更扭曲的是他屁股,疼的他龇牙咧嘴,痛呼出声。

周围人见状,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为什么,敬畏的往后退了一步。

程晗脑子懵了一瞬。

堪堪回过神,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第一反应是惊恐的朝克利斯喊:“快快快!拿镜子!爷要赶紧看看爷的俊脸有没有破相啊啊!!”

克利斯:“……”

克利斯咽了咽口水,头皮发麻的抬手指了指程晗的后面。

“老大,你你你……”

“愣着做什么?镜子啊!”程晗怒道。

这话才落,陆容的拳头紧随而至,一拳就将程晗给打懵了。

“镜你妈镜!”

陆容自觉高冷,一般不说脏话。

——除非她忍不住。

“你手下动我的人,你他妈也碰我的人??”

“我不揍你,你就觉得见我不圆满了是不是??!”

程晗这时候回过神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众多手下面前被踹了一脚,还是被一个小姑娘给踹的,有多么的丢人,气的他顿时抓住陆容的手,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爷不打女人,你逼……”

话没说完,程晗突然反应过来陆容的话。

见她?

他今天见得不应该是小四吗??

——等等!

见小四??见眼前这姑娘??

程晗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眼睛慢慢瞪圆,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容,一个同样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进他脑海里。

陆容冷笑一声。

程晗哆嗦了下,试探的叫:“小……小四?”

“小你妹!”

陆容猛地甩开程晗的手,气的直接动手。

这下程晗人都呆了,连还手的念头都不敢有,被陆容揍的直惨叫,上窜下跳的躲。

“疼疼疼!”

“你真是小四?你怎么是女的啊??”

“别打脸别打脸!!”

“错了,我真不是故意认错人的,你没跟我说你是姑娘家啊!!”

程晗觉得冤枉极了。

他过来的时候,眼睛往人群里一扫,压根就没有想过陆容,那剩下的人里,除了最惹眼,最好看的连神机,他还能看谁啊?

周围人看到,几乎都原地石化。

尤其是负伤的布鲁特,很受打击的瘫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被追着揍的程晗,开始怀疑人生。

那真是他的老大?

老大你清醒点,那是揍你兄弟的人啊!

赵子靖见陆容下手丝毫不手软,像是把程晗往死里揍,心尖直发颤。

他默默看了眼连神机,又默默往旁边移了一步。

太可怕了!

这样的陆容,他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以后他一定要珍爱生命,远离连神机!

卓姆颤颤巍巍的到连神机身边,声音都在发颤:“三……三爷,陆小姐再打下去,怕是……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卓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在无相村的这段时间,对程晗等人的印象很深刻,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她在看陆小姐将亡命之徒的头头当孙子似的揍。

就当作是一场梦,醒了还是很魔幻。

连神机定定望着生气的陆容,被程晗占便宜的那最后一点怒意,都随之烟消云散。

在陆容又踹了一脚程晗后,他上前极快的拉住又要继续的陆容。

陆容头也不回的怒道:“你放手,我今天要清理门户!”

程晗身子一抖,委屈的看着她,“我也没干什么啊,不就是认错人,又摸了几把吗?小四,我连他衣服都没扒开呢!”

陆容下意识的回头看,果然就见连神机外套上的拉链都被拉开一半了。

陆容脸都绿了。

她一点点的攥紧手,咯吱的脆响听的程晗心惊胆战。

陆容被生生气笑了,恶狠狠的盯着程晗:“扒衣服?你还想扒他衣服?程晗,老子今天不扒了你的皮,以后我跟你姓!”

程?已危?晗:“!!!”

眼见陆容就要动手,他连忙抱头鼠窜,求生欲爆表。

“错了错了!”

“所谓朋友妻,不可欺。小四,我发誓,我要知道他是你对象,肯定什么都不做啊!!”

“你!!”

陆容抬腿就要踹。

连神机听到程晗的话,终于觉得他顺眼了点,连忙拉住陆容。

“陆容,他长记性了。”

“对对对!”程晗疯狂点头。

陆容深吸一口气,暴躁的将脚边石块踢飞。

再看向连神机时,她压了压脾气,伸手将他衣服拉拢,拉链拉到最上方。

连神机温和的望着陆容,等她弄完,才道:“天色都晚了,你再生气,耽误的该是自己的休息时间了,不值当。”

程晗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陆容,见她应该是暂时没有揍她的意思了,干笑着凑上来,卑微道:“对对对,小四,以后再揍我,以后再说。”

想到以后二字,程晗欲哭无泪。

完了。

这要让裴长庭和游白知道,他把小四惹生气了,尤其小四还是个姑娘,他们不得也活剥了他?

程晗觉得自己的前途有点渺茫。

可想归想,程晗看陆容的眼神又稀罕起来。

陆容冷哼一声,瞪了眼程晗,语气很凶的警告道:“以后给我离他远点!”

程晗忙不迭举双手表忠心:“一定一定!”

赵子靖看的目瞪口呆。

程晗躲过一劫,这才有心情去管自己的手下,结果一转身,就对上他们清一色跟见了鬼似的目光。

程晗顶着张鼻青脸肿的脸,尴尬的干咳两声,“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

众人一激灵,连忙作鸟兽散。

克利斯感觉自己浑身的皮都紧实了,“老大,那布……布鲁特怎么办?”

“布鲁特?”

程晗一愣,这才想起来人。

扭头一看,布鲁特都快因失血过多昏过去了,奄奄一息。

他大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布鲁特气若游丝:“是……是……”

“我干的。”陆容冷冷开口。

程晗一噎,变脸如翻书,义正言辞的开口:“他惹你生气了是不是?干得漂亮!”

连神机忽然道:“之前揍他的是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程晗现在都快对连神机有阴影了,警惕的后退一步:“难道他也……也扒你衣服了?”

连神机:“……”

连神机皮笑肉不笑道:“因为他调戏陆容。”

“噢,原来是这样……”

程晗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脸色可怕的阴沉起来,问:“我家小四的名字叫陆容?”

连神机悠悠的点点头。

“………”

程晗顿时暴走:“布鲁特,你他妈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布?将危?鲁?即将被揍第三次?特:“……”

327.她只心疼我 最终,布鲁特被抬回去医治的时候,人差不多只剩下出气。

周围站岗的人早就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走不了的,看着程晗时直哆嗦。

克利斯沉默了下,压下眼底的晦暗,问程晗时,声音都有点沙哑。

“老大,那后面布鲁特……”

程晗摆了摆手,面无表情道:“留着口气,让他安安分分躺着!”

克利斯咬了咬牙,应了句是,就被程晗直接赶走。

走时,他下意识的看了眼陆容,神色有些阴郁。

但还没收回目光,就对上连神机冷厉的视线。

他愣了下,连忙回过头去离开。

大部分人走后,此地除了陆容三人,就只剩下程晗和卓姆。

对于卓姆而言,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很魔幻,她到现在都很懵逼,开口时也迟疑和茫然。

“陆小姐,那……那您是……在无相村住下了?”

“当然了!”

程晗不等陆容回答,就一口咬定,随后看向陆容,嘿嘿笑了两声。

“小四,走,我那儿还有干净的住所。”

陆容看他还有点扎眼,翻了个白眼,淡淡嗯了声。

程晗连忙要给陆容带路。

卓姆懵了:“陆小姐,那我……”

“你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程晗不耐烦的道。

大概是因为卓姆和陆容认识,他对卓姆的语气比之前可好上太多了。

卓姆:“……好,好的。”

陆容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拉着连神机就走。

赵子靖打量了眼程晗,一声不吭的跟着。

而就在这么会儿工夫,陆容已经因为敢对程晗动手,程晗居然还没有反抗,在无相村有相当可怕的名声,路上遇见不少人,见着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掉头就跑,停都不敢停。

程晗这就不高兴了:“我家小四多漂亮啊!有什么好怕的?”

“还不是因为你。”

陆容凉飕飕的开口。

程晗顿时闭上嘴。

没一会儿,他眼神又忍不住在陆容和连神机身上来回飘,示意陆容过来些,边走边小声问:“小四,这真是你相好的啊?”

陆容:“……不会说话就别说。”

程晗挠挠头,又问:“老大和二哥他们知不知道你是姑娘?”

“不知道。”

程晗眼睛一亮。

他是天盟第一个知道的啊!

这他可得记下来,回头好好炫耀炫耀。

想着想着,程晗又忍不住道:“小四,你早说啊。我还记得二哥教你的时候,给你订的训练计划,那叫一个惨无人道!要是早知道你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着也不能那么对你啊!”

不知道陆容是女儿身的时候,他们三个虽然非常纵容陆容,也宠她,但从来都没在那些训练上放过水。

也不知道陆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要是早知道,他们天天琢磨怎么把小四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都来不及呢,还有各种小裙子、首饰、包包,听说小姑娘都喜欢那些,别的小姑娘有的,他们小四不能少,还得更多。

想到这儿,程晗眼睛一亮。

他仿佛找到了除了赚钱以外的人生新乐趣。

陆容被他的眼神顶的有的恶寒,活动了下拳头,“没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别怪我抽你。”

程晗:“……”

就算是个姑娘,果然也还是小四的脾性没变。

程晗叹口气,走着走着,又凑到连神机身边,感同身受的拍拍他的肩膀。

“兄弟,你和小四相处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吧?不过没关系,小四人还是好的。”

赵子靖眼睛瞪大,仿佛听到了什么鬼话,一副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看着程晗。

连神机拍开程晗的手,非常淡定的,语气里带着种若有若无的炫耀:“她不打我,只会心疼我。”

程晗:“……”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吗?

硬了,拳头硬了。

没多久,程晗就带他们到了住所。

程晗道:“还有两间,小四,你自己住一间,让他们两个男人住一间。我就在往前走五十米外的那间,你有事就喊我,我肯定第一时间到,周围还有巡逻的人,你有事也可以叫他们,我让他们全部听……”

陆容不给他机会叭叭完,头疼的打断道:“我知道了。现在我想休息。”

程晗遗憾的停住话:“那好吧。”

他目送陆容进去后,又友好的同连神机和赵子靖打了声招呼后,勾唇一笑,转身离开。

赵子靖道:“这人还挺好相处的,跟他那些下属不一样。”

连神机瞥他一眼,跟看傻子似的。

“那是因为陆容。”

说罢,他看眼程晗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眯起眼。

看来,小姑娘又瞒他了。

……

程晗回去后,就有人来给他上药。

但程晗顾不上这个,非常激动的打开微信,将裴长庭和游白拉到一个新的群聊里,开始消息轰炸。

“大事件!大事件!”

“我见到小四了!”

他上面还发了不少表情包,但唯有“见到小四”这句,立即引出了裴长庭和游白。

“??”

无他,陆容真实相貌在天盟里,绝对是高居首位,最令人好奇的事情。

程晗激情发言:“小四可好看了!!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见到小四后我才知道,这趟华国真他妈的来得值啊!!哈哈哈哈,你们没来,绝对后悔,小四她是真好看啊啊啊!”

此时,裴长庭和游白还没有意识到,程晗用的“她”,而不是“他”。

裴长庭:“激动什么?天盟的当家,那必然是各方面条件都一流,样貌也是门面担当,就比如你二哥,出去后谁不得赞一句老天追着喂饭吃的小白脸?”

游白:“………”

裴长庭:“咳咳,就只是个比喻。”

程晗后知后觉,发出灵魂一问:“可你不是一直想包养他吃软饭,免得被别人抢先一步的吗?”

裴长庭:“……”

这话没法接。

游白:“………”

游白:“裴、长、庭!”

单看这,裴长庭丝毫不怀疑,如果游白在他身边,能把他生拆了。

裴长庭赶紧转话题:“不是说小四吗?老三,小四到底长什么样子?”

程晗的注意力果然又回到了这上面。

“嘿!你们绝对想不到!”

“什么?”裴长庭问。

程晗:“小四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

这条消息一发出去,屏幕上诡异的寂静了一瞬,就像裴长庭和游白都瞬间陷入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呆滞中。

好半晌,最先发出消息的居然是游白。

“你是说真的?!”

328.自我焦虑油然而生 字里行间能明晃晃的看出游白的震惊。

要知道,他们四个人里,游白一直是最淡漠、最稳的那个,之前不管遇到什么大事,哪怕被仇家追的穷途末路,脸色都没变过。

此刻能有这样的情绪波动,属实是太过震惊了。

裴长庭的消息紧随其后:“你确定小四是姑娘???”

程晗终于满足了,淡定又欠揍的回:“明天你们给她打视频电话不就知道了?不过现在不行,她赶路太久,已经休息了。”

屏幕上又诡异的寂静了一瞬。

程晗看着屏幕傻笑。

看看,就算游白算是小四的半个师傅,裴长庭跟小四联系的最多又怎么样?

到最后,还不是他第一个见到小四?

嘿,这就叫天选之子!

好半晌,裴长庭和游白才算是反应过来似的。

这一回神,裴长庭就炸了:“要死要死!我怎么记得之前老二带小四的时候都是往死里训呢?!”

游白:“……”

何止是往死里训。

作为天盟的四当家,必然要各方面条件都优于天盟的人。

换句话说,天盟名下的人要进行的训练,陆容要进行,天盟名下的人不需要进行的训练,陆容也要接受,只能做到最好。

这过程里有多艰难痛苦,可想而知。

更别提,游白记得,他收到的来自陆容的训练数据,一直都是最好的。

要是早知道陆容是个姑娘……

游白在群里默默发出一条消息:“明天,我跟小四道句歉。”

裴长庭想想都要心疼死了:“都怪你都怪你!你之前怎么就不知道放放水?!”

游白:“……那时候我不知道。”

程晗啧啧两声:“小四现在可没空理你们呦。”

裴长庭:“??”

游白:“?”

程晗不慌不忙的扔出一个炸弹:“人小四现在天天和对象在一起呢,哪儿有空理你们?”

游白:“???”

裴长庭:“!!!”

裴长庭立马打来群电话,游白紧随其后加进去。

程晗一接通,裴长庭声音几乎能震聋他的耳朵。

“什么情况?!你不是说小四才成年吗?!怎么就有对象……不是,早恋了??”

程晗捂了捂耳朵:“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有两个男人跟小四一起来的,其中一个,小四护的可紧了,我就是摸了两把,小四差点揍死我。嘶……我这脸现在还疼呢!”

裴长庭:“你还敢惹小四生气?!”

程晗:“………”

他就知道。

游白凉飕飕的声音突然道:“我想起来很久没和你切磋了,你离开华国后先来找我。”

程晗:“………”

“不对。”

还是裴长庭会找重点,气道:“老三,你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吗?这要是我,我把你吊起来抽。”

程晗委屈极了:“那我不是对二哥一点想法都不敢有吗?”

裴长庭:“……咳咳。”

游白:“……”

“再说了,我以为他是小四呢,认错人了才激动的抱上去的。”

裴长庭有点懵逼:“所以他真是小四对象?”

程晗:“八九不离十。”

电话那头,裴长庭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还没来得及高兴天盟终于不是和尚庙了,下一刻,热乎劲儿都还没过去的小四,就有主了?

不行,他不接受。

作为G洲八卦老板,裴长庭严肃道:“明天,不,现在,你赶紧去弄清楚,那男的是谁,什么背景,凭什么追我们小四!”

堂堂天盟四当家,要是有了对象,那不得是G洲一等大事?

可不能草率了事。

游白赞同的嗯了声。

“………”程晗满头黑线,非常有自知之明的问道:“老大,我这个点去找人家,你是真不怕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还是唯恐小四弄不死我?”

裴长庭这下更加大惊失色:“小四那么护着?连自家兄弟都下手?”

程晗一听这话,感觉终于找到了家人。

委屈的都想抹眼泪:“是啊!呜呜呜,我英俊的脸庞,都青了!这要是破相了怎么办?那以后,我这天盟第一帅哥的位子,不就得退位了?”

裴长庭:“………”

游白:“………”

很难不赞同小四揍他。

这要是换他们,他们也那么干。

裴长庭都无语了:“这是一等要事吗?!”

“怎么不是?”程晗据理力争,“要是没有了美貌,那我不就肤浅的只剩下脑子和钱了?”

裴长庭:“………”

游白:“………”

“等等……”程晗突然反应过来,“——本来只想给小四攒彩礼的,咱三都不娶老婆,总不能小四也不娶,不然天盟真成和尚庙了!可现在小四变成了姑娘,那我攒的就是嫁妆了。”

“完了完了!嫁妆得多少才合适啊?这我不清楚啊!”

程晗感受到了浓浓的焦虑。

裴长庭和游白这么一听:“………”

裴长庭糟心道:“攒你妈的攒!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行,小四不能那么草率,好歹再多挑挑啊!而且小四现在才多大??”

裴长庭忽然想起之前陆容跟他说过,她在上高中,只觉更加糟心了。

还这么小,谈个屁的对象!

程晗张了张嘴:“可是,小四的对象真特别好看,比你俩加起来都好看的那种,身材也好,啧啧,感觉你俩加起来都比不过他。”

“……”

短暂的寂静后,裴长庭和游白竟然不约而同开口。

语气阴森森的:“程、晗!”

程晗激灵了下,干笑道:“开玩笑,开玩笑。”

这话才落,程晗听到游白的话筒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收拾东西??

裴长庭疑惑的问:“老二,你干什么呢?”

游白声音低沉又冷淡:“说了多少次,别叫我老二。”

顿了顿,他似乎是抿了抿唇。

“回天盟。”

另一边的裴长庭眼睛亮了下。

裴长庭喜出望外:“你可终于愿意回来了!”

“没办法。”游白低低的叹了口气:“小姑娘啊……也不知道该怎么养。”

别的不说,天盟是时候该扩张了。

不然,别说攒不够小四的嫁妆,万一小四看上的人不简单,天盟都没法给小四撑腰。

一股自我焦虑感油然而生。

裴长庭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就道:“你回来也好。特盟理事会议给天盟发了邀请函,以后都没参加过,不过现在看来,这一次的理事会议得参加了。”

329.见过门主 程晗闻言,诧异道:“可我听说,特盟的五大理事最近小动作不断,咱们天盟真要在这时候参加?万一被他们搅进浑水里,咱们的安生日子就到头了。”

游白的语气里多了些无语和头疼。

“那你以为,现在在华国和你合作的人,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和程晗合作的可是三奇门,华国颇有底蕴和渊源的玄师门派。

同特盟有联系,不足为奇。

就算他不怎么管天盟的事,也知道程晗在这个时候去华国,多少有点不太对劲,何况合作方还知道他是天盟三当家。

程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我的行踪是特盟的人提供的?”

裴长庭嗯了声,叹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是特盟五大理事弄的,还是特盟主事,那位从不公开露面的执行长的意思。”

这两者区别不大,但往深里想,代表的含义截然不同。

众所周知,特盟有五大理事,在理事之上,就是裴长庭说的执行长。

如果是那位执行长的意思,那程晗要下的墓,最终要拿到的东西,绝不是所谓的珍宝财物。

如果是五大理事的意思,呵呵,那就有意思了。

他们敢背着执行长私下同程晗合作,必然是想在理事会议前搞些什么,说不定也不想要理事会议成功召开。

程晗对G洲各大势力间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但这不代表他不懂。

程晗拧眉道:“我知道了。这个项目,我会留点心眼的。”

正好,他也不喜欢那个三奇门的人。

裴长庭有点愁:“我之前答应过小四,她隐退后,绝不拿天盟的事烦她。这次情况不同,我才想着让她过去帮帮你,毕竟她也有玄师人脉。免得你被他们给摆一道。可谁知道,小四是个……”

他叹口气。

“既然小四已经去了,那你多护着点小四,危险的事别让她上。我打听过了,你们要下的那个墓,之前几乎没人下去过,怕是危险极了。”

程晗不假思索点头:“放心,我都知道。”

裴长庭却很难放下心来,絮絮叨叨的又叮嘱了程晗一些。

………

次日。

陆容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难得睡这么舒服,一觉醒来,心情都好了不少。

陆容还想在床上赖一会儿,却突然听到门外有些动静。

陆容皱了皱眉,起身换好衣服走向门。

她习惯性的悄无声息,以至于外面的人根本没听到什么脚步声,在她开门时,还保持着要贴上门身听的动作。

然后门冷不防被打开,她被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陆容定睛一看,微微挑眉。

“阿丽玛?”

外面的人,正是在山神庙里见过的阿丽玛。

此时一看,陆容却有些意外。

阿丽玛比山神庙那晚干净多了,小脸也白净,面相意外的乖巧合讨喜,睁圆眼睛望着她时,让她有种想捏脸的念头。

事实上,陆容也这么做了。

她上前一步半俯下身去,戳了戳阿丽玛的脸,有些新奇。

“还挺软。”

阿丽玛眼睛睁的更圆了,瞧着可怜兮兮的。

附近还有巡逻的,都是程晗的人。

他们见状,立马过来问询:“陆小姐,这孩子冒犯到您了吗?”

陆小姐是跟着卓姆叫的。

程晗一时想不到怎么让手下人称呼陆容,就让他们跟着卓姆那么叫。

而程晗的人大多凶神恶煞,一靠过来,阿丽玛小脸一白,迅速爬起来,下意识躲到陆容身后,怯生生的抓着陆容的衣角。

陆容瞧眼她,摆了摆手,“没事。”

那些人面面相觑,应了句是便离开。

陆容这才提溜着阿丽玛的衣领拽出来,问:“找我什么事?卓姆让你来的?”

阿丽玛在半空中扑棱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耷拉下脑袋,伸出小手指指一旁。

陆容顺着看过去,门口一边地面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阿丽玛小声道:“小姨说,让……让我给送……送来……”

陆容认出是连神机做的,就问:“和我一起的两个男人呢?他们在哪儿?”

阿丽玛疑惑的看着陆容,想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说道:“那个蓝眼睛的叔叔……带走了。”

陆容皱眉。

程晗找连神机和赵子靖有什么事?

陆容放下阿丽玛,手伸进兜里翻了翻,最后只翻出来一块软糖,塞到阿丽玛手心里。

“给你送面的报酬,走吧。”

阿丽玛眼睛亮了亮,宝贝似的放进她那个很小的蛇皮袋子里,转身就跑。

陆容摇了摇头,端着面进去。

她洗漱完又吃过后,便出门去找程晗要人。

一路找到程晗说的住所,外面有不少人在站岗,见到陆容来敬畏的齐刷刷喊了声陆小姐。

陆容淡淡的应了声,直接往里走。

正要推门进去,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就是昨晚来无相村的,程当家的朋友?”

陆容动作一顿,回过身去,看到台阶下有一颇有仙风道骨之风的男人,瞧着年纪已经挺大了,还是名玄师。

但是……

陆容目光移到对方身后的中年男人,微眯起眼。

“你是……那晚和布鲁特一起的玄师?”

来人正是易明道和李跃进。

李跃进在看见陆容时,就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头皮都有点发麻。

他已经听说了,这小姑娘和程晗认识,还敢揍程晗,惹不起,真惹不起。

李跃进就想悄悄告诉易明道。

然而,他转头却见易明道突然怔住,看着陆容的神情有些呆愣,像是很震惊的样子。

“易长老……”

李跃进话音才落,易明道突然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陆容。

“你……你为何长的……”

“砰”的一声,陆容身后的门突然打开,打断了易明道的话。

连神机、程晗和赵子靖走了出来。

程晗一见易明道,皱了皱眉:“你有什么事?不是说了这两天先别来烦我吗?”

“我……”

易明道还是只盯着陆容的脸看,嘴巴张了张,却是有些失声。

连神机看到易明道,也是怔了下,但随即注意到对方看陆容的眼神,顿时皱眉,上前挡在陆容面前。

低沉声音泛冷:“看够了吗?”

易明道猛然回神。

可见着连神机,他愣了下,更是惊了,猝然后退一步,以为自己看错,不敢相信似的用力揉自己的眼睛。

再看向连神机时,他心下一沉,反射性的给连神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见过门主!”

330.我知道程晗 这一声,直接将除连神机以外的所有人给叫愣了,包括向来淡定的陆容。

陆容立即看向他,视线在连神机身上停留了几秒,再移到易明道身上,重复了遍对方的称呼,语气有点玩味。

“门主?你认识他?”

连神机:“……”

易明道反应实在快,他方用眼神示意易明道闭嘴,易明道就弯下腰去,完美避开了他的眼神。

赵子靖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看着易明道。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连神机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神色格外凛冽,眼神锐利。

程晗堪堪回神,疑惑开口:“等等,他是三奇门的人,是不是认错你了?”

话落,气氛突然更加寂静。

陆容的目光瞬间回到连神机身上,面无表情的,幽幽的看着他。

连神机:“……”

台阶下的易明道一怔,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有点白。

这些人不知道?

那他刚才岂不是……

易明道惶恐的看向连神机,刚好对上连神机深沉又不悦的眼神,一瞬间浑身的皮都仿佛紧实了。

这寂静最终消弭在程晗猛然惊觉的声音里。

“你是三奇门的门主?!”

他这次合作的就是三奇门。

结果小四的这对象,居然是三奇门的门主??

开玩笑的吗?!

他昨晚才和裴长庭、游白商量好了怎么糊弄应对三奇门啊!甚至都把三奇门划进以后不能来往的黑名单里了!

连神机默了默,看向陆容,镇定道:“容姐,我说不是,你信吗?”

他瞥了眼易明道。

易明道这次反应快,马上开口:“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可能认错人了。”

陆容:“……”

陆容幽幽开口:“你觉得我可能有点像傻子吗?”

连神机:“………”

陆容抬手按了按眉心,在其他人的注视下,深吸一口气,对连神机道:“你跟我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语气居然平静的一批。

说完,转身就往里走。

程晗愣愣的开口:“小四,那我房间……”

“闭嘴。”

“好嘞小四!没问题小四!”

程晗不假思索的应道,话落,他:“……”

赵子靖嘴角一抽。

他突然觉得程晗跟自己有某方面挺像是怎么回事?

连神机知道陆容在想什么,心里有点发毛,而且陆容越平静,他越底气不足。

他默了默,问道:“有没有可能,日后再……”

“进来!”

连神机一个激灵,立马闭嘴往里走。

台阶下的易明道和李跃进:“???”

易明道一脸懵逼,觉得自己现在才是看错了,这真是他们那个门主??

连神机进去后,那门就被陆容砰的一声重重甩上,声音听的外面的人同时心头一跳。

程晗愣了下后,却是突然高兴。

哈哈哈,小四对象要挨揍了!这下他心里平衡多了!

然而,屋内。

陆容到''桌边坐下,倒了杯凉茶猛灌进去,感觉冷静不少,这才看向对面的连神机。

连神机都没坐下,就那么站着,无奈又头疼的看着她,像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好半晌,陆容阴阳怪气的笑了声,又阴阳怪气的开口。

“如果我记得不错,不久前,我是不是问了你有关三奇门的事情?”

“……没、没记错。”

“那时候你怎么回答的?”

“……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

连神机头皮有些发麻,无奈道:“……假不知道。”

陆容又倒了杯凉茶喝,问:“为什么骗我?”

连神机叹口气,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到陆容身边,道:“三奇门牵扯甚广,这中间的门道不少。而且,我也是在看到我小叔叔留下的盒子上那句诗后,才明白他有可能同三奇门接触过。可问题是……”

陆容微微皱眉:“什么?”

连神机见陆容似乎是没有不想靠近他的意思,试探性的在她身边坐下,才道:“数年前,我曾经查过三奇门,当时并未发现三奇门内有人同我小叔叔接触过的事。”

陆容顿时明白过来:“你怀疑三奇门有内鬼?”

连神机微微颔首:“你现在也知道癸未之变。当时,三奇门参与过癸未之变。但在我掌握到的信息里,当时三奇门明明涉及不多,他们却隐瞒同我小叔叔接触的消息,就只能说明……”

“他们可能会是癸未之变的主导者之一?”

陆容反应极快,能迅速跟上连神机的思维。

可就是这样,她才皱眉:“所以你不想让我和三奇门有牵扯?”

连神机低沉的嗯了一声。

“虽然当初三奇门损失惨重,我也不能排查现在的人里,还会不会有人见过你父母。齐老说,你与你父母生的极像,我怕他们……”

连神机抿了抿唇,声音更加低沉:“——我怕他们盯上你。”

有连神机在,连神机当然不可能让三奇门动陆容。

但现在三奇门有了内鬼。

连神机怕这个内鬼会勾结当初癸未之变的其他主导者,在发现陆容后,又想卷土重来。

此前,连神机本是想先找出这个内鬼,再告诉陆容的。

陆容没说话。

片刻,她别过脸去,神色真正平静了下来。

“那你也不能骗我。”

连神机无奈的笑了声,揉揉她的脑袋,态度良好的道歉:“我知错了。”

陆容就问:“那那句诗到底是什么意思?三奇门内有关于它的记载吗?”

连神机摇头,“我不曾在三奇门的藏经阁中见过。”

他说完,又暗自琢磨了下。

嗯,没毛病,他没骗小姑娘。

毕竟,别的,比如蓬莱,小姑娘也没问。

陆容皱了皱眉。

脑海里方闪过一个念头,她听连神机突然出声问道:“那是不是该我问了?”

“什么?”陆容反应慢了半拍。

连神机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在她不满的控诉目光里放下手,道:“我知道程晗。”

陆容:“……”

连神机继续道:“他是天盟的三当家是不是?”

陆容:“……”

连神机最后道:“听说他这个人,没几个交好的朋友,只跟天盟其他三位当家亲若兄弟,过命交情。既然他叫你小四,那你同天盟四当家是什么关系?”

陆容:“……”

331.宝藏地图 陆容觉得,这个问题,她好像没办法回答。

她沉默了下,套用了易明道的话:“我说你认错了,你信不信?”

连神机微皱的眉头瞬间松了下来,眼神变得温柔又无奈:“你说,我就信。”

陆容:“………”

她就说,连神机这人比裴长庭还能骗。

就算能骗,也叫人骗得莫名很有罪恶感。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陆容微叹口气,认命的道:“我是。”

她直接承认,倒叫连神机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连神机好一会儿才问道:“所以,你过去失踪的四年,都是在G洲天盟?”

陆容纠正道:“不是四年,是五年。”

连神机眼神微暗,也没纠正她的话,顺着嗯了声。

陆容解释道:“我当初跟我师父的确去的是G洲。一开始,我还不是天盟的四当家。而吕湖衣一直在教我黑客技术,我学的比较快,能独立查案时候,阴差阳错的帮了裴长庭。”

“后来他说服游白和程晗入天盟,觉得天盟还差一个技术性人才,就把我给拉拢过去。当然,也是因为,进了天盟后,我和我师父能更安定。我就在天盟待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连神机喃喃道。

难怪他当时,怎么都找不到她。

有天盟帮忙掩盖行踪,的确不太容易找。

陆容见连神机在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连神机定定看着她,道:“没事,过去的……都过去了,好在现在,想要的都在身边了。”

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可惜陆容半分没意会到,只是赞同的点点头。

“没错。年少时我想要的东西,现在都能轻而易举得到了。”

连神机问:“那裴长庭三人对你如何?”

“挺好的。”

虽然陆容平日里有点嫌弃他们三人,但真要说起来,他们算她半个家人了。

陆容道:“一年前,我出了点事。那时候他们为了保我,都能对联盟让步。也是因为我,天盟现在在G洲的存在感,不如联盟高。”

连神机冷不防问:“什么事?”

陆容被问的愣了下,眼底迅速冷淡下来,毫无温度。

“不是什么值得你知道的。”

她不想说这个,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方才说,三奇门内可能有见过我父母的人,刚才门外的那人是你的人吧?你出来前,他说了句我的长相,但没说完。”

连神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望着陆容的目光幽深而绵远。

他嗯了声,道:“等会儿我去问清楚,然后再给你答复。”

陆容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便起身出去。

一开门,外头的程晗几人唰地看向他们。

程晗眼神上下打量连神机,然后发出了失望的叹声:“你没被揍啊?”

连神机:“……”

陆容:“……”

赵子靖确实皱眉问:“你真的是三奇门的门主?”

连神机瞥他一眼,淡淡的嗯了声。

赵子靖就不说话了,看连神机的目光颇具深意。

连神机也没管,直接走到易明道面前,“你跟我来。”

说完,他走下台阶,往自己住处走。

易明道心里咯噔看下。

李跃进茫然道:“易长老,那……那真是……”

“闭嘴!”易明道心情糟糕的低吼一声,不敢耽搁,立马跟上连神机。

李跃进哆嗦了下,也连忙跟上。

他们走后,陆容看向程晗,“你跟我来,我有事要问你。”

程晗:“……”

总觉得小四要跟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程晗悻悻道:“真、真巧,小四,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赵子靖懵逼的问:“那我呢?你们都不带我啊?”

陆容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去找卓姆聊聊天。”

赵子靖对上陆容的目光,瞬间会意,点点头转身离开。

程晗不解的问:“那个本地女人?有什么好聊天的?”

说归说,他老老实实的跟着陆容进去,然后屁颠屁颠的翻出软垫给陆容:“小四,坐这个,那凳子木头坐的,一点都不舒服。”

陆容没拒绝,开门见山的问:“你是怎么和三奇门的人搭上线的?”

“啊?”程晗挠挠头,“他们找上我的呗。”

陆容眉头顿时紧锁:“知道你的身份?”

“知道。”

陆容脸色有点沉:“那个玄师是背着连神机找你的,不代表连神机的意思。”

程晗昨晚刚被裴长庭和游白双重提点过,这时脑子转的非常快:“你是说,那个叫易明道的,对三奇门怀有异心,还想拉天盟下水?”

“他一个人没这么大的胆子,一定还有其他势力的介入。”

程晗惊叹道:“小四,你神了,一猜就准。”

陆容:“?”

程晗:“老大他们说,是特盟。就是不知道,是五大理事的意思,还是执行长的意思。”

陆容一怔,福至心灵的问:“特盟理事会议是不是快到了?”

程晗打了个响指,又点头,“反正预感不好就是了。”

陆容皱眉:“我回头问问连神机。”

程晗哦了声,“问清楚好,不用那么弯弯绕……问你那个相好的?!他还认识特盟的人?!”

陆容:“……认识。”

陆容一直就在想,连神机可能是五大理事之一。

不过她对特盟不感兴趣,就没问过。

程晗咋舌,满脑子都在刷屏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是真完了!

那男人是三奇门的门主就算了,还是特盟的人,每一个身份都精准猜中他们的黑名单啊!

不行,小四要真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们得准备天价嫁妆压死他!最好能让他入赘!

陆容不知程晗在想什么,问道:“那你们下墓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是什么墓?怎么发现的?”

程晗摆摆手,“别提了。那个易明道嘴严的跟缝上似的,他只说进去后,里面的财物珍宝全归我,只要保他安然无恙的进主墓室,见到墓主就行,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陆容陷入沉思。

既然特盟的人都插了一脚,那这个主墓室里的东西,就值得商榷了。

说不定能重要到影响特盟的理事会议。

不然,他们没必要特地联系程晗合作。

可这东西,为什么能既让三奇门的人感兴趣到不惜背着连神机偷偷过来,特盟也插手?

纵观这些年,除了癸未之变中她父母身上所谓的宝藏地图,也没什么能引起这么广关注的东西了。

——等等!

宝藏地图?

难道连正坤当年之所以来十万大山,还留下痕迹引她过来,是因为这个??

陆容还记得,旅店老板曾经说过,连正坤经常对着西南方向喃语找到了,找到了。

思及此,陆容突然后背一凉。

332.该换人了 程晗见陆容脸色不对,关心的问:“怎么了小四?你想什么呢?”

陆容稍稍缓神,摇头道:“没什么,想到了一些其他的而已。”

“是有什么问题吗?小四你说,我能帮你的肯定帮。”

程晗立马拍着胸膛说。

陆容抿了抿唇,定定看他一眼,还是摇头:“我自己能解决,你们不用插手。对了,我还有几件事要同你说。”

陆容哪儿能不知道,只要程晗知道了她的事,那裴长庭和游白离知道也不远了。

但癸未之变牵连甚广,变数未知,他们过去已经帮她良多,陆容不希望他们三人牵扯进去这件事。

“什么事?”程晗问。

“你的人是不是抓了无相村挺多孩子?”

程晗一怔,随即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嗐,你说这个啊,是有这么回事。刚来这里的时候无相村那帮人死活不让进,我没耐心,就让克利斯抓了人威吓他们,免得坏事。”

陆容皱眉:“是克利斯向你提的,还是你自己想这么做的?”

“这挺重要?”

陆容淡淡道:“你再怎么狠,也狠不到孩子上去。”

程晗就笑了起来,“对你三哥我评价这么好?”

他就摆了摆手,随意的道:“既然小四你问起来了,那我让人把那些孩子放了就是。放心,我让克利斯抓人的时候有注意着,没伤着那些孩子。”

陆容点点头。

程晗问:“还有什么事?”

陆容直接道:“把那个布鲁特,和你身边现在这个克利斯,全换了,换成游白的人。”

程晗诧异:“怎么突然说这个?对了,你生气布鲁特调戏你是吗?我已经狠狠收拾过他一顿了,等回天盟,我也会把他调到别的位子上,保证他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至于克利斯……”

程晗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他用克利斯用的挺顺手的,要是换了,一时也找不到合心意的人。

陆容见他这样,淡淡道:“我看他比看布鲁特更不顺眼。他杂念太多,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早晚会坑了你。”

程晗本来还犹豫,一听陆容前面说的看克利斯不顺眼,立马点头。

“那我调走他就是。回头我去问二哥要人,你也过过眼,挑你喜欢的拨过来。”

陆容点点头。

还要说什么,她突然顿住,看向门口。

程晗愣了下,也循着看过去,接着皱眉。

他立马起身,快步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往外一看。

外面,来不及离开的克利斯猝然对上程晗的视线,身子一僵。

程晗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凌厉眸光扫向周围的人,“我进来前不是示意你们不许任何人靠近吗?”

站岗的人哆嗦了下,连忙道:“老大息怒,克利斯是您最信任的人,我们这才……才没有拦。”

克利斯晦暗目光越过程晗,看向里面不动如山的陆容,硬着头皮解释道:“老大,无相村族长想见您。”

程晗皱眉,脸色更冷。

陆容极淡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

“这是你偷听的理由?都听到什么了?”

克利斯攥紧手。

其实他刚来,但正好听到了陆容要程晗把他和布鲁特换掉的话。

克利斯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回陆小姐,没听到什么。”

陆容哦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起身,拍了身上的灰。

“衣服脏了,是时候换了。”

她走出来,经过克利斯时瞥了眼他,清清楚楚瞧见他眼底的狠色与不满,却停都没停,直接离开。

克利斯不自觉看着陆容的背影,眼神更深。

这时,他突然听见程晗冷冰冰的声音。

“你再用那种眼神看着她,我挖了你的眼睛。”

克利斯一惊,对上程晗的视线,噗通一声跪下,低眉敛目。

程晗没看他,望着陆容走远,直至陆容消失在了他视线里,这才将目光落在克利斯身上。

他缓缓俯下身去,笑了声,挺温和的。

克利斯却听的瞬间头皮都要炸开了,控制不住的战栗。

周围的人迅速低下头去,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程晗修长手指挑起克利斯下巴,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普通的面相,不紧不慢的问:“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偏偏留下你和布鲁特吗?”

克利斯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不……不知道。”

“因为那时候,你们安分,对天盟还一点想法都没有。”

克利斯猛然看向程晗,呆了呆。

“但之前三奇门联系我的消息,是你和布鲁特给我的。你们还背着我接受他们的好处,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吗?”

克利斯身子哆嗦了下,就像是有盆凉水从头顶哗啦浇下来,全身血液冰凉。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自己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程晗指腹摩挲了下克利斯的下巴,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语调。

“不过这个,我没跟裴长庭他们说。”

克利斯一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安生久了,你们多出些不该有的念头,不满当下,收些好处,只要无伤大雅,我都能勉强接受。”

“但是,”程晗冷笑一声,“你们给我记住,天盟是裴长庭做主,就永远都是他,就算他主动退了,那也还有游白和小四。轮不到我,我对天盟更不会感兴趣。”

“调走你们以后,如果你们安分点,那我还能留你们一条命,否则……你们就去下面,陪当初的兄弟好了。”

最后一句话,透着股寒意。

克利斯知道,当初的兄弟们,没几个还在人世了。

克利斯如遭当头一棒。

良久,他才哑声问:“为什么?老大,您明明……明明……”

“勾心斗角有什么好玩的。”

程晗甩开手,冷眼看着克利斯差点滚出去,慢腾腾的直起身。

他活动了下脖颈,淡淡道:“收起你们不该有的心思。尤其是小四,再叫我看见你对她露出刚才那种眼神,你连十万大山都走不出去。”

克利斯咬着牙,逼自己应了句是。

程晗望着陆容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般呢喃:“天盟双手沾满血的人到处都是,好不容易有个能干干净净的,可不能弄脏……”

有个干净的,才显得他们还像个人。

333.你猜,我为什么要动三奇门 另一边。

易明道和李跃进虽然都亦步亦趋的跟着连神机回去了,但最后只有易明道进去,李跃进惶恐的留在了外面。

而住所内,易明道一进去,就看见连神机坐在桌前,神色淡淡的,极其平静的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就是太平静了,易明道才觉非常不妙。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的镇定些,走过去站在连神机面前,硬着头皮叫了声:“门主。”

“坐。”连神机淡淡道。

“不不不,您客气了,我站着就好。”易明道连忙说。

他哪儿敢坐啊!

他虽是三奇门几大长老之一,可放在这位面前,一点都不够看的。

而且,别看这位门主掌管三奇门没多久,但三奇门的人都很畏惧他,不敢同其多有来往。

就连他,也没跟这位年轻门主有过什么照面,能避就避。

这是因为连神机曾经差点就毁了三奇门。

易明道到现在都还记得,对方一开始并不是想掌管三奇门,而是想灭三奇门满门。

那时连神机高居首位,便是面对三奇门上任门主,也是副漫不经心的睥睨姿态,指三奇门作为玄门之长,却在癸未之变中袖手旁观,委实不配再存留于世。

易明道觉得荒谬。

就算他们袖手旁观,也没像别人一样落井下石,顶多是在那两人找上门来时拒绝了提供帮忙,这有什么?

凭什么找上他们?

可这位年轻门主实在狠戾,像个十足十的疯子,轻易不能惹。

要不是上任门主出面和连神机密谈,还说三奇门或许在以后能派上用场,只怕三奇门早就没了。

这用场果然出现了。

一年前,这位年轻门主就突然带了两副白骨回三奇门,要他们找个适合的地方妥善安葬。

在玄师界,没什么比避世的三奇门还要安全。

他们不知道那两副尸骨是谁的。

但连神机把人带回来时,遍体鳞伤,浑身都是刺眼的血,伤势重到上任门主差点就没能救活他。

连神机伤好后就离开了三奇门,且没怎么再回去过。

渐渐的,他们都觉得,在连神机眼中,三奇门仿佛变成了只有守住那两副尸骨用处的地方。

可三奇门曾是玄师界内最赫赫有名的玄门,他们怎么甘心三奇门沦落至此??

连神机不紧不慢的喝完整杯凉茶,看也没看易明道,神色喜怒难辨。

“同程晗合作,是你们所有长老的意思,还是只你一个?”

易明道不知道这话怎么回。

他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回道:“我一个。”

“知道你这话,代表着什么吗?”

易明道心里一颤,他怎么不知道?

连神机能来到这里,是为了做什么事情,他不知道。

可有一点是肯定的——连神机一定察觉到了三奇门内有异。

现在他一人担下,那他的后果不堪设想。

易明道并不觉得,连神机会轻而易举放过他。

连神机垂眼瞧着杯沿,捏了捏手心,突然玩味的笑了声,“你们倒是会瞒。”

话出,易明道下意识的,噗通一声顿时跪下。

连神机终于转过身去,看易明道的目光凉飕飕的,不带半分温度。

“我这次在十万大山有不少收获。你想知道吗?”

“不……不敢知道。”

连神机用手撑在桌面上,屈指支着侧脸,道:“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不仅瞒上未报你们曾与连正坤联系的事,还背着我来西南十万大山找东西,怎么?是不是下一步,连我这个门主都要商量着换了?”

易明道听的冷汗津津,顿时俯下身去。

“没有!真的没有!门主,我等绝无此心!”

“那先说说看,你们是何时与连正坤联系的?我记着,曾经我盘查的时候,没一个敢上报,有什么隐情?”

连神机淡淡问道。

易明道纳闷极了。

他不怀疑连神机是不是故意拿这个来炸他的,既然连神机提起来,想必就已经查到了。

可是……为什么?

他怎么查到的?

易明道艰难回道:“门主可鉴,确……确实连正坤曾到过三奇门。但那时……连正坤还带了一名身怀六甲的女子,希望我们能代为照顾一段时间。可那是时自秉的夫人啊!玄师界也在找她,我们怎么敢留?”

在时自秉成为玄师界众矢之的后,谁敢收留他们?

谁都巴不得跟他们撇清关系!

“你果然知道时自秉夫妇。”

易明道没抬头,也没看见连神机神色骤然冷了下去,眸底翻涌着暴戾。

易明道叫苦不迭,连忙道:“当时三奇门要是收留了她,那三奇门后来也不能那么轻易的退出,门主,这都是为了三奇门考虑啊!”

连神机听到这话,突然俯下身去,用力扼住他脖子,用力拖到眼前。

易明道被迫仰起头,瞬间窒息到难以呼吸,脸几乎憋红。

“门……门主!”

“你们若真想独善其身,大可在当初不参与他们!最后却派人一起进始皇陵,打的什么主意,你们心里没数吗?!”

连神机猛地起身,一脚狠狠踹上他,直接把人踹出去重重撞到门身上。

易明道还没反应过来,就剧烈的咳嗽起来,用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连神机闭了闭眼,睁眼时冷冷盯着易明道,几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你猜猜,我当初为什么会想动三奇门?”

易明道冷不防听到这话,怔住,仰着头呆呆的望着连神机,结合方才的话,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慢慢瞪大双眼。

连神机一字一顿道:“连正坤,是我的亲叔叔。你们当初拒之门外的时夫人,她肚子里那个孩子是我的未婚妻。”

易明道听完,心瞬间跳到嗓子眼,几乎能蹦出来。

他难以置信的摇头:“这不可能!连家明明没有连正坤这号人,连正坤,连……他姓连……”

易明道呆住。

连神机继续道:“如果我查的不错,三奇门上任门主,曾被时自秉救过。”

“呵,救命之恩,你们却对他的妻子冷眼旁观。不仅紧闭山门拒不收留,还在其他人追杀她的时候隔岸观火,哪怕她难产,险些一尸两命,你们也没有出手帮过。”

说着,连神机慢慢蹲下去,盯着易明道,每一个字都令易明道心往下沉,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你说,我为什么想弄死三奇门呢?要不是你们上任门主,那个老东西,拿癸未之变的秘密跟我换,你们这几个,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你们当初作死,现在还想作死。怎么?这些年的安生日子满足不了你们了吗?你们还敢惦记无相村的墓?”

334.想太多是病,得治 听到最后一句话,易明道终于绷不住脸色,惊恐的望着连神机。

“您……您都知道?您全都知道?!”

“是啊。”

连神机舌尖抵着下颚嗤笑一声,“这地底的墓,据说藏有当年的地图。”

易明道脸色剧变。

连神机继续道:“而这消息,我只告诉了特盟五大理事。原本想看看,他们中到底哪个参与了当年的癸未之变,好在理事会议前处理掉。没曾想,吊出了三奇门。你们还真是不肯消停。”

易明道瞪大双眼。

连神机说的这些话,其中的信息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他分明听到连神机似乎对特盟五大理事特别熟悉,可他又不敢相信其中所代表的含义。

更重要的是,连神机居然知道特盟的理事会议!

而且他还在追查当年参与癸未之变的人!

易明道嘴唇哆嗦着道:“这是误会!都……都是误会!我来这儿其实不是为了地图,对,不是为了地图,只是听说这个墓有珍宝!”

“你觉得我是有多蠢,才会相信你的话?”连神机冷笑。

易明道闻言,绝望的闭上双眼。

完了,他今天彻底完了!

但是,下一刻,他却听到连神机冷不防道:“不过,你很幸运,我不打算现在就处理你。”

易明道愕然睁眼看向连神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连神机淡淡道:“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易明道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爬起来朝连神机磕头。

“门主请说!不管门主有什么要求,我都绝对做到!”

连神机起身,缓步走回去坐下,又倒了杯凉茶给自己,稍稍冷静了些。

“和我一起的那个小姑娘,你觉得她有点眼熟是不是?”

易明道愣了下,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神机说的是谁。

就是那个敢揍程晗的。

易明道看她何止眼熟,第一眼就惊了。

因为对方与戚兰若十分相像。

易明道又想到连神机方才说的,戚兰若肚子里那个孩子是他的未婚妻,这下哪儿还能不明白那个小姑娘是谁?!

有连神机在,他现在都不敢去打她的一丁点主意。

易明道忙不迭说道:“不眼熟,不眼熟!门主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跟她说一个字!”

“不,你要跟她说。”

“啊?”

易明道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连神机。

“你非但要同她说,你认识她父母,还要告诉她,你同她父母是朋友。离开十万大山前,待她如亲侄女。”

“什么?”易明道一呆。

连神机淡淡道:“我不希望她面对她父母的那些事,只要她以为,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对她好的人即可。”

那些说不清的恶意与善意,他只要她面对其中的善意。

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用考虑。

“明白?”

连神机微眯冷眸,看向易明道。

“明白明白!!”易明道脱口而出。

他心里却是迷惑极了。

小心翼翼的道:“可是,门主,她既然是时自秉的女儿,那她不可能置身事外,早晚会知道的。”

连神机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

易明道立马捂住嘴,不敢再说什么。

连神机抬手按了按眉心,想到陆容,心底戾气略缓。

早晚都会知道又如何?

在她知道前,他就会将该做的都做完。

到时候,一切都会结束,那她知道与否,也不要紧了。

他只要她以后所行皆坦途,所求皆如愿。

……

陆容再见到连神机时,已是正午。

他来同她一起吃午饭,又和她说,易明道的确认识她父母,年轻时候和她父母还有几分交情。

陆容不太信。

连神机便叫来了易明道。

陆容边听易明道说,边打量颤颤巍巍的易明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她又想不出来,索性就问易明道和她父母是怎么认识的。

易明道看眼陆容身边淡然从容的连神机,都想哭了,绞尽脑汁的说道:“几面之缘,他们正好帮过我,就那么认识了。”

陆容哦了声。

等他走了,又问连神机,易明道来这里下墓是为了什么。

连神机:“他说这个墓的主墓室有你父母当年的宝藏地图。”

陆容微微皱眉:“我有这么怀疑过,但这不可能,那份地图当年已经随我父母葬在了皇陵。就算这世上真的还有什么人知道,那也只有……我师父。”

说到这里,她又觉得不太对劲了。

“那他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连神机面不改色道:“他说是小道消息,不清楚最先是谁传出来,慢慢的,就都那么传了。”

陆容想了想,然后拉着连神机的手,认真的问:“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我师父散步的消息?毕竟,我自来十万大山后,已经见到了太多和他有关的信息了。”

连神机:“……”

连神机沉默片刻,一本正经的点头:“我觉得有可能。”

陆容立马起身:“我去问问程晗他们是打算什么时候下墓。刚才我也让赵子靖去找卓姆,同村里人套有关这个墓的消息,应该差不多了。”

“等等。”

连神机拉住她,无奈道:“吃完饭再去。”

“我回来再吃。”

“不行。”连神机不为所动。

陆容只能坐下来,“那好吧。”

但她吃完饭也没能去见程晗,因为裴长庭和游白齐齐给她打过来电话。

连神机先行离开,给她留出了空间。

陆容这次没戴变声器,也接了电话。

不出她的意料,裴长庭和游白果然是因为她是个女的这事,很是吃惊了一番。

说着说着,话题却突然拐偏。

裴长庭义正言辞的对陆容说道:“小四,你还年轻,人生大事千万不要草率!”

陆容:“??”

什么玩意儿?

她为什么要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草率??

裴长庭接着道:“不要为了一棵草,放弃一整片林子,你还有挑的机会,知道吗?”

游白赞同的嗯了声。

“……说人话。”

裴长庭和游白:“……”

裴长庭彻底放弃迂回路线,直截了当的问:“你有个对象是不是?他太大了,不适合你啊!关键是,他不仅和你们华国玄门有关系,还和特盟有关系,这两个身份都不适合你啊!”

陆容:“……”

她保证程晗完了。

陆容面无表情:“想太多是病,得治。”

说完,陆容就挂了电话,出门去找程晗。

335.草蝴蝶 见到程晗后,陆容立马揍了他一顿。

程晗委屈极了:“小四,你以前明明没有这么暴力的!二哥不至于连这个也教给你吧?”

陆容甩了甩手腕,淡淡道:“以后不许说我的八卦。”

程晗顿时噤了声。

他悻悻的连忙请陆容坐下,又把刚搞到的当地土特产,一种叫不上名字的糕点放她面前。

“尝尝这个,我觉得还不错。”

陆容嗯了声,问:“你们什么时候下墓?”

“明天。”

“这么赶?”

程晗坐她对面,道:“不赶了,就这都已经是拖了半个月了。”

“那你们找到了墓的入口?”

“没有。”程晗老老实实的摇头,“找主要是那个玄师找。他说这里风水挺特殊,并不能推断出具体的墓穴入口,只要大体找个方位,然后往下挖。我嫌麻烦,想直接用炸药。”

陆容手一顿:“你还带了炸药??”

“带了啊,齐全着呢,保证够量。”程晗得意的说。

陆容:“………”

陆容忍了忍,问:“炸药现在在哪儿?”

程晗想了想,“估计已经快安放完了吧。”

陆容脸色一沉,“不能用炸药。这附近数里地面之下,都有一种叫做鬼藤的植物,性嗜血,十分难缠。你们炸塌了地面,它们都会冒出来,会是不小的麻烦。”

到时候,鬼藤看见程晗等人可能就是:感谢上天的馈赠。

程晗:“!!真的假的?!这他没说啊!”

程晗顿时就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我去找他们说说这事,小四,你跟我一起去。”

陆容也想一起去,转念一想,她又道:“你去吧。对了,不要叫易明道,就跟那个族长商量改好方案,然后回来告诉我。”

程晗一愣:“为什么不叫那个玄师啊?”

陆容心道,这还能是为什么?

那个易明道一看就很怵连神机,知道什么肯定马不停蹄的去跟连神机说。

而连神机又不愿意让她下墓。

她得想个法子,自己单独下去。

同时,如果鬼藤真是守墓的玩意儿,那进去的人得越少越好,她要是有办法除掉鬼藤,顺手帮一把无相村也行,毕竟这跟她的古玉关系可能不小,没办法也不强求。

陆容道:“连神机都还不确定三奇门的内鬼是谁,我也不信他。”

真以为跟她说认识她父母,还有几分情谊在,她就全信了?

不可能,她最多只信五成。

程晗不疑有他,立马点头出门离开。

他走后,陆容也没继续待,去找了赵子靖。

赵子靖从上午去找卓姆后,一直没回去过。

最开始确实是想找卓姆他们桃花,但后来程晗突然放了孩子们,无相村的人喜极而泣,忙着安抚照顾孩子。

赵子靖看他们都快忙不过来了,就跟着帮忙。

陆容找过去时,赵子靖正在一户人家外,拿着个杂草编的蚂蚱,耐心的哄哭个不停的孩子。

她一时没上前,就站在那儿看着。

孩子对小蚂蚱非常感兴趣,没一会儿就破涕为笑,好奇的缠着赵子靖给他多编几个,他的父母直感谢赵子靖。

赵子靖摆摆手说小事,心情颇好的准备去下一家找卓姆。

没曾想一扭头就见着陆容,他愣了下,高兴的朝陆容跑过去。

“容容,你忙完了?找我有事吗?”

陆容微微颔首,转身和他一起。

赵子靖敏锐的问:“容容,你真的不喜欢孩子吗?”

陆容冷淡的回:“嗯。”

“为什么呢?孩子多可爱呀。”

陆容目光下移,盯着满是沙砾的地面,淡淡道:“有什么可爱的?小孩子脆弱又敏感,一丁点事都能往心里记,轻易多出个结来,经年不忘。麻烦死了。”

赵子靖听到这话,看向陆容,好一会儿才道:“也不能这么说。每一个孩子的出生,都是满含父母和身边人的期待的。这样的孩子,不会是你说的那样。”

他说着,目光温柔了些。

“我以前就有过一个妹妹,虽然没见过她,但我可喜欢她了。不止我,我师叔们也喜欢她。”

“比如我二师叔和三师叔,就总想着把自己所有的本领都教给她,五师叔则爱玩,摸鱼打架,逗鸟斗蛐蛐之类的,他都想带着我妹妹做一遍,所以我四师叔贼怕五师叔把她带成个混世魔王,天天逮着他就训一顿。”

似乎是想到了那幅情景,赵子靖笑出声。

陆容微怔,不由自主的问:“后来呢?”

赵子靖笑意微敛:“我们只陪了她几个月,没能见到她出生。”

陆容奇道:“她都没出生,你们怎么就知道她是个妹妹?万一是个弟弟呢?”

赵子靖看她,挑眉道:“现在知道了。”

顿了顿,又道:“弟弟也没事。估计……我四师叔会更高兴带着他光明正大的玩吧。巧的很,我也会很多,我也能带着他玩。”

陆容不说话了。

她收回目光,盯着地面,在这一刻居然有点羡慕。

“容容。”赵子靖忽然叫了声她。

“嗯?”

赵子靖把手里编好的草蝴蝶递给她,“送给你玩。这些都是我四师叔教我的。”

陆容怔了下,那草蝴蝶栩栩如生,也不知道赵子靖什么时候编的。

她抿了抿唇,一脸高冷:“我不是孩子,不需要这个。”

赵子靖失笑,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陆容拍开他的手,不满道:“别碰我的头。”

“好好好。”赵子靖好脾气的应道,片刻后又道:“你也不大,有小玩具多正常。”

说罢,他不及陆容拒绝,一股脑直接塞她手里。

然后在陆容生气前,连忙转移话题,“言归正传,你找我什么事呀?”

陆容:“……”

陆容想了想,不动声色的把草蝴蝶揣兜里,头顶一侧的半缕碎发都仿佛翘了翘,干咳两声:“明天我大概会下墓,需要个队友。”

赵子靖将她的小动作都尽收于眼底,无声的笑了下,好奇的问:“当然可以。那还有谁呀?”

“可能……再加个卓姆,以及程晗的一两个人。”

不能叫连神机,他不适合那么危险的地方。

无相村族人不行,易明道也不行。

程晗更不行,他要是出事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以及他名下的那些“生意”,都会是隐患。

336.大祭司一直在祖庙里 赵子靖闻言,有些诧异。

他下意识的问:“连神机呢?你不把连神机算在内?”

自认识陆容到现在,在赵子靖的印象里,陆容与连神机一向形影不离,就没分开过多久。

而且,依他对连神机的了解,连神机会舍得让陆容自己下去?

不应该啊。

陆容抿了抿唇,没说话。

赵子靖反应了一秒,明白过来了:“你不想带他?”

陆容微微颔首:“程晗已经去找无相村族长商量下墓的时间了。这次下墓的人选,主要是他带来的,他不下墓,易明道他们都不会跟着下的。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先他们一步下去。”

赵子靖嘶了声,“你……”

他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一会儿,赵子靖才说道:“但依那个程晗对你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也不会让你独自下墓吧?”

“瞒着就是。”陆容无所谓的说,看向赵子靖,又问:“那你要一起吗?你若不想下,也没事,但要答应我,不能告诉……”

赵子靖不等她说完,立马点头:“我跟你一起。”

开玩笑,他也不可能让陆容自己去啊!

再说……他此行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十万大山无相村的墓……

思及此,赵子靖眼神微深。

陆容没太注意,听他答应下来了,便嗯了声。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卓姆。

她刚哄完一个孩子,然后打算带着阿丽玛回去休息。

陆容心想,阿丽玛是真的粘卓姆,不管到哪儿都紧紧攥着卓姆的衣角,卓姆有事时她也没松开过,就那么靠在卓姆的身上,昏昏欲睡的。

卓姆见到陆容,连忙向她道谢。

“陆小姐,谢谢您帮忙给这些孩子说话,不然,他们也不知道还会被关到什么时候。”

卓姆可心疼了。

她好不容易见到那些孩子,发现都瘦了一大圈,可怜兮兮的,要再被关上一段时间,她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举手之劳罢了。”

陆容淡淡说,瞥了眼缩在卓姆身后的阿丽玛。

卓姆非常有眼力见,请陆容和赵子靖在原地稍等一会儿,她家就在不远处。

然后,她送阿丽玛回去休息,十几分钟后匆匆回来,就只剩下了她一个。

三人找了个方便的地方说话。

陆容就问了一句:“阿丽玛自己在家没关系吗?”

卓姆微微一笑,提及阿丽玛时,神色都有些温柔:“阿丽玛其实很乖的,我忙的时候,她从来不会打扰我。”

“那大祭司他还想着把你送去山神庙活祭吗?”陆容突然问。

卓姆神情微凝,摇头:“自山神庙回来后,大祭司就把自己关进了祖庙,我也没再见过他,我想,他应该是在想怎么办吧。”

这也正是卓姆在头疼的问题。

若没有活祭,那些鬼藤很快就会爆发出来伤人。

她现在也没有别的思绪该怎么办。

卓姆叹口气,不想继续说这个破坏大家的心情,便问道:“陆小姐,那您来找我是什么事?”

陆容顿了下,先问道:“你们村底下一直有个墓,那你们无相村的人知不知道这个墓的入口?”

卓姆茫然了一瞬,摇头:“别说墓的入口了,就是这个墓,我们也是在您的朋友程先生他们来了之后,才知道的。”

赵子靖福至心灵的问:“会不会是山神庙呢?既然那鬼藤是用来守墓的,说不定它守的也正是墓的入口呢?”

山神庙并不在程晗等人考虑的范围之内。

毕竟,陆容几人也是误打误撞,才会找到山神庙去,而程晗他们,无相村的人就算再怎么被逼配合他们,也不会愿意把自己供奉了千百年来的山神庙告诉他们。

陆容:“……”

卓姆:“……”

卓姆见陆容不想说话,非常诚恳的说:“赵先生,那个入口下面就是数不清的鬼藤,一进去,你会瞬间死无葬身之地。”

渣都不剩的那种。

赵子靖:“……有道理。”

他扭头看向陆容,“容容,那你怎么想?这里的地脉风水委实特殊,靠阴阳堪舆的风水秘术分金定穴,怕是会不太准。”

陆容此刻正在沉思。

她定定望着远处无相村的房屋建筑,天际的山脉绵延起伏,磅礴难料。

想着想着,陆容鬼使神差的问:“卓姆,你确定此刻大祭司在祖庙?”

“是啊。陆小姐,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离开过?”

“没有。”

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她确实最后想到了祖庙上去。

作为山神信物的古玉,是被长年供奉在祖庙里。

之前在回溯法阵里,那个年轻男人又是直截了当的去祖庙偷古玉。

现在大祭司又一直待在祖庙里。

按理说,无相村值此时机,鬼藤之事又未解决,大祭司不应该那么沉得住气才对。

陆容突然问:“无相村和程晗、易明道他们商量事的人一直只是你们的新族长吗?”

“是的。”

“大祭司从来没有参与过?”

“没有。”

卓姆不明白陆容怎么突然问这个,疑惑的看着陆容。

赵子靖灵光一闪,问道:“容容,你怀疑祖庙可能是墓的入口?”

“猜猜而已。无相村祖庙一直供奉古玉,但祖庙通常不是用来供奉列祖列宗的吗?而且,大祭司在祖庙里能想着什么来?他此时既不参与族长和程晗他们合作的事,也不去山神庙想法子安抚他所谓的山神,实在有些可疑。”

这可能也代表,大祭司还有事瞒着他们。

卓姆听的有些懵:“陆小姐,可是祖庙怎么了嘛会有入口?”

陆容瞥她一眼,“说不定呢。”

她双手环抱于身前,扯了扯唇角:“是或不是,今晚夜里去看看不就行了?”

说罢对赵子靖道:“回去收拾下必要的东西,若果真是在祖庙里,那我们今晚就下去。若不是,也不吃亏。”

又看向卓姆:“我需要一个对这里熟悉的人和我一起下去。你若想下墓,今晚也来祖庙;若不想,我不强求,但你要老实待在你家里,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要耽误我办事。”

“啊这……”

卓姆一呆。

陆容没再理她,示意赵子靖和她离开。

337.夜探祖庙 离开前,陆容定了个时间,告诉卓姆要是晚上决定去祖庙的话,就在那个点去。

而陆容回去后,没多久,程晗果然就来找她了,说时间推迟了几天。

但是一开始定的就是用炸药,现在不用了,就算程晗不告诉易明道,易明道最晚一两天也会知道。

程晗就问陆容:“小四,这一两天也没用啊,到时候还是要易明道那个风水师决定下墓范围,他最后也得知道。”

“我知道。”陆容面不改色的说。

她最终目的是要自己下墓,没想过能瞒多久,给自己找够时间就可以了。

陆容粗略估计无相村地底的墓,就算再怎么大,她应该也能几天就出来。

连始皇陵都没能留的住她,这个墓就更不可能了,最多负点伤,只要不死就成。

“那你是要做什么?”程晗纳闷的问。

陆容面色日常的胡诌道:“想想办法,能不能解决那些鬼藤。”

程晗信了,并且问道:“这样吧,咱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要那个易明道了。你那个相好的不是三奇门的门主吗?那他肯定也是玄师吧?咱们找他合作!”

陆容:“………”

陆容:“这不是还是和三奇门合作吗?有什么不一样?”

程晗:“可太不一样了!那个易明道可是外人!”

陆容:“……但连神机是制符师。”

程晗一脸问号:“这不一样吗?”

陆容:“………”

程晗大概看出陆容有点想揍他了,连忙捂住嘴巴:“行行行,不找他就不找他。那我先回去了,你有办法立即跟我说啊!”

陆容叹了声:“嗯。”

程晗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还有,你可不能下墓!”

陆容:“……嗯。”

程晗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结果他刚走,连神机就过来了。

虽然十万大山不知什么原因林木葱茏,但季节没变,还是冬季,特别冷,连神机就给陆容煲了蛊汤。

他见着程晗的人影,一边给陆容盛汤,一边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陆容一本正经的回,“没有事就不能来找我了吗?”

连神机打量陆容几眼,在她身边坐下。

“容姐,你该不会是有事瞒我吧?”

“没……”

“看着我的眼睛说。”

陆容:“……”

陆容默了默,直视连神机,上半身微微坐直,“真没有。我会是那种人吗?”

连神机似笑非笑道:“不是吗?”

陆容:“……”

这天没法聊了。

好在连神机没继续问下去,只是在她喝汤的时候,望着她满足似的微眯起眼的模样,修长手指勾住她发梢,缓缓缠了几圈。

“容姐,我能提个要求吗?”

“你说。”陆容现在非常好说话。

连神机胳膊撑在桌面上,屈指支着侧脸,温柔缱绻的看着她,声音有些低沉:“离程晗远一点。”

“为什么?”陆容疑惑的问。

“他是个男人,我不想看到你们太近。”

陆容愣了下,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晚的旅店内,她在连神机怀里的情景,眼皮子跳了跳。

她那晚后来念了挺多遍清心咒,但竟然都不管用……

嗯,男人这个词好像是有点危险。

陆容毫不犹豫点头:“好。”

连神机神色愉悦了些,低哑嗓音更加温柔:“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烤肉吧。这里也没多少能吃的。”

……

月上中天,寒风凛冽。

陆容换好便装,拿着宝悄悄出门。

她看到了已经等在外面的赵子靖。

两人眼神交汇,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立马赶往祖庙。

然而,陆容没发现,她和赵子靖才离开,连神机住处的房门就开了。

连神机顶着深沉夜色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微微皱眉,眼神又深又沉。

……

即使到了半夜,也还是有巡逻的人。

陆容和赵子靖小心翼翼的避过巡逻的人,尽量加快速度,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到了祖庙。

白天里,他们都来踩过点,熟悉周围的环境。

陆容和赵子靖就直接绕到祖庙后面。

等找到祖庙后门,赵子靖惊奇的说道:“容容,你神了!你怎么知道这儿还有后门的?白天没看见啊。”

还能是为什么?

她早就在回溯法阵里来过一次了呗。

陆容看了眼表,随口道:“猜的。等十分钟,十分钟后,卓姆要是没来,就进去。”

“那你不去找几个程晗的人一起下了?”

陆容迟疑了下,果断摇头。

还是算了,万一真的很危险,人越少,行动越方便安全。

赵子靖没说什么,应了声,就和陆容一起等着。

他又闲不住,打量四周的同时,又去看祖庙的后门。

这时,陆容神色忽然变了下。

赵子靖也停了下来,立即看向她。

——有人来了。

陆容朝赵子靖使了个眼神,两人悄无声息的凑到拐角处,果然就听见了更加明显的脚步声,隐隐约约的,略沉,很有节奏性,是个练家子。

不是卓姆。

陆容就给赵子靖打了个手势。

赵子靖点点头,方要从怀摸出短刀来,余光一瞥,他却突然看见陆容不知道从哪儿搞出来一根三指粗的长棍子,正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吃惊的睁大双眼。

但他来不及想太多,下一刻,那脚步声的主人就凑近了他们。

陆容立即箭步上前,往前一看,似乎是个熟人。

对方被陆容冷不防出现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失声叫出来。

赵子靖反应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捂住他的嘴巴就把他往里拖。

同时低声道:“闭嘴!万一把人引来了怎么办!”

陆容低道:“快快快!把他拖进来!别叫人发现!”

赵子靖手忙脚乱的回道:“知道知道!”

那人心头一跳,奋起反抗。

陆容发现他的动作,一皱眉,直接挥起手里的棍子重重砸他脑袋上。

那人没反抗几下,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等那人拖进去,赵子靖扔地上撒开了手,一看,有些诧异。

“这不是程晗那个手下,克利斯吗?”

陆容眉头皱的更紧。

正要说什么,倏地转过头去,“又来人了。”

陆容拎起棍子就转身走过去。

338.壁画 赵子靖见状,也跟着过去。

他们听脚步声不像是卓玛的,本来是故技重施,再将来人给打晕。

然而,没等他们有所动作,来人已经快步走过拐角,直接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陆容想也没想,抡起棍子就要动手。

但动作顿在了半空中。

她看着来人,大脑宕机了几秒,有些发愣。

赵子靖意外的叫道:“连神机?”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半隐在暗色里,但身形颀长挺拔,骨相俱佳,能看到的侧脸轮廓分明俊美,眸光幽深而寡淡,不是连神机又是谁。

陆容沉默片刻,将棍子往旁边一扔,面色如常道:“好巧啊,你也出来散步吗?”

连神机:“………”

赵子靖捂住了脸:“………”

这话连他都不信,更何况是连神机呢?

连神机看着她,深吸一口气,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他克制着脾气,平静的问:“今晚就想下墓?”

陆容迅速说道:“怎么可能?”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祖庙好奇。”陆容小脸肃然认真,“你也知道,我以前在回溯法阵里时,来过这里。”

连神机不为所动,平静的说:“我在外面见到卓姆了。”

陆容从善如流的改话:“其实是我太久没见大祭司看,有点想他。”

连神机眉心直跳,盯着陆容,“我让卓姆回去了。”

陆容:“………”

连神机微微偏头,依旧看着陆容,话却是对赵子靖说的:“你先进去。”

赵子靖想救救陆容,试探道:“要不一起?”

“进去!”

“好的!”

赵子靖浑身一抖,立马转身,拉开祖庙后门停都不敢停的窜进去。

陆容默默后退了一步。

但下一刻,连神机突然伸手,一把拉住她,往怀里用力一拽。

陆容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他怀里。

连神机接着就抱紧陆容,在她想挣脱开前,哑声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准再丢下我走?”

陆容所有的话就都噎在了喉咙里。

半晌才道:“我就是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连神机闭了闭眼,不说话。

他这样,陆容心里有点发虚,只好道:“那……那要不,你和我一起进去?”

连神机还是没说话。

就在陆容没来由的都有点慌的时候,连神机突然声音低哑的说:“陆容,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很快的找到你。”

陆容一怔。

连神机却没再说什么了,深吸一口气,像是极快的按耐住了情绪,松开陆容,“既然你一定要下墓,那我陪着你。卓姆不会来了,也没有别人。”

陆容迟疑的看着他,被他拉着进了后门,看到里面的赵子靖后,才微微回神。

陆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尤其是心脏处,莫名的不舒服。

可眼下不容她多想。

赵子靖见他们应该是没吵架,松了口气,道:“我刚刚看过了,走廊尽头还有道门,进了那里,才能到正堂。”

陆容点点头,又犹豫的偷瞄了眼连神机。

他神色在此时有点沉,看着心情委实不算太好。

陆容默默的低下头。

三人一起穿过走廊,果然看到了那里有扇门。

陆容在回溯法阵里就没能过这道门,因此对它有点耿耿于怀。

她上前想直接开门,连神机却拦住她:“我来,你小心些。”

他推开门,先行进去,随后赵子靖又抢在了陆容面前。

最后的陆容:“……”

进去后,才发现又是一条走廊。

但这条走廊不太一样,两边墙壁有悬挂着的烛火,借着烛光,陆容看到墙壁上还有壁画,顺着看过去,壁画的内容大约是无相村村民供奉着的官将首的事迹。

陆容突然停在某处,看着墙上的壁画微微皱眉。

“这里不太对。”

连神机和赵子靖齐齐回过身来。

连神机低声问:“怎么了?”

陆容直视面前的壁画,上面的内容有些诡异,是两个人面兽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怪物在兴风作浪,祸害人间,致使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陆容道:“这所有壁画画的应是官将首的一生。在民间传说里,官将首两将军原为危害人间的魑魅,百姓苦不堪言,后为地藏王菩萨的佛法所慑服,百姓这才解脱。”

“可你们看这上面的。在我所知道的信息里,没有这部分。”

赵子靖上前仔细看了几眼,也皱眉:“确实。”

“而且……”

陆容手摸上墙壁,碰了碰那两个怪物,道:“这两个东西长的也特别奇怪,不像是先天畸形。”

“那就只可能是后天的人为改造。”连神机突然道。

陆容与赵子靖一听,心里一突。

后天人为行为,就是活人被生生的……

陆容猛地缩回手,退后一步。

她身后就是连神机,连神机注意到,立即扶住她。

赵子靖有些咋舌:“这种事情怎么会出现在官将首的传说里?难不成……是无相村的村民画错了?”

陆容摇头:“无相村信奉官将首,画错的几率不大。”

陆容又看了眼,迅速收回目光来。

“不管了,我们先走。”

连神机与赵子靖点点头,最后看了眼那壁画,转身离开。

到走廊尽头,也是一扇门,但这扇门上有个挺特殊的机关锁,上刻八卦方位。

这难不倒陆容和赵子靖,很快就解了开来。

推门出去,昏暗摇曳的烛光顿时映入眼底,三人往前一看,停了下来。

他们到了正堂,前面就是供奉着的官将首真像,真像前,大祭司就跪在那里,俯首虔诚诵读着什么。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来。

见到陆容三人,大祭司愣了下,猛地起身,“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来人——”

陆容立即打断他,冷冷说道:“你再喊,我立马让程晗他们带人过来,这样,你守的墓的入口,就瞒不住了。”

纵然大祭司一直待在祖庙里,陆容也不信他会一点都不知道他们来无相村的消息。

陆容本来也只是诈一下大祭司。

没想到,她才说完那话,大祭司突然脸色一变,声音戛然而止。

陆容微怔,反应过来,玩味的笑出声:“还真有?你果然是知道入口,所以才不跟程晗他们接触,免得被人发现祖庙另有玄机。”

339.连正坤来过两次 这话一出,大祭司脸色变了个彻底。

赵子靖吃惊道:“还真在这里?你们一直用来供奉的祖庙,居然就是墓的入口,普通人大多数都不会往这上面想,倒也算安全。”

连神机微微皱眉,看了眼大祭司,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容上前一步,边打量着正堂的布置,边同大祭司说道:“说说看,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入口?”

大祭司恨恨的瞪着陆容。

“我凭什么告诉你?!”

陆容轻笑一声,“你的确没有告诉我的必要。”

大祭司冷哼一声。

“但事到如今,你有的选吗?”陆容淡淡道。

大祭司神色一僵。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一字一顿道:“不得不说,还是挺有意思的。你这个大祭司知道这里有个入口,新上任的族长却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你不信任他?”

“可你为什么不信任他?是因为这个入口另有玄机?”

陆容边说,边打量大祭司的神色,缓缓走到了正中央,抬头看向官将首的真像。

“你不说话,看来我说的是真的了?”

“你别胡说!”大祭司冷冷道。

他转身拿过放在一旁的拐杖,敲了敲地面直接下逐客令。

“请你们现在立刻离开祖庙!”

“我要是一定要进去呢?”

大祭司情绪有些失控的吼道:“你已经偷走了无相村的山神信物,还破坏了献祭,你还想做什么?!你要彻底毁了无相村吗?!”

赵子靖不由上前,皱眉道:“毁了无相村的不是我们,是你。你明知道鬼藤的存在,却不公之于众,愚昧的找人生祭,你没有错吗?还有,你既然知道入口,那你应该也知鬼藤可能是守墓的,但你却告诉族长,只看着他带人准备进墓。”

“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进墓的还会有无相村的人,不知道实情,你无相村的人也会死!”

大祭司一噎,随即就怒道:“那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们这些外族人,无相村还会同以前一样平静!”

“那你可曾想过,无相道人就算让你们阴差阳错的守墓,难道还会让你们永无止境的守下去吗?”

连神机冷不防出声问。

大祭司顿时怔住。

连神机走到陆容身边,与她一同凝视着官将首的真像,一针见血的道:“你如今也应能隐隐察觉到,地底鬼藤的存在,是无相道人故意任之生长。到现在,你难道就没有怨恨过无相村的命运?”

“我……”

大祭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话,神色愣愣的,沉默下来。

陆容与连神机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我不想用强,所以希望你配合点,直接说出入口在哪儿,节省大家时间。”

大祭司看了眼陆容,别过头去。

陆容就悠悠说道:“作为报酬,我或许能帮你们想法子解决鬼藤的困扰。”

她以为这个对大祭司而言,应该够有吸引力了,但没想到,大祭司突然冷笑。

“解决?你们都说解决,但谁解决过?!”

“什么意思?我们都?还有谁?”陆容问。

大祭司死死盯着陆容,不屑道:“你想套我的话?不可能!你们外族人都伎俩,我见得多了,你们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连神机敏锐的问:“是不是一个瘸腿的,四十多岁出头,鬓发全白,穿印着黑白双色玄鱼道服的男人?”

话落,陆容猛然看向大祭司。

赵子靖一怔,慢慢收敛了神色,微微皱眉。

大祭司愕然,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

陆容心头一沉。

确定了,连正坤果然来过无相村,这个墓,应该也是连正坤有意引她来的。

赵子靖攥紧手,一个箭步上前,一连迭问:“他是不是已经进了这个墓?什么时候进去的?出来过吗?!”

他这反应有些过激,引得陆容和连神机都看向他。

赵子靖却没在意,只盯着大祭司。

大祭司一怔,“你们认识他?”

这下,大祭司只觉怒火中烧。

“25年前的那个外族人孟德海,你们认识他,现在搞砸了我无相村的祭祀!十八年前和一年前的那个外族人,你们还认识他,如今连无相道人最后让我们守的墓也不放过,你们欺人太甚!”

陆容迅速分辨出他们需要的信息来。

“我师父来过两次?十八年前那次,应该是我父母出事,我出生没多久,被送到陆家后,我师父失踪,他就是来到了这里,和旅店老板说的正好对上。”

“一年前,我师父失踪,我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他,原来他来了这里。”

难怪她找不到。

如此看来,地图的传闻有五成是真的。

连神机心中微惊。

他算好了一切,唯独没算到这个。

一年前,他和小叔明明约好,只要他布好局,等到理事会议举办,连正坤就出现,作为最后的证人,为当年的癸未之变翻案。

但小叔突然失踪,打乱了他的计划,令他不得不延迟。

到现在,他所剩时间无几,不能等下去了,才启动理事会议,却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连正坤的消息。

可小叔是因为什么,才会临时更改和他的计划,转而来到这里?

换句话说,小叔是发现了什么?

“那他出来了没有?”

赵子靖急切的声音打断陆容和连神机两个人的思绪。

大祭司冷笑道:“他出来?怎么可能!他就是对山神的财物太过贪婪,山神才惩罚了他!他不可能出来,他已经永远留在里面陪葬了!”

“你!”

陆容听到这话,实在难以忍受,猛地上前逼问。

“入口到底在哪儿?!”

大祭司倨傲的转过身去,“我是不会告诉你们这些外……啊!”

话没说完,陆容听不下去,一脚踹倒大祭司,干脆利落的把他绑了起来。

连神机上前帮陆容的忙,又在大祭司愤怒的要吼叫时,直接用大祭司随身的,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帕子,将他的嘴堵的严严实实。

赵子靖则在这正堂里开始四处寻找可能的机关,看着比陆容还要急切几分。

“不用找了,我想,我应该知道入口在哪儿了。”陆容倏地出声。

赵子靖蓦地回首看向她:“在哪儿?”

陆容与连神机对视一眼,连神机微抬下巴一指官将首真像,神色难得有些凝重。

“应该就与这尊真像有关。”

大祭司闻言,剧烈的挣扎起来。

陆容嫌他吵,一个手刀直接将人劈晕。

……

(作者有话说:325章为什么会被封,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审核的,并没有写什么特别的内容。另外,我有看到大家对三爷瞒容姐这点,不太满意是不是?呃呃,宝们,依我写的套路,要么容姐永远不会发现,要么这背后还有更虐的真相。你们为什么不猜猜,容姐可能原本都知道,但自己选择忘记了呢?【狗头保命.jpg】)

340.下墓 大祭司昏迷前的反应,无疑是在验证陆容和连神机的话。

赵子靖立即回过身去,几步走到供台前,抬头端详着偌大的官将首真像,然后突然手一撑供台,直接翻了上去。

官将首的真像也是增损二将军两座,赵子靖直接侧身进了两座真像间的空隙里。

陆容和连神机一同上前,问:“发现了什么?”

赵子靖摸索了有一会儿,终于在两座真像背部同时摸到两个凸起的地方,用力往下一按。

登时,两座真像下面发出轰隆一声,齐齐往两边移开,露出它们下面的部分。

定睛一看,它们下面居然压着一扇活板门,可以直接打开。

赵子靖神情凝重的回头看向陆容和连神机。

“应该就是这个了。”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就要一起翻上去。

然而,这时,他们后面不远处的门外,突然响起一些动静。

陆容和连神机随即停住。

陆容迅速道:“有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赵子靖一怔,问道:“不会是外面那个克利斯被人发现了吧?”

回答他的是骤然响起的推门声。

三人还没来得及作什么反应,对面的正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容神色微沉,手立即向后摸到了匕首。

但下一刻进来的人,却叫她有些吃惊。

“程晗?”

门被推开后,进来的人正是本该已经休息下的程晗。

程晗看到他们,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自己进来后,就立马转过身去,对着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的甩上门。

再回头看向陆容时,他眉头紧锁,道:“果然是你。巡逻的人见着克利斯昏迷在祖庙后面,我想着除了你,也没人敢打晕他了。小四,你这是要做什么?”

程晗确实是要休息来着。

他和陆容虽然之前没见过面,但这不代表他一点都不了解陆容,白天陆容同他说推迟下墓时间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

因为至始至终,陆容从来没告诉过他,她来无相村到底是做什么,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猜不到陆容有其他目的?

程晗走上前 目光极快的扫过他们身后都官将首真像,再看向一旁昏迷的大祭司,突然明白了什么。

“小四,你别告诉我,这里有墓的入口,你还想下去?”

陆容:“……”

赵子靖和连神机用眼神问陆容,怎么处理程晗。

陆容想了想,直言道:“既然你来了,那我不瞒你,我确实是要下去。我下去期间,烦请你帮我守好祖庙,别让其他人进来,我不出来,也别让其他人下墓。”

程晗紧皱的眉头一点都没松。

陆容回头示意赵子靖开活板门。

就在赵子靖有所动作时,程晗突然道:“你下去可以,我跟你一起。”

“不行!”陆容想也不想就说道。

“不带我,那你也别想下去了。”程晗冷静都说,随即又非常聪明的看向连神机,问道:“你应该也不想让她下去吧?”

连神机没说话,却微眯起眼看着他,像是对程晗说的挺意动。

陆容暗道不好。

单是连神机,或者单是程晗,她都有把握对方奈何不了她,但这两人要是加在一起,那她就没办法了。

陆容没办法,问:“你一定要和我下墓?”

程晗:“嗯。”

陆容:“不下不行?”

程晗沉沉的看着她,摇头。

陆容:“………”

陆容一时想不到好的法子解决这个情况,只好点头:“那你多待几个人。”

如果真有什么事,能保护程晗。

程晗一声不吭的转身出去。

不过半分钟,就有三个男人跟他一起进来。

“其他人,我让他们守祖庙。”

事已至此,陆容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让赵子靖开活板门。

赵子靖连忙打开,入眼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陆容要先进去,但连神机和赵子靖都不让。

他们默契的在前面,程晗也没多说,在陆容后面殿后,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

轮到陆容时,陆容进去才发现是一个向下滑的洞。

她猝不及防的滑了长长的一段。

愣了几秒,陆容立即稳住心神,在滑到尽头时及时反应,翻身稳稳落地,落在一片又冷又湿的泥土地上。

连神机和赵子靖已经在等着她了。

连神机极快的扶住她。

程晗随即落在她身边。

程晗本来也是想扶着陆容,但见陆容十分淡定,就打消了那念头。

四周一片漆黑,几人都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手电筒打开,这才看到他们是在一条又窄又矮的泥土通道里。

连神机打量了眼四周,道:“小心些。那些鬼藤是守墓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也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

赵子靖也皱眉道:“这里的确已经有人来过了,你们看地面。”

地面高低不平,隐隐有些脚印。

但估计是年头久了,已经有些认不出了。

不过想也能知道,这应该是连正坤的脚印。

程晗不放心,就对陆容道:“小四,一会儿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你就躲我身后。”

又回头对跟着他们下来的那三人说,有事他们先冲。

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到他们嘴角抽搐。

陆容也无语道:“我像是需要人保护的吗?”

程晗严肃道:“怎么不需要?你看看你,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冒险吗?”

陆容:“……”

连神机拉住陆容的手,道:“先走吧。”

陆容本来想说什么,但见连神机面上也是掩不住的担忧,就将话给咽了回去,点点头。

一行人都往前走去,前面的通道迂回曲折。

可能是这里常年不见阳光,闷不透气,空气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一路往前走去,还在两边发现了一些白骨。

然后他们走了很长时间,通道变得开始往上升。

不到十分钟,一行人来到了一道破旧石梯的底部,石梯一直延伸到上面看不见的地方。

手电筒往上照的光也没能看到顶部。

他们就顺着往上爬,小心地不发出响声。

但爬着爬着,陆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341.我的也有用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话一出,所有人一怔,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连神机凝神听了片刻。

寂静黑暗里,周围都是压迫耳膜般的沉寂,仿佛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但陆容说的,显然不是指这个。

连神机方想说没有,突然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微弱,几不可察的那种。

就像有什么正迅速爬行。

连神机反应了几秒,脸色突然一变,朝赵子靖叫道:“快往上爬!”

赵子靖还没反应过来,一听这话,已经下意识的照连神机所说的去做。

陆容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什么,拿手电筒往身边的墙壁一招,仔细一看,立刻道:“快点!周围的墙壁里有缝隙,里面有东西!”

而且,如果猜的不错,绝对不会是他们先看到的。

赵子靖听到陆容的话,爬的更快。

程晗也听到了所谓的声音,来不及多想,跟着一起往上。

一行人比原来更加快速度。

然而,墙壁缝隙里的东西却比他们还要快。

没多久,陆容正往上爬的时候,手电筒余光一照,突然看到墙壁里有什么东西噌的一下窜上来,直接往连神机的腿上缠。

她反射性的就摸出腰间的匕首,反手用力一斩,那东西被劈成两半,掉了下去。

“卧槽!什么东西?!”

程晗的声音随即响起。

几人都同时发现,从缝隙里瞬间窜出无数藤蔓,争先恐后的往他们身上涌过来,其密集之程度,看的人心生恶心。

一时间,他们的速度都被打乱,不得不停下来,阻当那些藤蔓往身上缠。

赵子靖声音都有点变了:“这里怎么还有鬼藤啊?!它们生生从土里窜过来的?”

是不是,赵子靖不知道。

但他防不胜防,一不留神,身上被缠上不少。

好在他穿的衣服够厚,不至于叫鬼藤立即接触到他皮肤,能及时斩断。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也经历了相同的。

程晗的那三个手下人喊:“老大,这东西忒邪门了!搞不完啊!”

饶是程晗身经百战,都对这些出其不意的鬼藤搞得非常烦躁。

而且,这么一会儿,他身上多出不少伤来。

他还记挂着陆容,问道:“小四?你有没有事?”

陆容听到了他的声音,但她眼下却没心思理。

因为陆容发现了一件挺奇怪的事情。

就在几秒前,她胳膊上多出了几道伤,但随即,缠上她的那些鬼藤突然像碰到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一窝蜂的往后涌,使得她周围出现了一种相比其他人,诡异的“真空”。

陆容微怔,立即意识到什么,用自己受伤的手去碰那些鬼藤。

随即,它们果然又迅速往后退。

陆容来不及多想,眼前一亮,立马用匕首去划自己的手,打算用自己的血帮他们。

但陆容还没来得及划,下一刻,她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有什么液体不断嘀嗒落下来。

那些鬼藤立即退开。

程晗诧异的出声:“咦?它们怎么不攻击了?”

程晗的那几个手下疑惑道:“老大,我们怎么闻到了血腥味?”

陆容猛地抬头看向上面。

这血,不是赵子靖的,就是连神机的。

好像……连神机身上的血腥味更重……

陆容心底一沉。

连神机低沉冷静的声音响起:“趁这机会,快些往上爬出去。”

最上方的赵子靖似明白了什么,不敢耽搁,立即动身。

这次,周围的那些鬼藤大部分都没有再靠近他们,偶有一些试探着的,也都被他们轻易解决。

仿佛已经爬了几百阶,赵子靖的脑袋冷不防撞到了什么硬东西上。

他带着喜意的声音响起:“到了。”

那上面也是个活板门。

赵子靖熟练的推开,先爬了上去,然后转回来朝下面的人伸手。

他先拉住连神机的手,结果触到一手的粘腻。

赵子靖神色顿时凝重。

将连神机拉上去后,他又一一把下面的人都拉了上去。

陆容上去第一件事,立即去看连神机。

拿手电筒一照,陆容看清连神机时,瞳孔微缩。

连神机身上的伤非常多,血腥味也就非常浓重。

可他竟然面色如常,仿佛自己并没有什么事似的。

陆容一个箭步到他面前,对上他微怔的视线,连忙放下包,找出里面的急救包。

她刚拉住连神机的手,想拉他就地坐下,忽听得他闷哼一声。

陆容瞬间抬头,表情空白了一瞬。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上面沾满了血,而连神机的手心,有一道异常狰狞的,血肉外翻的伤痕,一看就是他自己割的。

程晗等人都上来后才发现,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一时间,都手忙脚乱的简单包扎。

程晗龇牙咧嘴的甩了甩手,同赵子靖过来,一看到连神机身上的伤,他怔了下,陡然明白过来。

“刚才在里面,是你的血?”

连神机淡淡的点点头,跟没事人一样。

陆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拉他坐下,给他包扎。

赵子靖似乎是不太能理解,很震惊的问:“你……可你不是无相村的人啊,你的血怎么会能抑制鬼藤呢?要是……”

他下意识看向陆容,想说如果是陆容的话,他还能理解。

可连神机怎么会……

连神机没说话,垂眼静静的注视着陆容,明明陆容没什么表情,他却觉得陆容此刻很生气。

就是不知道,是生他的气,还是自己的气。

连神机默了默,解释道:“我体质特殊,刚刚看那些鬼藤碰到我的血后会避开,就想试一试,有用即可。”

程晗看着连神机手上的伤,嘶了声:“那你也没必要割那么深啊!”

陆容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道:“我的血也有用。”

“什么?”

程晗吃惊的看着陆容。

一下子就是两个??

“我知道。”连神机说。

陆容怔了下。

连神机道:“沈清泽之前给齐老用的特效药,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两个的血液成分有些相似。我的血有用,你的说不定也有用,但用我的血,总比用你的好一点。”

342.悬崖吊桥 陆容再次怔住。

程晗和赵子靖也是一愣。

连神机说完那些话,神色依旧没变,仿佛自己说的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就连下狠手割自己的也不是他似的。

那边程晗的三个手下已经包扎完了凑近过来,听到连神机的话,震惊的瞪大眼睛。

他们还没见过血液这么特殊的人。

好一会儿,陆容闷声不坑的给连神机包扎完,问:“你以为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真不怕哪一天真的没命了?”

连神机笑了下,漫不经心的说:“这不是还没死吗?”

陆容:“……”

瞥见陆容又有要生气的趋势,连神机连忙道:“我知道了,只此一次,我下次不做了就是。”

陆容:“……”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赵子靖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些复杂。

他看了连神机一会儿,就说道:“包扎完就走吧,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

赵子靖虽然将那活板门给关上了,但保不齐鬼藤又会从别的地方冒出来。

程晗撇了撇嘴,道:“要老子说,干脆用炸药试试好了。老子不信,炸药还弄不死那些鬼藤。”

他才说完这话,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程晗被他们的眼神看的心底有些发毛,干笑道:“我开玩笑的,现在也没炸药,就是过过嘴瘾。”

“不。”陆容摇头:“你说的有道理,出去后或许可以试试。”

说不定就能毁了鬼藤呢?

先是无相村供奉已久都古玉在她身上了,现在她又进了无相村的墓,不为无相村做点什么,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程晗忍了忍,将那句“还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出去”给咽了回去。

才刚进来,就遇到了鬼藤这种东西,出去的时候保不齐还要经历一次,这能安然无恙的出去吗?想想都悬。

短暂的修整了一小段时间,陆容盘点了下所有人带的东西。

程晗的那三个手下分别叫程一、程二和程三,非常方便记住,他们还带了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没有的东西——***,且携带的弹药非常足,还有随身一直带的几个手榴弹。

休息过后,一行人准备离开。

陆容这时打量他们所在的位置,发现他们是在一个四面见方,很狭小的土洞里,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呛得人鼻子难受。

几人到处检查了一番,最后陆容和连神机发现右边的这面墙角处,有几个被人留下过的记号。

连神机看了几眼,道:“是我小叔留下的。”

陆容确认了下,能肯定。

几人就着重检查了下这面墙,果然没一会儿,就发现正中央都墙面,敲下表面薄薄的土层后,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上面纹路复杂,图案特殊,只在中间位面有一个圆形的可以转动的锁。

程晗这下就有点烦躁了,抓着头发道:“小四,我不喜欢动脑啊,你们快看看怎么弄。”

“这上面刻的是天干地支,十干十二支,对准后就能解开。天干已经给出了,要转动的只有地支,以四柱推算法可得……”

陆容眸光一闪,立即得出了答案。

连神机和赵子靖显然也想了出来,同时说了一个相同的答案,将上面的地支转过去后,只听的“咔”的一声,门锁开始自己转动,发出沉重的声音,铁门从中间向两边缓缓打开。

然铁门之后,还是乌漆麻黑的。

待铁门彻底打开,陆容拿手电筒往里一照,冷白光亮映出他们面前,门后面,是一条以铁链相连,木板铺就,而且是悬空的一座吊桥。

再往远处照,光亮就照不到了。

幽深诡谲的黑暗里,一行人心头一跳。

程一第一反应拿手电筒往下一照,他脸色登时白了些。

“这这这……这不是在悬崖上吗?!”

能见的范围内,都是悬崖峭壁,寒石凛冽,叫人心底发毛。

连神机略略沉吟,回头问程晗:“有带信号弹吗?”

程晗摇头。

程三默默举起手:“我……我身上有……”

程晗不由看向他:“你身上的东西倒是全。”

程三:“嘿嘿……有备无患……”

他取出信号弹递给连神机,连神机抬高手,向着高处直接打了一枪。

“砰”一声,信号弹带着耀眼的光芒迅速升空,在短短数秒内,给他们照亮这方天地。

只见那座铁链吊桥约有几十米,安安静静的连接着对面的峭壁,那里也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向外延伸了一点平地。

而吊桥下,就是令人头皮发麻的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几分钟后,信号弹升到一定高度后就消失了。

连神机当机立断道:“还是和之前一样,我和赵子靖走在前面,陆容,你在中间,程晗,你们在后面。”

没人有意见,但是……

陆容扯了扯他的衣角,“我在你前面。”

“不行。”

连神机果断拒绝。

见陆容还要坚持,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乖,听话,我们不要浪费其他人的时间。”

陆容:“……行吧。”

其他人:“……”

淦。

就突然觉得很多余。

没再耽搁,一行人立即出发。

赵子靖甫一踏上吊桥,桥体立即晃动的很厉害,他连忙拽住铁链。

陆容道:“小心点,别着急。”

赵子靖深吸一口气,尽量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走。

连神机紧随其后,上去前又对陆容道:“你等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事了再上。”

但陆容怎么可能会听这样的话,连神机才上桥,她也跟着走上去。

一上吊桥上,陆容才发现,这吊桥是真的不稳,而且脚下的木板还不知道多少年了,看着都有断裂的可能,怵的很。

程晗担心陆容,也想跟着立马上去。

程二连忙拉住他:“老大,不可啊,再等等。”

“滚!等你妈的等!”程晗皱眉道。

就算有事,他也得小四一起有事。

程二三人见劝不住,只好跟着一起上桥。

他们都上了桥后,桥身突然晃的更厉害,木板吱呀吱呀的响,铁链也叮里哐当的。

程三有点害怕,一个一大八的大汉抖的如同风中落叶:“老大,我觉得这吊桥不太对啊!”

343.真是见鬼了 “什么不太对?闭嘴!”

程晗上了吊桥后,才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那就是——他有点恐、高……

程晗都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有点打颤,但想了想前面的陆容,他硬是咬着牙忍着。

说什么都不能丢了他作为哥的脸面。

这时候让他听见吊桥不对的话,不是找抽吗?!

程三哆嗦了下,有点委屈的想,他是真觉得吊桥不太对啊,都走了好几步了,结果回头一看,他离那厚重铁门的距离却一点都没变,还是在原地。

这不是真的不对劲吗?

程一和程二连忙道:“别说了!没看老大有点害怕吗?”

“你们说谁?”

程晗猛然回过头去,瞪了他们俩一眼。

程一和程二悻悻的干笑道:“我们,说我们呢,我们害怕。”

程晗:“哼!”

前面的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没注意到后面的事。

陆容边稳住身体往前走,尽量轻手轻脚的,边看着面前的连神机。

不知道为什么,陆容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有种不安感。

走了一会儿,前面的赵子靖其实也觉出好像有哪点不对劲儿了,他一时有些分神,没太注意脚下。

不曾想,下一步,赵子靖踏上的那块木板突然咔嚓一声,直接断开。

赵子靖猝不及防,一脚踩空下坠,情急之下连忙拽住铁链。

连神机就在他身后,见此,他一个箭步上前,险险的及时拉住了赵子靖。

陆容心头一跳,也想上前。

但这条吊桥实在太窄,虽能容一人过,两人却是勉强,加之她一动,吊桥又开始剧烈晃动,陆容只好先停下来,尽量稳住吊桥。

赵子靖有了连神机的帮忙,很快就上来重新踩在吊桥上。

他紧紧抓住铁链,心有余悸的朝连神机道:“谢了,算我欠你一次。”

连神机淡淡道:“顺手罢了。”

陆容听着他们的话,确认的问:“真的没事吗?”

赵子靖回头朝她笑了下:“容容放心,我……”

话没说完,突然戛然而止。

赵子靖意外的转而问道:“程晗他们人呢?”

陆容和连神机一怔,齐齐回过头去。

就见他们身后,不仅空无一人,而且漆黑无比,没有一点亮光!

但这是不可能的,吊桥统共才几十米,所有人还都用着手电筒,怎么可能一点光都没有?!

意识到这点,三人心头猛地一沉。

陆容立即出声喊道:“程晗!”

清凌凌的嗓音在两崖峭壁间回音清晰明显。

陆容等了几秒,这异常幽深的黑暗令人都有些烦躁,等到最后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连神机皱眉:“这吊桥不长,他们不可能没听到。”

话落,三人仿佛明白了点什么,心跳声瞬间变得有些急促,如鼓擂般让他们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赵子靖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艰难问道:“容容,连神机,你们现在还能看得到两边的洞口吗?”

陆容和连神机同时皱眉,没说话。

但他们的反应足够说明答案。

他们还能隐隐约约看得到两岸峭壁,但看不到洞口,而且连神机用手电筒往旁边一照,遥不见头。

陆容此时终于明白自己那股不安感是从何处而来的了。

她拧眉,缓缓说出了一个令人悚然的问题。

“我们走了……有近二十分钟了,但是不是,距离没有变过,我们一直在这一段上走?”

通常而言,几十米的吊桥,以他们的速度,就算不能在近二十分钟内走到终点,也该离尽头不远了。

可他们一直没有看到过。

又因为精神高度紧绷,一直将注意力放到吊桥上不掉下去,他们就一直没发现,他们离终点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

赵子靖心里一个咯噔,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容容,你你你……你别吓我啊!”

连神机沉沉的看了眼周围,道:“陆容说的是真的。我们怕是中了鬼打墙,或者是一种特殊的八卦阵布置,使得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那这不就变成了鬼吊桥?”赵子靖一脸黑线的说。

本来在万丈深渊之上行走,就已经够挑战人的生理极限和心理承受能力了,现在又进了这么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死循环,赵子靖都怀疑自己会不会焦虑。

而且,时间久了会发生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陆容皱眉道:“我更倾向于是一种八卦阵。这地方实在诡异,我们要么往前,要么往后,没有第三种选择。但是,如果是八卦阵的话,就要寻找生门,前面后面一点都不像生门的样子。”

说着,陆容看向吊桥底下。

但那深的如同有能将人吞噬的漩涡的深渊,看了没几秒,她就有点头晕,只好将目光收回来。

道:“程晗不懂这些,他们怕是没办法自己解决,我们得赶紧出去,然后去找他们。”

说实话,陆容很担心程晗。

程晗不懂这些,若是行差一步,那后果……

连神机沉吟片刻,道:“那就往回走走看看,如果没办法,我们再继续往前走,天无绝人之路。”

赵子靖:“我看这可以,线索说不定就在某个刚才没注意到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赵子靖可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想想就瘆人。

三人一拍即合,拿着手电筒往回走。

这次,他们都有意留下了记号。

而另一边。

程晗四人走了没多久,也发现不对劲了。

程晗纳闷道:“老子走的很慢吗?这怎么都看不见小四了?”

程一三人闻言,抬头朝前一看,还真是没见着陆容他们。

程三默了默,弱弱的发言:“老大,我真觉得不对劲……”

程晗瞪他:“非要自己吓自己是吗?你他妈要吓就吓你自己,别吓老子。”

程三:“不是啊……”

“等等,老大,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程一突然开口,又回头看了眼仿佛近在咫尺的洞口,“咱们都走了多长时间了?不应该就这点距离吧?”

“对对对!”程三疯狂点头。

程二一看,吃惊道:“还真是啊。咱们一直没能走出去多远吗?”

听到这里程晗意识到这点什么,立即看向对面,皱眉问:“你们有看到我家小四手电筒的光吗?刚才是不是还能看见?”

程一三人面部肌肉直抽搐,惊悚的说道:“好像……一直没看到过?!”

随着这话一出,空气里的温度陡然下降,几人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个透似的。

程晗表情空白了一瞬,薄唇微动,吐出一个字:“操……”

真是见鬼了!

344.是铜铃声 与此同时。

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三人往回走。

约莫二十分钟后,三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看着面前依旧似乎永无尽头的路,以及始终没怎么变化过的距离,三人面上神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凝重。

连神机看了眼脚下的木板,最终在旁边发现了他不久前留下的记号。

他给陆容和赵子靖指了指,说道:“我们一直都在这里打转,没有离开过。”

不止他,陆容和赵子靖也都发现了自己做的记号。

他们的记号都很特殊,能肯定的确定出是不是模仿的,可正是却确定是他们留的,不会是这个地方自己出现的迷惑他们的东西,事情这才严重了起来。

赵子靖皱眉道:“可这是怎么做到的?我们一直在往前走,没有拐过弯,也没有往回,怎么走着走着就又回到了原地?”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我们眼前看到的,只是幻觉呢?”陆容道。

连神机神色一动,“你是说,我们一直在经历的,都有可能是这地方给我们的幻觉?可能现实里,我们没有动过?”

“不确定。”

陆容摇头。

看了看周围,她又道:“但如果真的是幻觉,那我们就要找出,一开始,我们是怎么被影响的。”

“但这不可能啊!”赵子靖纳闷道,“我们自上了这座鬼吊桥开始,一直紧绷着,对周围的事物不说很敏锐了,至少不可能毫无察觉。若真有什么会引得我们入幻觉,不说我了,容容,你还会发现不了吗?”

听到这话,陆容和连神机同时皱眉,这就是他们疑惑的地方。

这座鬼吊桥已经不适用于他们常识里的空间原理。

但他们如果是入了幻觉,三个人里,不可能一个人都没察觉。

赵子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抓住前面的铁链,稍稍往外探了探身,随即引得吊桥的晃动,铁链叮里哐当的响。

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铁链响动的那一刹那,她似乎听见了别的什么声音。

但那声音稍纵即逝,她还没细想,就已经消失了。

陆容不仅看向铁链沉思。

赵子靖缩回身来,拍了拍胸膛,心有余悸的说:“我一看下面就晕。这要掉下去,肯定死无全尸。”

“是你,不是我们。”连神机淡淡道。

赵子靖嘀咕:“有什么区别,走不出去,不都在这儿耗着?”

连神机想了想,道:“当然不能这么待着,得想想办法。”

“你说的倒容易,那你有什么思路吗?”赵子靖撇撇嘴道。

连神机回头看了眼后面诡异的黑暗,问:“我们过来的时候,一共走了多远?”

赵子靖扶额:“连神机,你是被困傻了吗?要是能知道距离,我们还会在这儿毫无头绪吗?”

连神机瞥他一眼,换了个问法:“走了多少块木板?”

赵子靖:“???”

赵子靖:“这我哪儿知道啊?正常人谁记这玩意儿啊?”

话方落,陆容冷不防开口:“八八六四块。”

赵子靖扭头震惊的看着陆容:“你记了?”

陆容淡淡道:“我自小记忆力强,过来时候有意留意周围,记住了不足为奇。”

赵子靖:“……”

别问,问就是尴尬。

赵子靖干笑道:“那啥……我刚才不是说你啊,容容。”

连神机无语的看眼他,转念想着陆容说的数,觉得有些不对劲。

“六四……我做了记号,再看到它,中间隔了六四块……”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是隔了六四块。”赵子靖一拍脑门道,他眼睛一亮:“这数字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啊”

“六四……六四……”

陆容盯着吊桥仔细回想。

这时,赵子靖往回走了一步,又引起吊桥晃动,铁链作响。

陆容听到声音,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瞬间想起来了什么。

“我知道了!”

连神机和赵子靖立即看向他:“什么?”

陆容定声道:“这是一个由《周易》八卦之说衍生出来的一个障眼法陷阱!”

陆容研习《周易》时知,盖厥初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故生人分东、西位,乃两仪之说,分东四位、西四位,乃四象之说,分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字,乃八卦之说,皆为天地大道造化自然之理。

到了后世,则有人认为这其实是一种通过某种媒介进行的催眠法,就是故意用某种信息迷惑行者,使之久久徘徊,难辨真章。

就像三国之时的八阵图,区区几块石头,也能可以困得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个中精妙,诡辩莫测。

陆容这么一说,赵子靖也明白过来。

“我们方才走的八八六四之数后,又见自己之前留下的记号,正是因为六四乃是八卦的循环变数。也就是说,我们一直在这八卦里循环,从一开始,我们踏上鬼吊桥开始,就进了这个陷阱。”

连神机对此涉猎不深,但听他们解释完,也明白过来。

一针见血的问:“那我们是被什么媒介影响的?”

“声音。”陆容一字一顿道。

正如赵子靖方才说,依他们三个人的敏锐成程度,不可能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了他们,他们却没发现。

除非,这个东西寻常到根本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满足这一点的,就只有他们从上了鬼吊桥开始,就不绝于耳的吊桥晃动与铁链的声音。

他们只会以为是吊桥不稳,正常现象,所以一开始根本不会往这上面想。

殊不知,从他们一踏上这座鬼吊桥开始,就已经进入了这个八卦陷阱。

说完,陆容用手去碰铁链,叮里哐当的声音顿时响起。

他看向连神机和赵子靖:“你们听到了什么?”

赵子靖一脸迷惑:“不就是铁链的声音吗?”

陆容微微挑眉。

“不对。”

连神机倏地出声。

他凝神仔细听了片刻,皱眉道:“好像有一种不同的声音,像是……”

话在嘴边,却怎么都想不到。

最后,连神机看着陆容,突然反应过来。

“是铜铃的声音。”

他给陆容装置的店门口,就有一串四角铜铃。

而夹杂在铁链声音里,那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正是他和陆容都极熟悉的铜铃声。

赵子靖:“……???”

明明都是同一个世界,他怎么感觉自己突然被踢出群聊了??

这他妈真的听得出??

345.你们是不是坑我呢 陆容点点头:“没错,这铁链晃动的声音里,有一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铜铃声。”

“我们自上了鬼吊桥,一直想着怎么才能走稳不掉下去,大概率不会注意到这些声音。并且,它很微弱,隐藏在这些声音里,一时发现不了是很正常的。”

这些就是这座鬼吊桥的原理与内情。

赵子靖嘴角直抽搐,看看陆容,再看向连神机,无语的无言以对。

他能说,自己其实还是什么都没听到吗?

也就是听了他们两个说了之后,他才觉得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不对劲。

但问题是,这两人开始是怎么听出来的?!

见鬼了!

赵子靖抹了把脸,认命的问:“既然弄清楚了,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是由八卦而出的幻觉陷阱,那我们现在可能一直出于死门上,得找到生门才能出去。”

那问题又来了。

生门在哪儿?怎么找??

赵子靖看着四周,皱眉道:“一般而言,与死门相对的就是生门,但你们看,前后都走不出去,说明都是死路,没别的路可走了。”

“这……”

连神机和陆容也皱眉。

他们倒是弄清楚他们是个什么情况了,但没有解决办法,还是没用。

连神机盯着鬼吊桥下,突然道:“如果有第三条路呢?”

赵子靖一脸迷惑的看着连神机。

“你在想什么?哪儿来的第三条路?总不可能,你还想往下跳吧?!”

连神机挑了挑眉,“不能吗?”

语气淡淡的,听上去却意外的认真。

赵子靖:“???”

他发出灵魂一问:“你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

说完这话,赵子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是真觉得连神机被困的脑子有病了,都开始异想天开了。

这么疯的念头,他做梦都不敢有好吗?!

“不,”陆容倏地出声,“往下跳,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子靖:“……”

为什么每当他觉得什么不可以,要立flag的时候,陆容就突然冒出来了?

赵子靖抓了抓头发,难以置信的说道:“容容,你醒醒啊!不能因为他是连神机就盲目听从啊!”

他指着吊桥下面,声音都有点哆嗦。

“你看,这可是万丈深渊!掉下去骨头都不一定有!会砰——稀巴烂的!”

他看一眼都怵得慌。

“我知道。”陆容冷静说道,“既然这是一个八卦阵,遵循八卦之理,那就不可能处处都是死门。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择,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能,都也是真的。”

赵子靖:“……”

感觉有点被说服了是怎么回事??

连神机见陆容赞同他的想法,思忖再三,说道:“我们不能一直困在这儿。不管下面是不是个路,总得赌一把。这样,我跳下去探探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喊你们的。”

“不行,”陆容想也不想就摇头,“这次我来。”

“还是我来。”

“不,我来。”

“不行,你不可以,我来。”

“你也不可以。”

“但我更适合。”

“我也很适合。”

赵子靖不知道是此处空间太过诡谲窒息,还是困的太久让他都开始烦躁了,眼下听陆容和连神机在那里争辩,他听的脑袋都晕晕乎乎的,直接脱口而出。

“你们别争了,我来总行了吧?!”

“好,你来。”

“可以。”

陆容和连神机齐齐后退一步,微微一笑,鼓励的看着赵子靖。

赵子靖:“……”

赵子靖:“???”

赵子靖:“!!!”

他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是不是在坑我呢?”

“怎么可能?”陆容一脸高冷,肃然道:“你有什么好值得坑的?”

“说的也是……不对,话是这么个意思的吗??”赵子靖扶额。

“都一样。”连神机懒散的摆摆手,朝赵子靖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赵子靖:“………”

他心里委屈,但他不说。

赵子靖微微叹口气,既然都说出口了,他也不可能反悔。

赵子靖就往前一步,手抓住铁链一撑,就要干脆直接的翻身跳下去。

跳下去前,赵子靖还在想,他一定要用一个无比潇洒帅气的姿势,好在陆容的心里刷更好的印象。

结果这时,下方死寂幽深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天地泣鬼神般凄厉的惨叫。

“卧槽!!”

赵子靖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一滑,直接头朝下呲溜掉了下去,他手脚并用持续扑腾试图抓住铁链,但晚了。

“啊啊啊啊!”

陆容和连神机脸色微变。

倒不是因为赵子靖,而是因为刚才那声尖叫,是程晗的声音。

——程晗在下面!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来不及多想,两人立马撑着铁链往下一跳。

……

时间倒回到十分钟之前。

程晗四人发现了不对劲后,就直接往前走,想着能不能找到陆容他们。

然并卵,他们连一个影子都没看见。

最后,程晗烦躁的停下。

一回头,他瞳孔骤缩,吓得差点蹦起来。

——他们又回到了原来嗯位置,就跟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

程三抖得更厉害了:“怎怎怎……怎么办啊老大?我们不会碰上鬼打墙了吧?!”

“闭嘴!”程晗忍不住呼了他一巴掌,“说了你他妈在你自己心里想,别说出来!”

程三委委屈屈的缩在程一身边。

程二叹道:“还不如出去和别人刚一顿再死呢,死在这种鬼地方也太憋屈了。”

程一忧心忡忡的看程晗。

“老大,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就算往前走下去,也没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程晗眉头紧皱,看看前面,再看向后门仿佛几米之遥的洞口,果断转身:“我们回去等。”

嗯,他相信小四会来接他的。

信小四,得永生。

程一三人赶紧跟着。

但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不管他们怎么走,都始终走不到尽头,也到不了洞口。

程晗倒吸一口气,心底发凉。

几人不得不停了下来,望着到不了的洞口,头皮发麻。

这时,程三默默举起手,一把拍在了程晗肩上:“老大,我有个不成熟的小意见……”

不料这一拍,吓了程晗一跳,啊的尖叫出声。

程三也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跟着尖叫,往回缩。

这时,更倒霉的事情出现了。

程晗脚下及程三才站过的两块木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音。

346.还没死,你好强啊 这一瞬间,程晗的表情都凝固了。

脚下一空的刹那,程晗下意识的去抓身边的东西。

结果因为程三被吓着的同时蹭蹭后退,连带着程一和程二都被他带着后退,没一个人是离程晗近的。

程晗还站在中间,两边的铁链都够不到。

“你妈的!!!”

程晗发出对程三母亲亲切的问候,然后扑棱着掉了下去。

他大脑有那么一瞬间迟钝了下。

呆了几秒钟后,程晗终于反应过来——妈的他真的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呼呼的大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刮的程晗脸生疼。

他居然还心态良好的适应了一会儿,将自己的确在重力作用下不断落体且真的不是在做梦确定的不能再确定后,程晗惨叫出声。

双手双脚持续扑腾,程晗试图像鸟儿一样自由的飞翔,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

卵用都没有。

程晗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砰的一声巨响落地。

那一瞬间,程晗绝望的闭上了眼。

一秒……

两秒……

三秒……

——!!!

竟然不痛???

程晗顿时睁开双眼,蹭的一下坐起身来。

尘土飞扬中,程晗确定自己还活着,且已经平安落地,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

除了屁股摔得有点痛痛。

程晗高兴的差点手舞足蹈,简直奇迹了。

但他没能舞蹈起来。

下一刻,他看见有一只颤颤巍巍的手缓缓升起来。

紧接着是气若游丝的声音。

“你……你……你一定是……故意的……”

话音才落,那只手像终于脱力了般,瞬间耷拉了下去。

程晗脑子空白了一瞬。

他卧槽出声,立马窜起来:“谁?!是人是鬼??”

跳到一旁,程晗才发现是赵子靖。

他掉下来的时候,好巧不巧的,直接砸赵子靖身上了。

程晗目瞪口呆。

但他还没回过神,头顶上方突然传来程三他们惊恐的叫声:“老大!!!”

伴随着几道嗖嗖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同他一般掉了下来。

程晗眼皮子跳了跳,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不假思索的迅速后退。

然后他看到了令他不住倒吸冷气的一幕。

只见程一、程二和程三,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掉下来,然后非常精准的砸在了……赵子靖身上。

“一、二、三……”

听着赵子靖一声比一声微弱的惨叫声,程晗从最下面的赵子靖开始往上数。

看着这同叠罗汉没什么差别的一幕,程晗对尚存一息的赵子靖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还没死??你好强啊!!”

“你……你们……”

奄奄一息的赵子靖试图竖起他的中指。

未果。

陆容和连神机跳下来时,眼尖的瞥见下面的一堆“不知名”物体,连忙往旁边一闪,避开他们稳稳落地。

待转过身去,定睛一看,他们:“……”

饶是陆容和连神机再怎么淡定,此刻都不禁眼角抽搐,露出错愕的表情。

摔得晕头转向的程一三人似乎缓过来了。

余光中瞥见站在一旁的程晗,他们连忙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跑向程晗。

程三头皮都紧实了,卑微的问:“老大,您没事吧?”

他以为自己完蛋了,却没想到程晗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们真棒!”

程三:“!!!”

完了完了!老大是不是气糊涂了??

程一和程二:“!!!”

完了完了!老大都被气的会大当家的阴阳怪气了!

三人内心os: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被遗忘的赵子靖艰难出声:“你……你们……欺人太甚!”

“卧槽!”

程一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微弱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了给他们当肉垫的赵子靖,以及旁边捂着脸,像是并不希望同他们相认的陆容和连神机。

三人傻眼了:“这这这……”

程晗看见陆容,高兴的连忙朝她跑过去。

“小四,你没事吧?”

陆容默默摇头。

再看眼赵子靖,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趴在地上的赵子靖翻过身来。

好家伙,赵子靖都面如土色了。

连神机叹了口气,走过去俯身半蹲下,给赵子靖把了下脉。

然后朝陆容点头:“还能活。”

“你!”

赵子靖登时瞪大双眼,就跟要被气死了似的。

程晗干咳两声凑过去,程一三人也心虚的跟过去。

陆容见赵子靖实在悲愤,想了想,认真的对他竖起大拇指,冷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惊叹。

安慰道:“你挺强的。”

“咳咳咳!”

赵子靖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陆容面不改色的收回手,对连神机无辜的说:“不关我的事。”

连神机失笑,扯下赵子靖的包,在里面翻找急救包。

趁这会儿工夫,程晗连忙问陆容三个怎么会也掉下来。

“嗯?”

陆容疑惑的看着程晗,“难道你不是因为发现了跳下来可能是生路,才跳下来的吗?”

程晗:“……”

程三挠了挠头,道:“不是啊,我们老大是被……”

不等他说完,程晗眼疾手快的扑上去捂住他嘴巴。

“唔……唔……”程三迷惑的看着程晗。

程晗瞪了他一眼,然后松开手回过身去,顶着陆容的视线,一脸正气的说:“没错!三哥就是因为发现了下面可能是条路,这才舍生取义跳下来,为他们探路。”

开玩笑,要是让小四知道他是被吓的掉下来,那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连神机听到这话,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陆容愣了下,摩挲着下巴打量程晗:“没想到你是个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没错没错!”

程晗疯狂点头。

但接着,陆容又道:“我也没想到,这么久没接触,你竟然变聪明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来是我格局小了。”

程晗:“……”

明明是夸赞的话,他怎么高兴不起来呢?

“噗!”

程三没忍住笑出声。

随即收到程晗警告的眼神,他连忙捂住嘴。

这时候,赵子靖似乎缓过来了点,咳了两声,幽幽的开口:“你们……你们跟进墓里,真的是来帮忙的吗?”

“嗐,兄弟,谁都有这么一遭。两眼一闭,腿一蹬,这不就过去了?”程晗安慰的说。

赵子靖:“……”

347.传说的另一半 随后,赵子靖吃了连神机递过来的药,感觉胸口处的闷痛减轻了不少。

他被连神机服了一把,就地打坐,深吸一口气,调息了片刻,脑子才清醒了些。

程三三人可能是觉得有点愧疚,前前后后的围着赵子靖寒嘘问暖。

赵子靖有点呼吸不过来,咬牙道:“让开!知不知道你们围的太紧,空气都不流畅了?”

程三三人连忙后退。

这会子功夫,陆容打量他们落下的地方,发现他们掉在了一处偌大的石台上,抬头往上看,隐约能看到吊桥的影子,但看不真切,往后看,就是一处长长的通道,都是坚石所造,在冷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寒光。

陆容还看到那些石壁上的确挂有铜铃,约每隔一米就有一盏,一直往里延伸。

他们在上面听到的铜铃声,便是来自于此。

程晗听陆容简单说了鬼吊桥的原理,不禁咋舌:“古人这么聪明呢?千百年前,就造的出这些东西?”

“古时候的智慧,远不可小觑。”

陆容淡淡答道,往旁边走去。

她走到石台边缘,往下一看,下面还是黑不见底的深渊,只是延伸出了这么一座石台可供落脚。

想来,这运气真是好到极致了。

陆容还在想着事情,突然被人抓住手往后一拉。

她愣了下,回头看过去,正好望进连神机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眸里。

连神机扫了眼石台边缘,皱眉拉着陆容往后退,不放心的叮嘱:“离边上远些,万一失足掉下去了怎么办?你不要命了?”

陆容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掉下去?”

连神机还是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回去。

赵子靖感觉已经好了不少,以手撑地站起来。

程晗可能是砸了他一通,对他顺眼了不少,居然善良的过去扶他,还贴心道:“慢点哈。”

赵子靖:“……”

他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这才过了鬼藤和鬼吊桥两道坎,他们一行人里不但或多或少都负了伤,他还差点撅过去,连神机的伤也不轻多少。

再往后可怎么办?

赵子靖服气的说:“可长点心吧,这还没正式进墓陵的边缘呢。就咱们这折损速度,都不用墓里的机关动手,自己先把自己折腾没了。”

说着,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疼得龇牙咧嘴。

程晗清了清嗓子,程三三人默默移开目光。

不是说他们,不是说他们。

陆容捂脸,道:“赵子靖,你休息会儿,等你感觉可以了,我们再走。我估计,从这条石道进去,应该就能进陵墓的外室了。”

这点与连神机和赵子靖的想法不谋而合。

赵子靖叹口气,摆了摆手,“不用了,现在就走吧。”

“你确定?”

连神机挑眉问。

赵子靖心累的点点头。

他现在只想赶紧进去,找到墓的主墓室,其他的什么都不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程晗纠结的说道:“你可别逞强啊。”

赵子靖无语的看他,幽幽道:“不是你说我很强吗?”

程晗:“呃呃……”

陆容收回目光,转过身去走向石道,“那走吧,抓紧时间。”

连神机走在他身侧。

程三三人犹豫了下,果断选择跟着陆容和连神机。

他们算看出来了,还是陆小姐这边靠谱。

赵子靖咳了两声,程晗听见,好心的扶住他:“揍,老子屈尊搀着你。”

“不必了。”

赵子靖一脸便秘色,直接抽出手,慢腾腾的跟上去。

程晗:“……”

他难道发一回善心,还不领情?

哼,华国的玄师,果然都是不讨喜的。

陆容微微侧头,余光瞥了眼后面,又收回来,低声对连神机道:“还好,没吵起来。”

这种情况下,要是赵子靖和程晗闹起来了,那相当于给他们增加探墓难度。

连神机挑了挑眉也低声回:“放心。赵子靖有分寸。”

“这么信他?”陆容意外的问。

“不是。”连神机摇头,微眯冷眸,肯定又游刃有余的说道:“他有自己的目的。没达到目的前,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制造额外的麻烦。”

估计,跟他一样,想着事后再咔嚓解决掉。

关于这点,陆容是不怀疑的。

赵子靖孤身一人来十万大山,又对无相村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热情。

说他没有目的,谁信呢?

陆容摇了摇头,只要同她和连神机的利益没有冲突,就不必管。

思及此,陆容微敛思绪,往里走的同时,打量周围的情况。

这一看,陆容就发现,石壁上居然有壁画,而且刻的内容,居然和外面祖庙那条长廊上的内容几乎一般无二。

但有一点是不同的。

陆容顺着走过去,看了一段时间,终于确定。

“这壁画上不仅是刻着官将首的生平,更多的却是描绘人面兽身的怪物,甚至比官将首着墨还多。”

放眼过去,陆容看到有几十面壁画,其中足有三分之二是用来描绘那些怪物的。

甚至,其中有一面壁画上,清晰的描绘出那些怪物的长相,是一种面部与阴童极为相似,都只有一只尖细眼睛,身子却是四肢着地行走,形同兽类,身披兽皮的怪物。

“等等,你们看这面!”

赵子靖突然停下,指着自己面前的壁画。

其他人顿时停下,循声看去。

这一看,他们不仅都皱眉。

因为壁画上的内容,是在描绘一个活人如何变成人面兽身怪物的过程,包括被人强制性砍去手足,剥去人皮,然后将兽皮粘在它们身上,与之融为一体。

再往旁边,是那些怪物在类似于马戏团的地方,被强迫为游客表演,以赚取钱财。

而旁边还有一副相关的,有朝一日,那些“怪物”们终于不堪凌辱,齐齐反抗,屡造杀孽,致使死伤无数。

可能是这惨剧太过震撼人心,于是有神灵地藏王菩萨入世,解救百姓免于受难的同时,也施法将那些怪物变回人形,为消除他们的怨念,命他们成为庇佑人间,享香火供奉的真神。

始称——官将首。

看完,赵子靖茫然的扭头问陆容:“容容,这官将首的传说有这么个版本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别说赵子靖了,陆容也没听说过。

她先前只知道官将首前身是为祸人间的鬼魅,但并不知是怎样的鬼魅,里面居然还有这么一通残忍的故事。

可是,为什么这些壁画上会刻这些?

是告知后世来此的人隐情,还是……在警示着什么?

348.石门 程晗看着那些,打了个寒颤,搓搓手臂上仿佛起来的鸡皮疙瘩,道:“越看越瘆人,走走走!不在这儿待了。”

其他人想想也是,便继续往里面走。

程晗撇了撇嘴,又说道:“要我说,搞还是你们华国人敢搞,什么都敢弄,也不怕半夜做噩梦。”

听到这话,连神机眸光波澜未惊,毫无温度都撇了他一眼,淡淡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个‘’利”字能驱使做出的事情,有何奇怪?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此。”

程晗翻了个白眼。

的确有钱都能使鬼推磨。

但有些人,比如像他,就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都搞钱,而有些人,当了**还要立牌坊,虚伪造作得很。

一行人一时间都没再出声,面面相觑间,沉默又略显古怪的气氛在他们之前蔓延。

陆容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为壁画上的内容争论到这个地步没必要。

走着走着,他们前方到了一处拐角两条岔路出现在他们前方,幽冷石壁寒光半现,就像一双泛着寒意的眼睛在黑暗里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几人正要过去,这时,最前方的陆容和连神机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后面的人也跟着停下。

赵子靖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陆容与连神机对视一眼,说:“有声音。”

“什么?”程晗疑惑的问。

陆容没说话,关掉手电筒,示意其他人也照做。

所有光亮消失的那一刻,就像是在验证陆容和连神机的话,低低

的古怪吟唱声吟诵着他们听不懂的古老咒语,从一侧路口深处远远传来,仿佛死神的脚步声正一点点逼近。

听到这声音,赵子靖脸色顿变。

“是阴童!”

这陵墓里,居然还有阴童!

程晗眼皮子跳了跳,他听陆容说过,不过还没亲眼见过阴童都模样,但也知道阴童不好对付。

连神机凝神细听,眉头微皱,顿了下,道:“应该是五个。”

随即,他又皱眉:“不太对……”

在那吟唱声中,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哒哒哒的,不像是他们走路能发出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

陆容给几人做了个手势,立即退后,贴近石壁,屏气凝神,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没一会儿,那些诡异的声音近在咫尺。

最前面的连神机和陆容猛一抬头,一小队阴童出现在了拐口。

他们之前已经见过阴童,此刻倒也从容。

然而,当他们看清的那一刻,他们二人还是瞳孔骤缩,难掩惊愕。

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阴童与外面见到都截然不同!

它们惨白到诡异的面上只生了一双又尖又细的眼睛,却是如充血般猩红,闪烁着妖冶的光芒,整个青白色的面部皮肤下,细红血管清晰可见,但那些血管里却是在微微蠕动。

它们身上没有破烂不堪的冥衣,竟是散发着腐烂恶臭的兽皮,也并非如他们之前所见般行走,而是四肢着地,全无手足,就像野兽般用四肢爬着走,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陆容和连神机脸色微变。

瞬间意识到,这和后面壁画上的内容一模一样!

程晗见到这一幕,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亏得赵子靖反应迅速,及时回过身来拿手捂住他的嘴,瞪着他,示意别出声。

程晗叫苦不迭。

他原以为自己胆子就够大了,哪晓得进了这墓后,一次次的遇见违反他常识的东西。

这不怪他啊!

程晗后面,程三三人表情惊骇,活像吞了一整桶苍蝇,差点吐出来,一言难尽,只好死死的捂着嘴,避免自己也叫出声。

他们都以为那些怪物应该往另一个路口走去,已经走好了屏气凝神,静悄悄的等怪物们走开,立马拔足狂奔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的是,为首的一个怪物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扭过头来看向了他们这边!

只一眼,它就有了反应,面上的眼睛突然一瞪,霎时睁开了一道血缝。

他们还来不及反应,那个怪物面上两排尖锐的青牙瞬间露出来,竟是包着血红都瞳孔,狰狞着,直接朝他们扑过来。

“卧槽!”

程晗还没回神,就下意识的抽出身上带的枪,迅速上膛,朝它猛开了两枪。

只听得砰砰两声巨响,那个怪物在陆容和连神机面前血肉浆糊飞溅,还没扑过来就掉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但那血也是腥臭的。

连神机都没忍住变了脸,捂着鼻子,快速拉陆容后退,避免沾到他们身上。

有了第一只,剩下的四只也齐齐发狂攻击他们一行人。

这次,程晗二话不说,又是几枪将他们打死,被薰的差点当场吐出来。

赵子靖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这幸好程晗他们跟进来了,枪还是很有用的。

他见程晗实在恶心,幸灾乐祸道:“知道我们有多不容易了吗?”

程晗干呕了几声,只堪堪赵子靖竖起根中指。

但陆容和连神机没给他太多时间缓过来,脸色突然一变。

“不好!应该是枪声引得有更多那些怪物过来了!”

“啊?”程三三人大惊,“很多吗?”

陆容当机立断,指着另一条路道:“往这边来,跑!”

她拉着连神机一起。

赵子靖没时间想太多,也拉着程晗跟上,程三三人跟在后面断后。

一行人快速往石道深处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那若有若无都吟唱声似乎没了。

陆容和连神机等人又进了一个拐角后,终于到了尽头。

面前是一条同外面如出一辙的石廊,约五丈宽,两边的石壁上每隔一两米就有一盏微弱的青铜灯,可能燃的岁月较久,只剩下微弱的光,一排连过去,倒也能勉强看清楚这里。

而在石廊的尽头,有一扇高约五六米的石门,隔的远远的看不真切,但能看到在厚重的石门正中央,有一不知名的图纹占据了约三分之二的位置,蒙了层厚厚的灰尘。

他们又看到,石门两侧竟然堆了几座高高的白骨。

石门右侧旁则有一副完整的骨架,像是死之前就倚在那儿,手却微微抬起,一根手指直指正上方。

349.会不会用啊?不会爷教你 看到那石门,赵子靖眼前一亮,说道:“通过这扇门,就能正式进到墓的外室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早点搞完,早点出去。”程晗说道。

说完,他就直接往前走。

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地面与外面是迥然不同的,由石砖拼接而铺就。

程晗觉得自己实在在这里呆够了,想也不想的就踏上一块石块。

方想继续往前,脚下的石块却突然发出一道细微的咔嚓声。

离得最近的连神机听的清楚,暗道不好,立即伸手抓住程晗的手,往后用力一拽。

就在连神机动作的同时,程晗脚下的那石砖突然一空,直直的向下掉去。

“程晗!”

“老大!”

陆容和程三三人脸色微变叫出声。

幸好连神机及时,将程晗给拽了回来。

程晗懵逼的站定后,转头看过去。

从空了的石块往下一看,是一条垂直往深的甬道,离地面约莫两三米的深处,里面竟然放了四排寒光凛冽的刀刃,刀尖朝上。

而掉下去的石砖砸到上面,已经摔了个稀烂。

这他要''真是掉下去,那可就透心凉了!

程晗顿时倒吸一口气。

他扭头拍拍连神机的肩膀,心有余悸的说道:“小四对象,你可太可靠给力了!”

连神机微微挑眉,松开了手。

陆容皱眉,拿手电筒去照足有几十米长的石砖路,端详了会儿,说道:“恐怕有一半的石砖都是空心的,一旦走错,就会像方才程晗那样。”

赵子靖也皱眉:“但这些石砖都一模一样,极难分辨出那块才是实心的。”

这确实是一种麻烦。

陆容想了想,转身问程三三人:“你们带的弹药有多少?”

“啊?”

程三三人挠挠头,最后程二一指自己的包:“其实我包里都是,他们身上的也不少。”

毕竟他们老大可是做这个的,他们要是不多带点,那多说不过去啊?

连神机看陆容一眼,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你是想用枪试试哪些是石心,哪些是空心的?”

陆容点点头。

程晗一拍手:“这感情好!总算安全点。”

陆容嗯了声,问程三他们要了把手枪和一堆子弹,方要往身上装,连神机和赵子靖齐齐拦住她。

“这种探路的事情我来。”

“容容,有我们在呢,哪儿轮得到你啊?”

陆容摇头:“你们忘了方才那些怪物了吗?如果不是遇见我们,它们本来也是要往这个方向走的。一开枪,枪声势必会吸引它们过来,到时候,如果我没有探完路,还需要你们给我殿后。”

连神机和赵子靖皱眉。

想了想,他们觉得也是。

程晗咦了声:“小四,还有我呢,你放下,我来。”

“你更不行。”陆容冷静道,“我需要你跟着我,如果我真的走错了,你要及时把我拉回去。”

程晗直摇头:“那咱俩也可以换过来。”

“我拉不动你一个男人。”

程晗:“……”

他不放弃:“那还有程三他们呢!”

“他们习惯用枪,更适合帮着对付那些怪物。”陆容说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了,就这样,抓紧时间探路。”

但这次叫住她的是连神机。

连神机和程晗换了过来,皱眉道:“把你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程晗瞪他:“我怎么就算外人了?”

连神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程晗:“……”

行吧,你刚救了我一次,你有理。

陆容看着连神机,没说什么,点点头,给子弹上膛后,对着一排已经空了的石砖,往旁边挪了一块,直接开枪。

砰的一声,不出所料,那石砖直接掉了下去。

陆容皱眉,直接在一排上挨着打过去,居然全掉了下去,只有第二排有一块是实心的,其他全是空的,露出来下面排列整齐的刀刃。

程晗咋舌道:“不是吧?!两排一共1、2……7、8,八块砖,就一块是实心的??八分之一的概率,这也太坑人了!”

尤其一块砖都有四十厘米左右长宽,两块砖之间的距离都有近一米了!

陆容跳上这块石砖,在众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下,身子晃了下才站稳。

她如法炮制,一直到第六排,才找出来三块石心的。

周围围绕着的刀刃看的他们头皮发麻。

连神机见一块石砖足以站两个人,直接和陆容一起。

又回头对程晗等人道:“你们跟过来。”

这话才落,他们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催命的诡异吟唱声。

赵子靖和程晗脸色一变,连忙跳上石砖,程三三人紧随其后。

赵子靖想了想,问程三他们:“你们还有手枪没?给我一把。”

“问他们做什么?爷就有。”程晗习惯用双枪,摸出身上另一把递给他。

赵子靖嘴角微抽。

他问程三他们,就是不想用程晗的。

没办法,赵子靖顶着程三他们的目光,不好拒绝程晗,只好接过来。

程一三人愣愣看着,眼睛瞪大。

他们看到看什么??

老大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他的配枪吗??他们还记得,上一次外人碰到程晗的枪,程晗直接把那人的手给剁下来了。

现在怎么还主动给赵子靖呢??

程晗没注意他们跟见了鬼似的神色,又问赵子靖:“你会不会用啊?不会爷教你。”

赵子靖撇撇嘴,淡淡的说:“不必,我会用。”

这么一会儿工夫,陆容已经过了三分之一的走廊,几人连忙跟上。

但就在这时,尽头拐角处,那些怪物的身影突然出现。

而这次,居然不止五个,源源不断的!

见着他们,它们顿时发狂,朝他们冲了过来。

“开枪!”程晗咬牙道。

等这次离开华国了,他再次不来华国了!

一时间,震耳欲聋的枪声不绝于耳。

后面,连神机在同一时间抬手捂住陆容的耳朵,对上她的目光,无声的说:“专心做你的,我在。”

陆容点点头,加快速度。

其实到这里,陆容已经似乎发现了某种规律。

但她一时还不能肯定,只能继续用这个缓慢但靠谱的法子。

走到一半,陆容在踏上一块石砖上,头顶上方突然有破空之声传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连神机拉了回去。

定睛一看,数道羽箭蹭蹭斜插入砖面。

陆容神色微凝:“只找石心的不行了 这些石心的石砖还会有机关。”

350.开门的机关 听到这话,连神机神情凝重了些,快速说道:“这条石廊陷阱一定有某种规律可以遵循。设计者建造之初不可能一条生路都不留。”

陆容也是这样想的。

她紧紧盯着周围乃至面前的石砖,再想想来时走的那一半的石砖位置,在脑子里思索着每一种可能行得通的规律。

而陆容和连神机身后,程晗和赵子靖已经离他们只有一块石砖的距离。

见陆容和连神机停下来了,程晗一边开枪一边急声问:“小四,你停着干嘛呢?快走啊!”

追着他们而来的怪物已经越来越多,且没有减少的趋势。

程一三人用枪打死冲上来的怪物,后面接着就有不少接踵而至扑上来。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速度已经快跟不上怪物们的数量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虽然都到了石廊的中间位置,但一开始的地方掉下去非常多的怪物尸体,直接插入那一排排的利刃中,许死相凄惨极具冲击力的同时,也越积累越多。

这使得那些尸体直接为后面的怪物们铺了条路,使得它们可以踩着扑上石砖,再接二连三的冲向他们。

程晗看的差点吐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的弹药充足,只要怪物们的数量不减,也没办法啊!

赵子靖在震耳欲聋的枪声里朝程晗吼:“别催了!你以为路是那么好找的吗?”

陆容和连神机的速度越来越慢,这明显是遇到问题了。

赵子靖再回头看陆容面前石砖上的利箭,就什么都明白了。

程晗一枪打爆要扑向赵子靖的一只怪物,无可奈何的叫道:“我也不想催,可你看,它们都快冲到我们面前了!”

他可不想被这些东西碰到!

程三灵光一闪,道:“老大,要不我们用炸药吧?!”

“你蠢吗?”

程晗和赵子靖异口同声的问。

“这么短的距离,你是想炸那些怪物们,还是炸死我们?”

程三:“……那,那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程晗咬了咬牙,怒道:“给老子就在这儿挡着!不许放过一只过去打扰小四他们!”

后面的陆容和连神机不是没听到程晗他们的声音。

陆容皱眉,见此情况,只好按照原来的方式继续用枪开道。

这时,连神机突然按住她的手,问:“你觉不觉得,我们一路走过来的路线,如果连起来呈现的图案,很有点眼熟?”

陆容微怔,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什么,突然眼前一亮。

“我明白了!”

她来不及跟连神机解释,直接往右前方的石砖上跳。

连神机心头一突,连忙去拉她。

下一瞬,陆容稳稳站住,没什么异变。

连神机这才松了口气。

陆容证实了自己嗯想法,心下一松,连忙回头朝程晗他们喊道:“你们注意我走的地方,我每走一步都会打一枪,留下痕迹提醒你们,别走错了!”

说罢,陆容朝连神机使了个眼神,转回身去继续往前跳。

连神机这一刻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

见陆容走出去几步都没事,他终于放下心来,跟着过去。

听到陆容的声音,赵子靖回头看了眼,赶紧拉程晗跟上。

程晗却没动,让他和程一三人先过去,他殿后。

赵子靖皱眉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二话不说带着程一三人走。

程三感动坏了:“老大,你果然还是爱我们的!”

“滚你妈的!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程晗骂道。

这次他们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开始陆容还会每走一步先看一眼确定,然后才走出去,到后来,她走的越来越快,几乎看也不看就往前走,且准确无误。

后半段路程,他们用的时间才不过十分钟。

终于来到石廊的尽头后,陆容和连神机立即来到石门前。

陆容伸手抹去中间的灰尘,露出下面的纹路,却发现这道石门不但没有锁,并且门缝被封的严严实实。

连神机道:“这道门起码上千斤,单凭人力,根本推不开。”

程晗让程一三人先对付着那些怪物,和赵子靖来到石门前,一看石门就傻眼了:“那这怎么办?用炸药炸?”

“你才说程三蠢,现在就轮到你傻了吗?用炸药炸,我们往哪儿躲??回去喂那些怪物们吗??”赵子靖毫不留情的问。

程晗气恼的看他:“那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赵子靖皱眉,打量四周,最后和陆容、连神机的目光齐齐落在那架还完好的骨架上。

那副白骨的手指正指着上方。

赵子靖急声道:“这里光秃秃的,就这副白骨还算是个提示,会不会他生前发现了什么,手才这样指着?”

程晗无语的道:“你自己抬头看看上面是什么,也是光秃秃的石壁!什么都没有!”

说罢,他看看四周,又是烦躁又生气,干脆上前将白骨的竖起的食指按下去,硬生生掰起来中指竖着。

“我看他就是被困死在这里,心有不服,临死前却竖错了手指!”

陆容:“………”

连神机:“………”

赵子靖:“………”

他们果断移开目光,没有理程晗,不约而同的在周围找可能的线索。

程晗:“………”

难道他说的没道理吗??

“哎!它们的数量好像减少了!”程三三人突然惊喜的叫道。

陆容几人看过去,果然石廊的另一边已经没有新的怪物再出现。

他们心下微松,抓紧时间找线索。

但最后,他们一无所获,聚集在了石门前。

这时,剩下的怪物约莫还有二十多只。

也不知道是同伴的尸体震慑到了它们,令它们有所顾忌还是怎的,只徘徊在那一头,没再往前扑。

程三三人就趁此休息喘口气。

陆容三人没什么发现,齐齐转身,目光回到了石砖上。

“难道,开门的关键也是在石砖上?”

连神机思忖片刻,说道:“建墓的人设计这些,就是不想入墓者进墓。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真正的开门机关有可能就放在某块空心的石砖里。”

“毕竟,这门只是靠人力,根本推不开。”

但这样一来,他们还是得探探还没有踩过的的石砖。

351.你真的不知道吗 程晗一听,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是认真的吗?”

陆容抬眼看他:“不然呢?”

程晗手指在对面远处徘徊,并且蠢蠢欲动盯着他们的怪物们,瞠目结舌的说:“可你们看看那些是什么啊!”

赵子靖翻了个白眼,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你有两个选择。”

“什么?”

“第一,杀出重围,把那些怪物搞死,然后原路返回回去;第二,”赵子靖掀了掀眼皮子,看程晗的眸光锐利又淡,“闭上你的嘴。”

程晗:“………”

程晗立马扭头看向陆容,指着赵子靖告状:“小四,你看他对我的态度!”

陆容嘴角微抽,一点都不想说话,只敷衍的应了句:“那你凶回去。”

程晗:“………”

你还不如不说。

赵子靖收回手,道:“这次我去。我对机关术还算精通,找到后也会有办法解开。”

陆容和连神机都点点头,没说什么。

赵子靖就从自己的包里又翻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别在腰间,然后直接跳上实心的石砖,开始找周围虽然空心,但里面可能会有机关锁的石砖。

就在赵子靖动的时候,远处的那些怪物们像是突然被惊动,立即朝赵子靖凶狠的扑过去。

程晗卧槽一声,连忙上前,掏出枪来就开枪。

程三三人吓了一跳,刚休息过来,立马跟着开枪。

那些扑过来的怪物没蹦哒多远,就倒了下去。

赵子靖被冷不防的枪声吓了一跳,回头对程晗道:“能不能准一点?火星子都快撩到我衣服了!”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费事儿?”程晗不满的怼道。

赵子靖嘴角微抽,似乎是想怼回去。

但顾及自己的形象,他给忍了下来,高冷的哼了声,转过头去继续找。

陆容和连神机齐刷刷的微微偏头。

看了几眼,他们偏回头来,连神机肯定的嗯了声,“程晗是个人才。”

陆容也颔首:“你都没有能这么频繁的气到赵子靖吧?”

连神机:“确实。”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对程晗表示肯定的点头。

陆容方要收回目光,眼睛余光突然瞥到连神机的手,脸色微变:“你手上的伤口裂开了?”

连神机此刻手上缠着的纱布已经沁出了红色。

连神机随意的看了眼,漫不经心的回:“没事,不疼。”

陆容皱眉,直接翻出自己包里的急救包,抓紧时间给连神机重新包扎。

连神机垂眼瞧着她的动作,突然低低笑了声。

陆容皱眉问道:“你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惨吗?”

连神机晤了声,“不知道。所以呢?”

“所以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的?”

陆容不满的说。

连神机没忍住又笑了声,“我难得看你这样在乎我的样子,不应该笑吗?”

陆容:“………”

这话令陆容实在费解。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见陆容还是那副困惑却又坦荡的模样,连神机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没事。你啊,自己受这程度的伤的时候,不也觉得是小事吗?放在我身上就不行了?”

“你和我不一样。”陆容给连神机重新包扎完,满意的收起东西来。

连神机定定看着陆容,轻笑:“小姑娘很双标呢。”

陆容想说才没有,但嗅到连神机身上已经干了的,淡淡的血腥味,她突然间反应过来一件事。

“等等——”

“嗯?”连神机好整以暇的看着陆容。

“你之前说你和我的血液成分相似?我怎么不记得沈清泽同你说过,他给齐老的特效药,是用我的血液做的?”

连神机面色微微凝滞。

陆容半眯起眼:“他偷偷告诉你的?那么,齐老最后用的那种特效药,是用你的血液做的?”

连神机默然。

就像是没想到陆容会突然说起这个,他有些猝不及防。

片刻,连神机点头:“是。”

陆容这下倒是怔住了,神色间染上了些不可思议:“你……你进过始皇陵??”

连神机喉结上下滚动,迟疑的应道:“……嗯。”

“什么时候??”

连神机默了默,“一年前。”

陆容怔怔的说:“所以你的体质之所以那么特殊,是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去过始皇陵……”

连神机微叹口气,深深的望着陆容。

尽管在此时被陆容令他措手不及,毫无心理准备,但他思考过后,还是诚实的点头:“这是一半的原因。”

至于另一半是什么,陆容不知道,她此刻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脑海里很快就被另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充斥着。

“那……那后来沈清泽突然给我的,新型特效药,也是用你的血……做的?”

连神机眼底强烈情绪翻涌,滞涩又深沉。

他一时不确定陆容会是什么反应,应的也迟疑不决,带着慌色。

“……是。”

“你疯了?!”

陆容顿时后退一步,难以置信的看着连神机:“你知道做我的特效药,一次需要的血量有多少吗??”

“我知道,但我愿意。”连神机声音低沉而温柔的说。

陆容听得耳边嗡嗡作响 ,脑子里几乎空白一片。

难怪……

难怪那段时间,连神机的脸色总是很苍白。

还有她作为黑客X同他见面的那一晚,连神机突然就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连神机见陆容神色不对,想说点什么,那边的赵子靖突然叫道:“我找到了!”

陆容的打断思绪,茫然的回头看过去,就见赵子靖面前的石砖缓缓上移了几公分,往一旁移去,然后就有一座石台上升,上面正是一道精巧奥妙的机关锁。

赵子靖就抽出自己腰间的布包,打开是一排整齐且齐全的****。

陆容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

离赵子靖最近的程晗咋舌道:“你真的是玄师?不是小偷撬锁都??”

赵子靖一听,差点捏断手里的东西,黑着脸道:“不会说话就别说。”

没人注意到陆容和连神机发生了什么事。

陆容堪堪回神,心情复杂的无以复加。

好一会儿才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时候,以你我的关系,你根本……没有必要……”

“我为什么,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连神机不等陆容说完,就沉沉的打断她的话,径直望着她,眸底的晦暗幽光几乎能溢出来,却也灼热又强烈,带着蛊惑般的殷切,一路传至陆容心底,蹭的一下点燃她周身,令她难以忽略。

“我……”

陆容脑子宕机了几秒,下意识的张开嘴,但话还没说出口,赵子靖惊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打开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陆容和连神机身后那厚重的石门,突然动了动,发出沉闷又滞涩的声音,向两边缓缓打开。

陆容猛然惊醒,立即后退,手指着石门,有些结巴的说:“开、开了!”

连神机:“……”

连神机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的盯着高高兴兴回来的赵子靖。

赵子靖正要和陆容邀功,冷不防对上连神机的死亡视线:“……”

他脚步顿时停下,试探的问:“是什么影响了你的心情?”

连神机:“呵呵。”

今天也是想宰了赵子靖的一天呢。

352.墓中村庄 陆容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石门开了,那赶快走吧。”

说罢,她逃似的,转身就快步走向石门。

连神机转过头去,幽幽的望着陆容,极其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跟在陆容后面。

但赵子靖几人分明感觉到,空气里的气氛似乎有点古怪。

赵子靖和程晗一脸茫然。

“喂,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程晗回道。

赵子靖一言难尽的看他:“刚才你就没注意着点?要你有什么用??”

“………”程晗被气笑了,“姓赵的,爷刚才做什么,你选择性眼瞎吗?没有爷''在,你能安生生的解锁??”

赵子靖无语的看着他,“明明就是你好奇我怎么干的,非要凑过去。再说了,就算没有你,那不还是有程一三个人吗?我能有事??”

程晗脸都绿了,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瞪了眼程一三人,怒道:“以后给老子离赵子靖远一点!”

话落,他又朝赵子靖哼了声。

“要不是因为你是小四的朋友,我才懒得理你!!”

说完,程晗刷的扭过头去,大步流星的跟上陆容和连神机。

赵子靖:“………”

赵子靖更无语。

他有理由怀疑陆容这个三哥是不是脑子有病,不然怎么发起脾气来跟小学生一样。

闹吗?

赵子靖也冷哼一声,朝着里面走去。

他还不愿意理他呢。

程一三人:“………”

他们好冤,什么都没干,就被带上吵架。

程三叹口气,忧愁的说:“再这样下去,我感觉前途渺茫是怎么回事?”

程二拍拍他的肩膀,自我安慰的说:“男人嘛,总有那么几天。等老大过去这几天就好了。”

程一:“………”

背后议论老大,他看他们是真的不想活了。

………

所有人进了石门之后,那两扇厚重都石门突然吱呀一声,又缓缓关上。

最前面的陆容和连神机顿时停下,回过头看去,脸色微变。

但他们都慢了一步。

石门关上都速度异常的快,没等他们跑回去,门就彻底关上了。

程晗到处摸索,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出机关来:“完了完了!这里面要没有机关锁,咱们怎么出去啊??”

连神机皱眉:“确实没有。这应该是只能单向开的门,机关在外面,里面没有。”

单看两边光秃秃又满是青苔,一条石缝都没有的石壁,也知道这里找不出什么来。

程晗啊了一声:“那这怎么办?”

赵子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还能怎么办?继续往前走啊,说不定找到主墓室后,还有别的出路。不然,就算你能回来,你还想再经历一遍来时的路吗?”

程晗:“………”

他竟无法反驳。

陆容看了眼,回过身去:“走吧。”

她率先往前走去,打量里面的地方。

其实陆容等人拿的手电筒几乎快没电了,不过进的这个地方,墙壁上都有延伸出的三角架,有三条细细的铁链悬拴住一盏三角有灯,一眼看过去,每隔一段距离都有,视线勉强能看清楚。

而陆容也是走近了墙壁,抬头往上看才发现,着石墙异常高大,约有六七米高,上面的轮廓隐隐约约高低起伏,像是古时候的城墙。

一行人一边观察,一边往前走。

陆容没注意到,连神机的视线不知不觉间就落在了她身上。

看了会儿,连神机悄无声息的离她越来越近。

等陆容察觉到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时,连神机已经试探性的用自己的手勾住她的。

陆容浑身一僵。

她本来想甩开,可犹豫了下,到底没动,装作没发现似的撇过头去。

连神机唇角微勾。

他们沿着这条路走了约莫大半个小时,期间还拐了几个弯,就跟走迷宫一样。

程晗逐渐失去耐心:“这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完啊?”

“快了。”陆容淡声道,“这是陵墓的外层,纵然墓再大,从时间上判断,也差不多了。”

就像是在验证陆容的话 ,他们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一个像是城门一样的入口。

一行人直接走进去,但当他们看清楚里面的情况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露出错愕的表情。

他们以为看到的是墓室,却不是。

只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大大小小鳞次栉比的房屋建筑,一座紧挨着一座,乍一看,同古时候的村庄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弥漫着压迫耳膜般的寂静。

程晗扭头问:“我们来错地方了?”

陆容和连神机齐齐皱眉。

来错是不可能来错的。

但这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赵子靖往旁边一看,诧异道:“那是不是家义庄?”

其他人跟着看过去,左边第一间建筑,真是座义庄的模样。

他们交换了个眼神,往义庄走去。

到义庄前停下,发现这家义庄已经上了年头,门都裂出好几道缝,摇摇欲坠,上面倒是挂了把铁锁,只是没锁住,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同时,他们还嗅到一股刺鼻的尸臭味。

陆容微微皱眉,上前要推开门。

连神机瞥眼那门,提醒道:“小心些,上面可能会有尸毒。”

陆容手微顿,转而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开门。

结果门一开,陆容还没来得及看里面有什么,破空之声乍响,有什么东西猛的扑向了她。

陆容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退。

赵子靖和程晗大惊出声。

但下一刻,陆容身后的连神机忽而将她往后拉了把,身形一闪,瞬间挡在了她前面。

陆容还没反应过来,视线里铺天盖地的都成了连神机。

她愣愣的仰头看去,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的将匕首放下。

被连神机挡住了视线,陆容看不到前面有什么,便从连神机身后探出头去往前看。

这一看,陆容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门口停着一具张牙舞爪的青尸,还维持着方才要扑向她的动作。

视线再越过那具死尸往里看,便看到义庄里起码有几十具,纷纷立在中央,死状都特别惨烈,大多已经腐烂的看不出原本面容,臭味扑鼻,画面极具冲击力,触目惊心。

尤其他们此时都齐刷刷的盯着门口这个方向,有的死尸甚至都没有眼珠子了,黑洞洞的眼眶更显诡异。

陆容毫不怀疑,如果他们能动,能马上冲出来攻击他们。

后面看到的程三声音都是哆嗦的:“该不会……这里每间屋子里,都有这样的死尸吧??”

其他人:“………”

353.黑猫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将凉飕飕的目光落在程三身上。

程晗直接一脚踹过去:“好的不说,你非说坏的是不是??嫌自己死都还不够快??”

程三往程一身后缩,委屈道:“我这……这只是一种猜测嘛,老大,我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啊!”

他自己都不觉得这会是真的。

其他人嘴角抽搐,并不想说话。

赵子靖看了眼里面的死尸群,神情凝重的道:“这些死尸都不知道死多少年了,要是碰到人,沾了阳气,就会尸化,到时候会变得极为凶险。咱们别进去了,直接走吧,去别的地方看看。”

这正合其他人的意。

陆容就转身,拉着连神机往一旁走,打算看看其他房子里面都是什么,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为节省时间,赵子靖和程晗与他们俩分开找,程三三人也去另一边查看。

然而,没多久,在连续进了十几间房子后,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程三也陷入了沉默。

他们又走回到一起。

程三感觉其他人,尤其是程晗,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冒着杀气,像是被气的想弄死自己的感觉。

因为——他们已经看过的房屋里……也全是死尸!

真的就,一开门进去,就能正怼上死尸,想找出一个没有的房屋都难。

程晗闭目强压烦躁,问程三:“你觉得,我是不是不太需要一个乌鸦嘴的手下了?”

程三:“!!!”

他干笑着后退,结结巴巴的说:“老大,我觉得那啥,还可以补救。就算这里所有的建筑里都可能是死尸,他们只要没尸化,咱们就是……”

“闭嘴!”

这次连稳重冷静的程一都没忍住,同其他人极其无语的叫了声。

陆容心想,真是绝了。

连神机皱眉道:“这很不正常。从咱们进来的情况看,这座墓处于地底深处,是毋庸置疑的。”

“在这样的地方建造墓,本来就是极耗损人力、物力和财力的事,为什么建墓的人又要建一座不值得也没必要出现在这里的村庄?”

还有那些死尸们。

从他们身上穿的破烂衣服来看,绝对不是他们这个时代的,那么,他们要么是以前来下墓的盗墓贼,要么就是建造之初,被墓主用来陪葬的人。

“我更倾向于后者。”陆容听了连神机的分析说道。

“无相村十分偏僻,能如当年孟德海一般阴差阳错进了无相村的人,毕竟是少数,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找到这里来,最后被困死在这里。而且,那些死尸们死状各异,有挣扎和逃跑的痕迹,但更多人,还是被绑起来的。”

赵子靖闻言,突然怔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许久都没说话。

他看向周围,神情有些悲切,但很快就消失了,快的叫人难以察觉。

随后,赵子靖蓦地问道:“我们有没有可能,把他们葬了?”

程晗:“??你他妈是在开玩笑吗??”

他指着周围的房屋。

“拜托,赵子靖,你看看这里有多少具,我们几个人,葬的过来吗??再说了,这里哪里能葬?用什么葬??可是你说的,他们要是碰到人,会尸化的!”

赵子靖抿了抿唇,没说话,目光却有些沉寂。

程晗看不过他这个样子,无语的说:“姓赵的,别跟我说,你居然是个这么滥好心的人?”

陆容和连神机闻言,看向赵子靖。

赵子靖面无表情的看了程晗一眼,片刻后转身:“在这里应该也找不到什么了,赶紧走,穿过这片村庄后,应该能看到出口。”

程晗被赵子靖那一眼看的打了个战栗,纳闷的扭头问陆容。

“小四,他有那么脆弱?这么说两句都不行?”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说道:“哦,不知道。”

程晗哼了声,“我看他就是滥好心!”

陆容若有所思的催道:“好了,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赶紧走吧。”

说完,她朝连神机使了个眼神,两人跟上赵子靖。

程晗嘀嘀咕咕着什么,摩挲着下巴也跟上。

程三看的有点迷惑:“真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程二叹了口气,“程三,你可长点心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多琢磨琢磨。”

程一无奈的摇摇头,拉着两人跟上。

正如赵子靖所言,顺着中间的路往前走,很快他们就看到了远处路的尽头,有出口的轮廓。

几人一细,立马加快了脚步。

“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听见了一声尖细的猫叫。

陆容立即停下,四处张望,“哪儿来的猫?”

“猫在那儿!”

程二不经意间往后面一撇,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房祉。

几人循着看过去,就见那边的一处低矮房梁上,有一只黑色的猫在那儿,眼睛绿幽幽的,正盯着他们。

看到他们看过来,它又缓缓叫了声。

“不好!”连神机脸色微变,“墓中得见黑猫,是非常不详的。”

哪怕他不是对这一行了解不深,都知道黑猫在墓中的忌讳。

更重要的是……

“这猫要是碰到死尸,死尸也会立即尸变。”

陆容和赵子靖也在同一时间变了脸色。

“啊?这下怎么办?”程三慌张的问。

程晗偏向陆容,压低声音问:“小四,我们现在走吗?”

程晗巴不得走。

他看见那黑猫,就浑身不得劲,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黑猫突然又叫了声,往下面跳下去。

说那时迟那时快,赵子靖当机立断的叫道:“程晗,直接打死它,别让它去碰了尸体!”

程晗闻言,迅速掏出枪来上膛,朝要跳下去的黑猫开枪。

陆容一惊:“别开枪!”

但为时已晚。

程晗枪法奇准,已经一枪打中了那只黑猫。

只听的一声凄厉的叫声,血腥味在空中蔓延开。

“糟了!”

陆容心下一沉,立马喝道:“跑!”

她率先拉着连神机往出口处跑。

其他人有点懵逼,但也下意识跟着她跑。

赵子靖懵逼的问:“容容,你跑什么?”

陆容被气笑了:“亏得你是玄师,难道你不知道,死尸沾不得血腥气吗?!”

话落,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程晗反射性的回头一看。

这一看,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啊啊啊啊!完了完了!”

354.巨坑,大殿 只见刚才那黑猫掉下去的房屋内,房门倏地被打开,几具死尸以极快的速度瞬间扑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它们影响到了其它的死尸,还是被那死猫的血腥气刺激到,周围方圆十几米内的房屋里,那些死尸全都尸化了。

乍一看,起码有近百具死尸冲出来,注意到他们一行人后僵硬又迅捷的冲向他们。

“我操!!”程晗忍不住骂出声,“赵子靖,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他妈忘了!”

赵子靖终于也忍不住骂出粗口,脸都绿了。

让程晗打死黑猫的那一刻,他是真的什么也没想到,就只想着别让那黑猫沾染到死尸,免得尸化给他们造成麻烦。

谁能想到,同时那黑猫也不能打死啊!

连神机这时候反应过来,加快速度冲向出口。

见程晗和赵子靖还有闲心思斗嘴,他冷声道:“废话什么?赶紧跑!”

以他们面前的状况,对上死尸群,那不纯粹是作死吗?!

别说他们能用枪了,死尸没有痛觉,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还会怕弹药?

而且,他们的弹药都损耗过半了,基本上没有什么优势。

程一三人显然也是明白这点,面上惊恐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

他们的速度都很快,很快就离出口只有几米之遥。

但这时,几乎大半个村庄的死尸们都尸化了。

陆容正跑着,突然发现连神机右侧的房屋里冲出去一具,她连忙抓住连神机的胳膊借力跃起,一脚将那具死尸踢开。

连神机反应极快的接住她,让她稳稳落地。

后面追上来的死尸离他们最近的也只有几米之遥。

程晗开枪减缓了它们往前冲的速度,血肉飞溅间差点吐出来。

终于到了出口,他们正想往前继续跑,却陡然发现前方居然是一个向下凹陷的巨坑。

程晗差点直接冲上去掉里面,险险的停住。

赵子靖抬头看向前面,看到巨坑的另一边,是一座巍峨的大殿,他连忙道:“从一旁过去!”

又见巨坑边缘处虽然有落脚的地方,但极狭窄,一行人立即分成两队,各自走一边。

这时,那些冲过来的死尸们没有意识,压根没意识到前面的巨坑,都继续往前冲,直接往下掉进去。

短短一会儿工夫,就没了小一半。

程晗见状,高兴的直拍手道:“哈哈哈!谁造的这互坑,爷要好好感谢他!”

“你有时间赶紧走!”赵子靖咬牙切齿道。

后面的程一三人也欲哭无泪:“老大,陆小姐和连先生都走完一半了,您再不走,不说追不上他们,我们还在边上呢,都快被那些玩意儿给碰到了!”

“是吗?”

程晗扭头一看,还真是,赶紧往前走。

而另一边的陆容和连神机已经快走到头。

连神机先到,立即回过身去向陆容递手。

陆容顾忌连神机手上的伤还没好,想自己过去,没曾想连神机直接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过去。

两人都站稳后,看向赵子靖他们,他们居然才只走完一半。

至于对面的那些死尸们,已经停住了,就隔着偌大的巨坑,朝他们不甘心的张牙舞爪。

陆容微松口气:“这巨坑可能是建墓之处的殉葬坑,如今倒是便利了我们。”

说罢又回头看向后面的大殿。

正色道:“从这进去,应该就是正式的陵墓了。一般来说,我们刚才经过的石道就是墓道,从这进去会看到耳室,通过耳室后后的羡道,就能见到整座墓的主墓室。古时候的建墓者在建造主墓室时,也会建有侧室、角室以混淆视听。不过这不是问题,只要进去就好说。”

刚说完这话,赵子靖几个人到了。

一听这话,程晗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辛辛苦苦过来不就是为了主墓室里的宝贝?赶紧走啊!”

陆容闻言看向他:“主墓室里的东西,除了金银,其他珠宝古董,你一样都不许碰。”

程晗:“???”

他大为震惊,迷惑的问:“不是,为什么啊?小四,你们进来是找东西的,我又不是。都经历了又是鬼藤,又是鬼吊桥,还是怪物和尸群,我这么辛苦,多拿点东西不应该嘛?”

陆容回过身去,拉着连神机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道:“你可以拿钱,只要你装的了。珍宝不许拿,那是华国的,有机会要上交。”

程晗:“………”

这跟什么都不拿有什么两样?

程晗不关甘心,追上去亦步亦趋的跟着,笑嘿嘿的说道:“咱俩还分什么啊!小四,你是华国人,四舍五入,那我也是华国人了啊。”

赵子靖吐槽道:“你一开始进来不是为了保护容容吗?”

“我一直在保护我家小四啊。”程晗自然而然的说,“我怎么可能让我家小四有危险?但这跟我赚钱有什么关系?再说了——”

他回过头去看着陆容,拿手肘碰了碰她胳膊。

“小四,得赚钱啊!不赚钱,你以后的嫁妆可怎么办?”

陆容:“???”

程晗感觉其他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都到自己身上,挺直腰杆,理所当然的反问:“我说的不对吗?”

赵子靖:“………”

程一三人:“………”

连神机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陆容甩了甩手,面无表情的问:“你觉得这里适合杀人抛尸吗?”

程晗:“!!!”

他一下子缩到赵子靖身后,干笑道:“冲动是魔鬼。小四你看,这里还蛮漂亮的!哎,你们快看那边是什么!”

为转移陆容的注意力,程晗立即指着前面说道。

但他瞄了一眼,又是确实怔了下,惊讶的睁大双眼。

这么会儿,他们已经穿过了大殿,进入一个偌大的,非常古色生香的正殿室。

只见其重檐屋顶朱漆门,乍一看辉煌大气,内柱则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根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地面则是由上好的白玉铺就,闪烁着温润的荧光。

然而,在此刻诡谲深沉的暗色里,这座殿室又笼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幽静的令人心头压抑。

但吸引他们的,还是中央位置的景象,那里摆放了三具青底镶金的铜棺。

355.不许这么看我 “咦?”

程晗惊奇的走过去,停在三具铜棺前,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片刻,他抬头看向陆容,眼睛在发光:“小四,你懂的多,你快看看,这三具值多少钱?看着很贵的样子啊!”

陆容:“………”

连神机:“………”

赵子靖:“………”

程一三人居然也兴冲冲的跑过去,同程晗一样围着三具铜棺转。

一向稳重的程一语气里也多了些激动:“这玩意儿是不是在华国很有市场啊?卖到国外去好像也不错啊!”

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嘴角微抽,走过去停在铜棺前。

赵子靖无语的对程晗说:“就算你想卖,你们搬得动吗?”

“有道理。”

程晗依旧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好奇的问赵子靖:“如果我把它们炸了,碎片能卖呢?”

赵子靖:“………”

赵子靖实在没忍住,捏了捏拳头,有种想揍程晗的势头,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道:“把你这个该死的想法收回去!”

“你要是炸了,它就不值钱了,而且你也搬不出去,别打它们的主意。”

陆容淡淡的说了句,和连神机绕着铜棺走了两圈。

程晗听到陆容的话,惋惜的叹了声,但还是爱不释手的这儿摸摸,那儿碰碰,还试图能找到办法把它弄下去。

最后,程晗可能是发现实在没有办法,就招呼程三三人,想把棺身上镶嵌着的大夜明珠给撬下来。

啧了两声:“没关系,拿这珠子回去当纪念品收藏也好。我还没见过这样个头又大,成色还不错的珠子呢。”

赵子靖见他不打铜棺的主意了,就没再管,过去走到陆容和连神机身边,问:“发现什么了吗?”

陆容和连神机同时半俯下身去,指着棺身:“你看,这里有些古文字。”

陆容又去看其他两具,都在同样的地方发现了类似的古文字。

密密麻麻的一片,看着记载的东西应该不少。

但陆容虽然对古文字很有研究,棺身的这种,陆容却是没见过。

她扭头问连神机:“你也常常帮齐老处理研究院都事情,在研究院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古文字?”

连神机微微拧眉,随即摇头。

“我认识。”赵子靖突然这样说道。

陆容和连神机立即看向他。

“你认识?”

“嗯。”

赵子靖点点头,面色没什么表情,淡淡的,伸手碰了碰棺身上的文字,说道:“这些描述的是棺内人的生平。”

他又去看其他两具。

看完后,赵子靖沉默了下,道:“这三具棺内的人,是墓主的殉葬者。第一具和第二具都是墓主的护卫,武功高强,胆识过人,为墓主立下过不少功劳,极得墓主看重,但是后来,墓主得了一种怪病,命不久矣,这两位忠心为主,主人死后,他们也自行了断,希望到地底下能继续护卫主人。”

“那第三个呢?”

不知什么时候,程晗靠了过来。

他神经崩了太久,突然能休息一下了,就有些累,直接坐在地上,打了个哈欠,听赵子靖讲故事。

程晗看了他一眼,道:“这三个就是负责修建这墓的人,墓建好后,他就跟着也自行了断,被放置在这里。”

程晗:“没了???”

赵子靖:“嗯。”

程晗撇了撇嘴,无语的看着赵子靖。

“你这个人,就不能润色一下,讲的引人入胜一点?”

他说话的时候,连神机又围着三具铜棺转了转,忽然道:“这三个都是玄师。”

程晗扭头看向他,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陆容微眯起眼,解释道:“你看棺身上,还有些纹路,最后组成的图案,正是镇魂的法阵。普通人准备自己的棺椁,不会想到用这个。而且,咱们过来的时候,那些石砖还记得吗?那就是遵循这阴阳八卦之理,以及一开始遇到的鬼吊桥。”

“建墓之人若非玄师,是不会想到用这么多来守墓的。”

看着看着,陆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铜棺上的法阵好像缺了一角。

但她太久没接触这类法阵,一时还真说不上来具体的。

兴许……是她多疑?

程三嘀咕道:“玄师真麻烦,死了也不好好的死。”

程晗觉得也是。

他又打了个哈欠,说道:“不管这里面装的是不是玄师了。小四,咱们都奔波大半个晚上了,算算时间,现在也该黎明了。要不咱们在这儿休息会儿吧?你三哥我实在累了。反正那些尸群也不会过来,这里安全着呢。”

连神机想了想,道:“他说的有道理。我们一直到这儿,离主墓室也不远了,先在这里恢复好精力,再进里面的主墓室。”

连神机都开口了,陆容自然不会拒绝。

就颔首道:“那休息几个小时,轮流值班。”

听到这里,程晗伸了个懒腰。

“你们都休息吧。程一,你们先值班。”

话才落,赵子靖倏地道:“我不累,你们先休息,休息好了再和我换。”

“确定?”程晗问。

赵子靖点点头,就地盘腿坐下。

“抓紧时间休息吧,不用管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程晗悠悠道,给了程一三人一个眼神。

正好程一三人也是真累,见赵子靖愿意主动值班,他们感激的朝他一拱手。

陆容和连神机看着,不禁摇摇头。

连神机拉陆容坐下,让她靠着自己。

陆容摇头道:“不用了,你身上还有伤呢,我靠着棺材就行。”

又见连神机脸色都有点苍白,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她犹豫了下,问道:“你要不介意的话,靠着我休息?”

连神机轻轻挑眉,笑了声。

“自然不介意。”

他从善如流的躺下,头枕在陆容腿上,静静的望着陆容,眼神直勾勾的,像把灼热的钩子,勾的人又躁又心痒,心生异样。

陆容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还没回过身来,就伸手捂住连神机的眼睛,低声道:“不许这么看我。”

连神机低低笑出声。

温柔应道:“好。”

陆容故作镇定的收回手,迅速闭上眼睛。

她本来是打算睡一会儿,结果突然听到身后棺内,有声细微的响动,瞬间睁开眼睛。

连神机察觉到,也睁开眼睛,关心的问:“怎么了?”

陆容迟疑了下,摇头:“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

但仔细一看,陆容还是觉得棺身上的法阵似乎少了什么。

是少了……

356.快结束了 一时想不出,陆容索性先把这念头放到一旁,休息好了再去想。

这样想着,陆容便靠着棺材,双手环抱于身前,闭上眼睛养精蓄神。

连神机见她要睡了,无声的笑了下,也闭上眼睛休息。

没多久,这寂静的殿室里,只剩下绵长而平淡的呼吸声。

赵子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确定其他人基本上都睡着了,他抿了抿唇,忽而起身。

然后,他面朝着三具铜棺,虔诚而认真的磕了三个头。

磕完后,赵子靖深深的望着三具铜棺,嘴巴微张,无声的呢喃:“快了,就快结束了……”

过去那些事情,一定会结束在他们这一代的。

突然,三具铜棺内都出现了一声细微的动静。

转瞬即逝,消失的非常快,几乎叫人察觉不到。

就像是在回应赵子靖。

赵子靖神色越发凝重,又认真的磕了三个头,这才重新坐好。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缓了缓心神,双目半阖。

……

这一觉,陆容睡得并不安稳。

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梦见了许多她没见过的人和事物。

她努力想看的清楚些。

那些画面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无论她靠的再怎么近,中间也有一层屏障阻隔着,她始终没能看清楚。

到最后,陆容梦见了另一副画面。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

她身后是铺天盖地的血色,耳边充斥着无休止的吼叫。

她一个人自漫山火海中走出,踏着不计其数的森森白骨,走向黎明前的深渊。

这个,陆容断断续续的梦了五年。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梦见过了。

陆容心情逐渐暴躁,想从这样可怕的梦魇里挣脱开来,却怎么都不行。

就在陆容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时,突然,一道熟悉的叫声惊醒她。

“妈呀!我是不是看错了?!”

陆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极黑的眸子里氤氲着些许雾气,眼窝下也多了圈不甚明显的黑眼圈,眼尾泛着点红。

但她来不及醒神,茫然的看向声源处。

这才发现,她已经不在那三具铜棺旁边了。

而连神机、赵子靖和程晗等人此刻就围在三具铜棺前,程晗指着铜棺震惊的叫。

他们面前的铜棺却是在不断的震动着,发出沉闷的声音。

程三一个一米八的大汉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缩着程一身后,惊恐的问:“我们……我们是不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啊?”

“哪儿有什么不该动的东西?”

程晗举起自己手中的匕首,还有刚撬下来的几块红玉。

“我不就看这玩意儿好看,弄了几块?”

赵子靖值完班后,程晗睡得也差不多了,就让赵子靖休息,他来值班。

值班过程里,程晗又实在无聊。

无聊着,程晗的目光就落在了三具铜棺上面,惋惜不能将铜棺给带出去。

既然不能带,他多搞点纪念品,不过分吧?

程晗就拿着匕首,去撬上面自己喜欢的装饰品。

哪儿曾想,才撬下没几块,三具铜棺就突然震动起来,像是里面的东西要出来。

程晗被吓了一跳,就赶紧叫醒了连神机和赵子靖,让他们看看是怎么回事

赵子靖紧紧盯着铜棺,看着看着,他气道:“你非要撬这上面的吗?你要真喜欢,去撬柱子和地面啊!”

程晗被吼的难得露出了委屈的表情:“那我不是撬不动柱子上和地面的东西吗?再说了,谁知道它们那么小气,我就撬几块它们就发火。那我不是没全撬吗?”

“你!”

“行了。”

连神机沉着脸打断他们。

见铜棺都异动越来越明显,他立即道:“不在这儿带待了,赶紧走,我去叫醒陆容,你们……”

“程晗,你撬了什么位置的东西?”

陆容的声音在他们身后突然响起来。

程晗冷不防听见,吓了一跳,立即回过头去,对上陆容乌恹恹的目光,他心虚的干笑两声。

“容容,你醒了啊,其实也没哪儿,就是……就是那里……”

他指给陆容看。

陆容闭了闭眼,甩了下头,立即上前去看。

连神机心想陆容既然这么问,那应该就是想到了什么,立马问道:“这几个位置有什么讲究吗?”

“讲究……镇魂……法阵……”

陆容皱眉,快速围着三具铜棺走了一圈,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

她赶紧走到程晗面前,朝他伸出手:“把你撬的东西都给我,得装回去!你撬的这几个位置正好破坏了法阵的图纹走向,再过半个小时,它们就镇压不住了!”

“啊?!不是吧?!我运气这么差??”

程晗一听,傻眼了,连忙将自己撬的东西全塞给陆容。

“容容,那你快快快装回去!这里面得是千年的老东西吧?想想都难对付啊!”

“你还知道难对付?”

赵子靖被气的脸都青了,上前接过几块来,和陆容一起往回装,好节省时间。

他和陆容一样,都是风水师,对法阵的构造不说了如指掌,也绝对了解。

连神机到陆容面前,问:“我能帮你做什么?”

陆容一个箭步到铜棺前,边把东西往上按进凹槽,边道:“我包里有符纸,你画几张太元符贴到铜棺正中央,能画多少画多少!”

“好!”

连神机点头,立即转身快步过去。

程晗对对手指,期期艾艾的问:“容容,那……那我呢?我能做什么?”

陆容看他一眼,只觉头疼的厉害,一脚踹上去,气道:“边儿上待着去,看好了,一旦铜棺里面的东西出来,你们就开枪。”

程晗忙不迭点头。

陆容和赵子靖装的极快。

他们装好时,连神机也画完了三张太元符,每个铜棺上都贴了一张。

他觉得不保险,又在继续画。

“等等,不对啊!”

经由陆容提醒,赵子靖好歹是想起了这个法阵的全部图路。

但这一看,他就发现,还缺了东西!

三具铜棺都最里面用来总镇压的东西没了。

“这里放的原来是什么?”赵子靖扭头看向程晗,“你是不是还有东西没给我们?”

“啊?你们休息的时候,我就撬了这么点!真的啊!我没骗你们!”程晗茫然的说。

陆容皱眉看了眼,突然反应过来,“夜明珠!程晗,把你之前撬的三颗珠子拿出来!”

这会儿,陆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之前看铜棺上的法阵少了点东西。

原来一开始,程晗就直接把最重要的三颗夜明珠给撬了下来!

淦!

357.不能用你的血 “啊?夜明珠?!”

程晗懵了下,下意识后退,捂着自己的口袋说道:“不不不!这三颗珠子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四,要不这样,你寻别的东西装上去行不行?”

说完这话,程晗四处张望,然后突然指向柱子上缠绕都金龙上面的龙眼。

“比如那个,那上面的珠子看上去差不多大啊!反正都是装,什么都是装,不如装那个?”

“你他妈仿佛在开玩笑???”陆容不可思的说。

程晗觉得自己说的也没毛病啊,赶紧后退往柱子那边跑。

“就这样!小四你等等,我这就给你把珠子撬下来,程一,你们还不快来帮忙!”

“啊?是是是!”

程一三人懵逼的应下。

然而,没等他们有动作,两边的连神机和赵子靖突然齐齐冲向程晗,心照不宣的拽住程晗。

连神机反扣住程晗的手,示意赵子靖去翻他口袋。

程晗都惊了:“连神机,小四都没反对,你跟小四不是一起的吗?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

连神机面无表情,语气冷静,声音低沉。

“你有撬珠子的时间,陆容和赵子靖早就装回去了。”

“你你你!”

程晗郁闷极了,但也没挣扎,眼睁睁的看着赵子靖青着脸翻他口袋,等赵子靖拿回去后,他立即甩开连神机的手。

巴巴的望着陆容和赵子靖,心疼的说道:“爷第一次见这么又大又好看的珠子啊,以后就没有了。”

连神机额间划过三道黑线,简直无言以对。

他是真不明白程晗怎么对那些珠子这么执着,除了好看,能照明,还有什么用?

连神机就摇摇头,拿着画好的太元符过去,又各贴了一道在上面。

一转头,他却见陆容和赵子靖还在装夜明珠。

陆容都用力把夜明珠往凹槽里怼了,还是按不进去。

他俯身凑过去看,“怎么回事?”

陆容现在都心累了。

她怼了几次还是装不进去,就算装进去了只,也是立马又掉下来,便扭头看向程晗,气道:“你给我过来,看看你做的好事!”

程晗激灵了下,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怎么了?”

另一边赵子靖也停下来了,盯着程晗的眼神闪烁着杀气。

他说道:“你就算撬珠子,能不能好好的撬?你看看你干的,你把凹槽都搞坏了!”

赵子靖那边的凹槽里,直接裂开了几道缝。

陆容这边的凹槽里,缺了一小半。

连神机:“………”

程晗:“………”

程一三人:“………”

下一刻,三具铜棺突然又发出砰的巨响,他们仿佛还能看见铜棺动了动。

程三哆嗦了下,问:“那那那现在怎么办?装不进去,它们是铁定出来了?”

在这种关头,程晗居然眼睛亮了亮,试探的小声问:“那这珠子用不了,我是不是可以带走了?”

话音才落,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同时举起拳头想揍程晗。

程晗忙不迭后退,摆着手道:“开玩笑,开玩笑,我不要了还不行嘛。”

赵子靖抹了把脸,问陆容:“现在怎么办?”

连神机沉声道:“六道太元符的效力完整,能镇压它们一段时间,但里面的是千年的老东西,不一定能完全有用。”

陆容盯着铜棺沉思。

片刻,她说道:“把判官笔给我。”

连神机疑惑的看着陆容,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还是依言照做。

也是因为用的是判官笔,连神机才能画符画的那么快。

接过判官笔,陆容沉沉道:“单是六道太元符,有一半的把握,既然棺材上这个法阵已经用不了了,那我就改改它,换成另一个相似的法阵。”

以她的能力,应是不难。

赵子靖一听,瞬间明白过来陆容的意思:“要改阵,以血改之最为稳妥,但以血画阵利弊共存,用的若是不对,也有可能造成反效果。”

陆容点点头。

连神机毫不犹豫的伸出手:“用我的血。”

“不行!”

赵子靖和陆容同时开口。

赵子靖冷笑一声,回过头去看向程晗,当即起身走向他:“你过来,你闯下来的祸,自己来收尾!”

程晗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干脆利落的挽起衣袖。

“用我的就用我的呗。一人做事一人当,一点血而已,我还是流的起的。小四,你要多少?”

陆容头疼的叹口气。

“我不用你的,你不是玄师。”

一边说,陆容一边起身,走向三具铜棺的中间,它们成三角之势摆放。

“那用谁的?”程晗纳闷的问,“程一他们的?”

程一三人:“啊?”

连神机仿佛预料到什么,立即开口:“不……”

但对上陆容黑漆漆的目光,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余下的话被咽了回去。

赵子靖还没反应过来,思忖再三,用一种豁出去了似的语气,转过身去,定定说道:“那就用我的,我的血对它们有天然的克——”

转到一半,赵子靖看到陆容的动作,脑子瞬间宕机。

——陆容用匕首在自己手上割了条口子,正用判官笔沾了点血,往铜棺上面落笔。

赵子靖瞳孔骤缩,整个人的表情都变成了惊恐。

说那时迟那时快,赵子靖倏地冲向陆容,朝陆容叫道:“等等!!用谁的血都可以,唯独不能用你的——”

声音戛然而止。

赵子靖也停了下来,呆呆的望着陆容。

为时已晚。

陆容的血已经滴到了铜棺上的法阵上面,她手中的判官笔也停在了上面。

听到赵子靖的话,她动作陡然顿住,抬眼看向他。

“你刚才……说了什么?”

赵子靖目瞪口呆。

他突然激灵了下,叫道:“赶紧走!”

仿佛就是在验证赵子靖的这话,他才方说完,陆容面前那剧铜棺发出了剧烈的震动。

陆容顿时后退。

连神机预感不妙,连忙拉陆容退开,迅速用纱布缠住她的手止血,很快就离那铜棺几米远。

“这下完了……”

赵子靖抓了抓头发,见程晗几人还在发愣,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拿东西跑啊!”

他率先跑到一边去,草草将东西都塞进包里,丢给陆容和连神机,然后转身往殿室深处跑。

陆容和连神机见此,虽不明所以,也跟着一起跑。

程晗几人一头雾水的拿了东西跟上。

“到底发生什么了??”

赵子靖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伴随着砰砰巨响,还有什么重物轰然落地的闷响,蓦然乍起。

几人边跑边往回看,只见那具沾了陆容血的铜棺已经被打开,从里面跳出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干尸,形容可怖,触目惊心,手里还拿着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缓缓转向了他们,压迫感随即扑面而来。

程晗:“操!真的起尸了!!!”

358.它们的全尸得留 陆容面露愕然。

此时再回想起赵子靖的话,她脑门上冒出三个巨大的问号。

为什么不能用她的血?

为什么沾了她的血后,会变成这样?

但现在显然也不是能问这个的时候。

就这么眨眼间工夫,那具干尸已经朝他们冲了过来,虽然动作略显得僵硬,但速度居然完全不输他们,很快就拉近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同之前遇到的尸群完全不一样!

而且,那具干尸生前是玄师,哪怕死了,也保留着玄师的部分能力,真要对上,极难对付。

更要命都是,一行人跑到殿室深处才发现,面前居然没有路了,只有结结实实的墙壁。

他们要么饶过干尸往回走,通过巨坑返回之前的村庄,要么就直接和干尸对上。

陆容暗骂一声,当机立断道:“把它解决掉!”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其他人跟着停下,回过头去看向冲向他们而来的干尸。

对方身形巨大,仿佛重似千斤,每走出一步,他们都仿佛能感受到地面在振动。

连神机微微叹口气,从身后抽出一把短刀,迅速安排道:“陆容,你和程晗找机关,这里不可能没有路。赵子靖,我们上,程一,你们三个也帮着找机关。”

“不行!让赵子靖和程晗去找机关!”

陆容第一个不同意。

赵子靖急声道:“容容,你不能……”

陆容不给他机会说完,手中匕首一转,立即迎着过来的干尸冲过去。

“陆容!”

连神机一惊,紧随其后。

程晗一看这还得了,下意识就要上去帮忙。

赵子靖直接拉住他,夺过他的枪来,快速说道:“你们不是玄师,赶紧去找着附近有没有机关,有的话我们也好走!”

“可是……”

程晗还没说完,赵子靖已经冲了出去。

程三发怵的说道:“老大,我们赶紧找出路吧,这个也很重要啊!”

程晗看看身后,再看向已经快到干尸面前的陆容,甩了下头,难掩躁意道:“赶紧找,争取尽快找到!”

“是!”

而那边,陆容要冲到干尸面前时,干尸犹如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举起手中的长剑,直接劈向陆容。

陆容险险的后退一步,长剑哐当一下砸在地上,又横刺向陆容。

陆容便干脆一脚踩上剑身借力,凌空一翻,落在干尸的肩上。

一股腐烂潮湿的臭味扑面而来,熏的陆容差点吐出来。

干尸被陆容踩在脚下,顿时愤怒的发狂,想将陆容摔下来。

陆容立马用胳膊扼住它的脖子稳住身形,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向它的脑袋。

堪堪赶到的赵子靖见这一幕,惊叫道:“不可!容容,你得留它全尸啊!!”

赵子靖的话没能阻止陆容。

但陆容也没做到,因为干尸全身居然意外的坚硬如铁,陆容非但没有将匕首刺进它脑袋里,还因为一时惊诧失神,被它甩了下去。

好在连神机已然赶到,及时接住陆容,因为惯性不得不后退几步,才稳稳站住。

他紧张的问:“你怎么样?”

陆容摇头。

干尸经此一举,勃然大怒,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砍向他们。

连神机拉陆容迅速避过,见赵子靖拿着枪,喊道:“试试子弹对它有没有用!”

赵子靖咬了咬牙,俯身避过一剑,呢喃道:“列祖列宗在上,弟子今日实属无奈!多有不孝了!”

他随即二话不说给枪上膛,先往干尸关节处开了两枪。

然并卵。

赵子靖惊愕的发现,那子弹只是稍稍进了干尸皮肤一点点距离,体然后哐当掉在地上,屁事都没有。

“它死后,尸身一定经历过特殊的处理方式,使之坚硬非常,刀枪不入,这下麻烦了。”陆容下了定论。

连神机一边避开,一边引着干尸往外移动,好给程晗找机关留出时间。

他说道:“我不信它一点弱处都没有。陆容,通常这种干尸的处理方式是什么?有没有留有后手?”

“当然不可能留了!”

赵子靖一把踢开干尸砍过来的长剑,只觉得脚都要麻了。

“要制成这样,人死后,需要先在特制的药材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再用特殊手法逼干水分,中间还会用到符箓和法阵,门道深的很,才可保尸体经千年而还在。”

眼前这又是玄师,基本的身体反应、机敏身手、速度都不弱。

要是那么好解决,又怎么可能会用它来守墓?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连神机眼神冷锐,眸光令赵子靖几乎不敢直视。

“这重要吗?眼下是怎么解决它!”

陆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听到赵子靖说制尸之时也用了符箓和法阵,她突然道:“既然寻常武器都伤不了它,那符火与镇压的法阵呢?”

“你的意思是?”

连神机和赵子靖看向她。

陆容说做就做,立即道:“连神机,和赵子靖拖住他,你快去画符,就用太上丹阳符,和我用法阵烧了它。”

赵子靖大惊:“不行不行!得留它全尸!”

“这种时候,你还管个屁的全尸?!它是你祖宗吗?”陆容质问道。

赵子靖一噎。

他没说话,陆容和连神机都心下一沉。

陆容一时不备,干尸突然从她背后攻来,长剑直刺她心口,速度也丝毫不输她!

“陆容!”

“容容!”

连神机和赵子靖脸色大变。

连神机不加思索,立即冲过去,一把将陆容给推开,自己迎上干尸。

“连神机!不要!”

陆容见连神机已难以再避开,脸色剧变,一瞬间恐慌攀上心头,不假思索的用双手迅速结印。

比她还快一步的是赵子靖。

“契空摄魂,舍念清净;无相般若,法身自然!”

赵子靖双手快的只能依稀看见残影,随着法咒的念出,他阵印将成,最后咬破指腹,凭空虚指那具干尸。

“——定!!”

那滴血一出,随着一道金光,直接飞向干尸,眨眼间融入对方的眉心。

陆容猛然抬头看过去。

只见那具干尸突然浑身一颤,手中的长剑险险停在连神机面前几寸处,就如同被控制了般,一动不动了。

陆容的法印逸散在空气里。

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向赵子靖。

连神机也看向他,目光沉沉的。

赵子靖苦笑一声,说道:“我可以解释,它们的全尸必须得留。”

话落,赵子靖突然吐出一口鲜血,面色白了白。

359.拜见无相道人 不远处的程晗四人见此,瞠目结舌。

他们不是玄师,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玄学的画面,惊讶的难以置信。

在听到赵子靖说的话后,程晗快步朝他们走过来,问:“它真是你祖宗啊?”

其实程晗这话只是随意的。

但没想到的是,赵子靖居然还真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它们是。”

“噢,这样啊,难怪你非要留全尸……什么??”

程晗突然反应过来,震惊的看着赵子靖。

赵子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又差点摔倒。

好在程晗离他近,想也不想的就扶了他一把。

赵子靖低声道:“谢谢。”

他对面,陆容先是去把连神机拉的离干尸远一点,眼神上下打量连神机。

连神机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陆容稍稍松了口气,这才将目光移到干尸身上。

那具干尸已经动弹不得。

以陆容的目力,她一眼便看出来,赵子靖方才用的是一种控制类的法咒,对这干尸有操控且克制的作用。

一般而言,这种法咒,也的确多用于族系里。

陆容就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所以这就是你一路找来无相村,对无相村底的墓感兴趣的原因?”

连神机眸光极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子靖手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随后看向陆容,神情复杂。

“可以这么说。”

程晗嘶了声,不可思议的说道:“那我们进墓,岂不是相当于刨你祖坟?”

赵子靖:“………”

连神机皱眉,问道:“既然葬的这里是你的祖辈,那为什么进来时遇到的那些,你都不知道?”

“因为……”

赵子靖平复了下心情,方要解释,远处剩下的两具铜棺突然也开了,出来两具如出一辙,只有身高大小不一样的干尸。

程晗立马拍赵子靖:“快快快!再用你刚才那个神奇的——嗖嗖嗖,收拾它们!”

赵子靖:“………”

他头疼的松开程晗站定,在干尸还没过来之前,就以之前用的法咒定住了那两具。

但才做完,赵子靖脸色就肉眼可见的更加苍白,跟消耗过大,随时都要倒下了似的。

程晗看的心惊肉跳:“你不会死吧?”

赵子靖抬手,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说:“死不了。你不是说,我很强吗?”

“这是一码事吗?”

“不是吗?”

赵子靖感觉自己要站不住了,他不奢望陆容和连神机能在这怀疑他的关头来扶他,就朝程晗伸手:“把我扶到那三具铜棺那儿。”

程晗下意识看向陆容,得到陆容颔首后,他这才去扶赵子靖。

一行人就又回去。

赵子靖咳了两声,虚弱的声音听得程晗都担心他会不会真死。

赵子靖抬手指着铜棺上的那些古文字,说道:“我瞒了你们,上面的内容,我只说了一半。”

“果然。”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

程晗一愣,气道:“好你个姓赵的,大家都经历这么多了,你还瞒?太不够意思了吧?!”

赵子靖看他一眼,平静的说道:“在我说之前,我要你们都保证,不会外传。你们能做到吗?”

说这话时,他看了眼程晗和程一三人,然后又看向连神机。

却没有问陆容。

陆容微眯起眼看他。

连神机摩挲了下指腹,略略点头。

程晗不满道:“老子像是那种会八婆的人吗?答应你了,赶紧说。”

他都应了,程一三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赵子靖就转而看向铜棺,面上的神色有些悲切,又很沉重怔愣,最后交织成极复杂的一种情绪。

“那些古文字描述的是在千百年前,民间出现了一位很优秀的道人,济世救民,扶大厦之将倾。后道人功成身退,游历世间,收了三个根骨奇佳的徒弟,又遇到很多诚心随他修道的人。”

“于是,道人决定开门立派。一时间,玄道繁荣,道人民心所向。但没想到,这引来官家注意。官家统一天下后,痴迷长生大道,遂命道人献上长生之法。”

“可世上哪儿有长生之法?就连道人,修炼半载,也没能摸索到传说中的长生。官家却不信,又已吞食无数丹药,垂垂将死,一边命人修葺陵墓,一边又不甘心,逼迫道人交出长生之法。”

“最后,道人被官家以门众性命威胁,只好堪堪想出一个理论上行得通的法子上交。但他知道此法不同,便卸任门主之位,与门派脱离关系,以免牵连门派。”

“三具铜棺里的干尸,就是当初道人的三个徒弟。他们有数年未见道人。最后一次见到道人,道人已即将离世,不知受了什么折磨,形容与从前截然不同。”

“三个徒弟感念道人的传道授业之恩,遂为其修建陵墓,又安排后人,在他们死后,将他们安葬进此墓。”

说完,赵子靖压抑的说道:“这就是古文字的全部内容。”

陆容觉得前面的听着有些耳熟。

愣了下,她敏锐的问:“你说的道人,该不会是无相道人吧?”

赵子靖神情复杂的看向她,点头。

陆容面露错愕,连连神机都有些诧异,看了他一眼,问道:“那无相道人建立的门派是?”

赵子靖深吸一口气,望着陆容,一字一顿的道:“无相门。”

陆容猛然一惊。

赵子靖继续说道:“我是无相门的弟子。凡入无相门者,都会以秘术与门派建立魂契,用以规束,不得背叛门派。这三位先祖也是无相门的人,同样受魂契影响。”

只不过,这三位先祖已是千百年前的人物,要想以魂契控制他们,必遭反噬。

陆容顿时怔住。

她找了许久,终究听到了无相门的消息,就想第一时间问问赵子靖,连正坤和无相门有什么关系,当初回溯法阵内的年轻人又是谁。

可临到头,她却凭空生出些胆怯,怕她听到的与她想要的背道相驰。

陆容沉默片刻,先问了另一个问题来缓神。

“那我的血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连神机和程晗立即看向赵子靖。

赵子靖深深的望着陆容,道:“我方才之所以要用程晗的血,就是你的血特殊,连神机和你的血成分相似,也不能用,我用了我的会暴露我的身份。”

“容容,你那么聪明,现在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陆容喉间微动,有些滞涩:“……没有。”

赵子靖缓缓道:“因为这三位是无相道人的徒弟。第一任无相道人不得善终,他们对无相道人的血脉反应很大,不相信无相道人还会有传承。”

陆容心里一突,眼皮子跳了下,面上的神情逐渐不可思议。

连神机也怔住。

只有程晗懵逼的问:“可这跟我家小四有什么关系?”

赵子靖苦笑一声:“关系大了。”

他蓦地推开程晗,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往后退了一大步。

然后,在所有人又惊又愕的目光里,他深吸一口气,猝然一撩衣摆,朝着陆容的方向单膝跪下。

“我操,你在做什么?!”程晗瞠目结舌的问。

赵子靖没回他,朝陆容拱手,神情沉静而郑重,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坚定而毅然。

“无相门第23代掌门弟子赵氏子靖,拜见新任无相道人。”

顿了顿,他无奈的笑了声,面色温润又带着歉意。

“道人,对不起,子靖来晚了。”

360.你父亲是无相道人 就在赵子靖那话落下后,空气里瞬间陷入一阵难言的死寂。

安静的让他们似乎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陆容哪怕再怎么有所猜测,再怎么镇定,也被赵子靖那如平地惊雷般的话给惊到,整个人猛地怔住。

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离她远去,唯余她一个人,耳边嗡嗡作响间,脑子里几乎炸开。

陆容身边的连神机瞳孔微缩,眸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厉色,又被他转瞬压了下去,眉头皱起,冷沉的盯着赵子靖,没说话。

而站在赵子靖身旁的程晗呆了下后,慢慢的瞪大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良久,程晗咽了咽口水,不可思议的问了一遍。

“你你你……叫我家小四什么?”

后面的程一三人面面相觑。

程三小声问:“我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闭嘴!”

程一和程二同时喝止他的话,又拉着他默默退后一步,充当隐形人。

赵子靖没理他们,只是一直抬头专注的望着陆容,仿佛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见陆容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赵子靖无奈的叹了声。

说道:“容容,你不必怀疑我说的话。”

“从相识至今,我是不是很少在你面前出手?”

陆容下意识的点点头,“是。”

“那是因为,一开始我就发现,你我所有的身法、身手、能力等等,都很相似,那时还不到可以告诉你的时候,所以我一直很注意,小心在你面前露出蛛丝马迹,免得叫你怀疑。”

陆容听他这么说,似乎缓过来了点。

但她还是皱眉。

“你。师承无相门,但我师承我师父连正坤,他只是一个闲散的……”

话没说完,陆容自己先说不下去了。

她一直怀疑连正坤与无相门有关系,也怀疑连正坤出自无相门,现在她与赵子靖又是……

看出陆容的迟疑,赵子靖沉声解释道:“你师父连正坤,正是无相门的人。只不过,他只是无相门的挂名弟子,所学一切,都是由我师叔亲自教授,与无相门本门是没关系的。”

连神机听到这里,缓缓开口:“你果然是认识我小叔的。”

赵子靖也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淡又意味深长。

两人的视线交汇时,一切都是心照不宣,敌意与戒备,谁也没收敛一点。

赵子靖的目光移回到陆容身上,解释道:“实际上,我来这里,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正坤道人。”

“什么意思?”陆容上前一步。

赵子靖徐徐说道:“你师父正坤道人与我师叔乃是挚友,大约十八年前,他随我师叔师婶进了无相门,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师叔师婶出事,他也离开。这些年来,他了无踪迹,无相门也一直在找他的下落,但遍寻无果。”

“为什么?”

“因为癸未之变。”赵子靖道。

陆容心尖一颤。

从赵子靖的这番话中,她分明极快的明白了什么。

这令陆容的冷静淡定几乎快要维持不下去。

陆容掐了掐手心,好觉叫自己清醒些,清凌凌的嗓音里带了点哑。

“然后呢?”

“然后,大约一年前,无相门突然收到了来自他的消息。”赵子靖看着陆容的眼神突然多了些酸涩。

“也是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师叔和师婶的孩子还活在这世上。你不知道,当年的癸未之变,无相门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最后师叔为了保全无相门,瞒着五师叔他们,和师婶独自去的。”

“我们知道并赶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后来我们又得知,正坤道人是唯一从始皇陵深处平安无事出来的人,就一直在找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得知在始皇陵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一年前收到他的消息,尤其在得知师叔师婶的孩子还活着,我们几乎高兴疯了。”

“但那时,我们还不能去找这个孩子。”

“因为那时候还有人盯着无相门。”

“正坤道人给我们的信中,还提及了一件事,就是让我们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再派一个人离开无相门去找他,他会把当年师叔师婶留下的遗物交还给我们,同时告诉我们当年的真相。”

“可没过多久,我们却又与他失去了联系。”

“我们实在不甘心就止步于此,多番寻找之下,最后来到与无相门颇有渊源的十万大山无相村。如果说正坤道人真的身陷险境,那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就是这里。而且,这里也是师叔昔年待过的地方。”

说到这里,赵子靖目光灼灼的望着陆容,笑了声。

“说实在的,容容,我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突如其来的遇到你。”

在遇到陆容之前,他其实并没有做好去见她的准备。

但就是这样遇到了。

陆容喉间微动,有些滞涩,看着赵子靖,问的也艰难。

“你……你口中的师叔师婶是……”

听赵子靖说了那么多,陆容终于不能再忽略这个问题。

“我师叔是上任无相道人,你是他的后代,也是他的传人。”赵子靖顿了下,温声说道:“换句话说,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叫时自秉。”

“而我师婶,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叫戚兰若。”

陆容顿时愣住,就像一个迷路了太久的人,突然间找到正确的方向,第一反应却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茫然无措。

她下意识抓住身边连神机的衣角,后退了一步,怔怔的望着赵子靖,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她这个反应,令赵子靖心里一个咯噔。

他以为陆容不信,连忙道:“是真的!容容,我从前没见过你,可你与师叔师婶长的实在太像了,我第一眼就能确定是你。还有你身上的那把匕首,那是师叔亲自做的!”

说罢,他连忙从身上抽出他那把,指着给陆容解释道:“师叔当年意外寻得一块上好的玄铁,十分喜欢,就做成了两把短刃。”

“一把,师叔自己留着用了;另一把,他送给了我的师父掌门。这也是证据之一!”

连神机皱眉看着他,又看向陆容。

程晗人都呆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

赵子靖见陆容还是那个反应,都急了,“容容,我没有骗你。对了,无相门还有师叔师婶的画像,你若不信,等我把事情都做完了,我带你回无相门,五师叔他们看到你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361.他们中间隔着遥远的数年 陆容像是被赵子靖的热切给吓到一般,往连神机身后又缩了下。

她怔怔的看着赵子靖,实在很难相信,之前赵子靖口中那个被那么多人爱护着的小姑娘,竟然会是她自己。

陆容疑惑极了。

她想,是不是赵子靖认错了人,但他不知道。

可陆容的手却下意识的摸到腰后那把匕首上,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更加怔愣。

连神机注意到陆容这个反应,微微皱眉,对赵子靖说道:“你先起来,改日再说。”

赵子靖还跪在地上,姿态神情间都是常人难以承受的珍重。

听连神机那么说,他更急了。

“改日说?怎么能改日说?我今日好不容易和容容认……咳咳……”

结果赵子靖太过激动,内伤又没好,剧烈咳嗽起来。

懵逼状态里的程晗被吓了一跳,立马上前,拍着赵子靖的后背给他顺气。

“不是,你说就说,激动什么?”

赵子靖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住。

他看向陆容,见陆容还没反应过来,心里难受极了,“容容,你是不是生气我们没有早点去找你?我是来晚了,我们都晚了,可我们真的是有苦衷的,当年……”

“你先起来。”

陆容突然说道。

“啊?”

赵子靖怔怔的望着陆容,没明白陆容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旁边的程晗却是一把把他给拉了起来。

“就是,你跪着算个怎么回事?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跟我家小四求婚呢。”

连神机:“………”

赵子靖眼皮子跳了跳,扭头瞪程晗:“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是我妹妹!”

“好好好!”

程晗看在他现在是个病人都份上,不和他一般计较,嘀咕道:“你妹妹?那还是老子的妹妹呢,正儿八经的,可比你亲多了。”

赵子靖瞪程晗,气的胸口疼,又惴惴不安的看向陆容,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神机回过头去看向沉默的陆容,低声问:“没事吧?”

陆容反手抽出匕首,垂眼盯着它,摇了摇头。

又突然看向赵子靖,问:“你师叔师婶……他是什么样子?”

赵子靖被问的愣了下,想到陆容该是从来没见过,心疼不已,连忙给陆容描述。

说着说着, 他又懊恼不已。

要是能有师叔师婶的照片就好了。

赵子靖着重强调道:“他们和你很像,非常相像。容容,你没见过也不要紧,等回了无相门……啊不,等出了这墓,我就联系我师父他们,把师叔师婶画像拍下来……”

“我见过。”

陆容倏地哑声说道。

“………什么?”赵子靖慢了半拍,迟钝的问。

陆容看着匕首,喃喃道:“回溯法阵……是他……”

陆容很难说清楚自己选择是个什么感觉,心上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又酸又涩。

听赵子靖大体描述完后,她终于能确定。

就是回溯法阵里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他认得她的匕首,因为那是他亲自做的。

他们身手相同,一般无二,因为连正坤本就是他教出来的,然后连正坤又教给了她。

她觉得他有点眼熟,那是因为他们二人相像,她原来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他还说他在无相门等她。

他期待和她的再度见面。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会再见到她了。

她也不会再见到他。

他们之间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遥远的数年。

她虽然没有见过她的亲生母亲,可在那么久之前,她已经先阴差阳错的,意外的见到了她的父亲。

这样一想,陆容觉得自己似乎也挺幸运。

但她心底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哪怕一点。

陆容不知不觉攥紧了手里的匕首,手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她的手却突然被人按住。

陆容一怔,抬头愣愣的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面色如常,只是用了些力将她的手一点点拉开,而后垂眼瞧着她发红的手心,低沉声音里带着抚慰。

“你见过他,已很好了。起码,你们现在不算陌生人了。”

他知道陆容说的是谁。

程晗木着脸看着陆容和连神机,然后问赵子靖:“他们说的是什么?”

赵子靖神色微凝。

他听陆容说过回溯法阵的事,但没想到,陆容会在里面见到他师叔。

这太不可思议了。

赵子靖回了程晗一句没事,然后对陆容道:“容容,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相信师叔和师婶在天有灵,只会希望你过得越来越好的。”

陆容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她似乎已经将所有情绪按耐下去,只是声音还有些哑。

“所以这墓里是真的有我父母当年带有的宝藏地图吗?”

程晗听到宝藏二字,刷的一下看向陆容。

赵子靖愣了下,咬牙道:“怎么可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宝藏地图,概是外人强行附加给师叔和师婶的。”

“这是为什么?”陆容皱眉问。

赵子靖顾忌的看了眼连神机和程晗,但转念想到他们和陆容的关系,才道:“容容,你知道什么是无相道人吗?”

陆容:“我从前听卓姆和无相村上任圣女说过,无相道人只是一种称号,会不断传承下去,别的就没了。”

赵子靖叹了口气。

“道本无相,相自心生。人们人为无相道人是什么样的,无相道人就是什么样子。”

他回过头去看向那三具铜棺,目光凛冽。

“千百年前,第一任无相道人虽然故去,但无相道人在百姓心中犹如神明,被他们亲手捧上神坛,他们认为无相道人已脱离肉体凡胎,就该一直长生不死的保佑他们,逢乱必出。”

“是以当时的掌门为免引起百姓恐慌不稳,又选了一人继任无相道人。久而久之,百姓们真的以为无相道人不生不死。”

“后来,随着朝代更迭,无相门在民间的影响力逐渐降低,百姓们除了战乱天灾,再也不会想起无相道人,可无相道人不死不灭的印象,还是根深蒂固。”

“到了近代,玄师式微,很多人已经失去修道本心,追名逐利。他们最后又把主意打到无相道人身上,认为无相道人掌握着长生之法。”

“这怎么可能?”

赵子靖刚说完,程晗就不屑的说道。

“是啊,怎么可能?”

赵子靖淡淡开口:“但偏生每一任无相道人都是天资卓绝之辈,年纪轻轻,已臻化境,他们不信这是无相道人自己修出来的,坚定的认为,是最初的无相道人找到长生之法,以某种方法长生,还荒谬的认为每任无相道人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362.一种信物 程晗听完,没忍住破口大骂:“这些人脑子有病吗??怎么可能会有人活成千上百年?就是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啊!”

赵子靖终于觉得程晗顺眼了点。

“人就是这样。他们认为无相道人是这样的,就要求无相道人必须是这样。”

“而且,巧合的是,师叔正好是历代无相道人当中,最出色的一位,这更加重了他们的怀疑。”

“于是,没过多久,玄师界就有传言,说当时的师叔身上果真有长生之法。再加上那时候,华国考古专家们找到了始皇陵。师叔去过始皇陵一次,他们就更以为,所谓长生的秘密就在始皇陵,而师叔有进去的地图。”

“但他们不知道,师叔虽然去了始皇陵,却并没有进去。可笑,他们把这一切妄加在了师叔身上。”

话落,赵子靖缓缓转过身去,伸手摸了摸铜棺。

“所谓的宝藏,也只是他们为了掩盖自己的龌龊想法,想出来的借辞。他们渴望长生,但没人敢承认;他们追求长生,最后追求的不过是自己的贪念。”

“这就是为什么还有传言说,得了我师叔身上的宝藏地图,能变成玄师界最厉害的玄师。”

赵子靖讥诮的扯了扯嘴角。

“长生啊,多么可笑而荒谬的事情,他们却趋之若鹜。勘不破自己的心境,也妄想成为最厉害的玄师?做梦。”

陆容神色渐沉,皱起眉来。

宝藏地图的秘密,最后居然是长生。

这她倒是从来没想过。

连神机听完赵子靖的话,下意识的看向陆容。

从他这个角度,看到的是她的侧脸,清冽又惹眼,眉眼间俱是冷淡,纤长眼睫在淡淡光影下投下一片暗影,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他脑海里回想着赵子靖的话,看着陆容,有些怔愣。

陆容想了想,从包里翻出那块古玉。

“那这个呢?这个和陵墓、无相门有什么关系?”

赵子靖目光落在那块古玉上,又上移落在陆容身上,再看向连神机,在他们之间来回转,神色有些古怪。

程晗呼了他一巴掌:“说啊!你看我家小四发什么呆呢?”

赵子靖如今身子虚,也没什么力气,差点被程晗那一巴掌给扇倒,扭头恼怒的瞪他。

“你他妈能不能下手轻点?”

“呦,你现在说脏话说的很溜嘛。”程晗乐了。

赵子靖:“………”

他明明修养那么好,全是因为遇见了一个程晗!

哼!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说。”程晗催促道。

连神机稍稍回神了些,看向赵子靖。

赵子靖伸手抹了把脸,叹道:“它就是一种信物。”

“什么信物?”

陆容立即问。

赵子靖又是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问的却是连神机:“你确定也想知道?”

陆容和程晗一愣,随之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莫名其妙的说道:“你说就说,同我有什么关系?”

“呵。”

赵子靖玩味的笑了声。

连神机居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对自己的同情。

他:“???”

赵子靖悠悠道:“这古玉一生双玉,阴阳并存,是第一任无相道人寻来的。无相门因而有一条不成文的祖训,即——若有一日,无相门或者是无相道人遇到生死危机,可携此玉去见某一族,对方会帮助我们。”

“谁?”陆容立即问道。

赵子靖摇头:“不知道。只有无相道人才知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师叔虽然不在了,但正坤道人还在,师叔应该告诉了他,找到他,他会告诉你。”

“然而——”

话音一转,赵子靖又道。

“这么久以来,无相门其实没什么不得已的事需要用到这玉。可上上上……不知道多少任前的无相道人了,说这份联系不能断,所以那位规定……”

赵子靖停了下来。

连神机突感不妙,问:“规定了什么?”

赵子靖同情又幸灾乐祸的看着连神机,才说道:“规定这玉,成为一种……呃,婚约的信物。继任的无相道人要么一生独自一人过下去,要么成家,也只能,且必须要与那族的人成婚。”

“什么?!这什么屁规定?!”

程晗惊呼出声。

连神机怔了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陆容有些错愕,下意识的看向手里的玉。

“不对。”连神机猛地上前一步,冷声问:“陆容的母亲是那族的人吗?”

“不是。”

赵子靖啧啧两声,摇头,“师叔告诉我们,师婶是普通人家出身,好像双亲已故。”

连神机面无表情道:“既然陆容父亲都已与他人成婚,说明这规定并不作数。”

“并不是。”

赵子靖却摇头:“师叔虽然看着脾性温和良善,但其实生具反骨,他不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规定与婚约,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又怕我师父不同意,所以当年就一人回到无相村,悄悄偷走了古玉。”

“我师父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虽然派人出去寻师叔,可师叔哪儿会那么容易被他找到?几年后,师叔主动回了无相门,回去的时候,他身边就有了师婶,其他师叔们都非常震惊。”

“若只是如此,也罢了。我师父与师叔是师兄弟,他不忍心逼师叔和师婶分开。然而,后来我们才知道,师叔与师婶在一起,不但破了空色戒,还毁了不坏身,修为远不如从前。”

赵子靖顿了顿,看向陆容,“也是后来我们才知,无相道人不能动情,否则会遭反噬,也只有那个族的人体质特殊,能受住无相道人的反噬。”

“师叔和师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们却没有告诉我们。还是我们意外发现的。若非如此,以师叔的能力,始皇陵怎么可能困的住师叔?”

“说实话,我们也不清楚,无相道人的传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噬。其实师叔进始皇陵的时候,他的身体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连神机猛然怔住,转头看向陆容,眼神晦暗又深沉。

程晗瞪圆了眼睛:“那那那……那小四她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陆容愣了下。

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的看了连神机一眼,刚好对上连神机的目光。

然后,她就像被灼伤了一般,眸光微紧,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

赵子靖挑了挑眉,道:“也不是,理论上讲,容容还是有个未婚夫的。”

“我没有。”陆容冷着脸说道。

赵子靖看向她。

陆容抿了抿唇,淡淡说道:“这莫名其妙的婚约,我不认。”

363.要是能早点遇见就好了 连神机听到这话,立即看向陆容,面色终于缓了些。

赵子靖看看陆容,又不受控制的看向连神机,最后叹了口气,又咳了两声。

“日后再说吧。容容,你现在也不用想那些,你还没有接师叔的传承,算不上正儿八经的无相道人,所以可以不面对那些。等''找到正坤道人,拿回师叔放在他那儿的传承后,再想那些事情又无妨。”

其实,如果陆容真的不愿意,别说一个婚约了,就连陆容如果不想接任无相道人的话,他们也舍不得逼她。

赵子靖来十万大山前总是想,无相道人的使命,与陆容,是可以两全的。

只是目前,他还没有找到两全的办法而已。

他会找到的,无相门也会找到的,就让那些事情结束在他们这一代。

这样想着,赵子靖也就不准备将无相道人的责任与使命也告诉陆容。

他朝陆容温柔的笑了笑,道:“咱们先做完眼前的这些事,其他的,以后再去想。”

连神机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子靖,眸光有些暗沉,没说什么。

随后,他转身看向陆容,轻声道:“那些事情,你没有一定承担的必要,别乱想。我们先在这儿休息会儿,然后再进主墓室。”

陆容看了他一眼,嗯了声。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脸色却是冷的。

实际上,她下墓想弄清楚的事,已经基本上全从赵子靖这里知道了。

剩下的,大概就只有癸未之变的真相,以及一年前她忘记的那些秘密,是她需要从连正坤那里知道的。

仔细算算,收获也算不少。

陆容这样安慰自己道。

陆容就道:“休息几个小时再走。”

如果运气能好一点,说不定他们还能在这个墓里找到失踪的连正坤。

但陆容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没有人能在墓里生活那么长时间。

赵子靖又咳了两声。

程晗这会儿缓过神来了,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又扶他坐下,嘀咕道:“凭什么一下子又多出个人来跟我抢小四。”

赵子靖斜了他一眼,无语的说道:“我算得上是容容正儿八经的师兄,你算什么?”

程晗理直气壮的挺直腰:“生死之交好吗!”

赵子靖:“……”

一下子就输阵了。

程三三人面面相觑,还沉浸在乍然听闻大佬秘闻的呆滞与震惊中。

程三喃喃道:“完了,知道越多越危险,我现在知道了这么多,会不会死啊?”

“闭嘴!”

程一和程二激灵了下,齐齐呼了他一巴掌。

然后就拉着程三老老实实的回去找机关。

陆容有点烦躁,自己转身走到不远处的边上盘腿坐下,双手环抱于身前,盯着墙壁沉默。

连神机当即就放下包走过去。

赵子靖看到陆容那个样子,有点担心,就想起身也过去。

不曾想,直接被程晗给按了回去。

“你凑什么热闹?我看你伤的不够重啊,居然还能瞎操心。”

赵子靖疼得龇牙咧嘴,黑着脸看程晗,“我好歹是无相门未来掌门,你对我能不能客气点?!”

“掌门又怎么了?我还是G洲天盟的三当家呢。”程晗撇撇嘴,在赵子靖身边坐下。

赵子靖一愣,诧异的看着程晗:“以你的智商,居然能当上天盟的三当家?”

程晗:“……”

“等等——”赵子靖突然又是一愣,极快的反应过来,“你叫容容小四,那容容岂不就是……”

他猛地扭头,难以置信看向陆容,整个人震惊极了。

程晗:“!!!”

他立马捂住嘴:“你不要瞎猜!我可什么都没说!”

赵子靖:“!!!”

另一边。

陆容察觉到连神机过来坐在了她身边,也还是沉默着,盯着墙一声不吭。

连神机看着她这个样子,突然笑了声。

“你是在面壁思过吗?”

陆容神色一滞,果然就转头看向了他,面上充满疑惑。

连神机觉得陆容这个模样有些可爱,勾的他心里痒痒的。

他没忍住又坐近了点,手撑在腿上,屈指支着侧脸,微微偏着头望着陆容。

然后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我知道你现在有点难过。”

陆容顿了下,收回目光,抿着唇没说话。

但她没想到,下一刻,连神机又说:“我也很难过。”

陆容愣了下,又看向他:“嗯?”

连神机眼睑微垂,掩去眼底汹涌的情绪,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克制。

叹道:“一想到以后你可能多个未婚夫,我好像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陆容微微蹙眉,认真的纠正道:“我没有未婚夫。”

“但你会是无相道人。”

陆容一下子卡了壳。

连神机静静的望着她,眸中漆黑而深邃。

他主动伸出手去握住陆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突然道:“容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陆容其实现在心情不太好,但在连神机面前,她还是下意识的收敛了情绪。

“有没有……考虑过我?”

陆容被问的怔了下,一时没明白过来连神机的意思,迷惑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

连神机定定王者望着她,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别的,低低的叹了口气,无奈的退了一步。

“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回到无相门,确实要面临未婚夫的问题,但你又不喜欢对方,不如考虑一下,让我做你的挡箭牌怎么样?”

“不怎么样。”

陆容不假思索的说。

连神机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住,看了陆容一眼,缓缓收回手来,面上神情却依旧没变。

“为什么?”

陆容奇怪的看了他,如同他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没有人能逼得了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是我主动选择的,而不是挡箭牌。”

连神机闻言怔住。

好一会儿,他回过味来,低低笑出声,寡淡俊容犹如奇寒乍暖,碎冰破壁,骤然温柔而生动起来,每个眼神仿佛都带了撩人意味,勾的人移不开目光。

陆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活色生香”四个字。

她奇怪的问道:“你不是难过吗?”

“现在不难过了。”

连神机含笑道。

陆容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哦了声。

托连神机转移她注意力的福,她好像心口也没有那么闷了。

陆容沉默了下,蓦地说道:“连神机,我要是……要是早一点遇见你……”

“早点遇见,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陆容看着他,半晌后才道:“不知道。”

但或许,过去几年里,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她别过头去,望着墙壁,又渐渐出神。

连神机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神色温柔而怔然。

他目光忽然落在自己的心口处,那里正泛起绵绵秘密针扎似的刺痛,难以忽略。

于是连神机倏地也在想,如果能早点重遇,该有多好。

他就不会遗憾时间太短,也不会焦灼没法去为她一一安排好后路,在靠近与远离之间反复挣扎。

从始至终,不能动情的,不是陆容,从来都是他。

364.炸石门 休息了一段时间,特别是在赵子靖感觉好了不少后,一行人便决定继续往里走。

程晗看着包里为数不多的压缩饼干和面包发愁。

“小四,就这样,还够吃多少啊?一天吧?”

“一天够了。”陆容一边说,一边找机关。

尽头这一片区域,程三三人找了个遍,都没发现什么异常的。

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商量过后,决定另辟蹊径,从别的地方找。

最后还真找到了,就在最中央做支体的那根柱子上缠绕的金龙,它的一对龙眼就是机关,按下去后,后面那一大面墙立即出现了响动,自中间向着两边缓缓移开,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石道。

里面倒是还有亮光,那是两边墙壁上悬挂着的蜡烛还在燃烧,已经快燃没了,微弱火光猩红,垂下去长长的一道烛泪。

程晗咋舌道:“这蜡烛怎么到现在还没灭?”

一行人走进去。

赵子靖是被程晗扶着的。

他看程晗一眼,说道:“《史记 秦始皇本纪》有记,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程晗露出迷惑的表情,与赵子靖对视片刻,费解的说道:“说人话,不知道你华国的古书晦涩难懂吗?”

赵子靖:“………”

没文化。

赵子没好气的说道:“就是人鱼膏做成的蜡烛,能燃上千年,经年不灭。”

程晗一听,惊奇的说道:“人鱼??真有人鱼??那得值不少钱吧?”

赵子靖没忍住,一巴掌呼他头上:“钱钱钱,你怎么什么都想到钱?!”

程晗措手不及,没来得及躲开,黑着脸道:“姓赵的,你现在胆子大了,敢打老子了是不是?信不信爷不扶你了!”

赵子靖翻了个白眼,“你不扶,我还有容容呢。”

程晗看眼和连神机走在前面,在观察两边石壁的陆容,忍了忍,说道:“你在想屁吃?我告诉你,等出去后,你看我揍不揍你,也就是我有良心,不在你受伤的时候动你。”

赵子靖不以为意,敷衍的说了句:“那你好厉害哦。”

后面的程三三人面面相觑,默默充当隐形人。

前面的陆容和连神机也不是没听见他们的斗嘴。

陆容随口跟程晗解释道:“赵子……说的人鱼,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鱼。《山海经?北山经》有言,其中多人鱼,其状如鱼,四足,其音如婴儿,食之无痴疾。其实就是说的一种叫大鲵的鱼,多用它来制作。不过它现在已经是濒危动物,抓它是犯法的。”

陆容习惯性的直接叫赵子靖的名字,可想到赵子靖现在跟她都关系,这个名字好像又有点别扭。

赵子靖敏锐的察觉到,立马扬笑道:“容容,你叫我什么都行,和以前一样叫我就好。”

陆容哦了声,淡淡的声音在幽静的石道里有些飘渺,不太真切。

赵子靖其实挺想听陆容叫他一声哥的。

他失落的在心里叹口气。

程晗注意力全在陆容说的人鱼上,眼睛一亮,又听到后面的话,他遗憾的说道:“好吧。”

濒危动物啊,那算了,不赚这个钱了。

一行人慢慢往里走,在走了一个多小时,拐过七八个弯后,终于走到了石道的尽头,两扇禁闭的石门前,门上各有一个铜质的拉环。

连神机在门上摸索了半晌,又试着拉了拉铜环,皱眉:“不行,这样打不开。”

陆容也试了试,依旧不行。

后面的程三小心翼翼道:“要不然……用炸药?”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回头看向赵子靖。

赵子靖冷不防对上他们的目光,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二人的意思。

道:“炸吧。这虽说是无相门先祖的墓,可目前,出去最重要。”

陆容和连神机点点头。

赵子靖转而又说道:“再说了。容容,这是第一任无相道人的墓,说来,你其实比我更有决定权。”

他不是无相道人,只是掌门弟子。

陆容要比他重要的多。

陆容抿了抿唇,没什么表情的哦了声。

赵子靖看着她欲言又止,但到底将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得了首肯,程三三人立马将他们身上有的炸药给翻了出来。

他们带的其实不多,但胜在都是新型的炸药,炸药威力一点都不小,再加上有手榴弹,那更是足够了。

陆容对程晗道:“你对炸药的量有度,你来放吧。”

放多了,可能会将整条石道炸塌。

但要是放少了,也炸不开石门。

在这方面,当然还是常年跟炸药武器接触的程晗更有数。

“行。”

程晗让程一过来扶着赵子靖,又叫程三过来帮忙。

陆容和连神机见状,就往后退。

这时,退着退着,不知谁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到倏地“咔”一声响,头顶上方的石壁上突然齐刷刷露出数排洞,露出不少冷箭,嗖嗖斜射向他们。

“小心!”

陆容和连神机连忙避开,足尖踩地借力,凌空往后翻了好几下。

赵子靖心头一凛,也推开程一,让他和程二赶紧后退,自己险险的避开。

程晗还没等准备放,听见这动静,回头一看,地面上插了不少利箭,正噌噌的颤动。

他眼皮子跳了跳,吃惊的问:“什么情况?”

程三爷吓了一跳,赶紧我问程一他们怎么样。

陆容看向上方,问:“刚才谁踩的?”

程二尴尬的挠了挠头,悻悻的说道:“陆小姐,是……是我。”

陆容看他一眼,淡淡说道:“小心些,别有下次。”

程二忙不迭点头。

程晗瞪了他一眼,回过头去继续安放炸药。

等弄好后,他和程三起身往后走,示意大家都去拐角处。

然后他举起手里拿着的手榴弹,拉开拉环,用力扔了出去,准确无误的落在石门前。

“趴下!”

连神机下意识将陆容拉进怀里,用手捂住她的耳朵。

陆容也同时捂住他的,下意识闭上眼睛。

约莫两秒过后,一道震耳欲聋的“砰”的巨响,火光怒绽冲出,几人都觉得脑子都似乎嗡鸣了一瞬,地面在震动。

赵子靖本就受伤严重,被震的更是脑子里空白一片,泛起恶心的眩晕。

但随即,他鼻翼忽然嗅到一股清冽松香的味道,叫他似乎清醒了些,没那么难受了。

于是爆炸过后,赵子靖睁眼看,看到程晗在他眼前。

365.洞中庙宇 “你他妈,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赵子靖受到了惊吓,一把推开程晗。

程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个踉跄,和赵子靖大眼瞪小眼。

片刻,他反应过来了,无语的说:“行, 还有力气推爷是吧?看来你的伤也没那么严重。”

赵子靖:“……”

听到他们俩声音的其他人顿时看向他们。

陆容睁开双眼,收回手,扯了下连神机的衣角。

连神机低低的嗯了声,也松开她,没管吵架的赵子靖和程晗,拉着陆容绕过他们走出去,往前看。

浓烈的硝烟味呛得人直咳嗽。

陆容屈指挡住鼻子,眯起眼看过去。

石门不但被炸开了,还被炸的稀巴烂,满地都是碎石,依稀能看见里面的轮廓。

她就回头道:“别吵了,现在能过去了。”

闻言,赵子靖定了定神,说道:“知道了。”

转身就走向陆容。

程晗看向他缓慢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双手抄进衣服口袋里跟上。

程三挠挠头,小声问:“这爆炸,把老大的脑子给炸出毛病了?”

程一和程二不约而同的用手肘撞了下他,示意他闭嘴。

前面的程晗果然听到了,回头瞪了眼程三。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程三一惊,居然朝程晗做出个把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又比了个OK。

程晗:“……”

程晗骂了一句:“傻逼。”

骂完,他扭头就走。

程三觉得自己好冤,扭头问程一和程二:“我做错了吗?”

程一和程二嘴角一抽,道:“程三,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也不要做什么。”

程三:“……”

他还是好冤。

一行人穿过被炸开的石门进去。

然而,进去后,他们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因为他们从石门出去,就看到了一个天然的,非常庞大的山洞,占地面积足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

而前面不远处的空地上,先是一个类似于祭台似的巨大广场,祭台周围则有六根粗壮无比的石柱,围绕着祭台,成六角形,竟与陆容之前用的回溯法阵的形状莫名相似。

目光越过石台,就看到了一段长长的,向上延伸的石阶,目测约有百十阶,石阶之上,就是一座肃穆壮观的庙宇,令人只是一眼,就油然而生出敬意,不敢亵渎。

程晗惊叹了一声,衷心道:“果然玩还是你们华国会玩,就连死了,都有这么与众不同的方式来放置自己的遗体。”

他们这个洞口离地面还有两米高。

连神机先跳了下去,然后回过身来稳稳接住陆容。

赵子靖本想也直接跳下去,没曾想,这个时候,他后面的程晗突然推了他一把。

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赵子靖一脚滑了下去。

要不是连神机拉了他一把,赵子靖估计自己能摔懵。

他立马扭头瞪向程晗:“你做什么?没看见我是伤残人士?”

程晗冷笑一声:“你不是好着吗?再说了,就这点高度,能摔死你?”

他哼了一声,跳下去。

程一三人跟在他后面。

陆容奇怪的看了程晗一眼。

在往祭台那边走时,她有意落后半步,与程晗并行,问:“你和赵子靖什么时候有过节了?不是相处的挺好吗?”

程晗翻了个白眼,对着陆容,语气就温和不少。

“谁和他处的好了?我嫌他事多。”

“哦。”

陆容上下打量程晗一眼,若有所思。

她的眼神令程晗心底有些发怵,连忙道:“好了好了,小四,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跟他一般计较,不会让你难做的,你别担心。”

“我没有啊。”

陆容自然而然的说。

“啊?”

陆容突然又道:“我有个朋友,他叫亚斯。”

程晗迷惑的看着陆容,顺着她的话往下想了想,说:“我好像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他是不是活跃在海关那边的?”

陆容点点头。

程晗就噢了声,“你跟我说他,是让我跟他做生意是不是?行,既然他是你朋友……”

“不是。”

不等程晗说完,陆容就打断了他。

程晗不明白了:“那你是要说什么呀?”

陆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这个朋友,脾性跟你相似。但是,他遇到了一个叫边纪的。”

“边纪?那不是联盟的……”

程晗嘶了声,“他们俩没打起来??”

“打起来了。”

“结果怎么样??”程晗好奇的问。

陆容想了想,说道:“他应该是赢了,但是,边纪好像也赢了。”

程晗:“?这是什么鬼结果?两人都赢了算怎么回事??”

陆容看向前面正和连神机说话的赵子靖,目光又移到程晗身上,意味深长的说:“我不知道。但你以后应该会知道吧。”

程晗:“???”

陆容没再说什么,微微一笑,加快脚步走向连神机。

程晗:“哎,不是,小四,你把话说清楚啊!”

一行人很快来到祭台前。

陆容没管追上来念念叨叨的程晗,手撑着祭台边缘,翻身跳了上去。

连神机和赵子靖也跳了上去。

三人走向祭台中央,看了眼祭台地面,发现地面上画着一个六角的法阵图纹,但因为地面已经因时间久远变得坑坑洼洼,很多图纹都缺了些,使得他们一时看不出这是个什么样的法阵。

陆容又看向周围六根石柱,发现每一跟石台最上方,都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

她看了会儿,觉得这里有点眼熟,仔细想了想,突然道:“我觉得我曾经在回溯法阵里见得那个村子,村子里的祭台,和这里有点像。”

只不过,这个是那个的放大版。

“村子?”

赵子靖看向陆容。

陆容点点头。

顿了下,她又把那个村子描述了遍,问赵子靖:“你知道它吗?无相门和它有关系吗?”

“没有!”赵子靖想也不想就回道。

陆容和连神机都眯起了眼。

赵子靖可能是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点快,无奈道:“我是真的没听过这个村子。至于它和无相门有没有关系,我就不知道了。很多事情,我师父还没有告诉我。”

“真的?”陆容问。

赵子靖疯狂点头:“真的真的!”

陆容看了他一眼,哦了声,又看向连神机,说道:“我手机没电了,你手机应该还有,把这个法阵拍下来,出去后我查查古籍看有没有。”

连神机嗯了声,照陆容说的翻出手机。

这时,程晗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咦,你们快来看看,这里有东西啊!”

366.庙中红棺 听到这话,除了连神机在拍祭台表面的法阵,陆容和赵子靖立即跳下祭台,快步走到程晗那边。

他正俯身半蹲在祭台的另一边,一米多高的祭台,凹凸不平的壁身上,有许多壁画。

陆容走过去,定睛一看,顿时怔住。

赵子靖只是看了眼,瞳孔微缩,失声道:“这……这是……”

只见上面画的内容非常诡异骇人,竟是外面那些长的像阴童,却是兽身的怪物们的制造过程。

约莫有十几副壁画,连起来看正是这些。

看到最后,是一个身穿祭祀服饰的男人,举着一个怪物站在祭台上,怪物被他高高的举起高过头顶,他嘴唇微动,似乎是在念着什么。

而在祭台的周围,无数百姓,男女老少皆有之,朝着祭台虔诚跪拜,像是在求着什么。

陆容指着壁画问赵子靖:“第一任无相道人的墓中,怎么会接连两处都出现了这种壁画?”

“这……”

赵子靖呆了下,恍然不觉的摇头。

“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这时候,连神机已经跑完了,跳下祭台来走到他们这边,看到壁画都内容,微微皱眉。

连神机缓缓说道:“可能这暗示了祭台的某种作用,也说不定。”

陆容沉吟。

她之前怀疑过那个村子。

但现在是肯定了,那个村子必然和无相门有某种程度上的关系。

不然,她父亲不会在那,这里不会有和那个村子里极为相似的祭台,那个村子的人也不会在找古玉。

——等等。

陆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关键。

既然那个村子的人是在找古玉,她父亲又在那里,难道他们不知道,她父亲就知道这古玉在哪儿吗?

是她父亲一直在瞒着他们?

可是,为什么呢?

陆容就突然问赵子靖道:“我之前听卓姆他们说过,我父亲原是十万大山无相村的人,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那你知道我父亲是为什么离开无相村,怎么到的无相门,他回到这边后又去了哪儿吗?”

连神机和程晗听到这话,一并看向她,又看向赵子靖。

赵子靖愣了下,似是犹豫了下,摇头:“我不知道。”

陆容皱眉。

赵子靖注意到,立马解释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师叔和师婶一样,都来历成谜。据我师父说,师叔是师祖在外出游历间遇到的,师祖觉得师叔根骨奇佳,是修道的好苗子,就把他带回了无相门。你也知道,我们玄师一向只讲究眼缘,并不在乎旁的。”

这倒是没说错。

陆容皱了皱眉,“好吧。”

看来得等出去后,去问问无相村的人了。

连神机不知道在想什么,见陆容问完了,说道:“那我们先走吧,看来那座庙宇应该就是主墓室,墓主的墓也在里面。我们去找找有没有我小叔的痕迹。”

“对对对!”

程晗觉得这里阴森森的,一点都不想多待。

“我们赶紧去找找,找不到的话就回去吧。这墓里,我是呆够了,一点都不舒服。”

赵子靖没好气的说:“下墓你还想舒服,哪儿有那么好的事?”

程晗不甘示弱的怼道:“你以为爷跟你一样那么糙?你苦修,我又不苦修,为什么不让自己过的舒服点?”

赵子靖:“……”

陆容听得摇摇头,转身和连神机走向石阶。

程晗跟在他们后面。

赵子靖看着程晗的背影,叹了口气,也跟上。

一行人走上石阶,来到庙宇门口,看到面前的朱漆红木门是紧紧关着的。

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机关陷阱,程晗自觉已十分有经验,立马肯定的说道:“这门一定有机关!”

陆容:“……”

连神机:“……”

赵子靖:“……”

程一捂住脸:“老大,您好像说了句废话。”

程晗:“……”

程晗干咳两声,正经道:“有机关不要紧,这次我来找,我肯定能找到的。”

陆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头跟连神机说道:“现在知道为什么程晗在天盟只用赚钱,不用管天盟的事了吗?”

连神机低笑了声,道:“裴长庭倒是很会识人。”

程晗刷的扭头看向他们,不满的说道:“小四!我听到了啊!”

赵子靖抹了把脸,走上前去,在程晗不高兴的目光里停在门前面,偏过头去看他,抬起手。

然后贴上门身,轻轻一推。

吱呀一声,两扇木门在程晗难以置信的目光里缓缓打开。

程晗眼皮子跳了跳,嘴角不断抽搐。

赵子靖摊手,“有个屁的机关。”

说罢,他率先抬脚迈进去。

“你……你不早说!”

程晗面上都要挂不住了,抬脚就想踹赵子靖。

但赵子靖已经走远了,他非但没踹到人,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程一三人这下捂住了脸。

陆容和连神机眼角微抽,也朝里走进去。

程晗站稳后,又幽怨的盯着陆容和连神机,他们肯定都知道,丢人丢大发了!

正想说什么来挽救自己的形象,程晗余光里瞥见他们在前面突然齐齐停在原地。

“你们怎么不走……”

话没说完,程晗抬头看见了面前的景象,声音戛然而止。

庙宇内部没什么真像,满地都是金银财宝,古董珍迹,多的吓人。

然而,此时此刻,却没人会去注意那些。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前面半空中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那居然是一具巨大的,足足能容两人的红木棺椁,棺身奢华精致,金线勾勒图纹,黑边描绘突出,而且自周围八个方向又各延伸出一条铁链连接着它,将它生生的悬空,离地面足有好几米!

昏暗的庙宇内,棺身似乎还反射着猩红的寒芒,有种诡异的喜气,就像是用来装一对新人的。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格外触目惊心。

程晗嘶了声,说道:“赵子靖,你们的无相道人是被这样葬的??”

赵子靖神情非常懵。

他茫然道:“这……我师父没跟我说过。”

陆容皱眉。

她看了几眼,神色突然一变。

连神机注意到,立马关心的问:“怎么了?”

陆容神色微凝,翻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古玉。

此刻,古玉玉身突然发热,且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红光

陆容抬头,对上连神机微紧的眸光,她顿了下,有些迟疑的说:“古玉变成这样……好像是因为那具红棺。”

367.你的要求,我都会做到 “什么?!”

程晗和赵子靖闻言,露出震惊的表情。

连神机怔了下,眸光微凝,看了眼陆容手上的古玉,再看向悬空的红棺,神情有些琢磨不透。

陆容皱了皱眉,盯着古玉方想说什么,脑子里倏地炸开一股刺痛。

这痛楚来势汹汹,又令陆容措手不及。''

她闷哼一声,手上失了力,古玉随即哐当一声掉到地面上。

而她自己腿一软跌跪下去,用手死死的按住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些痛苦。

“陆容!”

连神机被吓了一跳,瞳孔骤缩,连忙蹲下去扶住陆容,面上显出慌色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程晗和赵子靖也被吓到,赶紧去看陆容的情况,不断叫着她的名字。

“小四?”

“容容?”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

后面的程一三人面面相觑,十分错愕,都不明白陆容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他们犹豫着上前,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的陆容脑袋剧痛无比,痛苦犹如汹涌的潮水般翻山倒海朝她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耳边嗡嗡作响,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陆容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话,又听得模模糊糊的。

她勉强抬起头,连神机就在她面前,清楚看见陆容满是红血丝的双眼。

“陆容……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连神机失了一贯的冷静,慌忙抓起陆容的手,想给她把脉。

就在他碰到陆容时,肌肤相触传递过来的微凉温度,令陆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瞬,可随即又被更猛烈的痛苦席卷。

但这一瞬已足够令陆容反应过来,这感觉何其熟悉。

她努力睁大双眼却仍是看不清楚眼前的连神机,以及程晗他们。

不但看不清楚,这一刻,陆容心底忽然升腾起极为暴戾的杀意,驱使着她有了种想杀人的冲动。

意识到这点,陆容狠狠咬了下舌尖保持理智,在连神机给她把脉前反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沙哑的声音有些颤。

“快……把我打晕……绑起来……”

连神机听到这话,猛然怔住,意识到了什么,望着陆容的目光也发颤起来。

下一刻,陆容抓着他的手突然失力,垂了下去。

旁边的程晗看着陆容又低下头去,急的不行,问连神机:“小四她怎么了??”

赵子靖也急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连神机来不及理他们,尽量镇定下来,立即抬手,要按陆容说的打晕她。

可没想到,程晗和赵子靖同时抓住了他的手。

“你做什么?”

“你真的要打晕容容?你怎么想的啊?!”

“放手!她第二人格要出来了!”

连神机低沉嗓音发哑,用力甩开程晗和赵子靖,就要继续做。

然而,他已经晚了。

下一刻,连神机怀里的陆容突然平静下来,猝然抬头对上连神机的视线。

连神机的手戛然顿在半空,回望着陆容的目光晦暗而慌滞。

只要面对着陆容的这张脸,他就什么也做不下去了。

陆容似乎还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况,眼神有一瞬的茫然和懵懂。

随即,倏然清明,微眯起眼,一把推开了连神机起身。

连神机踉跄着跌坐在地。

程晗和赵子靖原本被连神机那如平地惊雷般的一句给听傻了,还没明白过来,又见这一幕,所有不可思议的情绪顿时又被懵逼代替。

程晗下意识的俯身去扶连神机,又看向陆容说道:“小四,这可是连神机啊,你平时可是连碰他一下都舍不得……”

话没说完,都噎了回去。

程晗看到陆容突然转过头来,黑漆漆的眼睛带着血丝,骇人又危险。

他心里一颤,“小四,你……你……”

连神机稍稍冷静了些,打断程晗的话,哑声说道:“陆容有第二人格,现在第二人格醒了,她不认识你们了。”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撑着地起身。

赵子靖也回过神来,堪堪明白连神机的意思,瞪大双眼。

“容容她……这怎么可能呢??”

程三三人呆住,下意识的往连神机和程晗身后去。

而他们都望着的陆容,舔了下被咬的发白的嘴唇,嘴角诡异的弯起,缓缓转过身去,打量了遍这个对她来说十分陌生的地方。

当她的目光落在半空中那具红棺上时,顿了下,眼底闪过异光,若有所思的眯起眼。

随后,陆容的目光就回到了连神机身上。

她看着他,呵了声,“是你啊。”

又看了眼程晗和赵子靖,有些发愣,似乎是在思考他是谁,然后就不悦的皱起眉。

“没印象。她居然又有了两个新朋友?这可真不是一件高兴的事。”

这话令程晗和赵子靖难以理解的看着她。

连神机沉沉的看了陆容一眼,还是走向她,尽量放缓声音。

“你为什么会突然出来?陆容并没有受到任何刺激。”

陆容咯咯的笑了起来,听的程晗和赵子靖觉得瘆人,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怎么知道呢?”

在连神机走近前,她又突然抽出身上带的匕首,玩味的勾起嘴角,脸上在笑,眼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你居然还没死,这是第二次了。我很不高兴。”

连神机的脚步顿了下,又继续走向陆容,面上毫无惧色。

“你不会杀我。”

“太过自信可不是一件好事。”

眼见连神机离她只有两步距离,陆容心口突然瑟缩着疼了下,她立马变脸后退。

“站住!你再靠近,我不保证,是杀你,还是杀了陆容。”

连神机猛然顿住,神色难辨喜怒。

陆容皱眉,懒散危险的眼底难得出现费解,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反应。

但她能确定,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这令她更加觉得对方不顺眼。

果然就应该做成标本。

陆容盯着他看了眼,突然扯了下嘴角,漫不经心的转着手里的匕首。

“你该庆幸,我现在没有杀你的兴趣。但我要红棺里的东西,你去给我取来,否则……”

“好。”

陆容肉眼可见的愣了下,像是没想到连神机会答应的那么痛快。

她都准备下一刻把匕首刺进皮肤里,以此来威胁对方,去那具她忌惮而不愿意靠近的红棺。

陆容就阴沉的看着连神机,防备又警惕的问:“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她记得上一次,就是因为他身上掉出来的东西,让她又沉睡过去。

这个男人太狡猾了。

连神机定定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你的要求,我都会做到。”

说罢,他转身,毫不犹豫的朝红棺走去。

程晗和赵子靖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个已经不是他们认识的陆容。

368.你来开 程晗还是不甘心,上前一步,试探的说道:“小四,你看看我,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陆容一直注视着连神机走到红棺下方停住,听到程晗的声音,偏过头去看他。

看了一眼,她嗤了声,饶有兴趣的说道:“认识啊。”

程晗眼睛亮了亮。

赵子靖猛然看向陆容,几乎以为陆容是真的要没事了。

但下一刻,就见陆容惦着手里的匕首把玩,似笑非笑的看着程晗说道:“你不是普通人。”

她缓缓打量了眼这个长相很有异国特色的俊美男人,目光从对方身上一一扫过,然后停在了他腰间那把令她很感兴趣的枪上。

新型,能看出配置都是一流。

“让我猜猜你是做什么的,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事吧?那你杀过人吗?”

陆容微微一笑,故作好奇的问。

程晗心下一沉。

“那就是杀过哦?”陆容玩味的笑出声,“这我就有点喜欢了,不如哪天,我们一起交流交流,怎么杀人?说不定,我能教你……”

“别说了!”

赵子靖再听不下去,难掩怒气的打断陆容的话。

陆容稍顿,就看向他,眼底升腾起暴戾。

“我很不高兴别人打断我的话,上一个打断我的人,已经……”

话没说完,陆容瞥见他们面前的地面上,躺着一个熟悉的东西。

一块血色的原形古玉。

陆容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立即移开目光,控制着自己不去注意它,尽量平复住情绪。

她冷笑一声,语气阴恻恻的,“我不喜欢你,再哔哔一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杀人抛尸。”

话落,陆容猛地攥紧手里的匕首,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大概实在打量怎么上去悬空的红棺,听到他们的话,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眸光又沉又淡。

然后,他就从包里翻出一捆带铁钩的绳索,将包扔到一旁,甩了甩铁钩,用力往上一扔。

只听得哐当一声,铁钩勾住上方与红棺相连的铁链。

连神机试着拉了下,然后就抬头,望着上面的红棺,神色难以琢磨。

程晗看着连神机,又看向陆容。

在确定陆容是真的要连神机去红棺之上,他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古玉塞给赵子靖,沉声道:“我去帮连神机,你在这儿看着,别让……”

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陆容。

赵子靖拧眉道:“我来,你不是玄师。”

“但你的伤还没好呢。”

程晗拍拍赵子靖的肩膀,就快步走向连神机。

听到声音,连神机微微偏头。

程晗很快就到了他身边,顾忌的用余光打量身后,压低声音道:“这红棺太古怪了,我和你一起上去。”

他们都不清楚,陆容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醒了第二人格。

但程晗认为,跟这红棺,还有古玉,肯定脱不了干系。

他得上去看看。

连神机没有多言,点点头。

后面不远处的陆容凉飕飕的看着他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还不上去?是在商量怎么对付我吗?那你们可真是执着的愚蠢。”

连神机回头看向陆容,目光沉沉的。

他没说什么,手紧紧抓住绳索,足下一踩借力,猛然往上跃起,几个回合间就到了上面,随即翻身撑起,落在铁链上,引起铁链一阵晃动。

那具红棺就在连神机眼前。

程晗也一样上去,落在另一条上面。

两人一同往前一跳,稳稳落在红棺上。

到了上面,连神机才发现,红棺表面贴了不少符纸,都用浸过朱砂的红线牢牢的固定住,形成了一个禁锢的模样。

程晗左右看了眼,皱眉道:“不行啊,在上面根本无法开馆。”

这红棺十分巨大,要先开外面的棺椁,再开里面的棺材,这样才能看到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们悬空在这上面,没有着力点,没法撬开棺椁。

连神机思索片刻,当机立断道:“弄断铁链,下去开棺。”

程晗应了句好,扭头就叫程一三人:“你们三个,用枪打断铁链,仔细着点,别打到我们身上。”

程一三人面面相觑,大声回了句是,立即朝上面开枪。

赵子靖听得心里一颤,没忍住看向陆容,却见她分毫担心的神色却没有,反而颇有兴致的盯着,神色又冷又危险。

没一会儿,那几条铁链就被打断。

没了铁链的链接,红棺轰然落地,激起一地的尘土。

连神机在落地前的刹那,往旁边凌空一翻落下。

程晗也是一样。

赵子靖连忙上前,尘土散尽后,他看到红棺上面的朱砂符纸,愣了一下,突然脸色一变。

“等等,不能开馆!这里面的是大凶之物,外面的东西都是用来镇压的,开棺必惹祸端!”

“什么?这里面不是你祖上的无相道人吗?怎么就变成大凶之物了?”

程晗诧异的扭头看向他。

赵子靖也是一头雾水:“按理说,这里面的确应该是我无相门祖上第一位无相道人,可这上面的东西,我是不会认错的,这棺不能开!”

还没等再说什么,陆容讥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开不开,可不是你们说了算。”

赵子靖和程晗不约而同的看向陆容。

陆容目露寒芒,漫不经心的转着手里的匕首,斩钉截铁道:“开。”

赵子靖顿时就急了:“容容,这和外面的铜棺不一样,我能控制外面的干尸,那是因为我是无相门未来的掌门,以掌门之身,他们不得不听,可这里面的是无相道人,若起尸,我做不到再以魂契控制啊!”

他以为自己这样说,已经够清楚了。

可他忘了,他面前的这个陆容,不是原来的那个陆容。

陆容嗤笑一声,“所以呢?”

她缓缓放下手,背到身后,悠悠的走向他们,无所谓的说:“便是发生什么,你们死了也好,就不用我再亲自动手了。”

危不危险什么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一个人,又不是离不开。

“你!”

程晗简直难以置信,这会是从陆容嘴里说出来的话。

而陆容只是含笑看向一旁一直望着她的连神机,语气毫无温度。

“你来开。”

她要知道,除了那块古怪的玉,还有什么是能够影响到她的。

有不定时炸弹般的因素在,真是令她不愉快哦。

369.棺材里的东西 连神机定定看着陆容,声音低沉又缓。

“为什么一定要我开?”

“我是脑子有问题,但又不傻。”

听到这个问题,陆容讥笑出声。

她漫不经心的撩了下耳际的碎发,神情又野又压着戾气,直勾勾的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却很欠揍:“这里的……1、2、3……6个人里,除了你,其他人基本等同于废物。”

说着,她目光从程晗和赵子靖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让他们开棺……呵,我可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爱好。”

“你说谁呢?!”

程晗忍不住火了,越看陆容那个样子越生气,都有想动手揍人的冲动,立马挽起衣袖。

“等等等等!冷静冷静!”赵子靖连忙拉住他。

“冷静什么冷静?你听她说的什么?她骂老子废物!”

赵子靖赶紧说道:“她是容容,是容容啊!”

“她才不是小四呢!你看她有多欠揍!”程晗气道,“不行,我不舍得揍小四也就算了,现在这个……冒牌货,对,冒牌货,我还不舍得揍吗?!”

“闭嘴。”

连神机瞥了眼程晗,不冷不淡的出声。

程晗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问:“不是,连神机,她和小四可一点都不一样,这你能忍得下去?”

连神机静静注视着玩味瞧着他的陆容,好一会儿才道:“她是陆容。”

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陆容。

连神机眸光微敛,转身走向红棺。

陆容看着他这个动作,又是一声嗤笑,把玩着匕首,邪肆都弯起唇。

偶尔目光落在程晗身上,她眼底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

赵子靖眼睁睁的看着连神机停在红棺面前,伸手就要扯上上面的符纸,下意识的冲上前抓住他的手。

连神机抬眼看他。

赵子靖咽了咽口水,朝连神机猛摇头,神情凝重的说道:“不能开,连神机你信我,真的不能开。这红棺上还刻着我无相门特有的文字,是在警告后来者。”

他边说边指着符纸下密密麻麻的纹路,上面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字体在其间。

“我相信。”

连神机用了点力,甩开赵子靖的手。

“但我更想弄清楚,陆容到底受到了什么刺激,会突然觉醒第二人格。”

“你……”

赵子靖哑口无言。

他当然也关心陆容。

于是迟疑了下,赵子靖咬牙低声说道:“我不明白你的血怎么会和容容的血相似,但既如此,作用应该也是一样。等会儿开馆,若真起尸,我教你以血与其结魂契。”

这是唯一能控制的法子。

初代无相道人,绝非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只能取巧。

连神机深深看了赵子靖一眼,低沉的嗯了声。

赵子靖这才后退两步。

程晗立马问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赵子靖看着对面的陆容,谨慎的摇头。

左右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不能相信陆容了,不如就冒险一把。

陆容漆黑的眼眸乌恹恹的,不屑的嗤了声,冷冷注视着连神机的一举一动。

当她也听不到吗?

愚蠢。

连神机尽量让自己忽视陆容的视线,干脆利落的扯下红棺上的符纸,然后从一旁包里拿了工具,准备开棺。

程晗看不下去,叫程一他们上前帮忙。

连神机没拒绝,指挥着他们三人撬开外层的棺椁,又让其小心将椁盖放置在一旁,然后看向里面小了一圈的棺材。

别看那棺椁看着很好搞,其实重的一批。

程一他们三个大男人都累出了汗。

程一恭敬的问:“连先生,里面的棺材也是一样直接撬开吗?”

“不。”

连神机摇头,正要上前。

就下这时候,棺椁内都夹层里,突然逸散出来一股浓郁的香气。

并不刺鼻,但让几人都愣了下。

程晗咦了声,“怎么还有味呢?就算有味,不应该也是腐烂的臭味吗?”

赵子靖也奇怪的上前看。

棺椁内的夹层里有一些陪葬的财宝物品,但没有香炉之类的,也不知道香气是从哪儿飘出来的。

这念头才闪过脑海,连神机突然说道:“是棺身,上面被人涂抹了一层香料。应该是一种防止尸体腐烂的手段。”

程晗脸色有些一言难尽:“这……无相道人不是一个男的吗?男的用什么香料?也太娘们唧唧的了。”

“你闭嘴!”赵子靖哪儿能听得了这种话,“无相先祖做什么,用的着你置喙吗?再说了,你没看见这棺材大的都能装两个人了吗?说不定同无相先祖入葬的是名女子。”

他们说话的功夫,连神机已经发现棺材盖上被钉了六枚材料特殊的钉子。

他嘱咐程一三人先起钉子,再开棺,且要按着他说的顺序起钉。

说完,连神机习惯性的回头看向陆容,却见陆容不知怎的,倏然半蹲在地上,手握成拳狠狠砸了几下脑袋,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陆容!”

实际上,就在陆容闻到那股从红棺里逸散出来的香气后,脑子就突然眩晕刺痛起来。

就像是有什么迫切的要冲出牢笼,要让她知道似的。

这来的太莫名其妙,令陆容又暴躁又戾气难忍,心底充斥着肆虐的杀意。

以至于当连神机发现不对,冲到她面前,先查看她的情况时,陆容瞬间抬起猩红疯狂的眸子盯着他,倏地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他的脖颈,瞬间收力。

连神机对她没有防备,还没反应过来,窒息感就朝他汹涌而来。

他额间青筋直跳,几乎是立即扣住她的手,能轻而易举拽开。

但连神机没有。

他勉强对上陆容狠戾而泛红的眼睛,里面带着陆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痛苦与茫然。

连神机克制着自己松力,不要在陆容手上留下淤青。

正看着程一三人开棺的赵子靖和程晗不经意间看了眼,惊呼出声。

“小四你快松手!”

“你看清楚,你面前的是连神机!!”

他们立马冲过去。

他们尖锐的声音也惊醒了陆容。

陆容看着连神机,手犹如触电般收回来,踉跄着后退,用力甩了甩头。

连神机剧烈的咳了几声。

赵子靖和程晗心惊胆战的来到他身边,紧张的问:“你怎么样??”

连神机缓了缓,看向陆容,看到她冰冷微嘲的神色,心里又是一沉。

程晗这下是真忍不住了,朝陆容叫道:“你一定不是小四,说,你是不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被掉包……”

还没说完,后面程三突然不可思议的喊道:“老大!这棺材里面是一个女人!还有……一块玉??和陆小姐那块一样的玉!”

370.原来,是这样 “你说什么??”

程晗震惊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棺材里装的居然是一个女人??

赵子靖一愣,脸色微变:“这不可能!”

他立马收手,要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但陆容在听到程三的话时,突然一怔,立刻快步走过去,甚至比赵子靖还快,几息间就来到红棺前。

程一三人怵她,见她过来,下意识的后退让开。

然后,他们看看陆容,又看向棺内,只觉悚然,后背发凉。

陆容往棺材里看了眼后,神色顿时阴沉起来。

确实如程三所说。

棺材内空间极大,足以容纳两个人,可此刻棺内只躺着一名女子,身着大红色的华丽服饰,像极了婚服。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女子居然还保持着生前面容,肌肤白皙柔嫩,五官精致漂亮,双眼紧闭,神色安详,就像只是在这里睡着了一般。

一点都不像已死千年的古人。

毫无疑问,这绝对不是无相门的无相先祖。

但令陆容变了脸色的不是这个,而是……

这时,连神机、赵子靖和程晗三人也已经来到铜棺前。

连神机才缓过来,又在看到棺内女子时,瞳孔骤缩,面上的冷静镇定尽数褪去。

程晗直接惊骇的叫出声。

“为为为……为什么……这棺材里的女人和小四长的一模一样??!”

是的,令程三三人看陆容的眼神都变了,一点不敢靠近陆容的原因,就是因为棺内的人,和陆容长的一模一样!

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连神机目光落在陆容的脸上,又落在棺内华服女子的面上,他脸色难看起来。

赵子靖脸色也异常难看。

这棺材里装的应该是初代无相道人,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同陆容如此相像的人。

这代表着什么?

他根本不敢去想其中的深意。

陆容盯着棺内女子看了几眼,随后看到了放在女子头下玉枕一旁,那块血色古玉上。

那同之前她看到的那块,几乎一样。

看着看着,陆容突然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拿。

连神机和赵子靖的注意力全被棺内女子给吸引住,此时随着陆容的动作,他们这才注意到那块古玉。

连神机眸光一紧。

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那就是另一半阴玉。

也就是原本陆容从连正坤那里该拿到的一半玉。

这同时也能证明,连正坤来过这里。

除了连正坤,不会再有其他人将玉放进去了。

陆容没去管其他人,因为就在她碰到玉的那一刻,她突然浑身一震,脑海里顿时清醒,所有不适随即消失。

这令陆容拿起玉翻来覆去的看了遍,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就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赵子靖,朝他伸出手。

“另一半玉。”

赵子靖后退一步,警惕的看向她:“你要做什么?”

陆容舌尖抵着下颚,嗤了声,阴恻恻的说道:“看来你更喜欢我用抢的方式。”

“我……”

“给她。”

连神机倏地打断赵子靖,示意他闭嘴。

随后,他直接从赵子靖手中夺过玉来,递向陆容,敏锐的问:“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因为古玉?”

赵子靖和程晗错愕的看向他,又看向陆容。

陆容面上仅有的虚假笑意荡然无存,猛地拿过玉,“你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烦吗?”

连神机垂眼,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结果他这样,陆容反而觉得心口处更闷了。

她厌恶自己这样莫名其妙的反应,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皱眉看着手中的两块几乎如出一辙的古玉,脑子里居然又开始昏昏沉沉的。

目前的玉都仿佛出现了虚影。

但陆容就是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

可她能做点什么呢?

哦,对了,是因为玉……

这两块玉对她来说太奇怪了。

它们又好像……好像能拼到一起?

陆容微怔,不受控制的将两块玉对着凑近。

然后就发现,一块玉面上有一圈凹槽,另一块上就有边缘凸起的一圈,拼到一起,似乎就是完整的……太极图纹?

这样想着,陆容也这样做了。

两块玉拼接到一起时,玉身上突然掠过一道红光,紧接着,陆容感觉手心一痛,血腥味随之出现。

她诧异的发现自己手心里出现一道血痕。

可没等她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两块古玉上乍然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瞬间吞没了陆容整个人。

赵子靖和程晗下意识的遮住眼睛。

连神机来不及想太多,脸色一变,反射性的扑向陆容,怕陆容会出什么事,甚至都没去管被那道强光刺痛的眼睛。

但他没能碰到陆容。

他就像撞上了一层坚硬的屏障,直接将他震出去。

不止是他,连赵子靖和程晗都被震的往后退。

还有程一三人。

这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两三秒,红光便慢慢消失。

连神机摔到地面上,体内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般,剧痛无比,之前一路过来受的伤,此刻几乎都再也压不住,忍不了。

喉间溢上铁锈般的血腥味,连神机吐出一口殷红的血,嘴角缓缓流下血迹。

他慌然抬头看过去。

那道光芒消失后,他正好看到陆容犹如脱力般,人往棺材里倒下。

“陆容……陆容!”

连神机瞳孔骤缩,失声叫出来,挣扎着勉强从地上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向红棺。

旁边的赵子靖和程晗缓了缓神,听见声音,也连忙起身。

这一看过去,他们骤然停下,如见了鬼一般的瞪大双眼。

连神机也停了下来,怔怔望着红棺,难以置信。

只见陆容倒下去的瞬间,有两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猝然抬起,稳稳接住了陆容。

随即,棺内的红服女子睁开双眼,缓缓坐起了身。

“啊啊啊!诈尸……”

程三惊恐的叫出声。

旁边的程一激灵了下,扑上去捂住程三的嘴巴。

为时已晚。

那红服女子已经转过头来,看向了他们。

她似乎有些懵懂,像是没明白自己的处境。

然后,她缓缓低头,看向了怀里的陆容,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声。

那与陆容一模一样的面容,露出来种似笑非笑的复杂神情,慵懒勾唇,微嘲的语气。

“原来,是这样呀……”

371.我等她来找我 听到这话,程晗都傻了。

他指着那与陆容几乎分不清谁是谁的红服女子,声音哆嗦的问赵子靖:“姓赵的,你你你……你确定这是你家祖坟??你快给我解释解释,这埋的到底是谁啊?!”

别说程晗了,连赵子靖都是一脸呆滞。

那醒过来的红服女子,除了声音与陆容的声音不同,其他的完完全全就是陆容的第二人格,包括性子、神情、姿态等等。

意识这点,赵子靖忽然想起什么,身体都在发颤。

他被骗了。

他被他师父给骗了!

连神机没理赵子靖和程晗,甚至都有点听不进去他们的话。

他死死盯着将陆容抱在怀里的红服女子,盯着对方与陆容一模一样的脸。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上所有的痛楚生生给压下去,勉强自己清醒过来,往前走了一步,朝红服女子伸出手。

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别伤害陆容,她什么都不知道,把她还给我。”

这声音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红服女子给叫醒。

她抬眼看向连神机,玩味的勾唇轻笑,一只手撑着棺材边缘,借力站了起来。

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繁琐了,她索性脱下外衣,连头顶发间的首饰都拽了下来。

期间,她另一只手一直抓着陆容的手,就扣着陆容的命门。

这使得连神机一步都不敢往前冒险,赵子靖和程晗也僵在原地。

终于弄完一切后,女子感觉身上轻快不少,脸色也缓了点。

她低下头去看昏迷的陆容,竟然直接将陆容打横抱起,一脚跨出了红棺。

她出来站定后,几人才发现,她个子不是很高,在女子里只能算得上是中等。

但陆容却很高。

这就使得她抱着陆容的画面,多少有些不太和谐。

可没人能在这个时候笑出来。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又上前一步,手顿在半空没动。

沙哑声音重复了一遍:“陆容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作用了,把她还给我。”

对方没动。

她定定看着连神机,像是头一次用那副躯体,有些不熟悉和新奇,这些情绪又很快被另一种似笑非笑的情绪代替。

她看着连神机,缓缓说道:“我想起来了。我的确见过你,难怪瞧你有些眼熟。”

不是作为陆容的第二人格,也不是用陆容的视角与记忆去看连神机,而是曾经真真切切的作为另一个人,见过连神机。

尽管那份见面,有些许特殊。

女子的目光就落回陆容身上,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还真是失败,居然没有先我一步‘醒来’。该不会又要后悔一次吧?”

这几句话听得赵子靖和程晗迷惑极了。

他们分不清楚女子究竟是在对陆容说的,还是对连神机说的。

但听不懂并不妨碍他们对女子的忌惮。

从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连神机也没有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只是一眨不眨的望着昏迷的陆容,再看向女子,低沉声音里透出明晃晃的寒意。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不会动她?”

“动她?”

女子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直接笑出声,“我与她从某种程度上讲,同根同源,伤她如同伤害自己,怎么会动她呢?”

“——倒是你。”

话音一转,女子的笑意陡然消失,看连神机的眼神里透出不加掩饰的杀意。

“她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本该成为这世上最厉的一把刀,毫无弱点,为我所用。你却将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很不高兴。”

连神机冷冷的看她。

哪怕对方有着和陆容一模一样的脸,他眸底也只是冷淡与厌恶,同样闪烁着杀意。

“你想怎么样?我死?”

“不不不,我怎么会让你死呢?”女子嗤笑一声,“你再死一次,她只怕是要彻底废了,我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着,女子缓缓俯下身去,将陆容放置在地面上,一只手摸上陆容脖颈,看的赵子靖和程晗心头直跳。

连神机更是直接上前一步,眸带隐怒:“你敢对她动手,今天就别想走出去!”

女子不屑的看向他:“就你?你先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吧。”

连神机冷声道:“我是受了重伤,但同归于尽,我还是做得到,你也才进入那具躯体,用的并不顺意。”

女子神色一顿。

她脸色又沉了些,冷笑:“你果然讨厌。也就陆容这种蠢货,才会觉得你讨喜。”

她先前居然也因为在陆容体内的限制,受陆容情绪影响,对他心软过,真是恶心极了。

思及此,她放开陆容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程晗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她她她……她自己放弃了?”

连神机不加犹豫,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到陆容身边,紧张的查看陆容的情况。

在确定陆容呼吸平稳,并没有什么外伤内伤时,他终于松了口气。

赵子靖也跑过来,担心的看陆容怎么样。

“哎,你要去哪儿?!”

程晗突然叫道。

连神机和赵子靖猛地转过头去,只见那女子已经推到庙宇门口。

见他们看过来,她嗤笑一声,退到离门最近的一根柱子前,突然伸手按下上面的某个部分。

只听得哐当一声,自上面倏地有铁门落下。

连神机脸色微变,立即放下陆容猝然起身,一个转身到棺椁前,将棺椁盖推了出去。

赵子靖明白他的意思,反应极快的上前一步帮忙。

但他们晚了一步,铁门已经落下,棺椁盖没能挡住铁门。

“卧槽!”

程晗刷的一下抽出枪。

刚要上膛,那女子突然冷笑道:“你敢对我开枪吗?我受伤,陆容也会受伤。”

程晗动作顿住,恶狠狠瞪着她。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对的?!”

“那你试试。”女子冷嗤道,“我又不吃亏。”

“你!”

程晗这哪儿敢试啊?!

万一是真的……连诈尸那么邪乎的事情都发生了,这他也觉得不稀奇了。

到时候受伤的要真是小四,那就麻烦了!

女子看向昏迷的陆容,意味深长的说道:“等她醒来后告诉她,我等着她去找我,兑现她给我的承诺,否则,我将收回给予她的东西。”

说罢,女子咯咯笑了两声,转过身去快速离开。

372.真相 连神机等人只能眼睁睁都看着她离开。

“我操!!”

程晗控制不住的口中暴出一句粗口。

他收了枪快步走过去,伸手握住栏杆使劲晃了晃,最后又发泄似的一脚踹上去,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铁门横贯在他们和庙宇大门之间,让他们根本没办法出去。

程一三人傻眼的看着。

程一迟疑的问:“老大,现在……该怎么办?”

“老子怎么知道?!”程晗暴躁的又踹了一脚。

随后,他想起来陆容,又赶紧转过身跑过去,问连神机和赵子靖。

“先不管她了,小四呢?小四现在怎么样??”

连神机剧烈的咳了几声,眸光乌沉沉的,看看庙宇大门外,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又消失在黑暗里。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看向陆容,半蹲下去扶起陆容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陆容暂时没事,只是昏迷过去,等她醒过来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程晗总算松了口气。

他现在气的又连视线内的红棺都想给炸了。

“那女的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小四拿到两块玉后,突然就这样了?”

说着,程晗突然想起来什么,就赶紧凑近红棺去看。

好在古玉还在,对方并没有拿走。

程晗把两块古玉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揣在怀里,生怕玉再出事,陆容又出问题。

连神机紧紧盯着陆容,将她抱紧了几分,低沉声音又冷又淡:“我们都被误导了,她根本不是陆容的第二人格。”

“啊?这是什么意思?”程晗懵逼的问。

“意思就是,她是一抹魂体,在陆容出生之时,就被别人引入陆容的体内,借由陆容的身体作容器来封印。”

一直没说话的赵子靖突然声音沙哑的接了句。

程晗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赵子靖的意思。

他顿时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呢?!”

程晗转头看过去,就见赵子靖呆呆的垂手立在一旁,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听到程晗的质疑,赵子靖猛摇头。

“不,容容小时候还不知道这些,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而且,容容的命格极为特殊,是容纳魂体极合适的容器。那抹魂体被封印在容容体内时,记忆也会被一并封住,所以对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直到方才,她见到了与她相契合的躯体,加上……加上玉……”

赵子靖猛然惊醒,全部明白了过来。

“我知道了,那个魂体正是十八年前癸未之变里,我师叔在始皇陵封进容容体内的,当时容容也被带进了里面,而且除了我师叔,没人能厉害到这个程度。”

也只有他师叔时自秉,才能做到滴水不漏,瞒天过海,甚至能不让陆容发现。

“师叔封印时,用的引子就是玉,两块玉是封印的关键!因为古玉一生双玉,阴阳并存,彼此相生相克。当两块玉在一处时,沾上容容的血,那抹魂体就会出来!”

想到这里,赵子靖眼前都有点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被他师父骗了!

他师父一定是知道这些,才会特地让他外出来此寻连正坤,甚至告诉他,一定要找到连正坤,拿回师叔的遗物。

师叔能有什么遗物?

当年师叔两袖清风,不可能会带身外之物进始皇陵。

他知道陆容也被带进去时就曾疑惑过,为什么要带一个孩子进去险象环生的始皇陵?

原来,原来那时候,师叔就已经有了万不得已时,用陆容来作那个容器,以保全无相道人世代守护的秘密的打算!

那么连正坤所带的师叔的遗物,就只可能是玉了。

他师父是要他拿回另一半不在陆容手上的玉,以防将来生变时,能将主动权握在手里,不至于像十八年前一般束手无策。

可那样一来,他们根本是从来没放弃过牺牲陆容的想法!

他师父骗了他!

从始至终,他们和连正坤做的就是最坏的打算!

听到赵子靖所说的话,连神机的脸色也难看无比,阴沉下来。

难怪,他和陆容本该一人拿着一块玉,可至今他与陆容几次见面,陆容一直不知道。

甚至再见,陆容一直以为他那块玉是她的那块。

为什么?

因为连正坤从来不希望两块古玉同时出现。

连正坤根本没有将缘由告诉过陆容,也没有告诉过陆容玉有两块。

而为什么那具躯体会和陆容一模一样?

因为那抹魂体已经在陆容体内待了十八年,与陆容已经同根同源,再难分舍。

除了连正坤,也不会有其他人将其放在这里。

连神机一直以为,一年前,他和连正坤已经达成了一致。

但如今看来,只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他想自己将所有事情解决,可连正坤根本没有放弃过让陆容去面对那些。

不然,连正坤就不会自己来到十万大山,也不会将一具与陆容相似的躯体放置在这里,还引陆容前来。

连神机死死攥紧手,指甲几乎陷入手心而不自知,只有细微的刺痛,提醒着连神机要保持冷静。

他如今,也终于明白,连正坤为什么要教那个旅店老板无方债局。

是两手准备。

如果这个时候,陆容没有被引过来,那么那个旅店老板若是成功,同样能毁了山神庙下的鬼藤,甚至发现墓,发现墓里这具躯体。

到时候一旦暴露人前,陆容同样会被这具与她相似的躯体给引过来。

可连正坤教旅店老板无方债局,是在那么久的以前!

连神机不明白,如果那个时候,连正坤就已经准备着多年后依旧推着陆容去面对,为什么还要在一年前和他约定好?!

“咳……咳咳……”

这时,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连神机和赵子靖的思绪。

连神机立即低头,看到陆容已经醒了过来,正缓缓睁开眼睛。

他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

“陆容?你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程晗和赵子靖见状,也惊喜的围上来。

“小四,你真是小四吗??”

“容容,你现在还好吗?”

373.无相道人的责任 陆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经历了很多事情。

到最后,她身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入眼到处都是荒凉、凄惨的光景,所见之处,断壁残垣,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看到那些,陆容的心就像是被人紧紧的攥住,疼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做不出别的举动,只恍恍惚惚走过那些地方,依稀能看出此地昔日是怎样的奢华如梦。

走着走着,周遭一切忽变,有一团雾气遮挡住陆容的视线,让她再看不清面前情景。

陆容突然就有点慌,慌张的往前跑,想要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脚下却突然出现厚重的长长的红地毯。

她微怔,鬼使神差地停下来,不由自主的往前看去。

目光像是穿过亘古不变的时间长河,历经数年方能到达彼岸。

在尽头,陆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着一袭黑衣,身形颀长挺拔的男人。

他的身影令陆容没来由的感到熟悉。

在周围模糊的映衬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萧瑟。

这让陆容心脏有些抽痛。

但她下意识忽略那份感受,惊喜于终于看到一个人。

方想开口问那人这个地方怎么走出去,陆容就见那人蓦地转过了身。

看清楚的刹那,陆容心中猛然一惊。

那男人和连神机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是心口处插着一把匕首,殷红血迹簌簌流下,血腥味十分刺鼻。

而那把匕首,她认得,那是她的。

陆容顿时呆住。

下一刻,脚下倏地一空,浓厚的失重感将陆容浑身都笼住。

她意识陡然清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咳嗽起来。

一抬头,连神机的脸就在眼前。

陆容想也没想的,挺起上半身,扑上去死死抱住连神机。

旁边赵子靖和程晗关心的话才问出口,就看见这一幕,两人都傻了一下。

被抱住的连神机微愣。

他身体反应快过大脑,还没回过神,就已经下意识的回抱住陆容,低声安慰:“我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容茫然了足足好一会儿,才依稀反应过来。

她抱着连神机的力道一点没松,人眨了眨眼,似乎确定什么了,哑声问:“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连神机好像明白了什么,强压下喉间溢上的铁锈般的血,摸了摸陆容的脑袋,温柔说道:“我就在这儿,你面前。你看,我好好的。”

赵子靖和程晗眼皮子跳了跳,面面相觑。

陆容深吸几口气,微微松手。

连神机顺着她也松开。

然后当陆容的目光落在连神机的面上,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她瞳孔微缩。

“你怎么会流血?我的第二人格又做什么了?对你做了什么?”

她又慌了起来,目光上下打量连神机,唯恐自己在他身上又看到什么致命伤口。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立即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连忙道:“是之前进来时受的伤,你没对我做什么,陆容,你没有做什么。”

“真的?”

连神机重重点头,指腹摩挲着她的脸庞,轻声道:“我好好的。我是医生,你还不信我吗?”

陆容定定看着他,看了眼,直接转过头去,想再向赵子靖和程晗确认。

但是,她目光扫过一旁已经被打开的红棺,顿住。

赵子靖注意到她的视线,暗道不好。

可他还没说什么,身边程晗已经心有余悸的说道:“小四,你醒了可太好了!你不知道,你那个第二人格,非要我们打开红棺,然后在里面找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还有一块玉,然后就诈尸了!姓赵的和连神机说,她是被你父亲……”

“程晗,够了!”

赵子靖忍不住厉声打断程晗。

程晗莫名其妙的看向他,“你干什么?我家小四还不能知道这些事了?”

“不是……”

赵子靖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陆容听了程晗那些话,果然皱起眉来,极快的反应过来其中关键。

“不是我的第二人格。那就是……魂体?过去十八年里,她和我共用我的身体?”

赵子靖神情微涩。

陆容果然接着就问道:“还有玉?那就是我师父做的?我——”

她顿了下,像是在迟疑自己即将说出的,又不得不去相信。

“——我被我师父耍、耍了?他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的?”

赵子靖低下头,不敢说什么。

陆容就看向连神机,抓着他的衣领问:“那和我父亲又是什么关系?”

对上陆容的目光,连神机心间有点疼。

对视半晌,他妥协的说:“是十八年前的始皇陵,你父亲当时把你带进去,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封进你体内,再由我叔叔带出来。”

陆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她等了几分钟,连神机的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她不得不确定这是真的。

陆容茫然片刻,扭头问赵子靖:“这是为什么?始皇陵里究竟有什么?”

赵子靖咽了咽口水,说道:“容容,你别管了,现在她已经不在你体内了,和你就算没有关系……”

“说!”

陆容骤然厉喝,从地上起身,一个箭步来到赵子靖面前。

赵子靖不敢看陆容,别过头去。

沉默了会儿,他败下阵来。

“这是无相门和无相道人的责任。”

“千百年前,无相道人被逼向官家献上长生之法,官家多疑不信,多方试验品。具体实验的什么,不得而知,但当时多批百姓失踪,离奇死亡。”

“无相道人见官家仍不放弃,无奈之下,转而辗转寻找他法,最后找到了据说将长生之法带进陵墓的始皇陵,他便进了始皇陵。”

“这中间,无相门并不知道无相道人发生了什么。但无相门终于再见到无相道人后,无相道人临终前留下嘱托,必须守好始皇陵,也不得进入。”

“一直到师叔那辈,我们才知道,无相门要守的,是始皇陵里最深处的一抹魂体,绝对不能将其放出始皇陵。可癸未之变中,太多人进入始皇陵,破坏了无相先祖留下的镇压法阵。”

“最后,师叔师婶决定用你来作为它的容器。”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找正坤道人,就是因为只有他知道师叔都做了哪些事情,在始皇陵里又发生了什么,最后结果如何,没有了无相道人,无相门又要如何解决始皇陵里的那个魂体。”

赵子靖以为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可万万没想到,原来不知道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师父一定早就见过了连正坤,他们一定早就商量好了。

273.出墓 当赵子靖说完后,空气仿佛凝固住,弥漫开压迫耳膜般的死寂。

程晗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震惊的看着赵子靖的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可当他目光转到陆容深身上,看到陆容怔住,面无表情的,愣愣的望着赵子靖时,他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不太妙。

程晗立马上前一步,向陆容伸出手。

“……小四?”

他那动作,却惊醒了陆容。

陆容猛地后退一步,面上露出一种可笑的,荒谬的表情。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我的存在其实就只有一种意义,当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容器?”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赵子靖听到这话,顿时慌了起来。

“不是不是,容容,你听我解释,当时师叔和师婶一定是迫不得已!”

“可我不是在始皇陵里出生的!”

陆容突然低吼着说。

赵子靖怔住。

陆容觉得这真是荒谬极了。

“我不是在始皇陵里出生的,这说明什么?如果我不是出生在始皇陵,那他们为什么要带我一个婴儿进去?不怕累赘吗?”

“可他们没有,他们带我进去了,他们从进始皇陵起,就把我当作后路和工具!”

连神机见陆容情绪有点激动,暗道不好,立即起身想安抚住陆容。

可他只是动了下,脑袋里就出现强烈的眩晕和剧痛。

他眼前一黑,半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按住心口,忍下到口的闷哼。

陆容没察觉到他的异常,死死的盯着赵子靖,眼眶有点发涩,扯了扯嘴角,讥诮的笑出声。

“连我师父也在耍我。”

“我以为他留下线索把我引过来,是想让我救他,可他却是别有目的。”

“他要我不对陆家动手,我听了,可却是他们害死了陆闵生和江珠的儿子!他要我成为玄师,我也听了,可却是为了让我不至于弱到被别的魂体占据身体吗?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他?!”

连正坤失踪,她伤还没有好,就开始找他,还回了国。

可在她拼命找他,甚至因为猜测他有可能进始皇陵,还亲自去了趟始皇陵,九死一生的时候,连正坤在做什么?

他在做他自己的计划,安排好一切,把她从国外一步步引到这里。

陆容抬手捂住脸,眼眶湿润,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的养父母把她当成仇人,她的亲生父母把她当成工具,她的师父把她算计在内。

五年的师徒情分,全他妈是个笑话。

她的师父从一开始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带着目的。

赵子靖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是,容容,我们没有想过。你和无相门,肯定是可以两全的,我肯定能找到办法,你最后的结果肯定不会像师叔师婶那样……”

“你们无相门和我没有关系!”

陆容打断赵子靖的话,情绪有些失控的吼道。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接任无……”

这时,程晗突然看向陆容身后,微微睁大了眼睛,惊叫出声。

“''连神机,你怎么了?!”

陆容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转过身去。

连神机在她眼前吐出一口鲜血,像是再也撑不住了似的,轰然倒地。

陆容一下子呆住。

在这一刻,她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连神机……连神机……”

陆容呢喃两声,猛然反应过来,扑了上去。

程晗和赵子靖一惊,也赶紧上前。

陆容将连神机扶起来,颤声问:“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怎么了啊?!”

连神机意识有些模糊,以至于陆容在他眼中都出现了些虚影。

他咳了两声,勉强抓住陆容的手,声音低哑:“我……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

陆容努力镇定下来,“你别睡,别闭眼,我们这就出去,这就出去了!”

说罢,她一把拽过程晗来,要他扶着连神机,然后她站起来,慌张的四处张望。

那道铁门,陆容看见了,她的找另一个出口,要尽快的出去!

赵子靖攥了攥手,快速道:“这里一定不只有一个出口,容容,我们找找里面!”

他跟着陆容快步走向深处,急急的寻找着可能会有用的线索。

程晗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顿时惊恐的瞪大眼睛。

“喂!连神机,你撑着点,醒醒!万一你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怎么办?!”

远处的陆容身形似乎顿了下,紧接着找的更加急促。

程晗扭头朝程一三人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呆滞的三人一个激灵,赶紧应下。

意识逐渐模糊的连神机难以抵挡如潮水般磅礴袭来的昏沉剧痛,甩了甩头,极力保持清醒,但是没有用。

他眼前逐渐模糊,撑了不过几秒,彻底陷入昏迷。

“喂!喂!”

程晗声音彻底惊慌。

与此同时,陆容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暴躁的直接踹了一脚。

她余光不经意间瞥过不远处的红棺,突然一顿。

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什么,陆容倏然道:“我知道了!赵子靖,过来帮忙!”

“啊?”

赵子靖茫然的转过身去看向陆容,就见她径直快步走到红棺那里。

他赶紧过去。

一过去,陆容让他跟她一起推开红棺。

赵子靖连忙喊:“程一,你们也过来!”

他们合力将红棺推开,露出下面的地面。

在中间位置,有一个小型的太极八卦阵。

陆容扫了几眼,脑子里迅速闪过解决办法,和赵子靖一起解阵,在最快都时间里解开。

到最后一步,只听得“咔”的一声,是从最里面的墙壁发出的。

陆容扭头看过去,就见那堵墙自中间位置向两边移开,露出里面的石道。

她顿时松了口气,回过头去看向连神机,却看到连神机已经昏了过去。

陆容心下一紧,“走!”

程晗赶紧扶起连神机,然后背着他。

赵子靖见他一个人不方便,连忙过去帮忙。

一行人进了石道,陆容在前面探路。

好在这条石道是一直通的,没有什么危险麻烦。

四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尽头,直接回到了地面上。

375.她的初遇,是他的重逢 陆容等人是最后找到了一个活板门,打开活板门之后出去,便回到了地面上,而他们出来后,就看到了一间已经非常破败老旧的茅草屋。

像是已经二十多年都没有人住过。

而且,甫一出去,他们还没有回过神,就感受到了异常寒冷的温度。

陆容转头看了眼,发现房间里比平常白天要昏暗许多。

她不假思索,回头紧张的看向被赵子靖背着的连神机。

在地道里时,程晗背累了,就换了赵子靖来,好不至于拖慢速度。

此时的连神机俊脸上有种不正常的潮红。

陆容用手背碰了下连神机的脸,神色凝重起来。

连神机发烧了。

她连忙让赵子靖放下连神机,然后去翻连神机的包,找出来退烧药喂连神机吃下。

这过程里,程晗和程一三人快步走向门边,想看看他们是到了哪儿。

没曾想到的是,一打开门,视线里白茫茫一片,凛冽寒风扑面而来,像刀子似的刮的人脸生疼。

程晗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被冻的哆嗦了下。

再三确定,程晗不得不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

就在他们呆在墓里的时候,十万大山迎来了雪季,厚密灰暗的风雪在极短的时间里封住绵延数千里的大山,不见生机。

程晗的脸色沉重起来。

这下糟了。

下一刻,有人从他旁边走出,迅速用力抵着门关上。

程晗转头看向陆容。

陆容难掩担忧的看了眼没有好转迹象,脸色苍白的连神机。

程晗低声问:“现在怎么办?看外面大雪都程度,压根不好走,也不知道这还在不在无相村的范围内,我们带着连神机,不好走啊。”

赵子靖听到声音,抬头看向他们,直接说道:“容容,你和程晗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周围的情况。”

“你可算了吧!”程晗翻了个白眼,“咱们里面,连神机伤的最重,其次就是你。你出去?那你还回得来吗?”

说罢,他看向陆容,斩钉截铁的说道:“程二和程三留给你们,我带着程一出去看看,如果能找到无相村,我会让程一回来告诉你们。”

赵子靖不适合离开,他也不可能会让陆容去,仔细算算,就只有他了。

陆容沉沉的看了眼程晗,又看线连神机,瞥眼赵子靖,面无表情的点头。

顿了下,她低声道:“注意安全。”

程晗应了声,叫上程一准备离开。

程二和程三担心的说道:“老大,要不我们也跟你一起吧?”

“不必,你们留下保护好小四……还有姓赵的和连神机。”

程晗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心想,连神机啊,回头裴长庭和游白问起的时候,他应该要替连神机说几句好话吧?不别说的,人家对小四确实好。

程晗很快就带着程一离开。

门短暂的打开又关上,草屋里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下。

陆容注意到连神机似乎是有点冷,她快步走回去,将连神机紧紧抱在怀里。

程二和程三对视一眼,就站在门边,哆嗦着哈气蹦哒,试图暖和点。

赵子靖不放心的道:“容容,你穿的很少,我把我外衣给你,它很暖和……”

“不用。”

不等赵子靖说完,陆容冷淡的拒绝。

想了想,陆容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连神机身上,又抱紧了他。

赵子靖要脱衣服的手顿住,抿了抿唇,低声问道:“你答应程晗留下,是不是因为不相信我,怕我会对连神机做什么?”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屋内气温极低,陆容其实也冷。

可此时此刻,陆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身体更冷,还是心里更冰,这令陆容都有点麻木。

赵子靖心脏剧烈瑟缩了下,失落的看着陆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他拿出程晗让他保管好的两块古玉。

犹豫片刻,他豁出去了似的说:“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见陆容不为所动,他补了一句:“有关连神机的。”

果然,随即,陆容眼皮子动了动,冷冷看向他。

赵子靖在心里叹了口气,将两块古玉递给她。

“我之前一直不喜欢连神机,很讨厌他和你接触。”

陆容没说话。

赵子靖只好自己说下去:“这是从我知道他是连神机的时候起。”

陆容皱眉。

赵子靖默了默,续道:“连神机,京都连家人,声名赫赫,惊才绝艳,从这点看,他确实很优秀。但是,我偏偏知道,他是连正坤的侄子。”

陆容再次皱眉,终于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子靖看向连神机,缓缓说道:“师叔第一次带师婶回无相门的时候,就已经怀了你,那时,连正坤也一起去了无相门。我师叔和连正坤是生死之交,兄弟感情深厚,我听连正坤说过好几次。”

“什么?”

“连正坤那时说,他有一个挺好的侄子,如果师婶生的是女孩的话,想给他们结个娃娃亲。”

陆容猛然怔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亲事后来应该还是结了。”

陆容心头倏地跳了下,低头看向怀里的连神机,开口有些结巴起来:“你……你怎么能确定?”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候,你拿的是阳玉,不是阴玉。”赵子靖说。

见陆容不明白,赵子靖接着解释。

“按理说,你是女子之身,拿的得是阴玉,时间长了,古玉对你倒也有温养作用,阳玉对你什么作用都没有。连正坤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个的。就算是从你体内封印魂体的角度而言,他也应该给你对你好的阴玉。”

“再加上,旅店那晚,你问连神机为什么玉在他身上,他当时很吃惊的样子,我就猜,当时的阳玉本该是他的,只是阴差阳错到了你身上,你分不清阴玉阳玉,才会认错。”

陆容愣愣的看着连神机,几乎反应不过来。

她和连神机居然有亲事?

还有玉……一年前,她师父将玉带走,她原以为她师父去往陆家留下玉,可无相村墓里却有一块。

毫无疑问,墓里的玉就是连正坤放进去的。

那她从陆家拿回的玉,如果不是连正坤留下的,就是……连神机?

可连神机的玉怎么会在她的包里?

她和连神机明明什么交集也没……不对,有过交集,五年前的“3?22“案。

如果,如果那时候连神机也有玉,并把他的玉放进了她包里,那么……

思及此,陆容心跳陡然急促起来。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旅店那晚,连神机问她的奇怪问题,如果他们比五年前还要早的遇见过,她会不会高兴。

那时的奇怪,此刻仿佛都能解释的通了。

可就是这样,陆容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更加难以置信的猜想。

连巽他们说过,连神机五年前在即将离开阳城前,又在找什么人。

那他找的……会不会是她?

他是为了她吗?

陆容愣愣的想着,将连神机抱的越来越紧,心口泛起难以抑制的酸涩。

如果他们那么早就认识,那五年后阳城水园31号外猝不及防的见面,他在面对她陌生的目光时,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说过他难忘,可她却真的忘记了他。

连她眼中以为的初见,也是他一个人孤独的重逢。

376.回去 思及此,陆容的心脏犹如被人狠狠扼住,几乎难过的窒息。

连带着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陆容还来不及回味它所代表都意义,也全都染上了苦涩。

她用力闭了闭眼,想将两块古玉都收进包里。

顿了下,她垂眸凝视着那块阳玉,转而将它好生生的放进了连神机衣服口袋里。

然后自己收好了那块阴玉。

赵子靖望着她这举动,犹豫了下,说道:“容容,虽然我知道,现在眼下要说的话可能有些不太合适,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连神机对你虽好,可你到底是无相道人的后代,你们不能……”

“知道这些话不合适,就闭嘴。”

陆容不给他机会说完,便已冷冷开口打断。

声音里带着股令人心惊的戾气。

赵子靖心头一跳,迟疑半晌,到底是叹了口气,说了别的。

“我明白你对十八年前师叔的做法,心有不平,但是,容容,我还是想请你相信,师叔和师婶绝非是你想的那般。”

“当时,师叔他们一定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你身上。”

“如今封印已解,后续待如何,我之后离开十万大山便会回无相门,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解释。”

不止是给陆容,也是给他。

赵子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师父要瞒他。

明明,师父和师叔他们都很心疼欢喜陆容,为什么还要做最坏的打算?难到他们之前说的会想方设法保全陆容,是骗他的吗?

而赵子靖其实还有疑问。

陆容体内的魂体应当就是始皇陵里,无相道人和无相门要守的那个,既然当年所作种种,皆数都是为此,师父他们还说,若那抹魂体离开始皇陵,会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那如今,为什么连正坤还要引陆容前来解封?

他师父要真是已提前得知连正坤所为,又为何不加以阻止?

这些矛盾,赵子靖实在难以想通。

他必须回去,问清楚他师父,当中是否还有隐情。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赵子靖,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陆容其实脑子几乎乱成一团杂线。

理智告诉陆容,她应当迅速冷静下来,将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情都弄明白,然后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走下去。

可陆容累了。

尤其连神机还没有醒过来。

陆容暂时不愿意去面对那些,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包括她敬重了五年的师父为什么要算计她。

她现在,只想要连神机尽快的醒过来。

陆容不说话,赵子靖也没再说什么,草屋之内一时回响着外面凛冽风雪呼啸而过的声音,静到了极点,也静的令程二和程三慌张。

程三甚至都在胡乱的想,他就是一兢兢业业在老大手下做事的打工人而已,如今骤然得知了那么多天大的事情,他会不会被灭口啊?

想想就可怕。

程三悄摸摸的低声问程二:“老大什么时候回来?”

程二神情凝重的摇头。

他不知道。

只能定下心来等。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都流逝,屋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几人都开始冻的打哆嗦,还不见程晗有回来的迹象,开始焦躁起来。

赵子靖见陆容脸色都变得苍白,很担心,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哆嗦着递给陆容。

陆容决绝,赵子靖就不由分说的给陆容披上,说道:“你要是被冻出什么好歹来,连神机醒来也会担心的吧?”

这话起了作用。

陆容的手顿了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没再说什么。

但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

陆容见连神机的情况越来越糟,勉强压下心底的暴躁,将连神机平放下,起身道:“我出去找找程晗,你们在这里看顾好他。”

“不行,容容,我去。”

赵子靖立马起身。

陆容看他一眼,“你的内伤还没好。”

赵子靖脸上露出了点笑意:“你在关心我吗?我没事的,总比程晗那个傻子好一些。”

陆容依旧冷着脸拒绝,将赵子靖的衣服披在连神机的身上,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程二记着程晗的嘱托,道:“陆小姐,您还是在这儿等着吧,我……”

“去”字还没有说出来,程二突然变了脸色,看向门口。

陆容微微皱眉,也察觉到了什么。

——有人靠近这间草屋了。

她当即快步走上前。

赵子靖起身,呵了几口气搓搓手,本来也想过去,但想到连神机,还是挪到了连神机旁边。

算了,眼下这种情况,他看好连神机,可能容容会更愿意给他点好脸色看。

程二给程三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即架好枪。

陆容贴到门前,凝神仔细听了听。

外头的大雪令她分辨动静来有些困难,可还是能依稀辩出,来人似乎不止一两个。

陆容手摸上腰间的匕首,攥在手里,往后退了两步,给程二和程三一个眼神。

他们两个都是正儿八经受过训练的人,对陆容的意思心知肚明,点点头,警惕的各自守在一边。

外面来的人已至门边,接着响起了两声敲门的声音,然后就直接推开了门。

陆容握紧匕首,抬眼目光凌厉的看去,瞬间做好来者不善而出手的''准备。

但外面的人人未至而声已到。

“快快快!这外头要冻死爷了,赶紧接了人赶紧走!”

是程晗。

下一刻,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果然就是程晗那张脸。

他后面是程一。

陆容微微松了口气。

程二和程三眼前一亮,兴高采烈的叫了声老大。

程晗冷不防看见陆容,愣了下:“小四,站这儿做什么?风口呢,多冷啊!”

他将门又推开了些赶紧进来,这时他已经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有件厚厚的军大衣。

他后头程一跟进来,还有三个人。

陆容认识,都是程晗的手底下的人。

“你一路顺利吗?”

“不太顺利,总算幸运的是,咱们居然还在无相村里,只不过这地方地处偏僻,所以没人来,我废了好些功夫才找回住处那儿。妈啊,小四,你不知道,白茫茫的一片,找回去太难了!”

程晗扭头就见身形单薄的陆容,想也不想的立即脱下身上的军大衣,裹住陆容。

陆容却拒绝了他。

“我不需要,给连神机,既然这还是在无相村,我们尽快回去。”

程晗正是此意,所以带了几人,还有担架和棉衣,正好方便能抬连神机。

他说道:“你就穿上吧,放心,我给你们都带了厚衣服来。”

377.我不可能放过大祭司 陆容闻言,这才没拒绝。

她回过头去看,就见程晗带来的那三个人迅速拿出自己带的衣服,分给赵子靖和程二、程三,然后又弄好担架,准备给连神机穿都时候,陆容快步走过去。

“你们别碰他,我来。”

陆容想了想,既然是用担架,那就干脆直接将棉衣盖在他身上好了。

盖的严严实实的,还保暖。

陆容有些担心担架结不结实,又检查了下担架,这才交了一人来帮她扶着连神机躺上去。

程晗本来都走到赵子靖面前,想看看赵子靖的情况,结果一见陆容那么小心,他心里的酸水都要冒出来了。

“小四,都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

赵子靖无语道:“那要不你现在给自己一枪,和连神机一样倒下?到时候容容肯定关心你。”

程晗:“……”

他真是太不喜欢赵子靖的这张嘴了。

程晗气道:“你穿老子带来的衣服,还怼老子,这是个什么道理?”

赵子靖淡淡看了他一眼,就要把身上刚穿上的衣服脱下来。

“简单,那我不穿了就是,左右也冻不死。”

“行了吧你!”

程晗进来时候,第一眼就发现赵子靖的外套在连神机身上。

再不穿多点,就外面那零下的温度,没走几步,都能给冻出病来。

程晗哪儿能真看着赵子靖被冻死。

他没好气的拍开赵子靖的手,攥住衣领猛地往上一提,将赵子靖裹得严严实实,骂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要不是小四的师兄,我才懒得管你!”

赵子靖:“……”

陆容听见程晗的话,头也不回的说道:“他不是。”

赵子靖正要说什么,一听陆容这话,神色黯淡下来。

程晗啧了两声,倒是没怼下去,见都安置妥当了,就赶紧离开了草屋。

他怕再晚一会儿,来时留下的痕迹就要被风雪掩盖了,到时候更加不好找路。

而他们待的这地方,的确还是在无相村的范围内。

地处偏僻,又有风雪拦路,他们回去走的极为艰难。

果然也不出程晗所料,路没走一半,回来留下的痕迹全没了,他们的风雪里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好在程晗还有点方向感,他们走了没多久,又意外的遇见了因为担心他们,带人来找他们的卓姆和无相村族长,这才有惊无险的回去。

真的回到了住处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陆容来不及处理旁的事,第一时间找上卓姆,问她村子里有没有医生大夫之类的人。

就在回来的路上,陆容有留意,也检查过了,手机怎么都没有信号。

无相村在深山老林中,有信号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如今又遇大雪封山,恐怕得等这场大雪下完后,才能等到有信号。

而且,这种极端天气下,离开非常冒险。

陆容目前只能寄希望于无相村的人。

“啊?有的有的!”

卓姆知道连神机现在昏迷不醒,连忙说道:“村里有位族医爷爷,他医术很高,陆小姐,您放心,刚刚我已经和族长说过,托他派人去请族医爷爷过来了,只是下着雪,可能会到的晚些。”

陆容放下了点心,颔首道:“多谢。”

说罢,她就想回去陪着连神机。

但卓姆在她要进门前,犹豫了下,叫住她:“陆小姐,我能不能请您与程先生说说情,放过大祭司?”

陆容脚步一顿,看向她:“大祭司?”

卓姆尴尬的挠了挠头,心有余悸的说道:“您好连先生下墓期间,无相村发生了点事。”

原来,陆容他们由祖庙下墓后,虽说程晗嘱咐了人守好祖庙,但他们忘了一个人。

——克利斯。

克利斯醒后得知他们下墓的事情,突然让守祖庙的人撤开,还放了大祭司。

那些人虽然不明白,但克利斯在他们的眼里还是程晗的得力下属,他们不敢违抗克利斯的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克利斯和大祭司居然想封了祖庙的入口,卓姆那时得知后立即赶来阻止。

要是封了祖庙的入口,陆容他们出不来了怎么办?

可卓姆阻止不成,反被关了起来。

她提心吊胆的许久,唯恐陆容他们真的出不来了,然后这时程晗奇迹般地出现在了无相村里,并不是由祖庙出来的。

所有人都很吃惊。

程晗得知克利斯做的事,非常震怒,命人将克利斯和大祭司抓起来关注,匆匆安排完,就带人回去找陆容他们了。

卓姆也是被程晗下令,才得以出来的。

卓姆没底气的说:“大祭司也是因为担心底下的鬼藤,没有坏心的,他年纪大了……”

“这种极端天气,鬼藤不会出来活动,也不会危害到你们。”陆容淡淡说道。

卓姆一愣。

“等雪停了后,我会着人试试,能不能用炸药毁了鬼藤。”陆容又道。

卓姆眼前一亮,感激的立马给陆容鞠躬:“谢谢陆小姐,谢谢陆小姐!”

“但我不可能让程晗放过大祭司。”

陆容淡淡说道。

卓姆怔住。

陆容看她一眼,“他想害我们不是一次两次,你要知道,当年你阿姐也是被他间接害的。你通知你们族长,换个祭司。”

话落,陆容转身,推门进去。

卓姆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口气。

也罢,她已仁至义尽,剩下的事,就与她无关了。

屋内,陆容走到床前,定定望着昏迷不醒的连神机。

看着看着,她有些失神,呢喃道:“连神机,十万大山也下雪了。你不起来看看吗?”

就在陆容等的开始急躁时,无相村的族医终于被人带了过来。

那是个已经快七十岁的老头,走路颤颤巍巍的,到这里时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陆容没耐心给他缓的时间,拽着他到床前,指着连神机道:“看看他怎么样。”

族医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方想说什么,抬头看到陆容的相貌时,突然愣了下。

陆容皱眉,冷声道:“看我做什么?看他!”

族医呼出一口气,将目光从陆容身上收回来,坐到床边,边顺气边给连神机把脉。

随即,他突然皱眉。

陆容立即问:“他怎么样?”

族医迟疑了下,委婉的说:“这年轻人受伤不轻,得养个把月,我给他先开个方子,喝段时间的中药再说。”

“他什么时候能醒?”

族医又迟疑了下。

“这年轻人底子倒是不错,好生照料将养着,明天应该能醒。但醒来还不算什么,后面可别再折腾才是要紧的。”

陆容觉得族医像是有没说的。

可她又对族医未尽之意生出了胆怯,不敢去听。

沉默片刻,陆容叫进来一个人,“跟着他去拿药,拿回来我自己熬药。”

378.你什么时候醒的 等陆容给连神机熬完药,并耐心喂他喝下,又处理完他身上的外伤后,连神机已经退烧了,呼吸都平稳了下来。

陆容这才放下心来,处理好自己,出门去找程晗。

此刻,程晗在他的住处,他面前跪了不少人。

全都是听说程晗要处置克利斯,来给克利斯求情的。

陆容到的时候,程晗刚发了好大一通火,连带着听克利斯画的那几人都没放过,抓起来一并处理,然后让他们都滚。

程一三人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冷不防见到陆容,程一眼前一亮,小心翼翼道:“陆小姐,您快劝劝我家老大吧,他自己身上的伤都还没处理呢。”

“多嘴什么?”

程晗不悦都看了眼程一。

程一低下头,默默后退。

陆容过去坐下,程晗收敛怒色,将点心和热茶推给陆容。

“小四,你先吃点垫垫,我让人去给你重新做点吃的来。”

“不必。”陆容随便吃了几口,感觉没那么饿了,就停了下来。

这时候,吃什么,陆容都提不起兴致来。

陆容道:“无相村的族医还没离开,你让他过来给你看看。”

“嗐,我让人把那个老头先领去赵子靖哪儿了,等会儿,我去他那里顺便看下就行。”

说着,程晗小心的观察了下陆容的神色。

“小四,赵子靖……你打算怎么办呀?你父母的事……”

程晗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是裴长庭在就好了,他聪明,肯定知道该怎么办,游白也行,反正肯定都不会像是他这样,没有头绪就是了。

可惜现在联系不了外面。

陆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淡淡道:“以后再说。”

“那你还找你那个师父吗?”

陆容神色冷了些,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有线索的话,就找。”

“啊?”

程晗愣住。

他没想到到现在,陆容居然还能走下去。

陆容扯了扯嘴角,讥诮道:“总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算计。”

至少,要找到人,彻底问清楚。

“行吧,那赵子靖呢?”

“雪停了,能离开的时候,让他自己走。”

程晗想了想,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他就道:“那就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对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陆容点点头,问:“易明道现在在哪儿?”

程晗皱眉想了下,摇头:“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他。”

陆容这么一提,程晗也反应过来了,按理说,连神机作为三奇门的门主,如今昏迷不醒,易明道却没出现过,实在奇怪。

程晗立马吩咐程一去找人。

陆容和程晗又说了些别的事,这才起身离开。

正好程晗也要去找赵子靖,就一并也走。

陆容暂时什么事情也不想做,就回去守着连神机。

然而,次日一大早,陆容就听程晗的人来禀告,易明道和李跃进之所以没人影,是趁他们进墓时候直接跑了。

不过,他们离开没多久,十万大山就迎来了雪季。

就这么短的时间,他们离开是不可能离开十万大山,又遭大雪封山,没有准备,冻死都是极有可能的。

既然找不到人,陆容也就没再管。

陆容更是没再见过克利斯。

至于人在哪儿,程晗怎么处理的,陆容大概清楚,就没问。

倒是无相村的族长,去找了程晗好几次,想请程晗放过大祭司,在程晗大发雷霆后,就没再敢去过。

雪季里,陆容和程晗等人都没法离开无相村,约莫要在无相村待不短的时间。

可能也是意识到了这点,无相村的人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惹到他们这些外族人,气氛格外死寂,沉重的叫人喘不过气。

一连几天过去,风雪都没有变小的趋势。

雪下了几天,连神机就昏迷了几天。

陆容逐渐等的没有耐心,每天都会把族医拽到连神机床前,一遍又一遍的问他连神机什么时候会醒。

大概是陆容气势太沉,戾气十足,族医怕的差点说不出话,其他人也不敢来打扰。

最后,还是休息好了的赵子靖过来。

他带着一个小瓷瓶,说里面是无相门自制的伤药,对连神机的伤应该会很有用。

陆容不信赵子靖,自己先吃了一颗,待确定没有什么副作用,这才让赵子靖喂给连神机。

走之前,赵子靖叹道:“容容,你休息休息,不出意外,连神机明早之前应该能醒。”

连程三都看的出,陆容精神绷得很紧,几天不眠不休,脸色难看的吓人。

陆容面无表情的让赵子靖离开,沉默的靠在床沿,望着连神机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赵子靖的话给了陆容希望,还是怎么着,坐了没一会儿,陆容头疼的厉害,许多模糊不堪的画面如潮水般齐齐涌现,将她的脑子挤得生疼。

她疼着疼着,居然还真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容迷迷糊糊醒再过来时,周围已经变得非常安静。

她一个激灵,下意识睁开眼睛要起来。

但她没能坐起身。

陆容方要起来,就有只手突然伸过来,将她往后一捞,带进了怀里,背靠一个有些冰凉而宽阔的胸膛。

那人从后面揽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陆容惊了下,警惕性令她顿时要摸出匕首来。

可陆容突然意识到什么,浑身一僵。

她小声的,试探的叫了声:“……连神机?”

好一会儿,耳边才响起一声低低的嗯,似乎是刚醒,声音沉沉的,听上去有点哑。

随即,连神机又靠近她,无意识抱着她蹭了下,声音低哑。

“……再睡一会儿。”

陆容呆了下,慢慢的反应过来。

她等了挺久,然后这个人真的醒了,她反倒有种不知何来的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像是意料之内,却又有点意外。

陆容默了默,又小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没多久。”

“那我睡了多久?”

“一天。”

连神机抱紧了陆容。

陆容怔怔的想,她居然睡了一天吗?

那她是什么时候到床上的?

不清楚了,她在连神机身边时,一直没什么警惕性。

陆容默了默,轻手轻脚的尝试翻身,想看看连神机,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连神机抱她抱的紧,她翻的很困难。

好在连神机很快就察觉到,继续闭着眼,倒是松了松手,由着陆容在怀里折腾。

陆容这下翻的顺利多了,成功面朝着他,忍不住伸出一只手,碰上他的脸。

379.要不要考虑,换个身份 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陆容眼睛亮了下,那迟钝的欣喜终于充斥全身。

但随即,陆容发现连神机身上温度有些凉。

愣愣的问:“你出去过了?”

“嗯,有些事。”

连神机凑近她,低声说。

陆容半晌才道:“那你应该已经醒了很久。为什么……不叫醒我?还有你的伤……”

想到这个,陆容有些担心,就伸手去解连神机的衣服看。

大概是她有点闹腾,连神机终于清醒了几分,无奈叹口气,没有睁眼,只是抬手按住陆容的脑袋,又按住她的手。

“别担心,我没有事。”

赵子靖那药的确管用,连神机的确醒了。

他用了片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见陆容靠在床边睡着了,就把她抱上床睡,自己出门去找程晗和赵子靖。

见到连神机,他们松了好大一口气,争先恐后和连神机告状陆容这几天的行为,又大体说了下发生的事。

连神机这才梳理过来。

得知易明道离开,连神机其实也大体能猜到他想做什么。

不过如今离不开无相村,说什么都是枉然。

于是连神机同赵子靖、程晗简单安排了下后续打算,便回去看放心不下的陆容。

那时候已经天黑,床边亮着一盏小电灯,很细微温和的光芒,在这漆黑的房间里恰如其分,刚好照亮床头那一小片位置。

连神机其实只是想回来看看陆容,没想也去床上休息的。

但陆容睡得并不安稳。

可能是察觉到了他,明明没有清醒,也睡眼惺忪的仰头,慢吞吞的从被子里朝他伸出手。

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看他,没说话。

又乖又惹人怜,猫儿似的。

连神机没想到会看见陆容这个样子,愣了下。

他迟疑的那会儿,陆容居然又伸出点手拉住他的衣角,神情茫然又迷惑。

连神机就认输了。

他舍不得不应这样的陆容。

他就脱下外衣和鞋,等身上寒气散的差不多了,才上床躺在陆容身边。

但没想到,陆容打了个哈欠,直接滚进他怀里。

抱着人的时候,连神机浑身都是僵的,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还是陆容迷迷糊糊的凑近他,手缠绕上他的脖颈,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过去。

没人知道连神机那时候有多煎熬。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能抱着她睡觉。

而她,是他肖想了那么多年的小姑娘。

连神机几乎用出全部的自制力,才能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冷静,老老实实的不做什么。

偏偏陆容在他怀里睡得不老实,动来动去。

连神机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她无意识的撩拨到沸腾,渐渐攀升的温度逼近危险的临界点。

他差点抵抗不住这样温柔而残忍的凌迟。

可他的小姑娘在他怀里睡的很好,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在用她的软刀子插入他的心脏,将里面一池腥甜的春水搅的汹涌难耐。

连神机无奈极了。

却又难以拒绝。

于是陆容好生生的睡到后半夜,醒时,精神了一晚上的连神机才堪堪有点睡意。

陆容眨了眨眼,乖乖的没有像上次一样要坚持脱连神机衣服。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连神机的体温似乎有些灼人。

昏暗寂静的屋里,空气里的温度仿佛也炽热了些。

陆容靠在连神机怀里,耳边贴在他心口处,清晰的听见了他缓慢有力的心跳声。

她咽了咽口水。

“你是不是还有点困?但我睡不着了。”

连神机叹口气。

他不困才奇怪呢。

但既然陆容已经醒了,连神机捏了捏手心,克制着自己松开了陆容,忍着睡意低声哄道:“再闭眼休息一会儿,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到时候我给你做早饭。”

他的话才落下,陆容的肚子就应景的叫了两声。

陆容:“……”

连神机愣了下,低笑出声,按着眉心缓了缓神,掀开被子要坐起身。

“那就现在吧。我看小厨房里没什么了,给你烤几个红薯吃怎么样?”

他含笑看向陆容,“这时候吃正好,不会冷。”

连神机的声音平稳低沉,陆容听不出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没事。

她在吃的与连神机之间徘徊了下,最后在连神机即将坐起身时一把将他拉回来,脸埋进他怀里。

闷闷的说:“不用了,我等天亮。”

老族医说过,连神机需要多休息。

连神机挑了挑眉,“你这个小吃货等得起?”

陆容:“……”

她在他心里就是这个形象?

陆容脸埋的更深:“我才不是。”

连神机仿佛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她碰过的地方,温度格外热灼。

他喉结微微滚动,没忍住摸了摸陆容的脑袋,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没头没尾的说道:“现在不要跟我撒娇。”

他已经忍了一晚上了。

他怕他忍不下去,会做些什么

陆容愣了下,疑惑的说:“我哪有?”

连神机哑声道:“现在就算。”

他试探性的又抱紧了陆容,见小姑娘没什么排斥的反应,愉悦的蹭了蹭她。

陆容奇怪的发现,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

倒不是那种生理上的难受反应,就是脑子有点迷糊,感觉有什么超出了她可控制的范围。

默了默,陆容决定转移注意力,就突然问连神机:“我是不是……和你有过什么亲事?”

连神机身体顿时有些僵。

“你……你是从哪儿听来……”

“是不是?”

陆容又问了一遍。

连神机对陆容可能会有的反应有些琢磨不透,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嗯。”

“我师……师父,和我父母,他们定的?”

“嗯。”

陆容就没说话了。

她这沉默令连神机有些难熬,低声问:“你不喜欢?那……没事,既然你不喜欢,左右也是长辈们口头上的……”

陆容打断他的话,“不是。”

连神机微怔。

“那是什么?”

陆容迟疑了下,脸埋进连神机怀里,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有就有吧,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连神机只能是她的。

嗯,有了婚约,更名正言顺了。

黑暗里,连神机怔了下,眼底瞬间掠过明显的惊喜。

他顿了下,似乎是极其认真的在思忖,面上掠过些迟疑。

片刻,连神机仿佛下定决心般,带着几分忐忑,语气里却听不出异常,一如既往的冷静。

“陆容。”他叫了声。

“ 什么?”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问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身份。”

陆容一愣:“什么身份?”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连神机抱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向来极稳的声音低哑又颤了下。

“什么时候小姑娘当累了,来做我的夫人。”

陆容愣了下,以为自己幻听了,没反应过来。

她后知后觉回过味来连神机的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瞳孔骤缩,顿时猛的坐起身来。

连神机仿佛已预料到,由着她,也随之缓缓坐起身来。

陆容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睡太久睡懵了,还是被连神机的话给震到,脑子更加晕乎,耳边仿佛炸开无数烟花,心跳骤然急促,有些窒息。

“你……”

暗色里,连神机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亮的出奇。

他定定瞧着呆住的陆容,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难得透出些撩人的缱绻温柔。

“说说看,我需要等多久?嗯?”

380.我怎么感觉你说的是聘礼呢 陆容被吓跑了。

就在连神机说完后,陆容整个人都懵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连神机,脑子一抽,掀开被子跳下床就要跑。

甚至都没顾得上穿鞋。

连神机被陆容这个反应弄的措手不及,怔了下,但他顾不上这个,见陆容要走,下意识的也要跟着下床。

第一反应是想陆容这样出去冻感冒了怎么办。

“等等,你还没有穿鞋。”

陆容刚要开门的手一顿,甩了甩头,猛地回过身去,语气因为无措和紧张,显得有点凶。

“你你你……你别动!”

连神机动作一顿,就那么坐在床上,径直望着陆容。

哪怕是在黑暗里,他的目光也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陆容身上。

陆容更觉慌了,跑过去,揣着鞋就往后退。

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我回……回去休息,你不许过来!”

说罢,陆容转身跑出去,一边穿鞋一边跑,还不忘给连神机关上门。

冰天雪地里,路面结了冰,非常滑,陆容好几次差点平地摔。

而屋里,连神机定定望着被关严的门,耳边依旧回响着陆容用力甩上门时“砰”的一声巨响。

在寂静夜色里炸开,也惊的他心绪难平。

良久,连神机缓缓垂眸,又恼又失落的叹口气。

是不是他太着急了?

应该……再等一等的……

……

翌日。

程晗觉着连神机醒过来了,好歹庆祝一下,也不至于在无相村无聊的没事干,就去找赵子靖喝酒打发时间。

无奈程晗酒量太好,把赵子靖连带程一他们都给喝倒了,也只堪堪有点醉意。

是以今日,只有程晗起了个大早。

他伸了个懒腰,起来洗漱,估摸着陆容应该心情 终于好起来了,就高兴的打算去找陆容说说话。

结果刚出门,程晗目光无意中扫了眼门口,吓了一大跳。

“卧槽!谁啊?!”

只见他门口角落里蹲了个人,身上落了一层雪,都快成个雪人了,也看不出是谁来。

大概是听到程晗的声音,那人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

随着对方的脸露出来点,程晗愣了下,立马认出来是谁,眼睛顿时瞪大。

“小四?!你在这儿做什么?!”

程晗失声问。

没错,这蹲在程晗门口的就是陆容。

程晗被寒风吹的哆嗦,看了眼外面并没有完全停下的风雪,吓得连忙上前,拍落陆容身上的雪,再脱下外套来披在陆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碰到陆容时,程晗脸都黑了。

好家伙,陆容身上冰凉。

也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

程晗纳闷又生气的问:“小四,你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那你进去把我叫起来就成,在这里冻着做什么?万一冻出毛病来怎么办啊??”

说着,程晗突然一愣。

“不对啊,连神机不是醒了吗?按你对他的宝贝程度,你应该还和他待在一起才对。等等——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程晗心里一个咯噔。

越说越觉得有这么一回事。

连神机肯定是惹陆容生气了!

不然陆容怎么可能在这儿??

程晗这么一想,脸都绿了,伸手就要拉陆容起来:“咱先进去,这里冷,小四你放心,我这就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程晗刚碰到陆容,就见面前的人忽然抬起头。

定睛一看,程晗声音戛然而止,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他嘶了声,目瞪口呆的问道:“小四,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

只见陆容面如纸色,漆黑漂亮的一双眼睛下有两个非常明显的青黑眼圈,看上去很是憔悴,蔫了吧唧的。

程晗第一反应,差点以为陆容是熬夜去打了个架。

“我没事。”

陆容声音都有点沙哑。

程晗:“!!!”

这整个无相村,就没有敢动陆容的。

除非……连神机???

程晗觉得自己真相了,要真是连神机,小四肯定不舍得还手的。

程晗气的差点冒烟:“连神机真欺负你了?妈的,老子现在就去揍他!”

他猛地转身就要走。

但被陆容给拉住。

程晗生气的回头:“小四,这你不能忍啊!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家暴!现在他就这样了,以后还怎么得了?不行,你别拦……”

“不是。”

陆容打断他的话。

程晗更生气了:“妈的!连神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真不是!”

陆容深吸一口气,撑地起身。

结果她蹲太久了,腿都麻了,差点摔回去。

程晗吓得赶紧转过身去扶陆容,又扶她进去,给她倒了杯热水喝。

“小四你等等,我这儿还有热水袋。”

不过热水袋里的水已经凉了,程晗去把里面的水倒掉,重新灌了热水塞陆容怀里。

扭头一看,程晗就见陆容迷惑的坐在那儿,脸上神情极为纠结,像是在考虑什么前所未有的难事,连头顶上有些翘的头发都耷拉下去了。

程晗也迷惑极了。

“小四,你到底怎么了?”

陆容闻声,看向他。

犹豫了下,又喝了口热水缓了缓,这才开口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程晗:“???”

那这问题得是多么难,陆容不仅自己都解决不了,还半夜跑来蹲他屋子外??

程晗震撼的坐陆容面前,郑重其事的点头:“小四你问。”

他心里琢磨陆容可能会问的。

能是什么?

难道是倒卖军火?

不对,小四不干这个。

那就是天盟出事了?

也不对,他们都联系不到外面,更别提知道天盟的消息了。

陆容又喝了口热水,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尽量镇定高冷的问:“我要是……那个……我得准备多少嫁妆?”

“噢,原来是这个啊,嗐,你不用担心,天盟在给你准备……”

程晗松了口气,就这个啊。

但程晗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盯着陆容,眼睛又慢慢瞪大,眼睛里透着惊悚。

“你问我嫁妆???”

陆容掰着手指头数:“我资产不多,也就百亿出头,国外房产倒是有不少,国内也有,但不在阳城和京都,车子的话,每季新款嘱咐一声,他们会送过来,也过得去,但是这些,用来养连神机……是不是不太够?”

陆容有点愁。

她要不再赚点钱吧?

程晗傻眼了。

他猛地窜起来,不可思议的问:“你怎么突然想这个?!”

“不对,我怎么感觉你说的不是嫁妆,是聘礼呢???”

陆容一愣,疑惑的问:“不一样吗?”

381.一起过年吗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

陆容和程晗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就见连神机和赵子靖站在门口,两人都有点愣。

连神机才好点,脸色还是白的,被冷风一吹,没忍住咳了两声,然后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陆容。

赵子靖大概是才睡醒,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但此刻彻底醒神了,目瞪口呆的望着陆容,再迟钝的转头看向身边的连神机,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

他还维持着端东西的姿势,托盘掉到地上了也没管。

冷不防见到连神机,陆容下意识又想跑。

可听到连神机咳嗽的声音,陆容忍住了没跑,立即起身过去拉着连神机进来,按着他坐下,把程晗的衣服裹他身上,又把程晗给她的热水袋塞他怀里。

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挺冷的。”

程晗的表情非常精彩。

真是见鬼了。

他居然觉得连神机这样子有点弱不禁风,再想到陆容盘算的聘礼,竟然……有点道理是怎么回事??

思及此,程晗脸都绿了。

连神机这时候似乎缓过来点神了,定定望着陆容,低低笑了声,昨晚留下的那点郁气尽数消散。

他温声道:“我去你住处找你,没见着你,然后就找到程晗这儿来了。”

陆容愣了下,突然想起来连神机好像不太喜欢她和程晗走的很近,就道:“嗯……我就过来找他问点事。”

“我知道。”

顿了顿,连神机又含笑补了一句。

“我都听到了。”

要命!

陆容窘的神色凝固,头一次知道她还能这么尴尬。

连神机叹了口气,握住陆容的手,声音低沉:“容姐,我觉得我还挺好养的。”

陆容只觉有股酥麻从她尾椎骨直窜天灵盖,惊的她一下子甩开连神机的手,结结巴巴的后退。

“我我我…… 我知道。”

“那你……”

连神机话还没说完,陆容突然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要回去睡觉了。”

话落,陆容看都不敢看连神机的反应,转身夺门而出。

还呆在门口的赵子靖只觉得身旁有阵疾风掠过。

他长长的嘶了口气。

“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赵子靖目光落在连神机身上时,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就看连神机不顺眼了。

“连神机!你他妈对容容干什么了?!她为什么会突然想……”

赵子靖本来想扑过去拽着连神机质问,但他忘了地上的托盘,被猝不及防的绊倒,同地面来了个亲切接触。

还是脸着地。

“哎呦我去!”

“疼死我了!!”

他怎么诸事不顺?!

连神机挑了挑眉,悠闲自在的喝了口热水,用的还是陆容才用过的杯子。

看着这一幕的程晗:“……”

硬了。

拳头硬了。

程晗俊脸冒着黑气,咬牙切齿的瞪着连神机:“你怎么好意思的?!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让小四愁怎么养你,你哪儿来的脸?!”

他都不敢这样想!

连神机咳了两声,非常淡定的,又带着一丝炫耀的说:“不明白?也是,你没人要。”

程晗:“……”

拳头更硬了!!

……

在无相村又待了几天,风雪总算在慢慢减小。

同时,无相村的人见行动比较方便了,战战兢兢的自发组织清理小路积雪,起码能好走点。

程晗见状,想着反正手底下的人也没事做,闲的都快发霉了,善心大发的赶他们去帮忙。

但村民们只觉得惊恐,压根不敢和不久前还拿枪指着他们脑袋的人一起干活,争着抢着让他们休息,反而比之前更累。

时间一长,卓姆有点看不下去了,欲哭无泪的去找陆容。

可她没在陆容的住处找到陆容,反而是在附近的小厨房里,见着了守着炉火烤红薯的陆容。

卓姆有点震惊:“陆小姐,您怎么自己在烤?”

以卓姆的了解来看,如果陆容真的想吃烤红薯,首先有连神机代劳 连神机肯定不会让陆容弄这些,其次,就算连神机现在在休养,不方便给陆容弄,那也还有程晗和赵子靖的。

他们都把陆容当眼珠子似的护着,想想都不可能让陆容自己搞的。

“关上门。”

“噢,好的。”

卓姆依言照做,凑到炉火前蹲着,看着屈指撑着下巴,看着明灭火光愣神的陆容,有些新奇。

“陆小姐,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陆容瞥她一眼,没说话。

实际上,陆容这几天都在躲着连神机,一直在思考连神机之前说的话,但她还没想好。

所以陆容也不敢回住处。

她住的地方和连神机的挨着,一回去,连神机就知道了。

她也不想见程晗和赵子靖,因为他们一见到她,就锲而不舍的给她洗脑,试图让她相信,她和连神机哪哪不适合。

陆容觉得他们烦的跟老婆子似的。

她自己都连八字的一撇都没搞清楚,他们就清楚了?

好在她躲着连神机,连神机也像明白了什么,很有分寸的并不逼着她一定要见他。

卓姆忍不住打量陆容。

她其实大概也知道陆容在烦恼什么,她只是没想到,陆容居然还有有为那种事烦恼的时候。

陆容拿树枝拨棱了下火,没什么精神的问:“你找我什么事?”

卓姆无奈道:“也没什么,就是……您能不能劝一下程先生,让他把他的人叫回去,村民们都挺怕的。”

“哦,知道了。”

卓姆犹豫了下,又道:“陆小姐,那您和连先生他们既然走不了了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过个年?”

“嗯?”

陆容微怔,终于转过头去看向她。

“过年?”

卓姆重重点头:“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夜了。”

村民们其实在悄悄准备。

他们怕程晗等人,今年无相村格外沉寂,但还是想过个年,哪怕不能像往年一样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坐在一起高兴的吃顿丰盛的年夜饭,自己关上门来庆祝也好,希望来年顺遂平安。

卓姆思索再三,决定问问陆容。

今年就只有她和阿丽玛的话,实在有些冷清。

陆容微微垂眼,盯着火光,冷淡的说:“我从不过年,你们过你们的,不用顾忌我们。”

卓姆愣了下:“可是,过年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她还是想试着说服一下陆容。

“陆小姐,不说您了,那连先生和程先生他们应该也会想过的吧?”

这话令陆容迟疑了下。

“他们……行吧,我回头问问他们。”

卓姆高兴的笑了起来:“那我回去就和阿丽玛说,今年会有很多人和我们一起过了。”

陆容:“……他们还没答应。”

卓姆自然而然的道:“您去问的话,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382.连神机喝多了 果然就如卓姆所言,陆容一去问程晗,程晗立马就答应了。

她问的时候,赵子靖也在,赵子靖听完眼睛放光,也高高兴兴的应下来。

然后陆容最后问的连神机。

她本来想让程晗或者赵子靖代她去问的,想了想,还是在和连神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自己问了他。

连神机听完,先问道:“那你想和卓姆他们一起过吗?”

陆容拿筷子的手一顿,摇头。

连神机笑了下,就道:“那我也不去了,让程晗他们去玩一玩就好。”

陆容愣了下:“那你一个人不会无聊吗?”

“不是还有你吗?”

连神机深深的看着陆容,反问道。

陆容微怔,低下头去避过连神机的目光。

想了想,她解释了一句:“我不过年。往常那一天,我会一个人待着做点自己的事情。”

以前连正坤在的时候,也是如此。

连神机就没说话了。

半晌,他温柔的应了声:“没事。你如果一个人无聊了,我就在这里。”

陆容哦了声,又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这几天时间一晃而过,真的到了除夕这天,无相村里肉眼可见的活跃起来,气氛轻松生动了不少。

程晗和赵子靖直到这天才知道,原来陆容不去卓姆家。

他们两个就来试图说服陆容。

然并卵,陆容直接没见他们。

两人没办法了,只好去找连神机,但得知连神机也不想去,他们两人服气了。

陆容不知道,后来卓姆去找了趟连神机。

也不知卓姆跟连神机说了些什么,连神机竟然被说动了,同程晗和赵子靖一起去了卓姆家。

而这时候,陆容正在她自己的住处里。

她其实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就翻出个本子,拿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但没过一会儿,陆容就听到外面有说说笑笑的声音,似乎每一个从她这里经过的人,都是喜气洋洋,兴高采烈的,听着就让人充满希望。

陆容就停下笔,抬头看向外面,仿佛能透过窗子看到外面的景象。

实际上,陆容很小的时候,期待过过年。

那从什么时候不期待了呢?

应该是从她三岁的时候。

那年的除夕夜,陆知涵摔碎了江珠最喜欢的花瓶,又在江珠发现的时候,推到她身上。

她解释,不过江珠没听,打了她一巴掌。

那是江珠第一次打她,其实也是最后一次。

然后,江珠骂她不懂事,不知悔改,把她关进冷冰冰的杂物间里。

陆容从小就执拗,被关了一夜,也没向江珠服软过一句,后来还是陆闵生想起来她还在里面,把她带了出来。

那晚隔着一扇门,外面的欢声笑语没停过。

后来,陆容再也没过过年,慢慢的就成了习惯。

想到这里,陆容低头看纸上画的,五个人——陆闵生和江珠,时自秉和样貌模糊的戚兰若,还有连正坤。

但没有一个是属于她的。

看着看着,陆容画了个叉,翻过一页去画齐老。

到晚上,如果不是有人来敲陆容的门,陆容大概能一直待到明天。

陆容一开始没理,敲门声又响了几次,陆容只好放下纸笔,不耐烦的去开门。

“谁?”

出乎意料的是,外面来的人是阿丽玛。

程一领着她来的。

见到陆容,程一尴尬的挠了挠头,“陆小姐,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那个……出了点事。”

陆容皱眉,没什么表情的问:“什么事?”

阿丽玛仰着头看陆容,小声道:“小姨让我来告诉你,那位连叔叔在她那里喝多了。”

陆容怔了下,下意识看向旁边连神机的住处。

连神机还是去了?

陆容沉默片刻,对程一道:“你转告程晗和赵子靖,照顾好连神机。还有,不要让他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可是……”程一犹豫了下,“陆小姐,要不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陆容冷淡摇头:“不了,你们玩你们的。”

说完,陆容就要转身关门。

但阿丽玛这时候拽住了陆容的衣角,令陆容不得不停下来。

陆容皱眉看向阿丽玛。

“小孩,松手。”

阿丽玛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说道:“小姨说,你要去,一个人在这里不好玩。”

程一见陆容脸色都快冷的掉渣了,哆嗦了下,在心里对阿丽玛由衷的竖了个大拇指。

陆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我没说过我不揍孩子。”

这话一落,阿丽玛愣了下,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扭头就抱住程一的腿,哭的极其伤心,一缩一缩的。

就跟变脸一样。

程一看的目瞪口呆。

陆容脸黑的不行。

她听了没几秒就头疼的厉害,忍无可忍道:“行了!我跟你们去。”

程一震惊的看向陆容。

居然……还真有效??

卓姆是怎么猜到的?奇了。

阿丽玛哭声戛然而止,泪眼朦胧的看陆容,小声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

陆容不耐烦的说,回去拿了外套,冷着脸关上门。

“带路。”

程一看看陆容,又看向阿丽玛,叹为观止的赶紧牵着阿丽玛走,给陆容领路。

卓姆住的地方和原来格桑住的地方一样偏。

半个小时后,陆容他们才到。

陆容不知道卓姆他们做了什么,卓姆家外一片狼藉,积雪都乱七八糟的,像是打过一场激烈的雪仗,门外面贴着不少对联和剪纸、红灯笼,多少有点喜气。

而她刚走到门边,一股浓烈酒味扑面而来,夹杂着烤肉香气和烟火味,熏得陆容头疼。

她微微皱眉,神色一沉。

程一赶紧给陆容开门。

吱呀一声,里面的人都看向门口。

人其实不多,除了卓姆,就是赵子靖、程晗和程二、程三,其他人,都叫程晗给赶回去了。

陆容一进去,扫了眼里面的情况,再皱眉。

里面也是一片狼藉,酒味更浓。

见陆容真的来了,程晗和赵子靖都眼前一亮,高兴的连忙起身。

“容容你真来了啊!太好了!”

卓姆看向程一身边的阿丽玛,并不意外的笑了下,朝她招手。

阿丽玛就快步跑向了卓姆,扑到她怀里。

卓姆看向陆容问:“陆小姐,您吃过饭了吗?”

陆容没理她,只是怔然看向不远处炉火前坐在桌边的连神机。

她眼皮子跳了跳,终于知道阿丽玛说的喝多是什么意思。

连神机身上的外套已经被随手扔在旁边,只着单薄的里衣,但衣服袖口上卷了些,露出小半截肌理结实,劲瘦笔直的小臂,衣领被暴躁扯开了好几个扣子,松松垮垮的挂着,甚至能够看到里面线条分明而精致的锁骨。

他上身前倾靠着桌沿,屈手撑着额角,大抵是非常难受,双眼闭着,眉头紧皱。

四周墙壁上的火把还在燃烧,光芒明灭可现。

碰过酒后,他人倒是依旧寡淡禁欲到极点的模样,眉梢眼尾却泛着点红,使他冷肃面容柔和不少,多了些勾人意味,骨相皆撩人。

陆容眼神一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就不该让连神机在别人面前喝酒。

383.我能不能……吻你 见陆容盯着连神机看,程晗和赵子靖神色古怪了起来,想笑又不敢笑的。

卓姆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赶紧低下头去,免得叫陆容看见。

只有阿丽玛好奇的到处张望,还有不明所以的程三。

程三挠挠头,说道:“陆小姐,您要喝点吗?这酒还挺好……”

话没说完,程二拿手肘撞了下他,眼神示意他闭嘴。

程三傻不愣登的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就对上程晗和赵子靖双重冒着杀气的眼神。

程一捂住了脸。

不说赵子靖了,程三当着程晗的面劝陆容喝酒,那不找死吗?

而陆容其实也并没有听进去,绕过一地的酒瓶,快步走到连神机身边,迅速扯过他外套来,将人遮的严严实实。

她凉飕飕的看向程晗和赵子靖。

程晗反射性举起双手,道:“这可不是我干的!是他心情不好,自己一碗接一碗的灌,你知道的,我可劝不动他。只能让程一去找你了。”

赵子靖面色古怪。

程晗赶紧用手戳戳赵子靖,疯狂示意他。

赵子靖不情愿的说:“好吧,他说的没错。”

陆容皱眉。

卓姆极有眼力见的补了一句:“陆小姐,连先生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您之前拒绝了他呀?”

陆容:“……”

她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卓姆说的是什么拒绝。

偏偏这时候,程晗夸张又震惊的惊呼道:“什么?小四你拒绝过连神机啊?哎呀,小四你早说啊,我好高兴高兴。”

陆容:“……”

陆容面无表情的说:“行,明早我揍你一顿,让你高兴高兴。”

程晗:“!!!”

他可不是这个意思!

赵子靖幸灾乐祸的笑出声。

陆容没再理他们,转而看向连神机,叹了口气,凑近他轻声叫:“连神机,醒醒,我带你回去。”

她叫了好几声,面前的人才缓缓睁开双眼。

连神机眼神有些迷离,不甚清明,反应有点迟钝的望着陆容,神情看上去茫然无辜极了。

陆容喉间微动,立刻移开目光,甩了甩头。

不行,她是一个正人君子。

陆容就正色道:“不早了,我带你回去。”

话音未落,眼前俊脸突然放大。

陆容还没来得及反应,连神机身子一歪,直挺挺倒在她身上,双手紧紧抱住她,脸埋在她颈窝里,无意识似的蹭了蹭。

他温热呼吸喷薄在她耳际,陆容顿时浑身一僵。

她连忙在心里告诫自己。

陆容试图拉开连神机,但他抱得紧,陆容非但没有扯开,还惹得他抱的越发紧,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再怎么叫连神机,抱着她的人都没反应了。

陆容:“……”

陆容就黑着脸看向程晗和赵子靖,“他就这个酒量,你们也不拦着他点?!”

程晗和赵子靖:“……”

程晗嘴角抽搐,道:“看他也走不了了,你一个人也弄不动他,让程一帮你扶他回去。”

陆容头疼道:“也只能这样了。”

被点到名的程一欲哭无泪,战战兢兢的上前。

岂料,连神机喝多了,竟然罕见的闹起脾气来,非常暴躁的甩开程一不断试探伸出来扶他的手,到最后面无表情的伸手拿过程晗放在一旁的枪指着他,摇摇晃晃的靠在陆容身上。

程一被吓得直哆嗦。

程晗和赵子靖都觉得自己的脸快抽筋了。

陆容好不容易才哄得连神机放下枪。

见连神机排斥的反应那么大,陆容也怕连神机这样回去会感冒,只好问卓姆有没有空房间,今晚在她这儿住下。

卓姆赶紧点头:“有的有的,陆小姐请跟我来。”

陆容嗯了声,自己扶着连神机走。

好在连神机这时候很乖,只低着头茫然又直勾勾的看着她,什么都没做,甚至看上去有点可怜。

程晗和赵子靖同脸仿佛见了鬼般的表情。

赵子靖眼角直抽,腹诽道:“一大把年纪了,不要脸!”

……

另一边。

陆容扶着人到了房间里,就让卓姆离开。

卓姆忍笑道:“陆小姐,您有什么需要的话再叫我。”

陆容看着卓姆离开,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就索性不去想了,将人带到床边。

她刚要扶连神机躺下,连神机身子突然往前一倒,把她拉进来怀里。

陆容脚下一个踉跄,竟然没站住,直接被连神机给扑倒,两人齐齐倒在床上。

好在床铺是软的,陆容摔在上面不会疼,就是懵了会儿。

回过神来,陆容想推开连神机起来,但没能推动。

连神机就着这个姿势自顾自抱紧了她,低下头,凑近她的脸,又黑又沉的眼睛盯着她,低沉嗓音里居然带着点委屈。

“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他的呼吸炙热而灼人,近在咫尺。

连带着空气里的温度都似乎上升了些。

陆容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连忙侧头面向别的方向,有点不知所措:“没有,我就在这儿呢,你先放开我。”

连神机微微皱眉,伸手捏住她下巴,强制性让她把脸转回来,直面着他。

低声道:“你就有,你都不要我。”

陆容无奈的叹口气:“我没有不要你。”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呢?”连神机委屈的低声问,“我明明很好养的。我也有钱,我还会照顾你,我还听话,做饭也好吃,长的也不差嘛……”

他一个个数着自己的优点,说一个顿一下,低沉喑哑的嗓音听得陆容止不住的心软。

陆容动了动,勉强挣开连神机的手,无奈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很好,你最好了。那你现在要是不想休息,还想做什么?”

连神机就愣住,迷茫的盯着陆容,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他这个样子,陆容心里更软了,哄道:“连神机,先休息好不好?”

“不好。”

“嗯?”

连神机突然沉默下来,额头抵着陆容的,闭上了眼,似乎很难受。

陆容难得见他这样脆弱,见惯了他平时的从容冷静,冷不防看到他这样,就觉得……真是要命,有种连神机说什么都想给的冲动。

她认命的回抱住他,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连神机喑哑的声音贴着她耳际传过来。

呢喃一般:“我不休息,睡一觉,你又没了……”

陆容一怔。

连神机自言自语般,委屈的声音又低又哑:“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有多喜欢你……”

“可你不理我……还躲着我……你是不是跟赵子靖他们一样,嫌我年纪大,可这又不是我能解决的嘛……”

陆容听着他可怜巴巴的控诉,感受着他连衣服都挡不住的炙热体温,咽了咽口水。

她脑海里闪过不久前进门看到的那一幕,连神机半掩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就那么坐在那儿,模样颓躁又慵懒,勾人且暧昧,连掀起眼皮简单望她的一眼,都有种要命的吸引力。

“连神机。”

陆容在连神机断断续续的控诉声里忽然开口叫他,一张口声音就哑了。

“我能不能……吻你?”

连神机声音猛然停住。

384.恭喜你,可以对我胡作非为了 他直勾勾的望着陆容,漆黑幽深的眸子在黑暗里亮的出奇,仿佛涌动着某种强烈而炙热的情绪,能将她整个人都吞了似的。

就在这短短一秒间,被连神机美色蛊住的陆容回过神来了。

她想起自己说的话,悔的想咬自己的舌头。

又见连神机没说话,陆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连神机得怎么想她?

她这跟趁人之危有什么区别?

不行,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占连神机便宜。

陆容连忙找补道:“我那个……开玩笑的,连神机,你得睡了……”

说着,她就想推开连神机。

但还没碰到连神机,连神机的神色突然垮了下来,打断陆容的话,凑近她的脸小声说道:“我愿意的。”

“嗯?”

陆容大脑顿时宕机,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额头抵上陆容的,等了会儿不见陆容动作,委屈的问:“你反悔了吗?”

说话间,他的手缠绕住陆容的脖颈,身体贴近,用自己的侧脸缓慢磨蹭着陆容的脸庞,肌肤相触间蹭出转瞬即逝的旖旎火花。

陆容咽了咽口水,艰难的维持着最后的冷静。

她目光下移,落在连神机微微张开的薄唇上,红润潋滟,诱人采撷,吐出来的嗓音更是低沉性感,能蛊惑人心。

寂静的房间里,空气里的温度几乎攀升到顶点,气氛暧昧。

陆容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人对她的吸引力能这样大,以至于她现在每一下的心跳,都成了逼近临界点的原罪。

陆容用力闭了闭眼,艰难道:“连神机,你……你别这样……”

万一她忍不住,他一世清誉真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闭着双眼的陆容没看见连神机眸光幽暗,炙热的几乎灼人。

见面前的小姑娘不敢睁眼看他,连神机眼神更暗,忍不住捏捏陆容的脸,威胁的声音也不知是更像委屈的撒娇,还是控诉,说道:“说出来的话就不能反悔了,不然,不然——”

陆容下意识问道:“不然怎么?”

“不然——”连神机装模作样认真的想了想,语气有点凶:“不然,我就欺负你了。”

陆容一愣,居然还真傻愣愣的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怎么欺负?”

“那你是要反悔了是吗?”

连神机委屈的盯着陆容,“小姑娘说话不算话,我要欺负你,让你知道反悔的后果。”

陆容茫然的看着他,没想明白他口中的欺负是怎么个欺负法。

她还没说些什么,连神机就倏地低头,直接吻上她。

唇齿相触的那一刻,陆容脑海里轰然空白,浑身都禁不住颤栗起来。

而连神机的吻铺天盖地的将她包围,炙热又急切,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令她窒息。

她的呼吸很快就急促起来,轻喘着气,无措而笨拙的的承受着对方不容拒绝的亲昵,所有思绪都被他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容被他吻的晕头转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得僵硬着身体。

这时,陆容突然听见连神机在她耳际低笑,性感的声音带着甜腻的鼻音。

“怎么这样笨?不知道换气?”

连神机停了下来,垂眼瞧着她,摩挲着她脸颊的手指仿佛带着烫人的温度,刺激的陆容心里发颤。

陆容说话都结巴起来:“你……我……”

连神机温柔的看着她。

小姑娘衣襟凌乱,白皙脸颊上氤氲着殷红,神情懵懂,漂亮的眼睛微微红润,眼尾挂着晶莹,羞赧又窘迫的睁圆眼睛望着他,看的他心都要化了。

此刻,她就缩在他的身下,光滑圆润的肩头还露在外面,他一只大手就能握住,细嫩的肌肤上是他才留下的痕迹,勾的他完全移不开目光。

连神机摸了摸陆容的脑袋,似乎有点苦恼的说道:“看来,以后得多教教小姑娘了。”

语气却含笑,魇足又愉悦。

陆容呆呆的望着他,鬼使神差的问:“连神机,你……你真的喝多了吗?”

连神机手顿了顿。

片刻后,他干脆头一歪,倒在一旁,扯过被子来盖住他们两个,还是紧紧抱着陆容。

然后闭上眼,耍赖般欲盖弥彰的说道:“我好难受,头好晕……想睡觉……”

说着,连神机下意识的蹭了蹭陆容。

陆容:“……”

陆容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她被气笑了,伸手戳了戳连神机的肩膀,“你……”

连神机不给她说的机会,伸手握住她的,凑近她低低说道:“那你要对我负责。”

陆容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磕磕绊绊的说:“那、那个……”

“你不想对我负责吗?”

连神机又打断她的话,将陆容问的完全接不起思路来。

“不是……”

不对啊,她不是在问连神机为什么要装醉吗?

但陆容这个念头才闪过脑海,就见连神机突然坐起身。

定睛一看,陆容简直全身的血都往脑门冲。

只见连神机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壁间,前面一览无余。

这种情况下,陆容目光竟然还忍不住落在他精瘦的腰间,看到他腰腹上清清楚楚,轮廓分明的八块腹肌,以及两条分明清晰的腰线,隐隐没入下面,无端惹人遐想。

匀称完美的令人脸红心跳,诱人沉沦。

然后当陆容目光落在连神机那线条精致分明的锁骨上,简直想捂住脸。

他的锁骨下,心口处,好几个牙印,依稀还能看见才干了没多久的口水。

连神机肤色是冷白的,衬的那几个牙印就越发的明显,印口还泛着红,可见被咬时有多么用力。

连神机眸光幽深,直勾勾的盯着陆容,看的她头皮发麻。

她听见连神机幽怨又委屈的问了一遍:“你不想对我负责?”

陆容呼吸都是紊乱的,心跳急促,红晕和燥热极快的从脸颊向身体蔓延,慌得连忙拽起被子裹住他,连自己原本要说什么都忘了。

“负、负责。”

陆容红着脸重复了一遍,“我负责。”

连神机半眯着眼低笑起来,将陆容拉进怀里,蹭了蹭她的脸,声音低哑:“那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对我胡作非为了。”

陆容窘的将脸埋进他怀里,缩着脖子当缩头乌龟。

她才不是那种人……

385.无相门不接待外人 另一边。

陆容和连神机不在,程晗更加肆无忌惮,直拉着所有人喝酒。

玩上头了,程晗居然还想着教阿丽玛玩骰子。

赵子靖看不下去,拉了程晗一把:“她还是个孩子呢,你能不能教她点好?”

边说,他边示意卓姆带困的直打哈欠的阿丽玛回去休息,这里交给他。

卓姆感激的看了眼赵子靖,非常放心的带阿丽玛离开了。

程晗就不服气的说道:“怎么就不是好了?陶冶情操,打发时间,小赌又没事。”

赵子靖翻了个白眼,都想把手里的酒碗扣他脸上。

旁边程三也喝多了,晕晕乎乎的拽着程一和程三,想给他们放烟花。

赵子靖一听,奇怪的问:“哪儿来的烟花?”

无相村的村民都没法出村采买,村里也没个会做烟花的人,上哪儿看去。

结果下一刻,程三摇摇晃晃的从怀里掏出个手榴弹,一个一米八的大汉腼腆的说:“这个行吗?”

赵子靖:“!!!”

他顿时头皮都麻了,死命的戳程晗。

“赶紧让他收起来啊!收起来!”

他可不想只是玩一下,就把自己给玩没了!

程晗蹲在火堆前烤火,小声嘀咕道:“切,胆子真小!”

他虽然喝的多,脑子也有点晕,好歹还有点理智,就回头,下巴微抬:“要玩出去玩。”

“得嘞。”程三笑嘿嘿的说。

程一和程二无奈的对视一眼,就道:“老大,那我们先把程三给带回去了。”

“昂。”

程晗懒散的应了声。

程一和程二就一人架着程三一边,把他往外面拖。

程三脑子没转过弯来:“哎?不继续……继续喝吗?走什么……”

他被拉了出去,声音也渐渐隐没在风雪里。

赵子靖关上门,过去在程晗身边盘腿坐下,无语的说:“你看看你教出的都是什么性子?一点都不稳重。”

“那你就稳重了?”

程晗手支着侧脸,偏头看向赵子靖,似笑非笑的,那双湛蓝的漂亮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暗影浮动。

赵子靖忽而心头一跳,立即移开目光,高冷的说:“我当然稳重。”

又想起来陆容和连神机,担心极了。

不由跟程晗埋怨:“你居然还敢放心让容容带连神机离开,你就不怕他们万一发生……发生……”

下面的话,赵子靖如何也说不出来。

程晗觉得有趣,席地坐下,上半身微微后倾,双手也往后撑着身子,故意问:“发生什么?”

赵子靖不好意思说,撇过头去,“反正就是不安全。”

他等会儿得去看看。

程晗嗤笑一声:“赵子靖,你年纪不小了吧?”

赵子靖瞥他一眼,“反正不比你小。”

“那你多大。”

“二十四。”

“呦,比爷还小一岁呢,”程晗放肆的笑了起来,故意道:“那你叫我一声哥哥听听。”

赵子靖瞪圆了眼睛看他:“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不会?”程晗突然探身过去凑近他,“那我教你呗,来,跟着我叫——哥、哥?”

说这话时,程晗微微挑眉,明明是一张冷淡的俊脸,偏生了双风情又浪荡的眼,使得他看上去多了些轻佻和玩味。

赵子靖愣了下,被看的心里警惕性大涨,抄起手边的碗就往程晗脸上扣,脸色又青又红。

“你做梦去吧!”

程晗反应极快的躲开,啧了声,“真不识好歹,亲自教你都不学。”

赵子靖哼了声,转过脸去。

下一刻,程晗突然咦了声,看着赵子靖变红的耳朵,像明白了什么,新奇的开口:“赵子靖,你害羞了啊?”

赵子靖立马回过头去瞪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赵子靖自觉待不下去了,迅速起身,捞过外套来边穿边往门口走。

程晗怔了下,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真的啊?”

他饶有兴趣的跟着起身,动作比赵子靖的更快,扯过衣服来随便套上就跟着赵子靖一起。

“喂,你过去二十多年不会是真的跟和尚似的苦修吧?”

“酒量那么浅,还会不好意思,啧——你该不会连女人都没碰过吧?”

“程、晗!”

赵子靖终于恼羞成怒,猛地顿住,生气的瞪着面前的人。

“行行行!”

程晗忍不住闷笑,举起双手来妥协。

赵子靖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涌进来的风雪令他瞬间冷静了下来,就绷着脸往外走,怎么看怎么严肃。

程晗摇了摇头,带上门也往外走,几步就追上了赵子靖,悠闲自在的走在他身边。

赵子靖不想看见他,加快速度。

哪晓得他快程晗也快,他慢程晗也慢。

于是赵子靖只好停下,任风雪落了满身,无语道:“你能不能不跟我?”

“谁跟你了?我也是往这条路走好吗?”程晗说着,玩心又起,故意说道:“还是你想哥哥送你回去啊?”

赵子靖:“……”

赵子靖将手攥的咯吱作响,咬牙切齿道:“哥哥是吧?行,我就让你知道,谁才是大的那个!”

话还没落,赵子靖突然向程晗出手,攻势分外凌厉。

程晗反应快,及时避过,赵子靖的攻击又接着不停。

若论身手,两人其实是不相上下的。

但程晗和赵子靖不同,程晗是从各种危险里练过来的,一招一式皆带杀意,全无那些花里胡哨的架子,一出手就是下意识的把人往死路上逼。

程晗也就收敛了些,没跟赵子靖动真格,逗赵子靖玩了几下就收手,还硬生生的挨了好几下,最后在赵子靖一拳打过来时,猛然抬手接住。

“啧,年轻人气性这么大,不好,忒不好。”

赵子靖想收回手,怎奈程晗力气大,他一时收不回来,就瞪程晗:“放手!”

“行吧。”

程晗耸了耸肩,依言放开。

赵子靖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程晗这次依旧跟着他,突然道:“喂,你要回那个什么无相门是不是?我跟你一起。”

“不行。”赵子靖冷着脸拒绝。

“为什么啊?不是,好歹我也救过你吧?就想去你那儿玩玩,不过分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弄清楚容容的事?”赵子靖淡声道。

程晗面不改色:“反正爷对你们无相门挺感兴趣的。”

“那也不行。”

“不是,你这就没意思了。”

程晗不耐的说。

赵子靖忽然停下,看向程晗,那打量的眼神看的程晗心底发毛。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赵子靖缓缓道:“无相门不接待外人,外出历练的门人亦不可带外人回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自己的伴侣,或者是徒弟。”

赵子靖摩挲着下巴,不怀好意的打量程晗:“看来你得正儿八经的给我嗑几个头,拜我为师。”

“……你他妈做什么春秋大梦?!”

386. 我不放心外面 程晗被赵子靖成功气消了念头,没再理赵子靖,转身就往前走。

赵子靖得意的看着他的背影,哼着小曲。

跟他斗,那他早晚得让程晗给他磕头,还得是心甘情愿。

哎,他原本还要做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那算了,先回去睡觉好了。

这样想着,赵子靖心情颇好的往回走。

……

第二日,风雪出乎意料的停了下来,终于没再继续下。

所有人都没能早起。

赵子靖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被外面组织起来清理积雪的村民给吵醒的。

他见风雪停了,简直眼前一亮,以为终于能离开无相村里,高高兴兴的去找连神机和陆容。

思及此,赵子靖突然心里一个咯噔。

要完!

他昨晚上忘记的是陆容!

赵子靖倒吸一口冷气,被吓的连早饭都来不及吃,连忙往卓姆家跑,生怕到时候听到连神机和陆容真的发生了什么什么的消息。

他到的时候,意外的看见陆容和连神机已经起了,正在吃饭,吃的馄饨。

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是连神机做的。

只不过,陆容一直在闷头吃,没与连神机说话,也没抬头看他,完全就是不理连神机的状态。

而连神机竟然也没介意,只是含笑望着陆容,神色甚至算得上温柔和纵容。

赵子靖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他紧张的进去,先叫了声他们,然后紧张的打量陆容。

见陆容没什么异样,他才稍微放了点心。

而陆容其实是完全不敢抬头看连神机。

只要一抬起头,陆容就会对上连神机温柔而炙热的目光。

哪怕现在陆容是低着头的,她依然能感受到连神机灼人的眸光笼在她身上,热切的令人心慌,强势的不容忽略。

她的心跳都在加速,脸颊不断升温,一直红到耳朵尖,又不好意思,又想缩起来。

唯恐连神机下一秒会做出什么出乎她意料的事情,超出她的接受范围。

陆容甚至明晃晃的感受到,和她捅破窗户纸后的连神机,再也没掩饰过他的某些念头,正大光明的将其摆在她的面前,强烈到令她再厚的脸皮都不好意思起来。

因为从前的连神机无论何时待她,都是体贴的很,事事顺着她,照顾她,对她克制而自持。

而现在的连神机单单只是无声的望着陆容,都让陆容有些……招架不住,觉得她好像整个人都暴露在了连神机眼前,他的目光将她看的一清二楚。

她有些受不了现在的连神机。

就在陆容无比煎熬,纠结于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这个气氛时,突然听到赵子靖的声音。

她立马抬头看过去,就见赵子靖紧张的坐她面前,干笑着问:“你们两个睡得好吗?应该没发生什么吧?”

赵子靖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陆容:“……”

连神机挑了挑眉,握住陆容的手,微微一笑,炫耀似的道:“以后请自觉离她远一些,她现在是有夫之妇了。”

陆容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赵子靖呆了下,看看连神机,再看向神色如常,并没有反驳的陆容,他:“!!!”

“等等!你你你你们……”

赵子靖猛地起身,有些难以接受。

结结巴巴了半天,他扭头怒视连神机,咬牙切齿的说道:“连神机!容容她才多大!你居然……居然……”

连神机淡淡看他一眼,脸色冷了些,道:“祝福是吗?那我受了。”

别的,有意见?憋回去。

赵子靖黑着脸。

祝你个头!

装醉占容容便宜,你不要脸!

连神机微眯起眼看赵子靖,眼神流露出一个意思:不想死,就闭嘴。

赵子靖:“………”

陆容觉得他们两个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是哪儿奇怪,就换了个话题问:“程晗呢?”

赵子靖蔫了吧唧的说:“不知道,估计没醒吧。”

陆容哦了声,道:“雪停了。等两天雪化一些,后天我们就离开无相村回去。”

这两天,得让程晗的人去外面清清雪。

赵子靖现在越看连神机越碍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道:“那我去跟程晗说。”

不行,他得让程晗跟他统一战线。

容容和连神机在一起,那以后怎么办啊?!

她会落的像师叔师婶一样的结局的!

这样想着,赵子靖越觉得急切,待不下去了,便起身离开。

人才走,连神机突然幽幽的开口道:“容姐,他挺关心你的。我看他不顺眼怎么办?”

陆容愣了下,认真的想了想:“要不你揍他一顿?看他挺抗揍的。”

连神机笑了声,捏了捏她的手心,转而问起别的:“真决定后天走?”

陆容点点头:“我不放心外面。”

连神机面上神情淡了些。

他其实也不放心。

但是,他又更舍不得在这里和陆容一起过的日子。

也只有在这里的时候,这段时间,他才能什么都不去想。

陆容吃完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走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什么?”

“跟我来。”

陆容拉连神机起身,先是去找了在忙的卓姆,问她知不知道无相道人在无相村的住处。

听到这话,连神机不由看向陆容。

可这时的陆容神色平静冷淡,如同在问一个同她毫不相干的人,看不出来什么。

卓姆怔了下,摇头:“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只有村里的老人知道,不过……没几个那一辈的老人了。”

犹豫了下,卓姆说:“可能……大祭司知道。”

“他已经不在了。”

陆容淡淡道。

卓姆意会到陆容话里的意思,一惊,有股寒意自她脚底直窜天灵盖。

陆容跟没注意到似的,问:“族长知道吗?”

卓姆摇头,小心的说:“族长还算年轻,对族中旧事并不清楚。”

陆容皱眉。

卓姆突然灵光一闪,一拍手道:“对了,老族医!族医爷爷可能会知道!”

陆容眸光微动,嗯了声,就拉着连神机走,去找老族医。

连神机敏锐的察觉到陆容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温声道:“如果真的想了解你的父亲,可以去无相门。”

陆容看向他。

连神机安抚道:“去无相门并不代表什么,了解他,是你的权利,你只是想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容默了默,还是摇头。

“我不会去。”

387.时自秉的过去 两人到老族医那里时,老族医正在院子里处理积雪,然后慢腾腾的搬出来架子,打算晒那些快要发霉的药材。

他对陆容和连神机的到来有些诧异,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目光从陆容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连神机的身上。

问:“身体又不好了?”

连神机:“……”

连神机认为有必要澄清这一点。

特别是在陆容面前。

“我的身体很好,非常好。”

老族医慢悠悠的说道:“年轻人啊,别仗着年轻就不拿身子当回事,年纪大了受罪的还是自己。”

连神机:“……”

眼见连神机周身气压又低了些,陆容无奈的开口打断:“是我找你有些事。”

她知道连神机一贯对年纪这回事在意的很。

别人提起来,连神机多少都不大高兴。

老族医听到陆容的话,目光转到她身上,倒是不说话了,有些沉默。

片刻,他回过身去:“两位是客人,进去说吧,外面怪冷的。”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

连神机低声道:“他像是知道你要来。”

陆容也这样想的。

她甚至想起来,老族医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愣了好一会儿,只不过那时她心思全在连神机身上,并没有多想。

两人走在老族医后面进去,一进屋子里就是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连神机对这种味道已经习惯了,他担心陆容不喜欢这味道,从怀里翻出一盒橙子味的糖递给陆容,示意她吃一颗,好歹能让自己好受些。

陆容自然而然的接过,但是还是跟老族医说话,她就没先吃。

陆容扫了眼屋内简陋的布置,面不改色的和连神机走过去。

老族医转过身去,请陆容和连神机坐在两张小凳子上,他则到火堆前,提着一壶热水慢吞吞的过来,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

“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是想问我的父亲时自秉。”

陆容开门见山的说。

老族医刚放下壶,听到这话,他身体明显的顿了下,而后才颤颤巍巍的坐下,抬头看向陆容。

这时候,他已经没了前段时间面对着陆容时的惶恐。

平静的说:“小时是你的父亲?难怪你同他小时候长的有些像。”

随后,他认真的看了几眼陆容。

感慨道:“他要是长大了,应当也是你这副样子吧,嗯,那挺不错的。”

老族医没问时自秉现在人在哪儿。

对于无相村的村民而言,无相道人那么多年没有出现,已经同死了没有什么两样了。

陆容抿了抿唇,淡声问:“我想知道他从前的居多在哪儿。”

“你们已经去过了。”

“什么?”

陆容一怔,连神机也是有些意外。

老族医说道:“就是你们回来的那个地方,那里就是小时以前的住处。没人住了,就荒了。”

陆容神色微凝。

那个破败的,什么都没有的草屋?

她父亲,小时候就住那种地方?

所以,她能从那里出来也并不是巧合。

陆容神色微敛,又问:“我还听别人说过,他幼年过的并不怎么好,具体发生过什么?”

老族医看着陆容没说话,半晌才道:“他原本并不是无相村的人。”

“他母亲,是个外族人。那时候,族长带人外出打猎,遇见了昏迷的他母亲,大着肚子,都饿的脱了相。族长心善,就带她回了无相村,又在得知她无家可归,也没了丈夫后,收留了她。没几个月,他就出生了。”

“然而,他出生的那一年,十万大山大雪封山,比今年这一场还要大。无相村的人出不去,又没想过会有那么大雪,粮食不足,饿死了好些人。”

“村里人都觉得他们母子不祥,想赶他们走,小时的母亲苦苦哀求,才得以留在村里,并帮其他人家做活以换取粮食。但村民们还是不喜欢他们,经常有人欺负他们。没两年,小时母亲就累倒了,撒手人寰。”

“然后,就剩下了小时一个人。村民们又开始觉得小时克母,更想赶他走,他说他母亲葬在这里,他要守着他母亲,再怎么被欺负也不愿意走。村里人就没法了,渐渐的接受了这个孩子,时不时救济他一下。”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没几年,在一个晚上,小时突然挖出他母亲的尸骨火化,带着骨灰离开,再也没回来过。”

村民们知道他居然就是无相道人的时候,极度吃惊,一度担心受怕,唯恐他会因为过去的事不再庇佑他们了。

陆容眉头紧皱。

老族医觉得她的脸色吓人的很,寒意凛冽的眼睛也怵人,沉默了下,说:“我也不是想推辞,可那个年头还闹饥荒,村里实在养不起多出的他们母子。”

那年大雪封山,时自秉母子没有存粮,更不可能打猎,也就靠着其他一家家的救济活下来的。

可他们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哪儿还有功夫救他们母子呢?

陆容闭了闭眼,极力的压下心底情绪。

连神机皱眉,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眼老族医,扭头低声问陆容道:“现在走吗?”

陆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眸若点漆,乌沉沉的。

问:“原先的墓在哪儿?”

老族医一愣,说:“就在那个草屋后面,有一颗老杏树,小时走后,那棵树没人照料,也死了。”

陆容哦了声,冷着脸起身告辞。

陆容本想直接去,想了想,她又折回去,拿了坛白酒和一些吃的。

连神机想陪着她,被陆容给拒绝了。

“我就是去看一看,没事。”

连神机望着陆容,看了几眼,点头,“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你还没回来,我去找你。”

陆容嗯了声,转身离开。

她循着记忆找回去,走了许久才找到那间草屋。

下雪的时候不觉得,雪停了,积雪渐渐没了,才露出来后面干枯的那颗杏树。

陆容过去,停住站了会儿,回草屋找了个能用的工具,将老杏树周围的积雪弄干净,勉强弄出个能坐的地方。

然后,陆容实在找不到昔年留下的墓的痕迹,就直接在老树前能坐的地方坐下去,望着老树有些出神。

陆容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她没遇到过时自秉母亲那样坚韧而努力的爱意。

她没有这样的长辈。

但不妨碍她尊重这样的长辈。

看了会儿,陆容将吃的摆上,很有仪式感的倒了碗酒。

“我应该……要叫你奶奶吧。”

陆容平静的说。

“看在你听上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我原谅他一点,就一点。”

这样,她也勉强算是一个有着还不错的……长辈的……人了。

388.齐老出事 连神机没真的等三个小时。

没多久,他就因实在放心不下陆容去找她。

但到了草屋,连神机一路找到后面的老杏树,看到坐在地上对着老杏树自言自语的陆容,没再往前走。

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陆容,看她说了会儿就停下,喝口酒沉默一下又继续说。

隔得远,连神机听不清陆容在说什么。

陆容也没说一会儿,就停下,望着老杏树出神,没再说别的,也没有别的动作。

连神机定定望着她,站在那里耐心等。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容动了动有些麻的腿,撑着地起身。

她倒了满满一碗酒,对着老杏树的方向,向地面倾倒。

但天气太冷,温度又低,一碗酒倒下去,没几秒就结了冰。

陆容最后看了眼,没将吃的带走,就放在那儿,转身离开。

没曾想一转过身去,陆容就看到不远处站在那儿的连神机。

陆容怔了下,朝连神机快步走过去。

连神机神色微动,没等陆容走过来,他先快步走向她。

“等了很久吗?”

陆容问。

连神机摇头,握住陆容的手。

不出意料的很冰。

他就把陆容的手放进自己衣服口袋里,给她暖着,这才开口说了句。

“刚来,没等多久。”

陆容靠近连神机时,能感受到他身上也很冰,他的手也是冷的,明显已经等了很久。

但连神机那么说了,她也没拆穿他。

只是哦了声,然后开口道:“以后应该不会有机会再来无相村了。”

“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来也罢。”连神机温声道。

两人一同往回去的方向走,谁也不急,就慢慢的走着。

陆容忽然说道:“赵子靖之前跟我说过,他无相门的人。”

“嗯?”

“他说他除了师父,还有几个师叔。比如痴迷修道都二师叔和三师叔,贪玩又混的五师叔,还有……守礼严肃的四师叔。”

说完,陆容想了想,确定是这么个形象没错,就嗯了声。

连神机偏过头去看她。

陆容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显得整个人冷冷淡淡,波澜未惊,漆黑眼睛深处也是一片冷静的淡,叫人琢磨不透她的心情如何。

可她实际也还是个成年不久的小姑娘。

她原本不该是这样。

陆容没注意到连神机的眼神,回忆着说:“赵子靖告诉我,要是我去了无相门,他们大抵会对我不错。”

“那你现在想去了吗?”

陆容摇头。

“他们想好好待的不是我,是无相道人的后代。”

而她不是无相道人。

她是陆容。

那些都不属于她。

连神机默了默,抬手摸她的脑袋,“没关系,不去就不去。等我们回到阳城,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带你回连家怎么样?”

“啊?”

陆容被连神机这猝不及防的话惊的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连家?你家?”

连神机笑了下,点点头。

陆容没说话,偏过头去。

连神机又笑了声,“早晚都是要去的,那早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

陆容果然就看回他,认真的说:“现在……太早了吧。”

她也没有想过要见连神机的父母。

连神机晤了声,挑了下眉,顺着陆容的话道:“都随你。不过,你要是什么时候做好准备了,暗示我一下,行吗?”

他捏了捏陆容的手心。

陆容不知该怎么回,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问道:“先不说这个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们,那日在墓中,我体内那个魂体离开前,有没有说什么?”

提到这个,连神机的神情淡了些。

他微微皱眉,说道:“她说,她等你去找她,不然……”

“不然什么?”

连神机顿了下,如实道:“不然,她说她会将给你的东西收回。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陆容听了之后,也皱眉。

她等着她去找她?

可她怎么知道去哪儿找人?

还有对方给她的东西,能给什么?她有什么是需要别人给的?

陆容沉吟片刻,不确定的说:“我怀疑是始皇陵。”

目前为止,她和对方唯一的联系,除了连正坤,就是始皇陵了。

连神机神情沉了些。

沉默片刻,他才道:“始皇陵暂时不能去。”

陆容觉得也是,道:“现在盯着始皇陵的人有点多,如果我们要查的话,也会被其他势力的人给注意到。”

其实陆容觉得问题不大。

她一直有派人盯着始皇陵 假如真的有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始皇陵外,她的人一定会注意到,到时候她一问就能确定对方有没有去。

可要是不是始皇陵,那找起来就麻烦了。

连神机突然想起来什么,“我之前有查到,道上的人想找G洲隐退的古族,但是,黑客X有出手掩盖过古族的行踪。陆容,你那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做?”

问这话时,连神机眼底有些紧张。

陆容不假思索道:“因为我那时候怀疑,我师父可能在始皇陵。我不确定他仇家有多少,索性所有人都别进去。”

连神机微微松了口气。

陆容想来想去,对以后该怎么做实在没有头绪,只好先放弃去考虑。

一停下来,陆容也想起来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事,扭头问连神机:“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嗯?”

“五年前,阳城‘3?22’案,你当时……是不是有找过我?”

这话问的突然,连神机有些措手不及。

他顿了顿,在陆容的目光里迟疑了下,最后到底点了头。

“我本来是要走的,但收到消息你出了事,就去找你了。”

也是这停留,让当时连家的仇家们有了可趁之机。

但连神机不介意,他觉得当时留下的决定很正确,起码……他真的见到了陆容。

陆容就不说话了。

她实在很难想象连神机当时的心情,他见到她时,她对他全然陌生,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连神机见陆容沉默,大概能猜到为什么,笑了下,握紧她的手道:“都过去了。以前的事,不用再在意。”

陆容抬头看向他,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声。

他们这时候已经快走回住处。

可还没到,他们先迎面碰上了像是着急找他们的赵子靖和程晗。

见到面,陆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程晗叫道:“小四,手机突然有信号了,有人给你打电话,说是你一位姓齐的长辈要不行了!”

389.他不愧是连家人 “什么?!”

陆容神色微变,下意识看向连神机,见对方也十分的意外。

她立即快步走向程晗,问:“我手机呢?你拿了吗?”

“拿了!”

程晗连忙从口袋里翻出来递给陆容。

陆容接过来一看,屏幕上显示出很多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没信号的这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给她打过电话,其中最多的就是沈清泽、吕湖衣和柳青山。

程晗解释道:“赵子靖过来把我叫醒,我本来是要去找你的,到你那儿没发现人,就听到一阵手机铃声。他说他姓沈,我看他挺急的,就赶紧问了你在哪儿,过来找你了。”

赵子靖也点头:“但是信号时有时无的,还是不方便。”

这时候,陆容的手机果然也没了信号。

她将所有信息都看了遍,越看脸色越凝重。

陆容着重看的是沈清泽的信息,他说她走后不久,京都沈家就有人联系了他,要他一定回去。

沈清泽本来不想回去,但那边的人再三催促,还说如果他不回去,他们就过来找他,加上他们又提了吕湖衣,吕湖衣也要回京都,他就和吕湖衣一起回去了。

可回去没多久,京都研究院突然派人去阳城见齐老。

沈清泽不知道他们同齐老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事,在京都没待多久就被祁轼安和连巽联系到,说齐老病情突然严重,进了急救室。

对此,他们都很意外。

沈清泽急急赶回去。

但至今,齐老一直没醒过。

最近的消息是今天早上的,沈清泽告诉她,齐老情况不乐观,怕是醒不过来了,问她和连神机什么时候回去。

陆容扭头问连神机:“你走的时候,齐老有什么异常吗?”

连神机摇头,皱眉说:“我走时有确定过,齐老的情况该一直能稳定到开春。”

这就奇怪了。

连神机眸光微深,“除非有人做了什么手脚,或者京都研究院的人做了什么,刺激到齐老了。”

可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影响到齐老的?

赵子靖眼观鼻鼻观心,开口道:“容容,我好像对你这位姓齐的长辈有点印象,他当初是不是进过始皇陵?”

陆容看他一眼,嗯了声。

赵子靖一愣,震惊道:“那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这话才出,赵子靖就见陆容脸色沉了下去,他连忙摆手解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始皇陵内非常特殊,里面有一种非常特别的辐射,只有拿着无相门的东西进去才不会受到影响。按理来说,你口中的齐老,应该坚持不到现在的。”

赵子靖说的这些,陆容又何尝不明白。

这些年来,她虽然一直没怎么回国,但很注意齐老的身体,隔三差五给齐老寄东西。

沈清泽说齐老要不行了,陆容其实能隐隐明白,齐老应该是坚持到最后的极限了,但是……

陆容皱眉道:“程晗,让你的人今天熬夜把村子外面的积雪清理下,我明天就要走。”

“明天?!”

程晗眼睛微微睁大,“这雪才刚停,你明天就要走的话,很危险的!万一你到半路,又开始下雪了怎么办?!”

陆容斩钉截铁道:“那也得是明天,我等不下去了。”

外面的事,她放心不下。

陆容道:“你们不用和我一起。这次我得先走。”

她又转向连神机,“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说完,陆容不给他们再说话都机会,立即快步离开。

程晗有些傻眼,扭头问连神机:“喂,你怎么不拦着点小四?!”

就这种鬼天气,万一路上真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连神机眸光沉沉的望着陆容的背影,抿了抿唇,淡淡说道:“我明天也会离开。”

陆容不是一个人。

和她有牵扯的人太多了。

他也是如此。

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消失太久。

程晗:“???”

赵子靖:“???”

他们怀疑这两个人根本就是脑子被冻坏了!

“你!有什么能比小四的安全还要重要?!”

程晗气的甩手扭头就走。

赵子靖皱了皱眉,看眼陆容离开的方向,再看向连神机,等程晗走远了,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几个月后的G洲特盟理事会议吧?”

连神机微顿,看向他。

赵子靖继续自顾自说道:“我是来找一个真相的,可惜只找到了一半。不过没关系,理事会议,无相门依旧会去。”

他说完,抬头看向连神机。

“你已经和容容在一起了,我也不瞒你。你应该是为容容好的。既然你如今是三奇门的主,那么理事会议那天,不论发生什么,希望你站在无相门这边。就算不是……也请你保持中立。不要让三奇门掺和什么,能做到吗?”

连神机眸光微闪,眼底是真切的意外。

“你知道这次理事会议的目的?”

“嗯。”

“那你清楚,你要做的事的后果吗?”

“当然。”

“知道还要做?”

赵子靖冷笑一声,“为什么不做?如今太平久了,他们就都忘记十八年前的事了。凭什么?”

连神机定定看他一眼。

随后,连神机漫不经心的抬手弹去赵子靖肩上的落雪,又拍了下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万事皆有可能。说不定,你们和特盟的目的一样呢?”

赵子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连神机的意思。

片刻,他猛然怔住,不可思议的看着连神机。

“你……你是说……”

连神机没让他把话说下去,淡淡道:“我该回去收拾东西了。外面的人可能有些……得意忘形?”

赵子靖怔怔的看着连神机离开,他走的不疾不徐,仿佛什么事都尽在股掌间,因而也并不急切。

赵子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他再想起前段时间连神机的昏迷,心底倏地涌出一阵后悸。

如果那时候连神机醒不过来……

赵子靖毫不怀疑,外面会变天。

思及此,赵子靖深吸一口气,对连神机油然而生敬畏。

他不愧是姓连。

连家的人,能轻而易举将整个G洲甩的团团转。

390.她打算扩张天网 陆容回去后,又将其他人的信息都看了一遍。

她先看的是吕湖衣的消息。

吕湖衣给她打了挺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但基本上都是问她怎么样,怎么联系不到,很少说自己的事情。

柳青山也是,他对自己没能及时回去参加庆功宴有些可惜,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他好补办一个。

说着说着,柳青山就转到了特殊部门里,跟她吐槽特殊部门里的人有多么多么不好相处,屁事一大堆,还不如在青山居的时候自在。

陆容直接划到最下面,柳青山又跟她提起,还是没有方潇三人的消息,他正派人寻找着,希望她出来后,有时间的话也帮着找一找。

陆容皱眉。

她也想不通,那三个怎么会突然失踪。

直觉令陆容觉得有些不妙,像是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可她仔细回想了下最近几个月经历的事,除了无相村底墓中的事有些超出控制,别的也就没了。

陆容觉得应该是自己吓自己,甩了甩头去看别人的。

裴长庭和游白关心她是不是在无相村遇到了危险,说是已经派人帮来找他们,算算时间,是被十万大山的雪季给耽搁了,过几日才能到。

正好,程晗可以同他们回去。

学校里也有人联系她,主要是孙恒和温安安她们几个,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上学,期末考试都已经结束了。

这个,徐福已经给她请过假,陆容倒是不担心学校的事。

再往下,就是江建林的。

看到江建林的消息,陆容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江建林说,他找人从研究院那里得到消息,研究院的人去找齐老,为的是始皇陵的事,而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她。

换句话说,是因为无相生。

特殊部门都始皇陵的心思,从来就没有停过,在无相生和青山居加入特殊部门后,更想着再去一趟始皇陵。

但无相生压根没有在特殊部门里露过面,即便柳青山再三说无相生只是有事,才没有去,特殊部门也有人不相信无相生是真的和特殊部门合作。

这导致特殊部门在无相生身上的心思消了一些,转而又想起齐老这张牌。

特殊部门的副局魏成松去私底下见过研究院目前的主事人。

见面过后,研究院就派人前往阳城见齐老。

随后就出现了齐老昏迷不醒的事。

然后江建林问她,是不是真的不回特殊部门了。

看到这里,陆容手缓缓收紧。

始皇陵始终是个隐患,必须得尽快解决,她得想个办法,除了所有人对始皇陵的觊觎。

陆容看的烦躁,就关了手机去收拾包。

然而,陆容随意扫了眼屏幕,突然顿住。

最下方,还有沈遇年的几条消息。

陆容顿了下,还是点开来看,这一看,陆容的心情彻底不怎么样了。

沈遇年告诉她,吕湖衣才回沈家,就吃了个闭门羹,被沈老爷子和沈夫人给骂了一顿,而且当年和吕湖衣有关系的那个男人,对方的夫人同吕湖衣单独见了一面。

不知道说了什么,吕湖衣见完后,居然放弃了追究那件事。

吕湖衣还将沈清泽之前给她的资料,一并给了沈老爷子。

然后,吕湖衣就自己回了阳城。

沈遇年在沈家闹了一场,和沈老爷子闹得很难看,也离开了京都去往阳城。

他不愿意让吕湖衣吞了这个亏,想请她劝劝吕湖衣,并弄清楚到底那个夫人同吕湖衣都说了些什么。

因为吕湖衣根本不理他。

吕湖衣还警告他,让他别再管他的事。

陆容看完这些,头疼的关了手机摔床上。

她在十万大山的这段时间,外面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这些还只是华国境内的,陆容还没有理清G洲的事。

陆容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坐在床边,冷着脸盯着桌上的包。

原本陆容从没有想过要回京都。

可发生的事,周围的人,都让她不得不把回京都这件事列入她的。考虑范围内。

回去后,她要先处理齐老的事,再弄清楚吕湖衣的,吕湖衣没有跟她提,一定是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然后,她就要回京都,处理特殊部门和研究院的事。

G洲特盟理事会议也近在眼前。

如果是在以前,她大可以忽略,可这次不行了,她已经知道了那么多有关十八年前的事。

她得做些打算,以防万一。

还要去G洲的地下拍卖场,取回她的东西来。

陆容只觉头更疼了。

……

傍晚,还想劝陆容多留几天的程晗,贼心不死,来找陆容。

陆容正好忙完了,就让他进来,一边用纸笔勾勾画画,一边问他什么事。

程晗纳闷的问:“小四,你做什么呢?”

“设计图。”

“什么?”

陆容头也没抬的说:“我打算扩张天网。”

程晗:“??”

他探身去看,就见陆容写的果然是一堆代码,看的他头疼。

程晗更纳闷了:“你扩张天网做什么?现在的天网不是已经够完备了吗?”

陆容手一顿,抬头看向他,淡淡道:“但天盟要扩张了。”

程晗:“!你怎么知道的?!”

“裴长庭想参加这次理事会议的意图太明显了。”陆容摩挲着手心,说道:“我在华国忙完后,也会在理事会议前回G洲。”

程晗本来想说的话就说不出了。

好一会儿才问:“真的明天就走?”

“嗯。”

“行吧。”程晗认命的说,“我让他们今晚熬夜干,明天我和你们一起走。”

“不行,裴长庭派了人来,你要在这里等他们,回G洲后,帮我找找那个和我长的一样的魂体,看她是不是在G洲。还有无相村的鬼藤。”

陆容既然答应了卓姆,就不会忘记。

程晗觉得有点憋屈,他感觉现在没法帮陆容太多,闷闷不乐的说道:“好,我听你的。”

陆容顿了顿,突然道:“你现在已经知道我身份特殊,那将来,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希望天盟不要参与……”

“不可能!”

程晗立即打断她的话。

“我们四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不能落下!”

陆容默了下,心头一暖,“好。”

但愿明日离开,一切顺利。

391.离开无相村 晚上。

陆容辗转难眠,怎么都睡不下去,索性起身穿好衣服,想去外面走走。

但没想到,她一开门,就看见旁边栏杆处,连神机倚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望着远处出神。

听到声音,连神机下意识回头看过来。

见是陆容,他怔了下,立即站直身走向她。

“怎么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陆容反问。

连神机失笑,“总不能,小姑娘失眠的理由与我一样吧?”

陆容晤了声,随口应道:“大概?”

一边说,陆容一边将门关上。

见陆容没有回去的意思,连神机就拉着她走回到栏杆前,倚坐着栏杆。

陆容敏锐的问:“你不舍得离开无相村?”

“有点。”

“为什么?”

连神机偏过头去看着她,屈指敲了敲她额头,声音低沉:“明知故问。”

陆容本来还不太明白,一听这话,鬼使神差的悟了。

无非就是与她有关。

陆容干咳两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在哪儿不是一样?”

反正他们又不会分开。

连神机笑着嗯了声,又忍不住将陆容抱进怀里。

陆容也觉着靠着他比较舒服,乖乖被他抱着。

这时,她突然听连神机问道:“陆容,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能找回你父母的遗骨,你想去找回来吗?”

这话一下子就将陆容给问住了。

时自秉和戚兰若的遗骨?

那就是在始皇陵里。估计现在已经变成白骨了。

陆容过去进过两次始皇陵,每次都是九死一生,深入的地方有许多,也见过挺多白骨。

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

说不定,见到的哪两副白骨,就是他们的?

陆容平静的说道:“不想。”

“……为什么?”

“始皇陵不能再开。”

一旦有人进始皇陵,会立即破了当前的局势。

别人不能进,她也不能进。

连神机显然听明白了陆容的意思,温声道:“但那是你的父母,你可以有私心。”

陆容摇头,“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还是让局势可控制点好。

连神机低低的嗯了声。

顿了下,他又安慰似的说:“齐老不会有事的。回去后,我会救他。”

“我信你。”

连神机抬眸望向漆黑的夜幕,眼底一闪而过担忧。

可他纵然能救齐老这次,几个月后,还是改变不了齐老的结局,到时候,陆容该怎么办?

不远处,赵子靖的住处里。

赵子靖在窗边站了会儿,就放下窗户,挡住外面的两个人。

他走回床边,翻身躺上去,望着天花板发呆。

没过一会儿,他抬手遮住眼睛。

他这躺没能找到连正坤,也没能得知全部想知道的。

还没找到连正坤,陆容体内的那抹魂体又放了出来。

他目前也不确定那抹魂体有了躯体,会做些什么事情。

只希望在他和无相门找到解决办法前,对方能安安分分的,更不要顶着陆容的脸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可是……如果到了最后,无相门还是没能找到解决之法,那抹魂体也真的应了祖训成为祸害,那就只有无相道人能解决了。

同归于尽的宿命……

不行!

赵子靖猛地坐起身。

他们不能这样等着,得找到那抹魂体,既要弄清楚她的目的,也要解决她,再不济,也得把她送回始皇陵继续关着!

……

次日。

卓姆听说陆容和连神机今日就要走,一大早就来送他们。

陆容一言难尽的目光从卓姆身上,移到躲在她身后,困的睁不开眼的阿丽玛,问:“你为什么要把这小孩也带过来?”

阿丽玛探出半个头,看了陆容一眼,又立即缩回去。

卓姆无奈道:“陆小姐,阿丽玛说舍不得……”

“才没有!”阿丽玛小声而快速的打断了卓姆的话。

陆容:“……”

程晗打着哈欠,接着不满的说:“姓赵的,小四和连神机走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也要走?!留我一个人,你怎么那么没义气?!”

一行人正往村口走。

程晗边走边不满的戳赵子靖。

赵子靖被戳烦了,挥开他的手:“我就是不想和你待在这儿,有意见?”

“我看你该不是想趁机跟小四回去吧?!”程晗狐疑的问。

正和陆容低声说话的连神机,目光骤然转凉,落在赵子靖身上。

赵子靖:“……”

赵子靖:“我是要回我师门!”

他倒是想把陆容给一起拐回去。

问题是,他拐不了啊!

陆容也不让他跟着。

程晗心里平衡了。

赵子靖不平衡了,故意问:“你不是还想跟我回无相门吗?那你现在给我嗑几个头,拜我为师,我就带你回去。”

陆容和连神机的目光都落在了程晗身上。

程晗:“……拜你妈!”

“我妈可不行,只有我的伴侣才能拜。”赵子靖面不改色接了句。

陆容和连神机的目光微妙了些。

“你他妈……想离开之前让老子揍一顿是吗?”

程晗拳打脚踢的追着赵子靖跑了。

陆容嘴角微抽,摇摇头,转而对程一说道:“你稳重些,之后多提醒提醒你们老大,回去了也多上点心。”

程一听得愣住。

陆容见他没明白,淡淡道:“你是游白给程晗培养的人吧?”

程一:“!!!”

后面的程二、程三:“!!!”

程一反应快,再想到程晗一直叫陆容小四,顿时瞳孔地震:“您您您……您是四当家?!”

这不怪程一没往这方面想,实在是程晗只让他们称呼陆容为陆小姐,而天盟四当家又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忒神秘,只有供职在四当家身边的人才见过四当家的庐山真面目。

他压根也不敢想,天盟四当家居然是个小姑娘!

陆容微微颔首:“回去后找人事部门更新你在天网的档案,以后就一直在程晗身边吧。”

程一:“!!!”

他虽然是程晗的手下,但也就是普通手下。

陆容这意思,相当于让他顶替克利斯和布鲁特的位置了!

程一激动的当即停下给陆容九十度鞠躬:“谢谢四当家!”

程二和程三看的目瞪口呆。

陆容又瞥了眼他们:“你们也一并改吧。”

程二和程三:“!!!”

妈啊!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抱到了四当家的大腿!

“谢谢四当家!”

一行人走到村口,就正式分道扬镳了。

程晗还想送陆容一段路程,但被陆容给拒绝了。

392.我来给你准备惊喜了 另一边。

阳城,医院。

自从齐老病危之后,这家医院的顶层已经被人密不透风的守住,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重型监护室外,沈清泽将齐老最新的病历检查翻看了一遍,眉头顿时紧紧皱起来。

他这样子叫祁轼安心底不安,催道:“好还是坏啊?你倒是说啊!”

旁边连景难掩担忧的透过玻璃看向里面。

齐老就躺在里面的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看着就叫人心惊胆战。

沈清泽合上病历表,神色凝重的说:“如果我大兄弟现在回来,说不定还能见上最后一眼。”

“你说什么?!”

祁轼安和连景大惊失色。

连景猛地转头看向他,着急的问:“沈少爷,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沈清泽叹了口气,“如果我师兄连神机在这里,说不定还有一成希望。”

“但昨天不是已经打通了陆小姐的电话,接电话的人会说告诉陆小姐吗?那陆小姐和三爷肯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连景急急的说道。

沈清泽还是摇头,说了两个字:“时间。”

祁轼安和连巽神情一僵。

对,就是时间。

陆容和连神机去了十万大山,这段时间十万大山大雪封山,极其难走,要出十万大山怎么也得两三天,就算再坐飞机过来,也得大半天时间。

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三天了。

可齐老等不起了。

这三天,齐老撑不过去了。

“妈的!”

祁轼安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转身一拳狠狠砸在墙上。

钻心的疼,但也抵不过他此刻心底的愤怒。

“都怪研究院那帮人!还有特殊部门魏成松那老狐狸!”

祁轼安跟在连神机身边已经很多年了,他同连神机一样,和齐老相处了很长时间,心里已经将齐老当自家长辈看待。

眼下出了这种事,他急得寝食难安。

更重要的是,齐老一出事,消息立即传回了京都。

研究院里的人都是成了精的老家伙,算盘打的一个比一个响,就这么短短几天工夫,他们居然就已经逼着齐老一脉的人让出位子,想将研究院尽收于手。

哪怕研究院里有站在齐老这边的人,也没用,他们的动作太快了。

徐福没办法,为了大局考虑,只好先回京都处理。

同时出事的还有S区。

连神机离开阳城太久,就算他们再怎么控制消息,有心的人也已经查到。

加之连神机久未露面,京都大部分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盯上了S区,这其中最明显的就是特殊部门。

因为S区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块香饽饽,谁都想分一杯羹,好叫自己的权势水涨船高。

他们最忌惮的就是连神机,连神机一旦不在,他们的种种狼子野心就再也不想压下去。

如今还没有太明显的动作,那是因为连家还在,连神机没有确切的消息表明回不来了。

好在新上任的柳青山因为陆容的缘故,站在他们这边,倒是帮了不少忙。

连景愁眉苦脸的说道:“连巽也回京都处理那边的事了,如今阳城就我们三个,要是齐老真的没了,我们怎么办啊?”

沈清泽皱眉看向监护室内的齐老。

“不能怎么办。尽人事,听天命,如果连神机和陆容最后赶不回来……”

“他们一定会赶回来!”

沈清泽的话还没说完,走廊尽头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他的话。

三人转头看过去,就见吕湖衣大步流星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身边还有……沈遇年。

沈清泽目光从沈遇年身上扫过,微微一滞,随即移开目光。

祁轼安和连景一开始沈遇年来阳城非常惊讶,不过这几天下来,也习惯了。

等吕湖衣走近,祁轼安连忙问:“吕湖衣,你联系的上小邻居吗?”

吕湖衣摇头,又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沈清泽昨天已经联系上了,那我相信,她一定能及时赶回来。”

沈遇年柔和的目光一直在吕湖衣身上。

听到这话,他顿了下,说道:“不要抱太大希望,十万大山气候恶劣,他们要回来有点难。”

而且,危险。

“……”

吕湖衣没忍住瞪了眼沈遇年,“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能不能盼点好?”

沈遇年无奈的看着她。

吕湖衣撇过头去,“还有,这里的事和你无关,你赶紧回你的京都去!”

沈遇年深深的看着她,道:“阿衣,你明知道我不会走。”

“关我什么事。”吕湖衣低下头。

沈清泽三人面面相觑,用一种非常新奇的目光看着沈遇年。

祁轼安都觉得,这几天真是他认识沈遇年以来,见他话最多的时候了。

祁轼安方想说什么,电话突然响起,他接起来听那头的人说了些,脸色微变,挂了电话就对连景说道:“连巽的。出事了,你跟我一起去。”

又看向沈清泽:“这里就交给你了,外面守着的人全是三爷的人,你有事就叫他们。”

沈清泽点点头。

祁轼安来不及再说什么,带着连景匆忙离开。

沈清泽按了按眉心,难掩疲惫的说道:“我去趟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吕湖衣,你替我在这儿守会儿,有什么异常立即给我打电话。”

可以说,他们几乎都连轴转了好几天。

吕湖衣一口应下:“你去吧,我就在这儿呢,放心。”

沈清泽嗯了声,目光移到沈遇年身上,犹豫了下,别扭的说道:“你也注意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遇年淡淡看他一眼,认真点头。

沈清泽走后,走廊里就剩下吕湖衣和沈遇年两人。

吕湖衣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同沈遇年相处。

她沉默片刻,道:“你还是回去吧。齐老和你没关系,你没有义务守在这里。”

沈遇年定定看着她,半晌说道:“陆容也是我的朋友,她不在,我帮帮她,不算什么吧?”

这个理由的确算得上充分。

吕湖衣撇过脸去,不说话了。

沈遇年望着她,眼神微黯。

与此同时,医院外。

一辆出租车停下,从上面下来一个身形单薄的女人。

她穿的很严实,还带着墨镜和口罩。

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口,口罩下唇角微勾,玩味的低声呢喃。

“我来给你准备‘惊喜’了。”

393.你该活够了 女人低声笑了下,双手插进裤兜里,游刃有余的往医院里走。

她虽然身形单薄,裹得严严实实,但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气场也极足,使得她在人群里很惹眼,不断吸引着经过人的视线。

又见她不露脸,周围人不禁猜测,这是不是哪个有名的女明星,怕被狗仔拍到,才会这样“全副武装”。

女人也不介意别人打量的目光,径直去了住院部,在电梯与楼梯之间犹豫了下,最后选择了人相对较少的楼梯。

往上走的过程里,女人缓缓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点漆似漆黑锐利的眼睛,半眯着眼,似笑非笑里又透着寒芒。

很快,她就到了顶层。

不出她的意料,从楼梯口出来,没多走远,进了拐角,就有六个身形高大,身着统一便装,气势骇人的大汉守在那里。

一见到女人,为首的男人面无表情的上前。

冷冰冰的开口:“医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请离开。”

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

女人第一时间就发现,对方身上还带着枪,虽然没发现放在那儿了。

后面那五人同样也是。

她挑了挑眉,淡定的摘下口罩。

随着她的动作,男人眉头微微皱起,冷着脸最后警告:“再不离开,我有权采取……”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男人看着女人摘下口罩后露出的面容,愣了下,然后就瞪大双眼。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陆……陆小姐?!”

女人淡淡瞥他一眼,“还不让开?”

男人心头一凛,下意识的后退。

女人勾了勾唇角,直接将口罩塞进兜里,抬脚往里走。

这时,男人觉得不太对,硬着头皮拦住女人:“那个,陆小姐,老大和祁少说,您和三爷还没有回来,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三爷呢?”

他们这些人,都被要求看过陆容的照片,并且要记得丝毫不差,以确保以后在见到陆容时第一时间认出来,不要冒犯了陆容。

男人骤然得见陆容,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就疑惑,早上的时候不是还听老大他们说过三爷和陆小姐没个几天回不来吗?

女人眯眼淡淡看他,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什么时候,你们也能过问我的事了?”

男人眼皮子跳了跳,连忙退后,“不敢。”

女人哼了声,手里转着墨镜,快步往里走去。

她走后,其他人才敢说话:“那真是陆小姐?”

“废话!难不成还有别人?”

“那三爷是不是也回来了?”

“谁知道呢。”

为首的男人皱了皱眉,隐隐有些不安,就掏出手机来,拨出去一个电话。

……

另一边。

病房门口。

吕湖衣和沈遇年等了挺长时间,也不见沈清泽回来。

吕湖衣有些担心齐老的主治医生是不是诊断出更不好的结果,迟疑了下,绷着脸对沈遇年道:“那个……你要是没事,去看看沈清泽到底在做什么。”

说实话,吕湖衣觉得沈遇年和齐老关系不深,不放心他一个人留下。

难得听到吕湖衣还算缓和的语气,沈遇年清冷眸底掠过些欣喜,毫不犹豫点头。

“好,我去找他。”

他不放心的叮嘱吕湖衣一句注意安全,便转身离开。

吕湖衣失神的看着他走远,小声嘀咕:“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危险?”

又看向监护室里的齐老,吕湖衣叹口气,坐在长椅上,双手合十诚心祷告:“老天爷啊,但凡你有点善心,包保佑我家宝贝儿赶紧平安回来吧!”

她闭眼认认真真的鞠了一躬。

然而,下一刻,寂静走廊里突然有道声音响起。

“这么希望我回来?”

吕湖衣一愣,猛地扭头看过去。

走廊尽头,一个身形单薄清瘦的女人朝她走来,踩着高跟鞋,乍一看身形更加高挑。

吕湖衣愣了下,猛地起身,惊喜的以为自己看错了。

“陆容?!”

女人听见这个名字,微微挑眉,没应声,只是将懒散的嗓音又刻意压低了些,听起来更像陆容那清凌凌的冷静声音。

“怎么?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还没等人走到面前,吕湖衣就已经拔足冲了过去,直接扑上去抱住女人。

“我就知道你肯定回来!你可想死我了!”

女人微不可察的皱眉,不着痕迹的推开吕湖衣。

“是吗?”

吕湖衣觉得今日的陆容有点奇怪,但没心思想更多,着急的问:“连神机呢?你们俩一起回来的吗?”

“……唔,也算吧。”

“那你们是一路顺风吗?在十万大山安不安全……”

女人觉得她实在吵,压脾气打断道:“我是来看齐老的,他人呢?”

“噢,对对对,瞧我这都分不清轻重缓急了,你回来肯定是先看齐老的,他就在里面!”

吕湖衣拉着女人快步往前走。

女人穿着高跟鞋,也走的稳稳当当。

吕湖衣瞄了眼,惊奇道:“宝贝儿,你居然穿高跟鞋了?不容易啊。”

女人没理,停在了重症监护室前,透过玻璃看里面的齐老。

吕湖衣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的,以为她担心,安慰道:“连神机不是也回来了?那你别东西了,相信连神机和沈清泽加在一起,一定会有办法的。”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光,转而看向吕湖衣,微微一笑,说道:“我想喝点水,你去给我接杯水过来吧?”

吕湖衣不疑有他,拍了下她的肩膀。

“嗐,跟我客气什么!你是不是也没有吃饭?宝贝儿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吕湖衣觉得面前的陆容看着也瘦了。

她觉得陆容一定是在十万大山吃了不少苦头,心疼的转身就快步离开。

吕湖衣走后,女人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嘴角诡异的弯起。

她转身走到监护室门口,见门是锁上的,舌尖抵着下颚轻笑一声,直接一脚狠狠踹开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随后,女人进去走到齐老病床前。

病床上的齐老双眼紧闭,眉峰痛苦的皱起,脸色苍白如纸。

女人看了眼病床前围绕着的各种仪器,再看向齐老,嗤笑一声。

“当初幸存的四个人,就从你开始好了。”

“多活了那么些年,你也该活够了。”

394.齐老没了 与此同时。

吕湖衣高高兴兴的离开,但才走过一个拐角,她突然想起什么来,倏地停住。

不太对。

刚才的陆容……不太像她认识的陆容。

陆容从来不穿那个风格款式很招摇的风衣,衣服永远只有黑白两个色系,最多加个蓝色,更不喜欢高跟鞋。

而且……

吕湖衣脸色微变,刚才的那个陆容,她有耳洞,她戴耳饰了!

最重要的是,她在见到齐老后,反应实在冷静,更是没跟她提起连神机。

这不正常。

况且,昨天,沈清泽联系上陆容时,她还在十万大山,如今十万大山是雪季,没道理今天就能出现在这里。

这又不是玄幻片,还能有瞬移这么扯淡的事!

吕湖衣瞬间想到陆容有第二人格的事,脸色彻底变了,扭头就往回跑。

“完了完了!别是宝贝儿的第二人格又出来了!”

目前为止,吕湖衣压根不知道陆容在十万大山发生的事,也就不可能会去想这世上会有另一个人,同陆容长的一模一样。

因而吕湖衣来不及去想陆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只是担心陆容被凶戾的第二人格出现,万一做出伤害齐老的事情怎么办。

要真做出了,不仅陆容没法跟外界交代,她醒后自己也没法接受啊!

思及此,吕湖衣更是着急忙慌的往回跑。

好不容易回去,远远的,吕湖衣就看见重症监护室的门大开着。

她脸色难看起来,更是加快了速度。

终于到了监护室,吕湖衣急急的停下,往里面看。

“宝贝儿,你冷静点,别做什么……”

声音突然顿住。

看清楚监护室的情景,吕湖衣顿时瞪大双眼。

只见那和陆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就站在病床前,一只手拿着齐老的氧气罩,另一只手里抓着五六根管子,还有输液的针。

病床上的齐老还是昏迷不醒的,但身体已经出现了应激反应,身体剧烈抽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痛苦的**。

吕湖衣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感觉大喊:“来人!找医生……”

她还没来得及喊完,额头突然一痛,下意识的伸手捂住,碰到了温热的液体,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她松开手一看,满手的血,地上躺着一个薄薄的刀片。

下一刻,吕湖衣眼前突然一暗。

她怔然抬头,就见原本站在病床前的女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

“你怎么就不听话,乖乖的离开呢?”

女人微微一笑,状似惋惜的说。

随即,她倏地抬手抓向吕湖衣。

吕湖衣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极其危险,连忙后退想跑出去。

“来人……”

“真是不乖哦。”

女人冷笑一声。

她的速度比吕湖衣快,吕湖衣才迈出去一步,就被她抓住衣领,用力往前一扯。

吕湖衣一个踉跄摔倒。

可她还没回神,就被女人抓着脑袋,狠狠往墙上撞去。

刹那间,吕湖衣感觉自己脑子几乎要裂开,猛烈的痛苦令她生理性眼泪都出来了,耳边嗡嗡作响,倒在地上难以起身。

她脑袋下的地面有大片血迹流出,空气里的血腥味刺鼻。

女人缓缓俯下身去,半蹲在吕湖衣面前,扯了扯嘴角。

“你……为什么……”

吕湖衣眼前模糊,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女人。

她以为面前的人是陆容,也就不怪她,只是觉得难以置信和难过。

女人啧啧两声,慢悠悠的说道:“我说了让你走,谁让你回来了呢?”

“既然如此——”

她嗤了声,从怀里掏出一把消音的手枪,抵上吕湖衣的心脏。

吕湖衣连往后退的力气都没有。

“你记住,是陆容。”

“不……”

吕湖衣努力想否认,艰难的抬手想抓住对方的衣角。

“救……齐老……”

女人看着她颤巍巍的手,舔了舔下嘴唇,冷笑。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不少脚步声,正快速逼近监护室。

女人皱眉看了眼外面,撇了撇嘴,“来的这么快,没意思。”

不过没关系,她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女人不再犹豫,立即开枪。

没有枪声,但吕湖衣的血迹溅了她一身。

吕湖衣瞪大双眼。

女人冷静看着吕湖衣瞳孔涣散,手无力垂下,再看了眼病床上已经不动了的齐老,满意的收起枪,起身快步走向窗户。

外面的脚步声已尽至眼前。

女人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杰作,勾唇轻笑,推开窗户毫不犹豫的纵身往外一跃。

下一刻,沈清泽和沈遇年带人进了病房。

“大兄弟,我听人说你回来……”

沈清泽的声音在看到监护室内的情景时戛然而止,失声叫了出来。

“这怎么回事!”

沈遇年微怔,监护室里刺鼻的血腥味令他皱眉。

随后,他在看到地上躺着的吕湖衣时,脸色顿变,一个箭步冲过去。

“阿衣!”

沈清泽也慌了起来,叫道:“赶紧去通知医生,准备急救室,两个!准备两个!”

身后跟着的人正是碰见和陆容长的一模一样那个女人的人。

他们大惊失色,为首的立即转身跑去通知医生,另外几个被沈清泽指挥着找出担架帮忙。

沈清泽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迅速翻出监护室里准备的急救包丢给沈遇年。

“快给她止血,我去看看齐老的情况!”

沈遇年手都在发抖,接过急救包来拆开,再看已经昏迷的吕湖衣,他神经几乎崩到极点。

沈清泽则来到齐老病床前,一见齐老输氧和输液都被断了,身上几种重型仪器的连接管也被拔了下来,他脸色一白。

如同预料到什么,沈清泽哆嗦着手伸到齐老鼻子下。

顿了几秒,沈清泽脸色煞白,立马给齐老做心肺复苏急救。

没多久,一群医生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监护室,吕湖衣被送去急救室,而齐老显然来不及了,他们就在监护室里实施抢救。

一个小时后。

骤然听闻陆容出现在医院的祁轼安急匆匆的赶来。

他听说齐老和吕湖衣都出了事,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祁轼安没在监护室里找到沈清泽和齐老,顺着找到吕湖衣急救室外,才发现沈清泽正呆滞的蹲在墙角那儿。

祁轼安赶紧过去。

“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什么了?小邻居人呢?!”

听到声音,沈清泽迟钝的抬头,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祁轼安吓了一跳,不安感油然而生。

沈清泽声音沙哑的说:“齐老……没了。”

395.陆小姐涉嫌谋害齐老 另一边。

十万大山。

因为雪天路难行,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即便再怎么加快速度,也还是用了三天时间,才有惊无险的来到十万大山的外围。

出了十万大山,赵子靖就要同陆容彻底分道扬镳了。

他看眼正开车的连神机,凑近副驾驶位,对陆容依依不舍的说道:“容容,我回去以后会给你打电话的。”

“倒也不必。”

赵子靖噎了一下,不甘心的说:“师叔他们一定很想见你。”

“我不想见他们。”

赵子靖:“………”

赵子靖意识到陆容很不愿意提及无相门的话题,只好转了话头。

“容容,那你们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如果……”他瞥了眼连神机,斩钉截铁道说:“连神机要是对你不好,我肯定宰了他给你出气!”

陆容:“………”

连神机:“………”

连神机忍了忍,终于忍不住了,凉飕飕的开口:“你如果是觉得离开前,我不揍你一顿,你就不圆满的话,你大可以继续说下去。”

刚见面不久时,他就被赵子靖戳中年纪的死穴。

现在都要分别了,赵子靖还咒他和陆容。

这要不是着急回去,连神机保证他现在就会停下车,将赵子靖拽下去揍一顿再走。

赵子靖:“………”

算了不说了,他打不过连神机。

但看眼陆容,赵子靖又觉得连神机实在碍眼,而且忒不要脸。

陆容才多大,连神机就下手??

赵子靖一下子又支愣起来了,梗着脖子瞪连神机:“怎么着?我作为容容的娘家人,你还不让我说话了是不是??”

娘家人?

连神机面色这才缓了些,面无表情道:“如果你不作死,还能活的更久一些。”

“哼!”

赵子靖郁闷的撇过头去。

陆容嘴角微抽,并不想说话。

到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快要出了十万大山的范围。

赵子靖看向窗外,大概实在估算着什么,突然开口道:“行了,就停在这儿吧。”

“你确定?”陆容问。

赵子靖点点头,“我和你们的路不同。”

陆容就看向连神机,示意他停下。

连神机停在路边。

赵子靖抓起包,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陆容,说道:“容容,你可一定要记得想我啊,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肯定不会不接的。还有,你一定要注意身体,虽然你体内封印已解,难保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如果你碰到那个魂体,在没有把握之前,千万不要和她硬碰硬。还有……”

陆容被他念叨的都头疼,不耐的开口:“行了,又不是死别。”

赵子靖:“………”

这整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赵子靖悻悻都闭嘴,看向连神机。

他和连神机间的交流就简单多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就拿着包准备下车。

“外头冷,容容你别下来了。”

“我也没说过我要下去。”

赵子靖:“………”

呜呜呜,他好难过,容容一点都不在乎他。

赵子靖忧郁的拿着包下车,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陆容看的嘴角直抽搐,那丁点隐隐约约的离别不舍,都被赵子靖搅的分毫不剩。

眼见赵子靖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她收回目光。

“走吧。”

身边连神机却没什么动作。

陆容看向他,“怎么了?”

连神机稍稍回神,摇头,发动车子继续往前走。

他心道,赵子靖果然是蓬莱岛的人。

无相门就在蓬莱岛,难怪这些年,外界从来没有无相门的消息。

毕竟,外人要进蓬莱岛,难如登天。

连神机看了眼陆容,眸色微敛。

也罢,既然陆容不想回去,那就暂时不告诉陆容了。

陆容没注意到连神机的神色,她一直在操作笔记本,发现包括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陆容叹口气:“看来只能彻底出了十万大山,才能与沈清泽他们联系。”

连神机稍稍回神,安慰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陆容嗯了声。

实际上,她心里头却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甚至闷闷的。

连神机又看眼陆容,温柔道;“要出十万大山还得画几个小时,不如你先睡一会儿。前两天,你一直不睡,除了十万大山,怕要没机会休息了。”

就算处理事情,也得有充足的精力才行。

陆容觉得也是,就应了声,放低座椅闭目小憩。

连神机伸长手扯过毛毯来,给陆容盖上。

陆容这一觉睡的并不深,大概是有连神机在的缘故,她睡得倒也还好。

再醒过来时,是因为陆容突然感受到车身猛地顿了下,像是连神机突然刹车。

她立即醒过来,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了?”

抬头一看,连神机皱眉看向前方,停住车子没动。

陆容顺着看过去,只是一眼她身形微顿,立即坐起来。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十万大山出口处,前面不远处出去,就能到高速公路,然后往市区开去。

然而,此时此刻,路的尽头却停着不少军用吉普,还有一大队人守着,个个身着劲装,装备齐全,杀伐凛冽气势扑面而来。

陆容看了眼,也皱眉。

她觉得前面的人有点像特殊人才。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些吉普车的车牌号,像是……京都的?

陆容转头想问连神机,却见连神机神色有些冷凝,疑惑的问:“怎么了?你认识前面那些人?”

连神机没说话,皱了皱眉,道:“嗯。”

他再次驶动车子开过去,到那些人前几米外时,果然被拦住。

陆容奇怪的看看他们,再看向连神机。

方要说什么,前面吉普车里突然下来两个人。

陆容的话被她吞了回去。

因为那两个人一看就像领头的,而其中一个人——是连巽。

另一个男人吊儿郎当的,但走到他们这里时,收敛了姿态,神情变得非常恭敬。

连巽带着他走到驾驶座车门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车窗。

连神机降下车窗,面色极淡的瞥向他。

连巽身边的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副驾的陆容,表情有丝震惊和惊奇,跟见了鬼似的。

没看几眼,他忽然对上连神机毫无温度的冷冽目光,心头一凛,立马收回打量陆容的目光,心里头的震惊更多了。

他头一次见老大身边有女人啊……

连巽也看了眼陆容,苦笑一声,硬着头皮开门见山的说道:“三爷,S区奉上级命令,陆小姐涉嫌谋害研究院齐老,须带她回去配合调查。”

话落,连神机和陆容同时脸色一变。

陆容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坐直身子。

“你说什么??”

连巽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陆小姐,齐老在三天前,已经去世了。”

陆容迟钝的反应几秒,瞳孔骤缩,顿时扑过去,手伸出去猛地抓住连巽的衣服,用力往前一拽。

难以置信的问:“你再说一遍,齐老他怎么了?!!”

连神机心底一沉,但还是下意识的先扶住陆容。

他注意到的是连巽上一句话,陆容涉嫌谋害齐老???

这怎么可能?

396.这是一个选择题 连巽踉跄了下,差点没站稳,下意识扶住车门。

他都不敢对上陆容的眼神,硬着头皮道:“回陆小姐,就在三天前,齐老在医院过世。”

陆容如遭雷劈,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怔怔的看着连巽,手上不自觉松了力。

连神机暗道不好,连忙拉陆容坐好,握住她的手道:“陆容,你先冷静点,这事有古怪,我们先弄清楚再说。”

陆容看向连神机,望进他带着安慰意味的眼里,她慢慢攥紧手,突然转过身去一把拉开车门下去。

连神机见状,也跟着下车。

连巽赶紧后退让开。

而他身边的男人有些傻眼。

他是跟着来执行任务的,要抓的人,他先前看过监控和照片,已经记熟了,和眼前这个小姑娘,连巽口中的陆小姐一模一样,无疑就是对方。

可问题是……没人告诉他,对方和他们老大连三爷认识啊!

男人懵逼的看向连巽,再看向快速绕过车子走到他们面前的陆容,只觉更加懵逼了。

连巽在他们S区的地位很高,除了连神机,没人能指使的动他,也没人敢对他有半分不敬,可这位陆小姐,对连巽说动手就动手啊……

陆容快步走到连巽面前停住,闭了闭眼,尽量镇定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连巽看向连神机,见他点头了,才硬着头皮说道:“是这样的,陆小姐,您和三爷都离开阳城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不久前,京都出了事,三爷不在,我就代三爷回京都主持。”

“三天前,京都S区突然接到上级命令,齐老在阳城医院确认过世,经核查,是被人故意谋害。而当天见过齐老的人,经医院监控显示,除了沈少爷、祁少爷、吕小姐和连景,就是……就是您。”

看到监控时,连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陆容明明和连神机还在十万大山,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医院里了??

但医院提供的监控里显示的人,确确实实是陆容不错,和陆容长的一模一样,行为举止也挑不出什么来。

而且事后,医院和阳城都第一时间被封锁核查,可怎么都找不到人。

实在没有证据能表明和陆容没有关系。

连巽心底里还是不相信的,但研究院上报上级,齐老出事非同小可,就将命令下到S区,让S区帮着抓人。

上级过问,连巽实在不好再瞒连神机的下落,只能说出连神机和陆容在十万大山。

不管结果怎么样,人还是要亲自带回去调查的,连巽怕其他人来会坏事,就亲自带队来这边等着。

他们已经等了一天了。

陆容听完,顿时攥紧手,呼吸都变得有点沉重。

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只有在墓里被放出去的魂体。

对方居然趁她在十万大山出不去的时候,找到阳城医院去,害死了齐老。

陆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倏地转身,发泄似的突然一脚狠狠踹上车身。

“砰”的一声重响,车身凹下去一大块。

连巽身边的男人眼睛一下子瞪大,下意识看向连神机,声音有点哆嗦:“那那那……那可是老大的车啊,你怎么敢……”

“陈宇!”

连巽低声叫了下男人,示意他闭嘴。

被叫陈宇的男人不明所以的看向连巽,又循着连巽的眼神看向连神机,见连神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纵容又疼惜的看着陆容,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那不是陆容。”连神机沉声道。

连巽费解的看向陆容。

不是陆小姐,又会是谁?

连巽想不通,但也不会怀疑连神机的话,担心的问:“三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真的把陆小姐带回S区调查吗?”

“不可能。”

连神机淡淡开口,又问:“只是如此,并不值得S区的人出动。有什么明确的证据指向是陆容吗?”

连巽苦笑道:“三爷,我们检查过现场,发现了一根陆……对方的头发,送去做DNA检查了,确定……”

他犹豫了下,一咬牙道:“与陆小姐的DNA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吻合。”

连神机顿时抬眼看向他,眸光微紧。

陆容也立即转过身来,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连巽不知道无相村底发生的事,闯入医院的乃是借用连正坤留下的躯体重获自由的魂体,按理来说,这躯体怎么都不可能与陆容的DNA极度吻合。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那具躯体的原主人是陆容的直系亲属,要么就是陆容本人。

后者显然不可能。

但前者明明更不可能啊!

连巽叹道:“就是因为这个,才将嫌疑定在陆小姐的身上。加上……我们上报时,特殊部门的柳青山得知了此事,他告诉上级,陆小姐就是特殊部门一部部门部长无相生,并力保陆小姐还在十万大山,让这件事棘手起来。”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无相生对特殊部门有多重要。

陆容就是无相生的消息一出,特殊部门就待不住了,柳青山和魏成松也都插了进去。

这就不仅仅是研究院的事。

因此,上级才会决定派重区S区来。

连巽旁边的陈宇唰地扭过头去,一脸呆滞加震惊。

他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是说就是来说一个比较特殊的人吗?!

这怎么还牵扯到了特殊部门呢??

连神机脸色沉了下去。

柳青山固然是好意,为了陆容着想,可他这样一来,也将陆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因为无相生和齐老,是一道选择题。

这个题,只有抓到那个魂体才能破解。

不然,有直接性证据在,陆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但特殊部门不会肯让陆容出事,齐老又身份特殊,也不能没有个交代,否则和齐老关系有千丝万缕的那些人不好安置。

那么到最后,是给齐老遇害一事交代,还是保陆容,哪个选择都不好把握。

陆容显然也想到这个,深吸一口气,道:“我跟你们去,但我要见齐老,他的……遗体,现在在哪儿?”

陆容几乎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能令自己能够冷静的说出“遗体”两个字。

397.吕湖衣也出事了 连巽看向陆容,道:“在阳城。出事后,齐老的遗体还没有送回京都。徐叔说,要等到您回来再行决定。”

连巽口中的徐叔,就是徐福。

徐福在京都突然听到齐老去世的消息,他放下京都的一应事务,立即赶回阳城去了。

他也不相信陆容会害齐老,坚持要等陆容回去,等陆容见齐老最后一面,再安葬齐老。

徐福见陆容成了众矢之的,他也第一时间就对外公布,陆容就是齐老的继承人,想为陆容说话,然而,他不公布还好,一公布,有不相信陆容会是继承人的,也有说陆容恐怕就是为了齐老的权势财产,才会害齐老,说什么的都有。

这令徐福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要处理京都的事,要处理齐老的身后事,还要维护陆容,几乎分身乏术。

陆容攥紧手。

已是傍晚时分,薄阳斜照,熹微的光亮掠过陆容冷淡至极的眉眼,竟是投下一片心悸的碎影。

连巽瞥见陆容面容上那被她死死忍耐的愤怒与戾气,都觉得心惊,生怕陆容下一刻会失控做些什么。

他不由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神色微凝,给了连巽一个眼神。

连巽立即会意,拉着懵逼到还没反应过来的陈宇往远处走。

连神机等他们走远了,转过身去,身形遮住他们视线里的陆容。

他上前一步,伸手将陆容揽进怀里。

“这件事情会解决的。”

“这是我师父想看到的吗?把我引到十万大山,把她放出来,然后让我面临这样的境地?”陆容突然问。

连神机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半晌才道:“我们会抓住人,给齐老报仇。”

陆容用力闭了闭眼。

连神机便不说话了,在心里叹了口气。

良久,陆容有些沙哑的嗓音传到连神机耳际。

“我之前只有齐老和我师父了。”

“什么?”连神机一怔。

陆容一字一句,声音里带着沉重的冷,道:“我之前以为,齐老和我师父是我最后的亲人,可现在,齐老没有了,我师父……他现在不是了……”

她微微侧头,连神机只能堪堪瞧瞥见她苍凉的眸光,像把经风雪冷萃过的利刃,简直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有的。

连神机因她那一瞬冷漠的目光而有些窒息,一颗心仿佛被人用力扼住,难以跳动,钝钝的疼。

他听见陆容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连神机抱紧陆容,动作极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会弄清楚的。”

不远处。

陈宇一脸茫然,不止他,身边所有S区都人都很茫然。

陈阳拿手肘撞了下连巽的胳膊,“连队,我觉得自己好像眼睛出了问题。”

连巽深深的望着陆容和连神机,心想,这趟十万大山之行,他家三爷应该是得偿所愿了。

总算有件好点的事情了。

他淡淡道:“你们都没看错。回去的路上,对陆小姐客气点。S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三爷不会让陆小姐去的。”

陈宇:“!!!”

……

不久后,陆容稍稍收拾好了情绪,和连神机准备先回阳城。

连犹犹豫豫的。

连神机就直接道:“让陈宇带人先回京都S区上报,过几天,必要的话,我会亲自带人回去。”

陈宇:“!!!”

真的让连队猜中了!

S区向来没有带不回去的人,除非……这人是S区顶头上司的。

连巽毫不犹豫的点头,但看了眼陆容,还是有些迟疑。

陆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听连神机这话,她动作微顿,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连神机问:“你和S区……”

连神机给陆容打开车门,示意她先上去,听到她的问题,面色如常的回:“我退役前,就是在S区服役。现在虽然退役了,但在S区的职位还保留着,名义上,我还是S区的直接主事人。”

连巽个陈宇默默低下头。

不止是名义上。

京都上面的人都知道,S区实际上只有连神机能调动,上级的命令大多数都是要经过连神机的手。

这次若非连神机不在,又事关陆容,连巽也不会带队S区的人来。

陆容看他一眼,目光又移到连巽和陈宇身上。

说不上是意外还是不意外,似乎连神机这样贵重的身份是理所当然,他本该就是如此优秀而耀眼。

陆容就嗯了声,准备上车。

陈宇望着连神机的动作,觉得自己要瞎了,他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老大这副温柔呵护的模样,比S区要解散还稀奇。

然而,就在陆容要上车时,连巽做足了心理建设,小心翼翼的道:“陆小姐,我其实……还有件事想告诉您。”

陆容停下。

她和连神机一同看向连巽。

连巽感觉压力巨大,很头秃的道:“是有关……吕小姐的。”

陆容按着车窗的手顿时收紧,缓缓问:“吕湖衣?她怎么了?”

“她……就在齐老去世的同一天,也受伤了。脑震荡,外加心脏处挨了一枪,被抢救了一天一夜,最后还好被沈少爷救回来了,只是目前还没醒……”

“砰!”

连巽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凭空重响乍起。

连巽和陈宇看过去,天灵盖都麻了。

陆容面前的车门,被她一脚踹的彻底报废了。

如果说齐老的事令陆容怒火中烧,那吕湖衣就是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令陆容戾气翻涌,再难忍受。

陆容呼吸急促,暴躁的想弄死人,一点点攥紧手,咯吱作响,听的连巽和陈宇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连神机眉头紧皱,脸色阴沉下来。

陆容原地走了两圈,突然停下来,看向连巽,声音寒意凛冽:“我和连神机的手机没电了,把你的给我。”

连巽咽了咽口水,连忙翻出手机来,递给陆容。

陆容直接给沈清泽打去电话。

连神机的车显然不能再开了,她就拽出包来,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吉普。

连神机走在她后面,替她拿着包。

陈宇傻眼的问:“她真的……是个姑娘家?”

连巽头疼的说:“行了,赶紧走吧,别耽误时间。”

两人快步跟过去。

一行人准备回市区,连神机和陆容要乘飞机回阳城。

而陆容联系到沈清泽后,才知道了最近发生的具体事情。

知道陆容和连神机要回去了,沈清泽和祁轼安等人简直要喜极而泣,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398.最后一面 陆容和连神机是在凌晨四点多到达阳城机场的。

他们回来的行踪很隐秘,没多少人知道。

祁轼安因为事先已经被告知过了,早早的等在机场里。

看到太久没见的陆容和连神机,他高兴的直接扑上去。

“三爷/小邻居!你们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啊!”

连神机微微蹙眉,揽着陆容往旁边走了一步。

于是后面的连巽猝不及防的被祁轼安扑了个满怀,还差点被扑倒。

“祁少爷,你悠着点。我听连景说,你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怎么休息了,可你这……”

可一点都不像没休息好的样子。

祁轼安连忙站定,道:“还说我,连巽,我看你比我虚好吗,都差点站不住了。”

连巽:“……”

祁轼安又看向连神机和陆容,赶紧问:“对了,三爷,小邻居,你们在十万大山怎么样?还有那个和小邻居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是怎么回事啊?”

闻言,陆容顿了下,看向他:“你不怀疑那就是我?”

“小邻居,那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是你。”祁轼安不假思索的说。

不说别的 时间线就对不上。

再说了,祁轼安是坚信,陆容就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对齐老动手。

虽说,虽说陆容对连神机……

祁轼安动摇了一下,又立马坚定。

不会的,他得相信小邻居。

陆容嗯了声,面色稍缓,抬手压低了帽檐,和连神机往外走。

“边走边说。”

“好。”

祁轼安从连巽手里接过行李帮忙拿着,快步跟上陆容和连神机。

到停车场上车后,由祁轼安开车,毫无疑问的直接去医院。

陆容言简意赅的将十万大山无相村墓底的事说了出来,但没说无相门和她父母的事。

听完,祁轼安和连巽瞠目结舌,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这算什么?

“借尸还生吗?”祁轼安迟疑的问。

陆容摇头,“还要再往深里查才知道。”

祁轼安嘶了声,没忍住朝连神机竖了个大拇指,“三爷,您那位叔叔,真是这个。有这么坑……”

连巽透过后视镜见后座的连神机脸色冷的骇人,连忙按下祁轼安的手,“祁少爷,你还是好好开车吧。”

祁轼安想到连正坤也是陆容的师父,默默闭了嘴。

可又忍不住问:“那DNA鉴定是怎么回事?小邻居,你还有姐妹啊?”

陆容:“……”

连神机微微皱眉,捏了捏陆容的手心,道:“等我回去后亲自做份鉴定再说。”

陆容抿了抿唇,点头。

鉴定出错的可能几乎为零。

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们心事重重的到了医院。

医院已经被封锁住,进出的人很少,住院部一共八层,也只有一到四层还在正常接受病人。

医院院长听说他们来了,吓得连忙出来接他们。

陆容发现,院长她的眼神很明显的不对劲。

他带他们走员工内部电梯上去,齐老的遗体停在顶层,吕湖衣也在顶层,将将从重症监护室里转到普通病房,沈遇年在守着她。

陆容先去看了齐老。

徐福也在顶层,知道了她回来的消息,早早等在电梯口。

电梯门后,陆容看见徐福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徐福一下子老了不少岁,脸上的皱纹多了,头发也白了很多,多日连轴转令他疲惫不已,黑眼圈明显,眼睛里红血丝也多。

看到陆容,他有点哽咽。

“小姐……”

陆容定了定神,走出去,问:“齐老在哪儿?”

徐福看看她,再看向连神机,转过身去,“我带你们去。”

他一直带他们走到走廊尽头拐角,拐过去,就能看到单独置出来的冷藏室。

齐老就在里面,为了防止尸身生变,这两天都是放置在低温环境里。

祁轼安拉连巽停下,说道:“小邻居,你和三爷进去吧,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

陆容低低的嗯了声。

她要进去看齐老,连神机要进去检查,确定有无遗漏的地方,已经再确定齐老的死因。

连神机不放心的看着陆容,微微叹口气,和陆容进去。

徐福也没有跟着。

他们一打开门,寒意就扑面而来。

陆容顿了下,定定看向前面。

空旷的房间内,只有中央位置有张床,齐老就躺在上面,有层白布盖住他全身。

连神机关上门,和陆容走过去停在齐老旁边。

他看向陆容。

陆容盯着白布,没有要掀开的意思,那双极黑的眸子里氤氲着些许雾气,眼尾泛着点红。

室内的低温令她眉眼间仿佛也蒙上层寒气。

“仔细算算,我陪齐老的时间并不算长,还总是气他。”陆容忽然开口。

“上次见面……我竟然不记得了。但我为我父母的事情,朝他发过火。”

陆容的手落在白布上,像是要揭开它,但停在那儿没动。

“我小时候只有齐老。”

只有齐老,对她的好没有夹杂太多复杂。

“不是。”连神机倏地开口,“你小时候还有我。”

陆容抬头看向他。

连神机温柔的笑了下,“你小时候还有我,只是你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带你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将以前的事一一讲给你听。”

好半晌,陆容才低低的嗯了声。

她最后看了眼白布,突然转身。

“我不看了,你检查吧。”

“确定?”

陆容顿了下,说:“我怕齐老离开时候太痛苦,表情也痛苦。”

在这样的事上,她没有勇气。

陆容说完,往门口走。

连神机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他好不容易将小姑娘养圆润了下,现在又收回去了,还更加单薄。

思及此,连神机眼底掠过些狠厉,收紧手。

外面等着的人又听到门开的声音,都很惊讶。

徐福错愕的看向出来的陆容。

陆容将门关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里面的冷意,比冰天雪地更加冻人。

她身形微滞,就看向徐福,低声道:“明日,送齐老去火化,尽早入土为安。”

祁轼安和连巽愣了下。

祁轼安下意识的说:“小邻居,这样的话不好跟京都研究院交代。”

“那又如何?他们不敢跟我要交代。”陆容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他们是不是还以为,我只有靠齐老继承人的身份,才能接管研究院?”

“啊?不是吗?”祁轼安懵逼的接了句。

陆容冷嗤一声。

她从来都不是靠齐老,才走到今天。

没有齐老,没有齐老继承人的身份,她照样能让他们不得不将研究院亲自送到她面前,还得是——心、甘、情、愿。

齐老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一分一毫!

399.全部撤资 在场的人,可能也就徐福更了解陆容。

他比谁都明白,陆容说的话,肯定不只是说说。

徐福沉默了片刻,问:“小姐,那您是真的决定接管研究院了吗?”

“……嗯。”

徐福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从前齐老总是希望陆容能回到京都,接过他的衣钵来,带领研究院发扬光大,只是陆容不希望,她对华国和京都都很排斥。

如今陆容终于愿意了,他却并不感到高兴,相信齐老也不会。

徐福叹了口气,勉强道:“小姐,这段时间,研究院的事,我已经处理完了一部分,晚些时候,我会整理成文件发给您,还有齐老名下所有财产遗物。”

虽说陆容还要去京都配合调查齐老遇害的事,但徐福相信,起码有连神机在,连神机肯定不会让陆容真的进S区,陆容自己也会有办法的。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

她又回头看了眼门,看了会儿,逼着自己收回目光。

“吕湖衣在哪个病房?我去看她。”

祁轼安和连巽面面相觑,道:“从这边顺着过去,拐两个路口就到了。”

陆容静静听完就要走。

她目光从徐福身上掠过,突然停下,问:“徐叔,您这几天住在哪儿?”

“医院。”徐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太忙了,又难以接受齐老离开的消息,索性就直接留在医院里。

徐福和齐老是一样的,活了半辈子,孤家寡人,没什么亲人在。

陆容就道:“回我学校附近的公寓住吧。”

等回京都,她也会将徐福带上。

徐福明白陆容的意思,点点头,温和又慈祥的看着陆容,“小姐放心,我还要替齐老继续照顾您呢,就算您赶我走,我这也是不走的,到时候还望小姐不要嫌我烦才是。”

陆容嗯了声便离开。

祁轼安看着她走远,叹道:“这都叫什么事啊……”

……

陆容很快就找到了吕湖衣住的病房。

她推门进去,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沈遇年压抑的声音:“出去!不是说了谁也别来打扰!”

“是我。”

陆容定了定神,带上门往里走。

她目光径直落在里面的病床上,吕湖衣就躺在上面,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脑门上缠着厚厚几圈纱布,一动不动的。

沈遇年则坐在病床边,能看出挺久没休息了,整个人形容有些狼狈,居然还生出些胡茬,脸色又冷淡又阴沉。

他听到陆容声音,立即转头看过去,面上带着警惕与防备。

陆容脚步顿了下,直接停住,离病床足有两米远。

“我是陆容。”她言简意赅的说。

沈遇年紧紧盯着她,片刻后移开目光。

“清泽说你和连三爷回来了。”

“他人呢?”

“在实验室。”

“怎么说吕湖衣的情况?”

“手术成功,但能不能醒还不确定。沈清泽给了两天。”

陆容就不说话了,沉默的望着吕湖衣。

看着看着,她说道:“我会找到人,给齐老和吕湖衣报仇。”

也不知道是说给沈遇年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沈遇年捂住半边脸,声音越发沙哑:“清泽说阿衣能醒,可我怕。”

陆容喉间发涩,仿佛还能听见吕湖衣叫自己的声音。

她离开前见吕湖衣的最后一面,是在公寓里,吕湖衣隔着一道门问她真的不去和他们一起跨年吗。

如果当时她去了,就能好好的再见她和齐老一面。

就没有不告而别。

陆容用力闭了闭眼,道:“麻烦你照顾好她。安葬好齐老后,我就直接去京都了,怕是赶不及过来等她醒。”

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回来前做的所有规划,全都在这里被尽数推翻。

沈遇年抬头看向病床上的吕湖衣,眸光异常柔和,“这不是麻烦,是我该做的。我永远都会尽自己所能照顾好她。”

陆容又静静的看了几眼,转身离开。

她去问祁轼安要了车钥匙,准备开车回公寓。

祁轼安诧异的问:“小邻居,你不等三爷了?”

陆容摇头:“我们都有事做。”

陆容在公寓里放了些东西,她得回去取。

开车回去的路上,陆容这时候手机已经充满电了,就给柳青山打过电话去。

柳青山显然也在等她的电话,铃声没响几下就被接通了。

对方一惊一乍的声音传过来:“我去!无相,你可算给我打电话了!”

“你为我出面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多谢。”

“嗐,咱俩谁跟谁啊,无相,S区要抓的人不是你是不是?”柳青山连忙问。

陆容嗯了声,“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找一下人。她应该也是玄师,从十万大山出来的,一路到阳城,不可能没有踪迹。”

事实上,陆容完全可以动用天网找人。

但是,在华国境内,显然还是更熟悉华国玄师界的柳青山,更方便找人。

柳青山自然一口就应下来,又忧心忡忡的道:“对了,无相,我要给你提个醒,你这才刚上任特殊部门一部部长,就出了这种事,上面居然有意让杨惊寒回特殊部门。名义上是辅佐你免得出岔子,可我看,要是你真的被确定谋害齐老,上面肯定会动用杨惊寒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程度。”

虽说有他在,杨海平已经不太可能回特殊部门了,但回来一个杨惊寒也隔应啊!

这才过了多久??

陆容皱眉。

杨家都已经被打压的死死的了,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夹起尾巴来做人,怎么杨惊寒还想冒头?

“我知道了,你盯着点杨家,杨家不太对劲。”

挂了电话,陆容又给裴长庭打过去。

她想让柳青山帮着找人,天网也得用,做两手准备。

裴长庭居然也接的很快,“小四,你是不是出事了?”

陆容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手机那头的裴长庭皱眉。

“我之前听老三说你本名叫陆容,就去查了下你,这两天刚收到消息说你出了事。但老三那边联系不上,我们不知道你怎么样。你现在在哪儿呢?你别担心,我和老二打算亲自出面同华国方交涉。”

裴长庭查到,去世的齐老是陆容的长辈。

别说裴长庭不信陆容会这样做,就算这样做了,他也不能让陆容被动了。

天盟出面要人,他就不信华国方敢把陆容给扣下。

“不用,你们别来。”陆容简单跟裴长庭说了遍无相村发生的事,又道:“你帮我找找这个人,看她有没有在G洲露过面,重点放在华国内 ”

裴长庭听完语气都不好了:“跟你长的一模一样,还敢冒充你?!小四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到,迄今为止,就没用天网找不到的人!但你真不用我们帮忙?”

陆容应了声,又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屈指敲了敲方向盘,若有所思,拨出去最后一个电话。

这次那边响了许久才接通,传过来一道困倦的温润男声。

“哪位?”

“我。”

那道男声顿了下,清醒了些,有些诧异:“稀客。”

陆容开门见山道:“我记得京都有齐老在的研究院,所有设备资源资金都是你提供的。”

“嗯,想做什么?”

“全部撤资。”

400.沈家要出事了 这话一出,手机那头的人明显怔了下,彻底清醒过来。

陆容听到他那边有悉悉索索都声音,像是坐起身来。

对方默了默,问:“你知道全部撤资,会有什么影响吗?”

“嗯。”

“确定要撤?”

对方呼吸微滞,有些无奈的笑了声,“看来研究院把你得罪狠了。好,左右我也是和你合作投资的,你说撤就撤吧。”

陆容嗯了声,就要挂电话。

就在她挂电话之前,手机那边的人忽然开口:“研究院的齐老去世了。”

陆容手微顿。

对方淡淡道:“研究院和上级都没有将齐老去世的内情公布,但有点关系的人,基本上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据说齐老是被谋害的,还动用了S区。”

陆容面无表情的听他说完,问:“你想说什么?”

对方没什么意味的笑了声,“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想要怎么处理呢?作为合作伙伴,我总得确保自己之后的合作不会有血本无亏的可能吧?”

对方声音极其平静,什么情绪也听不出,就如同只是闲聊着随便问了句。

陆容按了按眉心,道:“我还出不了事。”

“那我就放心了。”对方语气温淡,“你小心些,我们,京都见吧。”

“嗯。”

陆容应了声,这次直接挂了电话。

她垂眼盯着渐渐黑屏的手机,微微皱眉,直接将油门踩到底,车子风驰电掣般掠过。

……

天亮后,连神机确定齐老的遗体没什么问题后,得知陆容希望齐老尽快火化入葬,就告诉徐福现在可以安排了。

徐福点点头,应下后就去安排后事。

祁轼安和连巽还等着。

见此,祁轼安犹豫的问:“三爷,您和小邻居确定齐老真的能现在火化?”

“不然呢?继续停在那里面吗?”

连神机脱下外面的白大褂搭在臂弯间,另一只手抄进裤兜里,快步往前走。

连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想了想,小心翼翼道:“那这样一来,我们在阳城最快也要再待两天,万一京都S区那边来催陆小姐尽快过去的话……”

连神机瞥他一眼,冷淡的问了句:“S区是改姓了吗?”

连巽闭上嘴不说话了,在心里叹口气。

祁轼安啧了声,“不管怎么样,这要真去了京都,小邻居可有的头疼了。”

他们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沈清泽所在的实验室。

连神机只点了祁轼安跟他进去,让连巽离开,嘱咐他去办些事。

连巽应下离开。

连神机和祁轼安推开实验室的门,才迈进去半步,先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

连神机微微蹙眉。

“我去!沈清泽,你是想把自己呛死吗?!”

祁轼安见实验室里很黑,连忙打开灯,大敞开门散味,又赶紧去将窗户都打开。

连神机皱眉看向里面。

最里面的实验台前,沈清泽就倚靠在那里,他脚边周围地面的烟头多到令人头皮发麻。

突然开灯,沈清泽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缓了会儿才看向连神机,没说话,手指夹着的烟已经快燃完,只剩下猩红的一点。

连神机走过去,淡淡开口:“实验室不许抽烟,打扫干净,出去。”

沈清泽沉默片刻,一开口嗓子哑的能冒火。

“我大兄弟人呢?”

“她回去了。”

沈清泽深吸一口气,将手里夹着的烟扔到地面上,用力踩灭它。

祁轼安过来,嘴角微抽,又指着他青白的脸色无语的问:“你至于吗?又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大事。再说了,你和齐老的感情还不如我和齐老深呢,我都没你这么折腾自己。”

沈清泽倏地抬头,露出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盯着祁轼安。

祁轼安被他的眼神吓得有点怵。

连神机又拧眉,敏锐的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的事?”

沈清泽的目光移到连神机身上。

对视几秒,沈清泽颓废的靠着桌沿,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哑声道:“沈家要出事了。”

连神机顿了下。

祁轼安愣了愣,说道:“你做梦呢吧?出事的是研究院和小邻居,可不是你沈家。再说了,就算沈家真的出了事,现在也轮不到沈家,瞎操心什么?”

沈清泽抿了抿唇,面如土色,好一会儿才道:“我查到了点消息。”

“什么消息?”连神机问。

沈清泽抬眼看向他,“这两天,我老子接触过一个人。”

连神机拧眉。

沈清泽突然手握成拳重重砸了下桌面,喉间发涩,“一个女人,而且……很像几天前出现在医院里,害死齐老,重伤吕湖衣的……”

他这话没说完,却像一个平地惊雷般,瞬间震的连神机心头一跳。

祁轼安呆住,迟钝的反应过来,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说:“你说你老子见过假冒小邻居的那女人??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沈清泽艰难的说,“昨天晚上我打电话回去了,给我妈打的视频电话,我看到沈家里有那个人。”

沈清泽当时以为自己看错了,立马追问他母亲。

他母亲不知道是不清楚那个人是谁,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怎么的,面色如常,把视频电话转过去给他看,正好看到那个人上楼。

沈清泽确认了好几遍。

他吓得连忙让他母亲去问清楚。

他母亲说,那个人是第一次出现在沈家,却和他父亲像是旧相识。

在沈家,他父亲向来独断专横,没人能管他的事。

沈清泽让他母亲转告他父亲,和那个人断绝来往,他母亲也不太敢去。

沈清泽就在实验室抽了一晚上的烟,脑子一团乱,知道陆容要回来,也不敢去见陆容。

他知道以陆容的脾气,本来就有吕湖衣的事横在中间,要是沈家再真的和那个女人往来深的话,沈家会出事的。

连神机看着沈清泽的眼神又深又冷。

片刻,他问道:“人还在沈家吗?”

“已经走了。她没在沈家待多久。”沈清泽勉强的说。

看向连神机,沈清泽苦笑着问:“我怎么办啊?”

沈清泽决定回去弄个清楚,可他还没想好怎么和陆容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沈遇年。

沈清泽离开沈家太久了,对沈家的底细并不十分清楚。

他怕他父亲是不是暗地里做了些什么……

401.顾家撤资研究院 连神机眸色渐深。

祁轼安瞠目结舌的看着沈清泽,道:“沈清泽,你沈家真是……深藏不露啊。”

京都四族里,数连氏最神秘,杨家最招摇,因为杨家之前几乎将特殊部门全包揽下来了。

而沈氏和顾氏两族,沈氏其实也很惹眼,当然这其中有部分原因是沈清泽和沈遇年两兄弟的事早些年在京都上流圈里人尽皆知,然后沈氏又经商,几乎占了大半京都经济行业和命脉。

他们出来没听说过沈家从政或从军,整个就一商人清流,看上去比其他三族干净多了。

是以祁轼安怎么也没有想到,沈老爷子居然和冒充陆容的那个人有关系。

况且,现在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那人冒充陆容,绝不仅仅是一时兴起报复陆容,或者给陆容添堵制造麻烦之类的,背后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重要目的。

如果对方只是单枪匹马,独自一人还好说,怎么都不想像是能闹翻了天的,可一旦和京都四族扯上关系,那就棘手了。

所以祁轼安是真的震惊,沈老爷子那么个不参与京都派系斗争的作风,几十年如一日的搞生意,现在一参与,居然就直接搞了个大的。

祁轼安朝沈清泽竖起大拇指。

“如果我理解的不错,你老子要真干了什么,那就是和三爷、小邻居作对了。那你沈家是真的勇。”

沈清泽听不下去,抬脚就踹祁轼安。

“能不能说点好点的?!”

祁轼安连忙躲过,都不知道是该用同情都眼神看沈清泽,还是该用幸灾乐祸的。

连神机捏了捏手心,蓦地道:“告诉陆容,你自己去说。”

沈清泽身形微僵。

连神机眸底一片寡淡都冷色,面无表情道:“这不能瞒着她。你如果不想沈家有事,担心的该是赶紧弄清楚沈老爷子和那人到底怎么回事。”

沈清泽咽了咽口水,眼一闭,心一横,说道:“我知道了。”

他说完,掏出手机来,紧张的都走成了同手同脚。

在经过连神机时,连神机倏地道:“好好同她说,别刺激她。”

沈清泽看他一眼,沉重的点头:“我明白。”

祁轼安啧了声,“说完赶紧回来打扫卫生,三爷洁癖严重。”

沈清泽:“……”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事??

……

陆容这时候已经用自己特别配置的电脑,登入天网,快速筛选可能有用的信息,希望能找到点那人的线索。

沈清泽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他说完,陆容这边陷入令他窒息的沉默。

他不知道,坐在电脑前的陆容,差点将鼠标捏碎,生生按耐下汹涌的情绪,语气没什么波澜的说:“我知道了。”

沈清泽原本准备好的一大串说辞顿时噎死腹中。

他呆了下,问:“就这样?”

“不然你希望我做什么?”陆容冷冷的问。

沈清泽激灵了下,连忙道:“没有没有。大兄弟,我已经买了今天下午的票,回去我就弄清楚,给你准确的答复。”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

挂了电话,陆容就将搜寻的范围定到京都。

沈清泽说那人离开了沈家,但不会那么快离开京都。

看着屏幕的陆容突然手一顿。

那个人是借助新的躯体还生的,本身并没有任何身份证明,那她从十万大山到阳城,再到京都,是怎么走的?用的什么交通工具?

从十万大山到阳城就不说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她就算抢了别人的车,一路开到阳城,也勉强说的通。

那到京都呢?

要在那么快的时间出现在京都,太牵强的理由说不过去。

而且,她在害死齐老后,就已经有人在最短时间内封锁阳城排查,可她却安然无恙的离开阳城到京都,甚至没人发现她,这不对劲。

要知道封锁阳城的不是普通人,听祁轼安他们说,绝大部分都是连神机的人,训练有素,能力过硬。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悄无声息离开,足以说明……京都上层里,她绝对有人帮她,且地位不低。

首先就能排除连氏和顾氏。

剩下的杨氏和沈氏,研究院,特殊部门,三大区……

思及此,陆容微眯起眼,脸色越冷。

真是如此,那那个人的目的完全不简单。

她能是为了什么?

癸未之变?

可癸未之变都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就算联合了京都上层,她又能改变什么?

陆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猜测。

那人害死齐老,又重伤吕湖衣,这两件事都足以影响到她。对方才重获自由,就算是为了隔应她,也没道理搞出这么大阵仗,这太容易让她被某些人发现了。

但如果她是想让齐老去世的事吸引住所有人,包括她的注意力,好方便自己做真正想做的事呢?

那对方的目的,绝对与她有不小的关系。换句话说,她能影响到对方要做的事的成败。

想到这里,陆容微微皱眉,啪嗒一声合上笔记本。

……

另一边。

徐福很快就安排好了齐老火化的事,然后在送齐老去火化的途中,他将整理好的文件发给陆容,就开始准备齐老的追悼会。

虽说这很突然,但该做的绝对不能缺。

徐福才列完要邀请的人,正要通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给他打电话的人是齐老原先在研究院培养的副手。

徐福微微皱眉,接起电话:“怎么了?”

那边慌里慌张的声音登时响起:“徐先生,研究院出大事了!”

徐福心里一个咯噔。

他下意识就想到,是不是另一派的人趁他回来的这两天,将研究院另一半又吞了不少。

“你别急,先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徐福尽量镇定,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事了,小姐回来,他们的情况会转好的。

然而,他下一刻听到的话,还是令他大惊失色。

“徐先生,今天早上,顾家突然宣布撤资研究院,以后和研究院断了合作,再不往来了!”

“什么?!”

徐福猛地起身,却忘了他现在还在车上,这一起身,他直接撞到头,失态的令前面的人愕然回头。

手机那头的人还在急急说道:“顾家向来是全资,研究院本来还有一批新型设备要到,现在没法到了,好几个重型项目也临时中断,没办法继续下去!”

402.顾其华 徐福脸色顿变。

对方口中的顾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正是京都四族之中的那个顾氏。

顾氏与其他三族不同,书香世家,家学渊源,顾老爷子夫妇更是学术界的泰斗,地位非常重,是以当初研究院是再三诚心邀请过他们的。

但顾老爷子夫妇无心研究院,年纪大了,更想退下来颐养天年,当初就并没有答应研究院,也没再去旁的机构。

可他们没再过多插手,并不代表顾家就止于此,反而是他们夫妇之子顾其华。

顾其华没有走父母的学术路,转而经商,虽是如此,却也没有没了顾家的声名,还将顾家带的更上一层楼。

因为顾其华是个非常出色的经商天才,接过顾家家业来没几年,就将顾家发展的更上一层楼。

若说沈氏占了京都一半的经济行业和命脉,那另一半,就是顾其华占的。

这指的是顾其华本人,并不是顾家。

而顾其华没有走顾老爷子夫妇的路,也曾引得学术界无数人为之扼腕,但顾其华从来没有动摇过。

后来,顾其华又以顾老爷子夫妇的名义,愿意出资帮助研究院的发展,且分毫不收,这令学术界的人渐渐的就没再提过顾其华没有继承父母衣钵的事。

可以说,在京都,顾其华与连神机、沈遇年和杨惊寒齐名,却是他们当中最低调的那个,但没人会小看他。

尤其是研究院。

这么久以来,研究院和顾氏的合作越来越深,这也就导致顾氏慢慢的成了全资与研究院合作,且是唯一一个。

这也就导致,突然撤资,对研究院的影响绝对无法估计,甚至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影响研究院的运行。

徐福神情凝重,沉声道:“我知道了,你转告研究院的人,先不要慌,联系顾家弄清楚为什么要突然撤资。”

顿了顿,徐福又立马道:“还有,也不要再寄全部希望给顾家,准备联系其他投资人。我会再想办法。”

说完,徐福就挂了电话,然后立马给陆容打了过去。

没响几声,陆容就接通了,徐福急急说道:“小姐,研究院出事了,一直与研究院合作的顾家……”

“我知道。”

手机那头传来陆容淡淡的声音。

徐福的声音一下子卡壳:“您……您知道??”

那头的陆容似乎是在忙着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会儿才说道:“不仅是顾家,也不会有别人敢同研究院合作。”

徐福顿时呆住,猛然反应过来。

“小姐,顾家突然撤资,该不会是……您?”

“嗯。”

徐福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傻眼了。

投资对研究院非常重要,虽说研究院有国家扶持,可研究院的项目都是烧钱的,国家的扶持补助有时候根本不够,所以就有了和他人的合作。

以陆容说的话,没人敢同研究院合作,那对研究院来说,将是非常严重的境地。

当然也不至于立即对研究院造成危害,但多个项目无法进行,每拖延一天,对研究院都是巨大的损失,这种损失,研究院耗不起。

徐福几乎是很快就明白过来陆容的意思。

齐老死后,研究院里争的人前仆后继,又没多少人肯在这种节骨眼上承认陆容继承人的身份。

他出面,固然能推陆容到那个位子上,拿过研究院的继承权,可到底比不上那些人向陆容低下头来,不得不“甘心情愿”求着陆容接管来的痛快。

徐福沉默了。

这是陆容能做出来的事,他信。

可问题是……

“小姐,您和顾家是怎么……”徐福觉得难以置信。

那可是顾家,可是顾其华啊,怎么会和陆容认识呢?

陆容在电话那头哦了声,极其平静的说:“之前认识都一个玩股的朋友。”

顿了下,她嗤道:“顾其华投资研究院的东西里,有五成都是我的,就算他不撤,我撤资,结果也一样。”

她只是让顾其华给她管着而已。

徐福迟钝的反应了下,慢慢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您……您那么……”

有钱吗??

那边的陆容显然在忙,问:“还有别的事吗?”

徐福下意识的答:“没……没有了。”

陆容嗯了声,“这事儿您不用管,研究院的人要是找您,您让他们来找我即可。”

话落,陆容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徐福听着传来的“嘟嘟”声,一脸茫然。

他回想着陆容方才说的话,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有点卑微的想法。

他和齐老不知道,陆容居然这么有钱,那陆容还看得上齐老留给她的财产吗?

……

下午,连神机在实验室终于赶出来鉴定报告。

报告显示,那人和陆容的DNA,的确极其相似。

对方还和陆容长的一模一样。

这无论怎么看,都叫人很难不往那人和陆容可能就是双胞胎的方向上想。

连神机皱了皱眉,翻出手机来编辑短信。

刚发出去,实验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祁轼安冲进来。

“三爷,大事件,大事件!”

连神机被吵的皱眉,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祁轼安一眼。

祁轼安察觉到,连忙关好门,放轻了动作。

“什么事?齐老的追悼会安排好了?”

“不是不是。”祁轼安快步走到连神机身边,震撼的说:“顾其华!他早上突然撤资研究院,研究院的人好不容易联系上他见面了,结果您猜怎么着,顾其华说,研究院的人找他,还不如找小邻居来的有用!”

连神机身形微顿,方转过去的身立即转过来,微眯起眼,目光幽深且沉。

“顾其华和陆容认识?”

“不知道啊!所以我这想着您还在忙活,赶紧来告诉您一声,奇了个怪了,顾其华那人,自从瞎了之后就孤僻的很,就没见他私下同哪个来往过,孤家寡人的,怎么会认识小邻居呢?”

没错,堂堂顾家的继承人,早些年出过一场车祸,醒来后就失明了。

祁轼安对顾其华印象很深,主要是顾其华不像杨惊寒那样招摇又惹眼,顾其华低调的在京都名流圈里像个另类,而且不近女色,很少同别的世家子弟来往,干净的叫人难以置信。

边说,祁轼安还情不自禁的偷瞄了眼连神机的头顶。

好像……有点原谅色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他目光的连神机:“……”

403.让他们等着 祁轼安眼见连神机的俊脸迅速黑了下来,赶紧干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

“三爷,那个……您要不要去问问小邻居呀?”

祁轼安自觉,他肯定是没什么立场和身份问的,三爷就不一样了,这从十万大山回来,一看他们的状态,明显是修成正果了呀!起码三爷已经转正了。

嘿嘿。

连神机凉飕飕的瞥他一眼,淡声道:“不必。”

“啊?您不好奇吗?”祁轼安吃惊的问。

连神机回过身去,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放到一边,淡淡道:“没有必要。”

陆容想告诉他的时候,自然会同他讲。

祁轼安挠挠头,费解的看着连神机。

连神机头也没回的道:“既然你这么闲,去帮徐叔准备追悼会。”

由于陆容和连神机还要回京都,齐老的追悼会不仅办的急,还很仓促,多些人手帮忙,也好忙的过来。

祁轼安见连神机是真不打算问了,只好惋惜的应道:“好吧。”

可他是真的好奇啊。

祁轼安转而又道:“噢,对了,三爷,多亏顾其华突然撤资这动作,研究院得到齐老要火化的消息,本来是要追问的,结果现在他们以为顾其华忙的焦头烂额,不得不先将齐老的事情放一放。啧,等他们有精力管的时候,齐老的追悼会都办完了。”

连神机刚拿起手机,听到这话,手顿了下,眸光极深,喜怒难辨,连带着空气里的温度也下降了些。

祁轼安丝毫未觉的说道:“估计等小邻居到京都,是不是得专门抽出时间去感谢顾其……”

“祁轼安。”

连神机突然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啊?”

连神机缓缓回过身去,面无表情的盯着祁轼安,“既然你这么闲,回京都后,你可以去S区了。”

祁轼安瞳孔地震:“!为为为……为什么啊?!!”

祁轼安很有自知之明,不会觉得连神机把他扔进S区,是想让他空降接过S区。有连巽在,哪儿轮得到他?

而且,他要进去,就他这副身子骨,不脱几层皮,都对不起S区的凶名!他进去了还能出来吗?!

连神机冷笑一声,“你不是闲吗?”

“!!!”

祁轼安头皮发麻,不敢说下去了,立马告辞。

他走后,连神机又想起他非常说的话,眉眼间都仿佛漫上一层躁意。

这时,连神机的手机突然响了下。

他垂眼看向屏幕,上面弹出来一条消息。

“回盟主,时自秉夫妇当年只生有一个孩子。”

看到这条消息,连神机慢慢皱起眉头。

一个?

那和陆容长相DNA皆相似的那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难不成,时自秉或者是戚兰若,有不为人知的兄弟姐妹?

……

徐福有了祁轼安的帮忙,很快就将追悼会的一应事务初步安排好,定在后日举行。

而追悼会结束后,陆容和连神机不会停留,直接去机场赶去京都。

傍晚,徐福赶回公寓,想和陆容说追悼会的事。

他过去时,陆容给他留了门,他就直接进去。

陆容就在客厅里打电话,徐福方要同陆容打招呼,又听到厨房里有声音。

徐福便先去了厨房看,没有打扰陆容。

果不其然,他在厨房看到的是连神机。

徐福赶紧道:“连先生,我来做饭吧。”

“不必。”

连神机围着围裙立在案板前切菜,身子颀长,骨相俱佳,哪怕徐福早就习惯了连神机会下厨这件事,乍一看还是有些不适。

因为连神机那双手实在是矜贵了,万一磕着碰着哪儿,徐福想想都心惊胆战。

徐福被拒绝了,回头看向客厅。

心想,要不是陆容,连神机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洗手作羹汤。

连神机切完菜,回头礼貌的对徐福道:“徐叔,您去休息吧,我一很快做完。”

徐福有点受宠若惊。

他心里也明白,连神机待他如此客气,是因为陆容。

徐福便应下。

想了想,他实在闲不住,给陆容洗了些水果拿过去。

不过陆容没吃,她打完电话,就回书房忙去了,直到连神机做好饭,去敲书房的门。

徐福忍不住道:“连先生,小姐在忙的时候,不大喜欢被打扰……”

话音未落,陆容开门了。

连神机立在门口,说:“吃完再忙。”

陆容鼻翼微动,在诱人的饭香与身后的急事间犹豫了半秒,就嗯了声,被连神机拉去洗手间洗手准备吃饭。

回到饭桌前,连神机看到徐福,这才想起来,问:“徐叔,您刚才说什么?”

徐福默默咽回话,“没什么。”

三人坐下吃饭。

但徐福也没吃多少,电话就响了,他看了眼,直皱眉,不得不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再回来时,徐福一脸纠结的说:“小姐,是研究院的。”

徐福不知道陆容究竟做了什么,这一天下来,研究院的人居然还真的一个合租方都没找到。

就……很神奇。

陆容哦了声,微抬下巴,“先吃饭。”

徐福闻言,按耐着好奇坐下。

这顿饭吃的相当安静。

徐福本来忧心忡忡的,但不知道是被陆容淡淡的态度感染,还是怎么着,他居然也越吃越镇定,还心想,连神机的手艺是真的厉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

吃完饭后,连神机收拾了桌面。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问:“研究院的人想见我?”

徐福点点头。

研究院的人拉不下那个脸,跟他说的是,让他先问清楚陆容究竟什么意思,再带陆容回去。

徐福觉得很可笑。

都到这种地步了,研究院的那帮人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以为陆容跟他们似的稀罕研究院。

其实不是。

要不是因为他们在齐老刚去世,就争的那么凶,一点都不顾及齐老在天有灵,陆容压根不会想理研究院。陆容之前都从来没想过碰研究院。

陆容嗯了声,淡淡道:“让他们等着。急?憋着。”

连神机屈指敲了敲桌面,眼帘微垂,不经意似的问:“容姐,你和顾其华……挺熟的?”

陆容眼皮子跳了下,看向他,慢吞吞的说道:“玩股认识的。还行吧,主要是合作关系,私下不熟。”

“那你回京都后,打算自己去见他吗?”连神机微微一笑,继续问道。

“带你。”陆容脱口而出。

连神机的神情就更加温柔,捏了捏她的手心,说道:“嗯,我知道,容姐最让人放心了。”

徐福:“……”

他感觉自己的老眼要瞎了。

404.信函 晚上。

京都。

截止到八点之前,齐老追悼会的邀请已经准时送到了密切关注的人身上,尤其是研究院和特殊部门的人。

接到邀请的人无一不震惊。

齐老居然在阳城就已经火化准备入葬了,这是不打算回京都了吗?要知道以齐老的身份地位,国家其实早就给齐老安排好了位置极佳的墓地。

关键的还是谁来举办主持这个追悼会,基本上就能代表接任齐老的身后物。

一时间,众多人物皆心思各异,既考虑齐老去世后会带给京都的变化,又在想传闻中齐老的那个继承人。

据说还是特殊部门的那位无相生。

这要是上了位,日后研究院和特殊部门岂不是要合到一起了?

对京都来说,这绝对是大事。

心思更多的却又在犹豫要不要去阳城参加追悼会,他们实际上参加的不是追悼会,还有自己的立场,去了就会被外人划进去,可要是站了队,万一站错了怎么办?

对于京都的许多人而言,这注定是个难眠夜。

特殊部门亦如此。

81号街路几乎通宵达旦,黎明的曦光划破天际时,喧嚣才将歇。

柳青山带着自己的副手在特殊部门熬了通宵。

堪堪将手里头的事都做完后,他看眼陆容给他发的邀请,直接起身。

“走,现在赶飞机还来得及。”

对面几乎瘫在沙发上的男人一下子瞪大双眼,“大哥,咱们刚连轴转了两天啊!您都不休息休息的吗?”

“休息个屁。”

柳青山将挂在一旁的衣服撤下来,扔到男人身上,“今天齐老要举办追悼会,我得去给无相撑撑场子,不能让研究院的那帮老东西给无相脸色看。”

男人一把捂住了脸。

“大哥,不是我说,就无相那个性子,谁能给她脸色看啊?无相身边不是还有连三爷吗?有他在,用得着咱们吗?”

“怎么用不着?”柳青山没好气的说,“连三爷是连三爷,特殊部门是特殊部门,现在无相可是特殊部门的人,就该特殊部门给她出面。”

不然,再这么下去,柳青山都要操心陆容能不能将一部部长的位子给坐下去了。

男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哥,您又不是不知道,研究院都出事了,无相好像和顾家还认识。就冲这个,研究院的人就算去了,也不可能给无相甩脸。”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认命的撑起身,扯过衣服来穿上,打了个哈欠。

“那走吧,我就知道您老要去,早订好机票了。早去早补觉。”

两人一并出去。

没曾想,才出去,就迎面碰上了副局魏成松。

柳青山顿住,见魏成松朝他步履匆匆的走过来,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等人到身边,他才开口道:“魏副局找我是有事?”

魏成松看见柳青山,出奇的松了口气,目光从他旁边人身上扫了眼,道:“柳局和叶部长这是要离开特殊部门?去哪儿?不会是阳城吧;”

柳青山没想到魏成松居然问的这么直接,目光微异,暗自思忖着魏成松这话的意思。

他身边被称作叶部长的男人神色一闪,立即笑着说道:“副局真是好眼力。怎么说,在阳城的也是我们兄弟无相,怎么能不去呢?”

他正是特殊部门现任二部门部长叶晋,跟着柳青山从青山居过来的人,是柳青山一直以来的得力助手。

此时,叶晋与柳青山交换了个眼神,问道:“看副局这来找我们的意思,莫不是想与我们一道去?也是,之前副局是也力保无相的,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呢。只不过——”

他话音一转,委婉道:“特殊部门不好没有主事的,我家局长走了,您要也不在,万一出了事,怕是没人主持大局。”

魏成松哪里听不出对方的意思。

青山居虽然加入了特殊部门,与特殊部门合而为一,但实际上,青山居的人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融入过特殊部门,柳青山和叶晋更是因为他与杨海平共事多年,并不信他,多番防着他。

他们不想让他去,不就是怕他会找机会拉拢无相生?

其实没有必要,魏成松只会站在特殊部门的位置上考虑,只要是对特殊部门好,魏成松并不会去管无相生到底是青山居的,还是能完全属于特殊部门。

魏成松就摆了摆手,说道:“难为两位如此为特殊部门考虑,我来找两位确是有事,不过不是想同你们一起去。”

柳青山与叶晋微微诧异。

“那是为了?”

魏成松神色郑重了些,拿出一份密封的信函。

看到那信函,柳青山和叶晋脸色微变。

只见那信函白底银纹,边缘用蓝边勾勒出植物花草的图纹,中央是个太极双色玄鱼图案,整体看上去简约又大气。

柳青山也是在加入特殊部门之后,才知道特殊部门的某些秘辛。

其中就包括这信封。

柳青山神色微凝,问:“上面怎么会突然发这个?”

魏成松没说话,只是递给柳青山,让他先看。

柳青山定了定神,接过来拆开。

里面是一张很薄的纸,上面字迹廖廖。

但柳青山拿出来之后,看到上面的内容,心里一个咯噔。

“这……”

他猛地抬头看向魏成松。

魏成松显然已经知道上面是什么内容了,沉声道:“这次不是我们想保无相就能保的了。上面有令,将无相带回来,不要惊动别人。”

柳青山脸色都青了:“这不可能!无相出身阳城陆家,和十八年前的……不会有关系!”

“这不是你说没关系就能没关系的事。”

魏成松叹口气,拍拍柳青山的肩膀,“这是上面的命令。青山啊,你现在是特殊部门的局长,要以大局为重,服从上面的命令。这也是为无相好。”

叶晋惊疑不定的看着柳青山。

柳青山额角青筋直跳,偏过头去盯着魏成松,问:“那为什么要我去带她回来?我不去了。这种事我不做,吩咐别人去!”

他转身就要回办公室。

但被魏成松给拉住。

魏成松沉声问道:“如果换成了其他人,你觉得能悄无声息的带回人吗?今天是齐老的追悼会,你应该不想看到追悼会出什么事吧?”

柳青山唰地转过头去盯着魏成松。

半晌,他目光落在手里的信函上,低声骂了句操。

早知道特殊部门有这种事,他当初就不应该进来!

405.你陪一个人去阳城 与此同时。

杨家。

客厅里,气氛无比紧张,佣人们都缩在一边,保镖们也都低着头盯着地面,努力冲当隐形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沙发那里,周围的地上已是一片狼藉。

在又泄愤似的将一个靠枕砸到保镖身上后,杨汝清实在忍不住了,扑到另一边单人沙发前,抓着杨惊寒的胳膊,生气的说:“哥,我要出去!我在家里待够了!!”

杨惊寒正在浏览手里的文件。

杨汝清高分贝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他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你跟我说没有用。”

这话令杨汝清顿时就蔫了,瘪着嘴委屈的说道:“可爸都把我关在家里一个多月了!也该关够了吧?”

她见杨惊寒还是没有半分动容,立马晃着他的手撒娇。

“哥,你帮我去跟爸求求情嘛,我再在家里待下去,我会发霉的!现在我每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感觉自己都瘦了一大圈,你忍心看你最可爱的妹妹香消玉殒吗?”

杨惊寒听的眉心突突的跳。

随后,他终于将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杨汝清身上。

杨汝清巴巴的看着他,努力挤出眼泪来装可怜。

然并卵。

杨惊寒冷酷无情的拆穿她:“吃不好?佣人们从你房间里收拾走的外卖,给你做的饭菜都喂狗了吗?睡不好?昨天晚上是谁叫也叫不醒的?”

说着,杨惊寒抬手捏了捏杨汝清脸颊,挑眉问:“你要是瘦了,这肉是怎么长出来的?”

杨汝清窘的立马拍开杨惊寒的手,双手叉腰叫道:“我不管,反正你就要帮我跟爸求情!你是我哥,你就得听我的!”

杨惊寒拧眉,“你当我不知道你想出去做什么?”

杨汝清咬牙切齿的道:“我就是要去找陆容那个贱人出气!她把我们杨家害成今天这样,凭什么能毫发无损?再说了,我问你跟妈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又不跟我说,我也不敢问爸,那我就自己出去嘛!”

还有……

杨汝清脑海里忽然闪过连神机的样子。

她脸一红,不说话了。

杨惊寒看她那样,哪里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不禁眉头皱的更紧。

方要说什么,外面传来车子驶进的声音。

杨汝清脸色顿变,立马变怂:“完了完了,爸跟妈回来了!快快快,你们赶紧收拾啊!”

周围的佣人们看到杨惊寒也示意,不敢耽搁,连忙清理杨汝清造的果。

他们这不是第一次了,速度非常快。

但是还是没能在杨海平和杨夫人进来前先收拾干净。

刹那间,所有人都觉得空气里的温度都好像低了几个度,大气不敢出一个。

杨海平看到客厅里的状况,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杨汝清害怕的躲杨惊寒身后,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杨惊寒微微叹口气,放下文件起身,淡淡道:“我做的。”

杨夫人眼观鼻鼻观心,连忙道:“没事没事,惊寒,你爸爸正好找你有事,你赶紧跟他上去吧。”

她说着,用手肘碰了下杨海平。

杨海平不好对自己的妻子发火,瞪了眼杨汝清,抬脚沉步走向楼梯。

杨汝清松了口气,又小声道:“哥,你记得给我求求情啊。”

杨惊寒瞥她一眼,没应下,也没拒绝,跟着杨海平上楼。

一进书房,杨惊寒才将门关上,杨海平就道:“我已经联系了特殊部门的上面,没多久,你就能回特殊部门继续任职了。”

杨惊寒漠然看着杨海平,眼中没什么温度,淡淡嗯了声。

可能是他的态度太平淡,杨海平回过身去皱眉看他:“怎么,不愿意回特殊部门?”

杨惊寒眼帘微垂,遮住眼底的阴翳,公事化的回答:“无相生就是陆容。有陆容在,我回不去。”

得知无相生就是陆容的消息,杨家是最震惊的那个。

但没办法,人都得罪完了,仇也结了。

杨海平咽不下被挤出特殊部门的气,之前都盯上沈家了,原准备先将沈家的气给出了,好在没多久,杨海平就查清楚,沈家也是被人当枪使,这才暂且按耐下来。

能将沈家当枪使的人,又能是什么简单角色?

可杨海平是决计不可能作罢的,一直在等机会,陆容出事就是他盯上的机会,他甚至还将水搅的更浑。

思及此,杨海平嘴角微扬,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她在特殊部门待不下去了。”

杨惊寒微怔。

杨海平慢悠悠的道:“她是无相生,特殊部门就费尽心思的和研究院争人,还为了她舍了杨家,但如果,她是当年时自秉夫妇之后呢?”

杨惊寒倏地抬眸看向他,眼底闪过丝难以置信。

知道时自秉夫妇以及十八年前癸未之变的人不多,但特殊部门的高层是绝对清楚的,只是不清楚当年始皇陵内发生的事而已。

杨海平冷笑道:“上面当年想方设法想要始皇陵里的东西,没想到时自秉夫妇宁愿死,也不想交出来。没关系,他们不在了,还有他们的女儿,上面根本不信,时自秉夫妇会不将那么重要的东西留下来。”

杨惊寒忍了忍,没忍住问:“上面是怎么确定陆容是时自秉夫妇之后的?万一弄错了呢?”

“不可能。”杨海平笃定的说,“这是上面从一个不可能出错的人身上得到的消息。如果我猜的没错,上面已经下令给柳青山和魏成松,要他们带陆容回去。而你——”

他看向杨惊寒,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杨惊寒怔了下,皱眉问:“爸,您要我趁这个机会立功?”

柳青山和陆容是至交,不会愿意去抓陆容来的。

同样,特殊部门也不会允许时自秉的女儿任职特殊部门。

如果他利用这个机会去将陆容带回来,他可能又会重新进入上面眼里,柳青山要是不去,上面也会对他生出异心。

但是……

杨惊寒面无表情道:“陆容是无相生,不是个能任人拿捏的东西,而且她身边有连神机。连神机非常难对付。”

杨海平听完,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你要做的不是这个。”

“什么?”

杨海平走近杨惊寒,语气森然:“你不需要出现在特殊部门面前。我已经给你订好机票,你陪同一个人去阳城,别叫人发现。她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所以你暂时不用回杨家了。”

杨惊寒对上杨海平阴沉的眼神,猛然心头一跳。

杨海平嗤了声。

他是想拿回特殊部门不错。

但他杨家更想要的,从来不是特殊部门。

今天的追悼会,注定办不下去!

406.追悼会 阳城。

陆容没睡多久便起了床,洗漱完后,与连神机、徐福去了医院。

她先去看了吕湖衣。

见吕湖衣还是没醒。但情况在好转,陆容就嘱咐了沈遇年几句,准备离开。

沈遇年要守着吕湖衣,便没法去追悼会。

见着陆容,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就问:“清泽呢?”

陆容要走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他。

反应了几秒,陆容才明白过来,沈清泽并没有将沈家可能与那人有关系的事告诉沈遇年。

陆容沉默片刻,目光移到病床上的吕湖衣身上。

看了几眼,她说:“沈清泽有别的事。你不用担心吕湖衣的情况,我和连神机虽然都去京都,但我已经请了最好的医生来负责吕湖衣,她会好好的恢复的。”

沈遇年敏锐的察觉到什么:“清泽短时间内回不来?他去哪儿了?京都?”

陆容也没指望沈遇年真的什么都发现不了,淡淡点头。

沈遇年就不说话了,好半晌才问了句:“沈家出事了?”

他问这话时,背对着陆容,陆容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只听得他语气非常冷漠,像是在问一个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陆容言简意赅道:“不清楚,要过几天才能确定。你继续陪着吕湖衣,我先走了。”

沈遇年嗯了声。

陆容转身离开,也没注意到沈遇年瞬间握紧的手。

离开后,陆容就去找徐福和连神机。

齐老的骨灰还在这家医院里,要等合适的时间到了,送去追悼会现场,然后再送去选好的墓地。

实际上,齐老的骨灰应当被送往京都,葬在京都。

但徐福说,齐老被京都困了大半辈子,他不想死后还被困在京都。

于是陆容和连神机一商量,以最快的速度在阳城选好墓地买下,将齐老葬在这里。

不出意外,这过程里,徐福接到了来自京都的很多电话,都要求他将齐老送回去,不过对方一听连神机和陆容在,就没说什么了。

前者是不敢惹,后者是后台大,更不敢惹。

他们就这样单方面顺利的定好。

差不多到时间了,祁轼安和连巽开车来接他们。

见到连神机,连巽道:“连景回来了,我就让他先去追悼会现场准备接待来客,一会儿过去就看见他了。”

连神机微微颔首,转头看向陆容。

他们一直觉得,该由陆容捧着齐老的骨灰。

陆容朝连神机点点头,一身黑色的衣服更显身形单薄,眉眼冷冽浅淡。

徐福看着她,欲言又止。

一行人坐上灵车,朝着追悼会现场而去。

路上,连神机突然想起什么,不经意似的问陆容:“阴阳回车马,你现在……能用了吗?”

陆容愣了下,看向他。

她以为连神机是想像之前山神庙那晚,让她用这个给齐老祈福,但是……

陆容迟疑了下,说:“齐老亡故,不适合用这个。”

连神机沉默了下,又问:“那你现在能用了吗?”

陆容没说话,垂眼看着怀里的骨灰盒。

其他人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向他们。

祁轼安直接问:“三爷,您说的是什么啊?”

连神机定定看着陆容,心口突然有点堵,钝钝的难以呼吸。

他收回目光,靠着椅背,没什么表情的淡淡道:“没什么,开你的车。”

祁轼安与连巽面面相觑,没敢再说什么。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下意识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注意她视线,笑了下,捏了捏她的手心,道:“没事,齐老不需要这个。”

陆容想,连神机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但是……

陆容顿了顿,还是认真的解释道:“我情况特殊,很多玄术,我不是用不了,而是……不能用。”

她这个身体不能用。

连神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陆容的意思,嗯了声,没说什么。

车厢里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到现场事,那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不过基本上都是工作人员。

连景迎上前,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对连神机道:“三爷,我收到消息,今日S区的人也来。”

连神机皱眉:“不是让他们在京都老实待着吗?”

连景挠挠头,说:“我也不清楚。”

祁轼安和连巽不自觉看向陆容。

而陆容非常淡定的抱着齐老的骨灰盒走进正堂,将其放置在案台上后,点了三根香鞠了三个躬,又一一摆上贡品。

这才道:“来就来吧。”

陆容眼皮子又跳了下,像是不好的征兆。

但没关系,再不好的,她都已经经历过了,不至于再发生什么让她措手不及的事。

其他人面面相觑。

连神机皱了皱眉,叫连巽和连景到一旁,吩咐了几件事。

没多久,第一批客人就来了。

不是京都的人,而是陆容的同学,温安安、苏梦和杨晓雯。

杨晓雯在不久前就已经出了院,还拄着拐杖走,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们都是才听到齐老去世的消息,担心陆容,问陆容要了地址,过来祭拜。

陆容想着齐老生前似乎也很喜欢她们三个,便没拒绝。

时隔多日再见陆容,温安安三人差点掉眼泪。

她们认认真真的祭拜过后,温安安没忍住,问陆容最近她做什么去了。

“私事。”

“那……”温安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吕姐姐在哪儿呢?我能见见她吗?”

苏梦和杨晓雯也看向陆容。

自从吕湖衣网上出事后,她们其实都没再见过吕湖衣。

温安安是最执着的,一直心心念念想见人,奈何总也寻不到机会。

陆容顿了下,摇头:“她现在不方便,以后再说吧。”

“那好吧。”

温安安失落的低下头。

没多久,又来了不少人,其中有江建林一家,还有孟德海一家,孟陵明也在。

孟陵明知名度太广,他一出现,就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苏梦瞪大双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掐了下杨晓雯的胳膊:“我我我……卧槽!那是孟陵明不错吧?!”

杨晓雯和温安安都是傻眼的,呆在原地。

她们一眨不眨看着的孟陵明走到了陆容面前,朝陆容恭敬又很客气道:“陆小姐,节哀。”

三人:“!!!”

她们还没回过神来,又见江子辰跟着江建林走到陆容面前,在江建林同陆容打完招呼后,对陆容道:“好久不见,你……你最近还好吗?”

三人震惊极了。

她们没见江子辰对陆容这么的……低声下气过。

江子辰是眼睛出问题了吗?

在他面前的可是陆容,不是陆知涵啊!

陆容没看江子辰。

在她身边的连神机直接握住她的手,淡淡道:“有我,她很好。江局,你是来祭拜的吗?”

江建林脸色一僵,干笑着连忙拽不太情愿的江子辰走。

陆容觉得连神机好像情绪不太好,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她手机忽然响了下。

是柳青山的消息。

“——无相,我在外面,你一个人出来下。”

407.金三角暗盟 看到这条消息,陆容怔了下。

连生注意到,问:“怎么了?”

陆容朝他晃了下手机,说:“柳青山来了,但他没进来,让我出去见他。”

连神机听的有些疑惑:“你让他进来不就是看?一会儿研究院的人也要来,他估计是想代表特殊部门给你撑场子。”

陆容觉得也是,可能柳青山也有别的事。

就道:“没事,我出去看看他有什么事,你先和徐叔替我接待下来这里的人。”

连神机点头。

陆容便抬脚往外走。

祁轼安放下东西回来,见着陆容出去,诧异道:“小邻居怎么出去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连神机微微皱眉,没说话,心底却突然有点不适,就跟要发生什么似的。

他压了压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淡声道:“没什么。等会儿人来的多了,你和连巽注意些场上的人,以防出现什么意外,连景随我同徐叔接待下面要来的人。”

连巽和连景听见,立马应了句是。

祁轼安笑嘿嘿道:“放心吧三爷,这能出什么事啊?肯定好生生的。”

……

外面。

陆容顶着众人的目光出去,外面的人就少的多了,她在路对面看到了柳青山的车。

车牌号是京字开头,挺低调的,但叶晋就立在车前。

陆容认得叶晋,她之前在柳青山那里见过他。

她抬手压低帽檐,双手抄进兜里,穿过马路走过去。

叶晋其实也见过陆容。

但不管见陆容多少次,叶晋永远吃惊于陆容的年纪与能力,除了陆容,他没见过还有谁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成天字级玄师。

陆容有嚣张的本钱和底气,值得他敬重。

此刻,叶晋看陆容的目光里又极其复杂。

等陆容走到面前,他张了张口,百味杂陈的叫了声二当家。

不是一部部长,也不是无相生。

他是以青山居的人的身份。

陆容敏锐察觉到叶晋有点奇怪,瞥他一眼,见他接着就为他打开后车门,也就没说什么,直接进了车里。

柳青山坐在后面,正闭目养神。

听到声音,他睁眼看向陆容,片刻,对着坐进驾驶座的叶晋开口:“走。”

叶晋嗯了声,驶动车子。

“等等。”陆容皱眉开口,“柳青山,你要做什么?去哪儿?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

柳青山闭了闭眼,额角青筋直跳,连好不容易得见陆容的欣喜,都没得一干二净。

他一咬牙,干脆将信函从兜里掏出来递给陆容。

前面的叶晋唰地回过神来,看到柳青山这样做,冷汗立马流下来了。

陆容将他俩的反应尽收于眼底,皱眉拆开信函,看到里面内容。

——“带时自秉之后陆容去金三角,不得声张。”

陆容瞳孔微缩,神色骤然转冷,倏地抬眸看向柳青山,眸光犹如经风雪冷萃过的利刃。

柳青山天灵盖都麻了。

他声音有点哆嗦:“金三角,指的是紧临G洲的独立区,那里是国际罪犯的天堂,还有一座秘密的重型监狱。”

“我知道。”

陆容面无表情的说。

“这是哪儿来的?”

她问柳青山给她的东西。

柳青山却是先问道:“你真的是时自秉的后人?”

陆容顿了下,到底点了头。

柳青山的身体一下子没了力气,瘫靠着椅背。

“完了,无相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我上任特殊部门局长没多久,魏成松就给了我绝密档案室的权限,让我尽快熟悉。然后我在里面看到了十八年前癸未之变的记载,核心人物就是时自秉。玄师界有几个不知道癸未之变的???”

“为什么……你偏偏和他会有关系?!”

柳青山紧紧抓着头发,粗矿的面容上都多了点沧桑,苦笑道:“无相,你既然知道金三角的秘密监狱,那你知不知道秘密监狱的管理人,也是金三角的管理机构,暗盟?”

陆容手顿时收紧,车里温度似乎瞬间下降到零点。

柳青山还在继续说道:“暗盟,金三角地区最大势力,与G洲特盟、天盟、联盟并驾齐驱,但行事向来低调,不参与任何斗争,只同联盟有合作,还将秘密监狱借给联盟,关押国际重犯。但是……”

他抬头看向陆容。

“只有特殊部门的高层才知道,暗盟高层是两位执事,其中一位是华国人,曾对特殊部门的上层有恩,帮助良多,因此特答应对方,如果对方有什么要求,都会做到。”

“这些年来,特殊部门与暗盟已经几乎不联系了。本以为这个关系已经中断,但没想到,对方突然主动联系了特殊部门。”

陆容才上任特殊部门就离开,压根没机会知道这事。

特殊部门不打算放过暗盟这个关系,见还有机会,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而里面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陆容是时自秉的女儿。

这才是应下的根本原因。

特殊部门当年间接逼死时自秉夫妇,又想要他们手上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愿意让他们的后人就任一部部长如此重要的职位?

叶晋听到这里,叹道:“您要单单只是无相生,特殊部门怎么都得保下您,您看几天前,我们不就跟研究院抢人了?可您偏偏又是……”

叶晋想,简直绝了。

时自秉的女儿,居然是他们青山居的二当家。

叶晋抬头又看了眼陆容,打了个激灵。

陆容听他们说完,脸色越发喜怒难辨,然后问:“所以魏成松让你们来带走我?怕别人来带不走我,还会闹出动静来?”

柳青山和叶晋一噎。

柳青山小心翼翼道:“无相,今天是齐老的追悼会,不好搞砸……”

“你决定听上面的,把我带回去,然后送去金三角?”陆容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的问。

柳青山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陆容微怔。

柳青山不假思索道:“这个局长,老子不做了!”

陆容一愣,看他一眼,又看向叶晋。

叶晋猛点头,“来的路上,我们都算好了,我们直接跑路,特殊部门还能真把我们怎么着吗?把您卖了和暗盟搞好关系这种不要脸的事,魏成松他们敢到处宣扬吗?”

“再说了,金三角那是人待的地方吗?”柳青山脸色铁青的说。

就是他一个大男人,都不敢去秘密监狱,现在要把陆容送进去,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吧!

柳青山就道:“趁现在人不多,咱们赶紧走。”

408.你们回去 陆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柳青山就已经催叶晋赶紧开车。

叶晋回过身去,驶动车子就要走。

这时候陆容回过神来了,“等等。”

“还等什么等!晚上你还要去京都,这能去???你去的话,不就是自投特殊部门的网?!”柳青山一迭声说道。

“我说停、下。”

陆容见叶晋真要走,手撑着座椅,探身过去伸长手直接将车钥匙给拔了。

柳青山和叶晋一头雾水的看向她,脑门上缓缓冒出几个问好。

“无相,你要干什么啊?”

陆容坐回去,定定说道:“我不能走,今天是齐老的追悼会,我要待到追悼会结束,然后再去京都。”

“你想啥呢?这时候肯定不能去京都啊!”柳青山急了,掰着手指头给她数,“你看,京都研究院的那帮人看不惯你,特殊部门里有魏成松盯着你,三大区就不说了,为首的S区还要奉上级命令抓你,好调查齐老去世的案子。就算有连神机在,这么多方盯着你,你能怎么办?”

陆容淡定的看他一眼,平静道:“他们动不了我。”

“不是,现在这已经不是您觉得他们动不了您的问题了,是您已经被盯上了。”叶晋头大的说。

陆容还是面色日常,甚至问了一个其他的问题。

“特殊部门的上级和暗盟,是怎么知道我父亲是谁的?”

知道陆容身世的人不多,连神机他们都不会将她的身世外传。

陆容也并没有多告诉几个人。

所以这事有古怪。

柳青山被问的愣了下,挠了挠头,说道:“我问魏成松了,说是从一个非常准确的人身上知道的,至于是谁,魏成松没说,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陆容微眯起眼,若有所思。

叶晋见她这模样,一下子反应过来,“您是怀疑,这个人认识您?”

陆容话没说全:“可能吧。”

柳青山和叶晋却是心里一个咯噔。

柳青山冷汗直流,谨慎的问:“兄弟,你这是身边都认识了些什么人啊?怎么同特殊部门上级和暗盟认识的人都有?该不会你还有我不知道的身份吧?”

陆容看他一眼。

她没说什么,柳青山心里却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不会吧不会吧??

柳青山表情都有点僵硬了:“我怎么感觉自己在开盲盒似的?”

完全不知道里面会是个什么吓人的东西。

那他今天还能带陆容成功离开吗?

陆容在下一秒就给了他答案:“今天我不会走。你们现在就回京都,告诉魏成松,是我不愿意跟你走的。这事儿和你们没关系,你们就坐好特殊部门的位置。”

都拿来了,怎么可能再叫杨家拿回去?

陆容想到之前的猜测,唇角微勾,冷冷嗤笑一声:“现在京都正是多事之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该是你们的,就得永远都是你们的。”

说罢,她转过身子去,准备下车。

柳青山堪堪反应过来,想也不想都就抓住陆容的胳膊。

陆容微顿,扫了眼他的手。

柳青山立马放开,皱眉道:“可金三角的事怎么办?你要回京都,就避不开这事。”

陆容无所谓似的淡淡道:“去不去,对我没区别。”

她已经去过金三角的秘密监狱了。

呵,就算再去一趟,他们还敢让她进吗?

柳青山拧眉:“这话不对,无相,你现在太危险了,你是时自秉的女儿啊!这身份就像个定时炸弹你知不知道??万一你真被逼着去了金三角……”

后果如何,柳青山根本不敢想象。

陆容看柳青山一眼,迟疑了下,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算是让他安心。

“我不是几年前的我,没人能轻易动的了我。至于我的身份,知道的人也不多,还能处理。”

“可……”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你们回京都,别进去了。发生什么,与你们无关。”

陆容说完,就退开车门下了车。

“你放屁!你是我青山居的人,怎么就没关?!”柳青山见陆容居然真的不想走,急得立马要下车。

叶晋吓了一跳,死死拉住他。

“老大,老大,你要下去了,那咱们跟魏成松就说不清楚了。”

魏成松要他们秘密前来,别声张。

要是在人前现身,陆容还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怎么说得过去?

柳青山正在气头上,瞪了眼叶晋,但也知道出去的重要性,抓着车窗怄气的望着陆容朝现场走进去,憋屈极了。

叶晋突然开口:“老大,我觉得不对劲。”

“什么?”

“是张有时三人。二当家也去了十万大山,但二当家回来了,他们却不知所踪,现在二当家又突然被发现身世问题,这前前后后的,我总觉得有点联系……”

像是有人故意的。

……

不远处,某条巷口,一男一女立在那儿,注视着追悼会现场的入口。

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这主要奇怪在男人身上,他一会儿看看快要进去的陆容,一会儿看看身边的女人,眼神古怪且诧异。

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向女人时,女人突然懒散开口:“再看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了。”

男人面不改色,俊美眉眼间透着股常年难散的阴郁与漠然,使得他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毫无感情似的。

“你如果动了我,不好同我父亲交代。”

这人正是杨惊寒。

而他身边的年轻女人,面容与陆容几乎一模一样,正是在十万大山的那个,也是杀了齐老,重伤吕湖衣的人。

听到杨惊寒的话,她嗤了声,双手环抱身前,玩味的问:“我就算杀了你,就杨海平那种人,你以为他会为你同我翻脸吗?”

杨惊寒脸色骤然转冷,眼睛危险的眯起。

女人丝毫未觉般,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陆容入场。

杨惊寒压下心底的情绪,声音低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陆容长的一模一样?同我父亲又是怎么认识的?”

一路过来到这里,杨惊寒发现眼前这女人知道的事,意外的很多。

他第一反应是想,这女人来是不是要看着柳青山和叶晋将陆容带回去,毕竟杨海平说,上级是从一个人那里知道陆容和时自秉的关系,是以杨惊寒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就猜会不会是这人。

毕竟她和陆容太像了,他第一眼也没认出来。明显就是和陆容有密切关系。

但随后,杨惊寒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409.研究院林老 一是因为,纵然他父亲在特殊部门任职多年,到底已经走了,上面怎么可能还会告诉他父亲,陆容身世这样重要的事?

二是因为,如果特殊部门和暗盟是从这女人身上知道的,那她同陆容相像,肯定也会被怀疑身份,从而被扣下来,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在他面前。

很明显,他父亲和这女人有合作,应该就是从她身上知道陆容身世的。

那特殊部门和暗盟呢?

告诉他们的人又会是谁?

杨惊寒在脑海里迅速过了遍可能的人。

下一刻,女人倏地开口:“小孩,有没有人教过你,好奇心会害死猫?”

杨惊寒眼皮子跳了跳,以为自己听错了,冷郁的脸色差点绷不住。

“你,你叫我什么?”

女人偏过头去看向他。

杨惊寒身形挺拔高大,足有一米八以上,她要看杨惊寒,不得不抬起头。

饶是如此,她的气场也丝毫没弱一分。

“小孩。”

她重复了遍。

杨惊寒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额角青筋直跳。

女人啧了两声,微微一笑,眼底却毫无笑意,意有所指的道:“你心思不少,但跟着我的时候,最好乖乖的,少问,多做。否则,你想搞掉杨海平的路上,我不介意给你增加点难度。”

杨惊寒心头一跳,眼底危险几乎逼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人嗤了声,回过头去,搭在胳膊上的手一点一点的敲着,没再说话了。

杨惊寒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也移开了目光。

……

陆容快要走进会场时,突然顿住,往后一看。

视线之内,没什么奇怪的。

可她方才分明感受到,有人在看着她。

陆容微微蹙眉。

这时,远处突然有几辆黑车驶过来,一辆接着一辆,乍一看几乎占了半条路,阵势非常大,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陆容也扫了眼,隐隐约约看清楚了那些车的车牌号,微眯起眼,回过身去走进会场。

此时场内已经有了不少人,连景和徐福正在招待人,连神机在和江建林说话,她没看见祁轼安和连巽,估计是在别的地方。

连神机第一时间看到陆容,立即停下和徐福说话,叫她。

陆容快步朝他走过去。

连神机温声道:“你那三个同学回去了,孟德海他们也走了。”

江建林倒是还在,但在连神机“无意”的提醒下,江建林强行让人将江子辰送了回去。

陆容点点头,“她们回去了也好。”

连神机问:“柳青山呢?他怎么没进来?”

江建林一听这,有些诧异,特殊部门还真派人来了?那他方才与连神机说的……

陆容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我让他们回去了。”

连神机注意着陆容的神色,敏锐的问:“柳青山来,是不是有别的事?”

陆容神色微滞,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连神机。

但她没能犹豫太多时间,因为随后,入口处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不少人走过去,仿佛外面来了什么大人物。

陆容和连神机齐齐看过去。

不出陆容的意料,门口处有十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者,其他人都走在他身后。

看到他,连神机微微皱眉,江建林一惊。

徐福有些错愕,皱了皱眉,走上前去。

“林老怎么亲自来了?”

对方正是研究院两大巨头里的另一位,林国栋林老。

齐老死后,研究院里林老一方独大。

若不是齐老名下有研究院的所有权,令林老还有所顾忌,徐福毫不怀疑,此时研究院已经全姓了林。

陆容与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林老身边还有个年轻人,是林老的孙辈林季云。

他虚扶着林老,朝徐福礼貌的笑了下,道:“徐叔这话就客气了,齐老去世,我们怎么能不来呢?”

林季云目光越过徐福,看向后面不远处站着的陆容和连神机,目光在连神机身上稍顿了下,难掩惊讶。

有传闻说连家三爷与齐老选的继承人来往过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又是一回事。

他后面的人其实个个都是明显的意外,尤其是在看到连神机后。

林老面相瞧着和善,“没能见上老齐最后一面,真是遗憾。”

话音一转,他又道:“不过能在这里看到连三爷,真是叫我没想到。”

所有人目光循声齐刷刷落在连神机身上。

连神机眼皮微掀,淡淡瞧林老一眼,“林老说笑了,齐老与我连家交情甚深,我这个后辈来祭拜,理所当然。”

他这态度实在算不上礼貌,但没人敢说什么。

林老笑了下,“也是,连三爷在阳城待久了,我这个老头子都以为,连三爷是不大想管京都事了。”

连景和徐福皱眉。

连神机薄唇微勾,慵懒又漫不经心的道:“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谁让总有人不太安分,我想不管也没法子。”

话落,林季云及后面的人脸色微变。

林老目光在连神机停留了瞬,最后转到陆容身上。

“那这位呢?连三爷来祭拜老齐,我还能理解,这位是怎么在这儿的?”

徐福立即道:“这是我家小姐,齐老亲自定的继承人,有遗嘱为证,林老总不至于认错吧?”

林老呵了声,“徐福啊,老齐的遗嘱,我是肯定相信的,但是,一个害老齐的人,怎么有资格做他的继承人呢?”

这话一落,全场瞬间噤声,气氛陡然凝固

今天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这回事,但没几个人敢提,林老一说,岂不是太不给面子?

林老本人似乎毫未察觉,面露痛色:“要是老齐知道自己选了个这样的继承人,该多么难过?徐福,你说说,你真的能对着老齐的遗像叫出一声小姐吗?”

徐福脸色难看,张口就要怼一句怎么叫不出来。

他还没出声,一道讥诮的嗤笑打破众人的沉默。

陆容看着林老,淡淡道:“怎么?研究院的难题是解决了,你们又飘了?激怒我你们图什么?图在我面前展现你们的愚蠢多么富有创造力吗?”

“你!”林老神色带怒,“竖子无状!老齐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是人老了盐吃多了闲的吗?齐老怎么教我,你管的着吗?真那么多时间,你们不如想想,怎么说服我对研究院高抬一手。”陆容嗤道。

410.她是时自秉夫妇之后 陆容话才落,林季云与后面的人瞪大眼睛看着陆容,像是难以置信居然会有人敢这样毫不客气的对林老说话。

周围人也都傻了。

林老被气的脸色铁青,抬起颤巍巍的手,说不出来话。

现场弥漫着一阵压迫耳膜般的死寂,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寂静最终消弭在连神机唇边溢出的一声低笑里。

众目睽睽之下,连神机毫不避讳的抬手揉了揉陆容的脑袋,含笑道:“小姑娘还有两副面孔,挺会说话。”

陆容瞥他一眼,哼了声。

江建林低下头,忍笑忍的肩膀抖动。

徐福和连景将脸撇到一旁,实在忍不住了,就干咳两声。

而周围人还没从陆容居然敢怼林老的震惊里回过神,又见连神机这样亲昵的姿态,更是目瞪口呆。

他们是不是在做梦??

那可是向来不近女色,难以亲近的连三爷啊!

而他现在在对一个小姑娘笑?!

林老也因连神机的态度有些震惊,又很快恢复表情,阴沉道:“你姓陆来着是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老齐刚去世,你就敢这样目中无人了?”

“我就算目中无人,你又能怎么着?”陆容毫不客气的说,“既然您老也知道齐老才去世,不如将吞下去的东西干干净净吐出来,还给齐老?”

林老脸色乍青乍白,猛拂袖道:“一派胡言!我何曾做过什么?”

徐福听见这不要脸的话,差点被气笑。

是,明面上没做什么,暗地里该做的一样不差,算的不就是大家都是文明人,还不至于扯破脸皮那一套?

徐福站出来,不冷不淡道:“林老若是来祭拜的,非常欢迎,但如今看来,林老怕是无心祭拜,就恕不远送了。”

林老冷冷看他一眼,给了林季云一个眼神。

林季云会意,立马道:“徐叔此言差矣,我等今日来次,自然是有要事要做。”

“什么要事?”徐福皱眉问。

林季云微微一笑,看向陆容:“自然还是为了研究院的事。听说陆小姐与顾家先生相识,想问一句,陆小姐到底想做什么?齐老才去世,陆小姐就这样逼迫研究院,未免有些不大厚道了吧?”

“厚道是什么玩意儿?我需要吗?”陆容讥声问。

林季云一噎,大抵是没想到陆容这么直接。

林老眼皮子直跳,耷拉下脸来,痛心疾首道:“你如此,简直太辜负老齐了!研究院要是交给你,只怕老齐是要死不瞑目!”

“林老慎言!”

徐福脾气再好,也被这话给激怒。

“我家小姐如何,还轮不到外人来说道!”

林老板着脸道:“这可是研究院的事!”

连神机与陆容神色微冷,正要做点什么,众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铿锵有力的苍老声音。

“既是知道研究院的事,那你也该清楚,研究院还不姓林,还轮不到林家全管。”

众人心神一震,不约而同回过身去。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名身着唐装,腰背有些佝偻的老者,已至古稀,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看清楚老者是谁时,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

连神机难得有些意外,“郑老?”

陆容也愣了下。

见众人看过来,老者冷哼一声,由身旁的管家扶着往前走。

林老瞳孔微缩,像是没想到对方的出现。

林季云震惊的低声问:“爷爷,郑老怎么来了?他不是早就退出研究院,甚至都离开京都了吗?”

郑老,郑安祖,原来也是研究院的人。

他没离开研究院前,和齐老、林老并称研究院的三大巨头,且手握研究院的管理权。

离开研究院就,他就将自己在研究院的所有权力移交给齐老,自此,齐老就成了研究院名正言顺的第一负责人。

在场的人没有几个不认识郑老,因为郑老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今天他会出现,远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林老脸色已经开始不好看了。

他没想到郑安祖会来。

郑老一步一步走的极稳,经过的人都不自觉给他让开了路,然后走向陆容和连神机。

陆容顿了下,还是上前,朝郑老伸出手。

郑老身边的管家方要说话,就被郑老制止。

郑老将手搭上去,面对陆容时,严肃的面容缓和了些,“几年不见,你这丫头已经长这么大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又是一惊。

什么情况?

郑老认识陆容??

连神机微怔,反应过来,探究的望着陆容,挑了挑眉。

徐福见郑老是要给齐老祭拜,连忙点了三根香递给他,客气道:“有失远迎,郑老莫见怪。”

陆容明白过来,徐福给郑老发了邀请。

陆容的确认识郑老,因为五年前他带伤去京都找齐老,半夜翻紧进齐老家里见到的人,除了齐老,另一个就是郑老。

但陆容同郑老交情不深,这几年来,郑老远离京都,明显就是不想再插手任何事,如今她诸事缠身,没想过郑老会愿意来。

郑老不紧不慢的上香,其他人没一个敢催他。

做完后,郑老看着黑白相框里的齐老遗像,淡淡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研究院如今还不姓林,什么时候,老齐找个继承人,还需要你林家的同意了?”

林老阴晴不定的问:“老郑,你是要管了?”

郑老拂了拂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的回过身去,神色不怒自威:“我这个老头子看不惯你们欺负一个小姑娘,就是管了,能如何?”

林老盯着他,半晌后突然冷笑:“那她也不能继承研究院!”

“就凭你?”

郑老不为所动。

“我当然是没什么可影响的,”林老目光转到陆容身上,“但如果她陆容是十八年前癸未之变里时自秉夫妇之后呢?!”

这话如平地惊雷,瞬间炸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懵逼又呆滞的反应了好一会儿,眼睛顿时瞪大,看陆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连神机神色骤然冷冽,目露寒芒,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陆容面前。

徐福怔了下,脸色微变。

今天能在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都知道癸未之变。

陆容回想起柳青山的话,再看向不知为何知道这事的林老,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

郑老怔了下,却是极快的恢复表情,淡淡道:“那又——”

“她就算是时自秉之后,那又如何?!”

入口处又响起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

411.我家小祖宗 众人循声看去。

定睛一看,陆容诧异出声:“柳青山?”

来的正是柳青山与叶晋。

柳青山本来是要走的,但是还没走成,就看到研究院的人来了,从车上下来的是林老,他顿感不妙,觉得林老八成是要为难陆容。

接着又看到郑老,柳青山就淡定不了了,直接下车过来,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林老说的那句话。

周围人基本上都是京都的人,没几个不知道特殊部门新上任的这位局长。

他们一愣,没忍住窃窃私语起来。

“看来传言是真的,这陆容真是特殊部门的无相生啊!”

“真是没想到,无相生居然是个小姑娘。”

“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今年满二十了吗?没有吧?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天字级玄师?”

“谁知道呢。这要换我,能遇到这样年轻的天字级玄师,我把她当祖宗供起来都不为过。”

“理是这个理,但方才林老怎么说的,她是时自秉之后!”

“不对吧,时自秉的后人,怎么可能会进特殊部门任职?莫不是林老搞错了?”

那些话语隐隐约约的传进林老耳朵里,林老看着柳青山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脸色微变。

叶晋看眼这满场的人,心里叹口气,面上却不露分毫,挺直腰杆跟着柳青山到陆容面前。

陆容微微皱眉,用眼神问他,不是让他别出现吗。

柳青山干咳两声,回过身去,高大粗犷的面相往那一板着脸,压迫感就十足。

“时自秉的女儿又怎么了?且不说研究院没有规定时自秉的女儿不能继承研究院,就是不能,林老,你以为我特殊部门的人就很稀罕研究院吗?”

连神机这是第一次正式的见柳青山,看他一眼,目光移回到陆容身上,没说话。

林老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柳青山也会出现在这里。

换句话说,柳青山都已经是局长了,不好好坐镇特殊部门,跑这里来做什么?也不怕掉了他的身价!

林老哼了一声,“时自秉的女儿就是不行!当年癸未之变,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研究院和特殊部门都与时自秉结下不小的梁子,让她陆容来继承研究院,谁知道她会为了报复研究院做些什么?”

“那你倒是说说,当年我父亲与你们都结下什么梁子,为什么会结梁子?”陆容冷不防问。

林老神色微异,避而不答:“那你就是承认了?”

“我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陆容没想过她的身份会在今天被爆出来,但她的亲生父母并非什么作奸犯科,罪大恶极之辈,她凭什么有父母,却不光明正大的承认?

陆容不接受他们,和不承认,这是两码事。

她上前一步,冷笑一声,直接道:“不说是吗?行,我勉为其难代你说,我亲生父母就是时自秉夫妇,当年玄师界传我父母身上有宝藏地图,为得之,不惜联合起来逼他们,其中就有你们研……”

“住口!”

林老心头一跳,立马大声喝止。

但为时已晚。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

听了陆容的话,他们瞬间就能联想出更多,后知后觉的反应了几秒,看林老等人的眼神比看陆容的还要微妙。

林季云环视一周,暗道不好,立即转移话题道:“陆小姐,今日我们来只为研究院,不论过去。既然你已承认自己身份,那你的确不适合接任研究院,相信齐老在天有灵,亦是如此想。”

“齐老想的什么,你知道个屁,难不成你还下去问过他?”陆容嗤道。

“没错,你们要不要脸?当年你们做的什么,心里没个数是吗?”柳青山紧跟着开口。

林季云这下脸色比林老的还要难看。

他就不明白了,柳青山堂堂局长,怎么说话做事半分局长风度都没有?

“柳局长,你是不是忘了你是特殊部门的局长?”

你特殊部门和时自秉也有仇!

柳青山道:“呵,今天老子站在这里,为的是无相生,才不是什么时自秉之后。你们说话做事最好注意点,否则,别人顾忌你们研究院的身份,老子可不是会顾忌的人。”

林老气的重重敲了下拐杖,扭头问郑老:“老郑,你说研究院的事轮不到外人管,现在你还要看着他柳青山管吗?”

郑老迎着众人的目光,眯了眯眼,“外人?我老头子要管的,只是那些真正分不清外人身份的人。”

“你!”

林老怒极反笑,“要论外人,研究院什么时候能轮到时自秉的女儿做主了?!行,你不管是吗?那就走正式渠道!”

“如今既已得知她身份,我有理由怀疑,她杀害齐老就是故意的!”

林老看向连神机,磨了磨牙,语气森然:“连三爷,你作为京都S区的负责人,明明已经接到抓捕陆容回京的命令,却拒不执行,你觉得这合适吗?!”

众人目光随即落在连神机身上,心思各异。

从一开始到现在,连神机一直没怎么说过话,低调的很,以至于他们都快要忘记这位大人物了。

陆容偏过头去看连神机。

连神机神色极淡,眸色深沉,喜怒难辨。

他眼皮子微动,瞧眼林老,嘴角微勾,散漫低笑溢出喉间,“我站在这里,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说罢,他抬手,屈指勾了缕陆容的长发,缓缓缠绕于指尖,尽显温柔缱绻的动作,对林老说出的话却全无温度。

“这是我家小祖宗,我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会让S区动她?”

“什么时候,我做事,需要对别人交代了?”

最后一句话一出,林老心头一突。

明明连神机语气寡淡平静至极,他却清晰意识到连神机话里的怒意与警告。

周围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般难平。

连神机那话,比林老说出陆容身世还要令人震骇。

京圈三爷,对着别人含笑叫祖宗?

这特么是他们今天做梦还没醒呢吧?!

陆容瞥眼连神机,放任他的动作,只是冷冷看向林老,慢条斯理说道:“研究院,我也不稀罕,你们想要就要。”

“哦,对了,顾其华是不是没有告诉你,你们以往拿到的投资,有一半是我出的?从今往后,研究院不是我的话,我也没必要继续投资,顾其华不会,其他人更不会。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们要是能找到一个合作商,那我跟你们姓。”

“慢走,不送。”

412.郑老也去京都 “你!”

听完陆容的话,林老气的浑身都哆嗦起来。

他咋研究院呼风唤雨的大半辈子,哪怕在郑老与齐老面前受过几回气,也从来没有受过陆容这样明晃晃的挑衅!

这要是在京都,有几个不给他几分薄面?!

林季云脸色难看的看眼陆容,怕林老被气出个好歹来,伸手搀住林老,强压气性道:“陆小姐这话倒是叫我等开眼界了,但京都不是阳城,不是什么人都能撒野的地方,来日陆小姐去了京都,还能说得出这话才算好。”

说罢,低头对林老道:“爷爷,我们先走。”

事已至此,祭拜是祭不下去了,他们没想祭,更没人会希望看到他们祭。

林老神色乍青乍白,阴沉的瞪了眼陆容,猛一拂袖。

“看来如今真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倒要看看,你之后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走!”

林老转身就要往外走。

林季云赶紧扶着他。

后面的人齐刷刷让开了一条路,跟着林老和林季云来的人见此,都有些恍惚的懵逼,缩着脖子努力充当隐形人,灰溜溜的跟着走。

林老不在,他们还能待得下去?

那必然不可能。

看着林老的背影,陆容嗤了声,“也祝你能将研究院多撑几天。”

林老身形微僵,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亏的林季云眼疾手快的扶住林老。

从陆容这个角度来看,林老似乎是要忍不住回头破口大骂了,以至于身体都忍的抽搐了下,但到底,他也只是重重的哼了声,铁青着脸被林季云扶走。

场上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们看看离开的林老等人,再看向陆容。

她就那么站在那儿,模样清丽惹眼,五官精致漂亮,神情淡淡的,没有一丝变化,漆黑眼底冷冽尽显,偏眉眼间神态嚣张又张扬,气场一下子就充满压迫感。

与连神机并肩站在一起,气势也不输。

叫人不自觉的就相信,她说出的话一定会实现。

没一会儿,外面车子扬长而去的声音就传了起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敢吭一声。

这寂静最终被郑老打破。

郑老说:“我原觉得,老齐去时候,你怕是会受欺负,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陆容看向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齐老……”

郑老也转过头去看她,神情温和了些:“月前,老齐联系过我。那时候,他跟我说,他觉着自己怕是大限将至。”

除了医生,没人比齐老还要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

陆容没说话,眼帘微垂。

徐福笑了下,道:“齐老也同我说过,所以我给您发了邀请。但确实没想过,您真的来了。”

郑老退居多年,其实完全可以不来,不掺和陆容的和研究院的事。

郑老慢悠悠的转过身去,注视着齐老的照片。

“我确实犹豫过一段时间,因为老齐隐约跟我提到了你的身份。可我怎么能不来呢?上一辈的事,让你这个小姑娘一力承担,有些说不过去了。”

说完,他平静的又道:“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吧?也可以准备下葬了。”

陆容捏了捏手心,压下心底的情绪,嗯了声。

旁边的柳青山视线在陆容与郑老之间来回转,最后叹了声。

他朝叶晋使了个眼色。

叶晋会意的点头。

但还没等走,陆容声音突然响起来:“柳青山,你们既然来了,就留下,忙完我有事要和你说。”

柳青山倏然看向她。

他反应极快,瞬间明白了陆容的言下之意。

“不行!你不能……”

“等忙完再说。”陆容不容置喙的打断柳青山的话。

柳青山心里堵得慌,攥紧手。

连神机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随后看向陆容,勾了下她的手,在她看向自己时低声道:“忙完后,我也要听。”

听柳青山和陆容到底说了些什么,要瞒着他。

……

追悼会一直到傍晚才算结束。

难为郑老一大把年纪,居然坚持了一天。

陆容见郑老已经掩不住疲惫,问道:“郑老,您住哪儿?”

郑老看眼自己管家,对方立即道:“已经订好了酒店,郑老休息一晚,明天会直接赶去京都。”

“去京都?”

陆容和连神机都诧异的看向郑老。

郑老点点头,道:“估计现在,陆容是时自秉女儿的事,已经传的众所皆知了。”

郑老这话没有夸张的成分,林老在陆容这里受挫,先陆容一步回京都,肯定会大肆宣扬对自己有利的舆论。

十八年前的癸未之变在京都又是个忌讳,陆容的身世被传出去了,定然会被有心人利用。

郑老并不怀疑陆容的能力,也相信有连神机在,陆容更不会吃亏,可他到底不能眼看着林家真抢了研究院。如果林家适合掌管研究院,那多年前,他就不会交到齐老手里。

话是那么说,陆容和连神机都明白,郑老去医院,多少也有给陆容撑腰的成分在。

又说了几句,郑老便准备离开。

连神机陪同陆容一起送郑老出去。

就在郑老要上车时,陆容突然问了句:“郑老,您真的同齐老一样样,都希望我接研究院?”

郑老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陆容。

片刻,郑老缓缓道:“别听姓林的那老东西的话。时自秉的女儿也好,谁的女儿也罢,只要有能力,适合研究院即可。况且……”

郑老打量了下陆容,感慨道:“当初研究院对你父亲,确实有做的不仁道的地方,因果循环,就当补偿你们,也说得过去的。”

陆容眸光渐沉。

一直到郑老离开,消失在视线里,连神机叫了她一声,她才有些回神。

“走吧,柳青山和叶晋还等着。”

陆容极快的按耐下情绪,转身就走。

连神机却拉住了她。

连神机喉结微动,想说什么,出口成了别的:“江建林先走了,托我转告你,他很快要被调到京都去,到时候可以帮你。”

陆容嗯了声。

两人就一起回了会场。

在那里等着的不只有柳青山和叶晋,还有一直没见到的祁轼安与连巽。

连景见到他们,立即道:“三爷,人都处理好了。”

陆容一怔,看向连神机。

“什么人?”

回答她的是祁轼安:“嗐,还能有谁,S区的人呗。”

412.你决定去金三角了 他这一说,陆容想起来了。

之前他们有说过,今天S区的人也会来,但她并没有在现场看到S区的人,那就是……

陆容看向祁轼安和连巽:“你们一天都没有出现,就是因为S区的人?”

连巽点点头,道:“三爷让我们注意下会场的安全秩序。”

说是这样,实际上就是关注会场会不会有什么不该混进来的人出现。除了S区的人,也不会有别人了。

是以祁轼安和连巽便在S区的人出现时,就将人给处理掉,半分搞事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陆容一想,就明白了连神机的用意。

连神机看着她,轻声道:“按理说,我嘱咐了他们老实待在京都,他们还来,那就只可能是上面的命令了。原先我还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现在明白了。”

陆容与他对视一眼,瞬间反应过来:“因为我的身世?”

连神机微微颔首,神情有些凝重,“林老这时候得知你身世,有点奇怪,必然是有人主动告诉他的。还有沈清泽说过,沈家与假扮你的那人有过接触,这两件事接连发生的太凑巧了。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泄露你的身世,想借此达到什么目的。”

可能沈家早就知道了。

林家也知道。

一件事,只有知道的人越来越少,才能成为一件致命的杀器,林家想要研究院,完全可以私下拿陆容的身世威胁陆容主动放弃继承,这样起码林家能光明正大的拿到研究院的继承权,不比当众撕破脸好太多吗?

可林老没有那么做。

他选择在齐老的追悼会上,大张旗鼓的点破。

这说明什么?

极有可能知道陆容身上的不止一个两个,所以它已经没法成为林老威胁陆容的把柄,林老就退而求其次,主动拆穿,给自己谋最后的好处。

陆容明白连神机的意思,皱眉:“公布我的身世有什么好处?”

很显然,目前知道陆容身世的人原本不多,而其中可能会告诉别人的人,少之又少。

陆容和连神机几乎同时想到了假扮陆容的那个女人。

毫无疑问,必然是她。

除了她,其他人根本不会背叛陆容,说出陆容不想公布的事。

陆容若有所思道:“我之前想过,她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害死齐老,闹得那么大。现在看来,她是想让我的身世被更多人知道,为什么?断绝我继承研究院的可能?这有什么用?”

只要她想拿到研究院,身世根本不会影响她太多。

祁轼安听的糊里糊涂,和连巽、连景面面相觑,挠了挠头道:“小邻居,对方总不至于是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吧?”

陆容与连神机倏地看向他。

祁轼安被他俩的眼神吓了一跳。

“我说错了吗?”

连神机神色微沉:“你没有说错。”

陆容身世带来的影响,首先就是她会成为太多人的眼中钉。

当年癸未之变带给京都上层的影响力很大,在京都讳莫如深,没人会愿意看到当年的时自秉有后代,还能出现在他们面前,隔应他们。

他们费了那么多心血,还是没能拿到宝藏,赔了夫人又折兵,若是时自秉与他们一样惨还好,偏偏不是。

当他们知道陆容后,又能想什么?最大的可能,是想陆容身上会不会有他们当年没得到的宝藏地图。

她可是时自秉夫妇唯一的后代了。

时自秉夫妇会不将宝藏地图留给陆容吗?

他们不相信陆容没有。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样一来,针对陆容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可然后呢?

假扮陆容的那人就是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吗?陆容成为众矢之的,对她有什么用?她到底要做什么?

“那个……”

站在一旁,存在感有点低的柳青山默默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在陆容和连神机都看向他时,他操着谨小而低沉的声音道:“我听你们说,告诉林老你身世的人,就是那个害死齐老嫁祸你的。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告诉特殊部门和暗盟的那个人,也是她?”

这话一出,其他人脸色微变。

祁轼安和连巽、连景一惊,第一反应是,那人居然和特殊部门搭上线了???

背景那么大吗??

但连神机注意到的却是柳青山话里的暗盟,“暗盟怎么会知道?怎么回事?!”

他一说,祁轼安和连巽、连景反应过来,诧异看向柳青山。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暗道不好。

她还没有告诉连神机……

柳青山却嘴快,已经一迭声全吐出来:“三爷,看你和无相这关系,我就不瞒你了,特殊部门和暗盟有关系,今日我来,实际上是接了上面的命令,暗盟得知无相是时自秉的女儿,对她很感兴趣要特殊部门把她送到金三角秘密监狱去!”

“你说什么?!”

连神机瞳孔微缩,俊脸顿时阴沉下来,面带怒意,周身气压低的吓人。

祁轼安三人也大惊失色。

“送去金三角秘密监狱??”

“你们特殊部门疯了不成?!”

“那是人能待的地方吗?!”

叶晋比柳青山细致入微,清晰可见连神机眼底一瞬浮现出的狠戾杀意,随即像是顾及到身边的陆容似的,生生压了下去。

他头皮发麻,求生欲极强:“不不不,不是我们!我们来是为了带二当家跑路的,但二当家没答应!”

柳青山仿佛也意识到什么,赶紧点头:“对对对!”

连神机立即转头看向陆容。

陆容对上他克制怒意的眼神,顿了顿,道:“金三角对我不算什么。”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她说完这话后,连神机神情更加冷沉,漆黑眼底似乎瞬间涌上来种叫人心悸的暗沉情绪,汹涌磅礴,转瞬却又消失。

连神机何其聪明,联想到之前柳青山和陆容的对话,再看陆容此时已经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瞬间哑了嗓:“所以你已经决定要去了?”

祁轼安三人一愣,不明所以的望着陆容。

柳青山瞪圆了眼睛,吃惊的朝连神机道:“三爷,您怎么知道……”

连神机闭目强压怒意,话是对陆容说的:“你让柳青山走,就是不想让这事闹大,他回去后,好歹能同上面交代,是你不容易被带走。可他一旦进入大众视野,没有动手,没有做什么,那就成了他故意不执行。”

“上面会降罪。可他才上任局长,正是需要笼络人心的时候。”

“所以你决定去?不让他为难?”

413.我进去过 这一番话问出来,祁轼安三人直接听懵了。

但他们明白最核心的意思——陆容决定去金三角秘密监狱。

就是因为这个,柳青山那时极快的明白到陆容的想法,才会着急。

他上前一步,斩钉截铁道:“无相,你不能去。金三角的秘密监狱里,关押的都是国际重犯,而且那是那个监狱的厉害残忍程度,根本就不是你能想象的,呢真的不能去!”

陆容喉间微动,听到他的话,看的却是连神机。

半晌,她对上连神机隐忍克制的晦暗目光,道:“我要去,也不止是因为柳青山。”

陆容耐心没多少,几乎从来。没跟被人解释过。

可在连神机面前,她又似乎总是能耐着性子,愿意一遍遍的解释给他。

“连神机,”陆容叫了声,“我去过金三角。”

连神机眸色顿沉,难以琢磨。

祁轼安三人与柳青山、叶晋愣了下,吃惊的看着陆容。

“你去过??”

陆容面色如常的嗯了声,就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只是上前一步,望着连神机,轻声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G洲天盟的四当家了吗?那你觉得,暗盟敢动我吗?”

连神机定定看着她,声音低哑:“这不是一回事。”

旁边祁轼安下意识的说:“天盟四当家?那暗盟肯定不敢动……卧槽???”

话说到一半,祁轼安突然反应过来,瞬间失声。

“小邻居你说你是谁???”

其他几人一呆。

陆容看向他们,哦了声,“天盟四当家。”

“……”

短暂的沉寂过后,连景惊呼道:“真的假的?陆小姐,您是不是骗我们呢??”

连巽反射性看向连神机。

见连神机没有意外的神色,显然是早就知道的模样,他顿时瞳孔地震。

——等等!

陆小姐是天盟的四当家,那他们三爷……

完了完了!

这之后的理事会议可怎么办啊?!

其他人显然不如连巽想的多,柳青山回过神来,一个箭步窜到陆容面前,使劲瞪大自己眼睛看陆容。

“兄弟,你对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没骗我??”

陆容面无表情的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需要我带你现在去趟G洲天盟总部,向你证明吗?”

“不不不!”

柳青山疯狂摆手,看陆容的眼神逐渐麻木,甚至带了点卑微。

他就是一华国玄师界的头头,放在华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哪儿敢想G洲。

柳青山后退几步,抓住叶晋的胳膊,无意识的用力,喃喃自语:“我的妈啊,我兄弟是G洲大佬,那我以后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叶晋疼得龇牙咧嘴,再愣神也清醒了,小声吸着气,痛苦脸:“老大,您要掐就掐自己啊!”

柳青山恍若未觉,一下子兴奋起来:“那咱们还怕什么暗盟!他们不得对你客客气气的!”

这下他也不用担心特殊部门上层了啊!

他兄弟不止是无相生,还是G洲大佬,兄弟的男人又是京都食物链的顶端,怎么算,他都是人生赢家啊!

柳青山眼睛一亮。

祁轼安三人反应过来这点,松了口气。

也是,那陆容去金三角,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然而,连神机的脸色却一点都没有放松。

他倏地开口:“你们都出去。”

祁轼安一愣:“三爷,您和小邻居……”

“出去!”

祁轼安一个激灵,张口无比顺溜的应了句好嘞,和同样反应敏捷的连巽,拉着一头雾水的连景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回头见柳青山和叶晋还站那儿,叫道:“柳局,走了!”

柳青山却迟疑的看向陆容。

柳青山和叶晋是陆容的人,连神机压着脾气没开口催。

陆容抿唇,微微点头。

叶晋极有眼力见儿的拉柳青山走。

等人都出去了,连神机抬手掐着眉心,深吸一口气,问:“你压根没想用什么身份,天盟四当家也没打算用,就只是以时自秉女儿的身份去,是吗?”

陆容噎了下。

连神机这人是真属狐狸的,她几乎就没有成功的把他糊弄过去哪怕一次。

陆容默了默,诚实的点头。

连神机被气笑了:“陆容,你了解金三角的秘密监狱吗?”

陆容拧眉,脑海里闪过一年前支离破碎的几副画面,眉眼间顿时闲出几分戾气。

她转过身去,声音也淡:“当然。秘密监狱,是金三角最神秘的地方,每年都有不少重犯被关进去,却几乎没人能从里面出来,大多刑满后也不知所踪。一年前……重建过。”

连神机听的难发难以克制,猛地伸手扣住陆容肩膀,强行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你既然知道,那你就应该明白,你要是进去了,出来的可能就为零!”

“我进去过。”

陆容倏地开口。

连神机神色微滞。

陆容接着平静道:“如你所见,我现在好生生站在你面前了。”

连神机心头一跳,“你能好生生的在这儿是因为……”

话没说完,连神机突然惊觉,险险停住话,在陆容的注视下换了另一句:“可你现在不会有第二次的好运气。”

陆容沉默下来。

连神机难抑心底躁意,可在陆容面前,他又逼自己镇定下来,低声问道:“陆容,一定要去吗?”

陆容想了想,给连神机讲道理。

“你不觉得特殊部门让柳青山来带我回去,与林老点破我身世一样古怪吗?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刚才柳青山也说,告诉特殊部门和暗盟的人,极有可能也是她。这说明什么?她不仅有靠山和人脉,而且远超我们的想象。这不对劲。”

“最重要的是……”

陆容心脏微微瑟缩了下,有些不愿面对接下来要说的话。

连神机替她说了出来,声音沙哑。

“最重要的是,去十万大山前,她一直在你体内;去十万大山后,她也才借体还生,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不可能就能有这么深的人脉关系。”

这有两个可能。

一是她用的那句躯体,之前就不是普通人。

但这几乎不可能。因为以陆容的能力,也以他的人脉来说,过去出现一个与陆容一模一样的人物,他们不可能毫无察觉。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可能——有人替她准备的那些。

可与她有直接关系的,只有连正坤。

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想。

414.谁说我讨厌陆容了 陆容顿了下,说道:“我师……师父,他引我去十万大山,肯定有他的目的。那我之后出了十万大山发生的事,是那个女人想要的,可能也正是我师父想看到的。”

连神机心间有些滞涩。

片刻,他闭了闭眼,妥协似的问:“你打算回京都后,经由特殊部门把你送去金三角?”

“嗯。”

连神机一把将陆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脸埋在她颈间,声音低哑:“我同你一起。”

陆容一愣,不假思索道:“你不行。”

“你说了不算。”连神机接着就道。

陆容:“……”

连神机贪恋她身上的温度,又抱紧了几分。

“陆容,你想都不要想我会让你一个人去。”

陆容:“……”

其实她也知道。

所以之前,她犹豫要不要告诉连神机。

陆容沉默了会儿,只好道:“好吧。”

她顿了下,又疑惑的问:“可你要怎么和我一起?我走的是特殊部门的渠道,你……你不是特殊部门的人。”

“我自有办法。”

连神机摸了摸陆容的脑袋,低沉声音贴着她的耳际传过来。

“你只要知道,我会同你一起即可。你不想声扬,我也能悄无声息的进去陪你。”

陆容眸光一闪。

难不成连神机还与她一般,在金三角有别的身份?

应该不是。

像连神机这样的人,他没道理去过金三角那样肮脏又龌龊的地方。

……

外面。

柳青山不放心的频频瞅着门,担心的问叶晋:“你说,连三爷会不会对无相动手啊?”

叶晋:“……”

老大,这样找死的话,你是怎么敢问出来的?

这可算是在三爷的底盘上啊!

祁轼安正和连巽、连景说着话,闻言,他啧了两声:“柳局,你可放心吧,三爷就是揍咱们,都不可能碰小邻居的。”

柳青山“……”

话是好话,可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要拿他们作比喻??

连巽神色有些凝重,盯着紧紧关着的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景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

连巽稍稍回神,道:“只怕三爷也是要去金三角了。”

“你那不废话?”祁轼安是,“小邻居去个十万大山,三爷都亲自追去了,小邻居如今想去的可是金三角,三爷还能放心让她自己去?”

连巽也知道是这个道理。

可就是因为这样,连巽才放不下心,又纠结又憋闷。

他猛地回过身去,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般:“可三爷不能去金三角啊……”

“你说什么?”

祁轼安和连景没听清楚他说的话,就问了问。

连巽深吸一口气,摆摆手:“没什么。”

不行,回头他要劝劝三爷。

三爷这次不能跟陆小姐去金三角。

不然,要是再像一年前那样……能救的回第一次,不代表能救回第二次!

……

与此同时。

会场外。

天色渐暗,路两旁的霓虹灯也渐次亮起。

这时候的天色还很冷,呼出的热气都能转瞬结冰。

在确定会场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对面不远处拐角站了许久的人,这才动了动有些被冻僵的手脚,转过身去,沿着路边往远处走去。

杨惊寒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见此,抬脚跟上她。

没走多远,就是他们的车。

女人停在车门前,瞥眼杨惊寒,微抬下巴。

意思很明显。

让杨惊寒给她开车门。

杨惊寒额角青筋直跳,忍了忍,上前照做。

女人俯身进车。

他们没带司机,只能杨惊寒来担任开车的任务。

坐进驾驶位里,杨惊寒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冷着脸。

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他杨大少第一次给别人当司机。

许是察觉到杨惊寒的不满,后车座的女人懒懒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先回酒店休息一晚。”

杨惊寒抬眼看着后视镜。

里面女人的相貌清晰可见,连眉眼间那点桀骜与不屑都十分明显,他淡淡道:“今晚连神机和陆容就会回京都。”

“所以呢?”

杨惊寒微顿,问:“你不回京都?”

女人嗤了声:“谁说我要去京都?”

杨惊寒不动声色的问:“那你要去哪儿?”

女人微微睁眼看向他,勾了勾唇,嗓音又凉又幽:“看来你记性不太好。好奇心害死猫,这么快就忘了?”

杨惊寒眼底瞬间涌出阴郁的戾气,却又被他极快的压下,冷着脸一声不吭的开车。

女人缓缓转头看向外面。

看着看着,她忽然开口问:“那个研究院挺好吗?”

杨惊寒有些不确定她是什么意思,淡声道:“顶尖研究院,每年挤破了头想进去的人,数不胜数。”

女人哦了声,恍然状,指腹微微摩挲,嗤了声:“所以这就是那老头为难陆容的原因?”

杨惊寒没说话。

女人幽幽道:“我让杨海平将陆容身世暗地透给他们,是想逼陆容一把,可不是叫他们用来威胁为难她的。”

泛着森冷寒意的话语,在寂静车厢里掷地有声。

杨惊寒微微收紧手。

居然……是这个女人做的?

下一刻,杨惊寒突然听见女人说道:“你告诉杨海平,想办法让那劳什子林家消失在研究院。”

杨惊寒猛然抬头,难以理解的问:“为什么?你既然讨厌陆容,为什么还要帮她?”

女人如同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咯咯笑出声。

“谁说我讨厌她了?”

她看向窗外,外面的景物飞速后退,仿佛怎么也抓不住的流沙。

她喃喃道:“只是她实在是太不乖了。她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她唯一能信赖靠近的人。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同她在一起。”

“既然她对研究院感兴趣,那就让她拿到手好了。谁也不许和她争。”

杨惊寒听的直起鸡皮疙瘩,脊椎发凉。

女人又冷笑了一声。

至于其他的,没关系,她会教她。

教她什么才是真正的同伴。

教她摈弃那些她不需要的东西,成为一个合格的强者。

女人虚徐握了下手,像是要将什么东西牢牢攥在手心里。

“陆容,我允许你闹闹脾气,得到些想要的玩具。但是,该回来的回来,就得听话。不乖,就别怪我用些手段逼你了。”

415.她来沈家做什么 晚上,陆容和连神机就赶去了机场,同行的还有祁轼安三人、徐福、柳青山和叶晋,他们都一起去京都。

与此同时,京都的情形已然全番变化。

几乎各大势力与顶流世家都收到了一则消息,时自秉仍有后人在世,且就是这几天争议漩涡里的陆容。

他们的确与林家是同一时间知道的。

这消息来历不明,但瞬间就如巨石砸入平静水面,激起千层浪。

一开始,他们还都以为是不是有人故意开玩笑,毕竟,癸未之变都过去十八年前了,当初进始皇陵时,时自秉夫妇还确确实实带了他们孩子入内。

连那么多厉害的高手都没有活下来,一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活的下来?

这么一想,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可随着林老自齐老追悼会上铩羽而归,陆容身世的消息在最短时间内被推上高潮。

——陆容在追悼会现场亲口承认了!

还有不少人作证!

她居然真的就是当年时自秉之后!

消息一出,无数人哗然,各种不同的心思瞬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这一晚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个难眠之夜。

更难眠的还有两家。

其中一家就是林家,据说林老回京后,没有先去研究院,而是回了自家,当天就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个遍,发了好大一通火。

另一家,却是沈家。

夜晚到来,沈家还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气氛十分凝滞。

沈家客厅里,已经上了年纪的沈老爷子夫妇都坐在沙发上,沈老爷子戴着老花眼镜,绷着脸看手里的报纸,沈夫人则频频转头看向门外,满面心疼之色。

周围的佣人们垂手站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没过一会儿,沈夫人实在忍不住了,埋怨的说道:“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不让自己亲儿子进门,连他在外面跪了那么久,都不见你有半分动容。”

如果仔细看,其实能发现,沈老爷子手里的报纸都拿反了。

但沈夫人心系外面庭院里的沈清泽,并没有注意到。

听到她声音,沈老爷子抬眼看向她,冷笑一声:“上次那逆子跟着一起大闹沈家的时候,你忘了他说什么了?他可是硬气的说过,再也不进沈家门!谁求他回来了!”

就因为沈遇年和沈清泽两兄弟,沈家现在在京都名流圈里,都快成了个笑话了!

沈老爷子每每想起这个,就气的浑身都疼。

“你!”

沈夫人一噎,又不敢说什么,忿忿的撇过头去。

客厅里的气氛更加僵持,沈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这时,门口的一个佣人不经意间往外看了一眼,突然惊呼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少爷好像晕倒了!”

“什么?!”

沈夫人脸色顿变,猛地起身,再也不顾自己丈夫,快步朝门口走去。

沈老爷子一愣,神色也难看起来,将报纸重重拍在桌面上。

没多久,沈夫人就进来了,后面跟着几个手忙脚乱的,其中一个是背着沈清泽进来的。

沈夫人慌的不行,忙叫人打电话给沈家的家庭医生,然后着人将沈清泽背上二楼房间。

沈老爷子见状,脸色乱了一瞬,刚好起身,突然发现沈清泽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

沈老爷子顿时坐了回去,并在沈夫人等人经过自己时,极有威严的开口:“站住!”

“你还要怎样?!”

沈夫人这下再也忍不住了,眼里闪着泪花,生气的吼道:“这是你亲儿子,就算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还能狠下心来看他真出事吗?!”

从来没被沈夫人吼过的沈老爷子有点懵。

随即脸沉了下去,微怒道:“他要是真能把自己作没了,我这个老子就是他儿子!”

又看向被背着的沈清泽,喝道:“还不滚下来!你嫌闹的不够,还想吓着你妈是不是?!”

沈老爷子常年浸淫商场,一身气势极令人怵,那么一吼,在场的人都不禁抖了一抖,原本还“昏迷”的沈清泽一个激灵,瞬间翻身下去,扑通一声利索跪在沈老爷子与沈夫人面前。

过程如云流水,十分熟练。

沈老爷子脸色铁青。

沈夫人呆了下。

其他人见此,都惊呆了。

沈清泽对上沈夫人不敢相信的目光,尴尬的张口叫道:“妈。”

沈夫人这下哪儿还能不明白,儿子是想利用自己心软进沈家。

她气的当即扭头过去,坐回沙发上,生闷气。

沈老爷子哼了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沈少爷可是好大的架子,不是不屑回沈家吗?”

沈清泽头皮发麻,辩解道:“我这次回来,是真的有事。”

那老子又不让他这个儿子进门,他还能怎么办?

沈老爷子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想到什么,淡淡的吩咐佣人们全都离开。

见状,沈清泽微怔,倒是反应的极块。

“您……您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偌大沈家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显得有些空旷,沈老爷子不怒自威的刻板声音也在客厅里回荡。

“你让你母亲套我的话,真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他看眼在他说完那话后就有点心虚的沈夫人,继续道:“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沈清泽一愣,连忙挺直身子:“那天晚上,我真没看错,有个和陆容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咱们家?”

“嗯。”

“那她是来做什么的?”沈清泽急急问道。

沈老爷子冷冷看他一眼,突然对沈夫人道:“你先回房休息。”

沈夫人怕她不在,沈老爷子被沈清泽气着了,又要揍他,犹豫道:“我看我还是……”

“别让我说第二遍。”

沈夫人一下子泄了气。

像刚才那样对沈老爷子发火,毕竟是少数,勇气用完了,沈夫人就没法了。

她说了句好吧,一步三回头的上了楼。

沈清泽见沈老爷子特意支开沈夫人,心头一跳,有种不安感。

果然,接下来,沈老爷子慢悠悠道:“谈合作。”

“合作?咱们家能同她合作什么?”沈清泽懵逼的问。

沈老爷子并没有先回他,冷冷道:“这些是沈家的机密,你不愿意接管沈家,那凭什么让我告诉你?”

“可……”

“别以为我不知道,不止你,沈遇年、吕湖衣,都与陆容交情匪浅。告诉了你,你再告诉陆容,毁了我沈家的合作怎么办?”

提到沈遇年和吕湖衣时,沈老爷子明显语气一顿,眼神有些黯然。

416.我有个条件 沈清泽急得却没发现,道:“这不是小事!您知道陆容是什么人吗?就算不清楚陆容,那您总该知道连神机了吧?连神机是必定帮陆容的!”

“而那人同陆容有仇,您要真同她合作,就是让沈家同陆容、连神机作对!到时候,沈家才是真的要完!”

不说连神机了,就是陆容,沈清泽从不怀疑陆容的能力与人脉,也不怀疑如果沈家和陆容对上,陆容能将沈家给搞垮。

看看之前的杨家,那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沈清泽虽然对沈家诸多不满,可沈家毕竟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他不能看沈家出事。

而且,一旦沈家真的同陆容起冲突,沈清泽根本不知道该帮谁,更不觉得陆容会因为和他的朋友情分,而选择放过沈家。

沈老爷子幽幽的看着沈清泽,气定神闲道:“我沈家只是要赚钱,从不参与那些斗争,也没兴趣。你情我愿的事情,又没有真的妨碍到谁,他们有什么理由动沈家?”

沈清泽居然被这一长串的话给绕进去了,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等等,不对!

沈清泽用力甩了甩头,坚定道:“这不是一回事!就算取财,也要取之有道,那人假冒陆容害死齐老,又重伤吕湖衣,致使她至今未醒,这样的人,您真的觉得可以合作吗??”

沈老爷子听到吕湖衣重伤未醒时,神色微动,又很快消失。

面无表情道:“合作要什么人品?只要沈家能获利,同谁合作,有何区别?”

沈清泽一愣,难以置信的望着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往后一靠,苍老的手交叠在身前,开口毫不留情:“沈清泽,你这些年在外闯荡,结果就是历练出了这么些没用的?在京都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凭你那些幼稚的想法,能活到几时?有些事情,你不去做,别人就不会做了吗?!”

这其中的区别只在乎,获利的是谁。

沈清泽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怒道:“可您有没有想过,您同那人合作,会得罪多少人?到时候,沈家就算有了泼天富贵,还有命享吗??”

沈老爷子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看来你对沈家的误解不小。沈家不惹事,不代表沈家怕事!你以为这京都里能有几个动的了沈家?”

沈清泽听的都要吐血了。

是,以沈家如今在京都的地位,的确难以撼动。

可问题是,现在沈家碰上的,就是那少数几个能撼动沈家的人啊?!

沈清泽气的没了耐心,最后压着脾气问了句:“您是真的、确定以及一定,要同那个祸害合作是吗?”

沈老爷子抬眼盯着他,没说话。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沈清泽的心越来越沉。

到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行,您一意孤行,我劝不动您,我尽力了。”

话落,沈清泽猛地转身就要走。

沈老爷子幽幽盯着他,突然开口:“站住。”

沈清泽正在气头上,哪儿可能会听,继续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下一刻,沈老爷子突然道:“你要是不想沈家答应这桩合作,也有可能。”

沈清泽倏地停下,猛地转过身去看向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一字一句道:“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沈清泽立马追问。

“回来老老实实的接管沈家。”

沈清泽一怔,瞳孔微缩,想也不想就道:“不可能,我志不在此!”

沈老爷子淡淡道:“那就免谈。”

沈清泽拧眉:“我哥沈遇年,他比我更适合。”

“但他不是沈家亲子。”沈老爷子冷淡说道。

而且,他已与沈家离心。

沈老爷子收回目光,咽下了后半句。

沈清泽眉头皱的越发紧,双唇紧抿,没说话。

沈老爷子也不急着要答复,淡淡说道:“我给你五日时间考虑。回来接管沈家,你就是沈家的继承人,想拒绝一个无关痛痒的合作,也不要紧;不然,一切你都没有话语权。”

顿了顿,沈老爷子又补了句:“噢,五日后,我沈家与那人的合作,正式开始。”

沈清泽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能让沈家合作的,必定不是什么小项目,要叫停,也得一天时间处理。

这不就相当于只给他四天?

可他从来没有过要接管沈家的念头。

在他眼里,一直只有沈遇年可以,他从来没想过要和沈遇年争……

……

黎明时分,陆容和连神机等人到达京都国际机场。

一下飞机,柳青山和叶晋便准备要回特殊部门。

魏成松已经给他们打了好几个电话。

不过出于某种不爽的情绪,他们一直没接过。

柳青山和叶晋便跟他们告辞。

陆容其实也是要去特殊部门的,但不急于一时。

齐老在京都有住宅,陆容来的匆忙,来不及找其他住址,徐福便提议先回齐老的地方住,那里也还留有陆容的房间。

见陆容安排好了,祁轼安提醒道:“三爷,您也得回趟连家了。”

连神机久离京都,一回来,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但其中首要的一件,是得回趟连家。

连巽和连景面面相觑,没吭声。

陆容看向连神机,正好对上连神机的目光。

连神机沉吟片刻,摇头,嘱咐连巽与连景:“你们代我回去趟,我日后不回去了。”

“那您是要……”连巽和连景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话没说完,走着的一行人拐过去,突然停下,看向正前方机场的出口。

这时候机场其实没多少人,然而出口处,人却多的离谱。

足有七八辆吉普车停在那里,不少装备齐全的人分列两边,像是站岗,又像是在等人。

那些人还异常的眼熟。

连神机凤眸危险的眯起,喜怒难辨的看着那些人,周身其他逐渐降低。

连巽愣了下,吃惊道:“S区的人怎么会守在这儿?”

毫无疑问,是等他们。

远处像是为首的人转过身来,定睛一看,正是陈宇。

陈宇哆嗦了下,咽了咽口水,小步快跑着过来。

停在他们面前时,他先向连神机敬了个标准的礼。

“老大,上面听说您回京,特地让我们等在这里,接您回去续职。另外——”

他将颤颤巍巍的目光移到陆容身上,在连神机冷厉的眸光里缩着脖子,鼓起勇气小声道:“也请……请陆小姐过去。”

陈宇说完还琢磨了下,请这个字,应该够委婉吧?

417.戚老大 连神机皱眉,面无表情道:“不行。”

陈宇一听这话,表情跟要哭出来了似的。

他硬着头皮,说道:“老大,这是……也是戚老大的意思。”

话一出,连神机拧眉,旁边祁轼安三人更是脸色突变。

陆容看他们一眼,若有所思。

站在陆容身边的徐福反应了几秒,猛地一怔,暗道不好。

见陆容不知道的样子,他上前一步凑近陆容,低声道:“小姐,他口中的戚老大,是在连先生接任S区之前,管理S区的人。连先生接任S区后他被上面提拔为总管S区、A区与B区三大区的总队。”

说是总管,其实对方只是管理A区和B区,几乎不干涉S区。

所以他们挺吃惊是对方让陈宇来的。

连神机顿了一秒,不容置喙的说:“不行。”

又转头对陆容道:“你先回去,我去趟S区。”

他倒是看看,对方要搞什么幺蛾子。

陈宇闻言,心里更是叫苦不迭。

他怎么运气那么差,偏偏接了这差事啊?

腹诽归腹诽,事还是要做的,陈宇一咬牙,卑微的劝道:“老大,您多少……给点面子吧。戚老大说,他今天一定要见到陆小姐。”

祁轼安没忍住,怼道:“陈宇,谁才是你顶头上司啊?三爷都说不行了,你还说个屁!就算戚老大那里过问,也有三爷在,你怕什么?”

陈宇想翻白眼。

祁轼安又不在S区当差,当然不知道戚老大的凶名。

在连神机进S区之前,那位可是极有手腕,铁血无情,相当狠辣的人物。

也就是连神机接任S区后,他退居二线,新人才幸运的免遭他的荼毒。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日子好过了,送走了戚老大,谁能想到又来了连神机那么位活阎王??

总而言之,能震慑住S区的人,哪里是什么简单角色?

陈宇顾忌在连神机面前,没敢放肆,苦逼的说:“老大,戚老大说,如果您不愿意,他会……会……”

“会怎么样?”

连神机凉飕飕的看着陈宇。

陈宇觉得有点窒息:“……会亲自登门造访。”

连神机:“……”

连景卧槽一声:“至于吗?就算陆小姐目前是齐老被害的嫌疑人,可不都证明了陆小姐没有作案时间,那位至于盯着陆小姐不放吗?给交代也不是这样给的啊。”

连神机俊脸冷沉的。

方要说什么,陆容突然扯了下他的衣袖,平静道:“我去。”

“不行。”连神机拧眉,握住她的手,“你和徐叔走。别担心,我有办法解决,他不会故意找麻烦。”

“但我现在对他有点好奇。”陆容淡淡道,“我的身世在京都传开后,他是第一个要见我的人,勉强值得去一趟看看他有什么目的。况且,咱们行踪是保密的,他却知道我们到京都的时间,可见一直关注着我们。”

这样的人,不一次彻底解决,后续才叫人不耐。

连神机眉头仍未舒展。

陈宇紧张的望着他。

半晌,连神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行,听你的。”

陆容就转而对徐福道:“徐叔,您先回去,我很快就完事。”

徐福担心的看着她,又看向连神机,叹道:“是。”

连神机也面无表情的对祁轼安三人道:“你们也走吧,他要见的是我和陆容,你们不必去。”

“可是……”连景下意识张口。

连巽忽而收到连神机一个眼神,会意的点点头,立马拉住连景。

“三爷放心。”

祁轼安见连神机已然决定,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着点头。

陈宇如蒙大赦,连忙让开路:“老大请,陆小姐请,戚老大说你们路途辛苦,已经在车上备了早饭,您二位可以填填肚子。噢,还有毯子,老大,您和陆小姐累了,可以睡一会儿,S区基地离这儿挺远的。”

连神机瞥他一眼,脸色这才缓了下,低声对陆容道:“我们走吧。”

他们走后,徐福也告辞离开。

祁轼安三人还站在原地,有点恍惚。

过了好一会儿,连景迟疑的说:“我……听错了?陈宇方才说,那些是戚老大让准备的?那位什么时候这么会为人考虑了?”

祁轼安和连巽也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

祁轼安摩挲着下巴,不确定的道:“可能是戚老大熟知三爷的脾气,怕惹恼了三爷,三爷一怒之下又离开京都吧。毕竟,他一个人管理三区,也挺累的。”

连巽:“……”

太扯了。

但也没别的解释。

……

所谓S区,虽然从属京都,但并不在京都里,而是在京都附近的郊区。

从机场开车过去,得三四个小时。

陆容没什么胃口,被连神机哄着吃了点,就披着毯子,靠着连神机补觉。

与他们同车的陈宇等人见此,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一副仿佛见了鬼般的表情。

别问,问就是很惊悚。

这真是他们高岭之花的老大吗?

一直到S区基地,车里气氛都很寂静。

陆容是被哨声和警戒声吵醒的。

她还听到了警号,训练时的动静,隐隐约约爆炸和开枪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

连神机察觉到陆容醒来,低声道:“还没到,可以再睡半个小时。”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S区基地最深处。

陆容嗯了声,换个姿势,没睁开眼。

最后车子最终停在了目的地,陈宇回头,小心翼翼的看向连神机,目光征求连神机要不要叫醒陆容的意见。

连神机瞥他一眼,冷着脸没出声。

不过陆容倒是自己醒了。

然后一行人下车。

陆容抬头一看,就看到面前几座大厦般的楼宇,偌大门口和两边都有不少值班的警卫,气势庄严肃穆。

他们下车时,陆容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她,似乎是瞳孔地震看瞬,又立马收回去,继续面无表情的站岗。

来往经过的人即便忍不住看向他们,也没停下紧张而匆忙的脚步,像是都有极其重要的事要做。

陈宇心头一凛,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连神机握住陆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他们要去见的人,办公室在顶层,连神机就直接带陆容乘坐高层专属电梯上去。

陆容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S区,就多看了几眼。

很快,他们就到了顶层,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最里面的办公室前。

陈宇停下脚步,低头道:“老大,您和陆小姐请,我在外面等着。”

以他的级别,不能进。

连神机瞥他一眼,再看向面前紧闭的门,嘴角扯了扯,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里,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陆容微怔,意外的看着他,然后抬眼看向办公室里。

门开后,入眼的办公室非常大,装修灰黑两色。

而她目光直接穿过所有摆设,径直看到不远处办公桌后背对他们站的那个男人。

对方一身正装,身形挺拔而落拓,冷悍气息扑面而来,气场极深。

听到声音,他缓缓转过身来,鹰隼般的厉眸里极快闪过犀利的寒芒。

然后抬眸瞧向门口的人,目光自陆容身上扫过时,那眸光微不可察的顿了下。

418.我叫戚程 周围的人简直要吓死了,低着头努力充当隐形人。

整个京都,不,放眼整个华国,也就堂堂连三爷,敢踹这位的门。

可连三爷敢踹,他们也不敢看啊!

连神机本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觉悟,反而敏锐的察觉到办公室里男人刹那间停留在陆容身上的目光。

他上前一步,直接挡在陆容面前,维护之意不言而喻,拉着陆容走进去。

陈宇立马将门关上,唯恐自己多看到里面情形一秒。

而连神机带陆容进去后,毫不客气的直接走到会客区沙发前,先让陆容坐下,再坐在陆容身边,一条长腿搭上另一条,慵懒姿态,漫不经心抬眸看向男人。

低沉嗓音却极淡:“什么事?”

陆容看看他,再看向那男人,最后那个落在连神机紧紧握着她的手上,就没说话。

那男人见此,微微蹙眉,绕过办公桌走过来,在一侧单人沙发上坐下,神色冷峻,淡淡开口:“没大没小,这就是你在我这儿的态度?”

“不然呢?”

连神机毫不买账,“之前说好了,我管我的S区,你负责另外两区,谁也不干涉谁。现在你把手伸到S区,还要见我家祖宗。”

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

“——你指望我能有什么态度?”

他今天能忍着带小姑娘进来,没有动手拆了对方的办公室,已经挺给面子了。

男人微微挑眉,目光落在陆容身上。

连神机立即坐直身子,上半身微倾,挡住他的视线。

“你到底要做什么?”

男人不紧不慢道:“不介绍一下?”

连神机面无表情:“没必要。”

听到这话,男人居然笑了声,好整以暇的看向连神机,眸光却凉飕飕的。

“连神机,我现在友情提示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连神机不为所动。

男人接着又道:“你把我的门也踹脏了,回头记得擦干净。”

连神机:“???”

你在做梦?

连神机眼皮子微动,更加面无表情:“干脆我把你的楼炸了,重新盖一座新的怎么样?”

他浑身气压低的骇人。

男人却丝毫未被影响般,往后一靠,不紧不慢道:“你确定?”

连神机冷笑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男人淡淡道:“认识到现在,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话落,他没再理连神机,而是看向陆容。

陆容注意到他的视线,抬眼看向他,面色冷静淡定,一点都没被他的气势震到。

男人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缓缓开口:“听说你是时自秉的女儿?”

果然是因为这个。

陆容微眯起眼,不冷不淡的看着他,什么声都没应。

男人也不介意,定定打量着陆容,尤其多看了几眼她的脸。

这令连神机瞬间皱眉,冷声道:“给你一分钟时间说清楚到底做什么。”

男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蓦地问道:“知道你母亲叫什么吗?”

这个问题令陆容也皱起眉头,淡声怼道:“我母亲姓戚,名讳戚兰若。以阁下的身份,会不知道?”

男人居然再次笑了声。

“我知道。”

他脸色出奇的缓和下来,连带着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光也意外的柔和,看的连神机脸色微沉,喜怒难辨的看着他。

男人喉结微微滚动,声音磁沉:“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戚。”

陆容面无表情,淡淡等着他说出下面的话。

男人又笑了声,温和的望着陆容,道:“我全名是戚程。陆容,戚兰若是我的……姐姐。”

最后二字在戚程喉间滚了又滚,像是再三考虑才说出来的话,因此也带着十分的郑重。

“哦……”

陆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是十分敷衍的应了声。

但随即,空气突然凝固,一股难言的死寂在三人周身炸开。

陆容愣了几秒,猛地坐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连神机神色微滞。

戚程早已预料到陆容这个反应,微微一笑,多了些长辈的和善。

“你不必惊讶,我是你外公外婆的老来子。我十二岁那年,姐姐二十一,有了你。只是后来,她出事,我没再见过你,也没机会见你。”

说完,见陆容还是挺难以置信的模样,戚程冷静的说:“如果你不信,可以与我做DNA鉴定。”

陆容微微睁大眼。

连神机:“……”

又是一阵短暂的寂静。

片刻,连神机不动声色的放下腿,微微坐直了身子,双手平放在膝上,看向戚程,正经而礼貌的问:“戚队,这就是你一定要见陆容的原因?可你并没有很惊讶,是早就知道了陆容的身世?”

戚程似笑非笑的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上半身坐的更直。

陆容这时候缓过来了点,皱眉看向戚程。

连神机问的,也是她想知道的。

戚程对上陆容嗯目光,顿了下,点头:“我的确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了。这是连正坤告诉我的。”

陆容瞳孔微缩:“你见过我师……师父?什么时候??”

“一年前。”戚程神色有些凝重,“那时候,我在京都见到了他。我知道,当年他是我姐姐的朋友之一,原本,我以为他也折在了始皇陵里,没想到他还活着。他见到我后,就把你的存在告诉了我。”

“事实上,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查我姐姐当年真正的死因,进S区,也是为了能方便查当年的真相。是以见到连正坤后,我第一时间就问了他在始皇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似乎在谋划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匆匆离开,我找不到他。”

“找不到他也就罢了,找到你也一样重要,但那时连正坤只告诉我你还安全,并没有说你在哪儿,我也查不到你的消息,就只能一直拖着。一直到不久前,你谋害齐老的消息传到京都,我看到了你的照片,才知道是你。”

戚程凝视着陆容:“你很像她。她像你外婆,我像你外公。”

连神机:“……”

难怪他一直没把戚程往陆容身上想。

连神机沉默了下,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波冲击,磨了磨牙。

他不经意间看了眼门,顿了下,主动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放到陆容面前,一杯推到戚程面前,压着先前的脾气礼貌道:“说了这么多,渴了吧?温度正好。”

419.连神机,你专门跟我作对的是不是 戚程没碰那杯水,好整以暇的看向连神机,似笑非笑的问:“渴是不渴。你坐累了吧?要不起来活动活动,比如……炸了我这栋楼,给我盖座新的?”

连神机:“……”

别问,问就是无言以对。

陆容嘴角微抽,替连神机转移了话题,问道:“我先前已经知道,我母……母亲家里双亲已亡故,她是什么人?”

母亲这两个字,对陆容来说还太陌生,她叫的也不甚熟练。

戚程看向她,仿佛看出了什么,声音尽量放缓。

说的却是:“其实只是你外婆已亡故,但你外公还在。”

陆容微怔。

戚程叹口气,神色有些复杂,说起来有些怅然:“戚家原本也是玄学世家,只不过到最近几辈的后生,没几个愿意继续做玄师,慢慢的就淡出玄师界了。”

“而你外公性子执拗,不愿意见戚家如此,逼着我和姐姐继续做玄师,但我们都不愿意。后来,父亲为了戚家能继续发展,给姐姐订了一门亲事,对方也是玄学世家,可姐姐不想接受,便离家出走。”

陆容和连神机都面露意外。

戚程冷峻面容上现出回忆之色。

“那时我还小,没办法帮姐姐,就替她瞒下她离开的消息。等父亲发现时,姐姐已经找不回来了,婚约自然而然取消。后来,我再听到姐姐的消息,就是癸未之变,还听说她和你父亲时自秉在一起了。”

说着,他看着陆容,温和的笑了下,但毫不避讳的说:“老实说,我挺讨厌时自秉的。因为时自秉,我姐姐身处那么危险的境地,还身陨在始皇陵。”

陆容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经历的多了,还是一连知道亲生父母把她当工具用,师父又算计她的事,她现在骤然得知自己有这么一位舅舅,也一点欣喜都没有,毫无波动。

甚至言语锐利的问:“那当初,戚家为什么没有出面保他们?据我所知,他们那时孤立无援,没几个人站在他们那边。”

戚程何其敏锐,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出陆容对他的态度分毫没有变化。

换句话说,哪怕他现在的身份是她的亲人,在她眼里,也跟陌生人没有区别。

这令戚程有些头疼,他孤寡多年,也不知道怎么和陆容这样的小姑娘相处,只能猜测是不是自己看着太严肃,不好亲近。

戚程叹道:“那时,戚家并非没有找过姐姐。父亲提出,只要她和时自秉断绝关系,戚家就想办法保下她。可姐姐脾气跟父亲一样执拗,不愿意离开时自秉,父亲一气之下,就没有再管她,非要等姐姐主动向他低头。”

时至今日,戚程还在想,如果那时,戚兰若肯服软半分,或者他父亲没那么要面子,结果会不会好一点。

但从来没有后悔药。

戚程继续道:“那时我年轻气盛,因为这个,和戚家闹掰了,离家出走来到京都,想弄清楚当年癸未之变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进入三大区,有权限能够进入中央核心资料库,才弄清楚了当年的真相。

所谓的癸未之变,不过是当年各大势力联合起来,逼两个年轻人交出所谓宝藏地图而自食的恶果。

而那份据说在始皇陵里的宝藏,也不过是人对长生之法荒谬的执着。

何其可笑?

戚程沉沉的望着陆容,道:“让S区出面带你回来的命令,也是我下的。你不清楚,当年癸未之变里的‘宝藏地图’,对各大势力的诱惑力到底有多大。我本来在你的身世被曝光前,先想办法除了这个隐患,却没曾想……”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凉飕飕的看向连神机。

一字一顿的说道:“没想到连神机居然认识你,还同你……”

连神机:“……”

陆容:“……”

戚程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有你从中阻拦,陆容早就来S区了。有我这个舅舅在,三大区里谁人敢碰她一下?”

连神机:“……”

戚程又叹了口气,对陆容道:“连神机不想让你来,我看你要准备齐老的追悼会,听说你与齐老感情甚笃,就没打算再做什么。”

“可没多久,我的人突然查到,京都来了一个行踪很低调的人,却高调的联系了各大世家,又收到研究院林家要去阳城的消息,我怕这对你不利,就派人去阳城找你,没想到……”

戚程又凉飕飕的看向连神机,目露危险。

连神机:“……”

陆容:“……”

戚程皮笑肉不笑的问:“连神机,你他妈专门来跟我作对的是不是??”

连神机:“……”

这是连神机自认识戚程以来,第一次在戚程面前,谨慎的半句话都不能说。

没人清楚,连神机此刻心底已是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陆容听戚程说完,却是皱了皱眉。

看来,果然是那人做的。

暗地里通知各大势力,又引导林家在齐老追悼会上拆穿她的身世,她可以理解为对方想把她推上众矢之的的风口浪尖,以此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好给自己时间、空间顺利达到自己目的。

那告诉特殊部门和暗盟呢?

逼她去金三角?

那金三角里得有什么,才值得她如此费尽心思的逼她去?

她师父连正坤在这些事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戚程看连神机和陆容坐的那么近,就有些看连神机不顺眼,可眼下陆容似乎对他很排斥,他又不好说什么。

就头疼的说道:“你们来京都后,我派人去接你们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想见见陆容,二就是特殊部门的事。”

这话令陆容抬眼看向他。

戚程沉声道:“陆容,我不知道呢是否清楚,特殊部门要你回去,但他们是想……”

“我知道,他们要我去金三角。”

陆容淡声打断他。

戚程愣了下,见陆容明明都说出了金三角,却还格外冷静,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几秒,他才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都吞回去,颔首道:“那好。这段时间,你留在S区。在京都,没几个敢闯S区带走你。我会想办法解决……”

“不需要。”陆容再次打断他的话,微微挑眉,淡声道:“他们动不了我。”

420.我带你去个地方 戚程张了张口,却没说出来什么。

他毫不怀疑陆容的这话。

据他查到的资料,陆容背景很干净,除了在阳城陆家生活的一切,其他的什么也查不到,失踪了五年再回来,偏偏又成了玄师界无数人追捧的无相生,是齐老选择的继承人,还和、江建林孟家有关系,如今与京都顾家的顾其华,似乎也关系匪浅。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查不出陆容失踪的那五年发生过什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陆容的背景远比他想的要深的多。

这样的背景,陆容有十足的底气说出那话。

况且,陆容身边还有连神机。

虽然他看连神机不太顺眼,但不得不承认,光是连神机在,就没几个人能碰的了陆容。

可是……他还是想为她做点什么,来补偿她。

戚程沉默片刻,问:“那你是要去特殊部门了?”

陆容不冷不淡的点头。

戚程如同猜到了什么,长长的叹口气,妥协的说:“那好吧。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我也会给你解决的。对了,金三角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别去。”

陆容不可置否,也没告诉戚程她已经决定要去了。

戚程是突然出现的,在她的计划之外。

她现在知道了部分有关戚兰若的事,更没有要和戚程扯上什么关系的念头。

陆容就偏过头去看向连神机,道:“我们走。”

连神机了解陆容,哪里不明白她的想法,点点头,和她一起起身,对戚程倒还是客气的,“我带她回去,有事再说吧。”

戚程能察觉得出陆容对自己的排斥,神色有些黯然,轻轻的嗯了声。

但看着他们要走,戚程还是忍不住叫住陆容。

“陆容,你……你不想知道你外公是谁吗?”

戚程有挺多年没回戚家了,可他还是同戚家有点联系的。

陆容脚步微顿。

连神机也停下,看着陆容。

陆容捏了捏手心,眉眼间神色很冷淡,斩钉截铁的说:“不感兴趣。”

话落,她下意识抓住连神机的手。

连神机垂眼瞧了下,能感受到,陆容抓的力道很大,像是在克制自己某种情绪。

他立即反手握住她的,头也不回的道:“走了,不用送。”

连神机带着陆容离开。

戚程冷悍面容上难掩失落,眼睁睁的看着那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陆容离开的没有丁点不舍。

他在沙发上又坐了会儿,突然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看。

没多久,连神机和陆容的身影就出现在下面。

他们直接上了车,扬长而去。

戚程薄唇微抿,手撑在窗沿上,缓缓收紧。

这其实同他想象中的认亲场面完全不一样。

他听说过陆容自小性子孤僻,待人冷淡,可再怎么样,见到的是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么会冷淡到这种程度?

戚程失落的微低下头,再次叹了口气。

不要紧,他可以学怎么和她相处,日后的时间还长。

这一次是十八年前不一样了,他现在有能力保护陆容,不会让陆容像戚兰若那里离世的。

……

离开S区时,是连神机开车,车上只有他和陆容两个人。

连神机看了眼副驾位上的陆容,见她望着外面出神,温声问:“真的不想知道你外公是谁?”

陆容收回目光,没说话。

连神机也不催她,静静等着。

过了会儿,陆容才撇撇嘴,说道:“还是有点的。”

“那怎么不问呢?”

连神机低沉声音温柔的问。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淡淡道:“问了有什么用?亲情这东西,太虚无缥缈了,没用。”

就像她从前有想过,能和陆闵生、江珠好好相处,然并卵,在他们眼中,她是他们的仇人,他们恨不得她穷困潦倒,百般不如意。

后来她终于确定自己不是陆家人,开始找亲生父母,却又遇上了赵子靖。

赵子靖不但让她知道,她是被亲生父母舍弃的那个,他还让她知道,连她相处五年的师父,也对她别有用心。

所以亲情有什么用呢?

戚程也只是个突然冒出来的,自称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不想从戚程身上再知道,自己对他、对所谓的戚家,又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用途。

她是个人,不是他们踢来踢去,用来用去的东西。

连神机静静看着她,眼底仿佛翻涌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随即,连神机突然开口:“陆容,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嗯?”

陆容疑惑的看向他。

连神机温柔的笑了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宠溺:“以戚程的作风,这会儿京都怕是都已经传开我们来S区的消息了。有S区震着,他们不敢做什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好了,我们再回京都,怎么样?”

陆容明白过来:“那地方不在京都?”

连神机点点头。

陆容迟疑了下。

连神机就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没多久就要去金三角,到时候就没有太多时间相处了。你疼疼我,陪我一天好不好?”

陆容听着他这磁性缱绻的嗓音,有种怪可怜的意味,跟撒娇似的,仿佛有股酥麻自尾椎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刺激的她激灵了下。

她咽了咽口水,偏过头去,尽量高冷的说:“那好吧。”

连神机低低笑了声。

原本该回京都,他就在半路换了个方向,开往另一边。

陆容有些好奇连神机要带她去哪儿,但见连神机还没想说,她矜持的也没问。

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一处山脚下,顺着公路往上开。

没多久,就到了一道入口,前面是精致的大门,配备新型的电子锁,连神机在靠近它时减慢速度,大门自动开启,他们进去。

结果进去了,他们还是又开了一段时间的车。

半个多小时后,穿过大片花园,终于到了目的地。

陆容抬头往前一看,眼皮子跳了跳。

入眼是一座非常巨大,四层复式的山景别墅,带着点明显的欧式风格,又有些像民国时期传承下来的宅子,年代感很足,历史感也很厚重,惊奢又漂亮。

他们顺着中间鹅卵石铺就的路往前开,直至停在了别墅前偌大空地上。

门口台阶下,站着一位上了年纪,身着燕尾服,管家模样的老人,约莫已经有五十岁,他身边还有一名中年妇女,像是佣人。

陆容眉心一突,转过头去看向连神机。

421.这些是为您准备的 连神机拿下钥匙,对着陆容的视线,微微挑眉,低低笑了声。

他先下车,绕过去走到陆容那边,亲自给她打开车门,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容姐,到了。”

后面那两位见状,面上闪过些错愕。

陆容定了定神,下车。

连神机握住她的手,给她关上车门,然后转过身去。

等在台阶那儿的两人立即快步走过来,恭敬的叫了声连神机“少爷”。

连神机给陆容介绍道:“这位,方伯,连家的管家,在连家待了挺多年,我离开京都前,请他过来帮我照看这里。这位是孙婶,在这里做了很多年的佣人。”

又对方伯与孙姨道:“这是陆容,称呼她句陆小姐即可。”

连神机说完,方伯看向陆容,面上扬起抹和善的笑容。

“陆小姐,您好。”

旁边的孙婶看到陆容,却是怔了下,被方伯叫了声才回神,连忙道:“陆小姐好。”

陆容定定看连神机一眼,听连神机说这两位在连家做事多年,她客气的打招呼:“你们好。”

方伯笑眯眯的说道:“少爷,陆小姐,您二位一路过来,辛苦了,是先休息一下吗?我们很快准备好午饭。”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日上中天,也是时候该吃午饭了。

连神机带陆容走向门口,边走边说道:“不必,我自己下厨,你们不用管。”

方伯与孙婶了然的对视一眼,再看向陆容时,齐齐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

陆容:“……”

她一声不吭的和连神机进去。

一楼客厅非常大,各处装置却恰如其分,既显然低调奢华,又赏心悦目。

陆容打量了一圈,就怔了下,迟疑的开口:“这里……”

她能看得出,大部分布置都十分名贵。

但她意外的不是这个,而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里的装修风格,挺合她的喜好,就像阳城三中外连神机开的那家店一样。

在这里,陆容才进门时,就在门口看到了与那里一模一样的六角铜铃,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连神机注意着陆容的视线,笑了声,问:“喜欢这里吗?”

陆容顿了下,看向他,目光有些深,缓缓点头。

又问:“没有其他人吗?”

后面孙婶和善的笑着回答:“回陆小姐,少爷喜静,这里平常只有我和方伯两人操持,会定期有人来清理打扫。”

陆容哦了声。

连神机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先让孙婶带你上去,挑个你喜欢的房间住,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很快做好饭。吃完饭,我带你参观这里。”

陆容其实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听连神机这么安排,就点点头。

连神机看向孙婶,孙婶笑着应了句是,走上前给陆容引路,带她往里走去往楼梯那边。

她们走后,方伯忽然问:“少爷,孙婶是不是没有认错人?”

连神机眼皮子微动瞧向他,愉悦的嗯了声。

方伯就笑了起来,“恭喜少爷得偿所愿,过几日,您该带陆小姐回连家了吧?那我早点回去准备准备,想老爷也是很期待见到陆小姐的。”

连神机微眯起眼,顺着方伯说的话想了想,眉梢眼角流露出掩也掩不住的浅浅笑意,干咳两声,矜持的说:“还早,小姑娘没心理准备。”

他抬头看了眼楼梯的方向,心情颇好的转身走向厨房。

方伯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去帮忙。

楼上。

孙婶一边给陆容带路,一边给陆容介绍这里的情况。

“二楼客房很多,每一间都有定期打扫,床褥也是隔三差五就换,光线位置都不错,陆小姐可放心住,房间里也配有洗漱间,各设备齐全。”

陆容听着她的话,打量周围。

从这过去经过的每一间房间,几乎都是开着门的,清晰可见里面的装置,基本上都是冷色调的装修,是陆容的习惯。

但快走到头时,有一间房间突兀的紧紧关着,能看出是上了锁。

陆容的目光在那扇门上停留了瞬。

孙婶注意到她的视线,微笑着回答:“陆小姐,那里是少爷的主卧,平时除了少爷,谁也不能进。少爷不在的时候,就一直锁着。”

陆容愣了下,收回目光。

孙婶观察着陆容的神色,有意补了句:“不过,相信陆小姐若是想进的话,少爷一定会答应的。”

陆容面色如常,淡淡道:“倒也不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连神机有秘密很正常。

陆容看了一遍所有的房间,差不多都是同一种装修风格,都挺合陆容的喜好,就随便选了一间进去。

孙婶怕陆容不熟悉,细心的同陆容说了遍热水器的使用方法,浴室里还有不小的浴缸,陆容也可以选择泡澡。

陆容按耐着性子听完,刚要让孙婶离开,突然想起来一件挺重要的事。

孙婶见陆容面有犹豫,温和都问:“陆小姐,您是有什么需要吗?”

陆容迟疑了下,问:“这里有能换洗的衣物吗?”

她的行李都在徐福那里。

孙婶愣了下,而后笑开,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朝陆容说道:“回陆小姐,这里是有当季衣物的,各种款式都有,您可以随意选自己想穿的。”

陆容走过去一看,衣柜里还真是满满当当的都是衣服。

但……都是女装。

看了眼,陆容皱眉,道:“我去别的房间。”

“啊?”

孙婶一愣,又见陆容已经走出去了,连忙先跟上。

结果,陆容一连换了三个房间,衣柜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女装。

陆容就停下没动了,面无表情,神色甚至有点冷。

孙婶一脸懵的看着她,突然福至心灵,赶紧解释道:“陆小姐,您别误会,少爷没带别的女人回来过,您是唯一一个,这些也都是给您准备的,不是给其他人。”

陆容微怔,看向孙婶。

孙婶见此,立马明白自己猜对了,继续道:“这些衣服都是照您的尺寸定做的。实际上,这些年,别墅里一直备有这些,而且每季、每年,都会换,确保是时下您可能会喜欢的新款。”

见陆容听的有些迷惑,孙婶笑着道:“相信陆小姐也发现了,这里的装修,陆小姐是满意的吧?还有外面的花园,如果陆小姐早些来,就能看到外面种植的花草最好看的样子,陆小姐也应当是喜欢的。”

“想来,大概很早以前,少爷就确定您会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听完,陆容沉默了下。

她转身,回到最开始的那个房间,认真的挑了件衣服便进了浴室。

孙婶识趣的离开。

在浴室里,陆容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耳边回荡着孙婶说的话,有些出神。

心里某个地方,也随之酸酸涩涩的,泛起绵密的刺痛。

说实话,陆容很难想象,一个人到底该有怎样的决心和勇气,才能将一场看不到尽头的等待坚持那么多年。

尤其,她不仅伤害过连神机,还残忍的忘记过他一回。

可连神机没有放弃过她。

她回头,他就在那里。

就像当初,他们在阳城,她以为的初见。

422.我给你画张画好不好 连神机做好午饭时,陆容还没有下楼,他便直接上去找她,在门外敲了两下,等听到里面传来的一声的“进”,才开门进去。

陆容正好出来,穿着宽松的卫衣长裤,身量清瘦。

她黑直的长发还滴着水,只拿毛巾随意的擦了擦,走动间抬着手,会带起衣摆,隐隐约约的露出半截细嫩纤细的腰身,连神机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被吸引过去了。

陆容没什么耐心,擦了几下头发,就将毛巾丢到一边桌子上,任发丝湿着,抬眼看向连神机。

这时,她眉眼间多了些雾气,漂亮清冽的眼尾氤氲着微红,瞧着少了冷淡,看着还有些懵懂的乖,实在与她平日大不相同。

连神机眸光有些幽深,反手带上门,过去拉她坐在单人沙发上,捞过那被陆容丢了的毛巾,给陆容擦头发。

陆容乖乖坐着。

连神机力道不轻不重,给她擦头发时还会轻微的按摩,使得陆容舒服的闭上眼,连日忙个不停的疲惫慢慢散去。

连神机耐心的给她擦干头发,低头看着她,突然道:“等会儿吃完饭,我给你画张画好不好?”

“嗯?”

陆容睁开眼,疑惑的看他。

“给我?”

连神机点点头,轻笑道:“画你。”

陆容收回目光,轻轻的嗯了声。

头发擦干后,连神机就带陆容下去吃饭。

但一楼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陆容顺口问:“方伯和孙姨呢?”

连神机微微挑眉,走到桌前,给她拉来椅子,在她坐下后,俯身凑近她,低哑嗓音贴着她耳际响起。

“这种时候,显然他们需要有点眼力见,不要打扰到我们的二人世界。不是吗?嗯?”

陆容心尖微颤,细若蚊蝇的哦了声。

连神机在陆容身边坐下,先给她盛了碗汤喝。

陆容犹豫片刻,想到不久前孙姨说的话,叫了声他的名字:“连神机。”

“嗯?”

“这里,是你为我准备的吗?”

这话问的其实挺猝不及防,连神机刚拿起筷子的手微顿。

好一会儿,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抬眼看向陆容,笑了声,“我以为,你看到的已经很明显了。”

“那……”陆容不自觉的拿勺子搅动汤面,不太敢看连神机此刻的表情,“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回国,我们也没有在水园见面,可能我永远都不会来这里。你会怎么办?”

“不会怎么办。”连神机平静的说。

陆容不禁抬头看向他。

连神机深深的回望着她,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低声道:“就算你永远都不来,这里也是你的。最多……我继续等着就是。”

陆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要么,他等到了她;要么,他一直等着她。

这样贵重的情谊,陆容甚至有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连神机笑了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别乱想,我们现在这样,就已很好。快吃吧,吃完后,我带你参观这里。”

陆容点点头,默默吃饭。

有时候,连神机就很有分寸,哪怕是现在这样叫人有些难安的场面,他也体贴细致的于无形中化解陆容的不安与难受,没说话,但比开口说话好多了,陆容能慢慢缓过来。

吃完饭,陆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

孙婶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眯眯的让连神机先带陆容四处走走逛逛,她来收拾。

连神机就带陆容上了楼。

一楼没什么好参观的,大致就那些,而二楼除了卧室,还有一个很大的书房和藏书室,藏书室的书都是陆容喜欢的类型,她还看到了一些她没有见过的孤本;三楼就是娱乐区了,游戏室、放映室、典藏室等等都有,最令陆容震惊的是,三楼最大的房间开门进去,居然是一个小型超市,各种各样的零食都有:而四楼,就是训练区,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训练器材。

陆容想在别墅周边走走,连神机就去给陆容找了件保暖的外衣,还有帽子和手套,给她穿戴好才下去。

走时,陆容悄悄揣走了一包软糖。

其实连神机都注意的到,但看陆容面上一副她对零食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觉得可爱又好玩,便没点破她,想看她能忍到几时。

因连神机还想给陆容画幅肖像画,下去时也带了画板和绘画材料。

还是冬天,别墅附近的景色远没有春夏时来的好看,陆容最后就停在了一个人工湖边上。

湖边还有个人为做好的秋千,陆容就坐在秋千上,漫不经心的晃着脚,大大方方的摆好姿势让连神机画。

实际上,陆容觉得这样别扭极了。

坐在秋千上别扭,摆姿势别扭,让连神机画她也别扭,连带着连神机抬眸瞥向她,一个似笑非笑的温柔眼神也别扭,就好像这样的她都变得不像她了,正慢慢组合成另一个她以前没想过的样子。

陆容坐累了,就趁着连神机低头看向画纸的工夫,迅速撕开口袋里软糖的包装袋,扔了颗进嘴里。

然后又在连神机看过来时,立马正襟危坐,闭着嘴高冷的看回去。

她以为连神机会画很长时间,但连神机没多久就画好了。

他怕陆容坐久了会腿麻,就画的素描。

画好后,连神机看向陆容,低笑了声,道:“来看看怎么样。”

陆容干咳两声起身,手背到身后,慢吞吞的走过去。

其实陆容并不觉得像连神机这样日理万机的人,会有时间学画画,画的能有多么好,因此也就决定,等会儿不管丑成什么样子,她都勉为其难的想词夸上一夸。

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连神机画的非常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陆容都看的有点愣。

但是……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向连神机,指着画纸,脸有点黑,“我给你个机会,你解释解释。”

画纸上的小姑娘并不是有意规矩板正的坐姿。

而是坐在秋千上,半掩在口袋里的一只手捏着颗软糖,一手抓着绳索,微微张开嘴巴,像是等着机会扔进嘴里,两条笔直细长的腿不安分的晃呀晃。

看向连神机这方向时,明显有些心虚。

但模样清丽漂亮,眉眼间有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与灵动。

拥有凡尘俗世皆抹不去的张扬自信。

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423.我答应 连神机的目光从陆容面上掠过,而后落在那画纸上,定定看了眼,慢条斯理道:“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的。”

陆容气的脸颊有点鼓,这哪里是好不好看的问题?

她觉得自己的面子要丢到家了。

那包软糖,陆容吃了大半,现在只觉得烫手,一点都不想吃了。

再看眼那画,陆容忍了忍,没忍住,肃然道:“你画的不行,不要它了。”

说着,她伸手就要把它给揭下来,动作十分迅速。

比她还快一步的是连神机。

连神机扣住她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就把人往怀里一拉。

陆容踉跄一步,直接跌坐在他身上,懵了一瞬,与连神机面面相对,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趋势。

见她这样,连神机委实耐不住,抱着她闷笑出声。

“连神机!”

陆容这下被惹的炸毛,抽回手,撑着他就要起身离开。

连神机连忙抱紧她,哄道:“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小姑娘别生气。”

陆容瞪了他一眼。

可这一眼落在连神机眼中,嗔不自知,倒是惹的他心里痒痒的,泛起明显的酥麻。

他顺着陆容柔顺的长发揉了揉她脑袋,低笑道:“真不喜欢?”

“不喜欢。”

陆容撇过脸去,高冷的嘟囔。

连神机无奈而纵容的看着她,顺着她的话:“好,小祖宗,回头我就让方伯收起来,再也不拿出来了,好不好?”

陆容迟疑了下,想到这也是连神机第一次给她画像,真要扔的话,她好像也有点不舍得。

她看向连神机,狐疑的问:“真的收起来,不拿出来了?”

连神机含笑点点头。

“那好吧。”

陆容不疑有他,很好说话的松了口。

连神机又揉了揉她脑袋,笑了下,拉着她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晚上想吃什么?”

陆容明显对他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被他拉着走,下意识回头看画板。

“你不收回去?”

“方伯会来收拾的。”

“那画……”

陆容欲言又止。

连神机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故意问:“怕被方伯看到?”

陆容闭了嘴,没说话。

连神机低笑出声,“放心,方伯不敢看的。”

陆容犹豫的看向他,也不知道信没信,被连神机拉着往回走,还一步三回头的看。

连神机就道:“不想吃零食了?”

提到这个,陆容又不满的瞪了眼连神机。

明明什么都看到了,还不提醒她,故意等机会取笑她。

但想了想三楼满满一大房间的零食,陆容犹豫了下,高冷的说:“我也就是今天有点空,不知道做什么,才会吃点打发时间的。”

连神机笑了声,也不拆穿她:“好好好,那我们上去。”

……

与此同时。

京都,沈家。

沈老爷子给了沈清泽选择后,就没有再坚持要赶他离开,沈清泽也没走。

沈夫人虽然不知道沈老爷子与沈清泽到底谈了些什么,但对沈清泽能留在沈家不走,十分高兴。

她太久没和沈清泽好好相处了,看沈清泽哪里都觉得稀罕的不得了。

看来看去,沈夫人得出一个令她十分心疼的结果——沈清泽瘦了,而且瘦了很多。

这叫沈夫人很豁得出心思,精心准备晚饭,不仅是想让沈清泽吃的好,补充补充营养,也想借机让沈老爷子和沈清泽多相处一点,说说话。毕竟是亲生父子,总闹的跟仇人一样,像什么话呢?

可她却不知道,沈清泽见她越是高兴雀跃自己留在沈家,就越是难过。

尤其,他刚在沈老爷子“有意为之”下,得知陆容和连神机去了S区,至今没回京都。

沈清泽控制不住的乱想,陆容是不是出事了?

可再怎么样,有连神机在,陆容也不应该会出事。

想是一方面,做又是另一方面。

沈清泽实在受不住沈夫人对他热情的嘘寒问暖,打算去书房,找沈老爷子再问问S区的事。

没曾想,他才走到书房门口,刚要敲门,发现门没有锁。

沈老爷子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缝隙里飘出来。

“真要……那么做?”

“你想要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作为……合作伙伴,了解清楚,不是……应该的吗?”

“呵,你是在……威胁我?”

沈清泽听着这些话,立马想,和沈老爷子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假冒陆容的那个冒牌货。

他又在门口听了会儿,但沈老爷子越说越迷糊,什么大量投放,安全质检,听的沈清泽心里突突直跳。

终于,那电话结束了。

沈清泽心里极度纠结,攥紧手,在进去与离开间反复挣扎。

但他没有太多时间挣扎。

下一刻,书房的门被人突然打开。

沈清泽悚然抬头看去,沈老爷子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扫了他一眼,沈老爷子回过身去:“进来。”

然后,就往办公桌后走。

沈清泽也实在按耐不住,抬脚走进去,带上房门,皱眉问:“刚才打电话的,是不是那人?”

沈老爷子知道他说的是谁,居然还还爽快的点头。

“是。”

“我不是说别和她……”

“合作”这两个字,湮灭在沈清泽骤然对上的沈老爷子的冷漠眼神中。

沈老爷子淡淡道:“你有什么立场管?”

沈清泽呼吸粗重起来,心中不安的郁气无法发泄,烦躁的来回走动。

他不想接管沈家,可是……陆容救过他的命,连神机是他同门师兄……

沈老爷子不慌不忙的看着沈清泽,没有半分催促的意思。

到最后,沈清泽猛然停下,眼睛红了一圈,扭头看向沈老爷子。

“沈遇年不行?”

沈老爷子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毫无波澜的说:“不行。”

“如果我接任沈家,您就断了合作?”

“是。”

沈清泽就深吸一口气,心里强烈的挣扎纠结,几乎都能打起架来。

末了,他眼睛一闭,再睁开眼时,逐渐冷静镇定下来。

“好,我答应您。”

沈老爷子神色微顿,难掩意外的看向沈清泽。

如果是放在以前,这个小儿子,被他抽死,都不见得会跟他低头。

已经做出决定,迈出了这一步,沈清泽发现,好像也不如他想象的难以接受。

沈清泽尽量镇定的问:“她跟沈家的合作,究竟是什么内容?”

424.沈家制药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时,陆容睡的正好,结果被一阵急促刺耳的铃声给吵醒。

手机就放在枕头边,响起的铃声犹如在陆容雷区反复蹦哒。

陆容眼睛睁都没睁,摸索到手机,按断电话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没一会儿,铃声又响了起来。

跟催命一样。

陆容倏地睁眼,不耐的翻过手机,方要关机,突然瞥见上面的来电显示。

——沈清泽。

陆容皱眉。

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接通电话。

“沈清泽,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手机那头方要说话的沈清泽一噎。

“大兄弟……你在睡觉啊?”

陆容:“???”

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发出灵魂反问。

“这个点,你不睡觉,难道蹦迪吗??”

沈清泽:“……”

他是没想到,陆容居然能睡得着。

而今晚其实是陆容自十万大山回来以后,睡过的第一个好觉,结果半路就被吵醒,陆容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

她闭了闭眼,压着脾气反问:“发生了什么事?”

沈清泽的声音有一丝失落,但陆容此时又困又烦,没听出来。

“我现在在沈家。”

陆容顿了几秒,醒了醒神。

对,沈清泽比她先回了京都来着。

她一到京都,就去了S区,骤然得知戚程是她亲舅舅,把沈清泽这事给忘了。

陆容声音听上去冷静多了。

“你查出什么了?”

“那个假扮你的冒牌货,我爸的确见过她,还谈成了一桩合作。”

陆容听完,微微皱眉。

沈清泽沉默片刻,问:“大兄弟,你知道这合作是什么吗?”

陆容彻底清醒,从床上坐起身,没说话。

而沈清泽似乎也并不是要她回答,接着就说道:“我沈家行商,其中,就涉足了医药行业,有全国最大的制药厂,合法经营,信誉极广。”

他这话有些出乎陆容的意料。

陆容疑问:“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沈清泽声音突然凝重起来:“假扮你的冒牌货和我爸的合作就是,制作一种维生素,配方由她出,我沈家负责制作,而她居然分毫不要钱!”

说到后面,沈清泽语气里明显带了种不可思议。

不要钱?

这不就是白给沈家送钱吗?!

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都能想到,以沈家的地位与信誉,经售的东西,那盈利必然是笔十分庞大的收入,结果对方居然一分钱都不要,脑子瓦特了吗??

沈清泽听沈老爷子说的时候,人都懵了。

这用脚趾头想想,肯定有古怪啊!

但是……

沈清泽先向陆容澄清:“大兄弟,我发誓,我沈家先前同那冒牌货绝对没有任何关系!比珍珠还真!我现在都怀疑,我爸答应她的合作,就是猜到我肯定会回来问,他想借此逼我留在沈家。”

陆容皱了皱眉。

她第一反应也是在想,这太奇怪了,是不是对方要合作的维生素有……

沈清泽接着却说道:“第二件事,我今天一下午,截止到现在,对于我爸告诉我的维生素的配方,做了两遍实验,确定没有问题,各成分也没有毒性,可以服用。”

陆容眉头顿时皱的更紧。

沈清泽还在纳闷都说道:“可这不应该啊,她图什么呢?给沈家送钱?大兄弟,我可以给你保证,沈家和那女人绝对不会有关系!”

沈清泽本来想说,以后他要接任沈家了,不管是不是自愿的,事情都已成定居,有他在,更不可能让沈家和那冒牌货合作了。

但想了想陆容目前的处境,他在心里叹口气。

算了,他的事就不跟陆容说了,免得让陆容为难。

沈家,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接任就接任。

陆容沉吟片刻,漆黑眼睛更深,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

沈清泽又问:“对了,你和连神机现在在哪儿呢?怎么还没从S区离开?”

陆容道:“离开了。明天回去。”

沈清泽也不多问,松了口气,道:“行,你们没事就好。那你快睡觉吧, 挂了。”

陆容嗯了声。

挂了电话后,陆容盯着手机屏幕皱眉,下床离开房间,去找连神机。

说来也奇怪,连神机没睡他的主卧,就歇在陆容隔壁。

连神机房间里也还亮着,但陆容敲完门,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连神机开门。

门一开,陆容才要说话,看向出现在视线内的连神机时,脑子突然卡壳。

连神机应该是才洗了个澡,头发湿漉漉的垂在冷白光滑的额头上。

他没穿惯常的衬衫长裤,只围了件黑绒浴袍。

大概出来的匆忙,连神机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的,只腰间系了根带子,衬得他越发腰身窄瘦,身高腿长。

陆容都能看到他线条分明而精致的锁骨,额间水珠缓缓坠下,没入衣领里,无端引人遐想。

他身后浴室里透出来的光芒朦胧带着雾气。

走廊里一片昏暗,陆容抬头看着连神机时,能瞥到连神机晦暗不明眼底,幽深逐渐蔓延。

看到陆容,连神机有些意外,很快反应过来,温声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陆容微不可察的咽了咽口水,退后一步,垂眼盯着地面。

说:“我刚刚接到了沈清泽的电话。”

她把沈清泽说的跟连神机又重复了遍。

连神机听完,微微皱眉,却是说道:“他这个时间段吵醒你?看来他是还不够头疼,事情还不够多。”

陆容还是盯着地面,道:“也没什么。那个……你……”

连神机怔了下,低头看眼自己。

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低声笑了下,解释道:“我临时有点事,才忙完,洗完澡就睡。”

说罢,连神机温声道:“太晚了,你回去睡觉吧,既然沈清泽已经确定合作的东西没问题,那暂时就不用担心,先解决眼下的事。”

陆容慢吞吞的哦了声,目光从他身上掠过,顿了几秒,这才转身走到自己房间前。

进去前,陆容没忍住,回头又看了连神机好几眼,才开门进去。

连神机目送她进去,微微挑眉,无声的笑出来。

但随即想到沈清泽的消息,他面上温色与笑意又瞬间消失,眉头紧皱。

425.顾其华 次日。

陆容和连神机在山景别墅吃过早饭,便启程回京都。

方伯和孙婶很是舍不得他们二人,车子都开出去极远的距离,陆容看向后视镜,能看到他们还站在那里,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陆容有点疑惑,扭头问连神机:“孙婶是一直在这里做工,可能待习惯了,那方伯呢?他不回连家本家吗?”

这栋山景别墅,陆容虽然喜欢,也不得不承认,它挺僻静的。像方伯那么大年纪的人待在这里,每日只能见到孙婶一个人,不会觉得孤单吗?

连神机目视前方,不知想到什么,低沉声音淡淡的:“不回去。连家……方伯年纪大了,待在这里对他比较好。”

陆容奇怪的看他一眼敏锐的觉得,连神机话里“连家”后面,应该是还想说什么。

见连神机并不打算说,她也就没再问,看向窗外。

到京都时,已经接近正午。

连神机直接和陆容来了齐老的原住处。

那也是一栋别墅,离京都市中心很近,附近一大片小区都是单独划出来,位置极佳,交通便利,还有不少大人物都住在这里。

徐福提前收到他们要回来的消息,早早的就等在门外。

同样等着他们的还有连巽。

终于见到他们回来,徐福和连巽都激动的不行。

连神机停下车子后,先下车给陆容开车门。

陆容快速回了柳青山才发过来的消息,下车和徐福打招呼。

徐福与连巽显然都已经知道陆容和连神机昨晚是在哪里过的,并没有多问他们昨天人在哪儿。

徐福上前一步,道:“小姐请,我已经让人给您收拾好房间了。”

陆容嗯了声,同连神机往里走。

这里还有四五个佣人,见着陆容和连神机,都面露紧张和错愕,但反应极快的立马给他们见礼,然后就快步离开,并没有冒失都举止,安静的做自己的工作,想来是徐福已经提前叮嘱过她们。

一行人进去,在客厅落座。

徐福给陆容和连神机各倒了杯热水,对陆容道:“小姐,研究院林家林季云昨日联系我,托我转告您一声,请您回去后,尽快去研究院一趟。还有,郑老也已经来了京都,由研究院出面给他安排了住处。”

顿了顿,徐福犹豫了下,接着道:“我感觉林家好像不太对劲。”

陆容看向他。

连巽也有关注研究院的事,代徐福道:“那林家的态度突然转变了,对您挺客气的,还希望您务必到场。”

他在心里腹诽,要不是亲眼目睹过林老怎么为难陆容的,光看昨天林家的态度,他都要以为陆容同他们是不是关系不错了。

连神机淡淡道:“应该是顾忌郑老。”

“那您要去吗?”徐福问陆容。

陆容不紧不慢的喝了口热水,反问:“郑老会去吗?”

徐福点头,“会。”

“那就去吧。”

陆容无所谓的说。

“看看他们想搞什么幺蛾子。”

再顺便解决他们怀疑是她杀害齐老的事。

之后,就可以去研究院了。

连巽眼观鼻鼻观心,抓紧时机问连神机,“三爷,那您现在回连家吗?”

连神机瞥他一眼,正要说什么,陆容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顿住,看向陆容。

陆容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看了眼屏幕,直接接通。

“喂?”

徐福就转身去了厨房,想给陆容切点她爱吃的水果。

连巽摸了摸鼻子,低头盯着脚尖,尽量不去听陆容说的话。

而连神机,神色瞬间幽深起来,难以琢磨的望着陆容。

因为就在陆容接通的一瞬间,坐在她身边的连神机不经意间瞥了眼,眼力极好的看到她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顾其华。

给陆容打电话正是他。

“听说你回京都了?”

顾其华在电话里问。

陆容不可置否:“消息够灵通的。”

顾其华道:“现在在京都,有几个不关注你的行踪?我就是不想特地关注,也有人天天在跟前提起你来。”

“那你找我什么事?”

顾其华笑了声,“你是忘了研究院了吗?”

“嗯?”

顾其华缓缓道:“我收到研究院的邀请了,不出意外,你也收到了吧?”

“嗯。”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

“明天我有几个重要会议,不好推了。”

“So?”陆容微微挑眉,不为所动,“我很忙,就明天。”

连神机偏过头去看着陆容,上半身微倾凑近她,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一缕她的长发。

陆容瞥眼连神机的小动作,继续道:“不好推了?”

顾其华在电话里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

“好吧,那便明天,你去,我也去。”

陆容嗯了声,眼睁睁的看着连神机那只作乱的手,都要勾到她眼前来了,匆匆道:“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

顾其华却突然叫道。

陆容顿住。

连神机微眯起眼,盯着陆容的手机。

短暂的几秒寂静过后,顾其华有些慢吞吞的说道:“沈家,听说沈清泽要接管沈氏。”

陆容微顿,露出几分意外。

顾其华接着道:“你是不是以后还会和沈清泽合作?”

陆容用了片刻消化掉沈清泽的事,微微皱眉,道:“他要是接管沈家,那同沈家合作,能接受。”

顾其华嗯了声,然后又冷不防的说道:“我对沈……氏,有点兴趣,你们合作时,加我一个。”

这下不止是陆容,连神机也露出意外来。

顾家独善其身,之前从来没和其他三族有过深入的联系,顾其华现在居然对沈家感兴趣?

陆容回过身来,淡淡的嗯了声,就挂了电话。

连神机幽幽的看着她,道:“明天,我也要去。”

连巽闻言,唰地一下抬头望他,小心翼翼道:“三爷,连家……积了不少……事……”

连神机回头,凉飕飕的瞥他一眼。

连巽默默闭上嘴。

好在效果已经达到了,陆容果然就道:“你先忙你的,研究院那边,我能应付。”

连神机的目光回到陆容身上。

看她半晌,眼帘微垂,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那,好吧。”

陆容等徐福回来,便告诉他,去回研究院的话,说订到明天。

426.假身份证明 没多久,研究院就给了陆容回复,说会妥善安排好明天的见面会议。

陆容听徐福说完,脸色也有了丝古怪。

林家才被她呛过没多久,现在对她的态度却出奇的客气,实在怪得很。

该不会是在憋什么别的心思吧?

陆容觉得一定是这样,不然也没别的理由能解释了。

连神机没待多久,接了个电话,便同陆容告辞离开。

等他走后,陆容嘱咐徐福一声没事别找她,就上去二楼书房里忙。

她先是从阳城带过来的行李里找出自己的电脑,一边操作,一边拿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响了挺久,对方才接。

一开口就是极其疲惫的声音,仿佛熬夜干了什么大事。

“喂?小容容啊?”

陆容用蓝牙耳机连好手机,就把手机放到一旁,看着笔记本屏幕,手指迅速敲着笔记本键盘。

“你怎么听着那么虚?”

陆容就是随口关心了一句,也不知道说的哪个字刺激到了那边的亚斯,亚斯难以接受的反问。

“我虚??怎么可能!小容容你听错了,绝对听错了,要虚也轮不到我虚好吧?”

时隔许久没联系,亚斯声音至少听上去像是没什么事的。

陆容嘴角微抽,“你倒也不必激动。”

经陆容这么一说,亚斯干咳两声,“那你找我什么事啊?”

陆容开门见山道:“我要去一趟金三角,你帮我个忙。”

“噢,行,你说什么忙……”亚斯一听,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但声音却后知后觉的逐渐低了下去。

猛地顿了下,亚斯音调上升了好几个度。

“你说你要去哪儿??”

“金三角。”

“你去那玩意儿地方做什么??”

“我出了点事。”

陆容淡淡道。

手机那边有阵窒息般的寂静,随后就是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

陆容觉得亚斯应该找的是平板,因为她听到了敲屏幕的声音。

没过几秒,亚斯震惊道:“什么情况??我就是有一段时间没关注你,你就被诬陷成凶手了?不过,这新闻照片上肯定不是你啊!”

其实陆容已经清网了,网上关于她和齐老的报道信息,消失的一干二净。

可亚斯用的是特殊渠道。

陆容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

“这不是废话吗?”亚斯理所当然的说,“你要是真想弄死谁,怎么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搞?这方法也太蠢了,一点都不是你的作风,你的手段可恶毒多了。”

陆容:“……”

她是不是该感谢亚斯这样的肯定?

“还有……你身世大有来头啊!”亚斯震惊的接着说,“你去金三角,不会跟这有关系吧?”

“嗯。”

亚斯呆了呆:“虽然我不了解你们华国,但好像也听说过你父亲,你要在这种情况下去金三角……”

他想到什么,嘶了声。

陆容淡定道:“所以我需要你帮个忙,给我在金三角秘密监狱弄个假身份证明,我现在不方便直接在那边搞。”

“行,你要几个身份证明?”

陆容迟疑了下,道:“两个吧。”

亚斯毫不犹豫:“好,三个。”

陆容:“??你耳朵有问题?两个。”

“三个。”亚斯的语气里带了丝苦逼,“你不知道,边纪他简直不做人,太狗了!我是在这里待够了,小容容你等我,我去投奔你,咱俩一起搞事。”

陆容:“……”

陆容不得不停下来,靠着椅背,服气的说:“你不能。”

“为什么?”

“我不想被边纪找私事的麻烦。”

亚斯:“……”

“还有,你忘了你才说过,金三角危险吗?”

“可你不都要*****明了?这不就说明,你有办法通过秘密监狱的五大监狱区了?”亚斯笃定的说。

陆容:“……”

这盲猜,可算是叫你给玩明白了。

亚斯可怜巴巴的说道:“小容容,你可不能不收留我啊。”

陆容头疼的扶额,妥协道:“行吧。你弄假身份证明的时候,记得避开秘密监狱的十三爷,不要叫他们给发现。”

“得嘞!”亚斯非常自信的应下来,“你就放心吧,十三爷现在只剩十一个,最厉害的那两个早在一年前就消失了。”

陆容眉心微抽,随便附和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再抬头看向笔记本屏幕。

上面显示的是天网内部数据库,有关金三角秘密监狱的介绍。

秘密监狱,分外监和内监,内监又叫五大监狱区。

外界的人之所以觉得秘密监狱神秘莫测,就是因为这五大监狱区。

看着看着,陆容唇角微勾,嗤了声。

她能毁第一次,就能毁第二次。

一年了,也不知道五大监狱区重建的怎么样了。

……

第二天。

连神机虽说不和陆容一起去研究院,但还是早早的来找陆容,给陆容亲自做了早饭,然后送她和徐福区研究院。

徐福愣了下,抱着重要资料,迷惑的想。

连神机这跟一起去研究院,有什么区别呢?

不就是进去和没进去吗?区别好像不大吧?

连神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将他们送到研究院外,叮嘱了陆容好些注意事项,才放陆容下车。

徐福听的都有点麻木了。

连先生,您醒醒吧,他家小姐虽然常年不在国内,但关于研究院的事,说不定比您还熟。

但陆容也并未觉得有什么,耐心的听连神机说完,才下车。

彼时时间已经不早了,研究院外有不少人,为首的就是林季云,因为陆容迟迟不下车,他脸上刻意摆出的笑容都要僵了。

可看到连神机,他又只能咽下去。

陆容让连神机先去,目送他离去,才回过身去。

林季云见状,调整了下表情,上前官方的笑道:“陆小姐,好久不见。”

陆容看也没看他,将帽沿压低,遮住大半张脸,一手插进裤兜里,一只胳膊上挂着外套,往研究院里走。

被忽略的林季云脸色有点难看。

跟着一起的人面面相觑。

徐福呵呵笑了声,“我家小姐脾性直,见谅。”

说完就跟上了陆容。

林季云:“……”

他怀疑陆容就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427.研究院 一行人只得跟在陆容身后进了研究院。

一进大门,里面的人齐刷刷往门口看来,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陆容,不约而同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噤声。

要说他们这段时间最熟悉的是谁,那无疑就是陆容。

先和齐老的去世有关系,后又被爆出是齐老的继承人,完了这些,人家还和他们研究院最大的金主爸爸有关系,哪一个说出来不得带上牛逼二字?

徐福扫了眼众人,上前一步与陆容并肩,道:“小姐,这边有专属电梯,我们直接上去,会议室在5楼。”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

他们一直往里走,走到徐福说的电梯前。

这电梯平时都是研究院高层在用。

徐福按开电梯,等门开后陆容进去,他才走进去。

林季云下意识跟进去,结果一抬头,对上陆容漆黑乌沉的眼睛,他脚步一顿。

陆容唇角微勾,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我这人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乘电梯,烦请等下一趟。”

林季云:“……”

他有说不的权利吗?

徐福朝林季云客套的微微一笑,干脆利落的关了电梯门。

林季云眼睁睁的看着电梯往上升,楼层数字变动,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旁边跟着他的的人愤愤不平道:“林少,他们也太目中无人了!”

其他人也道:“就是!还真把自己当研究院的一把手了?”

“我看那陆容八成以为,今天请她来是要把她推上那个位子的。”

“她想的美!”

林季云想到什么,脸色阴晴不定。

等身边人抱怨完,他才缓缓开口:“好了,现在是在研究院里,人多眼杂,别多嘴。”

说着,他盯着电梯门,眼底闪过些冷意。

……

电梯停在五楼,门开时,陆容抬眼随意的看了眼外面。

不出意外,门外已经等了不少人。

见电梯门打开,那些人刚要打招呼,在看到电梯里只有陆容和徐福时,又有些卡壳,懵逼的往陆容身后看。

没见着人,他们面面相觑:林少人呢?

不知道啊!

陆容当没看见,抬脚走出电梯,那些人赶紧让开。

徐福也心知肚明,主动上前一步,道:“小姐,会议室在这边。”

陆容微微颔首。

徐福便给陆容引路,带她过去。

而那些人呆了下,来不及反应,赶紧也跟上,留下几个人等着林季云。

陆容很快就到了会议室。

跟上来的人回过神来了,极有眼色的连忙快步上前,客气的给陆容和徐福打开门。

偌大会议室里,长长的会议桌两旁此刻也坐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研究院非常重要的元老,足有十多位。

而会议桌最前面的主位,林老就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模样,听到门开的声音也没动,跟等着陆容先上前似的。

徐福看到这一幕,视线落在两侧前面空着的位置,显然一边是留给陆容和郑老,另一边八成是留给顾其华。

眼神再回到主位上的林老,哪怕他再怎么稳,也十分无语。

陆容果然也没动,就站在门口,面色极淡的看着林老。

同席的其他人看向她,有人忍不住,先起身说道:“陆小姐来了,快来坐吧。等顾少来了,我们的会议就开始了。”

其他人用眼神交流,看陆容的目光却有些古怪。

陆容眼皮子微掀,看他们一眼,突然嗤了声。

“我认为,你们请我来,应该是已经做出明确的决定。看来你们与我想的不同。”

说话的那人噎住,看向主位的林老

林老收紧手,缓缓转过头去,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陆小姐倒是挺大的架子。”

姗姗来迟的林季云刚到,正好听见了林老这句话。

他看了眼会议室内,瞬间明白了情形。

收到林老的示意,林季云不得不强笑着打圆场:“陆小姐误会了,我爷爷年纪大了,在场资历属大,坐在那里,不为过吧?”

“年纪?资历?”陆容瞥向他,讥诮道:“那要不要我告诉郑老,他不用来了?省的他的资历没有林老大,来闹了笑话?”

林老与林季云脸色一变。

其他人立马看向林老,眼神微妙。

林老这下如坐针毡,闭目强压了压心底怒火,只能起身。

“季云开玩笑的,陆小姐不必当真。”

他十分不情愿的看了看两边,然后走到左边第一个位置坐下。

陆容偏过头去,对徐福道:“着人把那把椅子换了,我有洁癖,看不得郑老坐其他人坐过的。”

会议室里所有人脸色微变,林老愣了下,脸色更是骤然难看起来。

林季云攥紧手。

徐福面色如常的应了句是,转身吩咐旁边站着的人去找把新椅子来。

那人经此,不敢耽搁,以最快速度办好。

陆容这才走进去。

不过,她没到左边林老旁边还空着的那位子坐下,而是走到对面,右边最前面空着的那个位子。

徐福站在了陆容身后。

其他人见状,眼神又是一变,不约而同看向林老。

这样一来,顾其华来了,不是只能坐在林老身边了?

林老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脸色更加难看。

从地位上来看,顾其华当坐首位。

可要他坐次位,他也不甘心。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中,郑老正好到了,一进门,就敏锐的察觉到会议室内气氛不对劲。

在座的人连忙起身向郑老问好。

陆容尊重郑老,也起身,等郑老被他的管家扶着走到桌前要入座。

满座的人,只有林老还坐在那里,冷眼看着郑老。

他后面的林季云有些心惊胆战,都有点忍不住想提醒自己爷爷。

郑老到主位前停下,随意的看了眼,突然道:“陆丫头,你过来坐这儿吧,我跟你换换。”

所有人一惊,面露愕然。

陆容也有些意外,顿了下,她摇头:“晚辈觉得坐这儿挺好。”

说罢,她也不等郑老再开口,先坐了下去。

郑老见此,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坐在了主位上。

这下林老神色现出铁青。

顾其华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入场时,包括林季云在内,满座的人都有点心惊肉跳。

而他却只是脚步顿了下,抬眼看向对面波澜未惊的陆容,再看向郑老,了然的走过去,在林老身边坐下。

林老:“……”

见鬼!又开始如坐针毡了!

428.是在通知你 众人忍不住打量他。

顾其华本人一身黑色的西装,显得沉静又贵气,面庞俊美,素白如玉,轮廓深邃而分明,疏离的恰到好处。

只可惜,那双漆黑眼睛暗淡无光。

堂堂顾家之后,但眼盲不能视物,多少令人很唏嘘扼腕。

然而,即便如此,在场的人也没有敢小看他的。

寂静里,陆容眼皮子微动,懒散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来晚了。”

顾其华俊脸微偏,循着声音面向陆容的方向,面上表情淡淡的,声音温润却透着股难以琢磨的凉意。

“公司有事,才忙完,抱歉。”

其他人面面相觑,对顾其华居然在陆容这儿挺好说话有些吃惊。

林老定了定神,直接开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这个会议就开始吧。”

他身后的林季云区关上会议室的门,隔绝外面的视线。

郑老靠着椅背,点点头,“开始吧。”

林老看他一眼,假笑两声,面上摆出和善来。

“今天的会议,相信大家都已经明白了,就是为了一个目的。”

众人随他的话,将目光投向陆容。

林老也看向陆容,假惺惺的说道:“那就是研究院的归属问题。老齐在的时候呀,研究院好好的,老齐这一走了,研究院立马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我真是无颜面对老齐。”

“无颜面对,那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当吉祥物吗?晦气。”陆容懒洋洋的接了一句。

林老:“……”

其他人连忙低头。

郑老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是有些想笑,但忍住了,却没说什么。

林老咬牙,只好自己往下说:“陆小姐真是爱开玩笑。”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虽说老齐才去世,可为了研究院,还是不得不先解决这个问题。正好今天大家都有空,那就来讨论讨论它,日后,研究院该由谁来接手。”

说着,林老意味不明的扫了眼后面的人。

对上他目光的人再次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林老见状,在心里冷笑一声。

他身后的林季云也挺直了腰背。

所谓这两天对陆容的客气,也不过是为了今天,能顺理成章,光明正大的把研究院给夺过来。

看啊,就算齐老留下的继承人颇有争议,他们也以礼相待,面上做的极足,已经很够尊重齐老,很够给过世的齐老面子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难道没资格接过研究院来吗?

陆容翘着二郎腿,手肘搭桌,懒散支颐,听到林老那话也没开口说话。

徐福更是翻了个白眼。

主位上的郑老用手摸了摸鼻子,也没说话。

一时间,竟是只有林老在自说自接,尴尬极了。

他们不搭话,林老只好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的说道:“相信大家能确定,目前研究院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交由陆小姐,要么,由我林家勉为其难担当大任。”

“呵。”

陆容忽然嗤了声,引得所有人纷纷看向她。

众目睽睽里,陆容漫不经心开口:“林老,看来你有点不自知。”

林老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陆容不紧不慢道:“研究院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要不要选择我。选择我,我保研究院安全无虞,繁荣昌盛;不选择我,那也简单,你们爱怎么开怎么开,爱找谁就找谁,只不过……”

她看向顾其华。

顾其华似有察觉,沉静开口:“陆小姐是我的合作伙伴,我来只是为她走个过场。如果陆小姐和研究院没有关系了,我对研究院的兴趣,就止于此。”

话落,众人脸色精彩纷呈。

这换个意思,不就是告诉他们,支持陆容,好处多多,不支持陆容,后果自负。

但是……

众人意味不明的看向林老。

林老虽然早有预料,但真的听顾其华说出来时,还是脸色难看。

实际上,这几天,他林家已经试过了,自顾其华断了同研究院的合作后,确实再没找到能合作的对象。

林老不甘心,以退为进的开口:“那这个暂且不论。陆小姐,如果你要接任研究院,齐老的死又怎么说?我研究院可不能要一个嫌疑人!”

郑老看向陆容。

陆容屈指敲了敲,徐福立即着人将带来的资料每人一份分发下去。

她淡淡道:“假如你们脸上那两个眼珠子不是摆设,还有点作用,就应该看的懂。齐老出事时,我还在十万大山,正值雪季,我压根不可能赶回来。S区的人也可以作证,我是从十万大山里出来的,当时只有那一条路能走。不久前,我还同沈家的沈清泽联系过,定位显示,我那个时候的的确确就在十万大山。”

听到沈清泽三字,顾其华神色微动。

众人翻阅手里边的各项资料,看的有些动摇。

一人问:“那DNA鉴定是怎么回事?”

陆容看向他,“关于这个,我正在查。但如果你们非要揪着这个不放,而忽略已有的证据,那我不得不怀疑,你们跟大肠一样结构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证据。”

那人:“……”

郑老适时的开口:“好了,S区已经对外公布撤销对陆丫头的逮捕令,这足以说明陆丫头的无辜。难道你们还不相信S区吗?”

林老忍无可忍道:“老郑,现在众所周知,S区连三爷同陆容是个什么关系!你觉得S区现在还可信吗??”

郑老看向他,目带凉意:“发出声明的是戚程。”

“什么?!”

郑老那话引起一阵阵惊呼。

居然是戚程?!

林老始料未及,震惊的看向陆容,脸色难看的仿佛吞了一整桶苍蝇。

戚程在上层里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既然是由他发出的,那就没什么可质疑的了。

除非陆容的人脉强大到和戚程也有关系。

林老按耐住自己,冷冷说道:“即便如此,她来继承也说不过去。她可是时自秉的女儿,又是特殊部门的人!”

陆容听笑了,微微坐直身子,反问:“你是脑子有问题,听不明白吗?”

“什么?”林老皱眉。

“我继承或不继承研究院,不是在问你的意见,而是通知你。”

说罢,陆容看向其他人,不耐烦的道:“别搞那一套来浪费我时间,直接表决,支持我的举手,因为我的身世或其他原因不支持的老老实实闭嘴。”

429.林老很好,我支持……陆容 “你!”

林老被陆容那不客气的话气到身子微微颤抖。

但没等他说什么,主位上一直在看戏的郑老就开口:“我支持。”

说完还看向陆容,欣慰又温和的说:“老齐眼光不错,研究院交到你手上,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

陆容毫不客气的接下郑老这话,然后就看向其他人,无所谓的模样,却看的人更加憋屈。

林老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来今天,我老林是主动要当一回恶人了?也罢,既然老郑都说了,那我再反对,岂不是很不给老郑面子?”

他轻轻的哼了声,往后靠着椅背,装模作样的补了句:“那就看看大家的意思。”

后面林季云心底积聚的那口郁气才稍稍散开,有些得意的看着陆容。

没用的!

早在齐老确诊病重的时候,他林家就已经将研究院所有元老级的人物,都差不多说服了。

真要众人一起表决,陆容是自取其辱!

最后还是他们林家做主!

林老显然也是这样想的,都不急了,好整以暇的看着陆容。

旁边坐着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看向陆容和郑老,再看向林老。

站在陆容身后的徐福看出他们面上眼里的异色,暗道不好。

郑老坐在主位上,能轻而易举的将场上所有情况尽收于眼,他不动声色的扫过众人,心里思忖起来。

就在林老志得意满之际,有人缓缓开口:“研究院继任之事,十分重大,须得定个能堪重任的人接过来。”

“没错没错!”

“这可不是小事!”

那人接着道:“陆小姐虽说是时自秉的女儿,这身份多有不便,但陆小姐少年英才,也却是优秀的不可思议,又是齐老亲自定的继承人,如今既没有证据证明陆小姐与齐老去世有直接联系,应当可以忽略不计。”

林老与林季云脸色一变。

下一刻,那人又道:“但林家确实也不失为好人选。首先,林老资历足,在研究院多年,为研究院殚精竭虑,苦心孤诣,劳苦功高;其次,林老一种帮助齐老搭理研究院,对研究院的事比较熟悉,过去半年,齐老待在阳城的时候,也是林家对研究院多有上心。”

林老和林季云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

陆容摩挲着手心,垂眼看着骨节细长匀齐的手指,面色淡淡的,没有说话。

郑老目光锐利的看向发言的那人。

林老喜笑颜开,故作谦虚的道:“过誉了,那些,都是我该做的。”

而那人点点头,就说道:“所以我支持……陆小姐。”

陆容动作顿住。

郑老有些意外的再看向他。

林老刚要说出感谢的话,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脸上表情顿时僵住,不可思议的问出声:“你说什么??”

那人干咳两声,重复道:“我支持陆小姐。”

其他人默了默,逐渐跟着表态。

“我也支持陆小姐……”

“陆小姐的确很合适……”

“支持陆小姐……”

“想来齐老的决定不会出错……”

没一会儿,所有人居然都选择了陆容。

顾其华是在最后开口的,“很明显,我支持陆容。”

林老这下傻眼了。

林季云也呆了。

林老回过神来,猛地坐直身子,急声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前段时间你们还……”

“林老慎言!”

先前说话的那人心头一跳,惊的连忙打断林老的话,义正言辞的说道:“陆小姐虽是时自秉的女儿,但研究院选人,向来只看能力。”

林老:“???”

你们收我好处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老气的质问陆容:“你说,你给了他们什么利益?!”

陆容:“……?”

别说陆容了,就是徐福,都懵住了。

他可从来没联系过这些人,而陆容这一周来都过得十分匆忙,做完这事做那事,哪儿有那个闲工夫笼络研究院的人??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他,淡淡道:“我能做什么?倒是林老这个反应,叫我怀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放……”

林老差点就没忍住爆粗口了,被郑老及时打断。

“行了!”

“你多大年纪的人了,越活越回去了是吗?现在这是所有人表决都结果,你还要做什么?别让研究院的人看不起你林家。”郑老言辞犀利的说。

林老差点气出一口血,额角青筋直跳。

但他在郑老面前,不得不压着脾气,一字一顿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决定!”

“那你能解决研究院的难题吗?”郑老问。

林老:“我……”

“你有钱吗?”郑老问的更犀利直接。

林老一张老脸都被噎红了。

郑老冷冷看他一眼,最后一问:“这些年来,你可有分毫进步?”

林老脸色一白。

郑老瞪了他一眼,语气微怒:“不思进取,还跟小辈争的这样不要脸皮,林国栋,你真是越活越能耐了!我还没死呢!”

林老咬牙,无言以对。

其他人冷汗津津,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一片寂静里,郑老不容置喙的说道:“那就只有决定,从今以后,陆容就是研究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话落,他瞥眼陆容,站起身来:“陆丫头,你跟我来。”

陆容从容的嗯了声,站起身。

顾其华微微偏头,叫了声:“陆容?”

陆容脚步一顿,道:“你先回去,我回头和你聊投资的问题。”

顾其华嗯了声。

他身边的助理立即上前,在顾其华起身后,给他撤开椅子。

陆容便同郑老离开。

徐福原本是想跟着去的,但转念一想,这里更需要他,他得给陆容准备交接材料。

徐福就笑眯眯的道:“没事了,都散会吧。”

众人眼睁睁的目送他们离去。

顾其华也离开后,林老终于忍不住,一胳膊扫落桌面上的东西,瓷质的水杯摔成碎片,刚要走的人激灵了下。

林老不给他们机会离开,叫住最近都一个,怒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林季云也阴晴不定的看着他们。

留下的人交换了个眼神,显然彼此都心知肚明。

被问的那个人定了定神,直接道:“林老,我们也想帮你。但是……有人不希望你林家接研究院啊。”

“谁?”林老立马问,“陆容还是连神机?还是郑老??”

那人眼神古怪的说:“都不是,你最好别知道。”

430.坑谁的都是坑 另一边。

郑老原先在研究院使用的办公室还在,虽然郑老离开了研究院,但一直都有人定期打扫清理。

郑老就带陆容去了他办公室。

他的管家自觉给他们带上门,守在外面。

而办公室里,郑老示意陆容坐,不必拘谨。

陆容一坐下,郑老立即开口问:“特殊部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容眸光微顿。

郑老和蔼的笑了下,淡淡道:“你不用奇怪。按理说,你回京都,最着急见你的,应该是特殊部门的魏成松,但他没有,你反而先来了研究院,这着实说不过去。”

陆容在心里权衡了下,道:“大抵是他暂时不敢来找我。”

郑老微愕,显然没有明白陆容的意思。

陆容也没告诉郑老的打算,研究院和特殊部门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特殊部门的事,郑老没必要知道,知道了还会担心。

她便道:“有柳青山在,无碍。”

郑老定定看她,失笑:“也是,我都忘了,你这丫头可是今非昔比了。”

话头一转,郑老突然问:“你知道我单独找你,是为何事吗?”

“不知道。”

“你可以猜一猜。”

陆容听的眼眸微眯,缓缓说道:“总归都是为了研究院罢了。”

郑老笑了声,点点头:“也是因为你的身世。”

陆容神色微冷,眼中掠过些锐利。

郑老犹如丝毫未觉,说道:“你现在大概已经清楚始皇陵的事了,我想问问你,你对始皇陵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陆容反问。

见她这样直避他话里话外的陷阱,郑老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开门见山的说道:“始皇陵,是必定要开的。如今你既是时自秉的女儿,又接任了研究院,上面迟早会因为这事找你。”

陆容皱眉。

郑老也不急,继续道:“不止华国的人在盯着始皇陵,国外的人同样盯着早晚有一天,会有一方忍不住进去。但始皇陵是我华夏宝藏,决计不能叫外人抢了先。”

陆容不为所动:“那就谁也别进去。况且……”

她顿了下,直言道:“我自小被寄养在阳城养父母家中,父母并未给我留下任何东西。我不知道所谓的宝藏地图,也对始皇陵没有兴趣。”

她是进去过始皇陵,但始皇陵凶险异常,她两次都没能到最深处。

当然,陆容并不会将这事告诉郑老。

郑老眸光微闪,也不知道有没有信陆容的,只是见陆容一副挺排斥这个话题的样子,就松了口:“也罢,此事来日方长。为今最要紧的事,是你先熟悉好研究院,将其牢牢的把握在手里。”

陆容闻言,没瞒郑老:“暂时恐怕不行。过几天,我要离开京都一趟。”

“去哪儿?”郑老诧异的问,“还有什么事,能比研究院还要重要?”

陆容没说话。

郑老意识到陆容不想说,叹口气,“行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多,不是我这老一辈的人能明白得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没别的事,陆容可以先去忙了。

陆容客气的告别郑老,起身离开。

外面郑老的管家见陆容出来,朝她行礼送别。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

直至走远,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眉头皱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郑老有些奇怪。

具体奇怪在哪儿,又说不出来。

……

陆容出研究院时,意外的看到连神机等在那里。

他的出现,几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不时驻足围观,还有一些女生拿手机偷拍他。

陆容扫了眼周围人,微微皱眉,加快了脚步。

连神机朝她笑了下,柔声问:“都解决了?”

“嗯。”

连神机转身,给她打开车门。

等人上去了,他才绕到另一边上车。

“徐叔先走了,他托我转告你,他要去附近资料馆整理齐老留下的资料,整理好了再给你。”

连神机凑近陆容,俯身给她系好安全带,才开动车子离开。

陆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又疑惑的问:“连巽不是说,你今天会很忙吗?”

“他胡说的。”

连神机面不改色道。

陆容慢吞吞的哦了声。

连神机透通过后视镜看她一眼,语气温柔又宠溺,不经意似的问:“你见到顾其华了?”

陆容转过头去看向他,嗯了声。

连神机微微一笑,和煦的问:“那你们都说什么了?”

“就……他来晚了,让我等了一会儿,我有点不爽。”陆容温吞的说。

连神机语调拖长噢了声。

顿了顿,他又突然道:“既然你已经确定接管研究院,那以后研究院的投资,和我合作怎么样?”

“哎?”

陆容诧异看他。

连神机面色如常道:“正好,就当为国家研究事业做点贡献。”

陆容默了默,“那不是一笔小投资。”

“出的起。”

陆容不假思索道:“但我可以坑顾其华的钱,为什么要坑你的?”

连神机愣了下,而后低低笑出声。

“坑?”

“对啊。”陆容理所当然的点头:“像研究院,就是个无底洞,正好他钱多,没处花。”

左右过去几年,陆容给顾其华赚的钱不比投在研究院里的少,坑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虽说坑谁的不是坑,但连神机不一样。

连神机转头定定看着陆容,也不知想到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陆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柳青山给打过来的电话。

陆容一接起来,柳青山急不可耐的话就传了过来。

“无相,你现在在哪儿呢?”

“怎么了?”

柳青山咬牙切齿的说:“魏成松想见你,他怕自己找你,你不答应,就让我告诉你。妈的,老子现在看他就烦。”

叶晋惊慌的声音随之响起:“老大,您这还没回办公室呢,悠着点说!”

“呸!我骂他还需要挑时间地点吗?!”

陆容微微挑眉:“明天再说吧,我刚从研究院里出来,不想去特殊部门。”

“行,反正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别急着过来,让魏成松那老东西再急急!”

挂了电话,陆容垂眼盯着屏幕,没作声。

连神机也不想陆容那么快去特殊部门。

他们都知道,去了,就出不来了。

连神机压下心底升腾起的躁意,温声道:“我先送你回去,旁的事不用考虑。”

431.黑街酒吧 虽说不想去特殊部门,但陆容和连神机心里都清楚,早晚都要去的,而且越早,越能掌握主动权。

是以陆容只耽搁了两天。

这两天,陆容不眠不休的将研究院的各项要紧的琐事都过了遍,又和顾其华敲定了后续合作的细节,只是在这过程里,连神机一定要参与合作投资,陆容给他劝的时候给绕进去了,居然还真答应了他的,而且不知怎的,连神机倒成了投资出的最多的那个。

这消息肯定要让研究院那边的人知道,而他们已经知道,果然震惊的无以复加。

纵然连神机与齐老私下关系密切,连家可是从来不参与研究院的事,如今连神机却骤然走出这一步,那岂不是说明连家日后和研究院会……

影响如何,有个脑子的都不难猜到。

一时间,研究院的人对陆容的想法都变了几变。

他们不傻,不是看不出人家堂堂连三爷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

可就是知道,才觉得心惊,甚至都有种念头,幸好当初他们没支持林家哦,不然这和连家攀关系的事,哪儿还轮得到他们?

知道这事的林老,气的差点没把身边的东西都给砸个遍,发了好大一通火。

这些都是后话。

研究院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陆容几不得不必须要面对特殊部门了。

她当天晚上就联系了柳青山,告诉他她明天会去。

柳青山愁的不行,试图到这时候还能打消陆容的决定。

“真的要去?”

“嗯,你告诉魏成松,让他想好怎么面对我。”

陆容说这话时,正和连神机在吃饭。

徐福留在研究院里,没有回来。

其他佣人们都比较怕陆容和连神机,没一个敢留在餐厅,躲的远远的。

挂了电话,陆容端起连神机给她准备的牛奶喝了几口。

对面的连神机神色有些晦暗,明显心情不怎么样。

等陆容喝完,他沉沉道:“我不太方便去特殊部门。”

“我知道。”

不管是从连家的身份来看,还是S区的身份来看,连神机显然都不适合去。

连神机代表的不是他个人。S区独立久了,要是传出和别的势力亲近的消息,会是麻烦。

连神机就不说话了。

陆容见他实在沉默,想了想,三两口全吃完,抽了张纸巾擦嘴,然后就起身。

“你吃完了吗?”

连神机神色微顿,看向她,点点头。

陆容就笑了下,“那好,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平时难得笑,冷淡久了的人突然笑一笑,是极绝的景致。

连神机看的有些失神,直到陆容见他不动弹,直接过来拉他起身往外走。

佣人们听见动静出来看,见他们吃完了要走,便开始收拾桌面。

出门前,连神机还记得先给陆容拿衣服,给她穿严实了才出去。

陆容嘴角微抽,想说等会儿做事有点不方便,但没说什么。

两人就开车离开。

只不过,这次开车的不是连神机,而是陆容。

连神机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象,有点疑惑,问陆容:“你这是想去哪儿?”

陆容微微挑眉,“到了你就知道了。”

连神机便没再问,凝神注视了她一会儿,就看向外面。

随着路过的地方,以及陆容开车的方向,连神机逐渐意识到了什么,眼皮子跳了跳。

这怪异感直到一个半小时后,陆容开车到了一个稍显拥挤,经过的人却明显三教九流,看着就不好惹时,到达了顶点。

连神机立即转头看向陆容。

陆容一如既往地淡定,找了个空车位停车。

一下去,有个黑黑瘦瘦的小个子男人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溜烟跑到他们面前,目光在连神机和陆容身上来回打转,最后停在了从副驾上下来的陆容,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这位小姐,在这儿停车,得意思意思。”

陆容嗯了声,显然一点都不意外,从兜里随便一翻,抽出几张百元大钞给对方。

对方顿时眉开眼笑,更加谄媚:“小姐放心!您的车在这儿,小的一定给您看的好好的!”

连神机眉心微抽,定定看着朝他走来的陆容。

陆容微抬下巴朝他后面一点,“走吧,我带你去目的地。”

连神机循着她的目光往后看,入眼是一条非常明显的黑街。

他就站在这里,也能听见里面不少人喊客的声音,用的还是黑话,其中还有……拉皮条的。

连神机嘴角微抽,走在陆容身侧,压低声音问:“容姐,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连神机其实知道这儿,京都有名的黑帮大本营。

上面也曾下令让S区重点整改这里,但是,这里的势力实在鱼龙混杂,盘根复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后来,上面看实在没办法了,就和他们签了合同。

只要不影响京都治安,可以对这里适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容勾唇笑了声,有点野,“以前来过两次。”

他们走在路中间,经过不少店面,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他们,都露出了探究而打量的目光。

连神机直接握住陆容的手,问:“做过什么?”

陆容唔了声:“我要是说没做,你信不信?”

连神机听笑了,“你看我像信还是不信?”

陆容笑了声,没说话。

走了没多久,陆容就停了下来。

连神机掀了眼皮子看向前方,面前是一家酒吧的入口。

过路行色匆匆的人们却一眼也没瞧这里,他们的目光从街一边的大书店直接滑到另一边的唱片店。

连神机眉心一突,问陆容:“你要来的是这里?”

陆容挑了挑眉:“是啊。”

连神机感觉到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声音尽量温和道“容姐,我姑且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走,我们换一家。”

“不要。”陆容扯着他手,晃了几下,面不改色道:“我知道,挺有名的破冰酒吧,今天我就是想来这里。”

连神机额角青筋直跳。

陆容在他开口前,先一步道:“连神机,你要是不让我进,下次我就偷偷的来哦。”

连神机:“……”

论小姑娘有时候挺叛逆该怎么办?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陆容,半晌,认命似的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容姐,你敢一个人来这里,就完、了。到时候,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

他上手捏了捏陆容的脸,剩下的话没说,看陆容目光却灼热又强烈。

陆容干咳两声,拍开他的手:“走,进去。”

432.赌市与赌王 破冰酒吧作为黑街很有名的地方,里面其实既昏暗又破旧,充满上世纪街巷酒吧的独特风格。

陆容和连神机进去先扫了眼。

这酒吧人挺多,形形色色的,显得拥挤又杂乱。

而当他们俩走进去的时候,闲谈的嗡嗡声立刻停下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陆容和连神机,看了几眼,脸色微变,目光有些怔愣。

因为他们当中有人认出了陆容和连神机。

首先连神机在京都就是赫赫有名,连家太子爷,京都无人能出其右的三爷,传奇事迹颇多。

他们这些在道上混的,其实没有几个是没听过连神机的名号。

而陆容的名头就更广了。

她还没到京都的时候,就已经在京都传的众所周知,到了京都,亲自去了趟S区却能安然无恙的出来,S区也没有找她的麻烦。到现在,竟然从林家手上顺顺利利的将研究院夺回来,占的依旧是齐老继承人的身份,没出半点事,不得不叫人称齐。

所有的这一切,再基于她本人极为年轻的年龄,瞬间就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他们就是不想知道也难。

连神机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在陆容面前。

片刻的寂静后,不远处柜台边,一个老酒保先反应过来,站直身伸手拿出个玻璃杯,看向他们二人,微微一笑,说道:“还是来杯血腥玛丽吗?”

连神机动作微顿,转头看向陆容。

那老酒保的语气有些熟稔,但连神机确定,他不认识那人。

那就只有……陆容。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好奇又意外的看向他们。

陆容面不改色,带连神机走过去。

停在柜台前两步外,她忽视其他人打量的目光,同老酒保打个招呼,淡声接了他的话:“谢谢。不过,不必了。”

酒吧里依旧是寂静的。

老酒保像是在打量陆容,看了几眼,确定没有认错人,他笑呵呵的说道:“你可是许久没来了。难道来我这里,不想喝酒。”

连神机神色微动,深深的望着陆容。

陆容干咳两声,一本正经道:“瞧你说的,我又不是个酒鬼,你可别乱给我泼脏水。”

老酒保戏谑的看她,视线落在连神机身上,转回陆容身上,不可置否的笑了声。

陆容请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我要进赌市。”

话落,酒吧内突然更加沉寂,所有人皆是一惊。

老酒保微怔,面上笑意收敛,问:“确定?”

这听的连神机神色微沉。

陆容用小拇指勾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颔首道:“确定。”

老酒保就不笑了,神色郑重起来,公事公办的问:“拿什么抵押?”

所谓赌市,其实是黑街的一个地下交易场所。

在里面,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没有的东西,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在那里面获得。

而交易的唯一方式即赌——不谈钱财,以赌定输赢。

赢了,就可以将想要的东西带走;输了,就要奉上十倍的赔金,赔不起,就拿命去还。

这乍一听,似乎没什么凶险的,问题是,里面的东西价值都十分昂贵,大部分人又都是穷凶极恶的凶徒,很是危险。

在最开始时,闹下的人命债和冲突不少,还惹来官方的围剿镇压,可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时间久了,他们不舍得放弃,便想出一个办法——要进赌市的人,须得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在入口处抵押,一旦闹事,概不奉还,还要赔偿。

而破冰酒吧,就是赌市的入口。

陆容在身上翻了翻,但出来的太匆忙,她没带什么东西,干脆就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扣到桌面上。

老酒保看着它,意味不明的问。

“确定要用这个?”

陆容嗯了声,微抬下巴:“开门吧。”

连神机略疑惑的看她,再看向老酒保

周围的人也都挺懵逼,不明白一个款式老旧的手机,怎么就能抵押了,不是说得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吗??

老酒保打量陆容,也不知想起什么,感叹了声。

“行,你拿出来的,算数。不过,”这时,老酒保话题一转,目光落在连神机身上,“这位呢?他抵押什么?”

陆容上前一步挡住老酒保的目光,“我的人,他算我名下。”

老酒保不为所动,“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虽说是熟客,规矩也不能轻易就给你破了不是?”

陆容微微皱眉。

正要说什么,她被连神机给拉住。

连神机于众目睽睽之下,淡定的抬手挽起衣袖,露出上面戴的银链和桃木,然后解下银链子来,放到桌面上。

“这个是我很重要的物品,算吗?”

老酒保看了眼,突然愣住。

他直接上手拿起来看,而后诧异的看向陆容:“这不是你在赌市第一次赢来的东西?记得你当时还挺喜欢的。”

老酒保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算。”

连神机闻言,意外的看着陆容。

陆容镇定的顶着连神机的目光,道:“那就开门吧。好好保管等我回来。”

“成。”

老酒保爽朗一笑,转过身去,手在酒柜里摸索片刻,不知按下什么东西,只听得咔一声 ,酒柜在他们面前朝两边缓缓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周围人神色一凛,敬畏的看着。

老酒保让开路,陆容便拉着连神机进去,等人消失在视线里了,才关上。

有人就忍不住问了:“不是,老酒保,凭什么她一个破手机就能进去啊?上次我可是把自己祖传的宝贝给你,你都没答应!”

“就是就是!还有那银链子!什么情况?”

老酒保看向说话的人,“手机的确没什么,但问题是,那是她的。”

其他人:“???”

一片懵逼中,有人倏地灵光一闪:“哎,等等,之前是不是也有人用手机进去过?”

旁边的人不假思索道:“那能比吗?之前那位可是赌市的赌王,能在短短三天里,赌遍赌市无敌手的祖宗!最后都把赌市老板赌怕了,硬求着那位离开的。”

“对对对,我也记得,听说她成名的一场,就是跟一个老银匠赌的,赢了人家的祖传手艺,还在人家店里大张旗鼓的打了条银链,嚣张的差点把那老银匠气吐血……”

后面的话,突然渐渐低了下去。

说话的人同时怔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他们:“!!!”

老酒保啧了两声,悠悠道:“抵押什么重要吗?左右,都留不下她的。”

433.想我再拆一次你们的地方吗 另一边。

陆容和连神机进了那条通道后,便一直往前走。

通道里有些暗,但两边墙上都装有电灯,隔几米就有一盏,勉强能看清楚周围情况。

走了会儿,陆容实在忽略不了连神机过于炙热的视线,无奈的看向他,小声道:“别这么看我。”

连神机眸光幽深,边走边开口道;“和那个老酒保挺熟,不像只见过几面。”

“不,还真是只见过几面。”陆容微微挑眉。

只不过,每一次见面她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对方很难忘记她。

陆容也没有瞒连神机的意思,和他走的近了些,牵着他的手,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小时候,其实来过京都,跟着齐老来的。”

“嗯,我知道。”

陆容不由看向他。

转念又想到,连神机和她小时候见过,虽然她忘了。八成就是在京都。

陆容其实有点遗憾不记得。

“就那次,齐老在研究院还很忙,他顾不上我,就让徐叔带着我。但我那时不习惯别人跟着我,就找机会甩开了徐叔,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连神机眸光微紧,“然后呢?”

“然后就认识了老酒保。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教了我不少东西。”

连神机忍不住看她,捏了捏她的手心,问:“学的都是黑活吧?”

陆容:“唔,算吧。”

连神机笑了声,无奈的摇摇头:“你啊,胆子怎么那么大?也不怕出事。”

“不会。”陆容笃定的开口,神色间桀骜又自信,“赌市只论输赢,不论别的,我第一次进赌市就……”

她本来还存了几分炫耀的念头,想让连神机知道她好厉害,但对上连神机隐含担忧的幽深目光,她又说不太出来了。

就含糊说道:“赌市也就是外人传的多么邪乎,其实并不危险。”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尽头,看到有两扇紧闭的石门,还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守在那里。

陆容和连神机走过去,四人看向他们,立即有一人站出来,面无表情道:“南陈北李龙七少。”

连神机约莫知道这是黑话,但他第一次来,不知道怎么接,就看向陆容。

陆容淡淡道:“乞丐师爷小阿铃。”

听到那话的四人脸色微变,对陆容和连神机多出些恭敬。

一人转过身去,按下墙上的一个开关,一块墙面升起来,露出真空的内层。

光线不怎么明亮,里面的东西也看不清是什么,只见那人拿出两张狐狸面具和两块木牌,回过神来客气的递给陆容和连神机。

“请二位贵客遵守赌市规矩,妥善交易,切勿闹事,感谢您二位的配合。”

说罢,四人一起给陆容和连神机鞠了个躬,然后就打开后面的门,外面是一个小房间,对面有道厚重的布帘垂下来。

一人指着那布帘说道:“从那里出去即可。”

陆容朝连神机示意,两人过去。

他们一走,四人立即关了门。

连神机一边过去撩开布帘,露出后面的门,将门推开,一边问道:“你和他们刚才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容耐心解释道:“赌市虽大,也分六个行业,我刚才那两句话,对应的就是管理六个行业的老板。只不过,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外人不知道他们,约莫只有在赌市待久了的人,才会知道六行业老板都是谁。”

甫一开门,立刻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入耳。

他们从门内出来,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还是在地底,光线昏暗,只有最上方漆黑天花板上装着的电灯,以及鳞次栉比的店铺里的灯光照亮,除了那些店铺,还有不少摆摊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而他们卖的东西也是令人眼花缭乱。

放眼看去,能看到的人都和他们一样带着面具,各式各样,穿的服饰也是千奇百怪。

他们从门后出来,面前经过的人看了他瞄一眼,就立即离开了。

连神机将门关上,看着眼前这一切,道:“我知道京都有这么一处地方,不过黑街向来与其他势力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没来看过。”

陆容笑了声,“现在能看到了。”

她拉着连神机的手,步入人流中。

连神机看着周围摆摊叫卖的人,扭头问陆容:“你是来买什么东西的?”

“要买的不在这儿。”陆容答道。

顿了下,她补了句:“你看上什么跟我说,放心,我逢赌必赢,都能给你赢回来。”

这话说的,他有一种好像被陆容包养了的感觉,而陆容正在将她打下的江山一一展现给他看。

就……怪新奇的。

连神机失笑。

陆容不太自在的撇开目光,她也没什么送礼物的经验,还不如直接连神机看上什么她送什么。

走着走着,陆容和连神机穿过人流,停在了一家看上去非常贵气的两层小楼前,建筑是古式的,很有古色古香的感觉,尤其……

连神机看向站在门口,衣着光凉娇笑着招徕客人的姑娘们,脸色有些黑,立马移开目光。

连神机这人骨相俱佳,哪怕戴着面具,气质也卓然,令门口那些姑娘瞬间盯上,有几个扭着身子过来。

“呦,两位这是来交易什么的呀?”

话是对他们两人说的,眼睛却只粘在连神机身上。

连神机恶寒,浑身气压都低了下去。

陆容脸色骤冷,挡在连神机面前,声音泛着寒意:“离他远点。去告诉小阿玲,恶狼来赴约。”

她声音不算低,但也不算高。

可这话一出,就算是按了暂停键一般,方圆数十米内所有声音瞬间消失,所有人戛然而止,猛地转头看向说话的陆容。

面前几个姑娘顿时停住,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的看着陆容。

陆容声音毫无温度:“怎么?想我再拆一次你们的地方?”

姑娘们:“!!!”

周围人:“!!!”

几个姑娘一惊,狼狈后退,惊恐说道:“您您您……您稍等!”

一个直接连滚带爬的跑进里面,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活阎王……不是,恶狼大人来了!”

“……”

周围人被这叫声惊的似乎回神了,一个个目瞪口呆,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们见鬼般的震惊,甚至齐刷刷地后退。

连神机微怔,意外的看着陆容。

434.做交易 一时间,以陆容和连神机为中心,周围三米内出现了诡异的“真空”,没一个人敢靠近。

连神机耳力极好,还能听见他们隐隐约约的话。

“我的妈啊!她真是赌王恶狼?”

“应该就是,谁敢冒充那位祖宗?!”

“可她不是自一年前失踪,就没再来过了吗?怎么这尊活阎王现在又回来了??”

“不行不行,我得回去看好我的东西,要是跟她交易,不是得输的裤衩子都没了?!”

“你们还有空担心自己的东西?没看见今天她盯上的是小阿玲,哪儿有心思管我们哦!”

“也对啊!那我就放心了。”

连神机:“……”

随着陆容一报出名号,原本还想占连神机便宜的那些姑娘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离连神机能有多远就有多远,恨不能原地消失。

不多时,里面就有动静了,那个去请人的姑娘不情愿的出来,声音都有点哆嗦,跟要哭出来了似的。

“那个……我们小阿姐很快……很快就来了。”

连神机终于忍不住好奇,伸手扯了下陆容的衣角,俯身凑近她耳边低声问:“容姐,你这到底是做过什么?”

陆容微微挑眉,回道:“之后你会知道的。”

这也不怪连神机不知道,实在是偌大赌市,在外面传的叫人闻风丧胆,结果几年前却被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砸遍全场,几乎将好东西都给赔光了,使得赌市很是萧条了一段时间。

这样丢脸的事,他们怎么好意思跟外面的人讲起?

说出去还指不定被人怎么嘲笑呢!不说出去好歹也就自家人嘲笑。

就在陆容的话刚说完,寂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

对面那些姑娘们精神一振,连忙朝两边让开,露出后面富丽堂皇的一楼正堂。

这下他们看的清清楚楚,正对面中央的台阶上,一名身姿婀娜,穿着殷红旗袍,风情万种的拾级而下。

单看对方那姿态气质,都会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这定然是位漂亮美艳的女子。

只可惜,对方带着张玉质的面具,将脸遮的严严实实。

她走到最下面一节台阶,就停了下来,柔若无骨的倚着栏杆,张口是把黄莺般娇柔婉转的好嗓子。

“呀,不知妹妹突然到访,恕姐姐怠慢了。”

陆容面具下嘴角微抽,握住连神机的手,带他进去。

周围的几个姑娘们下意识后退,恨不能避她避的更远。

台阶上的小阿玲见状,娇笑道:“听说我这手下人不长眼,碰了妹妹的人是吧?妹妹消消气,有什么不满,姐姐都替你解决。”

说着,她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连神机身上。

连神机除了面对陆容时温柔宠溺,面对其他人,眼神毫无温度,寡淡又锐利,叫人难以直视。

小阿玲也就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陆容冷淡道:“先上去吧,今日我来找你,是有桩买卖。”

“可。妹妹可是赌王,逢赌必赢,只盼妹妹手下留情,给姐姐留点好。”

小阿玲掩面轻笑,转身就往上走,给陆容和连神机带路。

听到他们对话的人无一不露出同情的目光。

得,看来今日,小阿玲是要“大出血”了。

就算是六行之首又如何?

这亏,还不是得吃下?

那几个姑娘们忧心忡忡的看了眼楼上,自知做不了什么,就将围观的人都给驱散走。

不少人是都离开了,但更多的还是好奇,不肯走,都想知道这位带着“赌王”称号的活阎王,今晚又会从赌市拿走什么好东西。

……

楼上房间里。

小阿玲熟知陆容脾性,并未着人留下服侍,亲自为陆容烹茶招待。

她也极有眼力见儿,烹好了茶,先推给落座于陆容身边的连神机面前。

含笑道:“这可是妹妹在赌市唯一喝的惯的茶,尝尝?”

连神机看向陆容,见她没说什么,才去碰茶杯小啜一口。

茶的确是极品,放在外面有价无市的那种。

不愧是赌市,东西都是上乘的。

小阿玲注意着陆容的反应,微微一笑,直截了当的说:“这次你又要什么东西?可事先说好,姐姐的好东西是真不多了,怕是给不起你想要的。”

陆容对她这攀关系的举止不置一词,道:“你有。”

小阿玲手肘撑着桌面,只装糊涂。

连神机想到陆容之前说的赴约,若有所思。

陆容悠悠道:“听说你生意都做到金三角去了。”

小阿玲笑意微敛,谁也不知道面具下的她在想什么。

“都说妹妹隐退江湖,改日姐姐要是抓到再这么说的,定要治他们个传谣之罪。”

陆容嗤了声,也不再绕弯子,道:“之前你们六人答应了我三个要求,已应了一个,现在我来是为第二个,借你的生意给我个便利。我要自己进秘密监狱,身份有了,还缺个渠道。”

小阿玲叹了声,悠悠道:“妹妹啊,现在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你这要我给你便利,倒是没问题,就是……万一出了差错……”

“与你们无关。”

“得嘞,就知道妹妹是爽快人。”

小阿玲娇笑道。

她又不傻,这位祖宗要便利做的事,能是什么小事?

连神机见她们说完了,偏头低声问陆容:“什么三个要求?”

“就是……”

小阿玲见缝插针,掩面夸张的惊呼:“哎呀,妹妹,你这位心上人不知道你的‘英勇’事迹呀?那姐姐可要好好说道说道。”

转而对着连神机?一迭声道:“你不知道吧?这位第一次进赌市,短短三天就将赌市都赌了个遍,后来几次,赌市几乎所有的好东西,全进了她的手。那没办法呀,我们还是要做生意的,这不就一起和妹妹商量了商量,日后她再来,收敛点,我们应她三个要求。你说妹妹客气不客气?”

最后,小阿玲嗔怪的看了眼陆容,还送了个媚眼。

连神机听的眼皮子直跳,定定望着陆容。

陆容受不住他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道:“我这次来,要你帮忙是次要,主要的事——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小阿玲:“……”

她能不能不答应?

陆容问:“你觉得如何?”

小阿玲:“……”

这位祖宗不会真的觉得,她问她,是商量的意思吧?

她能说不吗?

小阿玲无奈的叹道:“妹妹想做何交易?老实讲,姐姐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喽。”

“放心,你有。”陆容说。

小阿玲:“……”

又是这句。

陆容转头对连神机道:“你先出去一下,在外面等我。”

小阿玲不由咦了声。

谈金三角都没避讳那位,得是什么交易要避讳了?

435.什么交易 连神机定定看陆容一眼,什么也没说,低沉的嗯了声,便起身离开。

她走后,小阿玲突然坐直身子,依旧是调笑的语气:“你总不至于是还想从我这儿捞点什么吧?妹妹呀,姐姐离开金三角时,没带什么好东西。”

赌市的背景很深,在京都牵扯的各方势力都不少。

最开始,他们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一点征兆。

也几乎没人知道,赌市六行巨头,是从金三角秘密监狱里逃出来的。

他们六人,是第一批逃出来的人。

陆容眼帘微垂,语气淡然:“我知道。我想和你做的交易,很简单,借你个地方,看场风景。”

小阿玲:“???”

……

外面。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没传出半点声音。

连神机站在栏杆前,凭栏向下望,可能是陆容的缘故,今日的赌市格外寂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一楼更是没几个客人,原先那几个姑娘畏畏缩缩的躲在门口,不想进来的样子。

连神机其实也没等多久,陆容就出来了。

他立即回过身去。

小阿玲正掩面娇笑道:“成啊,妹妹,好处那么大的交易,姐姐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陆容瞥她眼,没说话,抬脚走向连神机。

“我们走。”

连神机微微颔首。

方走出去一步,后面小阿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十分调侃的。

“今日其他五人不怎么在,赌市由我做主。妹妹且放心去,姐姐必定不会让人扰了你的雅兴。”

“最好是。”

陆容随口回了句,拉着连神机往楼下走。

小阿玲上前几步靠着栏杆,笑吟吟的看他们离开。

两人离店后,周围的人顿时后退。

连神机侧目低声问陆容:“然后去哪儿?”

“跟我来。”

陆容辩了个方向,带连神机朝深处走去。

众人惊恐又敬畏的望着陆容的身影,人一离开,就忍不住窃窃私语八卦。

连神机心道,今天的赌市,真是其建成以来最和谐的一天了,没有动乱,没有冲突,还安静的不得了。

陆容带他走了约莫一个小时,才到赌市的尽头,与入口一样,同样是扇铁门,但有几人驻守。

见到他们,对方上前拦住。

“来者何人?”

陆容从口袋里翻出一块玉牌出示在对方眼前。

对方的态度立马转变,恭敬的给陆容和连神机开门,请他们进去。

连神机好奇的问:“这个牌子,你是从哪儿来的?”

陆容一边和他穿梭在通道里,一边解释道:“小阿玲给的,这是她的身份牌,能在赌市畅通无阻。至于我们一开始进来拿到的木牌,那上面有数字方便交易时立契约。不交易就没什么用。”

“这样……”

连神机话头一转,冷不防问道:“你来找小阿玲,是你没打算和特殊部门同行大佬,对吗?”

陆容挑眉道:“不明显吗?”

连神机笑了声,他就知道,陆容这样的人,怎么会真的乖乖随特殊部门去金三角,原来后手在这儿。

连神机又问:“那你们后来在里面做的是什么交易?”

陆容唔了声,没有先回答:“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说着,他们走到了尽头。

陆容同样拿出那块玉牌,守卫的人立马给他们开门放行,恭敬的请他们离开。

出去后,面前的是一道向上延伸的石阶,两人顺着上去,最后到了一间非常大的正堂。

空荡荡的。

陆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的带连神机找到一侧的楼梯上去。

连神机这才发现,这是一栋四层的建筑。

而且看模样……有些眼熟。

连神机不确定,直到陆容带他上到顶层,是一个伫立在风中,开放的观测台。

连神机走到前面往前看,只是一眼,有些怔。

映入眼底的一副波澜壮阔的山景,既有远处天际连绵不绝的青山,也有他们所处位置山脚下,整个京都的万家烟火,霓虹璀璨。

这里能俯瞰整个京都,将其尽收于眼底。

漂亮,又震撼。

夜幕冷星闪烁,微风带着寒意。

连神机转过头去看向走到他身边的陆容。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问:“现在心情是不是放松一点了?”

“这里?”

“这是小阿玲的私人地方,京都最高的观星台。我过去来过两次,能喜欢这里的。”

“那你和她做的交易……”

“嘘。”

陆容一根手指头竖在唇边。

连神机不自觉跟着没再出声。

陆容勾了下嘴角,犹如碎冰破壁,奇寒乍暖,整个人骤然生动而鲜活起来,眉眼间的冷淡也被那股浅淡的笑意稀释的一干二净。

落在连神机眼里,他心头蓦地一动。

陆容估算了下时间,舌尖抵着下颚轻笑,抬起手来,随着她的话音压下手指。

“五、”

“四、”

“三、”

“二、”

“——一。”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京都上空突然“砰”的一声重响响起。

连神机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漆黑昏暗的夜幕里,有一道火花迅速升空,在最高点倏地炸开,化作漫天璀璨瞩目的烟花,落向四面八方。

这仿佛是个信号,因为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道又一道,不计其数的烟花。

连神机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句话: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彻底映亮连神机波澜未惊的眼底,漂亮高调的叫人心颤。

整个京都都似乎因为这一场烟花而沸腾,连神机能隐约听到人们的惊呼。

他胸腔里也震如擂鼓,再难压抑正泛起一圈圈涟漪的心间,缓缓转过头去看陆容。

结果她一直在看他。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出口声音有点哑:“这是你让人准备的?”

陆容沉默了足足十秒:“元宵节快乐。”

咔的一下,连神机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似乎就要断了。

陆容看向久未停歇的烟花盛景,轻声道:“我从来不过节。但你应该过,不仅要高兴的过,还要所有人都羡慕。”

“连神机,你看,”她叫了声,“我给你放烟花,而别人现在的欢呼雀跃,都是你给的。”

话落,连神机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陆容拽进怀里,扣着她的后脑压向自己,俯身吻上他。

436.去特殊部门 与此同时。

阳城,医院。

沈遇年照常在病房里照顾还没有醒过来的吕湖衣,主治医生就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同沈遇年讲吕湖衣的恢复情况。

但沈遇年的脸色并不好看,冷的骇人。

说到最后,医生声音都发颤了。

“沈先生,我们真……真不知道吕小姐为什么还没有醒。明明她身体各项指标都已经接近正常水平,伤口恢复也良好,没有恶化的趋势,可她却没有醒,我们也没……没办法。”

医生顶着沈遇年冰冷的目光,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沈遇年心底烦躁不已,看向吕湖衣时,又硬生生压下眼底的戾气,眼神柔和了些。

想到吕湖衣还没有醒,他心底越发不安。

按连神机和沈清泽说的,吕湖衣这时候该醒了,为什么没有醒呢?

见沈遇年眉头紧锁,医生犹豫了下,大着胆子道:“沈先生,其实,吕小姐的身体素质是不错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对她进行适当的药物刺激,使她醒过来,就是……”

沈遇年眼皮子微掀看向他。

“就是什么?”

医生小声道:“我们不太确定药物的副作用,需要做几次临床试验。若是您答应的话,我们医院可以选择就安排临床试验。”

沈遇年眼底闪烁着强烈的情绪。

沉默片刻,他突然道:“我来试。”

“啊?”

医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看沈遇年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连忙摆手:“不不不!您可不是普通人,怎么能进行临床试验呢?这万万不行!”

沈遇年其实完全可以去问连神机和沈清泽。

但是,前者和陆容非常忙,他知道他们要去金三角,不好在这个时候为吕湖衣的事分神,后者……沈遇年想到沈清泽,眼神微暗。

沈清泽告诉他了,沈老爷子逼他接受了沈家。

沈遇年不想再去麻烦他。

思及此,沈遇年斩钉截铁道:“就我来。如果可行,再用到她身上。”

“哎……”

医生无奈的看着沈遇年,见劝不动,只好应下来:“那您跟我过来一下。”

说完他转身出了病房。

沈遇年最后看了吕湖衣一眼,转身也走出去。

门关上的刹那,病床上的吕湖衣手指动了动。

她苍白的脸庞恢复了些血色,嘴唇居然微微张开,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

“想起来了……陆容……连……他……”

……

京都。

徐福忙到半夜才回去,结果根本没在家里看见陆容或者是连神机。

他有些奇怪,叫醒了佣人。

“小姐呢?”

佣人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恭敬的回:“他们吃完晚饭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徐福愣了下,又问:“小姐是和连先生一起的吗?”

“是的。”

徐福闻言,放了点心,摆摆手道:“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佣人应了声退下。

徐福给留了个门,也上去洗漱休息。

次日,徐福还要去研究院,就起了个大早,没曾想下楼,看见陆容和连神机就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他过去诧异的问:“小姐,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容下意识的看向连神机,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干咳两声,说道:“四点左右。”

徐福:“???”

他震惊了:“小姐,您干什么去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您这样休息不好的。”

再仔细看陆容,果然看到陆容明显的黑眼圈。

陆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低头安静的吃早饭。

旁边经过的佣人闻言,难得开玩笑的说:“小姐和连先生识是去看昨晚的烟花了吧?也不知道谁放的,好看的紧。”

陆容手微顿。

连神机低低笑了声。

徐福也知道昨晚那场盛势浩大的烟花,都冲上微博热搜了,引发各路网友激烈讨论是哪位大佬给放的。

他见陆容和连神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也看了,不由无奈的看向连神机,语气里多了丝不满:“连先生,年轻人爱热闹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小姐还小,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可不能经常熬夜啊。”

连神机笑了声,好脾气的应道:“是,徐叔,昨晚是我的错,没有早点带她回来。”

陆容耳根发热。

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就她和连神机两个人清楚。

她连忙岔开话题:“好了,先吃早饭吧。徐叔,我等会儿就去特殊部门了,未来会有一段时间不回来。”

这话一出,餐桌上轻松气氛顿时消失。

空气凝固片刻,徐福叹道:“祝小姐此去通途。”

连神机面上温柔笑意也散的分毫不剩。

虽说他和陆容很快就能再见面,但在特殊部门到金三角的过程里,如果陆容发生什么,他没法及时的顾到。

陆容依旧平静的吃饭。

吃完,徐福决定先陪陆容区特殊部门,送到门口也好。

去的路上是连神机开车,车内气氛也很凝滞。

徐福本来还想着给陆容带点什么行李,但带过去也不方便,只好放弃。

齐老家离特殊部门的路程其实挺远,陆容却觉得,近的过分,好像没多久就到了。

她提前告诉了柳青山,是以到特殊部门时,柳青山、叶晋和魏成松一干人等已经在等着了。

车子缓缓停下,连神机却没急着下车。

陆容看向他。

徐福眨了眨眼睛,极有眼力见儿的下车。

外面柳青山连忙跑上前,巴巴的瞅着车内。

徐福拦着他:“小姐和连先生还要说话。”

听到这话,其他等的有些不耐的人顿时收敛神色。

连三爷也来了啊。

车内,连神机静默良久,道:“说好了,我们在金三角国际机场那里会面。”

陆容点点头。

连神机喟叹道:“小姑娘真是心狠,怎么只有我一个人舍不得?”

陆容诚实道:“没多久就再见了,其实也没分开多长时间。”

连神机看向她,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放心的叮嘱道:“如果遇到什么不顺眼的事,不要忍。我会早点去等你。”

说罢,连神机探身过去抱住她。

他抱得很紧,都叫陆容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陆容又从连神机这个怀抱里,感受到他强烈的不安,就没动。

良久,连神机才克制着自己松开。

陆容低声道:“你就别下车了。”

437.离开 陆容也没那么大的定力,怕见到连神机不舍,真的临时改变决定留下。

说完那话,陆容果断转身,要开车门下车。

连神机在这时突然伸手拉住她:“等等,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陆容顿住,疑惑看他。

连神机就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递给陆容温声道:“先拿着吧,等有空了再看。”

陆容接过来,放进随身的包里。

连神机便收回手,看着陆容下车,又透过车窗看着背对他的陆容,深吸一口气。

陆容下车后,柳青山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无相,你吃早饭了没?怎么看着像是没休息好啊?”

陆容随口回了句没事,转过身去让徐福上车和连神机离开,便头也没回的走向特殊部门的正门入口。

徐福看看陆容,再看向车里,没说话。

柳青山好奇的瞄了眼车,赶紧跟上陆容。

数层台阶之上,魏成松和叶晋就站在那儿,身后几十个全是特殊部门的人。

那些人见过陆容的照片,但没见过陆容本人,此刻不由都好奇的打量陆容。

魏成松面上扬起官方的笑容,走下台阶朝陆容伸出手。

“久仰大名,没想到传说中的无相生居然如此年轻。”

陆容瞥了眼他的手,没有回握,直接绕过他走上台阶。

魏成松脸色有些僵,后面的人也有些震惊。

叶晋见状,迅速打圆场“魏副局别介意,我们青山居的二当家吧脾气是有些古怪,不是故意不理人的。”

他边说,边给柳青山使眼色。

哪晓得柳青山根本不愿意和他打圆场,一个一米八的粗犷大汉直接屁颠屁颠的跟上陆容,说道:“不用跟三爷打声招呼啊?”

“他要走了。”

陆容走到那些人面前,那些人下意识的哗啦啦让开,给让出一条路。

下面的叶晋:“……”

魏成松:“……”

魏成松勉强恢复表情,看向徐福。

徐福看出他要说话,直接摆手道:“我家小姐进去了,我们也该走了。”

话落,他直接开门上车。

魏成松:“……”

叶晋捂住了脸。

魏成松这下没渠道和车里的连神机说话了,只好转身跟上陆容。

叶晋心累的叹口气,也立即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去,徐福看向前面坐着的连神机:“连先生,现在走吗?”

连神机沉沉的盯着门口,嗯了声。

……

进去特殊部门后,陆容收到了无数打量微妙的目光。

柳青山往前一站,丝毫不顾形象的吼道:“看什么看?你们的、工作都完成了吗?百姓报的案都解决了吗?那么闲,你们今年一年都干脆别放假了!”

众人:“!!!”

进来的魏成松和叶晋:“……”

叶晋头疼的赶紧跑上前,“老大,您忘了您现在是局长吗?注意点形象啊!”

又对陆容道:“二当家,您看是去给您准备的办公室谈,还是去老大的办公室谈?”

陆容现在在特殊部门还是有挂职的,相应的,之前的一部部长办公室就成她的了,并且照她的喜好又重新装修了遍。

陆容没说话。

魏成松走上前,道:“去陆小姐的办公室吧,来都来了,不看岂不是可惜?”

柳青山想翻白眼,嘀咕道:“说的好像她能用上几天似的。”

魏成松:“……”

叶晋“……”

老大我们听得见您的话啊!

陆容淡淡道:“那去我办公室看看。”

一行人就乘电梯上去。

几个部长的办公室都在同一层。

魏成松道:“特殊部门共设四个分部门,三部部长和四部部长如今带队各自部员出外勤,暂时回不来。”

其实也很明显,一部和二部是柳青山的人,三部和四部是魏成松的人。

这种关键时刻,魏成松才不会让自己的人搅混水。

柳青山哪里听不出里面的意思,嘴角微微抽搐。

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陆容的办公室,除了陆容,就是柳青山、叶晋和魏成松一起进去,其他人等在外面。

陆容进去目光扫了一圈,冷色系装修,布置中规中矩,没什么好看的。

她直接到沙发前坐下,翘着二郎腿,屈指按了按太阳穴。

魏成松目光一闪,在一旁坐下,说道:“看来陆小姐是没有兴趣再多了解了解了,那我们直接来说正事。”

柳青山和叶晋一听,这还得了,连忙做陆容和魏成松之间隔开他们。

魏成松:“……”

陆容抬眼看向他,“可以。”

魏成松直截了当的说:“一个半小时后的私人飞机,会先到G洲国际机场,然后再转金三角国际机场,预计最快凌晨两点到,那边会派人接机。”

“这么赶?!”

柳青山吃惊的开口。

可能是因为陆容和他有关系,所以上面下达的有关陆容的命令,都直接避开了他,柳青山这也是现在才知道。

魏成松公事公办的说:“其实已经比预计时间晚很多了。之前看陆小姐要忙……齐老的追悼会,还有研究院的事,我们体谅陆小姐,这才推迟到今天。”

柳青山下意识张口,熟知他的叶晋从他的嘴型上判断出他要骂脏话连忙拉住他。

“魏副局,这也得看我们二当家的意思吧?万一她不方便呢?”

“可以。”

陆容突然开口。

柳青山:“??”

叶晋:“??”

不是,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实际上,魏成松说的时间,与陆容、连神机二人推算出的时间一致,倒也不算太意外。

陆容淡淡道:“多说无益,走吧。早点忙完,早省我时间。”

柳青山和叶晋:“!!!”

这是说早忙完就能早忙完的事吗?!

魏成松没想到陆容这么好说话,简直就是意外之喜,连忙站起来:“辛苦陆小姐了,多谢配合。附近人多眼杂,我们从特殊部门的后门走。”

陆容嗤了声,没说什么。

从哪儿走有区别吗?

只要她长时间没有在外人的眼中从特殊部门离开,是个人都明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是敢说与不敢说的区别。

陆容不冷不淡的嗯了声。

魏成松的打算是他亲自送陆容去机场,结果柳青山非要跟着,魏成松只能先安排叶晋在他们不在时管理好特殊部门。

魏成松还点了一个人,低调的和陆容、柳青山离开。

坐上车时,陆容才发现魏成松点的那人是个熟面孔——周泽成。

不过陆容没太多反应的时间,她手机就响了。

魏成松立马回头,紧张的看着她。

陆容翻出来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438.我在等你 陆容没见过这个号码,微微皱眉,按通了接听键。

魏成松坐直了身子,表情更加凝重。

他知道强行带走陆容是不可能的,只能靠她自愿同他们离开,只盼这时候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也别什么人叫陆容改变了主意。

正在开车的周泽成通过后视镜看陆容,神色也有点紧张。

柳青山望着陆容没说话。

陆容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那头突然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女声:“你现在,是不是离开特殊部门,该走了。”

陆容眸光微变,鬼使神差的开口:“……是你?”

“反应倒是快。”

陆容神情骤冷。

——假冒她的那个女人。

真要认真的算来,陆容并没有直接的和对方见过,但她看过阳城医院的监控。

车里其他三人不约而同疑惑的看着陆容。

陆容顿了下,翻出蓝牙耳机来连上,声音冰冷:“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私人号码?”

“呵,这还用查吗?”对方轻笑起来,“陆容,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除了你自己,剩下的就只有我。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她曾和陆容共用一个身体十八年。

哪怕她清醒占主导的时间极少,也足够她了解清楚她想知道的。

陆容缓缓收紧手,咯吱脆响听的人心惊胆战,声音里也泛着寒意。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我就能顺着它找到你。”

“当然。你是G洲最好的黑客,我怎么会怀疑你呢?我的宝贝儿。”

陆容一阵恶寒:“别他妈那么叫我!”

对方愉悦的笑出声来:“事实上,我一直很好奇我们两个见到对方,会是什么情形。我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我们两个合作,一定谁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这个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了。。”

陆容漆黑眼底戾气横生,但随即,她敏锐意识到对方话里的漏洞。

“很快?你在……我要去的地方?”

“这不是显然吗?你的身世和下落,还是我故意在道上散出去的。宝贝儿,你很快就会感激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了。”

果然之前都是对方做的。

陆容闭了闭眼,冷冷道:“那恭喜你,成功成为我的敌人。”

“不不不。”谁知对方迅速反驳,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我,我们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搭档。陆容,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与你合作。”

“你、做、梦。”

陆容一字一顿的说。

对方低笑一声,“信不信,由你吧。看在我们即将见面的份儿上,我再送你一份礼物。你不是打算甩了特殊部门的人单独行动吗?我帮你一把。”

陆容心头一跳。

她这个打算,知道的只有几个,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陆容还没怎么想,对方慢悠悠的声音又打断她的思绪。

“宝贝儿,”她含笑叫了声,“我等这里,等你来见我。”

“你……”

陆容想再套话时已经晚了,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将号拨回去,听到的却是机械的女声,提醒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陆容眉头紧拧,对方大概率是用了个一次性的号码。

柳青山见陆容脸色有些难看,关心的问:“无相,谁啊?怎么还能惹你不高兴呢?”

陆容看他一眼,不冷不淡道;“没什么。”

魏成松皱了皱眉,道:“陆小姐,马上就要走了,你还是……”

他瞥眼陆容的手机,委婉道:“少联系吧。免得出什么岔子。”

柳青山下意识的怼道:“我兄弟都要去受苦了,还不许她趁这个机会和别人交代好吗?再说了,你刚才没听见无相的话,明显和对方不熟吗?能出什么岔子!”

魏成松噎的说不出话来。

周泽成咽了咽口水,有点慌,连忙打圆场:“柳局,您消消气,副局就是……关心一下,没别的意思。”

周泽成算是魏成松的人,柳青山对他就半分好脸都没有,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魏成松按了按眉心,头疼的靠回去。

结果下一刻,陆容的手机又响了。

陆容见还是个陌生号码,立马接通,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手机那边的人一顿。

陆容以为还是那个女人,没想嗲听到的却是一个磁沉的男声。

“陆容,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听手底下的人查到,你去了特殊部门,想问问你现在在哪儿,有没有被他们为难。”

陆容反应了几秒,有些意外:“……戚程?”

柳青山猛地看向她。

前面正闭目养神的魏成松也猛地睁眼,回过头来。

那边的戚程嗯了声,又因为陆容直接叫他名字而不是一声舅舅,有点失落。

陆容微微皱眉,生硬的说:“我没事,会离开京都一段时间。”

她说完就想挂,戚程却瞬间反应过来,声音微微拔高。

“离开京都?!你答应他们去金三角了??不行,那里太危险了!”

“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陆容淡淡道。

戚程听的有点揪心:“这怎么能没关系呢?我是你舅舅。你怎么就答应去金三角了?连神机那小子人呢?就放任你被带走了?太不像话了!我这就去接你……”

陆容听不下去,打断他的话:“这事和连神机没有关系。还有,我也和你没有关系,你就当和从前一样,从来没有过我,更不必管我的事。”

这次她没再管戚程,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戚程随即打过来,陆容直接把他的号码拖入黑名单。

柳青山见陆容心情不太好,小心翼翼的问:“无相,你说的戚程,是三大区的……那个戚程吗?”

“嗯。”

柳青山:“!!!”

妈啊!他兄弟这么牛逼,连戚程都认识?!

魏成松这下坐不住了,“陆小姐,那他打电话是因为……”

“不会耽误去金三角。”

陆容冷淡的说。

而后,她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魏成松欲言又止,到底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怎么觉得……这一趟不会太顺利呢?

是他的错觉吗?

而陆容此时在想,那个冒牌货怎么会对她的行踪那么了解?

对方是不是……众所周知都离她不远?

439.爆炸 四人很快就到了国际机场。

因为做的是私人飞机,他们去的是单独开辟出的地方。

柳青山和魏成松作为特殊部门的高层,不方便和陆容去,便只有周泽成与陆容同行。

柳青山有点不甘心,对魏成松道:“魏副局,那个啥,你先回去,我在这儿等等,等我兄弟走了再走。”

魏成松冷不防问:“她走了你也跟着走了是不是?”

“是……个屁!”

话在柳青山嘴里急急的拐了个弯,柳青山义正言辞道:“我好歹和无相认识那么久了,多送一会儿不应该吗?”

魏成松:“……”

周泽成捂住了脸。

最后是陆容嫌弃的说道:“行了,快回去,叶晋还等着你呢。”

柳青山巴巴的望着陆容。

陆容不为所动,直接转身走向入口。

周泽成也赶紧拎着自己的包跟上。

柳青山一脸愁容,才跟着走了几步,就被魏成松给拉住。

魏成松头疼的说道:“柳局,你就体谅一下,确实不行。”

柳青山没办法,只好朝陆容的背影喊道:“无相,你到了之后给我发条消息啊!”

紧接着魏成松就幽幽的说道:“这也是不行的。G洲也有接机的人,一下飞机,手机会被他们收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有什么能行?!”柳青山气道。

魏成松叹了口气。

他这个副局操心的比正局长操心的还多,也是绝了。

柳青山直到见到陆容头也不回的朝他摆手,才被魏成松给成功拉走。

而陆容和周泽成进了入口,就见到了等待他们的人,他们直接带他们二人去了私人飞机那儿,飞机上除了机长,还有四个全副武装的人。

加上他们,一共七个。

人都到齐了,机长直接提示系好安全带,准备起飞。

周泽成本来不紧张,可见陆容随随便便的往那儿一坐,淡然自若的样子,他心里有点打怵。

以他之前对这位的了解,这位冷静的出奇,他是能理解的,可他为什么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

周泽成想不通,又是第一次执行这样重要的任务,客气的提醒道:“陆小姐,手机该关机了。”

陆容瞥他一眼,翻出自己的手机来,屏幕上正好弹出一条消息。

亚斯的。

“我在金三角等你,到了联系我。”

陆容微眯起眼,迅速回了个嗯,就把手机关机了。

在此之前,陆容已经和连神机、亚斯商量好,到金三角前,她会一直和特殊部门的人同行,但到金三角后,她会想办法甩掉他们,然后在指定地点会面。

区金三角,陆容可以说是被推着走的,她在明,对手在暗,这对她来说太被动。

而她向来喜欢主动。

陆容将手机放进包里,就准备趁这会儿工夫睡个觉,到时候好有精力跑路。

她的手刚要收回来,突然在包里碰到木质触感。

陆容愣了下,想起来连神机送她的东西,便将那个木盒子拿出来。

周泽成和另外四人注意到她的动作,顿时警觉起来。

陆容视若无睹,将木盒半打开,往里看了眼。

里面寒光掠过,陆容看清楚后,更有些愣。

那是一把匕首。

还是一把精铁打造的,一看就非常上乘的匕首,长度和宽度同她之前那把差不多,匕首刃身上有细细密密的精致图纹,最上方还刻了什么。

陆容仔细看才看清楚,那是两个英文字母。

——LR。

她福至心灵的想,这应该是她名字的缩写。

陆容定定看了眼,心情愉悦了些,合上木盒放回到包里。

由于角度的原因,周泽成和那四人并没有看清楚木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四人面面相觑,然后用眼神问领队的周泽成怎么办。

周泽成犹豫了下,微微摇头。

算了,只要陆容好好的同他们到金三角就行。

真要发生什么,他们哪怕揣着枪,都不一定有用。

陆容没理他们,闭上眼微憩。

从华国京都到G洲,足足有七八个小时的路程。

陆容倒是好好的睡了一觉,补足了精神,但周泽成他们以为要时刻提防陆容会做些什么,精神高度紧绷,反倒疲累,还有些憔悴。

傍晚,陆容被周泽成小心翼翼的叫醒,说机长提示准备降落了。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抬手轻轻按着太阳穴。

等待降落的过程里,陆容在想那个女人电话里同她说的话。

她知道她要甩掉周泽成等人,给她准备了个惊喜。

这惊喜会是什么?以什么方式呈现?

对方又要怎么帮她甩掉人?

经历了短暂的嗡鸣,飞机终于降落。

G洲国际机场也分五大板块,其中第五版块就是私人飞机降落的机场,把守严密,每个你注意不到的地方都可能分布有顶尖狙击手,以确保经此的大人物。

这个地方,则是归联盟管辖。

他们到这里,就该下飞机,登上另一架由金三角暗盟准备的私人飞机,飞往金三角。

周泽成等飞机停好了,恭敬的对陆容道:“陆小姐,现在该去见接头人了。”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带上口罩和帽子,起身同他们一起下飞机。

刚下去,陆容刚想翻出自己的手机来,周泽成立马道:“陆小姐您现在大概是不能再对外联系了。请您配合。”

他语气格外客气礼貌。

陆容看了他一眼,收回手。

周泽成抹了把冷汗,稍稍松了口气。

另外四人则站在陆容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

偌大机场,与他们一同降落的,还有三架,对面百米外,也停着几架,周围每隔几米,都会有一名一身黑衣,装备精良的男人持枪站的壁纸,一看就是佣兵。

周泽成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紧张的一直流冷汗。

他示意那四人稍安勿躁,翻出手机来,拨出去一个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用M语与对方交流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指着百米外的那几架飞机。

“我们去那边。”

陆容暗自观察着周围,没说话,跟着周泽成走。

结果他们才走出去几十米的距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毫无征兆的,巨大的爆炸声,恐怖气流瞬间席卷向四面八方。

440.扣押 陆容反应快,在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迅速闪身避过周泽成五人,往前冲出去。

饶是如此,她还是被那爆炸声震的双耳嗡鸣。

周泽成五人比她惨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震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脑海里一片空白。

陆容猛然回过身去,看到爆炸的竟然正是他们才乘坐的那架飞机,此刻已是残骸遍地,火势冲天,周围站岗近的人无一幸免,连靠的近的那架飞机也被牵连爆炸,场面十分惨烈。

不知是不是陆容看错的缘故,她在那堆燃火的残骸里居然看到了血肉骨渣,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惊动了机场联盟方的人。

远处的人呆了呆,反应过来,立马持枪迅速冲过来。

周泽成五人刚缓过来,那些黑衣人就已经凶悍的冲到面前,将他们全给围了起来。

周泽成傻眼了。

回头一看,他们的飞机都没了,地面还躺了好些人,不知生死。

“这……这……”

周泽成目瞪口呆。

围着他们的那些人个个神色凝重,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一人极快的指挥人去抢救。

旁边牵连到的飞机只有一半着火,领头的黑衣人怕里面还有人,也分了一队人过去抓紧时间查看。

他们可能是没有想到,在联盟管辖的领地范围里,居然还能出这么重大的事故,一时间震惊又慌乱。

领头的那个抓了个人,让他赶紧去禀告上级,然后就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到周泽成和陆容一行人面前。

见他们都是华国人,他用夹生的华国话重重质问:“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故意的,有什么目的?!”

周泽成脸色一白,另外四人更是不知所措。

他们只是奉命送陆容与人回合,哪里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们坐的飞机竟然还会爆炸。

周泽成定定神,努力镇定的回:“我们是华国特殊部门的人,来此已经拿到了联盟许可证。”

这话一出,他像是想起什么,赶紧从包里掏出个黑色的小本子,打开给对方看。

“你们看,我们是有正经许可证,不是什么坏人。”

那人瞥了眼,确定是联盟制作颁发的许可证,又阴沉沉的盯着周泽成。

片刻,他用力一挥手:“来人,把他们带走调查!”

一声令下,身后一队黑衣人立即上前。

“走!”

周泽成这下慌了。

他想解释给领头的人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飞机会爆炸,但没能说几句,就被直接扣押着走。

另外四人都没回过神来,就被卸了一身装备。

一直没说话的陆容在黑衣人要碰到自己时,倏地开口:“不用你们,我自己走。”

她一双冷沉眼神黑白纯粹分明,携裹着寒意,看了眼黑衣人,黑衣人就犹豫了下。

陆容双手抄进兜里,转身跟上周泽成他们。

几个人回到领头的面前,“队长,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领头的那人磨了磨牙:“必须严加调查!在联盟的地盘上,还能出这种事,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挑衅联盟!绝对是有阴谋诡计!”

……

周泽成一行人被押送到临时征用的单独休息室里,等待联盟的人过来审问。

押送的那些人甩开手,冷冷警告不许逃跑,老实呆着,又搜了一遍他们身上,将他们的东西都给带走,这才离开。

唯一没被他们搜的就是陆容。

黑衣人想上前搜的时候,被陆容一个眼神给吓退了,迟疑着不敢动陆容,索性就开了房间里的监控,假如陆容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他们会第一时间冲进来。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后,那四人懵逼的开口:“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啊!怎么就突然出了这种事?”

一人不安的问周泽成:“周队,我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该联系特殊部门来把我们捞出去?”

周泽成头疼的说道:“刚才他们走的时候,我已经要求他们联系了。还有接头的人,他们也在,必然看到了我们出事,应该也会想办法的。”

说着,周泽成鬼使神差的看向陆容。

陆容此刻正在沉思。

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假冒她的那人说的“惊喜”。

难道就是这个?

察觉到周泽成的目光,陆容眼皮子微掀看向他,“看我做什么?飞机是你们安排的,出了事,你们不想办法,还指望着我吗?”

周泽成尴尬的攥着衣角。

对啊,飞机是他们安排的,陆容是没机会接触的,他怀疑陆容的确没道理。

转念一想,周泽成如芒在背。

在联盟的地盘上出事,可大可小。

虽说华国与联盟的关系还不错,但这次出事的可不止有他们,还有旁边的那架飞机,不知道上面做的是什么人。

万一是什么不能出事的大人物,这事儿就是想化解都难。

而且,万一联盟误会他们是故意的,又查不到凶手,他们岂不是要背了这锅?

这其中的损失可是难以估量的。

再因为这个,影响了华国和联盟的关系,他们更是万死难辞其咎。

一想到这里,周泽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也不是什么大佬,为什么要遇上这种事啊?!

就在他们焦虑不安的等待时候,没过多久,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周泽成五人立马看过去,只见是一名穿的很严实,身形挺拔,戴着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周泽成立马站起身来,“您应该就是联盟的……”

话没说完,男人突然抬手打断。

他墨镜下的目光应该是从他们身上都扫过一圈,最后停在了陆容身上,直视着她。

“你,听说你拒不配合,现在需要对你单独提审。”

周泽成吃惊的看着他,连忙道:“那个,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

“闭嘴。”男人冷冷开口。

门口的黑衣人有些犹豫。

男人直接从衣服里面拿出一张证件,出示在对方眼前。

对方看了眼,立马低头:“原来是边队的人,您自便。”

听到这里,陆容才缓缓抬头,看向那男人,正好对方也看向了她,冷淡道:“快点。”

陆容眸光微顿,起身,顺便拿起她的包。

周泽成这下更急了,要是陆容走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他担待不起啊!

但门口守卫的黑衣人似乎对那个男人极为尊敬,不仅没拦着,恭敬的送走,还挡着他们,警告他们不许轻举妄动。

441.再见 周泽成无可奈何,只好回去强压着脾性等着。

旁边的人小声问:“周队,万一,万一陆小姐她……”

话还没说完,周泽成猛地看向他,眼神锐利。

他立马咽回了要说的话。

周泽成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告诉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陆小姐会回来的,不会出事……会回来的……”

他虽然这么说,内心也是心急如焚。

好在没等多久,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陆容回来了。

周泽成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迎上去问:“陆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他们都问了些什么?”

陆容比出去时多戴了副墨镜,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冷冷淡淡的坐回去,双手环抱于身前,一声不吭。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

周泽成:“……”

好在他已经习惯陆容这个样子了,陆容不理他,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周泽成叹口气,回过身去继续想办法。

谁也没发现,坐在那里的“陆容”似乎悄悄松了口气,头低了些,有些避让其他人的目光。

……

与此同时。

机场的地下停车场里,从入口进去一直是寂静无声,若往里走的深了些,就会突然听见些动静,有拳拳到肉的闷响,过招间的破空之声,十分密集,紧张又凝滞,听的人心头发紧。

而停车场里面的一辆黑车前,正是两名女子缠斗在一起。

如果周泽成在这里,就会吃惊原本该和他们关在一起的陆容,竟然神奇的出现在这里。

另一名,竟是和陆容有着一模一样的相貌。

时间倒退到半个小时前。

陆容才和那男人出去,没走多久,便发现对方走的并不是去往审讯室的方向。

对方可能万万没想到,陆容这不是第一次来联盟机场,早已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

于是在拐进紧急通道里时,陆容不加犹豫,立马出手袭向对方。

男人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被陆容得手,反而与她过了几招。

但可能是有所顾忌,时间长了,他有些捉襟见肘,只好开口,声音低沉:“陆小姐向来如此莽撞吗?”

不复之前在休息室的沙哑。

陆容顿时停下,冷冷看向他:“果然是你。”

男人嗤笑一声,“看来是我小看陆小姐了。”

随着话落,他摘下面上的眼镜和口罩,露出一张俊美而阴郁的年轻脸庞。

正是京都杨家的杨惊寒。

陆容面无表情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据我所知,杨家与联盟并无关系。”

杨惊寒没有回答,直接转过身去往前走,淡淡道:“陆小姐跟我来便是了。”

陆容权衡过一瞬间。

她和杨家有过节,她不信杨惊寒。

但她又想到了假冒她的那人说的“惊喜”——帮她离开联盟。

陆容在原地停了三秒,到底还是跟上了杨惊寒的步子。

他们避过机场巡逻的人,有惊无险的走到地下停车场。

陆容设想过自己会看到谁,唯独没想过自己看到的人,会是那个冒牌货。

以至于对方倚着车门遥遥朝她挥手打招呼时,陆容满是戾气的低低骂了句操,将包往地上一扔,快步走到对方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出手。

杨惊寒也并不意外,走到车前,倚着车身,淡淡看着她们二人动手。

与之前和杨惊寒打不同,陆容和这个冒牌货打,招式一招比一招凌厉,带着要把人弄死的气势,令人心惊胆战。

对方回应着陆容,只防守,并不攻击,这就导致她没挨一会儿,身上就已经挂了不少彩,面上也是鼻青脸肿。

就这么打了十分钟,对方在陆容一拳把她打倒,又要补一拳前,突然接住她的拳头。

陆容眼神一冷,要收回手,却没能收回来。

她眼神更加凌厉。

仰面躺在地上的人啧了两声,用另一只手抹去嘴角血迹,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出气,也该出够了吧?”

老实讲,看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陆容只有恶寒。

冷笑道:“我没弄死你,是有别人比我更适合弄死你。”

“知道,你说的吕湖衣。”

女人玩味的说。

陆容脸色一沉,又要动手。

女人这时悠悠说道:“你再打下去,跟着你来的那几个人,和联盟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你不见了。到时候你还走的了吗?”

陆容的手顿住。

“我安排了一个人假冒你,但最多也就撑几个小时。”

陆容冷冷看着她:“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难道不像吗?”女人咯咯笑了起来,“要不是你还在飞机上,它在空中的时候,就该爆炸。”

陆容盯着她,半晌,吐出一句话来:“疯子!你这是在挑起华国和联盟的矛盾!”

“你说是就是吧。”女人无所谓的说,“那你还走吗?”

陆容咬了咬牙。

片刻,她甩开手,撑地起身。

女人不紧不慢的坐起来,瞥眼杨惊寒,脸色立即冷了下来:“看什么看?还不过来扶我!”

杨惊寒麻木的上前,一把将女人稳稳的拉起来。

她疼得有些龇牙咧嘴,但没管,朝陆容微抬下巴,“走吧。”

陆容瞥她一眼,猛地转过身去要走,没有要和她一起的意思。

女人舌尖抵着下颚笑了声,眼底笑意却渐渐消失,声音里泛着冷意。

“你不和我一起,还想和谁?连神机吗?那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弄死他。你要知道,我想把他做成标本,想很久了。”

杨惊寒没忍住看眼女人,有点起鸡皮疙瘩。

陆容果然停住脚步。

女人幽幽道:“我要你来金三角,可不是给你们机会相处的。陆容,你听话点,不要让我生气。”

陆容回头看向她:“你知道自己有作死的天赋吗?”

女人无辜的耸了耸肩:“瞧你这话说的,你舍不得弄死我。”

“那你大可以试试——后、果、自、负。”

女人笑了起来:“你不会。你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弄明白,怎么会动我?就算你去找他又如何?”

话头一转,女人陡然质问:“当初你在金三角里做下的事,你愿意让他知道吗?”

陆容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女人慢悠悠的走向陆容,直至停在她面前,诱惑般的语气:“只有我,只有我才不会介意你以前做下的所有事情。你是个恶人,我也是。我们天生就是最适合的。”

“只要你乖乖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442.我叫戌影 听完她说的话,陆容冷冷看着她,不置一词。

女人也不介意。

见陆容没再有走的趋势,就知道她相当于已经答应了,就退后半步,朝车子的方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走吧。再晚点,可就真走不了了。”

陆容用力闭了闭眼,硬生生压下心底的戾气。

随后,她收回目光,沉步走向车,直接拉开车的后门坐进去,哐当一声摔上门。

女人唇角微勾,愉悦的笑了起来,也走过去上车。

杨惊寒眉心微跳,面无表情。

他是真的看不明白这女人。

既然不讨厌陆容,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事?

现在又为什么要逼陆容和她同行?

她就不怕万一真惹急了陆容,陆容半路上就把她给宰了吗?

思及此,杨惊寒更是无语,麻木的去了驾驶位,开车离开停车场。

他早就知道离开的路线,并且特殊部门和联盟的人并没有那么早发现他们,因此走的并不慌。

车上,陆容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突然问杨惊寒:“你向联盟的人出示的证件是哪儿来的?”

杨惊寒没作声。与陆容同坐在后面的那个女人却笑眯眯的说道:“还没是怎么来的呢?假的,联盟的人一定会发现,那就只好弄个真的了。”

陆容看向她。

她似笑非笑道:“把那人杀了,不就拿到真的了?”

陆容面上多出些不可思议,“你这是在挑衅联盟。”

女人悠悠道:“放心,处理的很干净,联盟的人不会查到我身上。”

陆容:“???”

她问这个了吗?

关键是这种时候,周泽成他们的飞机才突然出事爆炸,杨惊寒就拿着证件出现,事后联盟看到死人,只要查不到真凶,就一定会把华国和它联系起来。

到时候,华国没办法交代,这极有可能挑起国际争端。

似乎是看出陆容在想什么,女人面上表情淡了些:“不过就是死个人,有什么可关心的?你过去可不是如此善心泛滥。”

陆容直接撇过头去。

女人神色更冷,幽幽道:“陆容,我劝你对这些没必要的事情别太上心,你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把你的心思用在我身上。”

陆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女人盯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道:“对了,还没有向你自我介绍,我叫戌影,你要记住这个名字。”

前面的杨惊寒耳朵微动,在心里念了遍这个名字,微微皱眉。

陆容不为所动。

戌影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似乎是被陆容那油盐不进的状态给气到了,冷笑一声:“没关系,你早晚会明白这个名字。我好心提醒你,在我面前,金三角秘密监狱之前,不要想着联系任何人。你联系谁,我就弄死谁。”

当然秘密监狱根本没呀信号,进去后,即便有手机,也形同虚设。

陆容听完这话,总算睁开了眼,面色冷淡。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戌影翘着二郎腿,屈指一下一下的敲着窗沿,似笑非笑的看她:“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带你去看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陆容的话音毫无温度:“如果你真的想让我知道,现在大可以就全部告诉我,但你没有。”

“因为我也在找。”

戌影突然道。

她微微歪头,向陆容笑了下,眼底却毫无笑意。

“我们都在找。但我和你不同,你在找的是真相,我找的是答案。”

陆容看了她一会儿,收回目光来,重新闭上双眼,只说了四个字。

“莫名其妙。”

戌影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了,忽然安静下来。

陆容的身子偏向另一边,尽量离她远一点。

她心想,和这人进去也好,起码连神机没等到她,收到飞机出事的消息后,还派人找她,并在那儿等着。

等连神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金三角里,她还可以嘱咐里面的某些人,不要让他进去。

这样,连神机就不用冒险了。

亚斯也不用。

她一个人面对足矣。

时间飞快流逝,两个小时后,杨惊寒开车带她们到了一处私人庄园。

陆容进去后才发现,这庄园居然有一片极大的私人机场,那里停着一辆战斗机。

陆容:“……”

毫无疑问,戌影是想以这样的方式过去金三角。

陆容不是没乘坐过战斗机,甚至还开过,她只是想不通战斗机这玩意儿,戌影和杨惊寒到底是怎么搞到手的。

她又想起之前猜测戌影会很有背景的事,再次皱眉。

到底怎么回事?

是她师父连正坤在戌影苏醒前,替她培养的吗?

如果不是,又能有什么解释能解释的通?

陆容带着这几个疑问上了战斗机,全程绷着脸,直到经历长时间的飞行到达金三角。

开飞机的人竟然还是杨惊寒。

他们到金三角时,已经是深夜。

黑暗里,杨惊寒是直接找了个宽广的山头降落的,四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戌影下去后,然后是陆容,杨惊寒最后一个下来。

显然,杨惊寒也不知道自己停在了那里,只是按照戌影的要求降落。

戌影随身也带了个包,她翻出一张地图,用手电筒照着辨认了下,然后翻出指南针辨认方向,选定后叫他们走。

陆容一直冷眼旁观,神色恹恹的。

倒是杨惊寒,见戌影要走,没绷住脸色问:“那它怎么办?”

他指了指身后的战斗机。

戌影只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放这儿。”

又转向陆容,似笑非笑道:“到达目的地之前,你最好不要动什么别的心思,我不想对你动手哦。”

陆容嗤笑一声,不屑道:“你打的过我?”

“两败俱伤还是可以做到的,”戌影面不改色的说,朝陆容抛了个媚眼,“但你知道我舍不得的。所以你也不要逼我。”

陆容恶寒的直起鸡皮疙瘩。

杨惊寒:“……”

没说几句,三人顺着选好的方向赶路。

林间夜路难行,尤其此处还是雨林地域,各种蛇虫异类防不胜防,气候更是阴冷又潮湿。

陆容都怀疑,戌影选这么个地方,绝对是为了折腾她。

443.押送车 三人顺着戌影选的方向一路前行。

月黑风高,寒风凛冽,林间幽深静谧,就仿佛是有什么未知的东西正张着血盆大口,睁着血淋淋的眼睛暗中注视他们,莫名令人发怵。

戌影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手电筒照着指南针看,走一会儿就看一下,确定自己有没有走错方向,每隔半个小时,她还会特地停下来看地图,对照着周围的环境辨认。

陆容冷眼看着她,不说话,也没什么反应。

一旁的杨惊寒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面无表情的,似乎戌影走到哪儿他都没往心里去,他要做的只是跟着人似的。

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三人越走越远,而且是深入林间,陆容有那么点回过味儿来了。

在她不知道多少次一刀劈死条毒蛇后,她眯着眼看向前方,似乎明白了什么。

戌影虽然只顾着赶路,却也分出心神注意着陆容的一举一动。

察觉到陆容的速度隐隐变快,又似乎沉稳了些,并没有之前那么烦躁时,她略微一想,也明白过来。

笑眯眯的开口:“是不是对这里很熟?”

陆容没理她。

戌影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道:“这里,可是你当年走过的地方。”

果然。

陆容心中的猜测被戌影证实。

一年多前,陆容重伤醒来,就忘记了一些事情。

其中,其实也包括在金三角发生的部分事情。

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金三角的秘密监狱,也忘记了自己去秘密监狱是要做什么。

但她还隐隐约约记得什么。

这里的雨林,她似乎在那些记忆碎片里见过。

戌影边走,边注意着陆容的神色变化,慢悠悠的说道:“想当初,你也是一个人去秘密监狱的。走的就是这条路。噢,我忘了,那时候走到一半,我突然醒过来了,剩下的事情,你自然不记得。”

陆容面色极淡的看她一眼。

戌影朝她微微一笑,有些得意,又有些挑衅。

“不得不说,我还真怀念那时候和你共用一副身体的日子。毕竟,我再没遇见过像你的那么好用的身体。”

陆容攥紧手里的匕首,冷冷说了句:“这里也很适合杀人抛尸。”

“我也这样觉得。”

戌影不慌不忙的说。

一直听着的杨惊寒:“……”

共用一副身体?

今天不是他耳朵有问题,就是这两人脑子有问题。

三人又走了一段时间,穿过密林,终于到达尽头。

他们看到了一条山路。

戌影看了杨惊寒一眼。

杨惊寒眼皮子跳了跳,不得不先跳下去两米多高的坡头,然后回过身去,不情愿的扶戌影。

戌影本来还颇有兴致的回头要扶陆容一把,谁知陆容嫌弃的甩开她的手,自己利索干脆的跳了下来。

戌影笼着手,幽幽看着陆容,道:“在这儿等着。”

陆容皱眉。

看时间,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这时候还会从这里经过的,只有……

陆容眼神一深。

杨惊寒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迷,神色也有点沉。

不过他们没等多久,就听见远处有汽车开过来的声音。

杨惊寒立马抬头看过去,就见一辆大卡车朝他们开来,对方刺眼的车灯正好打过来。

陆容皱眉,拿手遮了遮眼睛。

那车很快开了过来,见到他们,果然也停了下来,前面副驾的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身着便装的黑人,大步流星的朝他们走来。

陆容微微皱眉。

对方到他们面前,用审视的眼神将他们看了遍,然后冷着脸问了一句话。

陆容瞬间抬眼看过去。

对方不知道用的是什么一眼,不是熟知的那几种。

下一刻,她旁边的戌影却用同样的语言回了对方。

陆容转过头去看戌影,杨惊寒也看过来。

而听到的那个人点点头,回头朝车子的方向招了招手,车里又下来两个男人,小跑着过来,到他们面前停下。

那男人微抬下巴,另外两个男人立马从身上翻出手铐和绳索,上前作势要捆他们。

陆容微微皱眉。

她如今已经猜到戌影的打算,见对方也没有要动她包的打算,就没有躲,直接让他们给绑好。

扭头一看,杨惊寒和戌影也被绑好。

男人一声令下,带他们朝车子那边走去。

三人被带到车子后面的车厢前,男人指了指车厢,示意他们上去。

陆容现在可以肯定,这是一辆押送刑犯的车。

换而言之,车子里面的,都是国际重犯,被统一押送到秘密监狱实行监禁。

戌影看了眼被绑的严严实实的自己,再看向那男人,面无表情。

男人可能是意识到这样他们没法上车,就上前帮忙打开车门的锁,将车门拉开。

一打开,里面的人都被惊动,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看向他们。

男人刚要回头说些什么,就听见一声惊呼,下意识看过去。

就见陆容突然脚踩了下下面的挂钩,借力凌空一翻,直接跳进了车厢里,稳稳落下,行云流水般利索。

他看的有些愣,然后去看戌影和杨惊寒。

戌影笑了声,没说什么,也一样上了车。

杨惊寒:“……”

他没办法,只好也费力翻上去。

男人就立马关上车门锁好,回去继续赶路。

车门关上后,车厢里就是一片寂静的黑暗,只有不少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陆容上来前大体看了眼里面的人,也记得离她最近的人满脸横肉,左边眼睛下方还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很长,从眼睛下方延伸到嘴角边,横贯了半张脸,看起来凶得很。

她心思微转,问:“兄弟,你们这是第一次去秘密监狱啊?”

她没刻意压低声音,其他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

不是第一次,难不成还是第二次?

这年头有谁想进秘密监狱那鬼地方啊!

被问的人就郁闷的蹲着,也不搭话。

黑暗里,倒是有一个不知是谁的人,粗声粗气的问:“你们为什么是半路上来的?都是一样的犯事,凭什么你们能有这待遇?”

话一出,其他人顿时不满了。

对啊,他们可都是都押送过来的,稍微不听话就挨打,凭什么?

戌影嗤了声,玩味的搭了句话道:“我们上面有人,你们有吗?”

其他人:“……”

这不就是万恶的拼爹论??

444.你确定你要看 戌影那一句话,直接将满车的人都给得罪了个遍。

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然后就陷入更深的寂静里,空气里弥漫开逐渐明显的凝滞。

陆容:“……”

杨惊寒:“……”

片刻,陆容就地盘腿坐下,靠着车身闭目休息。

她是明白了,有戌影在,套消息是压根不可能的,还会找气受。

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休息休息。

等到了秘密监狱,就休息不了了。

没一会儿,车厢里就响起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所有人都在找个相对较舒服的姿势休息。

山路陡峭,卡车开的摇摇晃晃的,稍微晕车一点的人都能被震的又晕又吐,密闭的空间里很快就充斥着酸臭味,有人低声咒骂滚远点,有人不满的抱怨。

好在两个小时后,天边透出曙光时,他们终于到了秘密监狱。

陆容感受到车子在慢慢减速,顿时睁开双眼。

没一会儿,卡车就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过关卡,外面响起几人交谈的声音,没几句,卡车便继续行驶。

陆容还听到了响亮的号角声。

如此接连过了四道关卡,卡车又行驶了一段时间,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前面的人用力锤了两下车身提醒他们。

随后,外面响起开锁的声音,伴随着咔的一声,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黎明的熹微的光亮照射进来,里面的人基本上都下意识的拿手遮住眼睛。

“下来!”

还是副驾的那个男人。

这次他用M语没好气的吼了一句。

车上的人慢吞吞的起身,一个接一个的排队下车。

陆容、杨惊寒和戌影是离车门最近的,因此也最先下来。

陆容下去后,习惯性的环视周围打量。

他们停在了一处偌大的空地,周围都是高约七八米的黑墙,看着像是精铁造的,后面还有不少像是锻炼用的器材,旁边就是一座座方正灰黑的建筑,瞧着十分的压抑,东面则有一堵铁网做的栏杆,另一边是一个很大的操场。

此刻,操场里乌泱泱的一群人,像是被集合起来做早操。

最随处可见的,就是凶神恶煞,配备精良枪械,穿着统一服饰的看守人员。

而且并不是普通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佣兵。

他们到来后,操场上的刑犯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没看几眼,就被旁边的看守人员怒斥着收回目光,继续枯燥的早操。

陆容正看着,突然被一道惨叫声给打断思绪。

她循声看去,就见车厢那里,一个身形高瘦,长的挺白净耐看的青年,摔倒在地。

后面一个大汉跳出来,对着他骂骂咧咧的,什么别挡路,滚一边儿去之类的话。

青年应该是摔得很痛,五官有些扭曲,怯怯懦懦的爬起来,低着头挪到一边去。

可能是陆容看着他的缘故,他抬头时也正好对上陆容的目光。

陆容第一反应,他的眼神挺干净的,不像是个重犯。

“你再看他,我会忍不住弄死他。”

戌影幽幽的声音突然在陆容耳际响起。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冷冷看向她,“你有病吗?”

戌影微微一笑,“你说呢?”

陆容冷笑:“有病就去吃药。”

这话才落,押送他们的那个男人突然吼了一句:“都站好!不许乱动!”

大部分人下意识的抖了抖。

男人凶悍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掠过戌影身上时微顿,立马移开,这时,他们后面的建筑里,有一行人出来。

为首的男人应该是这监狱里级别最高的,一脸冷傲,趾高气扬的。

男人看见他,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有些讨好的说:“监狱长这批人送来了。”

被叫做监狱长的男人嗯了声,也看了眼众人,然后在看到陆容三人时,突然皱眉。

指着他们问:“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带着东西呢?还有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

其他人齐刷刷看向陆容三人。

男人犹豫了下,凑近监狱长耳廓说了几句话。

不料监狱长听完,更是大发雷霆:“我管他们有什么背景?!再说了,在我秘密监狱前,管他什么人,统统是刑犯!给我把他们的东西收缴,好好教教他们规矩!”

男人面色一僵。

可他此时不能忤逆监狱长的话,只好挥手找人。

其他人幸灾乐祸,看热闹似的看着陆容三人。

一名手下收到指示,赶紧上前。

这次,陆容很痛快就让对方拿走了包。

杨惊寒和戌影两人也没做什么。

但监狱长还是皱眉,矛头指着陆容:“把口罩和帽子摘下来!一群人,就你特殊是不是?!”

来的时候,就只有陆容是戴着口罩和帽子。

因为陆容不想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脸。

而杨惊寒和戌影两人,前者因为长时间在林间赶路,早已经灰头土脸,后者因为被陆容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哪怕顶着一张和陆容一模一样的脸,现在也鬼都认不出了。

那名手下听了监狱长的话,立马就伸手去摘陆容的口罩和帽子。

这次,陆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

这个动作令现场气氛凝固了一瞬。

监狱长一愣,怒道:“你还躲?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都进了秘密监狱了,你他妈还摆什么架子?以为还是你在外面的时候啊;来人,给我按住她!”

陆容淡淡道:“你确定你要看?”

监狱长吼道:“确定你妈确定!在这里,老子就是天!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他大抵是今天本来就不痛快,一有陆容这么个不听话的“刺头儿”,尽逮着她出气,同时也是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

所谓杀鸡儆猴,震慑所有人。

果然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监狱长脾气如此火爆,都将各自的心思收敛了几分。

旁边也有几个手下上前,直接按住陆容,原来那个动作粗鲁的扯下陆容的帽子和口罩。

戌影眼底冷光一闪,皱起眉来。

杨惊寒撇过脸去不想看。

那个手下人扯下来就往旁边一甩,记着监狱长的话,抡起拳头来就要动手。

然而,当监狱长看见陆容露出来的脸,突然一愣。

周围人看清楚,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心道没想到居然那么好看啊!

就在那人拳头要落在陆容身上时,监狱长对上陆容波澜未惊的冷淡眼神,醍醐灌顶般惊醒,脸色一白,倏地冲上前去,一脚就踹开了要打陆容的那个人。

那人措手不及,直接被这用力的一脚踹飞出去,人顿时就懵了。

不止他,周围人全呆了,懵逼的看着监狱长。

监狱长瞪大眼睛望着陆容,似乎是在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片刻,他腿一软,朝陆容扑通一声跪下了。

周围人露出见鬼似的表情:“???”

445.丑的人眼疼吧 杨惊寒眼皮子跳了跳,回过头来微着眼打量陆容。

戌影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容,似笑非笑的没说话。

而周围的人不明所以,只是非常震惊。

押送他们过来的那男人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自己看到的。

众目睽睽之下,陆容淡淡瞧着监狱长。

监狱长咽了咽口水,脸色都是煞白的,刚要开口,就被陆容给打断。

“我现在是被送入秘密监狱的重犯,受不起监狱长的大礼。”

监狱长哆嗦了下,方才的嚣张气焰消失的一干二净。

听到陆容的话,他恨不能立马给陆容磕几个头赔罪。

受不起?明明是他受不起才对!

刚刚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居然叫人对这位祖宗动手?!

监狱长笑得比哭还难看,“您说……说笑了。”

陆容眼皮子微掀,“还不起来?”

“起起起!”监狱长连滚带爬的起身,却因先前跪的太用力,膝盖骨钻心的疼,差点腿软又给跪下。

再见陆容的还被绑着,他看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回头就朝押送的那男人怒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过来给人松绑!怎么做事的?怎么能绑起来呢!”

男人:“???”

男人觉得很冤,押送过来的人都要绑,这是惯例啊。

但他也不敢说什么,跟孙子似的连忙上前,翻出钥匙来解手铐又松绑。

陆容被绑了几个小时,手有点酸,随意的甩了甩手。

这简单的动作,看的监狱长心间直颤。

其他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又是惊羡又冒着酸气的望着陆容,原本被绑的也没有啥,现在却觉得怎么怎么不舒服。

监狱长这下没了给新来的人下马威的心思,小心翼翼的问陆容:“那个,大……”

陆容看他一眼,“我姓杨。”

杨惊寒:“???”

戌影:“???”

监狱长愣了下。

陆容不紧不慢的补了句:“杨汝清。”

杨惊寒:“……”

其他重犯眼冒凶光的盯着和自己待遇天壤之别的陆容,暗暗记下了杨汝清这个名字。

戌影怔了下,饶有兴趣的笑了声。

监狱长极有眼力见儿的叫了声杨小姐,然后问:“那个,按照惯例现在该去进行档案记录了,您……”

“那就去吧。”

陆容淡淡说了句,单手抄进裤兜里,转身熟门熟路的就要走。

没走半步,她突然停下,回头看了眼拿着自己包的人。

对方冷不防对上陆容的眼神,脑海里一片空白,两条腿有点哆嗦。

监狱长赶紧夺过来,两手捧着上前,干笑道:“杨小姐请,这包……怪重的哈,我给您拿好。”

陆容瞥他一眼,嗯了声,抬脚往最近的建筑楼走。

监狱长擦了擦冷汗,心里叫苦不迭,连忙跟上。

后面的人茫然四顾。

一个人去问押送的那男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那男人叫察颂,也是这秘密监狱的长官之一,级别比监狱长低一些。

察颂纳闷的望着监狱长狗腿到不忍直视的身影,憋屈道:“所有人跟上!”

周围的监守回神,在察颂的指挥下,押送着所有共四十名刑犯跟着走。

陆容已经走到了门口。

突然间,她停了下来。

跟着她的监狱长心尖一颤,小心翼翼的问:“杨小姐,怎么了?”

陆容微微蹙眉,看向操场的方向。

刚才,她感觉那个方向有人在盯着她。

但是看过去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陆容沉吟片刻,收回目光来,冷淡的说:“没事。”

监狱长快步上前给她开门。

……

远处操场的人目睹了这一切,都一脸呆滞,不可思议的看着这边,以为自己看错了。

隔的太远,他们根本听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素来颐高气使的监狱长,给一个新来的女刑犯跪下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

看了没一会儿,周围的监守就朝天开了两枪,猛烈的枪声惊醒所有人。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不许偷懒,做完后围着这里跑十圈!”

听到这话,大部分人垂头丧气的低下头,面如土灰。

而就在最边上,两男一女突然激动起来,直接脱离队伍往那边跑。

边跑边喊:“大佬!是我们啊!大……”

刚跑出去一步,边上的几个监守凌厉看向他们,上前就一脚踹翻了他们骂道:“闹事是不是?老子看你们找死!”

三人摔倒在地,挨了一脚,体内五脏六腑如移了位般剧痛。

其中的女人更是吐出一口鲜血,痛苦的叫出声。

不远处的监守看见,问了句:“怎么了?”

打人的监守随口回了句:“没事,几个找死的。”

那边的人就摆了摆手,冷酷的说道:“打一顿就听话了。”

监守听见,嗤笑一声,不说话时,脸色看上去就格外吓人,数年淬炼出的眼神又狠又毒,隐隐约约透出嗜血的光芒。

他直接下了道令,后面的几个监守走上前来撸起袖子,看也没看躺在地上的三人,直接动手。

惨叫声一道接一道响起。

周围的其他刑犯见怪不怪,麻木的忽略着那里的凌虐。

……

另一边。

陆容轻车熟路的到了审讯室,甚至都不用监狱长带路。

监狱长表情空白,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没事,这祖宗肯定不会在外监待太久,只要把人熬进内监,他就不用受苦了。

审讯室极大,里面已经有几个档案记录员在等着。

门开时,他们习惯性的摆出威严的表情,刚站起来要准备交接,看到进来的先是陆容,他们愣住。

再看到后面跟着的监狱长,他们:“???”

这种小事,怎么监狱长还来了??

监狱长眼疾手快的关了门,示意察颂带人在外面等着。

察颂进不去,只好忍着好奇停住。

但墙面其实是落地窗,并不妨碍他们看到里面发生的事,只是听不见声音而已。

于是一群人不知不觉的凑近窗户,睁大眼睛看着。

里面,陆容走到桌前,娴熟的拉出椅子来坐下,一条腿搭上另一条,双手环抱于身前。

记录员:“??”

监狱长连忙道:“行了行了,你们站着记。”

记录员:“???”

您是在开玩笑吗??

记录员懵逼的转向陆容。

不曾想,他们还没什么动作,陆容先下巴微抬示意,说:“我说,你们记。”

记录员面部肌肉有些抽搐,拿起纸和笔,在监狱长眼前,纵然对陆容挺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他嘴巴微张:“姓……”

“姓名:杨汝清。”

“哦,好。”

“年龄……看着挺老的,写30。”

记录员:“?”可你看着挺小的啊。

“职业……不是什么好东西,写特级刑犯。”

记录员:“??”有这么说自己的??

“犯罪原因……挺多的,写太丑了,丑的人眼疼。”

记录员:“???”

你确定你不是来挑衅秘密监狱的???

监狱长:“……”

陆容说完,摸着下巴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就这么写。”

446.十三太祖少司命 记录员完全下不去笔,扭头哀怨的注视着监狱长。

监狱长一把捂住脸,甩了甩手,咬牙艰难道:“记!”

记录员:“……”

完了,监狱长脑子有毛病了。

所以这到底打哪儿来的一尊大佛啊!

等记录员再听陆容把其他项也给胡诌完,已经是一脸麻木的表情。

他自暴自弃的将记录簿翻过页去,心累的道:“监狱长,该下一个了。”

监狱长没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陆容,问询她的意思。

陆容屈指敲了敲桌面,缓缓道:“我不希望在这儿的消息传到秘密监狱外。”

监狱长一愣。

陆容抬眼看向他,“没听懂?”

“不不不!听懂了,听懂了!”

监狱长俯身连声应道,看的几个记录员一脸震惊。

陆容摩挲着指腹,又淡淡道:“但凡传出去一个字,我就拆了这里,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监狱长表情一僵。

他不知道这位为什么不想让外面人知道,但这种时候,顺着应下来总不会有错,于是他也赶紧应下。

“还有。”

陆容再一出声,监狱长的头皮都要麻了,这位还有什么事啊!

陆容的话在嘴里滚了又滚,好一会儿才寻到一个合适的说辞:“从现在开始,秘密监狱再接受刑犯,好看的男人,一个都不准收进来。”

监狱长:“???”

陆容看向他:“记住了吗?”

监狱长这次是真的一头雾水了,迷惑的点点头。

陆容就起身,抓过自己的包,淡淡道:“带我去人事区分配床位吧。”

监狱长在心里鞠了一把辛酸泪,快步过去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一看他们要出来了,外面的人齐刷刷站直,用一种微妙又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陆容。

陆容正要走,忽而对上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戌影的眼神。

她正看着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陆容果断无视她,并在走远后,冷着脸嘱咐监狱长。

“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人,不准把她和我分到同一间牢房。”

监狱长:“???”

您老是在说笑吗?

监狱长终于叫出了他按耐已久的称呼,震惊的说:“大佬,您在这里,当然是住单人单房。”

至于把这位和其他人分到一起??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可不想哪天早上自己醒来,监狱里突然少了谁谁谁。

他也是要考核业绩的啊!

监狱长警惕心升到极点,在和陆容到了人事区后,着重吩咐人事区的监守给陆容分配一间既是单人,又远离其他人的豪华版牢房。

外监基层的人都是一年一换,监狱长是真的很怕这些人不认识陆容,再有哪里冲撞了陆容,最后都算在他头上,因此监狱长语重心长,不辞辛劳的叮嘱见到的人,让他们一定一定记住陆容的长相,千万要看好人。

监狱长把陆容送到她的牢房后,就赶紧溜走。

负责陆容的女监守回想起监狱长的叮嘱,再看着不好相处的陆容,手里揣着牢房钥匙,有些恍惚。

陆容看她一眼,善解人意的说:“我自己保管钥匙即可。”

女监守:“???”

这年头还有犯人自己保管钥匙的??

万一越狱了怎么办!

但女监守回过神来时,钥匙已经到陆容手上了,并且陆容已经进了牢房,开始熟门熟路的清理鼠虫,铺那特地加厚了好几层,柔软到根本睡不出硬板床感觉的床褥。

女监守沉默了,默默转身离开。

陆容知道人走了,没管,花了一番工夫整理好这个牢房时,一转身,突然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戌影,正微笑着看她。

昏暗光影下,显得十分诡异惊悚。

陆容动作顿了顿,黑着脸看回去。

“人吓人吓死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戌影没作声,慢悠悠的走进来,环视一圈这明显比其他牢房高出好几个档次的牢房,最后看向陆容,抱着胳膊说道:“你的名头在这里确实好用。我只是告诉那个监狱长,你我是姐妹,他看着我的脸信了几分,就直接也把我的待遇和其他人划开。”

杨惊寒也是。

监狱长一知道他和陆容是一起的,对他的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转变。

“你曾经在这里做过什么?”

戌影歪着头问。

那时候,陆容在秘密监狱待着时,她处在沉睡状态。

当她醒来时,陆容已经做下错事,她又帮了一把。

中间发生过的事,则是她没有的记忆。

陆容就在床边坐下,嗤道:“你不是很自信吗?猜猜。”

见陆容不想说,戌影意味不明的笑了声,突然说道:“我给你两天时间调整。两天后的这个时候,去闯内监五大监狱室。”

又笑眯眯道:“两天,我已经对你很宽容了。”

陆容沉沉的看着她,嘴唇微张,吐出一个字:“滚。”

……

另一边。

察颂安排好所有人后,就去找了监狱长。

此时的监狱长正在翻看往年接受重犯的档案发愁。

听到敲门的声音,他随口说了句进。

察颂进来后,监狱长抬眼看了下他,不及他说话,就沉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察颂停在他的桌前。

监狱长放下资料,深深的叹了口气,“那位,你不要去招惹她。她有什么要求,你们都务必满足。”

察颂愕然问:“为什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呀?”

监狱长看向他,问道:“众所周知,要想离开秘密监狱,只有从外监进入内监,通过内监五大监狱室,就能刑满释放。我问你,真正离开秘密监狱的,自秘密监狱建成以来,有几人?”

察颂喉结微微滚动:“十三人。”

监狱长点点头:“这十三人,被内监的人称为十三爷,也是十三太祖。只有他们,是真真正正出了秘密监狱的人。只不过,其中有六人不知所踪,有五人无处可去,最后选择留在内监成为各大监狱室的刑考官,镇守监狱室,有两人则在一年前销声匿迹。”

监狱长说的这些,察颂都知道。

十三太祖是秘密监狱的传奇,每一位都身怀绝技,背景特殊。

可是……

察颂疑惑的问:“您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监狱长捂住脸,重重的叹气。

还能是因为什么?

“那位,就是当年以一己之力毁了五大监狱室,放走大半特级重犯,甚至还毁了核心基地的——少司命。”

她离开的那一年,身后有无数重犯为她保驾护航。

她也是十三太祖里,唯一一个秘密监狱求着离开的人。

447.青山居熟人 戌影走了没多久,便又有监守来请陆容,说是到了新人统一训话的时候,按照惯例,陆容不好不去。

看的出对方应该是被监狱长给好好嘱咐过,对陆容的态度非常诚惶诚恐。

陆容估算了下时间,听完训话,就到了午饭的时间点,到时候也会见到监狱其他的刑犯。

她翻了翻包,只将连神机送她的那把匕首带在身上,便跟着离开。

其实也不用监守给她带路,陆容对这外监十分的熟悉。

去的路上,由于陆容的住处是最僻远的,还会经过医务区。

秘密监狱实际上每天无时不刻都会有伤员出现,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大大小小的伤都有,有时候还会出现死人的情况,因此医务区总是人满为患。

陆容经过时,都能听见里面痛苦的哀嚎声,离得十米远也隔绝不了。

许是见陆容的目光在医务区停留了一瞬,引路的那个女监守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杨小姐,那里面都是正常伤亡,没什么好看的。”

陆容瞥她一眼,没说话。

她心里却是门儿清的。

而在秘密监狱,看医生其实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

因为秘密监狱实行一种积分制,进来的刑犯每天都要做不少事情以换去积分,只有用积分才能得到自己需要的物资。

就医也是如此,看医生治病吃药都需要用积分来换,没有积分,就只能等死。如果运气不好,伤筋动骨之类的,要是积分不够多,压根撑不到痊愈,还没有办法劳作赚取积分。

每年秘密监狱的损耗里,人员死亡是占比最重的那一类,大多都是因为积分不足以支撑他们就医,或者当场就被打死,死后再随便安排个什么罪名处理。

秘密监狱的凶名远扬,也是有道理的。

陆容没看几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然而,没走几步,她突然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枚小巧的木牌。

陆容微怔,停了下来。

旁边的女监守也跟着停下,疑惑的看着陆容,就见陆容突然蹲下捡了什么东西在手里,看了一眼,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她心里也随着咯噔一下。

陆容抬眼看向她,问:“这外监里是不是有华国青山居的人?”

“啊?”

女监守露出茫然的表情。

她在这里待很久了,就没听过什么青山居。

陆容皱了皱眉,转身往医务区的楼群走去。

女监守吓了一跳,连忙跟上问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

陆容道:“你去找监狱长,我要看近一年来秘密监守收入的刑犯档案资料。”

女监守一听,苦着张脸,不敢耽搁,但她也不好让陆容一个人在这儿,就赶紧叫了旁边的一个监守,让他去找监狱长。

没一会儿,陆容就来到医务区的入口。

门口的一大片空地上,躺了乌泱泱一大群人,几乎每个都面目全非,气息奄奄,遍体鳞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

她的到来,立刻引起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进进出出的医务员有几个停下看她一眼,又急匆匆的跑进去救治伤员。

陆容捏着那枚表明青山居门人身份的木牌,先看了眼门口的人,顿了顿,直接开口用华国语言叫了一句:“谁是华国青山居的!”

监守们听不懂华国话,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他们都已被监狱长提前吩咐过,对陆容的到来就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阻止。

事实上,不久之前,秘密监狱来了一名让监狱长客气讨好的女刑犯的事,就已经传的众所周知。

陆容在门口没发现什么回应,皱了皱眉,直接走进去。

女监守头疼的跟上。

进去后,陆容看到了一条长廊,两边都有不少房间每个房间里放置的都是受伤的刑犯,十几名医务员进进出出的救治他们。

陆容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向左边的药房。

此刻药房的门开着,一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正在配药。

看到陆容,他皱眉:“这里闲杂人等勿进,请离开。”

女监守赶紧道:“监狱长吩咐了,杨小姐去哪里都可……”

话还没说完,陆容已经不耐烦的推开男医生走进去。

男医生顿时就生气了:“你谁啊?这里是药房,没看见我正忙着吗?赶紧出去!”

女监守听的冷汗都留下来了,又见男医生要动手赶人,她连忙拽住他:“等等!监狱长说不能对杨小姐动手!”

“那就让她在这里捣乱吗?”男医生生气的质问。

这时,只见陆容径直走到柜台前,扯过上面的麦克风,娴熟的打开。

与此同时外面每间病房的广播里都响起同一道冷淡的女声。

“有谁是华国青山居的人,十五分钟内到药房广播通知处。”

她重复了三遍。

陆容心道,她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监狱长也该过来了,这里没人,她就去查档案资料。

女监守和男医生都愣住了。

男医生反应过来,他听不懂华国话,就板着脸道:“你是找人吗?那你也不能随便闯药房,出去!”

陆容眼皮子微掀看向他,“你配你的药,其余别管。”

“你!”

“哎呦,你就老实配你的药吧!”

女监守说。

男医生噎了下,正值其他医生过来取药,冷哼一声,闷着头去找药。

十五分钟后,陆容没等到可能的人,等到的是监狱长。

监狱长一听她在找华国人,连忙表示帮着找。

这时候,新刑犯的统一训话也开始了,陆容干脆就不去了,打算先去看档案资料,再直接去吃饭。

但他们刚要走,迎面突然有两人跑过来。

其他一人还背着一个已经昏迷不醒的女人,另一个人帮着扶着,边跑边心急的叫道:“坚持一下,就到了!检查一下!”

他们可能是太心急,一点都没注意到陆容和监狱长一行人。

眼见马上要撞上,监狱长脸一拉,斥道:“没长眼睛吗?!让开!”

那两人哆嗦了下,低着头颤声赔不是,绕过去就想赶紧进去。

陆容忽然顿住,诧异看向他们,在脑海里想了想,不确定的开口:“林泊?张……有时?”

两人身形一僵,停下呆呆的看向陆容。

448.大佬的事不要过问,问就是不知道 一转过头来,映入陆容眼底的,是两张如出一辙都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脸,估计亲妈都不一定能认得出。

是以陆容也迟疑了下。

但下一刻,对面的两人看清楚陆容,简直热泪盈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没背人的张有时甚至扑过来抱住陆容的腿,鼻涕眼泪一起流,跟终于见到亲娘一样。

“大佬!我们终于见着您了!呜呜呜,您可算来救我们了!”

旁边的监狱长看惊了。

他想抱陆容的大腿也想很久了,毕竟这位的大腿可是粗到连秘密监狱都得罪不起,但碍于面子,他又比陆容大,实在做不出来。

没曾想现在居然有别人先做了抱大腿求罩的事。

这还得了?!

监狱长立马刷存在感:“杨小姐,这是您的朋友吗?”

“哎?”

正在哭的张有时一呆,杨小姐?

大佬不是姓陆吗?

刚哭出来的林泊也是一愣,没反应过来。

陆容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了,看到张有时哭的鼻涕都要蹭到她衣服上了,没忍住甩开他。

张有时瞪大眼睛,凄凄惨惨的望着陆容,好像陆容下一刻就要抛弃他们独自离去,他们又要陷入惨淡境地似的。

陆容:“……”

陆容压着脾性看向林泊背着的人,问:“那是方……方潇吗?”

她冷静平淡的声音顿时叫醒两人,林泊背着方潇连滚带爬的过来,“大佬,快救救方潇!她要不行了!”

两人一时都顾不上想太多,见陆容和监狱长走在一起,他们满脑子只剩下求陆容救人,陆容也肯定会有办法的念头。

至于陆容不能救?

不存在的!

大佬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救不了?

陆容拧眉看向监狱长。

监狱长反应极快,立马吩咐人去抬方潇,转头就进医务区。

林泊和张有时见到监守,下意识的露出浓浓的戒备,可出于对陆容盲目的信任,他们让监守抬起方潇,巴巴的望着,踉踉跄跄的跟着一起进。

走到一半,林泊下意识转身看向陆容。

陆容实在难以忽略他哀求又信任的目光,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抬脚一起进去。

林泊和张有时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有监狱长在,医务区的人在最快时间里给方潇腾出一张空病床救治,然后又在陆容的吩咐下,检查林泊和张有时的情况。

等待的时间里,监狱长忐忑的问:“杨小姐,那三位……”

“我的人。”

监狱长心里咯噔一下,焦躁难安起来。

索性陆容没说什么。

没多久,林泊和张有时就检查完了,检查的医生说他们大多是皮肉伤,伤口需要消毒需要上药。

但是……两人积分不够。

有陆容在,监狱长哪儿敢管积分的事,直接让医生给他们用最好的药。

林泊和张有时进秘密监狱那么久,头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不由受宠若惊,处理好出来再见陆容时,他们俩看陆容的目光犹如再生父母,不等陆容问,就声泪俱下的诉说这段时间的非人的遭遇。

这还要追溯到当初华国十万大山里那个旅店,那天早上他们起床见陆容、连神机和赵子靖不见了,猜到他们是自己离开,就没管,安心留下等柳青山的人来交代。

可问题是,当时旅店不止他们,还有布鲁特等人啊!

他们没等到柳青山的人来,反等到另一伙人来,而且和布鲁特认识,为首的叫克利斯,把他们狠狠收拾了一顿,还要杀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旅店居然又迎来了一伙人,看着像境外的。

那伙人本来没管他们,但听到他们为保命,威胁克利斯和布鲁特,如果杀他们,无相生老大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时,突然来了兴趣,跟克利斯等人买下了他们。

对,没错,就是买。

于是布鲁特和克利斯拿了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而他们被那伙人带走,那伙人问他们,知不知道无相生的身份背景。这他们哪儿知道啊?再说就算知道也不能乱说啊!

那伙人用尽手段逼问他们,见他们什么都不说,最后将他们带来这里,把他们丢进来就离开了。

也是过了几天后,方潇三人才知道这里是金三角的秘密监狱,当时差点吓尿,想尽办法也没能逃出去,还每天都在挨打,吃不饱穿不暖,日子过得惨兮兮。

昨天,他们实在待不下去了,心一横就准备去闯内监。

刚订好计划,谁料今天早上就看见了陆容,他们简直喜极而泣,难以置信,本来想当时就跟陆容相认的,又被打了一顿。

方潇受伤比他们严重,正做劳动时,方潇突然吐了口血晕过去,吓得他们赶紧带人过来,没想到还能运气爆棚的碰见陆容。

林泊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哭唧唧,“大佬,您再不来,我们都想着干脆死了算了,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陆容:“……”

监狱长:“……”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又得罪了少司命一笔?

陆容皱了皱眉,问监狱长:“把他们送进来的是谁?”

监狱长茫然的说:“不知道,他们进来时间有点长,您稍等,我去查查。”

丢下这话,他赶紧离开去查档案。

陆容其实已经有所猜测。

八成就是暗盟的人。

能在听到无相生,或者说是无相有反应,起码说明,暗盟的人知道无相道人,也就是……也参与过癸未之变,觊觎长生的秘密。

思及此,陆容更头疼了。

她怀疑暗盟就是那时候怀疑无相道人可能还活着,只是在她的身世爆出去后,才知道活着的不是无相道人,而是无相道人的后代。

林泊和张有时见陆容脸色不好,谨慎的问:“大佬,我们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太对?我们发誓,当初绝对没有说出有关你的任何讯息!”

陆容心烦的嗯了声,道:“你们先守着方潇,有事差人找我。”

她报出自己的牢房号。

要走时,陆容突然想起来什么:“你们要闯内监?”

林泊头皮发麻的说:“若非不得已,我们也不想去送死。大佬,现在您在,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去闯了?”

陆容看他一眼,淡淡道:“秘密监狱没有从外监出去的活人。我会找人安排你们假死离开,出去后,你们就赶紧回华国找柳青山。”

林泊和张有时眼睛一亮,哭的稀里哗啦:“大佬,这辈子我们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认识了您!”

陆容嘴角微抽,转身离开。

张有时哭着哭着,突然反应过来:“哎,大佬怎么会在这里?”

“谁知道呢,大佬的事不要乱问,像咱们,能活着出去就是祖宗保佑了。”林泊虔诚的说。

张有时郑重其事的点头。

449.我是陆容的未婚夫 陆容没去和其他刑犯一起在食堂吃午饭,而是由监狱长送过来的,顺便带了陆容想要的档案资料。

结合资料,监狱长终于从自己庞大的记忆量找出来,方潇果然是暗盟上层丢进来的。

监狱长:“……”

陆容一边翻看着其他刑犯的档案资料,一边吃饭,没说什么,让监狱长离开。

可监狱长这下更加抓心挠腮,如芒在背了。

是罚还是罚,您老倒是发个话啊!

陆容在秘密监狱里做着自己的事,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然是天翻地覆。

时间倒回到华国飞机在联盟第五机场爆炸后。

联盟查到,旁边殃及的飞机上的人,居然是邻国Y国的总理。

这下可好了,绝对不能善了啊!

于是联盟紧急调回对标接触各国高层的边纪,由他全权处理此次的事。

边纪匆忙赶回去,还没有休息,就先联系了华国方面。

飞机出事的消息传回国内,引起一片哗然,外交部与Y国协商处理,特殊部门调查飞机出事原因,忙的焦头烂额。

若只是如此就好了,偏偏边纪在提审周泽成等人时,周泽成发现跟他们一起的“陆容”不是陆容,可人是被联盟的人带走的啊。

这下联盟又发现高层遇害。

消息一出,两件案子堆到一起,联盟震惊,将案件性质判定为不法分子有意挑衅,进入高度警备状态,结果竟然什么都没查出。

然而,失踪的不是别人,是陆容,联盟和华国双方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并没有及时的封锁消息,以至于想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一做出反应的人,绝对惊掉所有人下巴——是天盟。

天盟大当家裴长庭亲自前往联盟,怀疑联盟是因为飞机出事私自扣留陆容,指名道姓要联盟交出人来,那可是他们天盟的四当家,不是什么人都能扣押的!

华国刚要因为陆容的身份也要调查陆容下落呢,一听这话,傻眼了。

他们华国的无相生是G洲天盟的四当家??

开玩笑呢!

但裴长庭显然不像是开玩笑……

这波冲击还没有过去,华国特殊部门联系到了暗盟,暗盟的当然不可能放过陆容,他们也是要人的,于是暗盟的代表也前往联盟,要联盟给个说法。

一时间,两大势力出面为同一个人的消息,席卷国际,传的沸沸扬扬。

联盟还没有解决案子,又面临这种事情,忙的分身乏术。

华国也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只是送人,就面临眼前这种几乎将所有人都要得罪个遍的境地。

这算怎么回事啊?!

华国一方就准备走迂回路线,先解决Y国总理之事,再解决陆容的问题,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家失火。

京都三大区总队戚程突然出面,也去向联盟要人,说陆容是华国人,不管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都必须先回华国,由华国出面处理。

不止他,连家也出面了,而且态度更加强硬,华国高层都没来得及反应,他们两方就跟联盟几方杠上了。

华国;“……”

累了毁灭吧!

……

晚上,金三角国际机场附近的城镇。

某家五星级酒店里顶楼,灰黑装修的偌大房间里,连神机站在窗边,透过巨大落地窗俯瞰外面下方的车水马龙,霓虹灯光。

他听着手机那头的人说的话,神色越加冷冽,漆黑眼中眸光乌沉沉的。

末了,那边的人心惊胆战的说:“三爷,我们在联盟里外都仔细找过了,确实没有陆小姐的踪迹,就像……凭空消失似的。”

连神机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毫无温度:“继续找。”

说罢,他挂了电话,拨出去另一个。

那边很快接通,是连生的声音:“三爷?”

连神机拧眉道:“后天,如果联盟还是没有任何突破性消息传出,你吩咐下去,在特盟地域里找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但连生瞬间明白过来。

联盟发生的事,已经传遍整个G洲了。

他也知道连神机想找的是陆容。

连生硬着头皮说道:“三爷,可是……这样一来,联盟他们又会重新注意到特盟的。我们谋划数年让特盟淡出大众视野,计划马上就要成功,若是在这个时候……”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连神机低沉声音泛寒。

连生心头一跳,立刻道:“不敢。”

他心里苦笑一声,应道:“三爷放心,我一定办好。”

连神机看向落地窗外,眸底仿佛有什么漩涡正在凝聚,直接挂了电话。

他在落地窗前又站了会儿,尽量冷静下来思考。

飞机在联盟出事不对劲,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想到此举会激怒联盟,除非幕后黑手压根不在意。

出事后,消失的却是陆容,所以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只是陆容吗?

连神机想到这里,躁意与戾气更难压抑。

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觊觎陆容的人实在太多了。

连神机想着想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如果是……一开始就想逼陆容进金三角的那个女人呢?

他立马转身离开,边往外走,边给连巽发了条消息。

出去后,连神机走向电梯,打算离开这家酒店。

没走几步,连神机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戚程打来的。

连神机微微皱眉,没心情接,直接挂了电话,只发过去一条简短的消息。

一抬头,看见对面迎面走来一个正打电话的年轻男人,长着张很有异域风情的俊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一看就是个混血。

连神机随意扫了眼就离开。

但经过对方时,他听见对方带着怒意的话:“人是在你们联盟失踪的,什么叫找不到?边纪,我告诉你,要是我家小容容真出了事,你他妈这辈子都别想见到老子了!”

连神机戛然而止。

那男人恍然未觉,愤愤的又骂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刚要离开,突然听到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是……亚斯?”

亚斯骤然停下,猛地回过头去。

连神机这下确定了,微眯着眼打量他,“我是陆容的未婚夫,她同我说过,她有个叫亚斯的朋友会一起进秘密监狱。”

亚斯愣了下,然后睁大双眼:“等等,你你你……你说你是她的谁??”

连神机面无表情道:“我现在就要进秘密监狱,陆容说你已经有准备好的假身份证明是不是?”

再做假的身份证明来不及了。

“啊……是……”

“给我。”

450.你哪里来的胆子拿我出气 金三角,秘密监狱。

晚上时候,方潇就醒过来了,林泊和张有时激动的第一时间告诉了陆容,然后喜滋滋的乖巧等陆容安排离开。

方潇与林泊两人的反应一样,知道陆容在后,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最后三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哭在一起。

足见秘密监狱给他们留下的阴影有多大。

深夜。

万籁俱寂之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穿梭在监狱各牢房之间,最后来到了空旷的操场,穿过操场往东边密林走,那边也是秘密监狱的范围。

没走几步,陆容突然停下,微微偏过头去:“出来。”

话落,脚步声响起。

对方直接快步绕到陆容面前。

陆容冷着脸看她:“你是属狗的吗?到哪儿都跟着?”

这时候的戌影脸上青肿消了很多,那张与陆容一模一样的脸也越来越明显。

戌影咯咯笑起来,玩味的说:“没办法,谁叫我这一颗心只在你身上呢?你出来散步,我当然也要一起,免得你走丢了。”

陆容看了她几秒,竖起中指,“把监视说的这么不要脸,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份。”

戌影面色不变,只是幽幽的望着陆容,说道:“信不信,你迟早会后悔对我如此不客气?”

陆容嗤道:“真有那么一天,老子跟你姓。”

说完这话,陆容翻了个白眼,抬脚绕过她继续往密林里走。

戌影啧了两声,看了眼不远处,目露寒芒,转身快步跟上陆容。

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里后,杨惊寒也从暗处走了出来,皱眉盯着密林的方向,没有再往前。

而密林的入口处,竖着一块警示牌。

——“禁地勿入”。

杨惊寒俊脸上神色有些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杨惊寒转身回去。

他才走没多久,下一班巡逻的人就过来了。

……

次日。

陆容被早操的警哨声吵醒,烦的拿枕头捂住耳朵,一直睡到早饭时间到了,才堪堪逼着自己起床,洗漱完后顶着惺忪睡眼去食堂吃饭。

外监的食堂有四个,每个食堂都能容纳七八百人。

陆容就直接去了最近的那个。

才进食堂,就像按下暂停键一般,喧闹声瞬间戛然而止,无数意味各异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陆容。

陆容到取餐区拿了早饭,就找了个空位坐下安静进食。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小声交流着。

维持秩序的监守们干咳两声,吼道:“都安静!现在是早间新闻时间,都好好看,看完交五百字心得体会!”

刑犯们麻木的停着听着,又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和他们不一样的陆容。

陆容视若无睹,知道戌影和杨惊寒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她眼皮子微掀瞧了眼与她一样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人,嗤了声。

早餐时间结束后,监守们赶着刑犯们去劳动。

陆容去是不会去的,将餐具放到回收区,就要回去继续准备东西。

戌影和杨惊寒似乎是打定主意跟着她了,陆容懒得管他们,就没说什么。

谁料没走多远,身边突然响起惊呼声。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迅速后退两步,避过了被推出来险些撞到她身上的人。

是昨天早上来秘密监狱时就被欺负的那个男人,长的干净耐看,相貌挺普通,却眸若朗星,好看的与他的五官不太匹配。

戌影注意到陆容的视线,脸色一沉。

旁边又窜出来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打破了这份凝固。

“没用的东西!”

“推一下就倒,跟个娘娘腔似的,真给男人丢脸!”

边说边踹了几脚。

后面的监守们立刻操着警棍冲过来:“干什么干什么!聚众闹事是不是?你们找死!”

他们还记着监狱长的话,在陆容面前少动手,因此也就只是吼了几句警告。

那几个男人怪笑道:“是,我们就是找死,某些人就是特权!这年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搞上关系的。”

说这话时,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扫了几眼陆容周身。

后面的戌影顿时冷了脸。

地上的男人连忙爬起来,低头隐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然后转身一瘸一拐的要走。

那几个男人得意的笑出声,监守们也就没再说什么,在这里,弱者受欺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然而,陆容突然开口:“那个瘸腿的,你站住。”

年轻男人身形一僵,缓缓回过身来。

陆容却看向动手的那几个人,淡淡道:“给他道歉。我差点被撞到,也给我道歉。”

那几个人一愣,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道歉?你他妈做什么白日梦呢??”

陆容突然手腕一抖,匕首滑落手心。

看向为首的男人时,她冷笑一声,一个箭步上前,将匕首狠狠刺入他腹部。

陆容动作快,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剧痛就已经在全身炸开。

随后陆容一脚踹上他膝盖。

对方猝不及防,扑通一声重重的跪了下去,力道大的差点把膝盖骨给跪裂。

五官顿时扭曲,无比难看。

陆容在他愤怒的要打向她时扣住他的手,把胳膊背到身后按着,另一只手抽出匕首,带血的刀尖挑起他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

男人无法动弹,直面陆容不加掩饰的杀意,尤其周围的刑犯们惊的往后退,傻眼的监守们也没一个上前阻止时,他身体哆嗦起来。

陆容扯了扯嘴角,“你哪儿来的胆子拿我出气?老子在秘密监狱称霸的时候,你他妈还不知道在哪儿跟人过家家。就算现在我杀了你,又有谁能奈我何?”

她抬眼,黑白纯粹分明的眼睛直视跟男人一起的几个。

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扑通一声跪下,颤颤巍巍的连声说对不起。

这一刻,整个食堂都陷入窒息的寂静。

全场呆滞!

陆容冷嗤一声,直接一脚将男人踹开。

她没有收力,那人又失血过多,滚了几圈直接晕了过去。

陆容看着匕首上沾的血,眉眼冷淡如霜:“脏了。把他丢出秘密监狱,外面丛林里的野兽,应当会喜欢。”

说着,她瞥了眼旁边僵硬的监守,转身离开。

经过那个年轻男人时,陆容顿了下,淡声道:“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周围所有人则头皮发麻,像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浑身冷的发颤,寒凉如骨附蛆,难以驱散。

戌影含笑望着陆容的背影,这才是她要的陆容。

目光又移到小心翼翼跟在陆容身后的那个男人神色,她脸色转阴,喃喃道:“还是弄死好了。”

451.郑明则 回去的路上,那个年轻男人主动向陆容介绍了自己,他叫郑明则。

说这话时,他难得没有害怕的低着头,而是直视着陆容,似乎是想从陆容的神色中看出什么来。

陆容有点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我应该认识你吗?”

“不、不认识。”

郑明则对了对手指,腼腆的朝陆容笑了下。

回到牢房后,陆容先去打了盆温水,拿布子沾湿,仔细的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

郑明则看着她这举动,目光落在匕首上,停了几秒,开口说:“看来你很喜欢你那把匕首。”

“嗯。”

陆容擦干净后,又拿干布子把水擦完,这才别回腰间,抬头看向郑明则,神色淡淡的。

“我刚才算是间接帮了你,是吗?”

郑明则一愣,局促的点点头:“是、是啊。”

“现下我有个忙需要你。”

郑明则眼睛一亮,连忙道:“你说,如果我能帮你的话,我肯定会做的。”

“你不必答应的如此快,先听我说完考虑一下。”陆容淡淡道:“我且先问你,你想不想闯内监五大监狱室离开?”

郑明则一听这话,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不自觉后退两步,小声道:“内监?可我听说……那里很危险呀。你不会要……要去吧?”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继续道:“现在内监的机制改了,闯内监,一次性需五人及以上,我还差两人。”

这是陆容昨晚上知道的。

内监的入口,就在操场那边的密林里。

陆容本来是想先去试试水,没想到先得到了这个消息。

不用说,戌影和杨惊寒肯定会和她一起,剩下的两人,她需要从秘密监狱里找,本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林泊和张有时,了她既已答应送他们离开,断没有反悔的说法。

郑明则愣愣的望着陆容,脸上神色有些纠结挣扎。

陆容给自己倒了杯水,淡淡道:“无妨,你不愿意,回去即可。日后,也不必记得今日的事。”

郑明则却还站在那里,没动弹。

片刻后,陆容放下水杯,皱眉看着他。

郑明则对上陆容的目光,像是突然醒神,攥紧手,鼓起勇气般轻声问:“那个……如果出了秘密监狱,我是不是能继续跟着你啊?”

陆容皱眉。

郑明则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是被诬陷送进秘密监狱,我……我没犯什么罪,可别人都不信。我就算出去了……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去了。我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你只要……只要让我跟着,行不行?”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低。

陆容眉头皱的更紧,冷淡的说:“你答应,我最多保证能让你在内监尽可能的保命,不可能出去以后还带着你。”

郑明则一听,有些失落的低下头,不自觉的捏着衣角。

陆容淡声道:“行了,你走吧。”

郑明则巴巴的望着她,缓慢的往门口挪。

但没走两部,他突然停下,说道:“那我……能离开内监也是好的。我想跟你闯内监。”

陆容抬眼看他:“确定?”

郑明则顿了下,重重点头,“我确定,我也愿意。内监惊险,生死不论,我也知道。但……跟着你,也是能安心一点的。”

陆容沉沉的看着他,似乎是在衡量什么。

好一会儿,她不冷不淡的嗯了声,“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找我。”

郑明则眼睛更加明亮,开心的嗯了声,转身离开的步伐也轻快不少。

陆容指腹摩挲着杯沿,若有所思的思忖。

郑明则离开没一会儿,戌影和杨惊寒就来了。

戌影面上有些不悦,开门见山的说:“他什么都不会,你带着他是个累赘。”

陆容喝了口热水,垂眼瞧着水面上映出的人影,眉眼冷淡,无悲无喜。

“你以为我是随便决定带他的?”

戌影过去坐在陆容对面,杨惊寒没进来,就抱臂倚着门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难道不是?”

戌影挑眉问道。

陆容嗤了声,“你对秘密监狱了解的实在匮乏。能进秘密监狱的刑犯,背景都是经严密审核过,确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是假的身份,表面上也要达到秘密监狱接收刑犯的要求。”

可有哪个普通人,会吃饱了撑的想到秘密监狱来?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如方潇三人,直接被秘密监狱的上层丢进来。

换而言之,郑明则这样的人进秘密监狱,怎么也不可能是简单角色。

就算他是被冤枉的,那他家里也不是普通人家,因为普通人家是不可能听说还了解到秘密监狱,且还有能力伪造罪名将人送进来。

陆容又不是什么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带一个普通人闯内监。

戌影意味不明的盯着陆容。

陆容看回去,唇角微勾,神情又野又嚣张,吐出一句话:“你爸爸终究还是你爸爸。跟我斗,你优势实在小的可怜。”

戌影咯咯笑出声,玩味的说:“谁说我要和你斗?陆容,我们会是最合适的搭档。”

“请回你的牢房,脱鞋躺在床上闭眼,然后再开始做梦,才不会惹人笑话。”

戌影啧了两声,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截止到晚上之前,你要是找不到最后一个人,那就我来。只不过,到时候你能不能称心如意,那就说不定了。”

说完,她和杨惊寒离开。

陆容翻了个白眼。

提到最后一个人,陆容也有些烦,这么短时间要找到个合适的人,并不容易。

不过陆容也没烦许久,最后一个人先来向陆容报到了。

——林泊。

陆容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林泊挠了挠头,说道:“大佬,外面都传遍了,说您要闯内监。我之前打听过,闯内监要五人及以上,您来之前,我们还想着找人呢。”

陆容眼神一深:“你刚才说,外面都传遍了?”

林泊点点头:“我是去劳作的时候听到的。大佬,我想过了,您那么帮我们,我们也没什么好回报您的。方潇受伤严重,暂时不能动,有时和我一样都是风水师,但我比他厉害一点,我最适合跟您进去。”

452.进内监 陆容屈指敲了敲桌面,神色令林泊琢磨不透。

林泊忐忑的说:“大佬,我知道以我的本事跟您进去,是拖累您,但……那个,我胜在听话啊,也知根知底的,应该……能帮到您吧……”

最后一句话,林泊说的不太确定。

陆容眸光微敛,道:“内监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能下决心放弃离开的机会帮我,是我应该谢你一句。我只问一遍,你确定要跟我去?”

“确定!”林泊郑重其事的点头。

都到这种时候了,他心里还挺乐观的想,虽然要进的是内监那种地方,但胜在有大佬在啊!

有大佬在,不比之前他们两眼一抹黑瞎闯来的强吗?

这么一想,林泊可太满足了。

陆容就点点头:“那你回去和方潇、张有时交代好。此次去内监,最后会直接出秘密监狱,让他们不必在外监等着,时机到了自己跟着我安排的人离开。明天早上再来见我。”

林泊忙不迭应下,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他走后,陆容想着方才的话,有些奇怪,便也离开去寻监狱长。

……

监狱长这两天,过的十分煎熬。

一面忧心有陆容在外监,自己管辖下的监狱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一面又不住祈祷,希望陆容尽快去闯内监,好让内监那帮家伙尝尝他的痛苦。

为这个,监狱长急得嘴上都长泡了。

谁料今天早上一起来,监狱长果然听到了出事的消息,几个刑犯惹到了陆容。

监狱长赶紧仔细问,知道陆容只是教训了下,没做别的,才松了口气。在秘密监狱,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没了几条,也不算大事。

直到下午,监狱长终于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消息,陆容要闯内监了!

监狱长高兴的都想放鞭炮庆祝庆祝。

但还没高兴一会儿,监狱长就见到了陆容,嘴角的笑容一时下不去,尴尬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就请陆容坐下,缩着脖子充当隐形人。

“我要进内监的消息,是你散布的吗?”

“怎么可能!”监狱长惊恐的看着陆容,“大佬,天地可鉴,我怎么敢散布您的消息啊!”

现在外监的风向简直是一边倒,都在说陆容绝对不可能闯的过内监,铁定会死在里面。

事实上,每年都有无数人不死心的想出秘密监狱,就去按规矩闯内监。可哪里是那么好出的?基本上进去多少人,就死了多少人。

监狱长听到他们的风言风语,都不屑一词。

愚蠢的刑犯,对十三太祖的能力一无所知。

更别提,镇守五大监狱室的五位刑考官,还是十三太祖的人。

陆容见监狱长神色不似作伪,皱了皱眉。

除了监狱长,还会有事?戌影和杨惊寒不会蠢到那么高调,林泊之前不知道,那就只有……郑明则。

陆容若有所思的捏了捏手心,淡淡道:“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要进内监,到时候,我不希望操场那边有任何刑犯出现,瞧着烦的很。”

“自然,自然。”监狱长狗腿的说。

“还有,这两天,外监不要接收任何刑犯了,等三日后再说。”

三日,应该足够她用了。

陆容本来是想说不要接收长的好看的,但想了想,万一连神机的渠道是她想不到的呢?

干脆就别接收任何刑犯。

监狱长一头雾水的应下来。

陆容便离开回去。

监狱长望着她的背景,心里更加奇怪。

按理说,上头的人也是时候来交接外监了,可是没有人来。

监狱长当然巴不得这样,不然他瞒不住陆容在秘密监狱的事,到时候少不了又得受罚,还得罪陆容,可监狱长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这次上头怎么那么久没派人来啊?

这令监狱长有点不安。

上次这种情况发生,好像是……上头已经有人出现在秘密监狱来着!

想到这儿,监狱长突然毛骨悚然。

……

次日清早,陆容醒过来的时候,戌影、杨惊寒、林泊和郑明则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她收拾好东西出去,一开始见到的察颂也在。

察颂看到陆容,犹如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下意识后退一步。

随即意识到自己过于明显的举动,他干笑道:“杨小姐,那个……监狱长让我来送您几位过去。”

陆容嗯了声,拎着包往前走,“走吧。”

察颂定了定神,赶紧上前引路。

林泊奇怪的看着察颂,把这归结于陆容果然是个很有身份的大佬,于是赶紧跑到陆容身后,紧张的跟着陆容,暗暗下定决定进内监以后一定要紧跟陆容的步伐。

戌影瞥眼林泊,目光移到陆容。

一行人出去走到操场那边时,果然不见任何人,安静的诡异。

他们穿过操场走进密林,顺着小路往深里走。

林泊这是这一次进来,显得更加紧张了。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看到看到尽头,还是数米高的黑墙,但那里有道单独开辟出的小门,和一间不到十平大的屋子,然后有十几个人装备精良的人在站岗。

见到人来,他们立即举枪对准,面无表情。

察颂见怪不怪的从怀里掏出监狱长亲自签署的许可令,走过去到为首的人面前递给他:“这是经监狱长批准,进入内监的人。”

为首的人核查了下,确定无误,然后就指着旁边的小屋。

察颂回头,目光在五人身上来回移动,最后停在了陆容身上,“杨小姐,那个……需要你们中一个人过来和我登记。”

其余四人不约而同也看向陆容。

陆容拎着包,无所谓的走过去,到小屋窗户前停下。

察颂敲了敲窗户。

几秒后,窗户被人自里面拉开一道缝,伸出来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里面很黑,也看不到手的主人。

察颂恭敬的将许可令递进去,窗户又被关上。

这次,等了约莫十分钟,窗户才被拉开。

这次拉开的缝隙大了些,那只瘦骨嶙峋的手递出来一个黑色的小包。

林泊疑惑的看着。

陆容接过包打开,里面是五个黑色的像手表一样的东西。

她拿出来扔给其他四人,熟门熟路的将其扣戴到手腕上。

林泊一样戴上后,好奇的问:“大佬,这个是什么呀?”

“身份系统。保命的玩意儿。”

陆容淡淡说。

453.第一监狱室 “啊?”林泊一脸懵逼,显然没明白陆容所说的。

但既然陆容说这是保命的,他立马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带牢。

察颂欲言又止的看眼他们,最后只说道:“杨小姐请,祝您……几位,一切顺利。”

陆容转身走回到那扇小门前,为首的人立马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个精巧的检测仪,直接对上陆容手腕上的黑环,像是扫了一下。

只听得“咔”的一声,黑环表面凸起的一小块圆形按钮亮了起来,然后那男人就往旁边走了一步,示意下一个人过来。

林泊又没忍住小声问:“大佬,这是在做什么啊?”

“录入身份信息。”

林泊疑惑的看向陆容。

一旁的戌影嗤了声:“外面的人用来看你有没有死。你死在里面,录入系统的身份信息就会变成灰色,辨认好用的很。”

林泊:“……”

早知道就不问了,太不吉利了。

五人都录完后,那人便收起检测仪,走到那道黑门前。

黑门像是有反应,叮了一声,门面上有一块区域缓缓往旁边移开,露出下面的电子锁,那人输入一串密码,门随即打开,然后他就往旁边一走,面无表情的道:“可以进去了。”

门打开后,另一边还是密林,路都没有。

陆容率先走过去。

林泊一头雾水的跟上,然后是一直显得挺乖巧的郑明则。

戌影和杨惊寒走在最后面。

人都进去后,那人关上了门。

察颂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嘴里还念叨着:“干什么不好,非得去内监找死……”

……

林泊觉得非常神奇,至少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不可思议的那种神奇。

他过去时,突然感觉自己穿过了一道薄薄的屏障,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他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等他再睁眼看到眼前的情景时,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之前的原始密林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灰暗而荒芜的世界,入目生机了无,天空乌云密布,在他脚下则有一条满是石子沙砾的路向着远方蔓延,周围什么建筑也没有,就像是突然之间进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的身后,那道石门也不见了。

好在林泊一扭头就看见了几步外的陆容,瞬间安全感爆棚,小跑着到陆容面前。

随后,郑明则、戌影和杨惊寒也出现了。

三人看到眼前的情景,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定下神了,接受度良好。

林泊不安的问:“大佬,这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声突然凭空出现,清晰的就像是有人贴在他们耳边说话。

“恭喜几位重犯的到来,这里是第一监狱室。”

林泊浑身激灵了下。

杨惊寒微微皱眉,环视周围。

戌影的注意力在陆容身上,倒是没有那么慌张。

而郑明则眸光一闪,抬头看向某个方向,又立即低下头来。

那道机械声继续说道:“每座监狱都离不开规章制度,本监狱室也有,现阶段为强制性规矩,请几位重犯务必遵守。”

“第一,请勿结识本监狱室异性,如须交谈,请与进入之前结识的异**谈。”

“第二,本监狱室氛围非常好,请勿伤害任何监守。”

“第三,本监狱室空间非常大,不存在没有牢房的情况,但请不要出现三人及以上一间的情况。”

“第四,本监狱室没有审讯室,如果有监守带领去往审讯室,拒绝他们。”

“第五,警惕从自己视线离开过一次的朋友,尤其是他们反驳劝你去审讯室。”

“第六,本监狱室从不限制重犯,但晚上十点后,不会出现任何监守和重犯。”

“在黎明前,请各位重犯保护好自己。”

“第一监狱室竭诚为各位服务,祝各位早日得到刑满释放的机会。”

说完这话,那道机械声再没有响起过。

林泊听的直起鸡皮疙瘩,哆嗦了下,“大佬,我们没有来错地方吗?”

“没有。”

陆容淡淡应了句,顺着路往前走。

戌影嘴角微勾,和杨惊寒跟上。

杨惊寒难得开口问:“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陆容边走边懒散的回:“秘密监狱每年接收刑犯上万,但监守那么点,哪儿管的过来?尤其内监虽危险,不怕死想闯的人却不少。久而久之,秘密监狱研究出了一种系统,结合玄术,可以开辟出无数个单独的空间,只要进入的刑犯能够完成里面的考核或任务,达到刑考官的要求,刑考官就会给予离开的许可。”

而他们手上的黑环,就是判定的子系统,会在持有人考核期间根据持有人的行为,给出一个科学的分数,作为左后刑考官的依据。

关键时刻,如果持有人遭遇什么危险,黑环也会强制性开启保护机制,但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如果遭遇的危险超出黑环的承受范围,黑环也发挥不了作用。

林泊嘶了声:“难怪大佬您说这是保命的。”

郑明则好奇的问:“那我们会在这里遇到其他刑犯吗?”

陆容瞥他一眼,淡淡道:“会。每场考核人数上限是五十人。至于会遇到多少,实力如何,全靠运气。”

林泊挠了挠头,道:“刚才那个系统的声音不是说了,不能和已经在监狱室的异**谈吗?有人也没用啊。”

他们边说边走,速度不慢,很快视线内就出现了一栋黑黝黝的建筑,约莫有五层高。

远远的看过去,那栋建筑仿佛笼罩着团黑气,瞧着阴森森的。

林泊咽了咽口水,不是很愿意过去,又没办法停在这里。

走近后,他们一行人才看到,偌大的建筑,只有前面有一扇小铁门,旁边有一张摇椅,一个衣着怪异,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奶奶坐在上面,慢吞吞的缝着手里的布娃娃。

那娃娃看着更怪异,身体、躯干、四肢和脑袋都不像是一副,仿佛是不同的娃娃身上扯下来拼接到一起。

此刻,老奶奶正在用殷红的线给布娃娃缝脑袋,还有两条腿没有缝。

陆容看到她,若有所思的眯起眼。

听到声音,老奶奶动作停下,慢悠悠的抬起头。

林泊一看,尖叫了一声。

只见老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是密密麻麻缝补的痕迹,非常骇人。

杨惊寒皱眉:“闭嘴!”

林泊惊恐的无助嘴巴。

老奶奶混浊的眼球转了转,视线似乎落在了林泊身上,笑了声,声音干哑难听。

“来新人了啊,真好……”

454.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不听 林泊听的头皮发麻,郑明则也倒吸一口凉气,往陆容身后躲了躲。

戌影倒是很有兴趣的笑了声。

那老婆婆慢悠悠的起身,弯着腰从一旁满地的布娃娃当中扒拉出一串钥匙,就颤巍巍的走向那道小门。

陆容目光一闪,走上前去,在老婆婆即将到门前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老婆婆登时扭头看她,后面的林泊和郑明则同时惊呼一声。

陆容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的说道:“小心摔了。”

老婆婆怪异的看着她,扭回头去,走了两步到门前,眯着眼仔细找出其中一把钥匙,颤巍巍的插入锁孔里。

咔哒一声,门开了,露出里面空旷的一楼,入眼先是一条长廊,两边各有不少房间,静悄悄的。

老婆婆慢吞吞收起钥匙往里走,陆容从善如流的扶着她一起。

戌影啧了两声跟上,杨惊寒随后。

林泊牙齿打颤的小声问郑明则:“真要进去啊?”

郑明则看他一眼,说:“杨小姐都进去了啊。”

“那……好吧。”

林泊垂头丧气的跟着进去。

谁料才进去,小门突然哐当一声关上,吓了林泊一跳。

这声音像是落入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平静的表面,伴随着几道吱呀的声音,前面几间牢房打开,出来五个人,显然是在他们之前进入的,而且是两人一间,第五个人单间。

老婆婆回头看了眼大惊小怪的林泊,诡异的扬起嘴角:“年轻人,我年纪大了,可听不得响动。”

林泊脸色苍白的说:“对……对不起……”

前面出来的五个人探头狐疑的看了眼,就立马缩回去轻轻关上门。

陆容只来得及看清那是四男一女。

老婆婆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你们来的可正好啊,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收拾收拾就去三楼的食堂吧。一楼和二楼都是休息的牢房,四楼是劳作区。如果想上去的话,我可以选择陪你们上去哦。”

说着,老婆婆停在了中间,微笑着望着他们。

杨惊寒皱了皱眉,阴冷的看她一眼,“不必。”

林泊也赶紧摇头。

郑明则往陆容身后躲了躲。

戌影和陆容都没说话。

“那好吧。”老婆婆遗憾的叹了声,转身颤颤巍巍的走向尽头的楼梯,艰难的都令林泊有些想去扶她一把。

她走后,林泊下意识看向郑明则,问:“咱俩一间?”

他认识杨惊寒,对于和柳青山是对手的杨家人,不愿意共处一室。

郑明则点点头。

戌影笑眯眯的看向陆容:“看来,我们只能……”

“滚。”

陆容吐出一个字,转身就进了最近的牢房,哐当一声甩上门。

“行吧。”

戌影耸了耸肩,进了陆容隔壁,杨惊寒进了陆容另一边的牢房。

林泊睁大眼睛:“失算,太失算了!”

他也想和大佬挨着啊!

最后林泊和郑明则进了陆容的对面牢房。

牢房里布置也很简陋,除了一张木板单人床,就没别的了。

陆容将包放在床边,扫了眼空荡荡的四面墙,嘴角微抽。

简单收拾了下,晚饭铃声响起,陆容等人一起出了牢房,还有先前那一队人。

不知道他们已经在这儿待多久了,人都有点颓靡,脸色青白,黑眼圈明显,瘦的不可思议。

看到陆容五人,他们立刻移开目光,跟他们是瘟神似的,搞得林泊套点消息的心思都歇了。

三楼则也是很空旷,只有中间位置摆了一张十几米的长桌和不少凳子,桌面上的食堂琳琅满目,十分丰盛,色香味俱全。

林泊已经在秘密监狱啃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硬馒头咸菜,看到餐桌上的食物,简直是胃口大开,只是那个老婆婆就站在桌前,他不太敢动。

老婆婆笑眯眯的望着他们走过来,刚要开口,戌影实在没忍住,嫌弃的说:“你还是别笑了,丑的人眼疼。”

老婆婆:“……”

后面的五人顿时惊恐的看向戌影。

老婆婆脸色僵硬了一瞬,硬邦邦的说:“欢迎各位重犯用餐,相信这一顿一定能让几位满意。”

后面的五人面露绝望,很小心的直接坐在最后面。

而陆容五人直接坐在了前面,甚至陆容身边就是老婆婆,气氛叫人窒息。

老婆婆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请各位开始用餐。”

陆容没动。

戌影、杨惊寒和郑明则看向她,也没动。

林泊刚要开吃,余光一瞥其他人,连忙停下,谨慎的看向陆容。

老婆婆若有所察的问陆容:“这位重犯,你是对本次的食物不满意吗?”

“对啊。”陆容点头。

老婆婆刚准备好劝人的话噎在喉咙里,皮笑肉不笑的问:“你哪里不满意?”

后面的五人看过来,看陆容等人的目光犹如在看死人。

陆容想了想,道:“那你张一下嘴。”

老婆婆一愣,疑惑的依言照做。

下一刻,陆容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突然撕下桌上一盘烤鸡的鸡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老婆婆的嘴里。

后面那五人:“!!!”

老婆婆:“???”

陆容停了几秒:“没毒。”

老婆婆:“……”

陆容扯回鸡腿,又在老婆婆还没反应过来时,拿面包塞了回去。

“嗯,也没毒。吃这两样吧。”

老婆婆:“……”

林泊松了口气,赶紧开吃,郑明则犹豫了下,也伸手。

戌影和杨惊寒对视一秒,等陆容拿了面包才去拿。

后面的那五人目瞪口呆,看着手里的牛排沉默。

片刻,他们谨慎的换了烤鸡和面包。

老婆婆怒视陆容:“你居然敢欺负我这个老人家,我要罚你……”

“我打你了吗?”

“……没有。”

“我骂你了吗?”

“……没有。”

“那算什么欺负。我这叫互帮互助。”陆容面不改色的说,倒了杯水递给老婆婆:“我想喝水,你先喝一口。第一监狱室氛围良好,不会连这点忙都不帮吧?”

老婆婆:“……”

老婆婆忍耐的接了过来,在其他人期待的目光里喝下。

做完,老婆婆诡异的盯着陆容:“这里没有新闻,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不听。”

老婆婆刚要出口的话噎住:“……”

“噗。”

郑明则没忍住笑出声,见老婆婆愤怒的瞪过来,他赶紧低头。

老婆婆深吸一口气,露出招牌笑容,说:“很久以前……”

“有多久?”

“很久很久的以前,某个镇上有个漂亮的年轻姑娘……”

“为什么不是帅气的小伙子?”

“你闭嘴!”

老婆婆终于忍无可忍的朝陆容吼了声。

陆容奇道:“不是说第一监狱室氛围良好吗?你吼我?”

老婆婆:“……”

后面的那五人一脸呆滞。

老婆婆哼了声,挪到杨惊寒身边,恶狠狠的盯着他,仿佛他是陆容:“那个姑娘是个出色的裁缝,方圆数里的人都找她做生意。有一天,她爱上了……”

被盯的吃不下去的杨惊寒:“……”

455.我有个问题 “有一天,她爱上了镇上地主家的少爷。”

老婆婆沙哑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面上的表情愈加诡异古怪。

“这个少爷英俊潇洒,才华横溢,非常得镇上姑娘们的喜欢,但他只钟情于裁缝姑娘。两人度过了一段甜蜜幸福的时光,少爷还想迎娶姑娘入门。谁料少爷的父亲地主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想尽办法拆散他们,不过两人非常坚定,始终没有改变心意。”

“时间久了,地主非常恼怒,打算杀了那个姑娘,还污蔑她名节有损,联合镇上的人要将她浸猪笼。少爷救她不成,悲伤过度,与姑娘私下商量好,决定殉情,与她下辈子再做恩爱夫妻。”

说到这里,老婆婆顿了下。

林泊禁不住好奇的问:“他们真的殉情了?”

老婆婆看向他,怪笑了一声:“是啊。”

“那这对有情人挺惨的,情义确实叫人感动惋惜。”林泊砸吧两声说。

这话落下,老婆婆却冷笑了一声,引得几人都看向她。

后面的那五人一脸麻木,像是已经听过那故事许多遍。

郑明则看向陆容,再看向老婆婆,问:“难道你不这样觉得吗?”

老婆婆神情冷漠,隐隐还带着讥诮与嘲讽:“故事的前半段,确实叫人感动与惋惜,只可惜啊,故事的结尾,往往配不上它一开始的美好。”

说着,老婆婆居然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布娃娃。

那布娃娃与外面门口的那些不同,形容非常逼真,皮相是种惨白色,还遍布着血丝,布娃娃的脑袋则是低垂着的,黑色半长的头发正好遮住了它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似乎嗅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

离老婆婆最近的杨惊寒闻的最清楚,当即就没有了任何食欲,看手里的面包也想吐,黑着俊脸放下。

后面的那五人在老婆婆拿出布娃娃时,脸色登时煞白,僵硬的坐着,没再有其他动作。

老婆婆幽幽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三楼里:“就在裁缝姑娘被处死的前夜,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后悔了。原因是他看到了镇上的死人,他觉得那些死人形状可怖痛苦,他不能接受自己也变成那样。”

林泊莫名打了个寒颤。

老婆婆继续说道:“他反悔了,却没有同裁缝姑娘说,甚至怕她死后回来找她,找了大师想给她做法,最好叫她死后魂飞魄散,这样下辈子也不用再见她。大师听了说好,叫人在把她浸猪笼前,先划花她的脸,再用朱砂和黑狗血浇她全身,以烧红的铁钩挖去她的眼睛。据说这样……”

陆容淡淡的接了她的话,“六道轮回有个说法,不收无面之人。因为横死本就超越命理,不入轮回薄,再失了面相,更无法判她好劣。”

林泊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而且,用黑狗血浇全身,这是要叫她沾了畜牲味,再沾朱砂,畜牲味不入轮回不消。你姑娘又没了眼睛,更没法辨认六道了。”

他说完倒吸一口冷气:“好狠的心!”

杨惊寒亦为风水师,深谙其理,不由皱了皱眉。

满座十人里,只有戌影和郑明则还在吃着东西,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老婆婆又冷笑道:“的确好狠的心,那裁缝姑娘受尽折磨,得此真相,如遭雷劈,难以接受,拼命逃出去寻找那负心少爷。可此时她已毁容,形同疯妇,少爷见她那般,更是惊恐难抑,看她的眼神里再无昔日亲昵爱慕,唯余害怕厌恶。”

她说完,嘴角诡异的挽起,眼神在陆容五人身上一一扫过。

“几位重犯,若是换作你们,你们该如何自处呢?”

砰的一声乍响,几人纷纷看向戌影。

她就坐在那里,竟是生生捏碎了手中的瓷杯,温水溅的到处都是。

顶着几人的目光,她面色如常的扯了餐巾缓缓擦拭,微微一笑,眼底却阴冷毫无笑意,漫不经心的说:“看我做什么?若是我,不将地主一家碎尸万段,实在难以出气。”

老婆婆愉悦的笑了两声,看戌影的眼神里竟多了几分喜爱。

“对啊,所以最后,那裁缝姑娘疯魔了,将地主一家全部杀了,用剪刀分尸,再用针线将他们缝成听话的人偶,一辈子只能任其摆布。”

林泊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看了眼老婆婆怀里的布娃娃,后背自尾椎骨处猛窜出一阵寒意。

气氛陡然变得凝固,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几人不由自主的坐直,面色多了几分僵硬。

寂静里,陆容突然出声:“我有个问题。”

老婆婆被陆容之前的举动搞出了条件反射,警惕的看向她:“你想问什么?我只是一个监守,可什么都不知道。”

“放心,这个你肯定知道。”

陆容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屈指支着下巴。

“这个故事,你从哪儿听到的?”

老婆婆莫名松了口气,直起腰杆,淡定的说:“当然是从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朋友那儿听说的。很久很久的以前,你问我也说不出多久的以前。”

陆容啧了两声,“这个朋友是你自己吧?”

老婆婆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不是!”

“懂了,无中生友,能理解。”陆容点点头。

老婆婆浑浊的眼中仿佛要喷出怒火:“不是我自己!”

“明白。”陆容了然的说。

老婆婆差点脱口而出你明白个屁。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跟陆容扯皮下去,生硬的转移话题:“时间还早,吃过晚饭,几位可以选择去四楼劳作,我在那里等着几位。虽说第一监狱室不是强制劳作,可几位总不会真的不想做点什么吧?当然,我只是建议。”

随后,老婆婆果断转身,颤颤巍巍的朝楼梯口走去。

林泊看着她离开,吐槽道:“这有选择的余地吗?不是摆明了只有去一个选项。”

“当然不是。”

陆容吃好了,擦了擦手,站起来准备回牢房。

郑明则犹豫的问:“杨小姐,你真的不去吗?”

“不去。”

郑明则挣扎了几秒,果断跟上陆容,腼腆道:“那我也跟着杨小姐回去。”

戌影冷冷看了眼郑明则,起身也离开。

林泊下意识的问杨惊寒:“真的不去啊?”

杨惊寒懒得搭理林泊,揣了个没吃完的面包就走。

林泊咽了咽口水,也跟上,呢喃道:“信大佬,得永生。嗯,没错!”

后面的那五人傻眼了,冷漠且同情的看了眼他们离开的方向,老老实实的去了四楼。

于是四楼的老婆婆只等来了战战兢兢的五个熟人,新人是一个没有。

老婆婆:“……”

竟然真他妈没来?!!

456.你能帮我找布娃娃吗 陆容在自己牢房没待多久,就等来戌影的串门。

戌影敲了敲门,也不等陆容是否同意,直接推门进来。

“你已经知道怎么出第一监狱室了,是吗?”

陆容躺在木板床上,翘着二郎腿,眼睛都没睁开:“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吗?”

戌影盯着她,意味不明的说道:“那你可真是淡定。”

“彼此彼此。”

戌影嗤了声,转身要离开。

这时,陆容突然问道:“那个故事似乎对你的感触很大。怎么,你也曾经被人辜负过?”

戌影脚步一顿,周身瞬间溢出些难以掩饰的杀意,随即又被她全部压住。

“怎么可能?你觉得我像是会对男人感兴趣的人?”

她回过身来,幽幽的望着陆容,“宝贝儿,比起男人,我可是对你更感兴趣。”

陆容现在听到这种话,内心已经毫无波动,冷淡道:“你是呆在那躯体里久了,就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姑娘了吗?老妖怪,看来你本质挺不要脸。”

戌影面上神情有些裂。

半晌,她皮笑肉不笑道:“你在气人这方面,真是天赋异禀。”

说罢,戌影拂袖离开,将门甩的震天响。

陆容缓缓睁开眼,嗤了声。

……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越来越晚。

陆容又开始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毫无睡意。

突然间,一道冷冰冰的机械声凭空响起。

“诸位重犯晚上好,现在是晚上十点整,进入休息时间。”

这句话重复了三遍。

陆容倏地睁眼,盯着天花板。

没过一会儿,几声轻微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一下接一下,在静谧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陆容转头看向门。

那敲门声更加明显了。

陆容扬声问:“谁?”

门外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是我。”

杨惊寒。

陆容静静的看着门,看了会儿,起身过去。

手放在门把手上时,陆容顿了一瞬,突然问:“我叫什么来着?”

外面的人毫无感情的回:“杨汝清。”

陆容微微挑眉,拧开门把手开门。

一抬眼,杨惊寒就站在外面,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嘴角诡异的弯起,手里还拿着一个男布娃娃,举起来对着她。

“我还有一个女布娃娃,丢在审讯室了。”

“你能帮我找到它吗?”

陆容哦了声:“不能。”

说着,她就要关上门。

外面的杨惊寒却突然上前一步,猛地伸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道抵住门,再次阴森森的问出口:“我的布娃娃丢在审讯室了,你能帮我找吗?”

陆容试着关了关门,没关上。

她看着杨惊寒,突然笑了声,“成啊。”

……

林泊觉得,这真是他有生之年睡得最痛苦的一觉。

他昨晚怕出什么事,还想着干脆不睡了 结果一到十点,系统的提示声想起,林泊就跟磕了药一样,一秒倒下去。

再醒过来时,林泊全身都疼。

他痛苦的叫了声,想活动活动,忽然发现不对劲。

他怎么动不了了呢??

就像……被绑起来了!

林泊顿时惊醒,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一睁眼,就正对上一张惨白到毫无血色的人脸,对方睁大血淋淋的双眼,嘴巴是张开的……里面却没有舌头!

“啊啊!!”

林泊惨叫一声,惊恐的连滚带爬往后退,又撞上什么人。

他浑身都在颤抖,僵硬的转过头去,发现是郑明则和杨惊寒。

两人似乎是被他刚才那一声给吵醒了,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林泊想痛哭流涕,还好是活的!!

再定睛一看,两人跟他一样是被绑着的。

还没等看的更清楚,旁边响起一道不耐烦的懒散声音:“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这声音对林泊来说犹如天籁。

他赶紧看过去,结果看清楚眼前一幕时,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陆容盘腿坐在一堆恐怖的布娃娃里面,打了个哈欠,顺手捞了个布娃娃揣怀里,预备继续睡。

林泊呆了。

他呆呆的扭头看周围。

只有陆容那边全是布娃娃,在他这边,全是死人!起码有几十具!

而他、杨惊寒、郑明则,包括戌影,都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在地上,杨惊寒身上甚至绑了具女尸,戌影身上则全是布娃娃。

随着他刚才那声尖叫,三人悠悠转醒。

杨惊寒刚睁开眼,眼底的迷茫还没散去,就对上一张狰狞的脸,离他不过咫尺。

霎那间,杨惊寒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与趴在自己身上的男尸大眼瞪小眼,身体僵住了。

戌影是最快反应过来的,脸顿时就黑了下去,扭头去看陆容:“这怎么回事?”

他们不在一楼,又对这层楼没印象,不想用也知道,这肯定是四楼。

郑明则快哭出来了,可怜巴巴的叫陆容:“杨小姐……杨小姐……”

陆容被吵的难以入睡,暴躁的丢了布娃娃,起身过去,给林泊松了绑,由他去给另外三人松开。

杨惊寒第一时间推开那具男尸,没忍住干呕。

郑明则害怕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旁边空白的地方有桌椅,陆容过去坐下,趴在桌面上睡,不耐烦的开口:“你们的手上的黑环有监控功能,自己看。”

她明显是不想再理的意思。

杨惊寒铁青着脸,自己理清楚了黑环怎么用。

首先看的就是杨惊寒的监控,点开黑环后,是直接投影在地面上的。

只见昨晚十点零五分,睡着的杨惊寒突然起身去敲陆容的牢房,要带陆容去审讯室找布娃娃。

两人上了四楼,杨惊寒要拿四楼的巨型剪刀把陆容咔嚓了,缝成一个新的布娃娃。

未果。

反被陆容揍了一顿,还好心的给了他一具真的人形“娃娃”。

十点二十分,回到牢房刚要休息的陆容,又被郑明则敲了房门。

同样带到四楼后,反被揍了一顿。

十点三十五分,回到牢房的陆容再次休息未果,被林泊敲了门。

这次陆容生气了,在牢房门口就揍了林泊一顿,然后把他拖上四楼与杨惊寒、郑明则做伴。

十点五十分,当戌影去敲陆容的房门时,陆容暴躁了。

不但最狠的揍了一顿,将人拖到四楼后,还用布娃娃将人淹没。

边往人身上扔边念:“布娃娃!布娃娃!你他妈就像个布娃娃!够不够??”

四人:“……”

457.警告!警告! 四人沉默了有好几分钟,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不远处趴在桌子上补觉的陆容。

监控显示,哪怕他们被绑了,哪怕他们没法移动,他们还是直勾勾的盯着陆容,问:“你看到我的布娃娃了吗?”

跟被脏东西上身似的。

一开始陆容还强压脾气拿地上的布娃娃挨个问他们,是不是他们的布娃娃。

在连续十几个都不是后,陆容彻底烦了,直接一脚一个踹晕他们,也不愿再爬楼梯下去折腾,就坐在布娃娃堆里睡觉。

“……”

气氛逐渐不对味起来。

生平第一次被揍那么惨的杨惊寒捏了捏拳头,阴狠的盯着看着陆容,刚要找补回来,楼梯口突然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

有人上来了。

四人同时扭过头去看,只见那个老婆婆佝偻着腰背,慢吞吞上楼。

看到他们也不意外,反而诡异的笑了下,问:“你们这么早就开始劳作了吗?”

“什么?”

林泊反应慢半拍,没明白过来。

老婆婆扫了眼他们周围的死尸和布娃娃,慢悠悠说道:“我老婆子年纪大了,缝不动喽,总希望年轻人帮帮我。可惜啊,娃娃总少那么一个,总是凑不齐我要的数目。也不知道是年轻人偷懒,还是怎么的。”

郑明则看看周围。

他看到了那把巨型剪刀,也看到了有针线,就是……

郑明则目光移回到老婆婆身上,神情疑惑又天真:“可是,婆婆,这里没有布和棉花啊,该用什么做布娃娃呢?”

老婆婆咦了声,“你们没看到吗?”

她指指地面上的那些,理所当然的说:“那些都是原材料啊。”

哪怕是戌影和杨惊寒,也都愣了下,一时没明白过来老婆婆的意思。

但当他们的视线顺着老婆婆指的看过去时,地面上除了布娃娃,就只有……死尸。

那老婆婆指的原材料是……

死尸!!

四人后面的陆容倏地坐直身,脸色有些青,缓缓转过头去看向老婆婆。

问:“你刚才说什么?”

四人看向她。

迟钝如林泊都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昨晚陆容是睡在那些布娃娃堆里的,但那些布娃娃做的原材料是……

老婆婆和蔼的笑了笑,那笑容里却充满对陆容的恶意。

“没听明白吗?就用那些尸体做布娃娃就成。衣服嘛,他们身上有,填充材料嘛,从他们身上剪下来点。放心,我用了特殊手法处理过他们,不会有味……”

老婆婆说完,几人似乎这才发现,的确有那么些死尸表面是坑坑洼洼的,只是他们一开始因为太过震惊自己的处境,没有注意。

“呕——呕——”

林泊和郑明则首先吐出来,杨惊寒和戌影的脸色乍青乍白。

脸色最难看的当是陆容。

陆容盯着老婆婆,突然冷笑了声,拉开椅子站起来。

老婆婆瞬间警觉,退后一步,“你要做什么?第一监狱室严禁对监守动手。”

“是,严禁动手。”

陆容活动了下脖颈,甩了甩手,大步流星的走向老婆婆。

老婆婆暗道不好,马上转过身去要走。

而陆容的速度比她快多了,在她走出去没几步时,就已经冲到了她面前,猛地拽住她的头发,往回用力一扯。

“啊!”

老婆婆顿时尖叫出声。

林泊和郑明则眼皮子跳了跳,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容。

就见陆容拽着人,直接拖到一堆布娃娃当中。

老婆婆挣扎起来,尖叫道:“你居然敢对我动手!我要上报刑考官!”

仿佛是在印证老婆婆的话,整座监狱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检测到重犯袭击……”

“闭嘴!”

陆容语调冰冷的吼了声。

那道机械声顿了下,似乎是在衡量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戌影与杨惊寒目光不明的看着陆容。

陆容比老婆婆高,微俯下身去凑近老婆婆,盯着她那张恐怖的脸,扯了扯嘴角,阴森森的说道:“你不是喜欢布娃娃吗?行,你就在这里缝给我看,没把那些死尸全部缝完,你敢走,敢休息,我违规也把你给缝成娃娃!”

她漆黑眼中乌沉沉的,瞧得人心里发怵。

老婆婆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她守在第一监狱室那么多年,迎接了无数重犯,又接收了无数重犯,头一次遇到敢这么对她的,也是头一次遇到居然想把她缝成娃娃的人!

系统机械声顿了顿,低了些,似乎有点谨慎:“警告!警告!第一监狱室禁止重犯威胁恐吓监守!”

陆容按了下手上黑环凸起的按键,冷冷开口:“她不是要让人缝娃娃吗?我不会缝,她不缝给我看我怎么学?她不多缝几遍我怎么学的会??你他妈会不会判定?!”

系统:“……”

老婆婆:“??”

你他妈管你说的叫缝“几遍”??

戌影四人:“……”

听着还挺有道理的。

系统没声了。

陆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老婆婆:“快点。你再不开始,我要考虑是不是你年纪大了手脚出了问题。到时候我会‘善解人意’的断了你的手脚看是不是,再好生生的给你缝回去。不必感谢我。”

“你他……”

老婆婆被激怒了,刚要说你他妈管这叫善解人意吗,楼梯口那儿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从三楼传来的。

几人齐刷刷看过去。

陆容皱眉直起身,对林泊和郑明则道:“你俩看好她,让她开始缝!”

甩下这话,她大步走向楼梯口。

戌影和杨惊寒对视一眼,也走过去。

被留下的林泊和郑明则:“???”

他们看着??

大佬您醒醒,我们怎么敢啊!

林泊和郑明则一扭头,就对上老婆婆满是怒意的眼神。

林泊僵硬的说:“我劝您……最好还是听话……”

郑明则眼神一暗。

而陆容三人下了楼后,发现原来的那五人就在三楼。

只不过,此刻他们只剩下四人,都惊恐的站在餐桌尾部。

就在他们昨晚坐的位置上,一个男人还坐在那儿,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布娃娃,他本人胸前插着数把尖锐的餐刀,头歪到一边,已经没气了。

最吓人的是,他面前的布娃娃手里也握着一把刀,正对着他,小脸上嘴角弯起。

458.溺爱,懂? 看到死去的那男人,陆容皱了皱眉,立即快步走上前,直接走到那男人面前。

低头一看,陆容眼皮子跳了跳。

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那男人衣服上满是血迹,脖子中间有一道明显缝合的血线,就像是被人砍下来又缝上去。

可能是死的太突然,男人眼睛都是瞪大的,表情里透着浓浓的恐惧,如同看到什么骇人之事。

她的出现,惊醒了另外四人。

他们猛地后退,惨白着脸看看陆容,又看向一并上前查看的戌影和杨惊寒,浑身止不住的缠斗,精神仿佛已经紧绷到极致,似乎下一刻就回崩溃。

戌影看了眼人,问陆容:“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陆容面无表情的说,“昨天晚上你们搞到楼上,我连下来都没下来,上哪儿知道去?”

戌影:“……”

杨惊寒淡淡道:“是那个老婆婆。”

整座监狱里,除了他们这些重犯,剩下的就只有老婆婆还是活物。

除了她,没别的人会这么做。

陆容突然转身,看向那四人。

四人冷不防对上她的目光,哆嗦了下。

陆容直接走到四人当中唯一的女人面前:“你们谁先发现他的?是不是知道他为什么会死?”

四人齐刷刷后退,麻木又警惕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戌影懒散的说:“第一监狱室禁止……”

“禁止和不认识的异**谈。”陆容看向那个女人,“但没说不可以同**谈。我现在没事,就证明可以。如果你们不想再死,把你们知道的信息告诉我。”

女人睁大双眼看她,似乎是在判断她说的是不是对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

半晌,女人泄了气,自暴自弃的说:“我在这里受够了!”

女人叫程丽,死去的男人队友叫马建飞。

他们五人是临时组队闯五大监狱室的,进入秘密监狱前,都是能力不容小觑的人物,根本不甘心在外监耗一辈子。可谁能想到,自信满满闯内监,却连第一监狱室都还没通关。

在陆容五人进来前,他们已经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待了半个月,几乎每天都会目睹人死去,四楼的死尸逐渐增多,压力越来越大。

他们迟迟找不到出去的办法,又一直生活在恐惧当中,都麻木的要放弃了,可没想到昨晚看到陆容挑衅老婆婆居然没事,又起了点心思,于是睡前聚在一起好好商量了一番。

但马建飞和另一个队友孙呈意见不一起了冲突,一气之下跑去一间没人的牢房单独住,他们劝也不听。

到了十点,他们如往常一样自己陷入莫名沉睡。

直到今天早上,到了早餐时间,他们在牢房里找不到马建飞,心感不妙,结伴到三楼、四楼找人,一上来就看到他坐在那儿,人已经死了。

叫孙呈的男人怒道:“他就是找死!前天他差点就和老婆婆起了冲突,要不是我及时拦下,他早就没命了!昨天还偷懒,没做够娃娃,可不就是找死!”

杨惊寒忽然开口:“什么冲突?”

程丽谨慎的闭了嘴。

旁边带着眼镜,叫方戈的男人憔悴的说:“马建飞脾气不好,在这里时间久了,他脾气越来越暴躁。前天,老婆婆要我们按时做完娃娃,他不想做了,都有同归于尽的想法,想先打老婆婆一顿出气。第一监狱室禁止对监守动手,他差点被系统抹杀,我们之前见过一个这样死的。孙呈最后拦住了他。”

“为什么没做够娃娃会死?”杨惊寒又问。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最后由第三个叫章杜的男人谨小的回答:“我们每天的劳作,就是做娃娃。根据之前的经验来看,每天晚上,老婆婆都会去检查数量,如果去做劳作,最后做的娃娃却少了,当晚必定会有人死亡。”

说这话时,四人看陆容三人的眼神有些古怪。

那个老婆婆实在太诡异了,很少有人会选择不去劳动,之前不去的一些人,最后都逃不了死亡的命运。

去了,如果做不够数量,也要死。

去或不去,其实结局可能都一样的。但如果照老婆婆说的,他们就能离开第一监狱室呢?

到现在,他们都按老婆婆说的做了那么多天,始终没有找到离开的机会,这令他们逐渐开始怀疑想的是不是对的。

间一长,精神紧绷就容易绝望。做下去好歹能吊着那点希望,努力活下去。

“所以,离开第一监狱室的关键是娃娃?”

戌影若有所思的说。

杨惊寒回头看了眼马建飞,道:“真那么简单,他们早就出去了。中间一定还有什么细节。”

方戈苦笑道:“我们能试的都试了,甚至还想过要不离开这里到外面,但只有老婆婆有钥匙,没有钥匙打不开门。”

陆容看他们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又抬头看向楼梯的方向。

“想那么多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本人?”

程丽翻了个白眼,负气的说:“你问她就能说吗?真惹怒了她,不等她做什么,系统第一个先抹杀你。”

话落,她手上的黑环急促的亮了下,似乎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冒犯监守。

陆容嗤了声,皮笑肉不笑道:“互帮互助,她凭什么不说?”

说着,她转身走向楼梯。

不久前才目睹过陆容“欺压老人”的戌影和杨惊寒:“……”

众所周知,总有一些人,是被老天爷眷顾的气运之子,运气好到离谱,总能化险为夷苟命。

但某些人不一样,不仅能化险为夷,还能将规定用的得心应手。

老天爷:别问,溺爱,懂?

戌影和杨惊寒嘴角微抽,抬脚跟上。

孙呈愣了下,“他们干什么去?现在不到劳作时间。”

方戈眼镜下眸光一闪,突然道:“刚才他们是不是也从上面下来的?”

另外三人一愣,面面相觑,面色微变,有些微妙。

他们从上面下来,却不知道马建飞死亡的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一整晚都在上面。

也就是说,他们昨晚也遇到了危险,但最后活下来了?

章杜当机立断,说道:“小心跟着他们!”

四人立马跟上。

459.监守受罚 陆容三人上去时,林泊正对着怒气冲冲站在一堆布娃娃当中的老婆婆愁眉苦脸。

林泊试图劝老婆婆:“你还是……别跟我们大佬犟了。其实缝娃娃也没什么,最多我们看着你缝呗,还可以陪你说说话,你也不会缝的太闷。”

当然,让他缝是不可能的。

他只要一想到那些娃娃是怎么做的,就想吐。

老婆婆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郑明则看着林泊,嘴角微抽,撇过脸去。

林泊那话跟干看热闹也没什么区别了。

林泊见老婆婆恶狠狠的瞪他,缩了缩脖子,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是这时候,他一扭头看见陆容三人回来,立马往旁边挪了一步,小手一翘指向老婆婆告状:“大佬,她简直软硬不吃,我软话硬话都说遍了,她一点都不带动弹的。”

后面跟着上来的程丽四人刚好听到这话:“???”

四人愣愣的看过去,就见令他们闻风丧胆的老婆婆站在一堆布娃娃当中,梗着脖子阴冷的盯着陆容。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们丝毫不怀疑老婆婆的眼神已经将陆容凌迟无数遍。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婆婆又很诡异的……没有其他动作,就杵在那儿不动。

他们有个很不可思议的念头,居然觉得那老婆婆是在……害怕陆容??

陆容双手插兜,快步走过去。

戌影和杨惊寒也跟着过去,好整以暇的看着陆容要怎么做。

陆容一走近,老婆婆顿时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警惕的看着陆容。

虽然这人才进第一监狱室连24个小时都不到,但她已经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系统没动她。

这令一直以来肆无忌惮的老婆婆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陆容面色极淡的看着老婆婆,问:“不想做?行,那来聊点别的。”

老婆婆哼了声,“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陆容点点头,问:“怎么出第一监狱室?”

老婆婆:“??你没听见吗?我说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陆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们想出第一监狱室,是为了早日刑满释放,重新做人,我不知道出去的办法,怎么好好表现出去?第一监狱室氛围良好,你作监守,犯人想好好做人了,你居然不帮着上进?”

老婆婆:“???”

这他妈从哪儿掰扯出的??

戌影四人:“……”

逻辑大师还是得看陆容。

程丽四人:“……???”

还能这么解释的吗??

老婆婆憋了半天,怒道:“监狱室从来没有犯人向监守求助的例子!”

“我这是求助吗?我这是和你好好相处,互帮互助。”

“你算哪门子的好好相处,互帮互助?!”

老婆婆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那你就是拒绝和我共创监狱室良好的氛围?”陆容突然问。

老婆婆听的懵了一瞬,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先说道:“对!和你处个屁!”

这话才落,四楼陡然响起系统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检测到有人违反第一监狱室的规章制度!正在检测中……”

声音一出现,除陆容和戌影、杨惊寒外,其他人都呆了下。

老婆婆也呆了下,眼睛登时瞪圆。

方反应过来,那道机械声已经继续道:“经检测,违反的人是本监狱室监守。监守知法犯法,性质恶劣,立即作出处罚!”

“啊!”

伴随着老婆婆突如其来的尖叫声,那道机械声逐渐消失。

只见老婆婆身上突然出现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瞬间席卷全身,令她剧烈抽搐起来,没几秒,身上就散发出一阵难闻的焦味,花白的头发也随之变成了焦黑色,冒着细小的电流。

陆容反应极快的退后好几米,嫌弃的看着老婆婆。

林泊看的瞠目结舌。

程丽四人都傻了。

第一监狱室的规矩居然还能用到监守身上???

旁边站着的郑明则看向陆容,眼底闪过些异色,又极快的消失,恢复成那副无害温良的模样。

杨惊寒也嫌弃的看着老婆婆,微微皱眉,心里终于平衡了些。

用脚想他都知道,昨晚他去找陆容,肯定是被这老瓮婆控制的,只是不知道控制的方法是什么。

戌影啧了两声。

在长达一分钟的电击后,惩罚终于结束。

老婆婆微弱的叫了声,僵在原地,抽搐了下,轰然倒地。

不知道是不是几人的错觉,觉得她被电的似乎腰也不佝偻了,一下子直了不少。

陆容面无表情的退后,一直退到戌影身边,“你去问。”

戌影挑了挑眉:“为什么?”

陆容语带一丝嫌弃:“她身上太臭了。”

戌影失笑,倒是好脾气的点点头,懒散的应了声:“成。”

她走上前,在老婆婆一步外停下,低头看她:“怎么出第一监狱室?和娃娃有关是吗?”

老婆婆艰难的张了张嘴,嘴里却冒出一小缕电流。

从她的口型上,戌影判断出她似乎是想骂一句fuck,于是道:“噢,你还是想继续违规是吧?”

她的话才落,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警报声再度响了起来。

只是响了两声,老婆婆就惊恐的睁圆眼睛,用尽毕生力气吼出:“不不不!我帮你们,帮!我丢失了一个布娃娃,只要你们找出它来给我,你们就能离开第一监狱室!”

警报声消失了。

戌影又问:“什么样的布娃娃?怎么丢的?”

她这话刚说出口,她手上的黑环就亮了起来,系统冰冷无情的声音随之响起:“警告!警告!禁止监守向重犯泄露刑罚!”

这是不让问,只能他们自己去找的意思。

老婆婆幸灾乐祸的松了口气,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戌影回头看向陆容他们。

杨惊寒沉沉道:“所以出去的方法跟缝那些布娃娃没有关系,是她自己丢了一个。无论重犯缝多少个给她,不是她要的那一个,都不算数。”

所以第一监狱室并不强制要求刑犯参加劳作。因为那些劳作本身无关紧要,不管参加不参加,最后没找到老婆婆要的,都会死,区别只在乎活的是否久一点。

毕竟,主动参加劳作的犯人,有好好改过的意思,看在这个,系统多少也会意思意思给多一些时间。

460.不一定是用什么做的 林泊一听,拍着胸膛说道:“还好,还好,这下不缝那些布娃娃也放心了。咱们只要找到老婆婆要的那个就好。”

“话虽如此,可我们要怎么找呀?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郑明则看着陆容,温声说道。

虽然已经知道了找到布娃娃就行,可这个布娃娃长什么样子,丢在哪儿了,能在哪儿找,还是一无所知的。

“确实是个问题。”

林泊迷惑的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后面程丽四人已是目瞪口呆,一副如遭雷劈,难以置信的模样。

先前陆容说直接上来问,他们还不屑一顾,觉得这怎么可能问的出来?监守和重犯某种意义上讲是对立的,只可能害他们,怎么可能会告诉他们呢?

结果现在,打脸来的如此迅速,令他们猝不及防甚至怀疑人生。

眼前那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婆婆,真的是前几天还折磨的他们痛不欲生的魔鬼吗??

确定不是换人了??

第一监狱室的规矩原来还可以这么用来着吗??

四人有点恍惚,觉得自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如在雾中。

听到林泊他们的讨论,方戈恍惚的搭了一句:“找是没用的。除了四楼,一楼到三楼的所有地方都不会有布娃娃,我们前段时间在这里就已经有意识的探过所有地方,可以保证没有。”

林泊张口就道:“那岂不是要在这里那么多布娃娃里面找出一个老婆婆要的?会那么明显?”

郑明则犹豫了下,说:“这里是劳作区,所有的布娃娃都是重犯们缝出来的,如果真的在这里面,那先前死在这里的人也不会死,应该出去了。”

这话说的在理。

方戈四人迟疑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其他地方,他们又确确实实没见过布娃娃。

他们没有主意,就下意识的看向陆容。

陆容其实还有点困,打了个哈欠,还没说什么,肚子先咕咕叫了声。

她就直接往楼梯口走,随口道:“楼下死人面前摆了个娃娃。那娃娃不是四楼的。肯定还有个地方能藏,只不过只有那个老婆子才知道。”

“你们随意,我先去吃饭了。”

程丽四人:“???”

都这种情况,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了,你还能吃的下去??

郑明则跟上陆容,好奇的问:“杨小姐,你怎么会知道下面的娃娃不是四楼的呀?”

陆容淡淡道:“我睡眠浅,如果老婆子上了四楼,我会醒。”

郑明则眼睛一亮,夸赞道:“杨小姐,你真厉害,太敏锐了。”

林泊道:“我们大佬当然厉害。”

又问陆容:“大佬,那吃过饭是不是要四处找找啊?”

陆容看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你说的不是废话吗?

林泊说完也意识到这个,尴尬的挠了挠头。

抱臂走在后面的戌影不悦的看着围着陆容的林泊和郑明则。

杨惊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突然道:“后面还有四个监狱室,你现在杀了他们两个,后面再遇到危险,谁去淌?”

戌影:“……”

她哼了声,“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杨惊寒翻了个白眼。

回神就看着他们走下去的程丽四人:“……”

孙呈拧眉不快的说道:“真下去吃饭?他们怎么吃的下去的?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早点出去!”

五人当真,程丽和马建飞处的最好,想到马建飞的尸首在三楼,她心里别扭得很。

“也就他们那种人,能在刚死人的情况下就想着吃饭。”

方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静说道:“好了,死的毕竟不是他们的队友,他们不关心也是理所当然。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出去,急也急不来,不如先去填饱肚子吧。”

章杜一向站在方戈这边,点头道:“方戈说的是。”

四人就一并下去。

但下去后才发现,陆容五人并没有吃餐桌上的食物。

陆容有个包,她此刻正从里面翻出些压缩饼干来丢给几人。

郑明则惊讶的说道:“杨小姐,你怎么会有这些啊?”

“进来之前准备的。”陆容随意的说。

林泊好奇的问:“大佬,我们不吃桌上的东西吗?”

戌影掰开压缩饼干慢条斯理的吃,饶有兴趣的说道:“你不怕有毒,就吃呗。被毒死也是你自己的命数。”

林泊默默缩回伸向灌汤包的手:“……压缩饼干真好吃。”

老婆婆不在,没有试毒的,保命要紧。

程丽四人坐立难安。

犹豫片刻,程丽向陆容开口道:“那个……你的压缩饼干,分我们点。”

方戈三人也看向陆容。

陆容吃的极慢,一举一动都叫人赏心悦目。

她没看程丽:“不行。”

“为什么?”程丽问。

方戈愣了下,连忙道:“我们可以换的,现在大家怎么也算同一条船上的人,能帮一点,也是一点吧?”

这话把林泊听笑了:“不是,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和你们不是一队的?大佬都说不行了,你们还说什么啊。”

方戈一噎。

章杜扯了扯他胳膊:“算了,他们不分就不分,当我们稀罕啊。”

方戈沉沉的看了陆容五人一眼,坐了回去。

孙呈看看桌上的食物,再看向陆容他们,有些不敢吃桌上的。

程丽也是,但陆容都拒绝了,她也不好再问,就打算不吃了,结果下一刻肚子就叫了起来。

她脸色有点难看,心一横,伸手拿了个面包。

和昨晚一样的,总不会有问题吧?

林泊看着桌上的食物,有点流口水,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大佬,您为什么会觉得这些可能有毒啊?”

“我没这么说。”

“啊?那我们为什么不吃桌上的?”林泊奇道。

这话一出,连戌影和杨惊寒都忍不住看向陆容。

陆容咽下嘴里的压缩饼干,乏味的说:“你们觉得这里的食物供给是从哪儿来的?”

郑明则想了想,道:“没看到哪儿能供给。”

陆容嗯了声,淡淡道:“那个老婆子也要吃东西,她能吃的,至少是好的。她不吃的,不一定到底是什么做的。别忘了这里实际上会有玄术迷惑眼睛。”

林泊疑惑道:“可要是没有食物供给,她还能用什么做?总不至于是用上面的死尸……”

林泊突然停了下来,愣愣看向桌上的食物。

紧接着——“呕!”

吐的不是林泊,而是后面正吃着一只鸡腿的孙呈。

461.小阿玲的人 正在吃的程丽、方戈和章杜三人,脸都青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蛰了一下,飞快的丢了手里拿着的食物,往后退了好大一步。

程丽的心理防线也差,胃里泛酸,可一想到才被陆容给拒绝过,她就硬生生忍着不吐,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吃那些也没什么,不是非的需要陆容他们的压缩饼干。

而陆容这边,戌影脸色黑了黑,对桌上的食物是一点兴趣都不带了。

旁边杨惊寒嘴角隐隐抽搐,撇过脸去不去看桌上的食物。

郑明则看看桌面上,再看自己手里的压缩饼干,脸色也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三人几乎同时看向了林泊。

假如林泊不说出来,他们还能当不知道,毫无心理负担的等中午再吃。

林泊:“……”

他发誓,他真不是故意的。

一行人里,也就陆容还在面不改色的吃压缩饼干。

吃完后,她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先闻了闻,确定没事才喝下去。

然后就拉开椅子起身:“我去补觉。你们要没什么事,就到处找找那老婆婆要的布娃娃。动点子智慧。”

说罢,她往楼梯口走去。

林泊刚想问陆容能不能给点提示,就被郑明则给堵了话:“杨小姐累了一晚上,就让她好好休息吧。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呢?那就不用总麻烦杨小姐,她也能多歇歇。”

说的没毛病。

林泊闭了嘴。

戌影靠着椅背,嗤了声:“就你们?一个比一个还没脑子。”

“哎,你怎么说话的。”

林泊对戌影有意见不是一时两时了,他看的分明,陆容挺排斥戌影,但戌影总往陆容眼前冒,无时无刻不在。

但令林泊想不通的一点,是戌影和陆容居然长的挺像——如果忽略她脸上旧伤未愈,又被陆容揍出的新伤的话。

林泊怕戌影和陆容万一是什么姐妹关系。

不过现在看来,明显不是!就比如大佬虽然可能也会嫌他们没脑子,但从来不在嘴上说,给他们留面子啊!

郑明则静静看了戌影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吃压缩饼干。

戌影冷冷白了眼林泊,起身离开。

杨惊寒还是安静的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的吃。

林泊仗着现在不在华国,没那么顾忌杨惊寒,小声嘀咕道:“和杨家人在一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惊寒眼皮子微掀瞧向林泊:“我听得见。”

林泊:“……”

再没有什么比悄悄说别人坏话,但正主居然不如他想的听不见再尴尬了。

……

与此同时。

外面的时间流速和系统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要慢一些。

此时,正值黎明,天际旭日将将东升。

陆容总算走了后,监狱长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安稳的觉。

但他没能睡多久,负责接收刑犯的察颂火急火燎的跑来敲门:“监狱长!监狱长!大事不好了!”

监狱长被吵醒,抓起枕头就起身,过去开门后一把将枕头摔人脸上。

“叫你妈的叫!没看见老子正睡觉呢吗!”

因为陆容的到来,监狱长当了两天孙子。

久违的发火,监狱长觉得竟然还有点爽。

察颂差点被一枕头砸懵,苦笑道:“不是……监狱长,又来刑犯了。”

“来就来,把人送回去!不是说这几天不收刑犯了吗!”监狱长吼道。

察颂缩了缩脖子,弱弱说道:“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察颂:“……送刑犯的人是……小阿玲的。”

监狱长正烦着呢,立即摆手:“送回去!不管是谁的都不……”

话还没说完,监狱长突然一顿,缓缓看向察颂。

“你刚才说谁?”

察颂:“……小阿玲。”

监狱长沉默了足足十秒:“是我想的那个吗?”

察颂重重点头,“十三太祖之一的小阿玲,也有通行许可证为证,错不了。”

监狱长呆了下,脸上的表情裂了。

刚送走一位,又来一个???

而且这位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监狱长顿时急忙穿衣服,三下五除二的穿好冲出房间:“他们到哪儿了?!”

察颂快步跟上:“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兄弟们记着您不许再收刑犯的命令,给拦下了,亏得我值班正好遇见,不然就起冲突了!”

监狱长听的更加慌张,跑的更快。

他今年这是犯太岁了吗?放眼整个金三角,能跟他刚的人没几个,结果这几天全给遇上了??

这他们什么破运气?!

到外面时,监守们围着一辆押送车,车前站了约莫十来个刑犯,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他一出现,监守们纷纷向他见礼。

监狱长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直接走到里面,问那些刑犯,“你们谁是接头人?”

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了出来,翻出待的通行许可证出示给监狱长看,不悦的说道:“是我。提前商量好了的事,你们现在说不收就不收了,这合规矩吗?”

无疑,对方就是小阿玲的人了。

监狱长对这人有点印象,是跟秘密监狱做生意的一方,没想到居然是小阿玲的人,还真是世事难料。

但他已经接了少司命命令,此时要再收刑犯,那不就是得罪少司命了吗?

都说十三太祖间关系还可以。对方听说少司命的名号,应该也会给几分面子吧?

监狱长道:“秘密监狱现在处于特殊时期,确实不收刑犯,过段时间才能继续接收。这事发突然,我也不好说什么。”

那男人皱眉:“真的不能收?”

“真的。”

监狱长刚想和对方表示私下再谈,这时,刑犯里突然站出来一个年轻男人:“哎,不是,犯人都来了,你们拒收??哪有监狱是这样的?”

监狱长看过去,就见是一个很有异国特色的年轻男人。

他第一反应是好看。

……好看?

照少司命的话,这犯人不能收!

监狱长立马道:“秘密监狱行事,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划脚!”

“你!”

年轻男人有点急,伸手就扯了下旁边男人。

循着他的动作,监狱长才注意到背对着他的那个男人,身量颀长挺拔,单看背影也觉骨相俱佳,叫人移不开眼。

462.“并不存在”的审讯室 那男人挥开身边人的手,微微侧头,露出棱角分明的半张侧脸,声音低沉冷淡:“不收犯人?”

监狱长看的心神晃了下。

他连忙定神,皱眉道:“说了不收,就是不收!我知道你们是谁的人,但这次情况特殊,你们有通行许可证也没用。行了,回去吧,我会给你们老板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他就吩咐跟来的察颂,把人都好生送回去。

拿着通行许可证的人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的回头看了眼押送的人,到底将话咽了回去,不得不准备离开。

而监狱长边同察颂说,边有点纳闷。

秘密监狱神秘时候成香饽饽了?

怎么人人都想来秘密监狱?

见他们真的要被送走,那名异国帅哥更急了,低声同身边男人说话:“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监狱长听的隐隐约约。

他才跟察颂说完,余光突然注意到那男人转了身,一并摘下面上戴着的口罩。

只是看了眼,监狱长声音戛然而止,有些呆。

周围所有嘈杂的声响似乎也一瞬同时消弭,其他人看着那男人,一时看的有些愣神。

监狱长下意识心想,那男人怎么那么好看??

等等……按少司命的嘱咐,那男人岂不是更不能进秘密监狱了!

监狱长顿时愈加警觉。

可是……他为什么还觉得有些眼熟?!

这令监狱长有些迟疑。

寂静里,男人眼皮子微掀看向监狱长,眸色深沉,“我最后问一遍,收不收?”

监狱长一愣。

少司命……十三太祖……两位……

嗯?!一年前销声匿迹的两位?!

监狱长霎时反应过来,瞪大双眼。

“你你你……你有点像……不对!你你你就是……”

“噗通”一声,众目睽睽之下,监狱长面如土灰的,腿一软又给跪下了。

他今年真的犯太岁。

……

午饭时间,陆容准点醒了,上去三楼时看到了站在餐桌旁的老婆婆,她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老婆婆虽然醒了,人还是焦黑色的,幽怨的瞪着陆容。

郑明则眼睛一亮,腼腆的朝陆容挥手:“杨小姐,快来,今天的午饭准备的很丰盛。”

林泊不甘落后,猛挥手:“大佬,我们把整座监狱都找了遍,除了四楼,确实没发现什么地方还有布娃娃。”

结果挥猛了,瞧着像个傻子。

已经坐在尾端的孙呈翻了个白眼,记仇的暗暗骂了句智障。

其他三人则盯着陆容。

陆容入座后,熟练的将面前的食物分出一小份,对老婆婆说:“张嘴。”

老婆婆用鼻音哼了声,倔强的撇过脸去。

陆容提醒:“你还想被电一回?”

老婆婆:“……”

老婆婆屈辱的张开了嘴。

试完之后,陆容开始吃饭,其他人也跟她吃一样的。

杨惊寒面无表情的看她:“你难道一上午只睡了觉?”

“不然呢?难不成我还要蹦迪?”

杨惊寒:“……”

陆容余光扫了眼后面暗暗注意着他们的四人,没说话。

等吃完饭,她屈指敲了两下桌面,起身离开。

戌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起身跟上,杨惊寒迟疑了下,也跟上。

郑明则看了眼还没走的程丽四人,突然明白过来,也离开。

林泊不敢一个人待在这里,也连忙离开。

五人走后,老婆婆看眼他们离开的方向,心里非常不痛快,于是恶狠狠的瞪了眼程丽四人。

四人:“……”

章杜小声问:“我们也要回去吗?在这儿也找不到。”

程丽突然道:“我们为什么要白费力气去找根本找不到的娃娃?”

方戈和孙呈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程丽诡异的笑了声,“现在不是有人会替我们去找吗?”

方戈最先明白她的意思:“你想等他们找到了,直接抢过来?”

孙呈一愣:“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程丽翻了个白眼,用力将叉子插入盘子里的食物上,“我在这里待够了!也够累了!是他们运气不好要跟我们分到同一个空间的,不怪我们!”

……

到了一楼,陆容进了自己的牢房,没关门。

戌影和杨惊寒直接进去。

郑明则紧随其后。

最后一个林泊犹豫的说:“这不好吧?系统不是说不要三人以上待在一起的吗?”

郑明则温声道:“可是系统也没有说三人以上待在同一间牢房会受罚。我们只是商量下事,也不会太久,应该不会有事的。”

“商量?”

林泊一愣。

戌影不耐烦的问:“你到底进不进?不进滚蛋!”

“进进进!”

林泊赶紧带上门,“大佬,我们要是商量什么?”

陆容坐在床边,没说话,而是先看向戌影和杨惊寒。

杨惊寒闭了闭眼不看陆容,面无表情的说:“晚上十点以后,能不睡就不睡,离开牢房。”

“啊?为什么?系统不是禁止十点以后刑犯在外面吗?”林泊疑惑的问。

杨惊寒不想回答林泊,戌影也懒得开口。

郑明则善解人意的说:“其实你们已经猜到那个布娃娃在哪儿了吧?”

杨惊寒嗤了声,抱臂倚着墙面。

林泊一脸茫然,看看杨惊寒和戌影,再看向毫不意外的陆容,挠了挠头,“你们都知道了?”

他看向郑明则。

郑明则眼帘微垂,说话仍然是轻声细语的:“我也是刚才才明白的。老婆婆要我们找娃娃,可我们找到整个监狱都没找到,就成了悖论。系统不可能让我们找不存在的东西,既然正常时间地点找不到,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在非正常时间地方去找。”

也就是系统所规定的,晚上十点以后。

林泊疑惑的问:“就算这样……白天我们找不到,晚上我们就能在相同的地方找到了吗?”

“谁说晚上的监狱和白天的监狱相同?”

陆容双手往后撑着床面,漫不经心的姿态。

林泊欲哭无泪,他是真觉得自己的智商跟不上大佬的。

戌影微微歪头看着陆容,“你是说系统口中‘并不存在’的审讯室?宝贝儿,系统不让进是有道理的,你这是在冒险哦。”

晚上和白天的区别,就在于“审讯室”。

但作为监狱,不可能不存在审讯室。审讯室是监狱的基础建设。

既然系统不让进,那就说明第一监狱室的审讯室有古怪。

陆容冷嗤道:“难不成你会劝我不冒险?这可真不是你的作风。”

463.不想还是不能,差别很大 戌影故意露出难过的表情,说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顾及你安危的人?这可真让我难过。”

陆容翻了个白眼。

杨惊寒嘴角微抽,转身往外走,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先回去了,晚上再行动。”

林泊看看陆容,再看向戌影,也觉得她们两人间的气氛怪怪的。

“大佬,那我也回去了。您放心,晚上我肯定不会给您拖后腿的!”

两人都走后,就剩下郑明则一个人同时面对陆容和戌影。

戌影不善的看向他。

郑明则很有眼力见的说道:“杨小姐,那我也回去了,我就在您对面,有什么需要,您可以直接叫我。”

说罢,他眼神微妙的扫了眼戌影,这才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戌影才看向陆容,收起先前不正经的神情。

陆容冷淡的问:“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我大概猜的出你是什么身份。能令外监监狱长那么讨好,进了内监,系统又对你诸多忍耐,那你大概是……十三太祖里的……少司命?”

戌影抱臂看向陆容,饶有兴趣的说。

陆容眼帘微垂,神情恹恹的,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比我想象的要出人意料的多。”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陆容不为所动,冷漠道。

戌影扶额叹了声,状似惋惜的问:“什么时候,你对我的态度能好点?”

陆容抬眼看向她,眼里更冷了些:“你是选择性遗忘你手里沾的血了吗?”

戌影神色微顿。

片刻,她呵了声,“我手里沾的多了,缺齐老一条人命吗?”

在陆容骤然危险的目光里,她不慌不忙的又道:“你以为呢比我干净多少呢?”

陆容撑着床褥的手缓缓收紧,眼底更加晦涩。

戌影见好就收,说起正事:“你虽然是少司命,但我猜的不错的话,十三太祖其他十二人,你是不是没有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陆容微微皱眉,没应这话。

戌影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扯了扯唇角,继续说道:“十三人里,有六人早年失踪,五人留下镇守五大监狱室。且先不说你和销声匿迹的另一位,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另外十一人拼死也要离开秘密监狱,里面五人都已经能离开了,最后又为什么会选择选下?”

这些话令陆容皱眉。

“秘密监狱艰险难料,想离开到外面过正常生活无可厚非。至于留下的五人……他们在秘密监狱待的时间太长,亲人早已经离世,出去也没有能留的地方,留下又怎么了?”

戌影意味不明的笑了声,陡然说道:“那你呢?你莫不是忘了一年前,你经历了什么?”

闻言,陆容心头一跳,猛然看向她。

戌影却话止于此,悠悠说道:“是不想离开,还是不能离开,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去了。陆容,你好好想想吧。别忘了,你是来找真相的。”

说完这话,戌影直接转身离开,半点都没犹豫。

陆容心底一沉,生生按耐下叫回她的念头。

她没忘记来秘密监狱是做什么的,从一开始,她就在留意戌影的动向,但戌影其实没什么异常的动作。

而戌影的话,令陆容鬼使神差地想起小阿玲。

小阿玲其实也是十三太祖的人。

这是她一年前的时候知道的。

就如戌影没说,十三太祖间从没谁以真面目示众,她认识小阿玲那么久,也没见过真面目。

戌影显然话中有话,十三太祖不以真面目示人,难道还有隐情?这跟镇守五大监狱室的五名太祖是不是不能离开,有什么关系吗?

思及此,陆容眉头皱的更紧。

这时,她手上的黑环亮了下。

陆容的目光瞬间移到它上面,眸光逐渐幽深。

……

另一边。

郑明则在牢房里待了没多久,就准备起身离开。

林泊正研究着手上的黑环,察觉到他的动作,随口问了句:“你去哪儿啊?”

郑明则温声应道:“我再出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林泊一听,感兴趣的也起身:“那我跟你一起,在这儿,我感觉怪无聊的。”

“还是算了吧。”郑明则温声细语的拒绝,“一个人更加方便些。”

“可是,你要是碰上那个老婆婆,她见你一个人,害你怎么办?”林泊问,“你别看她现在对我们挺和气,那其实都是因为大佬,就咱碰上她,指不定她会做什么报仇呢。”

郑明则就腼腆的笑了下:“说得对,那一起吧。”

两人便一起出门,往另一头长廊走。

郑明则看着探头观察其他空牢房的林泊,不经意似的问:“你好像和杨小姐很熟,看来你们在进秘密监狱前就认识了?”

林泊听到杨小姐这个称呼,反应了会儿才回道:“是啊,我和大佬都是华国人。”

“是吗?难怪杨小姐对你有些不同,跟着杨小姐又安全又轻松,我真羡慕你呢。”郑明则微微一笑。

林泊不好意思的说:“羡慕什么啊,我贼怕帮不上大佬,还给大佬惹麻烦。”

郑明则走近他一步,若有所思的说道:“不会的。杨小姐看着很善良。她平时也是这样的人吗?”

林泊愣了下,摇头:“那倒不是,大佬只对自己人好点,外人她可看都不看的。”

郑明则就失落的说:“那我出狱后要是也能继续跟着杨小姐就好了。”

林泊十分理解郑明则的心情。

毕竟,大佬的大腿,谁都想抱,但不是想抱就能抱的。

他拍拍郑明则的肩膀,道:“这得看缘分。”

顿了顿,林泊十分真心实意的说:“不过,我劝你最好歇了以后还想跟着大佬的念头。”

“为什么?”

林泊自然而然的说:“因为连三爷肯定不会允许大佬身边有别的男人啊。”

郑明则目光一闪,温声问:“连三爷是谁呀?是杨小姐的男朋友吗?”

“连三爷可是……”

林泊刚要说,突然反应过来,他跟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废话那么多做什么?都还没确定这人是“友军”呢。

林泊立马停住,含糊道:“我不知道。不过要说大佬对谁最特别,那肯定是连三爷呗。哎呀,不是出来找线索的吗,不说这些了。”

郑明则捏了捏手心,和善的笑了声:“是,出来找线索的。”

464.失踪 傍晚,晚饭时间的铃声响起,陆容等人都离开了牢房,前往三楼就餐。

然而,却没见郑明则和林泊两人。

陆容等了会儿,边吃边问戌影和杨惊寒:“你们看见郑明则也林泊了吗?”

杨惊寒毫无触动:“我怎么可能会看见他们?”

他大半天都没出牢房。

戌影夸张的说:“他们不见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嫌弃他们两个拖油瓶,也不是一时两时了。”

陆容凉飕飕的看着她:“你这个反应,我真的很难不怀疑是不是你把他们弄死了。”

戌影微微一笑:“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陆容翻了个白眼,没和她继续说下去。

按照戌影的脾气,要真是她做的,她会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然后故意挑衅她:就算是她做的,她又能如何呢?

旁边的老婆婆古怪的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陆容出声叫住。

老婆婆立马看向她,警惕的说道:“我可没做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是你了吗?”陆容抬眼看她问。

老婆婆:“……”

淦。

撇的太快了。

“看来你是知道了,他们人在哪儿?”陆容边吃牛排边问。

这话才落,楼梯口那边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孙呈人呢?!”

三人看过去,就见程丽、方戈和章杜冲了过来。

他们连看都没看桌上的食物,直接冲到三人面前。

程丽牢牢记着第一监狱室禁止和队友之外的异**谈的规定,因此也直接冲陆容质问:“孙呈人呢?你们把他弄哪儿去了?!”

陆容瞥她一眼,就继续切牛排:“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今天下午,我还听见孙呈和你那两个队友吵架来着,你们不可能不知道!”

这话令陆容动作一顿。

方戈警惕的扫了眼他们三人,拉了把程丽,对唯一一个男性杨惊寒说道:“抱歉,队友失踪了,我们比较急。请问孙呈现在在哪儿?”

杨惊寒放下餐具,阴郁眼底掠过些不耐,“都说了不知道,没长耳朵?你们找人,我们也要找人,我们的两个队友呢?按你们的说法,我们的队友是不是也在你们手里?”

“怎么可能?!”

程丽反射性接了一句。

才出口,她脸色一白,连忙捂住嘴,她手上的黑环亮了亮。

程丽心惊胆战,方戈和章杜也紧张的看着她。

等了一会儿,程丽发现自己还是安然无恙的,这才放下心来,胆子大了不少,冲杨惊寒说道:“我们和你们是竞争对手,谁知道你们藏着什么心思?再说了,你们厉害,真要做什么手脚,我们还发现得了吗?”

方戈和章杜没说什么,但能看出,他们虽然不想程丽和陆容三人发生冲突,但对程丽说的话是赞同的。

杨惊寒目露寒芒,锐利的眸光令程丽一时不敢直视。

可望着杨惊寒过分俊逸的脸,程丽心底闪过些异样,又道:“你们要真做了什么,现在赶紧说出来,还来得及。”

杨惊寒看她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智障,根本懒得和她搭话。

程丽这下不服了,方要说些什么,破空之声乍起。

方戈反应快,立马拉着程丽退后一步躲开。

扭头一看,一把尖锐的餐刀贴着程丽的脸飞过,斜插入旁边地面,柄端还因为惯性颤了颤,差点在程丽脸上留下血痕。

杨惊寒意味不明的看向戌影。

戌影又拿了把餐刀,漫不经心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杀意:“再多哔哔一句,下一次,它会穿过你的喉咙。”

程丽心头一颤,接着就是大怒:“你嚣张什……”

“好了!”

方戈下意识觉得不妙,连忙扯着程丽离开,同时朝章杜使眼色。

章杜会意,生硬的对杨惊寒道:“她不会故意的,打扰了。”

杨惊寒没理他。

一边的老婆婆跟看热闹似的看完,趁陆容还没做什么,立马溜走。

岂料陆容其实一直注意着她。

她走后,陆容咽下嘴里的牛排,说了三个字:“人在审讯室。”

……

晚上。

十点时,系统的警告声准时响起。

陆容躺在床上听完,又躺了会儿,才不情愿的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

深夜的第一监狱室静谧的诡异。

陆容出了牢房,倚着墙面打了个哈欠,等了约莫半分钟,才等到戌影和杨惊寒出来。

他们与陆容的状态不同,似乎极为疲惫,只是用意志力撑着自己不要睡过去。

这是系统做的。

陆容打开包,翻出两样东西来扔给他们。

戌影和杨惊寒准确无误的接住,看了眼,是两小管血样。

戌影猜到什么,打开来喝下,杨惊寒看她喝完,精神恢复了不少,这才打开喝下。

“这是什么?”

杨惊寒觉得这血样味道有点奇怪。

陆容没作声,转身走向长廊没有楼梯的那边。

她给两人的是她的血液。

显然,她不可能告诉杨惊寒。

戌影皱眉问:“你确定审讯室在这里?”

陆容没看她,话是对杨惊寒说的:“给她开阴阳眼。”

杨惊寒闻言,先给自己开了,睁眼一看,倏地顿了下。

注意到他的反应,戌影不加犹豫,立马也给自己开了阴阳眼。

她不是不会玄术,只是和这具躯体还没有彻底融合,因此能不使用玄术就不用。

这一看,戌影脸色微变。

只见眼前的走廊笼罩着肉眼看不见的阴森雾气,原本该是空荡荡的,却莫名多了不少飘来飘去的“人”,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打架斗殴,有的伤痕累累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有的在痛苦挣扎,堪称百态。

经过牢房时往里看,也能看到里面有“人”。

牢房还跟他们白日看到的不一样,满是各种各样的刑具,用在那些“人”身上满目血腥。

那些“人”似乎能看到他们,目光麻木而漠然。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陆容突然停了下来,看向旁边一扇被封的严严实实的门。

戌影和杨惊寒跟着看过去。

他们能用阴阳眼直接看到里面的景象。

那扇门里,是个比其他牢房大了两倍的房间,有很多实验用的器材。

此刻,中间那台手术床上,有个人被绑在上面,剧烈挣扎,旁边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用力按住他,另一个拿着一管不知名的液体,缓缓注射进那人的体内。

那人身体剧烈抽搐了下,头一歪,昏迷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突然更为剧烈的抽搐起来,哪怕昏迷,表情也痛苦而狰狞,周围的几个医生见此,都慌了起来。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垂在身体一侧的手缓缓收紧。

465.审讯室 戌影第一时间看向陆容,神色意味不明。

杨惊寒皱了皱眉,问:“那跟我们要找的审讯室有什么关系?要进去吗?”

“没有关系。”

杨惊寒的声音叫醒了陆容,陆容面无表情的说,转身快步走向走廊的尽头。

那里是一片黑暗,像是有什么莫名的吸力,周围弥漫着的阴森雾气都朝那边渐渐涌去,然后凝成一个缓缓转动的漩涡,深渊般令人心悸。

毫无疑问,他们真正要去的地方,是要由那里进去。

杨惊寒看着陆容的背影,忽然问:“她怎么了?”

戌影双手插进兜里,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声,神色却极淡。

“我怎么会知道。”

杨惊寒不信。

但他懂了戌影同样不想说的意思,就换了个问法:“刚才看到的是什么?这个空间以前的模样?”

“不是。”

戌影抬脚往前走,声音泛冷,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她说:“那些是真正的第一监狱室曾经发生过的事。”

杨惊寒脚步一顿,瞳孔微紧,心跳都仿佛停了一瞬。

在那个牢房里发生着的,是实验。

用更简单明了的说法……像是在用活体做实验。

……

程丽三人同样没有睡。

十点到来后,他们努力保持清醒,想着要出去偷偷看陆容他们在做什么。

因为中午就餐的时候,他们听到了陆容说的话:“人在审讯室”。

什么审讯室?

第一监狱室不是没有审讯室吗?

可依照陆容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得出的结论,尤其是敢和老婆婆正面刚的陆容得出的结论,不像是假的。

所以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布娃娃在哪儿了?就在“审讯室”里是不是?

即将离开的希望就在眼前,程丽三人都决定晚上一并出来,跟着陆容他们捡漏,但没想到的是,当系统的声音一响起,三人还是瞬间就掉进深度睡眠。

程丽是被一阵寒意惊醒的。

她眼皮子沉重,怎么也睁不开,身下一片潮湿,刺鼻的血腥味钻入鼻间,熏的她想吐。

还有若有若无的阴冷声音回荡在她耳边。

“来陪我啊……”

“来啊……”

突然间,一阵猛烈的失重感将程丽淹没。

程丽一惊,吓得瞬间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

然而,不及她缓一下,突然有一张血肉模糊,满是针线缝合血迹的脸映入眼前。

程丽瞳孔骤锁,眼睛惊恐的瞪大。

她这才发现,牢房里一片血色,自己上方悬空着一个特征为“女性”的人。

此刻,那张模糊的脸上,嘴角慢慢弯起,使得上面挂着的血肉不断掉下来,阴森森的开口:“我一直在找第三个人……异性……只有你跟异性说话了……当初蛊惑他的人就是你!”

话落,对方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吞向程丽。

程丽内心恐惧到极点,发出一声几乎能冲破云霄的尖叫。

短短半分钟后,床上只剩下一副残缺的躯体。

那“人”用舌头舔了舔嘴,桀桀笑了两声,转向另外两个房间。

……

如陆容所料,他们穿过那道漩涡,眼前的景象顿时改变,变成了一条非常干净的走廊,什么游荡的东西都没了。

走廊约莫十米,尽头是一个房间。

两边墙壁上则以朱砂为墨,密密麻麻的都是古老复杂的法阵图纹,一直延伸到尽头的房间门身上,汇聚成一个完整的封印图案。

杨惊寒端详几眼,皱眉道:“里面封印着恶魂。没想到第一监狱室的审讯室,居然会被用作这种途径。”

系统不让重犯进入审讯室,同样也是在某种程度上保护重犯。

他扭头又问陆容:“林泊和郑明则那两个废物,以他们的本事,能进去?”

陆容边朝那边走,边淡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落,她手腕一抖,匕首滑落手心。

戌影走在她身侧,难得叮嘱道:“一会儿小心些。里面的东西怕是不好对付。”

陆容翻了个白眼:“你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别拖了我的后腿。”

三人极快的走到尽头房间门前。

上面的法阵不止是用朱砂画的,还用铜钱和红线勾勒出边缘,镇着极强的阴气。

看样子,还没被打开过。

陆容不禁也有点怀疑,林泊和郑明则能进去?

难不成是通过某个传输的法阵进去的?

杨惊寒看了几眼,道:“直接毁了它。”

陆容和戌影点点头,竟然难得默契的后退一步,朝杨惊寒做了个请的动作:“那你来。”

杨惊寒:“……”

他嘴角微抽,挽起衣袖,陆容与戌影这才看到,他手腕上缠绕着一条蛇形银镯。

杨惊寒掐了个诀在上面极快抹过,银光一闪,那条蛇骤然活了起来,迅速滑到杨惊寒手中,身子一僵,又眨眼间变幻成一柄约三十厘米长的短剑。

杨惊寒不加犹豫,挽了个剑花用力劈向门上的法阵。

尖锐嗡鸣里,法阵上的红线铜钱突然剧烈颤动,图纹裂了小半。

杨惊寒登时拧眉,似乎是难以置信自己没有一击得手,接着刺向法阵中央。

陆容与戌影早有预料,立马后退。

只见下一刻,法阵中迸发出刺眼的血光,瞬间吞没了杨惊寒。

砰的一声巨响,血光里飞溅出不少石块。

陆容和戌影灵活的避开。

血光褪去,露出来的那道门碎了一半,杨惊寒站在满地的碎石里,一脚踹开另一半门,拧眉看向里面,神色凝重。

陆容方要上前看,这时身后异变突生。

沙哑声音随之响起。

“你们做了什么?!不许进去!滚!!”

陆容回过身去,走廊对面尽头的漩涡里,一道血色的身影冲了进来,带来更加骇人的死气,连空气里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度。

那道身影本来想冲过来的,但戌影面露嫌弃,以手结印猛一拂袖,顿时将措手不及的对方闪了回去,撞到墙上。

定睛一看,那正是作为监守的老婆婆。

只不过,此刻她是以原形出现在他们面前。

陆容没再看她,反而转头看向戌影,隐约带着意外。

她皱眉:“你之前的实力都是藏着掖着的?”

戌影微微挑眉:“我只是懒得动手,什么时候藏着掖着过?”

陆容目光沉沉的。

戌影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不叫你揍几顿出出气,你还会乖乖的和我和平共处到现在吗?”

陆容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杨惊寒凉飕飕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你们就算聊,能不能换个时间地点再聊?”

466.第一监狱室刑考官 陆容脸色有点臭,维持着自己的高冷,转身要进审讯室。

而这时,那个老婆婆缓过来了,顿时气的炸毛,就要扑过来再攻击他们:“你们胆敢闯我的地方,找死!”

“这是你的地方?”

陆容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手掐了个诀,直接定住老婆婆。

老婆婆大惊,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她愕然抬头看向陆容,脸色几经变化,越来越难看,恨恨的说道:“你们竟然都是玄师!”

她平生最恨玄师,此时看着陆容三人的目光,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

陆容冷冷瞥眼她,抬起手来微微收紧,那个老婆婆的身体就像是被什么给操控着,瞬息间被拽到陆容几步外。

隔的近了,陆容才看到老婆婆骇人的面容。

她一动手,周身威压再也收不住,如潮水般席卷四面八方,令离陆容极近的老婆婆十分窒息,似乎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危险。

戌影啧了声,嫌弃的说:“真伤眼。”

杨惊寒侧头望着陆容,眼神晦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已经扯破脸,老婆婆也懒得再装下去,愤怒至极的她瞪着三人,艰难的说道:“你们……完……了……”

就像是在印证她的这话,话音才落,整条走廊里的阴气突然一窝蜂的涌向他们后面的审讯室中。

某种危险而阴冷的气息极快的散开。

陆容感受的最明显,脸色微沉,一甩手,直接将老婆婆甩了出去。

她没再管她,扭头就进了审讯室。

戌影余光瞥见老婆婆居然还试图想做什么,立马又补了个定身咒,才进了审讯室。

杨惊寒先前一眼间已经看过审讯室内部,神色有些凝重。

不同于以往那种满是逼供审问刑具的审讯室,这个审讯室阴森森的,在地面上有个巨大的法阵,最前方供着一尊邪气四溢的真像,半空中倒垂满符纸,彼此间以红线相连,明明灭灭的烛火摇曳,更显诡谲。

陆容大体看了眼,心就往下猛地一沉。

当她看到躺在地面中央法阵里的东西时,心沉的更厉害。

那个东西是个人形,却又不是人。

因为它头颅、躯干、四肢是分离的,肤色、肤质和肌肉情况的不同,非常明显的显示出,是来自不同人的部分。

这么一看,躯干和四肢还是新鲜的,头颅却是一个已经干枯腐烂,看不出原本样子的异物,各用浸染鲜血的红线,连向五个不同的方向,红线的尽头,是五个诡异的布娃娃。

而在躯干腹部上方,还放着一个布娃娃,正是昨天老婆婆给他们讲故事时,从怀里掏出的只有半截身子的目光娃娃。

空气里疯狂涌动的阴气,正是涌向五个方向的布娃娃,然后顺着红线传到中央拼接的躯体里,最后被腹部上面的布娃娃吸收。

陆容所感受到的死魂,就蛰伏于那个布娃娃里。

杨惊寒自认已经够冷血无情,看到这一幕还是十分不适。

“她是想以瞒天过海之法,瞒过天道自然,将娃娃里的死魂,转移到拼接的躯体里,将其复活。”

这其中所用的复生阵,是禁术,在玄师界严谨使用。

因为复生阵所需条件严苛,准备时间也非常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过程中,为了寻找合适的载体,可能会不断杀人取其躯体尝试,所造罪业非常重。

找到载体,入魂也不是那么好入的,须取原身体一部分以镇魂,免得死魂与躯体不契合,而发生无法挽回的意外。

杨惊寒目光落在那颗头颅上,一阵恶寒。

显然,他们的闯入打断了老婆婆的计划,原先有门上的法阵在,这死魂可以在这里养魂,也不会被天道发现;而他们破坏了门上的法阵,没多久,天道就会发现这里,死魂只能现在赶紧完成复生阵。

但是躯体还没有缝好……

杨惊寒胃里一阵泛酸。

戌影皱了皱眉,下巴微抬指向那个只有半截身子的布娃娃:“该不会,那就是我们要找的吧?”

陆容面无表情:“显然。”

戌影:“……”

杨惊寒:“……”

此时此刻,他们的想法非常的统一。

——嫌弃。

“咳咳……大……大佬……”

林泊微弱的声音,突然在角落里响起。

陆容循声撩开符纸走过去,就见这边还有一个小的暗室,里面有三张硬板床,林泊、郑明则和孙呈就被绑在上面,每张床边还有一把寒光凛冽的铡刀。

刚醒过来的林泊惊恐极了,不停的挣扎,他的动静吵醒了郑明则。

郑明则刚刚醒过来似的,陆容过来时,正好对上他迷茫的目光。

“杨小姐……”

郑明则声音脆弱,低低的叫了声。

陆容皱眉,拿匕首割开他们的绳子。

林泊快被这审讯室里浓厚的阴气逼得呼吸不过来了,懵逼的问:“大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和郑明则跟那队的孙呈吵起来了,吵着吵着,突然进了一个陌生的走廊,然后就莫名其妙晕了。”

晕是被老婆婆发现给打晕的。

他们误进这里,老婆婆现在还没杀了他们,已经是他们逃过一劫了。

陆容听到外面老婆婆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尖叫,皱眉回去。

林泊扶着没力气的郑明则跟过去,谁也没理还在昏迷中的孙呈。

一看见外面法阵里的情景,林泊声音都哆嗦了:“大大大……大佬!这里面有个很厉害的死魂,您您……不动手收了他吗?”

戌影翻了个白眼,“蠢货,要是能收,还会等到现在吗?”

杨惊寒淡淡道:“要打断破坏复生阵,会遭到反噬。不值当。况且……”

他抬眼,若有所思的打量了眼周围。

从进来起,他们就感受到另一股莫名其妙的阻力,像是一道屏障,阻止他们靠近法阵中间的娃娃。

能在这里对他们造成这种影响的,只有……系统。

杨惊寒就看向陆容。

陆容则看着那个只有半截身子的娃娃,感受到其中的恶意越来越强烈,突然皱眉开口:“缝尸匠,你的目的已经注定完成不了了,何必再徒费心力?”

这话一出,外面老婆婆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如同是按了静止键般,周遭一切瞬间凝固,连那叫人窒息的阴气也随之停滞。

林泊一头雾水的看着陆容。

郑明则眼中闪过异光。

一片寂静里,法阵中央,那个只有半截身子的娃娃突然动了下,竟然缓缓抬起脑袋,露出惨白可怖的人脸。

它的嘴巴居然张了张,有干哑的男人声音响起。

“少司命,你……不懂……”

缝尸匠,十三太祖之一,镇守第一监狱室的首席刑考官。

467.苍生太灵符 “!!!”

林泊乍闻那道沙哑声音,吓得脸色顿时就变了,蹭的一下躲陆容身后。

“大大大……大佬!娃娃居然开口说话了!见鬼了啊!!”

这超惊悚的!

身体还有些软的郑明则突然没了支撑,踉跄一步差点迎面栽地上,下意识的伸手抓左边更近的陆容。

陆容微微蹙眉,往前一步避过,于是郑明则正正好好的又倒在了林泊身上,林泊冷不防被人碰到,吓得又叫出声来。

“闭嘴!”

戌影忍无可忍,眸光一厉。

林泊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扶住郑明则,哆嗦的看前面那娃娃一眼,缩了缩脖子。

郑明则被林泊扶着,却没看林泊,眼神在陆容身上,有些暗。

而戌影和杨惊寒的目光也都移到陆容身上,沉沉的,意味不明。

他们刚才听清楚了,那个娃娃叫的人明显是陆容,他称呼陆容为少司命,秘密监狱十三太祖里的名头最大的那位。

难怪外监的监狱长对陆容的态度那般谨小。

陆容没理其他人,感受到空气里的阴气又有涌动的迹象,她抬手结印,直接大手笔的封住整个审讯室的阴气流动。

只有半截身子的娃娃敏锐察觉到,一瞬升腾起无限杀意,却又生生的按耐下去。

“少司命,你在第一监狱室的两日,我已给了你最大程度上的纵容。我的事,你也不要管。”

陆容冷静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娃娃体内属于缝尸匠的死魂语气微妙:“……在你第一次要她给你试毒时。”

敢理直气壮折腾监守的,他平生没见过几个。

缝尸匠沙哑说道:“当你决定十点以后出来挑衅系统后,我就能确定了。”

陆容哦了声:“老婆子讲她的故事时,我想起从前听到的另一个故事。再加上我揍人,系统没有出面对我作出处罚,我也猜到是你亲自来镇守这个空间。”

话音一转,陆容冷冷说道:“但你觉得你这样做值得吗?”

缝尸匠沉默几秒。

落在其他人耳中,他们二人的话简直就是在打哑迷。

但有一点是能确定的,陆容知道些超出预料的隐情。

杨惊寒禁不住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容抿了抿唇,再度结印,而后抬手一挥,准确无误的落在娃娃身上。

戌影和杨惊寒都能看出,那是一个能暂且封存它气息,隔绝天道自然的法印,能让缝尸匠的死魂再多一些时间不被发现。

陆容面无表情说道:“十三太祖虽鲜少谋面,但在秘密监狱里,休戚相关。一年前,你帮过我,如今,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如此。”

她转身,走向外面。

缝尸匠明白了什么似的,娃娃的身子顿时挣扎起来,沙哑声音低吼:“少司命!回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它被禁锢在陆容的法印里,再挣扎也是徒劳。

戌影和杨惊寒都怔了下。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缝尸匠作为死魂,被天道自然察觉,必定会被抹除。可陆容是要从天道自然下保它?

旁边的林泊呆住。

那东西叫大佬什么?少司命??那位传说中盘踞在金三角的天字级制符师??

妈啊!大佬居然双道同修!

这已经不是大佬了,是巨佬啊!

谁也没注意到,郑明则脸色变了变。

陆容出去时,那个老婆婆还被定在原地,像是突然失神般双目呆滞,毫无反应。

她无视缝尸匠的叫喊,抬手朝老婆婆凌空虚握,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老婆婆顿时飘着向她而来。

陆容回头带进审讯室。

见此,缝尸匠挣扎的更剧烈:“少司命!你我相识一场,我知你想帮我,但我不愿意你那么做!她已经受过惩罚,不必再……”

“你误会了。”

陆容开口打断他。

缝尸匠呼吸一滞:“什……什么?”

陆容看了眼老婆婆狰狞可怖的面容,淡淡道:“如果放在从前,我会毫不犹豫抹杀她,以乾坤挪移之法救下你。”

缝尸匠声音更加沙哑,连林泊都听得出他话里的紧张。

“那……现在呢?”

“现在,”陆容眼帘微垂,“我帮你得偿所愿。”

“你……”

娃娃的脑袋动了动,面向陆容的方向,似乎是震惊极了。

陆容也不多言,匕首滑落手心,干脆利落的在左手上划出一道血痕。

血腥味弥漫出时,空气里的阴气瞬间像受到什么巨大的诱惑,陡然涌动兴奋起来,但随即,就被陆容周身更大的威压镇压下去。

陆容两指并拢,沾了自己的血,凭空绘制符纹。

她的手法又快又稳,最先看出的是戌影:“苍生太灵符?”

戌影脸色一变:“陆容!你脑子有病吗?!”

她当即就要冲上去打断陆容,但陆容早有预料,在她不备时,分心直接给她下了一道定身咒,将她牢牢定在原地。

眼见符纹已经完成大半,戌影怒道:“陆容!苍生太灵符是可以挽她心智,修补魂灵,但却是消耗你自身精血的生符!成不成功,你都有危险!你他妈给我住手!”

这话一出,其他人错愕看向陆容。

林泊都懵了。

他听说过这种符,连天字级制符师施用都会勉强的符箓。

一般而言,魂灵是人最重要的,若魂灵有缺,人轻则疯癫不清,失智失忆,重则身陨道消,过程里也会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而苍生太灵符正如其名,以万物生灵为引,内含磅礴生机,就是那娃娃里即将魂飞魄散的死魂,也能瞬间将其修补如初,更别提那个老婆婆了。

但此时施用这样的符箓,显然不但其本身负担过重,也是在从天道自然里抢人!

缝尸匠这时明白过来,声音拔高了几个度:“少司命,你快停下!”

陆容微微皱眉,闷哼一声,嘴角沁血,却没停。

眼见符纹即将完成,已经有一个巨大的符阵隐隐若现扩大,戌影彻底怒了:“杨惊寒,你给我解开!”

杨惊寒对上陆容的目光,当听不见。

戌影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咬牙看向林泊:“你他妈还站那儿做什么,阻止她啊!”

“啊?噢噢!”

林泊刚要冲上前,陆容冷瞥他一眼。

“滚。”

“好的大佬,没问题大佬。”

林泊反射性的退回去:“……”

这该死的条件反射!腿别软啊!

“陆容!”

戌影愤怒的声音和缝尸匠焦急叫声夹杂在一起,心一横,直接强硬的冲开陆容下的定身咒。

但为时已晚。

468.另一个故事 符纹已成!

陆容周身霎时间浮现出一层纯白柔和的光芒,围着她波动,瞬息间吞没偌大符阵,带来越来越浓郁的生机。

陆容脸色白了些,耳边嗡嗡直响。

那磅礴生机在符阵范围内攀升到顶点时,陆容终于忍不住,张口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她冷静抬手抹去嘴边的血迹。

与此同时,符阵里有一道金色的光忽然喷薄而出,金光怒绽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入了她所结的符阵里,与白光融为一体。

下一刻,刺眼却温和的光芒拔地而起,如涟漪般散向四面八方,瞬间将整个审讯室笼罩在内。

磅礴生机如潮水般,被陆容控制着齐齐涌进老婆婆的体内,以及中间只有半截身子的娃娃内。

几人不约而同下意识遮住眼睛。

戌影刚冲开陆容下的禁制,体内气血倒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突然出现的生机抚平内心的躁郁,一点点缓和下来。

但她一点都不高兴,心里猛地一沉。

短暂的数秒过去,乍然出现的光芒尽数散去,露出陆容单薄冷淡的身影,以及半空中那个逐渐淡去的符阵。

林泊头一次感受到这样浩瀚庞大的天级实力,看陆容的眼睛都直了。

杨惊寒目光晦暗的望着陆容,谁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而陆容看上去很平静,面色如常。

可下一刻,她咳了声,张口想说话时,竟是吐出一口鲜血。

戌影脸色顿变,立马要上前看陆容的情况。

却有人比她还快。

郑明则几个箭步就冲到了陆容面前,伸手就要扶她:“陆小姐,你怎么样?”

陆容挥开他的手,用手背抹去嘴边血迹,“我没事。”

顿了下,陆容倏地抬眼看他:“你叫我什么?”

郑明则眨了眨眼睛,“我听见戌影叫你陆容,想必这才是你的真名。”

他并不惊讶。

陆容眼神微深。

戌影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陆容思绪:“你干脆死了算了!免得再一次次找死!”

陆容还有力气翻了个白眼。

“大佬,她她她……她变样了!!”

几人循着林泊吃惊的声音看过去,目光落在旁边的老婆婆身上。

此时,老婆婆与之前截然不同,满身可怖模样褪去,变作一个穿着布衣旗袍的年轻姑娘,脸庞清秀,柔顺长发被梳成一条麻花辫垂在一侧,两手捏着衣角,刚睁开眼睛,有些茫然。

结果突然看到阴森吓人的审讯室,她脸一白,惊恐的退后一步,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们……”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她脑海里挤入无数记忆碎片,疼得她叫了声,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阿秀……”

发颤的沙哑声音随即响起。

几人再看向中央的缝尸匠。

他们都是玄师,能感受到缝尸匠的死魂已经完好无缺,气息都稳了不少,有陆容的法印保护,他好生生的。

蹲在地上的姑娘听到那声音,蓦地抬头看过去,反应了几秒,眼睛红了起来。

“大佬,这是怎么回事啊?”

林泊小声问。

陆容咳了两声,压下到嘴边的猩甜,勉强往前走了一步。

她顿了顿,看向扶着自己的手。

戌影咬牙道:“我迟早要被你给气死。”

陆容这次没拒绝她的好意,几步到那旗袍姑娘面前,冷静开口:“我听说过另一个故事。正好现在我有兴致,可以讲给你听。”

故事是陆容一年前听过的。

讲的是上世纪的四五十年代,正处于新旧文化交接碰撞时,一个落后风俗小镇里发生的故事。

那镇子依山傍水,是少有的远离战争的宁静之地,鲜少与外界来往。

起初,镇子上有个地主,晚年得子,万分疼爱,在儿子长大后,应其要求送其出国留学,这使得地主家的这个少爷思想开明,求学归来后,努力想改变镇子。

尤其,镇子里有个风俗,每过五年,都会选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子生祭附近河域,乞求河域里的河神少发洪灾,让他们平安过活。

那一年,他们选的女子是裁缝家的遗女,父母都已过世,生死都由镇长决定。

少爷不忍看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就那么死去,努力想说服镇民们根本没有所谓的河神,可镇民们都不信。在想办法救裁缝姑娘的过程里,少爷和裁缝姑娘日久生情,更不忍她遭难。

可少爷没想到的是,所谓河神的故事,其实都是镇长杜撰的。那个镇长在来镇子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手里人命无数,在来镇子上后,由于镇民鲜少出去,都不知道他身份,他用假象骗过镇民当上镇长,又不满于此。

那些被生祭的姑娘们,其实最后都进了他魔掌,被他折磨致死。

少爷发现了镇长的恶行,镇长因此想除掉少爷,决定利用少爷喜欢的裁缝姑娘害他。

于是,镇长找来一个玄师迷惑了裁缝姑娘的心智,让她去杀少爷全家,这样罪名也全由裁缝姑娘担下。少爷没想过裁缝姑娘会毫无征兆的杀他,并未设防,全家惨死。

说到这里,陆容俯下身去,直视着旗袍姑娘难以置信的眼睛,淡淡说道:“但少爷逃过一劫,没死。因为当天晚上,天灾降临那个小镇,全镇遭难,他趁机侥幸活了下来,还救了你。”

虽然活了下来,少爷也毁容了。

全家被心上人杀死,少爷心灰意冷,难以接受自己狠不下心报仇,逐渐堕落,直到再遇上当初那个镇长请的玄师,才知道了真相。

可又有什么用呢?

当少爷再找到裁缝姑娘时,裁缝姑娘已经疯了,少爷也成了孤家寡人,无亲无故。

他还是对裁缝姑娘狠不下心,就留在她身边。

那个年代,自己生存都艰难,少爷带着人辗转流落到国外,为了保命,他越来越心狠手辣,最后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缝尸匠,又一朝行差,被人送进秘密监狱。

陆容道:“你疯了后,忘记许多。然后在一个早上,记忆错乱,又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杀了他。可是……他是杀人如麻的缝尸匠,怎么可能真的毫无防备?他只是在你面前如此。”

469.他可以回去了 话落,整个审讯室里陷入难言的沉寂。

旗袍姑娘呆呆的望着陆容,好半晌,她僵硬的转过头去,望着地面上法阵中央,被陆容的法印保护在内的那个娃娃。

她声音发哑:“他……”

缝尸匠没出声。

但几人都能感受到,娃娃内的死魂周围萦绕着强烈的悲切,连带着空气里弥漫的阴气也寒意愈甚,令人心悸。

林泊看看缝尸匠,再看向那个旗袍姑娘,十分唏嘘,小声同郑明则说道:“没想到缝尸匠原来那么可怜,我同情他。”

郑明则:“……你知道即便你再小声,可另外几个实力强硬,都能听见的吗?”

林泊:“……”

他默默捂住嘴,往郑明则身后缩了缩。

戌影神色晦暗不明,却又有点愣,就像是想到了某种类似的回忆,猛然闭了闭眼。

杨惊寒微微皱眉。

这时,陆容站直身,缓缓开口道:“你知道缝尸匠为什么会成为十三太祖吗?”

旗袍姑娘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陆容余光瞥了眼缝尸匠的方向,道:“他一开始只是想带着你在秘密监狱里活下去。但是,从秘密监狱出去的人,会被太多人关注防不胜防。与其在外面提心吊胆的活,不如成为秘密监狱的刑考官。”

“在这里,只要他在,有十三太祖的名头镇着,就没人会动你们。”

闻言,陆容面前这个瘦弱的姑娘,身子剧烈颤动起来,张口想说什么,却几乎失声。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这里的监守吗?”

陆容凝视着她,心情颇为复杂。

旗袍姑娘喉间发涩,艰难的说:“是因为他……是他把我安排在这里的。”

“不止。”陆容摇头,“你已经活了很多年,寿命就要走到了尽头。秘密监狱的监狱室空间是很神奇的存在,在这里,你死亡的速度会被延缓。只有成为这里的监守,你才能享受到这样的权利。”

说罢,她转身看向缝尸匠的方向。

“缝尸匠还有个目的。”

“你既然已经当监守当了那么久,你应该能发现,十三太祖和秘密监狱之间,有某种微妙的平衡。五大太祖能成为刑考官,不是秘密监狱愿意的,而是被迫,他们得罪不起太祖。”

“太祖活着,对秘密监狱是种威胁。基于这点,他们其实比谁都希望太祖能死。而你作为监守,理论上已经是秘密监狱的人,你杀了作为首席刑考官的缝尸匠,你会代替他成为新的刑考官,秘密监狱也会优待你。”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旗袍姑娘如遭雷劈,难以置信的摇头:“怎么会……”

“但你居然不想让他死,想复活他,秘密监狱就不高兴了。”

陆容上前一步,皱眉开口:“我要是猜的不错,缝尸匠,你是不是本来打算自己寻死,亲自将首席刑考官的位置给她?”

几人立即看向缝尸匠。

一声苦笑响起。

“少司命,你真是……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吗?”缝尸匠沙哑的说。

“不能。”陆容面无表情道,“你只知道我是制符师,却不知道我也是风水师,我对于死魂的变化最为敏锐。”

“这里的法阵,我早发现被人动了手脚,是不会成功的。除了你,没别人能动手脚。而监狱室的首席刑考官要以自身意志融入整座监狱系统,魂灵没了,就算真正意义上的在监狱室里死亡。”

“什么?”

杨惊寒诧异看向陆容,又下意识的转向戌影。

戌影愣了下,摇头。

她也没发现这点。

旗袍姑娘听到这里,终于坚持不住崩溃哭出声来,一声一声,仿佛铁锤一般,锤凿在人心上。

她踉踉跄跄的扑过去倒在四散的躯体上,想伸手去碰那个娃娃,但隔着法印,她碰不到。

“你……为什么?我害了你,我害你变成如今这样!你为什么还要……”

“可我知道,那些不是你的本意。”缝尸匠沙哑的声音多了些温柔,“阿秀,那些不是你愿意做的。”

“不是的!”

被叫做阿秀的姑娘身子仿佛终于是撑到了极点,猛地瘫软了下来,只能拼命摇头,号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

缝尸匠如今被禁锢在娃娃里,也碰不到阿秀。

任阿秀如何痛断肝肠,他也不能再像过去般出现在她面前,蹲下身,对她伸出手来,努力地抹着她脸上的眼泪。

缝尸匠低低的叹了口气,喉咙好像被火烧着似的,又胀又痛,无可奈何。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遍遍的安慰:“阿秀,你别哭,我当时……不疼……”

林泊看的心头酸涩,转过身去。

陆容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怔愣。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抬手结印。

但随即,她的手被戌影按住,她看向戌影。

戌影眼皮子跳了跳,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来,你老实的别再动了。”

陆容盯着她,确定她结印没耍什么花样。

戌影结完印,反手一挥,那个法印飞向缝尸匠。

伤心过度的阿秀没有注意到,但缝尸匠注意到了。

陆容抿了抿唇,低声道:“谢了。”

戌影没好气的说道:“走吧,你该回去休息了。”

陆容平静的嗯了声,转身往外走,戌影叫上杨惊寒一起。

林泊也识趣的没有出声,拉着郑明则一起,将空间留给阿秀和缝尸匠。

离开后,林泊才好奇的问:“大佬,就这样不管了吗?您的法印消失后,他的死魂还是免不了魂飞魄散的。”

戌影正心情不好,冷冷嘲讽道:“你的玄术全学到狗肚子去了吗?!”

林泊:“啊?”

郑明则温声解释道:“最后戌影结了个法印,那是乾坤印,可以将缝尸匠的死魂送回他原本的身体。”

林泊瞪大眼睛:“他不是都死透了吗??”

郑明则眼底有些凉,道:“第一监狱室的首席刑考官,你以为是什么简单角色吗?他成为刑考官后,魂灵融入系统,其实就已经与本体分离,进入系统为他准备的躯体里。阿秀杀的不是他真正的躯体。”

林泊听的目瞪口呆,“居然是这样?!”

郑明则颔首,淡声道:“他的魂灵与系统融合太深,又被失忆的阿秀折磨,已经受损严重,无法自行回去,就打算自杀,借机让阿秀成为新的刑考官。可刚才,陆小姐帮他修复好了魂灵,又有乾坤印相助,他可以顺利回去了。”

470.十三太祖东君 经郑明则解释,林泊才明白过来。

他挠了挠头,无奈道:“大佬,我怎么感觉……五个人里,我不但是智商垫底的那个,还跟你们每个人都有那么那么大的差距呢。”

为了跟上大佬们的频率,林泊只能掬一把辛酸泪。

杨惊寒难得端详了郑明则一眼,缓缓开口:“你懂的倒是多。比陆容还多。”

郑明则眼皮子跳了跳,看向陆容,果然见陆容神色意味不明,难以琢磨。

他沉默了三秒:“可能……我比较聪明?那些事,不算多难,稍加猜测,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陆容突然想起在外监里,将她要进内监消息散布出去的人。

她看郑明则的眼神里多了些审视。

不过片刻,她收回目光,往前走。

“走吧。”

戌影也没理郑明则,快步跟上陆容,不悦道:“那个缝尸匠对你就那么重要?值得你那么冒险?”

陆容其实走的很慢,但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什么。

她淡淡道:“想你这种孤家寡人,理解不了很正常。”

戌影脸色一沉,眼睛危险的眯起。

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讥诮一笑:“是,我理解不了。”

不知怎的,陆容从她这短短几个字里听的莫名不适。

陆容皱了皱眉,逼着自己忽略那奇怪的感觉,加快脚步。

戌影幽幽的盯着她,眼底情绪翻涌,又被她极快的压下去。

后面,林泊走着走着,突然咦了声。

“我觉得我们好像忘记了什么。”

郑明则在想别的,漫不经心的应了句:“忘了什么?”

“不知道啊……”

林泊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干脆的摆了摆手:“算了。目前来看,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就能离开了,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吧,都折腾半宿了。”

结果走回牢房时,郑明则这次走向另一间空牢房。

林泊诧异道:“你不跟我一起睡了吗?”

郑明则的反应有点冷淡,随口道:“不用了吧,现在已经安全了。”

“也是。”

林泊不疑有他,开门就进去。

郑明则回头盯了眼陆容的牢房房门,微微皱眉。

进去后,直到躺在硬板床上,郑明则还在想着在审讯室里看到的一切。

好半晌,郑明则突然坐起身,按了下手腕上的黑环。

黑环亮起,冷冰冰的机械声传出:“第一监狱室竭诚为各位重犯服务,请问有什么需要?”

郑明则嗓音毫无温度:“编号001,密码……”

……

陆容耗损过度,回到牢房后,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次日,陆容是被房间里陌生气息惊醒的。

她一睁眼,就见面前的空地上,有一男人背对着她的方向,身上穿了件能严实遮住全身,看不出身量的黑色斗篷,只能判断出挺高的。

而她的枕头边,放着一管装着红色液体的试管,以及正缓缓燃着的沉香。

沉香是天字级。

她现在的确觉得好受多了。

陆容略略瞥了眼,就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进来前,就不能先知会我一声吗?”

“见你睡得熟,便没打扰。”

男人没回过身,就那么说话,声音温润平稳。

“抱歉,还是扰醒你了。”

陆容翻了个身,屈指支着侧脸,“你现在身体就能用了?”

任谁也想不到,陆容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缝尸匠的真身。

缝尸匠叹了声,“我其实算好了一切,唯独没算到,你今年会回到秘密监狱。多谢你昨晚为我做的。你枕头边上的东西是我的谢礼。”

陆容瞥了眼,一声不吭的坐起身,直接喝下试管里的液体。没一会儿,她明显的感受到体内情况好了不少。

她微微皱眉:“你怎么能拿到核心基地的血清?这是我当年留在那儿的,秘密监狱看的很严。你想偷梁换柱,应当已经被系统察觉到了,秘密监狱不罚你,还给你这个??”

陆容虽然不是刑考官,但对系统的机制还是了解的。

“这正是我来找你,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缝尸匠说,“我昨晚其实已经收到了系统的处罚通知,但没多久,通知突然撤销。并且,还给了我这管血清,说是对我的安抚,要我别对系统产生异心。但是……”

“但它虽然珍贵,你却用不到它。反倒是我,需要它。”陆容挑了挑眉。

缝尸匠颔首道:“这血清来的蹊跷。不过好在,它是真货,秘密监狱也不会收回,对你也还算有用。”

顿了顿,缝尸匠郑重认真的说:“少司命,谢谢你。我和阿秀现在都好多了,暂时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陆容正想着秘密监狱给血清有什么目的,闻言,无所谓的道:“十三太祖同气连枝,谢就不用说了,顺手罢了。”

缝尸匠忽然笑了声。

陆容奇怪道:“你笑什么?”

“少司命,你变了很多。”

“变?”

缝尸匠嗯了声,“若放在从前,你不会帮我救阿秀。”

陆容微怔。

好半晌,陆容微微坐直了身子,道:“今时不同往日。喜欢的人忘记自己,仇视自己,的确是件很难释怀的事。”

这话令缝尸匠非常惊讶,甚至微微侧过身子来,似乎是想看陆容面上的神情。

他失笑道:“这可真不像能从你嘴里说出的话。”

他记得,一年前陆容觉得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东西,不曾想一年后,陆容会改变想法。

陆容愣了下,难得笑了声,“是,我也没想到,现在我会这样觉得。”

陆容救阿秀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在那一瞬间突然想起了连神机。

大抵是自己也经历过了,陆容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之前缝尸匠的感受。

嗯,她有点想连神机了。

她想见她。

可能是陆容罕见的愣神,令缝尸匠感觉非常新奇,突然开口问道:“少司命,你现在变得这样有人情味,是东君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你接受他了吗?”

“什么?”

陆容眉心一突,眼皮微掀看向他。

“东君?我和他都没有和你熟,接受他什么?”

缝尸匠口中的东君,也是十三太祖之一。

一年前,十三太祖里有两位销声匿迹,其中一位是少司命,另一位就是缝尸匠口中的东君。

缝尸匠被问的怔了下,诧异道:“不熟?你开什么玩笑呢?当初你进秘密监狱,不就是为了东君吗?”

471.你记得昆仑苗寨吗 这话令陆容心头一跳。

她面色渐敛,一字一顿的重复了遍缝尸匠的话:“一年前,我、是、为、了、东、君……才来秘密监狱的?”

缝尸匠彻底回过神来面对着陆容。

只不过,他带着面具,连脖颈都被斗篷遮的严严实实,陆容实在看不到他是什么神情,只能从他的声音语气里听出,他对她这个反应一头雾水。

“这不是你告诉我们的吗?”

陆容缓缓收紧手。

一年前她被她师父连正坤救出秘密监狱,重伤昏迷了好些时间才醒,之后她就发现,她忘记了许多事情,就比如——她为什么会去秘密监狱,以及当初进入核心基地,发生那些事情后,她在核心基地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

但不久前,在她得知自己身世,以及戌影和连正坤都想引她来金三角后,陆容曾想过,或许一年前她来秘密监狱,也是同样的原因呢?

不然,她想不到任何原因解释为什么她在G洲待的好好的,突然间就要去秘密监狱;也想不通一年前为什么连正坤会突然离开,就此销声匿迹。

最可能的解释,就是一年前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才会一路查到秘密监狱。

可现在,缝尸匠却告诉她,她当初来秘密监狱,是为了东君??

陆容先前的猜测都被推翻,这使得陆容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隔着面具,缝尸匠也察觉到陆容的不对劲。

他福至心灵的问:“你不记得了?”

陆容抿唇,微微皱眉,几不可闻的嗯了声。

“这……”

缝尸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半晌才震惊的说道:“十三太祖里,只有你和东君是进秘密监狱前就认识的。”

陆容抬头看他,神色更加凝固。

这她也不记得。

缝尸匠深吸一口气,左右徘徊了几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难以置信的情绪。

片刻,他停下来,看向陆容的方向,试探的问:“是在核心基地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吗?”

陆容摩挲着指腹,沉沉的应了声。

“你……”缝尸匠失声,又没头没尾的问:“那你出去后,就没再和东君联系过?”

陆容摇头:“我当时受伤严重,被我师父救回去后养了许久,后来又忙于……”

“等等!”缝尸匠突然打断陆容的话,震惊的问:“你师父救你?你哪儿来的师父?不对,不是东君去救的你吗?”

“什么?!”

如果先前的话只是令陆容猝不及防,那此刻缝尸匠说的,就是令陆容极度错愕。

她嚯地起身,不可思议的问:“你说谁救的我??”

“东君啊!”

缝尸匠语气里满是茫然,懵极了:“那时候你瞒着我们孤身一人闯核心基地,东君知道后,死活都要去找你,你让我们拦他,但拦不住啊。还是我们五个瞒着系统给他弄的权限。谁知道没过多久,核心基地突然爆炸。我们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赶去帮你们时,就见东君抱着你从火海里出来。”

当时事态紧急,他们甚至都来不及问东君怎么回事。

核心基地是秘密监狱最重要的地方,甚至比内监五大监狱室还要重要,凭空被毁,定然会惹怒暗盟,他们只能先抓紧时间想办法让东君带着少司命离开。

陆容如遭当头一棒,脑子里全是空白一片,耳边回响着缝尸匠的话。

当初把她带出核心基地的,不是她师父连正坤,是东君……

可这怎么可能呢?!

见陆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缝尸匠犹豫了下,又试探的问:“你后来没再见到东君吗?”

陆容茫然张口:“我……没有……”

她甚至都不记得。

缝尸匠眼皮子跳了跳,语气凝重了些:“那糟了。东君应该是生闯核心基地的,我们五个见到你们时,他的伤势不比你轻。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在一起的,见到你安然无恙,便以为他应该也没事。”

顿了下,他才继续道:“可你却说你是被你师父救回去。我怀疑他是带你离开的过程里撑不住了。好在你运气不错遇到你师父,可他……你师父就没有提起过他吗?”

“没有……”

陆容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哑,喉咙有点滞涩。

缝尸匠沉沉道:“不知他现在如何。你别担心,我先去联系在外的十三太祖找他。万一他真的……起码要知道他最后在哪儿。”

说完,他就要走,临走前突然想到什么,道:“我换了别的监守过来接手这个空间。你们和他交接完后就可以离开了。”

“等等!”

陆容突然叫住他。

缝尸匠身形顿住,回头面向她的方向。

陆容的话在嘴里转了又转,才问出口:“我和他……真的在进秘密监狱前就认识了?”

“当然。”缝尸匠似乎是有些无奈,“一年前,你可是我们当中最冷淡的那个。即便如此,我们也都能看出,东君在你这里真的是不一样。”

“你可能也不记得……昆仑那个副本空间。”

他回忆了下说:“那里面有个苗寨,寨主有个女儿看上东君,想与他成婚。东君虽然直接一直拒绝,但当时东君的队友为了出空间,去讨好那个寨主女儿,甚至联合起来给东君下药。东君防不胜防,着了道。”

缝尸匠语气多了些戏谑:“那空间是双盗管理的。他告诉你后,你气的直接拿刀逼着他把你送进那个空间。啧,你去时,正值成婚当日,寨子的人不肯让你带东君走,你直接屠了整个寨子。”

陆容:“……??”

“后来呢。”缝尸匠似笑非笑说:“伤害监守,无视系统规则,逼迫首席刑考官等等加在一起,你在禁闭室待了整整一周。”

“那是你第一次受罚。也是第一次,有人能在五大监狱室的禁闭室里撑那么久。”

缝尸匠双手环抱于身前,感慨道:“不过也正常。东君为你付出良多,你就算是个不开窍的,也该对他好点了。”

“别说了……”

陆容表情空白了一瞬。

她无法相信,缝尸匠口中说的人,会是她。

472.你队友不好了 缝尸匠似乎是觉得陆容那个表情挺有意思,低笑两声。

但转念想到现在的情况,他又笑不出来了:“老实讲,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忘了他。”

陆容:“……”

他妈的她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往事。

缝尸匠问:“你还忘了什么?”

陆容:“……”

缝尸匠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你难不成……只忘了和东君有关的事?”

陆容不作声了,一把捂住脸。

缝尸匠哑然。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你这次进秘密监狱是不是又要去核心基地?说不定你到时候会想起他来呢?”

“我不是要去核心基地。”

“什么?”

陆容烦躁的往后一靠,手撑在床褥上,“我还不知道要做什么。我还在找。”

缝尸匠默然几秒,道:“那便不说了。我先去寻人找找东君。”

陆容嗯了声,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缝尸匠迟疑了下,没忍住问:“既然不是因为东君,那是因为谁?”

“嗯?”陆容疑惑看他。

缝尸匠琢磨了下用词,委婉的问:“是谁……改变了你?”

陆容收紧手,没回答。

“如果……东君现在还在,你要怎么……”

缝尸匠本来想问陆容要怎么对待东君,可又觉得这话委实没意思了些。

他叹道:“罢了,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话落,缝尸匠转过身去,身形凭空消散。

陆容盯着他还站着的地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倒在床上。

她想着缝尸匠说的话,实在很难接受,她居然做过缝尸匠口中的事……

怎么可能呢?

如果她和东君在进秘密监狱前就认识,那她怎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为什么后来他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过?难道真的是他已经遭遇了不测?

陆容手摸上自己的心口处,那里越发憋闷,尤其在连神机的面容于脑海里闪现时,她更觉无所适从。

她是不是……对不起连神机了?

陆容翻了个身,拿枕头严严实实的捂住自己的脸。

……

林泊醒来时,才想起来被忘记的是什么。

——他们把和他们一起被抓进审讯室的孙呈忘了!

林泊就赶紧起床出门。

他本来是想去敲陆容的房门,想问问她孙呈该怎么办,可想到陆容昨日损耗过度,他就歇了打扰陆容的心思,转而去看看别的牢房,看孙呈有没有出来。

这一看不得了,林泊发现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啊啊啊!!!”

尖锐的叫声瞬间打破整座监狱的宁静。

“吵什么!”

戌影一把甩开门,不耐的吼了声。

杨惊寒随后出来,皱眉看向声源处。

郑明则也开门出现在房门,平静的看向尖叫的林泊。

林泊正站在程丽几人的牢房前,指着牢房里,手哆哆嗦嗦的,看向戌影他们时,差点哭出来。

“他他他……他们!全死了!”

戌影三人微怔,朝林泊走过去。

两个牢房的门都是开的,其中一间牢房里是程丽,剩下的人在另一间。

如林泊所说,他们都死了,且死状非常凄惨。

戌影只看了一眼,就不适的收回目光,皱眉问:“他们怎么死了?”

“不知道啊!”

林泊哭丧着脸说。

这时,旁边的牢房门也打开,刚睡醒的孙呈揉着眼睛走出来,茫然的问:“你们吵什么啊?这才几点?还让不让睡了?”

林泊睁大眼睛:“你还睡的着?”

孙呈莫名其妙:“我为什么睡不着?”

话落,他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我昨天不是和你们被那个老婆婆抓起……”孙呈瞪大眼睛,“我逃过一劫了?!”

戌影嗤道:“是,恭喜你逃过一劫了。”

孙呈眼睛顿时就亮了:“太好了!”

杨惊寒和郑明则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林泊咽了咽口水,好心的说道:“但你队友不好了。”

“为什么?”

“他们走了。”

“走了?!”孙呈震惊的说,“他们已经通关了吗?他们不带我??操!!”

四人:“……”

杨惊寒转身就往回走,不想再看这个傻子。

戌影翻了个白眼,也回去。

郑明则嘴角微抽。

林泊敬畏的同孙呈说:“你可能不会太愿意被他们带走。”

“你才不愿意呢!”孙呈怒道:“这破地方老子待够了,他们居然不带我一起,也太没……”

林泊听不下去了,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孙呈拽到程丽几人的牢房前,让他看。

孙呈愤愤的瞥了眼,然后就突然被定住一般,逐渐露出惊恐的表情。

“——啊!!”

“吵什么。”

另一道毫无波澜的声音打断孙呈的尖叫。

刚走出去几步的杨惊寒和戌影倏地停下,看向前方。

一名身穿警服,面相普通的陌生男人从楼梯上下来,朝他们走过去。

与此同时,陆容打开牢房门走出来。

“大佬!有人死了!”

林泊赶紧跟陆容说,又在看见那陌生男人时降低了声音,警惕的看着他。

不料,那个陌生男人却停在了陆容面前,朝她行了一礼。

“见过少司命大人,我是新接手这个空间的监守,接下来,由我为您几位核算结果,送几位离开。”

闻言,林泊几人面露诧异。

陆容嗯了声,皱眉看向孙呈他们,问:“那边的死人怎么回事?”

监守机械的回答:“他们违反了上位监守定下的规则,照例,当抹杀。”

林泊听的同情的看着孙呈。

孙呈身子一僵。

监守礼貌的问;“少司命大人,请问现在是否进行最终结果核算?”

“嗯。”

监守便抬起手,他手腕上带着个和他们挺相似的黑环,又有些不一样。

因为他按了下中央的按键后,黑环里突然投影出一个半透明的页面在空中,他用手在上面操作了几下,页面上弹出来一行行字。

同时,陆容五人的黑环亮了起来。

不过片刻,他们的黑环上显示出每个人的积分。

陆容:10。

戌影:9。

杨惊寒:9。

郑明则:7。

林泊:6。

满分10分。

监守公事化的向几人解释了遍积分所得情况。

473.全员满分 在一旁听着的孙呈表情都麻了。

短短几分钟内,他不禁经历了队友全灭的惨境,又突然听到了陆容五人的得分,而且……怎么那么高??

不是说五大监狱室,不管哪个,得分率基本上都在5分以下连及格分6分都很少吗!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真是见鬼了!

听着听着,孙呈又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某种程度上,他现在也算通关,但是……他什么都没做,能有几分啊?!

这念头甫一从脑海里闪过,孙呈紧接着就听见了监守催命般的机械声音。

“犯人孙呈,现在核算你的成绩。”

孙呈:“!!”

林泊同情的看他一眼,默默往旁边挪,离他远了些。

监守冷冰冰的道:“鉴于犯人孙呈在服刑期间并无良好行为,也无进步,同样违反规定,误入上任监守的审讯室,好在劳作态度积极,功过相抵。核算积分为:1分。判决结果如下:遣送至别的空间继续服刑。”

孙呈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监守的意思,瞳孔骤缩,急忙出声:“等等!我就自己了,单独一人去……”

“处决即时生效!”

监守并不听孙呈说完,直接按下手腕上的黑环。

下一刻,孙呈的黑环发出滴的一声,冲出刺眼光芒,瞬间将他包围。

孙呈陡然拔高的声音逸散于空中,光芒散去,他的人已经彻底消失。

林泊看的目瞪口呆:“这么快?”

杨惊寒皱了皱眉,意味不明的看了监守一眼。

郑明则的目光却是一直在陆容身上。

照以往陆容的敏锐程度,陆容本该早就发现,可现在,陆容却对郑明则探究的不明目光毫无察觉般,人有些出神,眉头紧锁,不知想些什么。

戌影不悦的上前一步,挡在陆容和郑明则之间,凉飕飕的说道:“宝贝儿,你是想谁那么认真,别人看你那么久,你都没发现?”

陆容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面无表情开口:“滚。别烦我。”

郑明则眸光一闪,乖巧的站在那儿,没说话。

戌影被气笑了,小拇指勾了缕陆容的发丝,幽幽说道:“你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陆容毫不留情的挥开她的手,压了压心底杂乱的思绪,看向监守,“现在,送我们去第二监狱室。”

监守礼貌颔首:“是。”

他应后,就低头操作手上的黑环。

林泊吃惊道:“大佬,这么快就去下个监狱室啊?”

陆容闭了闭眼,没说话。

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尽快见到连神机。

因为知道东君的事后,她心底总有点不安。

她担心连神机如果在她告诉他之前从别人那儿知道,他会误会多想……

戌影幽幽的看着陆容,心底气性大,只好移开目光,怕自己会忍不住说什么重话刺陆容。

“监守好了。”杨惊寒淡淡提醒道。

就在他话落的一瞬间,叮的一声,五人手腕上的黑环发出柔和的光芒,瞬息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在内。

光芒散去,五人消失在原地。

监守便抬脚往前走。

他得去迎接新的犯人了。

但没走几步,监守突然停下,咦了声。

他感受到空气里残留的光波有些特殊。

监守不假思索,立刻开了黑环监测系统。

短短几秒过后,黑环毫无波澜的机械声响起:“监测到犯人中有人等级过高,已越级送往更合适的监狱室……”

还没说完,机械声呲拉了一下,就此中断。

如同监测到什么以它的等级权限不能说的存在似的。

监守露出疑惑的表情。

……

另一边。

缝尸匠联系完在外的太祖时,已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他不放心被安置在第一监狱室刑考官基地的阿秀,便匆匆赶了回去。

方到入口,缝尸匠还没进去,迎面先碰见一名步履匆匆,面色凝重焦急的监守。

见着他,那名监守眼前一亮,立马停下来:“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缝尸匠不得不停下,冷冰冰的问:“什么事?”

监守连忙道:“我们遇到了一队全员满分的犯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

缝尸匠一听,有些诧异。

全员满分?

这种情况在监狱室极其罕见,罕见到也就只有一年前,少司命和东君组队那次是全员满分。

他眉头皱了一瞬便舒展,边往里走边道:“问他们是否愿意越级进入第三监狱室。愿意就送,不愿意顺阶升入第二监狱室。”

监守头冒冷汗,硬着头皮拦住他:“可可可……里面有名犯人说是同您是旧识,指名要见您。”

缝尸匠停下了。

能和他是旧识的……只有十三太祖的人。

那六人其中一个回来了?

缝尸匠微微皱眉,在心里衡量了下,到底点了头:“带路。”

监守松了口气,应了句是,连忙启动黑环。

光芒笼罩他们,约莫几秒过后,光芒散去,眼前情况骤变,已是一片原始丛林。

而就在前方的空地,一行人站在那儿,守着他们的监守等的都有些急了。

终于见到缝尸匠,他激动的赶紧行礼。

缝尸匠一袭黑袍走过去,挥了挥手,而后面向那五名犯人:“谁要见我?”

里面几名犯人目瞪口呆,同脸呆滞。

这就是第一监狱室的熟悉刑考官??还真来了啊!!

几人齐刷刷扭头看向中间的男人,那人背对着缝尸匠,身形颀长挺拔,戴着帽子和口罩,穿的也很严实。

旁边的人扯了下他的衣袖,小声激动的道:“你怎么那么神!他真来了!”

男人没理他,微微侧头,声音低沉寡淡:“借一步说话。”

这声音……

缝尸匠猛然抬头看去,那男人已经往前走。

两名监守懵逼的看向缝尸匠。

缝尸匠心头直跳,示意他们在此等候,抬脚快步跟上。

直到走深了,男人才停下来。

缝尸匠看着他,试探的叫道:“你是……东君?”

对方的声音很像东君的。

男人回过身来,周身气场压的很低,挺低调,却莫名令人头皮发麻。

他直言道:“帮个忙。问另外四个,少司命现在在哪。”

顿了下,他声音低下去,有些哑,仿佛压抑着某种叫人心颤的情绪。

“我要见到她。”

缝尸匠目光复杂的看他,似乎是在消化自己不到半天就接连收到的巨大信息量,也明白了什么。

他无奈道:“这就是你弄出全员满分的理由?你怕万一来晚了,需要越级寻她?”

“嗯。”

缝尸匠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全员满分,达到这个的条件非常严苛。

片刻,他服气的点头:“行。”

又犹豫了下,缝尸匠看对面男人的目光,多出些同情和怜悯:“但我要提醒你做好心理准备,少司命她……不记得你了。”

474.洋场旧事 另一边。

陆容五人如才进第一监狱室时般,感觉穿过了一道薄薄的屏障。

下一刻,他们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汽车蒸汽鸣笛声,黄包车夫叫喊拉客声,小孩叫喊卖报声,街边小贩叫卖声等等,不绝于耳。

陆容睁开眼,眼底就映入一副上个世纪民国时的情景。

他们五人此刻正站在充满老旧气息的街头,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不已。

一眼望去,十里洋场,灯红酒绿。

“哎,让让啊!”

自行车定哩当啷的穿梭在街头,戌影顺手拉着陆容退后一步,避开差点撞上他们的人。

林泊新奇的叫出声,“大佬,我们怎么来到这儿了?这里就是第二监狱室吗?怎么跟第一监狱室截然不同啊?”

路边就有不少摊子,卖什么的都有,街对面还有时兴的咖啡厅、舞厅和照相馆。

时代气息非常浓郁。

林泊兴奋的看着来往的车辆,看什么都稀罕,还跑到马路边挎着篮子卖花的小女孩前蹲下,看篮子里那些他没见过的漂亮花蕊。

小姑娘赶忙扬起一个笑容:“先生,买花吗?”

林泊蠢蠢欲动的掏了掏口袋,但他没有这里通用的现大洋,就回绝了小姑娘,在小姑娘失落的目光里走向旁边卖香烟的人前面。

杨惊寒和郑明则都看向了陆容。

在他们当中,陆容应该是最了解的那个。

陆容看着眼前这一切,微微蹙眉,心底闪过某个念头,但不太确定。

她道:“五大监狱室,都由其首席刑考官决定空间形态。刑考官风格特点不同,呈现出的样态也不同。”

林泊听话,走回来问:“大佬,那第二监狱室的刑考官是哪位呀?”

陆容顿了下。

郑明则温声代陆容答道:“第二监狱室的首席刑考官是阴阳人。”

“阴阳人?怎么是这么个称呼?”林泊纳闷的问。

他话音才落,从身边飞快跑过去的小孩的叫声随即盖住了他的声音。

“号外!号外!”

“顾二少爷包下整座七号公馆,扬言要在法租界各有头有脸人物面前,向七号公馆头牌殷红颜求婚!”

“号外号外!”

小孩一喊出口,周围的群众顿时围上去,七嘴八舌的说要买报纸。

几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孩眨眼之间就将所有报纸卖出去,林泊惊叹道:“这时候钱那么好赚的吗?”

其他人:“……”

林泊见他们不说话,挠了挠头:“我说的不对吗?”

“你他妈关注的就不对。”

戌影嗤了声,冷冷嘲讽道。

林泊:“啊?”

杨惊寒双手环抱于身前,面无表情道:“这个空间结合的应该是回溯类玄术,进来的人会看到结阵主人一生中最深刻的记忆。”

郑明则接着杨惊寒的话说道:“这次我们要做的,首先是得看完阵主的记忆,然后完成阵主提出的要求。”

“那还等什么,赶紧吧!”

林泊兴冲冲的说。

郑明则温声问:“那你知道阵主是谁吗?”

林泊:“……不知道。”

林泊巴巴的转向陆容。

陆容扶额,淡淡道:“一般而言,进入后听到的,看到的所有信息,都挺关键。方才那顾二少爷的消息引得那么大关注,应该和他有关。”

林泊一拍手道:“懂了!我们要先去那什么七号公馆,看顾二少爷求婚!”

戌影问:“你知道怎么走吗?”

林泊老实摇头:“不知道。”

戌影语气一变,“那还不去问??”

林泊目光从陆容、戌影和杨惊寒身上扫过,确实想象不出他们去问话的样子,自觉点头,并且拉上好脾气的郑明则。

“走走走,咱俩一起!”

郑明则无奈的看眼陆容,被拉着走了。

陆容再次扫了眼周围的景致,微微皱眉。

这不像是阴阳人的作风。

没多久,林泊和郑明则就回来了。

林泊居然还是个套近乎问话的好手,将他们可能用的到的信息都给打听清楚了,边带他们去七号公馆,边给他们介绍。

原来,他们从周围百姓口中听到的顾二少爷,名叫顾钧,是租界两边都有名的纨绔,而顾家则是开银行的,背景深厚,和外国人都有关系,在黑白两道相当吃得开。

此次顾钧求婚事件,就是他看上了洋场风情万种的女歌星,七号公馆的头牌殷红颜。

要说殷红颜这人,那可真是一个传奇,本是穷苦人家出身,家里过不下去了,便把她卖到七号公馆做苦工,但殷红颜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又攀上七号公馆的经理,成功变成唱歌的女星。

后来,殷红颜因生的美艳漂亮,深的各路大佬军阀青睐,常年游走其间,她都将其变成自己的人脉资源,生生将自己捧成头牌,别人千金难求一面的那种。

而顾钧这个纨绔少爷,平时很是喜欢去各种舞厅、百乐门。

有一次,他被狐朋狗友请去七号公馆,无意间瞥见殷红颜,一眼沦陷,当即就对殷红颜展开热烈追求,各种手段都用了,偏殷红颜都不动心,硬是没一次点头。

时间久了,顾钧就急了。

这不,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掷千金包下七号公馆,想给殷红颜来场轰轰烈烈,万众瞩目的浪漫求婚,看她会不会感动到答应。

林泊洋洋洒洒的将自己打听到的说完时,他们正好到了目的地七号公馆。

然而,七号公馆外简直是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

他们几个站在数十来米外,一度挤不进去。

前面的人群里还有几个一直试图往里冲的人,但被其他人发现后,遭到武力镇压,被他们携手扔了出去。

五人还听见扔人的那位啐道:“我们都进不去,你还想进去?呸,做你丫的白日梦吧!!!”

五人:“……”

他们面面相觑,打消了试图找机会进去的想法。

陆容干脆到路对面的茶摊那儿坐下,要了一壶茶水和点心,戌影和杨惊寒坐在她两边。

林泊奇道:“大佬,您刚才拿出来付钱的是现大洋吧?哪儿来的啊?”

“捡的。”

“啊?”

陆容下巴微抬,点向那边汹涌的人潮,“他们挤的时候掉的呗。我看没人要,就顺手拿了。”

杨惊寒眼皮子跳了跳:“你确定他们不是没顾上捡?”

陆容哦了声:“那你要吃喝吗?”

杨惊寒肚子诚实的叫了声:“……”

郑明则笑了声,关心的问:“陆小姐,你现在身体应该好些了吧?”

陆容淡淡道:“还行吧。”

戌影哼了声,阴阳怪气的说:“宝贝儿,在你眼里,没死都算不错吧?”

475.红莲 陆容懒得理戌影,倒了杯茶慢腾腾的喝,喝一口吃一口点心,看的戌影脸色都开始阴沉,抽了三根筷子用力插在块点心上,像是在给陆容上香。

陆容看的眼皮子直跳,又白了眼戌影,嗤了声幼稚。

他们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中午,吃饱喝足,一直在观察七号公馆外面的动静。

直至下午五点半,才终于有了点变化。

不远处的街头石十字路口那儿来了几辆敞篷车,为首的车相当嚣张,只见车头用数百朵玫瑰花拼了个大大的心形,还有热烈殷红的薄纱缠绕包装,叫人一眼就能看到,实在很难忽略。

后面的车则每一辆车头前都贴着张大海报,近了才看清楚海报上是个女人。

妆很艳,红唇更惹人瞩目,站着灯红酒绿里,身上气质却不低俗,还生了双一双天生妩媚的狐狸眼,笑时娇甜,不笑时眼尾上挑,锐利而笔直,那么瞧着人竟透出几分很有故事感的冷艳,格外诱人沉沦。

他们一出现,周围的百姓就沸腾了。

那些抱着身前挂着照相机的报社记者,举着闪光灯就想往前挤,力图在顾二少下车时,能有机会采访到一线消息。

这边看着的陆容五人,脸色却有些一言难尽。

林泊砸吧砸吧嘴,感叹道:“这顾二少的眼光审美……啧,我要是女的,指定不能答应。”

车开过来时,他们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保镖。

一停下,那些保镖立即过去,阻挡着要上前的记者们。

为首的车车门被推开,驾驶位上的男人动作潇洒利落的下来,长臂一伸捞过车内座位还还放着的玫瑰,然后一把甩上车门。

转过身去,彻底现于人前。

男人身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脸庞素白,眉眼深邃,一头浓密的发在风中微微掠动,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

林泊讶了声:“这顾二少爷,长的还挺好看的。单看脸……嗯,和殷红颜倒是挺般配的。”

陆容面上却现出一丝古怪。

郑明则一直望着陆容,见此,好奇的问了句:“陆小姐,你是认识他吗?”

其他三人唰地扭头看向陆容。

陆容不确定的顿了下,就冷静说道:“没见过。”

这么一会儿功夫,那顾钧已经绕过蜂拥而至的记者们,在狐朋狗友的簇拥下,进了七号公馆。

没多久,又有不少车辆过来,一看就知道里面肯定坐着大人物,而且下车进入七号公馆时,也是拿出有点特别的邀请函给门童,才得以进去的。

陆容略略思忖了几秒,就道:“我们直接进是进不去了,这样,分开行动,人少会方便的多。进去后,在七号公馆求婚的前厅会面。最晚到七点半,如果还没进去,就回到这里老实等着其他人。”

林泊想也不想就点头:“我听大佬的。”

杨惊寒颔首:“可以。”

郑明则腼腆的笑了下,不好意思的说:“陆小姐,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你在做梦?”戌影冷冷瞥眼他,“我和陆容一起,你们自己想办法。”

郑明则看向陆容,巴巴的道:“那好吧。”

林泊拿手肘碰了碰他胳膊:“没事儿,我带你。”

陆容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淡淡道:“我自己。”

戌影立即看向她。

陆容皮笑肉不笑道:“你想和我一起?行,我们打一架,你赢了我听你的。”

戌影:“……”

那估计到半夜她们都不一定能进去。

戌影服气的妥协了。

定好了,五人起身朝不同方向散去。

陆容则是直接绕去了七号公馆的后门。

可谁能想道,陆容围着偌大的七号公馆走了一圈,居然一扇后门都没发现。

最后陆容无语的找了面相对较低,又没多少人的墙,三下五除二的翻了上去。

墙足有两米半,陆容上去后,方要转过身子往里跳下去,里面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是谁呀?”

陆容动作一顿。

几秒后,陆容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看到墙里面是处庭院,而她下方站着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白生生的,梳着两条麻花辫,上身是蓝色短衫,下身是黑色棉裙,有点像民国女校的学生,正睁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她。

对上一眼,陆容镇定的反问:“那你是谁。”

小姑娘愣了下,疑惑的说:“我先问你的呀。”

陆容义正言辞道:“难道你家里人没教过你不能和陌生人说话吗?”

“教过。”

“那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怎么能和你说我是谁?”

小姑娘听的有点晕,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一时又想不出来,就只好脆生生的说:“我叫红莲。”

“那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姐姐让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了呀。”

“你姐姐?”

红莲乖巧点头,道:“我姐姐说,今天前面会发生一件很大的事情,我不合适在那里。”

陆容福至心灵的问:“你姐姐是不是叫殷红颜?”

红莲一下子睁大眼睛,惊奇的说道:“你好聪明呀。”

陆容:“……”

红莲又歪着头看陆容,疑惑的问:“你坐在上面,不会觉得头顶凉飕飕的吗?姐姐说爬墙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摔死了。”

陆容:“……那你还不让开?”

“啊?”

陆容面无表情的说:“你不让开地,我往哪儿跳?”

红莲讶了声,连忙退后。

陆容叹口气,手撑着墙面往下一翻,翩然落地。

“哇!姐姐你好厉害啊!”

红莲震惊的说。

陆容拍了拍身上的灰,红莲这时突然反应过来了,警惕的说:“姐姐,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翻墙进来?”

陆容抬头看她,嘴巴微动:“你可以叫我……father。”

“法……热……”红莲跟着念了遍,更加疑惑了:“姐姐,你的名字好奇怪。”

“是吗?我还挺喜欢的。”陆容拍拍她的肩膀,“你就当没看见过我。”

“为什么呀?”

陆容面不改色的说:“因为我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凡人是看不到我的,不然我会受罚。”

“啊?”红莲小脸震惊,“那我为什么会看见你呀?”

“因为你聪明。”

红莲眼睛一亮,甜甜的笑了起来:“我也觉得我好聪明的,可姐姐却总说我笨。”

476.你真是个好人 陆容听的嘴角微抽,一本正经的忽悠完红莲开心答应她,就和红莲挥手告别。

但走出去一半,陆容突然想起来什么,只得返回去。

红莲刚要走,又见陆容,疑惑的问:“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呀?”

陆容哦了声,“前厅怎么走?”

红莲不假思索,立马往前指,善解人意的说道:“就从那里进去,左拐三次,就到了我姐姐的后台化妆间,然后绕过去,就能看到前厅啦。”

陆容点点头,道:“你真是个好人。”

好到她的良心都有点不安了。

红莲嘿嘿笑了两声:“我也觉得我超好的!”

陆容干咳两声,和红莲友好的道了别,就转身离开。

她顺着红莲说的往前走,穿过庭院尽头,就到了入口,刚推门进去,就听到了有一些人的说话声。

陆容立马躲进一旁的阴影里。

走过来的是两个打杂役的佣人,过来取东西,嘴里说的还是殷红颜的事。

“哎,要我说,殷红颜可真是好命,居然能被顾家的二少爷看上。”

“你说她拒绝什么呢?要是嫁进顾家,再生个儿子,那日后肯定衣食无忧,说不定还能继承顾家偌大家业啊!”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不过顾二少可是出了名儿的纨绔,殷红颜心高气傲,不愿意也是正常。”

“得了吧!要我说,她就是假清高!作出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内里指不定跟哪个军阀老爷滚一起了呢……”

两人说着说着,多了些不怀好意。

声音渐渐远去,陆容走出来,微微蹙眉。

随后,陆容往前走,没费多少心思,轻而易举的就摸到后台的化妆间那里。

可能是今日七号公馆的重头戏都在殷红颜身上,别的女歌星没几个需要上台演出,此刻后台就显得挺悠闲,没几个紧张的化妆练习准备出场。

陆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走几步,前面突然有人拦路。

“哎,说你呢,你怎么看着那么眼生?什么人?”

陆容抬头看了眼,拦住她的人应当是这里管事的。

“客人。这里太大,迷路了。”

“是吗?”

对方见陆容不像普通人,身上的衣服也不像寻常人能穿的,有些迟疑陆容是不是今日被青睐请来的哪位大人物。

犹豫了下,他就说道:“闲杂人等不得进后台,你还是快些回前厅吧。”

陆容嗯了声,面不改色的绕过他往前走。

管事狐疑的又看了眼,心道除了正门,没别的门能进,那人既然已经在七号公馆里了,想必是已经过了正门那儿的检查。

这样想着,管事才放心些走开。

陆容第一次见民国的歌舞厅,不免新奇。

前厅相比后面热闹的很,已经来了不少客人,零零散散坐了大半,一眼望去都是租界两道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以台上也有几名婀娜多姿的歌女在演唱跳舞,旁边乐队奏出的经典曲子,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里显得热烈又暧昧,能轻易勾惹的人蠢蠢欲动。

陆容看了几眼,觉得吵闹,就站在最边上珠帘后的小廊里,双手环保于身前,目光在大厅里一一扫过。

没一会儿,陆容便看到了主角顾钧。

他正坐在二楼正对着舞台的阳台上,身边都是他的狐朋狗友。

陆容依稀能听见,他们在吹捧他一定能马到功成,吹嘘的话听得顾钧十分舒适,眯着黑眸随意的搭话,那束显眼的玫瑰就在他手边的桌子上。

“这位小姐,请问喝些什么吗?”

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陆容面无表情的说:“不喝……”

话音未落,陆容转头看过去。

戌影穿着女服务生的衣服,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几个高脚杯里盛着的都是醇香四溢的红酒,皮笑肉不笑的看她。

陆容盯着她,表情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虽然戌影的脸上淤青还没消失,但与她极像的相貌已经遮不住了。

看到“自己”穿那么一身……这感觉挺奇怪。

戌影走近陆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问:“你怎么进来的?”

还能在这儿大摇大摆的观赏。

陆容:“七号公馆的人请我进来的。”

戌影:“???”

陆容挑了挑眉,“爱信不信。”

这时,管事的人突然走向她们,皱眉叫戌影:“干什么呢?不许偷懒,快去干活。”

戌影:“……”

管事的人目光移到陆容身上,又愣了一下。

陆容往旁边走了一步,将自己与戌影划开界限,淡淡道:“退下吧,有需要我会叫你。”

戌影:“……”

管事的人迟疑了下,转身离开。

戌影一言难尽的看了眼陆容,端着托盘走了。

陆容又看了眼舞池,没过多久,可能是人来的差不多了,舞池里的灯突然熄灭,舞台上的歌女悄悄退下,由七号公馆的经理上场,用麦克风说了些场面话。

然后就眉飞色舞的说道:“今天七号公馆何其有幸,居然被顾二少看上包夜!相信到场的都是顾二少请来的客人,诸位的花费,都由顾二少买单!”

下面的人象征性的鼓掌捧场。

聚光灯一转,直接落在二楼阳台上,珠帘后的顾钧身上。

顾钧抬手往下压了压,唇角微勾,嚣张又漫不经心的说:“今天,你们只要不花死,就往死里花钱,全记在本少爷的账上。”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起哄道:“顾二少,咱们可都是听说今儿个您是要求爱殷红颜的。怎么着,该不会胆儿小不做了吧?”

“就是啊!人都到齐了,赶紧开始重头戏吧!”

“今儿个要是能看成您顾二少的美事,也不枉特地来一趟啊!”

周围的人闻言,顿时哄笑起来,一个劲儿的鼓动,催着经理赶紧将头牌殷红颜给请出来。

“这……”

经理踌躇为难的看向二楼居高临下的顾钧。

年轻气盛的顾二少略略挑眉,手撑着沙发扶手起身,身形落拓不羁,往前走了两步,虚倚着栏杆往下看。

“成啊。”顾钧散漫的笑,“我顾钧特地搞了这么大阵仗,殷红颜再不出来,确实有些说不过去。那就赶紧开始呗。”

一楼角落里的陆容敏锐注意到,顾钧说话时,眼神却是有意无意的瞥向门口,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477.顾深 陆容也若有所思的看向门口,仿佛明白了什么。

舞台上的经理为难的看了眼底下起哄的人,在场的全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还有警督局的人。

经理叹口气,脸上扬起一个公事化的笑容,应道:“得,您稍等。”

他说罢,就给旁边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后台请出殷红颜来。

底下的人见此,更加激动。

结果服务员去了有十多分钟吧,都没回来,更别提将殷红颜请过来了。

有人觉得不太对劲,开玩意似的说道:“殷红颜今儿个该不会不在七号公馆吧?”

“经理,你这就做的不地道了,我们顾二少可是特意着人叮嘱过你的,你没把殷红颜请来?”

“呦,总不可能……今儿个大家伙儿是要白来一趟了吧?”

看热闹似的话此起彼伏,多少都带点幸灾乐祸。

台上经理下意识抬头看向二楼凭栏而立的顾钧,对方正幽幽的看着他神情叫人琢磨不透。

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赔笑道:“稍等,红颜今日大概是身子不爽利,应当快回来了。”

说着,经理又立马暗示几个服务员去后台。

人得了指示离开的同时,二楼上的顾钧突然嗤了声。

全场顿时寂静,齐刷刷看向顾钧。

顾钧回过身去,随手拿起桌上的玫瑰花,就走向一旁的楼梯。

他神情平静,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纨绔子弟吊儿郎当的样子,众人摸不透他的心情,也就没贸然开口,都在观望。

但整个大厅的气氛,逐渐弥漫开微妙的尴尬。

陆容正看着的时候,戌影不知怎么突然冒出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杨惊寒在对面。”

陆容眉心一跳,目光自眼尾瞥扫过去,戌影给她指了下。

她循着看去,就看到另一头杨惊寒果然在那里。

但他这时身上穿的是警察的衣服,正站在一名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身边,那男人看着身份不简单,安静坐在那儿,不显山不露水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杨惊寒倏地抬眸看过来。

他们的目光短暂交汇一秒,就各自收回。

戌影继续道:“我已经问过杨惊寒,他跟着的那男人,是租界警督局刚上任不久的局长,姓王,和顾家大少爷顾深颇有渊源。”

“顾深?”

戌影言简意赅的给陆容介绍了下。

顾深是大顾钧几岁的兄长。

与纨绔名盛、不学无术的顾钧不同,顾深年轻有为,是租界政商新贵,不仅将偌大顾家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即将出任租界理事会的会长,手握大半租界的管理权,在外国人里相当有名,是他们争相拉拢的对象。

陆容突然强烈的意识到,这是一个风雨飘摇,国将不国的时代。

真正宁静的日子,没有几年了。

陆容皱眉,低声道:“按理说,那个王局没必要自降身份,来看一个纨绔少爷的玩闹场面。”

“蹊跷就蹊跷在这儿。”

戌影悠悠道。

她话刚落下,顾钧已经走下一楼,来到舞池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顾钧不经意似的扫了眼门口,似笑非笑道:“怎么?本少爷今儿个都亲自来了,她现在连见都不愿意见了?那本少爷可是非常伤心啊。”

经理直流冷汗。

没人会愿意得罪顾钧。

得罪了顾钧,就代表得罪了顾家,尤其是得罪顾深。

在租界,谁不知道顾深对顾钧这个弟弟相当溺爱?

经理连忙道:“顾二少,您别急,我去看看,您稍等。”

“不必了。”

不等经理有所动作,顾钧已经单手抄进兜里,往后台的方向走,边走边道:“本少爷就再有诚意一点,亲自过去接她。”

“这……”

经理眼睛微微睁大。

底下坐着的人见此,纷纷又开始起哄,直呼顾二少真是好气量,被这般落面子都不生气。

还有不嫌事儿大的,直接起身想跟着去。

对此,顾钧不在意的一挥手:“那就一起吧。”

经理这下急了,七号公馆的后台,怎么能让那么多人随意出入呢?要只有顾钧一人尚还说得过去!

他想上去拦,某个富二代不耐烦的道:“滚!别不识趣!”

就在经理急得满头大汗,人都要真进了后台时,那隔着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道淡淡的女声响起。

“梳妆来晚了些,诸位爷儿的耐性,不至于丁点吧?”

众人瞬间激动,蹭蹭看过去。

只见后门被打开,一名身着红色长裙,软骨细腰的美人在数人簇拥下,款款出现。

映入众人眼底时,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那正是七号公馆的头牌殷红颜。

见到真人时,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感慨道,风情万种,倾国倾城,殷红颜当得起所有的赞美,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

经理这才松了口气,急急迎上去。

顾钧停在原地,眼神一深,扬笑道:“你可真是令我好等。”

殷红颜无视经理的暗示,美艳面容连客套的笑意都没有:“不知顾二少今日见我何事?”

周围的人看热闹似的道:“殷红颜,顾二少今天可是专门来向你求爱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可不能再拒绝了吧?”

这话引起一阵调笑。

殷红颜面色淡淡的,直截了当的说:“不好意思呢,顾二少,我还是那句话,红颜自觉配不上您。”

话出,气氛一凝。

众人表情渐敛。

顾钧却还是面色如常,捧着玫瑰花,玩味的说:“我要是……非要你答应呢?”

殷红颜直视他:“红颜无福消受。”

顾钧面色一冷,幽幽的盯着殷红颜,周边气温都似乎下降了不少,引得众人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的噤声。

经理连忙打圆场道:“顾二少,其实……”

“闭嘴。”

顾钧打断经理的话。

而后,他舌尖抵着下颚轻笑一声:“我是真的要娶你。你不想嫁给我,那嫁谁呢?”

殷红颜:“这与顾二少无关。”

顾钧缓缓出口:“那我非要勉强呢?”

殷红颜微微蹙眉。

场面气氛彻底凝固。

众人面面相觑。

顾钧恍然未觉的笑了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这偌大租界,你心里以为谁配得上你?我能想到的人不多,莫不是……”

这话还没说完,众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肃男声。

“阿钧,够了!”

众人一惊,诧异回头。

478.她有未婚夫了 就见后面不远处的入口那儿,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年轻男人。

男人一身正装,面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像是将将忙完匆忙赶过来,面上有些微不可察的疲倦,就那么站在那儿,整个人气势冷肃。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尤其是在看向顾钧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无奈极了。

而满场的人看到那男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声,瞬间收敛起来退后,离得顾钧远了些。

唯恐自己会被注意到。

因为那男人就是顾钧兄长,顾家真正手握大权的顾大少爷,顾深。

一直以来,顾钧在租界嚣张跋扈,无往不利,可以说,全因了有顾深这么一位出色的兄长。

门口的顾深微吸一口气,外套还搭在胳膊上。

顿了下,他抬脚走向顾钧,所经之处,众人都下意识的给他让出了路。

行至顾钧面前,他在顾钧两步外停住,极具威严的目光自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顾钧身上。

经理看见顾深,犹如看见了救星,连忙道:“顾大少爷,真不好意思,七号公馆今儿个没能招待好顾二少。改日,改日顾二少来的话,七号公馆一定好好赔罪。”

言下之意,赶紧把顾钧这个混世魔王带走吧!

顾深脸色有些紧绷,微微皱眉,开口说:“阿钧,别闹了,跟我回家。”

顾钧幽幽的望着他。

片刻,他突然笑了声,“哥,别急啊,殷红颜还没答应我呢。”

顾深眉头皱的更紧,头疼的说;“殷小姐不想便不想。你这段时间闹得还不够吗?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玩?”

顾钧似乎是觉得好笑,另一只手拨愣了下玫瑰花瓣,挑眉看向殷红颜:“你也觉得我是在玩?”

殷红颜抿了抿唇,在经理央求的目光下没出声,只是扭头看向顾深。

顾钧嗤了声:“对了,我刚才说的话还没说完。殷红颜,你看不上我,还能看上谁?这租界有名的青年才俊没多少,恰好最出名的那个,是我大哥。”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脸色微变。

顾钧继续说;“难不成,以你的眼界,你是看上了我哥吗?”

殷红颜控制不住的露出愕然,垂在身侧的手抓紧,下意识的说:“顾二少爷,红颜自知久经风月场所,配不上顾大少爷。”

“那你就是想的了?”

顾钧的语气突然冷了些。

“我……”

殷红颜想张口解释,可对上顾钧的目光时,她心里一惊,一时失了声。

顾钧嗤笑一声,面向顾深时变了副脸色,意味不明的说道:“哥,你看啊,我追了那么久都没追到的女人,看了你一眼,就动容了,那你心不心动呢?”

围观的众人嘶了声。

顾深额角青筋直跳,神色有些紧绷,却是一直看着顾钧,并未分半个眼神给殷红颜。

他喉结微微滚动,压着脾性说:“阿钧,你明知道我现在无心男女之事。好了,别胡闹了,跟我回去,今天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我不。”

顾钧突然脸色一变:“你无心,那你就来催我?姓,既然你和老爷子都希望我尽快成家立业,我满足你们!今天我顾钧说了要求婚,就是要求婚!只不过……”

他目光落在脸色忽然有些苍白的殷红颜身上,冷笑一声。

“——婚是要求的,至于跟谁,那就不一定了。”

周围人哗然。

顾深神色沉了下去,竟是直接伸手去抓顾钧的胳膊:“听话,跟我回去!回去随你怎么闹。”

“放开!”

顾钧甩开,目光在人群里快速扫过,突然发现了什么,定格在某个方向,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看热闹的人群赶紧让开。

站在珠帘后的陆容和戌影同时心头一跳。

戌影神色有些难以言喻,咬牙:“该不会……”

陆容表情一下子变得特别空白。

顾深一不留神,顾钧就已经走过去,他猛地转过身去,就见顾钧已经穿过人群,即将走到某个人的面前。

“阿钧!”

顾深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些怒意。

话落时,顾钧已经停下,挑眉看向面前的人。

“你长的不错。”

陆容看着眼前的顾钧:“……”

人群散开的那一刻,陆容就已经有了点不妙。

当她和戌影面前的最后一个人挪开,并且她身后也没有人时,陆容心里只有一句话:妈的……

她木着脸时,周围围观的群众看清楚陆容发出阵阵惊呼,眼睛一瞬亮了下。

他们先前怎么没发现,这里还有个那么漂亮,比殷红颜还要惹眼的姑娘啊!

众目睽睽之下,陆容退后了一步,面无表情的跟戌影说:“他跟你说话呢。”

戌影:“……”

顾钧:“……”

顾钧目光灼灼的盯着陆容,挑眉道:“小姑娘,本少爷是跟你说话,不是你旁边那个丑货。”

戌影:“……??”

顾钧将玫瑰花怼了上去,面不改色的续道:“本少爷长的不错,还是富二代,将来老爷子和我哥死了,顾家全是我的,你嫁给我,不仅衣食无忧,吃喝不愁,整个租界,都任你嚣张。惹了事,本少爷给你担着,如何?”

这一番话出来,围观的人都有点傻眼。

特别是在听到那句“……我哥死了……”

他们不禁看向顾深,果然看到顾深脸色青的很。

顾钧不怕死的加了句:“你要是等不及,也行,我把我哥弄死,顾家全是我们的,心动吗?”

众人目瞪口呆。

陆容面无表情道:“我拒绝。”

“为什么?”顾钧不死心的问:“难道我承诺给你的不够多吗?”

陆容眼皮子直跳,不耐烦了。

刚要怼回去,就在这时,有些窒息的寂静里,舞厅入口突然乍起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人的惨叫声。

众人心头一跳,反射性回头看过去,就看见几个本应在门口的侍者和保镖像是被人从外面给狠狠踹进来,重重摔在地上,痛苦的趴在地上起不来。

见此,众人大惊失色。

居然有人敢来七号公馆闹事?!

下一刻,入口处就走进来一行人。

一道低沉磁性的冰冷声音,缓缓响起。

“她有未婚夫了。不想死,就离她远点。”

听到这声音,陆容猛地抬头看过去。

看到来人时,她浑身一僵,瞳孔缩了下,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几乎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479.你怎么在这儿 入口处,进来一行七人。

其中边上跟着进来的两人,正是林泊和郑明则。

林泊看见陆容,激动的想打招呼,可思及此时情况就噤了声,谨慎的拉着郑明则退后一步,表情多少有点对顾钧的同情。

而他们为首的是位年轻男人,一袭黑衣,身形颀长挺拔,周身气场十分低沉,犹如风雪冷萃过的利刃,冷戾无比,令人发怵。

当众人看清男人相貌时,脑子里纷纷剩下惊艳二字。

男人骨相俱佳,面容冷白俊美,五官深邃,轮廓分明,黑眸深处满是难以企及的冷漠,显得又苍又凉,神情冷冽又沉。

赫然就是连神机!

他目光径直穿过众人,落在陆容身上。

终于看到找了许久的小姑娘,连神机眸光微紧,心底微松。

但目光扫过陆容面前的顾钧,他脸色又骤然阴沉,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走的极快。

人群下意识的给他让开路,视线聚在他身上,看的目不转睛。

与连神机一起来的还有亚斯。

他也好不容易见着陆容,眼睛一亮,也要跟过去。

没曾想,接着就被林泊拉住。

“哎,这种情况,简称修罗场,你跟上去是想送人头吗?”林泊好心道。

亚斯面色古怪的看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啊。”

林泊说。

亚斯:“……”

亚斯懒得和林泊说话,甩开他的手,不过也打消了跟过去的念头,就站在原地看热闹。

啧,小容容的热闹难得啊。

虽然亚斯也在,陆容第一眼却没有看到他,注意力全在连神机身上。

她愣愣的看着连神机穿过人群,没一会儿就到了她面前。

顾钧怔了下,微眯起眼打量连神机,“你是……”

“滚!”

连神机神色寒意凛冽,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顾钧,直接将人撞开。

顾钧可能是没想到他力气还很大,猝不及防,趔趄着后退。

手上也失了力,偌大一束玫瑰花砸下去,好巧不巧的就躺在连神机和陆容之间的地面上。

后面的顾深皱眉看了眼连神机,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顾钧。

连神机则停都没停,一脚重重踩上去玫瑰花身,又青着脸踢开,停在了陆容面前。

隔着一道流光溢彩的珠帘,陆容站在台阶上,连神机站在台阶下。

这个高度,令陆容微低头俯视连神机,有些居高临下。

她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住心底的戾气和怒意。

其实这没有必要,因为一对上陆容,他再多的脾气都没了,开口后声音有些哑,还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意。

他朝她伸出手:“我们走。”

陆容似乎这才缓过来看见他的震惊。

可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她迟疑了下,没有将手放上去,而是抬手触碰上连神机的俊脸,动作极轻。

连神机也站着没动,看陆容的目光晦暗也柔和。

几秒过后,陆容眨了眨眼睛,喃喃道:“真的。你……你真的来了……”

她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就要收回手。

这时,连神机却像是终于忍耐不下去了,直接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拽入自己怀里。

陆容有些措手不及。

但她没动。

连神机紧紧抱着她,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很卑微的姿态,那样弯着背将人狠狠搂在怀里,一种极其担心会失去的状态。

真要算起来,他们其实才分别了几天,连一周都没有到,可这时触碰到对方,却是经年已久的错觉。

以至于当连神机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淹没陆容时,陆容没来由的觉得自己眼皮发烫,有烧灼感。

她迟钝的抬起手,轻轻的回搂住他,指尖攥着他的衣角。

叫他的声音,都带了茫然:“连神机。”

男人哑着嗓子咒骂了句,又堪堪停住,低沉声音沙哑:“你还知道认我……你……陆容,你又丢下我一次……”

下一秒,他的肩膀颤抖起来,俊脸埋在陆容颈窝里,像是哭了。

陆容再次愣住,身体一僵。

不仅是她,周围所有人都愣住。

就连这总是繁华喧闹的舞厅,都更寂静,静到叫陆容清晰听见连神机急促的心跳声。

陆容沉默几秒,抬手覆上他的头发,摸了摸,她放轻声音:“连神机,对不起。”

我错了。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

陆容身后,戌影站在暗处,看陆容和连神机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越来越暗沉。

而顾家两兄弟最初的错愕后,顾深迅速反应过来,立即命令自己的手下人,将舞厅不相关的其他人都遣送出去。

众人心照不宣。

今晚从头到尾,对顾家二少爷来说就是个能抹黑的笑话,他们再待下去,不管发生什么,顾大少爷都不一定给他们好果子吃。

人群无声离去,最后还剩下隔间里,淡然自若的王局。

顾深终于看到了他。

王局对上顾深的目光,自顾自倒了一杯酒,隔空朝他举杯,一饮而尽。

朝顾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王局起身离开。

伪装在王局身边的杨惊寒皱了皱眉,沉沉的看了眼那边的连神机,对戌影交换了个眼神,无声离去。

很快,舞厅除了经理和殷红颜,剩下的就是顾氏两兄弟和陆容、连神机的人。

经理一头雾水的看向顾深,摸不清此时该怎么办。

殷红颜抿了抿唇,也没有作声。

几人焦点里的陆容没去理任何人,就安静的抱着连神机。

好一会儿,是连神机先恢复好了情绪。

他微微抬头,喑哑磁性的声音在陆容耳际响起:“回头我再慢慢收拾你。你敢跑,试试?”

陆容偏过头去看他,他神色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但眼尾氤出潮湿红意,在冷白的皮肤上十分明显。

她咽了咽口水,低低嗯了声:“你想怎么都行。”

不远处的亚斯挑了挑眉,新奇的看着陆容,双手插兜走过来。

“容容,你们这叙旧叙完了吧?接下来,是不是该处理正事了?”

陆容听到他声音微怔,从连神机怀里探出头,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容容,我都在这儿站半天了。”

480.不对劲 亚斯无奈的看着陆容说。

陆容眨了眨眼睛,干咳两声,示意连神机松开自己。

连神机松是松开了,但还紧紧握着陆容的手。

林泊赶紧拉着郑明则跑过来,“大佬!哎,你们进来的好快啊!我和郑明则想不到办法进来,本来都打算在茶摊那儿等你们了,幸好三爷来了。”

当时连神机一行人突然出现,林泊是非常震惊的,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出幻觉了。

他就赶紧跑过去,不过没等他说什么,连神机就已经先敏锐的问陆容是不是在七号公馆里面。

他们没有邀请函,门口的人拦着他们不让进,其实这也没什么。

问题是舞厅与入口隔的非常近,而且一点都不隔音,他们刚要放弃准备等时,突然听见了顾钧和陆容求婚的声音。

林泊发誓,那绝对他有生以来最窒息的一刻。

连神机当时脸色瞬间就变得无比可怕,直接往里闯,保镖们拦都拦不住,压根不是连神机的对手。

林泊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看见戌影了,但没看见杨惊寒,就问道:“大佬,杨惊寒呢?”

连神机眼皮子跳了跳,循声注意到戌影,正对上戌影意味不明的阴冷目光。

他随即看向陆容,见陆容似乎没什么反应,就按耐着性子,等离开这里了再问。

陆容没说话,看眼顾氏两兄弟,才随口答了句:“他有事,不用管他。”

如果她猜的没错,那个王局也是个关键人物。

陆容再瞥了眼和连神机、亚斯一起来的三人,都是生面孔,就没过多关注。

顾钧忍不下去了,甩开顾深的手,道:“不是,你们都是谁啊?知不知道你们打断了本少爷的求婚现场?”

这话一出,连神机眼皮微掀,凌厉目光落在他身上,伸长手揽住陆容的腰身贴近自己,占有欲十足。

冷冷开口:“你想死吗?”

陆容微怔,仰头望着连神机。

顾钧就不乐意了,冷笑道:“你一出现就对本少爷动手动脚,现在还威胁本少爷,真当我顾……”

“阿钧!”顾深打断顾钧的话,“够了,你还嫌今天闹的不够吗?”

“哥!”顾钧不满的叫了声。

顾深板着脸满是警告意味的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向连神机,道:“不好意思,幼弟性劣,但对你未婚妻绝无冒犯之意,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连神机脸色依旧冷冽低沉,根本不应声。

顾深意味不明的看了眼他,没多言,转而对顾钧道:“跟我回去,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计较。”

“你计较什么?”

顾钧被激出了反骨,顾深越是不同意,他越不想听顾深的。

顾深头疼极了,低声道:“你若真的想成婚,也不该如此儿戏。若是正正经经的追求,我和爸会同……”

“明明是你,是你联合老爷子逼我的!”

顾钧猝然打断顾深的话,也不知是被哪个字气红了眼,手指头戳着顾深的胸膛,一字一顿的问:“顾深,好大哥,你他妈就那么希望我成婚吗?你都没成,管我做什么!”

顾深被问的噎了下。

他神色深沉,缓缓问道:“我成了婚,你就能定下心来好好上进了吗?”

“你!”

顾钧猛然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阴沉极了,几乎是恶狠狠的瞪着顾深。

好一会儿,他低吼道:“之前不见你和哪个女人亲近,今天听到我要求婚殷红颜的消息,你就来了,现在你还有了成婚的念头?你跟谁结?你到底是不想我结的太草率,还是生怕我最后还盯着殷红颜?!”

顾钧似乎是气不过来,突然转身一脚狠狠将旁边的凳子踹翻。

然后,顾钧又瞪了顾深一眼,竟是大步往门口走去。

“阿钧!”

顾深头疼的叫道,刚要追上去,就听见顾钧头也不回都吼道:“你他妈不许跟过来,老子不想看见你!”

顾深的脚步就停下了,眼底一片晦暗。

旁边的手下人硬着头皮走上前,战战兢兢的问:“少爷,二少爷他……”

顾深闭了闭眼,吩咐道:“你们几个跟着他,别让他出了事。”

手下忙不迭点头,叫了旁边的人,急匆匆跑出去。

见此,林泊有点纳闷,小声和郑明则说道:“看情况……顾钧不是真心喜欢殷红颜的啊。可我怎么还觉得,顾钧和顾深两兄弟有点不对劲呢?”

身边的人没声。

林泊疑惑看去,就见郑明则盯着前方,循着他目光看去,才发现郑明则盯的是……陆容和连神机??

林泊觉得郑明则表情有点不对劲,用力扯了下郑明则的衣角。

郑明则下意识看向林泊时,林泊清晰瞧见他眼底的冷意,心里不禁咯噔了下,“你想什么呢?”

郑明则稍稍回神,抿唇温声道:“没什么。”

林泊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将话憋了回去,转而问陆容:“大佬,三爷,我们今晚该去哪儿休息呀?”

陆容想了想,还没说话,前面的顾深已经回过身来。

没了顾钧在场,他声音淡淡道:“今日舍弟对几位多有不敬。这样吧,既然几位还没有落脚处,我帮几位准备如何?便当做赔罪了。”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

连神机看顾钧不顺眼,看顾深还可以,没什么表情的点头。

顾深就叫过助理来,吩咐他去订附近的旅店。

助理恭敬的问几人,顾深顿了下,说:“十人。”

随后,顾深余光一瞥,看到还站在那儿望着他的殷红颜。

殷红颜朝他扬笑,善解人意的说道:“顾二少爷秉性纯良,我并未将先前他所作种种放在心上。顾少放心。”

顾深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嘱咐助理将陆容和连神机等人送去旅店,又同陆容和连神机道了别,快步离开。

殷红颜目视着顾深头也不回的离开,神色有些黯然,同经理说了几句,也转身回了后台。

陆容正看着殷红颜,她的手心被连神机忽然捏了下。

她下意识看向他:“怎么了?”

连神机幽幽道:“夜很长。容姐,我们慢慢算账。”

陆容眉心一跳。

亚斯啧了声,“小容容,我这一趟来的值啊。”

陆容:“……”

几人正要离开,一直没作声的戌影突然叫陆容:“陆容,我有话和你说。”

亚斯循声看去,讶道:“小容容,这女的和你怎么长的好像……等等,先前你被诬陷,是不是就因为她??”

亚斯顿时警觉,不善的盯着戌影。

481.他永远不在我的交易范围内 随着亚斯那话一出,气氛陡然凝固了下。

戌影一脸漠然,甚至不屑的嗤了声,只看着陆容。

林泊咦了声,小声道:“这几天,我觉得大佬和戌影相处都还可以,没想到她们居然有仇啊。”

郑明则似乎没听见,目光却还是落在连神机和陆容紧紧相握的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陆容眸光微深,对连神机道:“你们先走,我和她说完,就追上你们。”

连神机黑眸里掠过一丝担忧。

陆容给了他一个没事的眼神,旁边顾深的助理非常有眼力见的给他们带路离开。

有了陆容的话在前,几人按正常速度跟着顾深助理走。

没一会儿,刻意放慢速度的戌影和陆容,就被落下一段距离。

待距离大到他们听不到她们的声音时,戌影冷笑一声:“他对你倒是很上心。”

说这话时,戌影还看着前方。

连神机虽然应了陆容,但还是有意慢了下来,不时还会回头看她们。

大概是怕她们如果有了冲突,陆容会吃亏。

陆容对戌影罕见的缓和了脸色:“自然。”

她喜欢听别人夸连神机,戌影夸也算。

戌影话音一转,凉飕飕的说道:“你就不怕哪天,你会因为他而死?”

陆容皱眉:“你要跟我的就是这种废话?”

戌影嗤了声。

“陆容,我在你体内待过十八年。”

陆容脸色变得不善了些。

戌影视若无睹,继续道:“很多事情,你知道,我也知道。你不知道的,我更知道。”

“比如?”

“无相道人的后代从一生下来,就有了已经定好的伴侣。同外人在一起,你会死。”戌影冷冷说道。

陆容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还和他有牵连?”戌影有些咬牙切齿。

“什么未婚夫,都是虚无缥缈。无相道人往上数,有几代是真的找到了那一族?就算找到又如何?我不认。”

戌影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却半分温度都没有:“这是你想不认就不认的吗?往上数几代的无相道人,的确有代不少无心情事,独自一生的。但没有那族的人,他们均活不过35岁。”

陆容看向戌影,皱起眉来。

“你怎么知道?”

戌影扯了扯嘴角,抬手还没碰到陆容,就被陆容挥手拍开。

她也不介意,淡淡说道:“你别忘了我是个死魂。我存在的年头,是你想象不到的久。”

陆容冷冷看着她。

戌影突然古怪的笑了声:“那一族的确踪迹难寻。但你以为,我要你来金三角是为了什么?”

陆容一怔,难掩意外:“你……你是说他们在金三角?”

“我说了,我活的年头太久了,无相门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戌影好整以暇的看着陆容,“无相道人受那一族的限制颇多,我有法子解开和他们的联系,得先找到人。”

陆容沉沉的看着戌影。

到现在,对方终于说出了点目的。

但是……

陆容不为所动,冷冷道:“我不信你有那么好心会帮我。”

戌影咯咯笑了两声:“当然,我又不是善男信女。”

“你要什么?”

陆容直截了当的问。

戌影幽幽道:“我解开你的限制,到时候,你要帮我做事。首先,我不想看到你和连神机再接触。”

陆容定定看着她,突然停了下来。

戌影也停下,微微一笑,“这桩交易,你不亏……”

话音未落,陆容突然攥紧拳头扬起,冲着她脸直接来了一拳。

戌影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差点倒地上。

她脸色骤冷。

不远处,连神机顿时停下,转身大步走向陆容。

其他人也停了下来,亚斯愣了下,赶紧也走过去。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着戌影,活动了下手腕,一字一顿的道:“连神机不是物品,他永远不会在我交易范围里。再有下次,老子不弄死你,跟你姓。”

说完,陆容转身往前走。

戌影用手背抹去嘴角血迹,脸色阴沉的盯着陆容,以及走过来的连神机身上。

连神机来晚一步,只看到陆容动手,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

走近陆容,他立马问:“怎么了?她对你做了什么?”

一边问,一边目光冷厉的瞥向戌影。

陆容拉着连神机走,淡淡道:“没事,等会儿再和你说。”

亚斯到陆容面前,也紧张的问:“小容容,你没事吧?”

陆容摇头。

亚斯皱眉道:“我看她怎么对你不怀好意呢?干脆弄死她算了!”

“不是时候。”

陆容余光瞥眼后面,拉着连神机往前走,亚斯忿忿不平的在陆容身边念叨。

连神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旅店。

顾深助理给他们办好入住手续,便离开去找顾深回话。

一共十间房,可以每人一间,那个连神机不等陆容决定,就先拽着陆容进了自己那间。

亚斯看的眼皮子直跳,嘀咕道;“我家小容容还小呢!”

林泊好奇问道:“你和大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呀?”

亚斯瞥他一群,敷衍的嗯了声,就进了自己房间。

林泊还想在说什么,但今晚气氛实在不对,尤其在他看到戌影脸色难看的像是要杀人,更不敢吭声,老老实实进房间。

一时间,走廊里就剩下戌影和郑明则两人。

郑明则看向戌影。

“看什么看!”

戌影心情不好,冷哼一声,将门甩的震天响。

郑明则白净无害的脸上神情有些幽深,盯着连神机的房门看了会儿,才转身离开。

房间里,连神机还是不放心,想看看陆容有没有哪里受伤。

陆容拦住他,见他实在想知道自己和戌影发生了什么,就将戌影说的简单告诉了连神机。

连神机听完,微微蹙眉。

半晌,他开口却是问道:“所以联盟高层遇害,是戌影做的?是她把你从联盟带走的?”

陆容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若非戌影主动找她,以她的性子,她见到戌影只会想弄死她,哪里会主动去见戌影,还跟她一起行动。

她点点头。

连神机又问:“飞机爆炸,也是她做的?”

陆容:“没错。”

连神机拧眉,立即问:“你真的没有受伤?当时应该是离的很近,你真的没事?”

他越想越不放心,就想亲自检查一下。

482.那就不行 “我真的没事。”

陆容看着连神机,无奈的说。

怎奈连神机不信,一定要亲自检查,陆容没办法,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等连神机自己确信了,陆容挑了挑眉,说道:“一场爆炸而已,我反应快着呢,怎么可能会炸伤我?而且,戌影也碰不到我,反而被我揍了一顿,你看她身上那些伤,全是我揍得。”

这话说的轻快,连神机听出了些不明显的得意和炫耀。

陆容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看着就像是在等他的夸赞顺毛。

连神机一时觉得好笑,更多的却是后怕,将人拽进怀里紧紧抱住,“凡事都有万一。陆容,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

他没说下去,却将陆容抱得更紧。

陆容埋在他怀里,沉默了几秒,问:“你找了我很久?”

“岂止很久?”

连神机闭了闭眼,声音低沉,“如果不是猜到你可能已经进了秘密监狱,我都要直接找上联盟要人了。”

在陆容的身世曝光后,觊觎陆容的人实在太多。

连神机不耐赌,也不敢赌,有任何的可能,他都要去试试——只要能找到陆容。

陆容感觉自己心脏被猛击了一下,然后软的一塌糊涂。

这感觉还没持续多久,连神机突然开口道:“我是意外遇到亚斯,利用他造的假身份证明,然后搭的小阿玲的渠道进了秘密监狱。你猜,我遇到了什么?”

陆容愣了下,没反应过来,顺着连神机的话问:“什么?”

连神机幽幽道:“小阿玲和秘密监狱有生意往来,但这次,秘密监狱外监的监狱长,居然拒绝接收刑犯。”

“哦,正常,是……”

陆容嘴巴比脑子快,说到一半,蓦地明白过来,话就在嘴里卡了壳,说不下去了。

连神机松开陆容,盯着陆容的黑眸幽深灼热,寡淡俊美的脸上漾开某种意味不明的笑,像是被气的有些狠了,似笑非笑,又咬牙切齿。

“是什么?谁干的?”

陆容浑身的皮仿佛紧实了些,默默后退一步,不自在的移开目光,说:“今天见到你,我其实有点高兴。”

连神机挑了下眉,“监狱长怎么都不肯收,小阿玲的人拿出通行许可证,他也没同意,坚定的很。”

陆容默了默,又说:“其实你不来,我也是要拒绝顾钧的。除了你,别人我都不想要。”

连神机依旧淡定,不为所动。

“以往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秘密监狱拒收刑犯?你说,是谁吩咐的?嗯?”

陆容看向连神机。

男人比她高,看她时是居高临下的,却会低头,望着她时眸底光影明灭浮沉,哪怕生气,面对她时也下意识的收敛,唯余克制却浓烈的温柔与宠溺。

陆容只对视了一眼,就败下阵来。

小声道:“我吩咐的。”

“为什么?”

陆容抿唇道:“秘密监狱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能不进来,就……”

“陆容,”连神机打断她的话,对她无可奈何,“我不能进,你就能进了吗?”

陆容下意识的点头。

“可你是不是忘了,你还只是个小姑娘。”

连神机深深叹了口气,走近陆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生气又心疼的道:“你也才成年,你还不大,你其实不需要面对那么多,你可以偶尔偷偷懒,颐指气使的让我帮你,再任性都可以。”

他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不然,我这个男朋友,能做什么?”

陆容一愣。

连神机额头贴上她的,声音低哑:“陆容,你告诉我,我是你能够说丢下就丢下,一点都无所谓的人吗?”

陆容心中猛然一阵惊痛,想也不想的就摇头。

“当然不是!”

“那你就试着靠一下我。最起码,也让我和你一起面对,不要想我会不会受伤的鬼问题。”

连神机抱住自己的小姑娘,在她微微恍惚的眼神里,蜻蜓点水般的吻在她的额头上,触之即分。

他低声道:“我是第一次做男朋友,可能会做的不太好,但我想给你最好。陆容,你疼疼我,让我确定,你像我离不开你一般离不开我。”

不要一有什么危险,就丢下他自己去面对。

也不要把他排除在自己的计划外。

“如果我什么都帮不到你,甚至连基本的陪伴都给不了,那你要我这个男朋友有什么用呢?”

连神机缓缓说道:“我会难过,真的难过。”

陆容心中猛然一阵惊痛,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抱紧连神机,脸埋在他怀里,心跳很快,思绪却凝住了,像是因为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格外无措。

张口只说得出一句对不起。

连神机喟叹道:“你啊……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两人静静的抱着对方,谁也没再开口说些什么。

良久,连神机柔声道:“那这事就算翻篇了,以后不许再这么做。”

陆容闷声点点头。

连神机见陆容一直不肯抬头,逗她道:“容姐,那我能不能跟你要个补偿?”

陆容果然就被这话吸引住注意力,抬头:“说。”

连神机目光落在她脸上,脸庞因为闷的有点久而有点红,清凌凌的眼睛也泛着润意,他喉结微微滚动,本想三言两语揭过,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你好像一直叫我全名。”

陆容微愣。

连神机摸了摸她的脑袋,抱着人低声诱哄:“在外的时候就算了,在内,能不能给我改个称呼?”

“怎么叫在内?”

“没人的时候。”

“那你想换成什么?”

连神机低声笑了起来,抬着下巴想了想,因为压的低,声音有点哑,“就换成男朋友,好不好?”

陆容没说话,移开目光,往后退了一步。

结果她身后就是桌子,直接撞上了桌沿,再退不了。

连神机微微挑眉,肆无忌惮的逼近,两手撑着桌沿,轻而易举将人圈在怀里,微俯下身去,视线与陆容的平齐。

陆容半垂的眸子轻轻眨了下,还没开口,连神机已经堵了她的话:“你要是说不行,我就亲到你叫为止。”

他勾唇似笑非笑,语气却可怜巴巴的。

陆容的目光从眼尾瞥扫过去,倏地一落就收回,抿了抿唇,小声道:“那就不行。”

连神机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脑子里像轰地炸开一团火,烧的整个人躁动难耐。

他回味着陆容的反应,舌尖抵着下颚低笑一声,猝然低头吻了上去。

483.生意 次日。

陆容的房间前,郑明则徘徊了一会儿,盯着房门的目光有些晦暗。

迟疑片刻,郑明则抬手敲门,不过还没碰到,房间的门先从里面被打开。

郑明则猝不及防的对上陆容的视线。

陆容突然看见他,有些意外,“你有事吗?”

郑明则目光微不可察的越过陆容往里看,依稀没看到什么人,他白净脸上顿时就扬起一个笑容,道:“我刚才听旅店的人说,附近有个卖早点的摊子,很受欢迎,就想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

顿了下,郑明则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说道:“我怕那位先生在,会打扰到你们。不过现在看来没有,那我就放心了。”

陆容淡淡看了他一眼,出来带上门。

郑明则眼睛亮晶晶的问:“陆小姐,那我们现在去吃吗?”

陆容走向楼梯,淡道:“不必,你自己去即可。”

托顾深的福,昨天他让助理给他们留了“赔罪”的钱,以防遇到会用钱的时候。

郑明则走在陆容身边,轻声说:“陆小姐,我还打算告诉林泊他们一起,你不用担心连先生会误会。”

陆容突然停下。

郑明则也停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容。

陆容转头看向他,没什么表情的说:“他有什么可误会的?是我没兴趣去,听不懂吗?”

郑明则捏着衣角,忐忑的道:“明白了。陆小姐,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这几天辛苦,看你又好像挺喜欢好吃的,可能那家早点会让你心情好一些。”

“你有闲工夫,就多想想怎么过副本空间,给别人减点麻烦。”

陆容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郑明则跟上去,乖巧说道:“陆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拖后腿的。关键时刻,我相信我也可以帮你。”

刚走到楼梯口,正好看见林泊跑了上来。

见到陆容,他眼前一亮,激动道:“大佬,大新闻啊!”

又见郑明则,他随口打了声招呼,继续跟陆容道:“三爷说您可能已经醒了,让我来叫您下去吃饭。大佬,走,我边吃饭边告诉您!”

陆容脸色缓了缓,嗯了声往下走。

郑明则微眯眼,说道:“原来连先生会下厨呀,他可真厉害,这样我们都不用担心怎么解决吃饭的问题了。”

林泊听乐了,拿手肘撞了下他胳膊:“想什么呢?三爷就是给大佬一个人做,哪儿轮得到我们?我们吃的是外面买的。”

郑明则目光一闪。

旅店一楼东边就是个小型餐厅,他们下去时,其他人都已经在等着了。

亚斯看见陆容,连忙叫道:“容容,快来!”

连神机在他对面,身边留出了个位置,显然是陆容的,面前桌子上摆着的早饭相当丰富,色香味俱全,相比之下,其他人的早饭相当寡淡。

陆容过来后,连神机把温好的牛奶推到她面前。

亚斯眼睛放光的伸手:“小容容,快,我也要尝尝,我这个包子和粥难吃死了,你不来,他都不分给我点!”

陆容毫不客气的拍开:“这些是我的。”

“不是吧?”亚斯睁大双眼,“咱俩可是过命交情,你都不分我点?”

陆容哦了声,不为所动:“绝无可能。”

亚斯大受打击。

连神机笑了声,低声同陆容说道:“等会儿吃完,我们回去,我有事跟你说。”

陆容点点头,转而问林泊:“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林泊嘿嘿笑道:“大佬,再等会儿,人马上就回来了。”

他说完没多久,指的人就到了。

戌影和杨惊寒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进来,直奔他们。

林泊就道:“就是杨惊寒。他昨晚不是跟着那个王局回去了吗?但当晚顾深和王局见面了!”

两人同时坐下。

杨惊寒看到连神机,神色有些微妙,立马移开目光。

戌影也是臭着脸,瞪了眼陆容,视线扫过陆容正吃的早饭时微微一顿,就迅速移开。

陆容视若无睹,微微皱眉问:“顾深没急着去找顾钧?”

杨惊寒言简意赅的说了几句。

原来,昨晚杨惊寒跟着回去后,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就准备离开,可谁曾想,刚好撞见顾深来找王局。

而且,当时已经是半夜,顾深来的十分隐蔽,身边都没什么人,杨惊寒觉得蹊跷,便潜进去偷听。

这一听,就听到他们新官上任,王局撺掇顾深做一笔大生意,还是和外国人合作。听王局的意思,那生意风险很大,还需要不少人,顾深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只说回去考虑一下。

等杨惊寒说完,林泊立马迫不及待的说:“这还不算完。我昨晚闲着没事,就出去溜了趟。但您猜怎么着?我打听到殷红颜和顾深、王局之间的事了!”

他看了眼周围,有意识的压低声音。

“据说啊,殷红颜自出道以来,背后有个大大大金主包养她,所以这些年,没几个男人敢碰她,她很是吃得开。而您绝对想不到,这个大金主就是顾深!而且王局好像也看上了殷红颜,想跟顾深要她,不过顾深一直没答应。”

“就这次王局和顾深合作的生意,不但非常重要,顾家应该拿到不可思议的利益。可王局似乎存了要试探顾深的意思,想要他拿殷红颜出来表示诚意。”

这些话一出,其他几人听的有些呆。

陆容的 表情则是有些微妙:“你从哪儿打听的这些消息?”

“码头帮会,乞丐车夫那些啊。”林泊自然而然的说,“大佬,之前我跟着我们大当家的时候,可是专门帮大当家搜索情报的,我办事儿,您放心!消息绝对比珍珠还真!”

陆容不由重新打量了下林泊。

看来柳青山说林泊三人都是好帮手,也不是白说。

连神机给陆容盛了碗汤,道:“目前为止,顾氏兄弟,殷红颜,王局,是全部关键人物。王局和顾深谈的生意,恰好把他们都联系到一起。想来这个‘生意’,即我们需要重点关注的事情。”

他问林泊和杨惊寒:“你们有弄清楚这个生意是什么吗?”

林泊摇头。

杨惊寒淡淡道:“王局和顾深都没点破提出来。”

郑明则道:“那我们该怎么介入这么机密的事件里?要不先去找顾深拉近关系?”

亚斯翻了个白眼:“昨天还差点和他弟弟起冲突,今天就拉近关系。换你,你信吗?肯定觉得对方不怀好意啊。”

484.跳级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的目光,都禁不住投向陆容。

陆容:“……”

连神机微微皱眉,黑眸寒意渐甚,面无表情的对视回去。

几人干咳两声,各自低头。

戌影嗤了声,故意道:“正好顾钧看上了陆容,那就让陆容去找顾钧套近乎。反正顾深那么看重顾钧,有顾钧在,还愁没有法子?”

陆容眼皮微掀看向她:“你是对这个人世没什么眷恋了吗?”

戌影:“……”

连神机冷瞥戌影一眼,略略思忖,道:“兵分两路。王局那边需要人盯着,说不定有突破口。顾家这边也要人。”

陆容突然想起来什么,“还有七号公馆的殷红颜。”

“那就分成三拨人呗。”

亚斯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兴冲冲的道:“殷红颜是真好看。这样,我让仁不让,去套殷红颜的话!”

“不行。”

“为什么啊?”亚斯可怜巴巴的望着陆容。

陆容:“我不想出去后边……”

“停停停!”

亚斯不等陆容说完就打断她,无奈道:“小容容,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林泊好奇的问:“什么呀?我没听懂。”

“滚。”

亚斯敷衍的应了声。

陆容想了想,道:“顾钧也不能忽略。”

话落,连神机幽深灼热的眸光就锁在她身上。

陆容干咳两声,偏向连神机,解释道:“顾钧所处的位置有点巧妙。说他喜欢殷红颜吧,可他昨日所作所为,完全就像是发泄对顾家和顾深的不满。偏偏又大张旗鼓的追了殷红颜那么久,闹得人尽皆知,对他有什么好处?”

“有道理。”亚斯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的说道:“你们说他知不知道殷红颜和自己大哥的关系?要是知道,啧,那就有意思了。他是想跟自己大哥抢女人呢,还是别有目的?”

林泊挠了挠头:“我觉得他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纨绔大少爷,能干出追殷红颜的事,能理解。毕竟他哥那么惯他,他就是闯出再大的祸,也不会有事。”

亚斯慢悠悠的笑了声,没再说什么。

最后综合考虑下,十人分成四组,连神机和带的那三人潜进顾家,看能不能在诸如顾深卧室、书房等地方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陆容和连神机则是去七号公馆;亚斯、林泊和郑明则去找不知踪迹的顾钧;戌影和杨惊寒去王局的身边。

一天为限,晚上七点回到旅店交换信息。

分配结果出来,戌影阴沉沉的瞪了眼陆容和连神机,转身就走,杨惊寒对跟在戌影身边早就习惯了,一脸麻木的离开。

亚斯和陆容道别后,三人也走了。

剩下陆容和连神机往七号公馆走。

连神机突然道:“陆容,昨晚戌影和你说的,你有考虑过吗?”

陆容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摇头。

“可是……”

“且先不论她说的是否是真的。就当是真的,我也不会答应。”

陆容斩钉截铁嗯打断连神机的话。

他们走在路边,周围人声此起彼伏。

陆容看向别的地方,边走边道:“没得商量。”

她永远不会把连神机纳入交易范围。

连神机握紧她的手,没说话。

陆容微微叹口气,低声道:“你还记得我和她的基因相似吗?这说明她那具躯体和我有某种程度上的血缘关系。也代表着……她可能和我一样,都受到无相道人血脉的限制。”

连神机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戌影实际上是想要解开自己的,帮你可能只是一时意起?”

陆容点点头:“我答不答应,对她其实没影响。她为了自己,都是会找到那族的人做下去的。”

连神机定定看着陆容,神色有些凝重。

实际上,在从赵子靖那里得知陆容的生命会受无相道人血脉影响时,他都有在找解决办法。

只不过,后面的事情发生突然,他来不及深究,也就没有进展。

却没想到,最后在金三角秘密监狱知道了些眉目。

连神机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想不出来。

他捏了捏陆容的手心,轻声道:“戌影的目的应该不止于此,对她小心些。”

好在他来了,这种时候,陆容在他身边。

陆容昨晚其实也想过这点。

但不管戌影的目的是什么,最终肯定都会回到十八年前的癸未之变。

陆容还有个直觉,戌影想要的,应该就在核心基地里。核心基地是秘密监狱最重要的地方,远比内监五大监狱室要重要。

两人各怀心事的来到七号公馆。

他们昨晚在七号公馆的动静太大,七号公馆的侍者和保镖对他们印象深刻,赶紧去请经理过来。

经理见着他们二人,简直欲哭无泪。

“两位是有什么事吗?”

陆容道:“我来找殷红颜,她在吗?”

经理头疼道:“两位客人,红颜她今日不太舒服,没来七号公馆呀。”

“那她在哪儿?”

经理犹豫了下,连神机淡淡道:“我们找她有要紧事,事后还会去见顾深。”

他的重点不在前面,而在后面。

果然,经理一听顾深的名字,迟疑了下,就说道:“她在家呢,霞飞路131号。”

陆容和连神机便转身离开。

经理等他们走了,立马叫了人:“去找顾大少爷,告诉他,那两个年轻人去见红颜了。”

被点名的人应声离开。

远处,拐角后,陆容和连神机收回视线,往霞飞路走。

“不出多久,顾深大概会主动见我们。”

陆容颔首道:“我们在租界是生人,突然出现,又没有身份证明,本就容易惹人生疑。现在再去见殷红颜,顾深更会怀疑。”

说到这里,连神机冷不防道:“在第一监狱室,你们的成绩很好吗?”

“没有吧。”

连神机皱了皱眉:“那你们怎么会跳级到第三监狱室?”

“什么?”

陆容停了下,诧异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解释道:“我为了早点找到你,在第一监狱室是全员满分晋级,以防需要跳级。果然你在第三监狱室。可问题是,你队里的积分不足以跳级。”

陆容大脑宕机几秒,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她一时想不出,就顺着连神机的话道:“我没有选择跳级。”

难怪她觉得这里不像阴阳人的作风。

缝尸匠调来的监守知道她的身份,不会敢擅作主张给她跳级。

那就是……

“你队里出了个能影响到系统的特例。”连神机说。

485.一面之缘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对上连神机的视线,彼此心照不宣。

会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走吧,先去找殷红颜。”

陆容耸了耸肩,拉着连神机继续往霞飞路走去。

霞飞路可以算作租界的富人区,基本上都是中西结合的两层小复式楼。

陆容和连神机到131号后,连神机敲了好几次门,里面的主人才姗姗来迟。

一开门,不是殷红颜,陆容定睛一看,是她昨日见过的红莲。

“你们找……咦,厉害姐姐。”红莲刚要问,看到陆容时眼睛一亮张口就叫了出来。

连神机看向陆容。

陆容低声解释了下,这才向红莲开口道:“你姐姐在家吗?”

红莲眨了眨眼睛,脆生生的说道:“姐姐生病了,在房间里休息。”

“生病?”

“对呀。”可能是昨日对陆容的印象不错,红莲笑了笑,直接说道:“昨晚姐姐很晚才回来,回来就病倒了,现在还在睡……”

“红莲。”

她话还没说完,后面就响起一道声音。

红莲愣然回头,惊喜叫道:“姐姐!你醒啦!”

陆容和连神机的目光越过红莲往后看,从红门进去,就是小型的院子,正对着一楼客厅,而殷红颜就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件外套。

少了昨日的浓妆,她看上去多了些温婉宁静。

殷红颜皱眉:“我不是说,来人了先叫我吗?”

红莲想起什么,心虚的缩了缩脖子,跑回去拉着殷红颜的衣袖,撒娇道:“姐姐,我不是故意忘的。你别担心这个厉害姐姐不是坏人,我们昨天还见过呢。”

“什么?”

殷红颜有些错愕的看向陆容。

陆容微微挑眉,“一面之缘。”

殷红颜蹙眉,沉沉看了她一眼,最后道:“请进。”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进去时顺手带上了门。

红莲在殷红颜的示意下回了二楼房间,没再下来过。

殷红颜请陆容和连神机在客厅沙发下坐下,客套问:“不知二位什么事?”

她应该是没休息好,眼窝下还有圈淡淡的青紫。

陆容眸光扫过她脖颈,看到上面隐隐约约有些淤青,像是被人掐的。

殷红颜注意到她的视线,立即往后靠了靠,不经意般拉高了衣领。

陆容思绪微转,变了主意,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昨日见红莲,觉得甚是投缘,无奈不知如何寻她,便去向七号公馆的经理问了你的地址寻过来。”

殷红颜眼中顿时多了些警惕:“多谢小姐抬爱,只是红莲怕生人,日后小姐还是不要见红莲了。”

“是吗?”陆容微微试探的开口,“以殷小姐这护着的劲儿,红莲是不是在租界没多少朋友?不应该吧,作为殷小姐的妹妹,关注红莲的人当也不少才对。”

殷红颜手微收紧,淡声道:“我也只是名声好听。攀上我这样的姐姐,有什么好的?不若隐姓埋名做人,别人不知我们关系,她将来也好嫁个好人家。”

说罢,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红莲还有功课要做,无法见两位。两位没有其他事,恕不远送。”

陆容看向连神机。

殷红颜对他们的警惕心太高,压根不愿意和他们多说几句,拿红莲作引子也没用。

连神机示意陆容先走。

陆容便起身:“好吧,改日方便时,我再来看红莲。”

殷红颜冷淡的直接道:“红莲学业繁忙,小姐还是不要再来了。”

陆容没办法,应了声和连神机离开。

出去后,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才停下。

连神机回头看向殷红颜的住处,道:“她不想租界的人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妹妹。”

“是不是她常年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如履薄冰,怕别人知道红莲的存在,拿红莲来威胁她,怕红莲陷入危险?”

“应该吧。”

连神机握住陆容的手,说道:“现在看来,从殷红颜这里入手是不行了,我们想别的办法。。”

陆容点点头。

但没想到的是,两人才走没多久,经过一家红泥小火炉的老店时,门口才跑出一个青年,紧接着便是熟悉的怒喝声。

“喂——就那个!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本少爷揍你!”

青年抱头逃窜,暗啐一口真倒霉。

少顷,碗盘碎裂声乍响,三五食客纷纷逃命般地跑了出来。

陆容和连神机停下,往店里里看去。

顾钧正坐于酒馆里,此刻酒馆内已无他人,四周桌椅碗碟散落了一地,除了他坐着的那张桌子外,酒馆内可谓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工作人员畏畏缩缩的躲在一边,又害怕又无奈。

连神机皱眉,拉着陆容就要走。

不料里面的顾钧已经看见了他们,立马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冲出来:“喂!你是昨晚那个!”

连神机挡在陆容面前,面无表情的盯着陆容。

顾钧嗤了声,“行了,知道那是你未婚妻,本少爷又不是真看上她了。”

连神机冷冷评价了句:“那你眼光奇差。”

“你说什么呢!”顾钧当即就生气了,摇摇晃晃的吼道:“我告诉你,本少爷眼光好着呢!嗝,我喜欢的人,比你未婚妻好一千倍一万倍,就是……嗝……”

连神机皱眉。

这时,陆容扯了下他衣袖,低声道:“通知顾深来接他,我们就能顺理成章进入顾家了。”

连神机没作声,有些不大乐意。

结果顾钧自己倒是凑近,勾着连神机脖子就把他往里拉:“行了行了,你来陪本少爷喝点,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

连神机好不容易才能压下自己想把顾钧过肩摔的想法。

陆容看着顾钧的手,皱了皱眉,突然思考能不能在这时候揍他一顿。

她叫旁边的工作人员去联系顾家。

工作人员哭丧着脸说已经联系了,只不过还要等会儿才能来人。

陆容去找连神机和顾钧时,顾钧正晕晕乎乎的和连神机诉苦:“你说,为什么我哥一定要把我推给别人?他是不是嫌我拖累他了?”

“是。”

顾钧:“……”

陆容趁机问:“你不喜欢殷红颜吗?”

顾钧冷笑,抹了把脸:“喜欢个屁!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她和我哥有一腿!平时我拈花惹草,我哥看都不看一眼,我找上殷红颜,他就耐不住了。殷红颜到底有什么好,他看上她什么了?!”

连神机目光一闪,毫无波澜的问:“殷红颜能帮你哥,你能吗?”

顾钧酒劲上头,不假思索怒道:“不就是能帮他和那些高官军阀搭上线吗?有什么难的!”

他声音又忽然低了下去:“顾家又不缺这些。他不停的要那些做什么啊……”

486.你乖乖的离开 那几句话令陆容和连神机微怔。

也就是说,顾深和殷红颜的关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陆容嘴角微抽,有点服气。

这顾氏两兄弟和殷红颜间的联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连神机想了想,又不经意间似的问:“那你知道你哥最近在做什么吗?”

“他……”

顾钧黑眸有点迷糊和茫然,嘴里念叨了一下,却是瞬间警觉,“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该不会……”

话没说完,变成一声惨叫。

顾钧迎头栽在桌子上。

连神机微怔,看向陆容。

“他问不出什么了。”陆容收回罪魁祸首的手,理直气壮的说:“是他喝多了,自己晕的。”

连神机轻笑两声,点点头:“是。”

他还觉得一下不够。

旁边的工作人员瞪大眼睛惊慌失措的望着他们,赶紧缩起来当缩头乌龟。

陆容和连神机没等多久,顾家的人就来了。

来的是顾深本人。

他进来看见陆容和连神机,怔了下,连神机淡淡道:“正好路过,被他拽进来了。”

顾深目光落在顾钧虚抓着连神机衣袖的手,目光意味有些不明,客气的说了句谢谢,便走上前,轻手轻脚的扶起顾钧。

谁料顾钧这时候耍起了脾气,昏睡中也对顾深推推搡搡的,嘟囔着自己要走。

顾深头疼不已,耐心的哄了好一会儿,顾钧才安静起来。

顾深干脆直接将顾钧打横抱起走出去,车就停在酒馆外面。

顾钧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缩在顾深怀里时却像个孩子,一点都看不出身高的优势。

开车的司机见怪不怪,赶紧给顾深拉开车门,方便他将顾钧弄进后车座。

随后,顾深没上车,而是回头看向一起出来的陆容和连神机,俊脸冷肃,淡淡道:“两位一起吧。”

连神机不经意间扫了眼周围,眼尖的看到不远处的街角,亚斯三人正要走过来。

见到顾深在,他们有些吃惊,亚斯很有眼力见儿的拉林泊和郑明则躲起来。

连神机收回目光,道:“不……”

“两位不是已经去拜访过殷小姐了吗?”顾深突然道。

连神机黑眸眯了眯,片刻,他颔首:“顾少爷聪明。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容若有所思的看着顾深,没说话。

他们俩跟着上了车。

车离开后,不远处的亚斯三人才冒了出来。

亚斯奇道:“小容容他俩不是去找殷红颜了吗?怎么和顾家两兄弟在一起呢?”

林泊挠挠头,“都怪我,要不是我刚才一时兴起去了趟码头,咱们早就过来了,说不定还能和大佬他们一起去。”

郑明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怪你,你查到的消息很有用。”

亚斯沉吟片刻,道:“走,跟上去。”

……

顾家。

顾深将顾钧送回房间,吩咐管家照顾好顾钧,再给顾钧煮醒酒汤后,便下到一楼。

陆容和连神机正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打量着周围情况。

顾家非常大,但佣人却不多,一个个只低头做事,手脚麻利,显得安静。

陆容的目光随即落到旁边的电话桌上,电话台下似乎压了两张类似于船票的东西。

她还没看几眼,顾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两位不是普通人,到底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她和连神机抬头看去,顾深走过去,坐在他们对面,脸色沉淡。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

陆容突然灵机一动,道:“顾少好眼力,我们想和你做笔生意。”

顾深:“生意?”

连神机明白过来陆容的意思,顺着说道:“听说你和警局的王局关系匪浅。”

顾深目光一闪,没说话。

连神机淡定道:“我们是外地过来的,打算在这里做生意,尚缺人脉。在租界,顾少是人中龙凤,王局和外国人又打得火热,同两位交好关系,以后岂不是十分便利?”

顾深淡道:“你们连身份证明都没有。”

“尚未来得及做。”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合作总是会伴随风险。”连神机眸光锐利,“顾少和王局即将合作的事亦是如此,当更能体会。”

顾深眯眼看着连神机:“你知道什么?”

连神机面色不改:“你应答问,你弟弟在喝醉时候,说了些什么。”

顾深脸色就有些阴晴不定。

片刻,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你是在威胁我?抱歉,国难虽当头,但顾某是生意人,没太多良心,对做英雄好汉没兴趣。就算真的同王局做了什么,又能如何?”

陆容和连神机心头一跳。

顾深这话至少说明两点,一则,顾钧是知情的;二则,顾深和王局所谓的生意很有可能……与这个时代大方向背道而驰。

到这程度,难不成是和挑起战争的R国人合作?

顾深却没了留的意思,面无表情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顾某跟清楚的告诉两位,我和你们不可能合作。来人,送客。”

旁边的佣人战战兢兢的请陆容和连神机走。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对视离开。

顾深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走后,起身上了二楼,到顾钧方向。

他才吐过,刚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嘟囔。

顾深走过去坐在床边,给顾钧掖了掖被角,看了他一会儿,才准备离开。

但没走成。

顾钧拉住他的手。

床上的顾钧缓缓睁开眼,低声叫:“哥……”

“闹够了?”

顾钧沉默,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难受。”

顾深妥协的叹口气,终于回过身去,坐回床边,冷肃声音放柔:“听话。我已经买好船票,两日后,你带着红颜的姐姐离开,去国外找父亲,再也别回来。”

这话一出,顾钧立即甩开他的手,负气的翻过身背对顾深,拿被子蒙住头。

顾深无奈的伸手拽被子:“别把自己闷坏了。”

拽不动。

顾深定定看他,忽然低声道:“租界就快沦陷了。阿钧,哥护不了你多久了……”

顾钧身体一僵。

顾深这次拽下了他的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红颜走的太近,但有些事,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阿钧,我向你保证,我对她没有任何意思,你乖乖的离开,好吗?等哥做完最后一件事,就去找你和父亲。”

背对着顾深,顾钧眼尾泛红。

他哑声道:“哥,我现在不是小孩子,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好骗了。”

顾深神色微滞。

良久,他低声道:“哥知道。那你听话,别让哥担心,好不好?”

487.你怎么不算上王局呢 另一边。

陆容和连神机离开顾家时,看到了连神机那三名队友,他们已经成功潜伏在了顾家。

两方人简单的对了视线,陆容和连神机便被毫未察觉的佣人送出了顾家。

佣人局促的说:“实在不好意思,慢走。”

陆容和连神机转身离开。

等走出去一段距离,离开了顾家范围,陆容方要和连神机说自己的猜测,前面亚斯突然冒了出来。

“小容容!”

陆容心头微跳,抬眼看向他。

亚斯、林泊和郑明则站在对面的咖啡馆前,朝他们猛挥手。

陆容嘴角微抽,拉着连神机走过去,“知不知道华国有句话?”

亚斯:“啊?”

“人吓人,吓死人。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突然冒出来?”

亚斯干笑两声,“这不是怕你们俩看不见我们嘛。”

陆容:“……”

旁边林泊忍了忍笑。

连神机微微挑眉,目光从亚斯身上扫过,见他要凑近陆容,陆容也没有排斥,他不动声色的揽住陆容腰身,将人带近自己。

问:“你们查到了什么?为什么去找顾钧晚了?”

亚斯动作一顿,意味不明的看向连神机,就停在原地没动了。

陆容也没察觉,被连神机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对,你们都查到什么?”

林泊就解释道:“是这样的大佬,我们早上去找顾钧的路上,发现租界东边那边多了好多难民,而且就靠近码头,做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昨天人还没那么多的。我觉得有点奇怪,就去问了问,嚯,这一问不得了。”

郑明则看了眼周围,提醒道:“小声点,不好叫别人听到。”

“对对对!”

林泊连忙压低了声音,上前一步,神秘兮兮的说道:“租界要沦陷了。”

“什么?”

陆容与连神机露出意外之色。

林泊挠挠头,说道:“很不可思议是吧?但是,咱们来的时间点不太凑巧,这里的今年是37年,北边的地区,基本上都没了,难民全是从那边逃过来的。码头船夫里也有好些是从北边逃过来的,据说他们过来时,看到外国人的部队在集结。”

说着,林泊看向郑明则。

郑明则会意,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样东西。

正是他们早上搞来的地图。

郑明则上前一步,自然而然的站在陆容身边,将地图摊开给她看,声音温柔:“陆小姐,你看,我们是在这个位置。”

陆容的目光循着他指的落在地图上,看了一眼,随即皱眉。

他们所在的省区位置实在太招人惦记了,北边、东边和南边的水路,与这里都相通,全国几条运输物资的大型铁路,也在这里有交汇点,堪称交通枢纽。

而且,这里的租界,富商、三教九流和外国人群体是最杂的,什么人都有,要是吃下这里,对华国人来说绝对是一重大打击。

外国人真集结了部队,第一个盯上的地方,首当其冲就是这里。

难怪说租界要沦陷了。

这不是要,是肯定啊!

陆容皱眉道:“我在顾家没看到顾老爷子,他应该是在国外。现在情势急迫,电话台上的那两张票,应该是顾家两兄弟准备离开的。”

郑明则抬头看着陆容,笑了下,“陆小姐已经去过顾家了?真厉害。”

从连神机的角度,他看到郑明则黑眸极深,意味不明,哪怕是张白净无害的面容,也叫人觉得不对劲。

连神机皱了皱眉,当即拉开陆容,一步走到陆容和郑明则之间,隔绝郑明则的视线,淡淡道:“以顾深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已经决定和王局合作了。那他不会离开,应当只是送顾钧走。”

陆容一想,觉得也是。

顾深年纪轻轻掌管整个顾家,定然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在这种时候铤而走险,像是他能干出的事。

郑明则目光微紧,在连神机身上停了一秒,转瞬移开。

几人当中,也就亚斯将这一切尽收于眼。

他瞥了下郑明则,随口搭话道:“那第二张票是给谁的?他家里跟着顾钧离开的佣人?”

陆容摇头:“不可能。再过几天,将会有无数人想离开租界,到时候,车票、船票将千金难求。这么重要的票,顾深怎么可能会留给佣人?”

林泊福至心灵道:“会不会是殷红颜啊?她不是顾深的红颜知己吗?”

陆容瞥向他,淡淡道:“不会。今早我和连神机得知,殷红颜昨晚很晚才回去,而且她身上有伤。顾深不像个会凌虐女人的人,那就是……”

林泊灵光一闪,瞪大眼睛吃惊道:“不会是王局吧?!”

亚斯啧了声:“这不是很明显吗?男人嘛,最喜欢的就两样东西,钱,或女人。他要和顾深合作,还是笔大生意,既然顾深是个商人,他若想从王局手里多讨点利益,那不还是女人去谈更有效?毕竟在已知的信息里,那王局似乎挺喜欢殷红颜的。”

林泊嘶了声。

陆容微微蹙眉,表情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连神机突然捏了捏陆容的手心,低声道:“靠女人得来的利益,长远不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

陆容看向他。

连神机低垂的眸子半眨了下,如同在向她表忠心,他就不会那样,他只有她一个,更不会利用她达成目的了。

陆容收回目光,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

她才不担心呢。

郑明则视线落在陆容身上,轻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做呢?”

他那么一问,林泊也想起来了,“对了,大佬,我们要是跟着顾氏两兄弟才能完成这个副本,那他们走的急,我们岂不是也要走?那我们怎么搞票啊?”

陆容沉吟片刻,说道:“等晚上戌影和杨惊寒回来,汇合下他们的消息再说。”

她有个直觉,关键的不是离开,应该是那个生意。

又道:“还有,一般而言,这个空间的法阵,阵主只有一个,我们得弄清楚,到底是顾深,还是顾钧或殷红颜,完成阵主的要求,才算真正解了副本。”

亚斯奇道:“小容容,你怎么不算上那个王局?”

488.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 这话一出,陆容看向亚斯,嘴角微抽,没说话。

连神机明白她的意思,挑眉道:“他不可能进秘密监狱,也不可能成为监守或者十三太祖之一。”

再说了,就王局那个年纪,又身处高位,还铤而走险,专搞大事,只怕没活几年,就两眼一闭腿一蹬,直接咽气了。

亚斯恍然。

确实,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秘密监狱的。

陆容道:“好了,回旅店等戌影和杨惊寒。”

一行人便离开原地,往旅店方向走。

走了没几步,陆容突然想起来红莲,偏头同连神机道:“你说,有没有可能顾深是想把红莲一起送走?”

连神机看向她。

陆容解释道:“殷红颜很在乎她那个妹妹。她周旋于各个大人物之间,又和顾深关系匪浅,说不定已经知道租界会出事的消息了。这种时候,我觉得她应该会想方设法送送红莲走。正好,顾深有权有势,可以帮她。”

从七号公馆那晚来看,殷红颜虽然对顾钧无意,但对顾深似乎是有感情的。

这么些年下来,她帮了顾深那么多忙,昨晚又为顾深去应付王局。

种种下来,她想借这些情分向顾深开口送红莲走,顾深应当没有理由拒绝。

“兴许吧。”

连神机和陆容走在最后面,端详着陆容,突然问:“你似乎挺喜欢红莲?”

陆容愣了下,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她有点笨,待在租界不安全,离开对她更好,免得哪天被人坑了。”

连神机眼底溢出些笑意,温声道:“放心吧,真的出事了,殷红颜肯定会想办法安置好她妹妹的。”

陆容嗯了声。

回到旅店后,连神机方要和陆容上去,亚斯突然叫住了他。

“哎,等等,一天到晚的都粘在我家小容容身边做什么?”

连神机停下脚步,微眯黑眸看向他,晃了下他和陆容紧握的手,“我是她未婚夫,你说呢?”

亚斯微微挑眉:“那也不是合法的。”

连神机皱眉,凉飕飕的看着他。

陆容看向亚斯道:“行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亚斯笑嘿嘿道:“还是容容聪明。”

陆容就转向连神机,道:“等我会儿,他大概要和我说外面的事。”

连神机定定看她一眼,嗯了声,松开手。

陆容就转身往上走。

亚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连神机,乐颠颠的跟上去。

连神机看着亚斯的背影,抬手掐了掐眉心,有些头疼。

这时,郑明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陆小姐的朋友真多,她对每个朋友都很好吗?”

连神机动作微顿,回过头去,林泊和郑明则就站在台阶下。

林泊刚要走,听到郑明则这话,回道:“你这不废话吗?大佬可讲义气多了。”

郑明则哦了声,面上扬起一个浅笑:“那我努努力,应该也能和陆小姐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林泊觉得这话好像有点奇怪。

他还没想出来,连神机没什么温度的低沉声音就响起:“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郑明则神色微凝,径直看着连神机,面色如常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连神机冷睨他一眼,转身上了二楼。

林泊:“……”

突然就不敢说话了是怎么回事?

……

二楼,房间里。

亚斯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份文件袋递给陆容。

“这是?”

亚斯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倒了两杯水,得意的说道:“你在联盟出事后调查到的资料。”

陆容接过来,了然的问:“从边纪那儿顺的?”

“昂。”

陆容打开简单浏览了遍,微微蹙眉。

不过片刻,她面色恢复如常,将文件袋合上:“这么重要的资料,边纪会给你?真不是你偷的?”

亚斯理直气壮道:“怎么能是偷呢?是他不避讳我的,那我就走时顺便拿走呗。”

话音一转,亚斯微微坐直了身子,“你现在在秘密监狱里,但也得了解掌握外面的事。”

“你在联盟出事失踪后,联盟里的人分成了两派,边纪那边的人主张查清楚飞机失事和联盟高层遇害真相,给Y国总理一个交代;另一派的人主张所有都应该由华国负责任,并没有太在意高层遇害的事,也没有着急找你,还和暗盟来往过密。”

陆容无意识的屈指敲着桌面沉思。

戌影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联盟杀害其高层,这本身就不太寻常。

亚斯给她的消息刚好能让她确定,戌影果然在联盟里有自己的势力。

还有进入秘密监狱的那晚,戌影能让察颂直接把他们弄进去,还没有过问,说明戌影和暗盟应该也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联系。

那么目前为止能确定的,京都杨家、联盟和暗盟,都和戌影连上了线。

沈家要再观望观望。

虽说沈清泽接任沈家后,必定不会帮戌影,但沈老爷子是个定时炸弹,他的态度太模糊了。

陆容在心里盘算了下两方势力的对比,不禁皱眉。

戌影的背景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亚斯和陆容认识多年,哪里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他单手撑着下巴,啧了两声:“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容容,你背景那么强啊?华国那么多人捞你,连天盟的裴长庭都亲自出马。你有这背景,怎么不早跟我说?”

最初的震惊早就过了,现在他话里是调侃的意思。

陆容瞥他一眼:“早跟你说你会做什么?”

亚斯一拍桌子,毫不犹豫的说:“那我以前就直接跟边纪刚啊!还怕什么干不过他?”

陆容:“……”

亚斯眼睛转了转:“其实吧,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你那个对象都事,他什么背景啊?”

连秘密监狱的监狱长都怕他。

陆容收起资料,随口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亚斯以为是陆容护着连神机,嘀咕了句真小气。

两人又说了些才完。

傍晚,戌影和杨惊寒回来时,带来很有用的突破性消息。

他们两人没查到顾深和王局要合作的生意的具体内容,但查到由于顾深已经答应了王局,明日晚上,王局要把顾深引见给他们要合作的外国人。

489.你可能有点不自知 一听这话,林泊顿时就激动了:“来了来了!转折性发展就要来了!”

“啧,急什么,先听他们俩说。”亚斯一手转着杯子,另一只手直接将林泊按下去坐着。

杨惊寒瞥眼亚斯,淡淡道:“租界有两大码头,一个在东边,一个在北边。北边码头是帮会的,实际上,真正的主人是顾家,也就是顾深管着。他们约的就是明晚十点,在北边码头东南角的第二个仓库里。”

毫无疑问,顾深和王局的会面,他们肯定是要去的。

戌影面无表情道:“我和杨惊寒回来时候,已经看到北边码头开始清人了。明晚那么重要,他们一定会重兵把守,混进去很难,要是暴露了,也是件麻烦事。”

林泊啊了声,问道:“大佬,三爷,那明晚我就不去了。那什么……我怕给你们拖后腿。”

他很有自知之明。

比起陆容和连神机这样的大佬,他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自己很有把握万无一失的话。

万一暴露了,他咋说的清啊?

陆容嗯了声:“那你就和连神机那三名队友留在旅店,注意点顾家的动向。”

林泊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应道:“大佬您放心,打听消息,我是专业的。”

戌影听到这儿,收回目光,哼了声:“杨惊寒可以潜伏在王局身边跟着去,我跟你们一起。”

她这话还是对陆容说的,对着连神机,她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陆容不指望戌影会乖乖留下,只要戌影到时候不趁机给她搞事就行。

亚斯扫了眼戌影,立马道:“小容容你放心,我到时候肯定是你最好的后盾,绝对不让某些人拖你后腿。”

哪怕是林泊,都听得出他这话是在指谁。

戌影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

这时候,一直挺安静的郑明则顿了下,缓缓开口道:“陆小姐,我……也想和你们一起。”

话一出,陆容还没什么反应,林泊已经诧异道:“你跟着做什么?小郑呀,像一线任务,咱俩就不要参与了安安心心搞好后勤就足够了。”

郑明则面色如常,温浅一笑:“陆小姐,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小郑,你对自己可能没有……”

“可以。”

林泊的话还没说完,陆容突然出声应了下来。

林泊声音戛然而止,意外的望着陆容。

陆容看向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散漫的说:“你要是能保证自己不出乱子,就跟着吧。”

郑明则眼睛一亮,腼腆的笑了下,“陆小姐放心,我会的。”

戌影微怔,难得正眼大量了遍郑明则。

杨惊寒目光从郑明则身上扫过,停留了一瞬便移开。

亚斯愣了下,极快的领会到陆容的意思,没说什么。

唯有林泊一脸问号。

大佬怎么回事??居然答应郑明则了??

都说完后,陆容打了个哈欠,和连神机回了二楼房间。

戌影、杨惊寒和亚斯都没多留,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林泊欲言又止的看着郑明则,“小郑,你可能有点不自知。”

他都听大佬说了,郑明则进秘密监狱的第一天就挨揍了。

而且……

林泊的视线停留在郑明则温良无害,看上去格外无辜的脸上,更是说不出话来。

郑明则漫不经心的笑了下,说:“我不会有事的。”

林泊:“……你开心就好。”

……

确定好行动方向后,几人就分开各自忙碌。

陆容和连神机还去了趟霞飞路131号,但这次去的时候,非但没有见到殷红颜,连红莲也不在了。

在殷红颜家做了挺久的佣人说,殷红颜送红莲离开了,以后大概不会回来。

陆容和连神机两人便无功而返。

次日晚上,快到十点时,陆容和连神机几人准备离开,去北边的码头。

太多人在一起行动容易暴露,陆容再三考虑后,让连神机和亚斯一起,她和戌影一起,要不然,她怕戌影和任何哪个一起行动,都有在半路上打起来的强大可能性。

郑明则本来想跟着陆容的,但还没说几句,就被连神机和亚斯难得默契的拖走。

戌影看着他们离开,脸色怪异的对陆容说:“郑明则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她想说这个想说很久了。

陆容无语的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戌影目光将陆容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蓦地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你还真是一直……没有变过。”

不管是醒之前,还是醒之后。

陆容现在没心情和戌影扯皮,转身就往前走。

戌影看了她几眼,快步跟上。

一路上,街上行人非常少,偶尔三三两两结伴路过的,也都是些酒鬼,入了夜的租界万籁俱寂,却平静的叫人不安,仿佛很快就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

两人没用多久便到了北边码头。

果不其然,刚到码头外面时,就已经看到不少人把守,有帮会的人,也有警察,基本上都是持枪的好手,可见安排之人的谨慎看重。

陆容在来之前已经仔细研究过路线,给戌影使了个眼神,悄无声息的绕过去摸到河边,直接跳下去,然后潜在水底往里游,时不时安静的潜上水面换气。

夜色漆黑深沉,把守的人压根没想到会有人走水路,没几个检查水面,陆容和戌影顺顺利利的游到码头岸边。

陆容探出半个头,趁着换岗的时间,示意戌影上岸,两人迅速奔向最近的仓库。

这是第六个仓库,每个仓库之间还有近百米的距离。

戌影低声道:“一会儿我去引开人,你先过去。”

“不行。”陆容直接拒绝,“容易打草惊蛇,你跟我一起。”

话刚落,前面过来一对人。

陆容立马拽着戌影躲到仓库后面。

仓库的后面其实也全是货,中间有一条很窄的过道,可以藏人。

陆容刚进去,正要告诉戌影她的打算,突觉身后有道陌生气息。

她猛然回头,正对上一双同样震惊错愕的眼睛。

“你怎么……”

陆容不假思索,立刻上前一把捂住对方的嘴。

戌影回头,看到躲在最里面的人,居然是顾钧。

“唔……唔!”

“你要是不想自己被发现,就安静!”

陆容低声喝道。

490.那斗篷有点眼熟 顾钧闻言,顿时噤了声,僵硬身体紧紧贴着后面的货物,瞪大眼睛望着陆容。

明明比陆容高,在这时候,身高优势却半分都没有显现出来,反而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戌影微微探出头去,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少顷,她缩回来,低声道:“人走了。”

目光又转到顾钧身上,微微挑眉:“顾深和王局的约,顾深弟弟却来了,还偷偷摸摸的,有意思。”

陆容面无表情的收回手,从怀里掏出帕子来擦了擦。

顾钧瞪着眼睛看了她们两人几秒,失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话一顿,他又反应过来,“不对,你们怎么知道我哥要做什么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顾钧问出这话,脸色陡然转冷,黑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戌影嗤了声,故意道:“你他妈管我们是谁?现在你不是和我们做着一样的事吗?有本事,你现在就出去告诉你哥。”

“你!”

陆容和戌影都猜的没错,顾钧是背着顾深来的,而且不想让顾深知道。

顾钧瞪了她们半晌,冷笑道:“还真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女人,敢来我顾家的地盘。外面那么多人你们没看到吗?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你们要是被发现,你们就完了!”

“废话一堆。”

戌影转而对陆容道:“走。”

陆容点点头,两人都没理顾钧,就要出去。

这种情况下,既然顾钧不想让顾深知道他来了,八成不会主动跳出去揭穿她们,她们也不必担心。

“哎,不是!”

顾钧跺了跺脚,警惕的看了眼周围,微俯身体蹑手蹑脚的跟上陆容和戌影。

戌影回头看了眼,皱眉;“我想把他宰了。”

跟着实在烦。

陆容淡淡道:“如果你是想在没离开这个副本之前,和顾深非死即伤的话。”

戌影;“……”

三人小心躲过巡逻的人,穿过密集的货物区,来到第四仓库,躲在后面。

陆容看了眼周围,屈指放在唇边,发出几声鸟叫。

不一会儿,对面不远处也传来同样的声音。

陆容道:“连神机他们已经到了。”

戌影心想,也是绝了,来之前不想带郑明则那个拖油瓶,现在多了另一个拖油瓶。

顾钧警惕的问:“你们刚才的是联络暗号?不止你们?”

陆容回过身去看向他,压低声音直接略过他的问题:“看来你是知道你哥在做什么。那他现在是和即将攻陷租界的外国人合作,你确定你不阻止吗?”

顾钧神色一僵。

陆容其实也只是猜测,如今从顾钧的反应上,终于彻底确信。

她开始思考,是不是就是这所谓的生意,处于租界即将沦陷的关键点,酿成了严重后果,而他们的任务是阻止这个生意吗?

陆容边想边问道:“你真的要看着你哥做出这种事?日后,一旦被人发现,不但是你哥,你顾家都要被千万人骂。”

顾钧听了这话,脸色非常难看。

他张了张嘴,看陆容和戌影的眼神几经变化,最后突然问;“你们是共产组织的人,还是国民组织的人?”

陆容和戌影一怔,接着反应过来。

这时候呼声最高,名望最高的势力,就是顾钧口中的两种组织,不仅抵抗外国人,还救了不少百姓,在风雨飘摇之际艰难前进。

顾钧居然是误会她们的上级查到顾深和王局的动作,然后接了任务来查探清楚的吗?

陆容和戌影交换了个眼神。

陆容道:“这你没有必要知道。”

顾钧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第二仓库的位置,神色晦暗,突然道:“这桩生意谈不成。”

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哥和外国人合作。

顾家已经够富贵了,没有必要再更上一层楼,更不能做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顾钧其实并不相信陆容和戌影,但这种时候,他觉得她们在他眼皮子底下更安全,免得她们做出什么伤害他哥的事情。

陆容见顾钧好歹安静下来了,就没再说什么,趁着巡守的空档离开。

顾钧显然非常熟悉自家人,给她们省了些麻烦,顺顺利利的到了第二仓库后面。

前面则站了整整两圈整备精良的人,有当兵的特点。

看到他们,顾钧脸色十分难看。

陆容没工夫里,轻手轻脚的摸索周围,试图找到一个能偷听的地方。

结果好家伙,顾钧这个锦衣玉食的纨绔少爷对这里熟悉的不可思议,直接带她们到了中央位置,拿开那里的稻草,露出来一扇活板的小窗子。

将那小窗子轻轻打开条缝隙,里面的光透出来,还有数道虚影。

顾钧心里顿时沉了下去。

陆容蹲下去,凑近窗边,眯着眼往里边看去。

顾深和王局果然在里面。

他们周围有不少便衣保镖,被围在中央的是个模样十分古怪的男人,长得矮胖敦实,一头乱糟糟的灰发,脸上神情却是冷冰冰的,穿着黑色的长斗篷。

那黑色斗篷居然有点眼熟,陆容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陆容不清楚他们说到哪儿了。

这时,男人微皱着眉,开口道:“以上,就是我需要你们做的。最多一周,你们把我要的人送到,我可以给你们想要的军火。”

他的华国语言说的还不太熟练,带着生硬的口音。

听到军火二字,顾钧身子猛地颤了下。

陆容微怔,很快明白过来。

战火纷飞的时候,有枪傍身才是王道。

可是,她听那男人的口吻,给出的军火数量好像非常多。要那么多做什么?总不至于上自立为王,想割据一方吧?

“高田先生,”王局有点不自然地说,“您想要的,似乎有点多。要是……一定会引起关注的……”

“那是你们的事。”被称作高田的男人淡淡道,“事成后,我会再付给你们十万大洋,条件是你们不得让别人发现。”

王局有些为难,最后看向了顾深。

顾深没什么表情,仿佛要做的人并不是他,只是淡声道:“成交。但是,我们要先看到一部分的定金。”

高田这才露出了笑容:“还是顾先生懂……”

话没说完,顾钧却忍不住了。

491.还疼吗 “这生意,我顾家不做!”

只见顾钧嚯地起身,直接扬声吼了句。

声音乍然响起,里面的一行人同时惊了下,齐刷刷扭头看向声源处。

其中顾深猛然反应过来,脸色陡然一变。

“你……”

陆容和戌影在顾钧说出第一个字时,就想拦住他,没曾想顾钧说的比她们的动作还快。

霎时间,陆容瞪眼顾钧,身体反应比大脑快,给了戌影一个眼神,两人迅速翻上后面的货物顶层。

顾钧深吸一口气,没管陆容和戌影,直接走了出去,刚好听见声音前来查探的人遇上。

那帮人不是顾家的,一见着顾钧,脸色绷起来,有两人上来就要扣住顾钧。

“滚!”

顾钧极有气势的喝了声,冷笑:“碰本少爷,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他一把甩开那两人的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对方一听顾钧自称少爷,犹豫了起来,扭头跟着,倒是没再想扣着他了。

而伏在重重货物之上的陆容和戌影尽可能的压低身子,屏气凝神。

直到顾钧进了第二仓库,陆容才稍稍探起头去看。

戌影咬牙道:“这人是被顾深惯的脑子都出问题了吗?他这时候出去,有个屁用?”

陆容皱了皱眉。

这时,不远处响起几声微弱的鸟叫。

陆容立即回了几声。

又转头对戌影道:“我再下去听听。看能不能弄清楚他们交易的生意地点。”

说完,她悄无声息的翻了下去。

戌影不耐的翻了个白眼,也跟着翻下去。

第二仓库里,高田和王局看着进来的顾钧,有些意外,随后意味不明的看向顾深。

顾深俊脸神色有些难看。

顾钧快步走到顾深身边,没看顾深,见高田不放心,又要人去检查后面还有没有人,他冷声道:“不必去看了,就我一个。我今天过来,就是要跟你们说,顾家不可能和你……”

“阿钧你闭嘴!”

不等顾钧说完,顾深已经低声喝断他的话。

然后,顾深上前一步,挡在顾钧面前,对上高田阴晴不定的目光,毫无温度的说:“舍弟顽劣,不必管他。”

“哥!”

顾钧气急了,拽着顾深的手质问:“你看看他是什么人!我们是华国人,怎么能和他们合作呢?!”

“够了,”顾深微微侧身,低声同顾钧道:“我自有主张,你别管。”

高田突然笑了两声,语气却凉飕飕的:“顾先生,你的弟弟似乎对我的国家误解很深。这样,我很不放心和你合作啊。”

顾深眼皮微掀看向他:“什么意思?”

高田微微一笑,“像顾先生这样的人,我坚信你是个合格的合作伙伴,你应该不介意向我展现点你的诚意吧?”

王局心里咯噔一下,听出了高田的言下之意。

顾深看高田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高田不紧不慢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弟弟而言,顾先生不会舍不得吧?”

王局暗道不好,顾深的性子,他可太了解了。

他连忙道:“高田先生,您真是说笑了。”

“我什么时候说笑了?”

高田微微一笑,眼中却无半点温度。

顾钧忍无可忍,怒道:“你他妈想屁吃!顾家不会和你合作,我哥也不会……”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闷哼。

顾钧后颈剧痛,身子一僵,勉强转过头去看向顾深。

顾深面无表情的收回手,避开了顾钧的目光。

下一刻,顾钧眼前一黑,往后倒了下去。

顾深扶着他,让人靠着自己,冷着脸看向高田,“在合作完成前,我会让阿钧老老实实待在顾家,再送他离开,不会妨碍。”

高田微眯起眼。

王局连忙打圆场道:“高田先生,您这可就真为难他了,在租界,他可是出了名的护着那小子。有他在,生意才能更顺利不是。”

言下之意都是,见好就收吧!

高田定定看顾深一眼,目光从顾钧身上扫过,皮笑肉不笑道:“希望顾先生能做到。”

顾深淡淡道:“你要的,我会尽快给你解决。但是,后天,我要见到一半军火和一半定金。”

他看了眼王局。

王局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之间是五五分,这些给顾深,后面的是他的。

王局就点了点头。

高田好一会儿才点了头。

顾深就将顾钧打横抱起,转身走出第二仓库。

外面,陆容和戌影对视一眼,准备离开。

但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仓库里还没走的高田对王局道:“我是带着诚意来和你们合作的,可你们的诚意实在不足。”

王局硬着头皮干笑两声。

高田突然又说道:“王局长,此次交易事关重大。王局长,还望你们做好保密关系,如果叫共产组织的人知道了,那我大概会把一切都算到你们的头上。”

王局听的冷汗直流,忙不迭道是。

他是看明白了,租界就算沦陷了,他估计也离不开,还不如趁早打好关系。

外面,陆容和戌影悄无声息的离开。

……

顾深带顾钧回顾家时,脸色已经铁青,十分骇人。

他将顾钧送回房间,就吩咐佣人给顾钧收拾行李,然后就到了书房,打出去一个电话,对着那头的人说了几句。

挂了电话后,顾深坐在椅子上,用力闭了闭眼。

不出意料,顾深没待多久,书房的门就被人暴力踹开。

惶恐无措的佣人跟着暴怒的顾钧进来,不知该怎么办,为难的说:“大少爷,二少爷他……”

“滚出去!”

顾钧不给人机会说完,直接把人推出去,甩上门。

随后,他看向办公桌的顾深,气冲冲过去:“你为什么……”

“还疼吗?”

顾深声音平静又低沉。

顾钧心想他当然疼,要疼死了!

从小到大,顾深就没打过他,第一次居然是因为一个外国人!

他哥居然因为一个外国人打晕他??

顾钧环视一周,想砸个东西说明他很生气,但周围摆放的都是顾深喜欢的物什,他找不到舍得砸的。

到最后,顾钧干脆重重的拍桌:“你现在就去跟那外国人说清楚,你不跟他们合作!你现在就去!”

“不行。”

“为什么??”

“那批物资很重要。”

492.面具男人 “什么?”

顾钧一下子卡了壳,愣愣的望着顾深。

顾深就那么坐在那里,冷静的回视着他,甚至一惯冷肃俊容上,难以控制的多出了些对他的无可奈何。

“不对……”

顾钧逐渐回过味来,心头一跳。

“哥,你要那些物资做什么?现钱、军火……这些顾家都用不上,”

别看外界传的顾家好像多么多么厉害有背景,手底下的帮会人多么多么不容小觑,但那都是他们传的谣言。

顾家的底子,比他脸还干净!

顾家商户出身,要是租界沦陷,到时候顾深都不一定能上任成功,更不可能用到军火了!

顾深没说话。

静静望着顾钧片刻,他平静道:“我已经让人给你收拾好行李,等会儿管家会直接送你去红颜家,接上红莲,你们两个人今晚就离开租界。”

顾钧一下子睁大双眼,快步绕过办公桌。

“我不走!”

“你已经答应我了。”

“那也不是今天!”

“听话。”

“顾深!”

顾钧终于没忍住直呼他名字,“就算我答应你了,可我现在怎么走?你要跟外国人合作!那是即将攻陷租界的人!你连说都不说清楚,我不会走的!”

顾深抬眼看他,微微叹出口气。

这次他没再和顾钧说下去,直接扬声叫道:“来人!”

话落没几秒,书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管家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进来,诚惶诚恐的行礼。

顾深眸色微敛:“把他绑起来,直接送走。”

顾钧难以置信的看着顾深。

那几个保镖得令,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

顾钧堪堪回神,转身就要跑。

但他晚了一步。

他被顾深精贵养了那么多年,更不是训练有素的保镖的对手,不到一分钟,就被几个保镖牢牢绑了起来。

顾钧扭头冲顾深道:“哥,你不能这么做,我没答应走!我不走!”

顾深微微偏过头去,不去看顾钧,声音冷淡:“送走。”

管家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应了声,指挥保镖把顾钧抬出去。

顾钧剧烈挣扎。

“哥!顾深!你今天要是真的把我这样送走,我会恨你的!”

“哥!你让他们放开我!”

“顾深!”

顾钧炸毛的叫声逐渐消失,顾深靠着椅背,抓着椅子扶手的手因用力而露出青筋。

他掐着眉心,没坐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就是顾家偌大的庭院,一辆车停在下面,顾钧被管家和几个保镖费力的塞进车里。

车子驶离了顾家。

顾深眼底愈发晦暗,脸色冷沉。

这时,书房的电话响了。

顾深在窗边又站了会儿,才去接电话。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陆容和戌影出了北边码头后,就在约定好的地方等连神机他们。

戌影实在不想看见连神机,兴致缺缺的先行回去。

旁边就是家卖茶水和点心的摊子,陆容过去坐下,并要了壶白开水,耐着性子等。

不曾想,最后等到的只有亚斯。

亚斯一来,就把陆容已经晾好的白开水咕噜咕噜喝下去。

陆容来不及阻止,只好又拿个碗倒满。

等亚斯喝完,她问:“连神机和郑明则呢?”

“嗐,连神机说想看看那高田住处在哪儿。郑明则……”亚斯顿了下,说:“说是有事,自己先回去了,”

陆容哦了声,没兴趣多问,就道:“那你也回去吧。我去找连神机。”

“哎哎哎,不用。”亚斯赶忙拦住陆容,“连神机让我转告你,不必去找他,他很快回来。他还让我带你回去早点休息呢。再说了,小容容,那高田早就走了,你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啊。”

陆容一听,也就坐下,淡淡道:“我在这儿等他。”

亚斯又问:“对了,顾深他弟弟怎么在你们那儿?”

“意外碰上的。”

“这样啊。”

亚斯见陆容真要在这儿等连神机,担心陆容一个人,也留下来陪她一起等。

不料陆容直接赶他。

这使得亚斯颇新奇的打量陆容好几眼,啧了两声,“这有了对象的人就是不一样呀,小容容,你居然开窍了,现在都会嫌别人是电灯泡了。”

陆容面无表情看他。

亚斯一看陆容这表情,就知道陆容想揍他,嘿嘿笑了几声,就起身道:“行吧,那我回去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啊。噢,不对,碰上你,得是别人注意安全。”

他又笑嘻嘻嘴贱了几句,直到陆容手摸上腰后,作势要抽出匕首,这才脚底抹油开溜。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见陆容一个人坐在那儿了,好心的问道:“姑娘,你是等人吧?看你还要等挺久,要不要吃碗馄饨?”

陆容奔本想说不用,思及连神机,又改口道:“两碗。麻烦包好后,等人来了再下锅。”

“得嘞!”老婆婆应道。

陆容垂眼看着手里的杯子,思索几秒,就翻出亚斯给她的那份资料仔细看一遍,边看边等连神机。

夜深人静,街头空荡荡的。

除了打更人的叫声,就还有老婆婆烧火时火星噼里啪啦的微弱声音。

寂静里,不知何时,突然夹带了些冷清的铃铛声。

陆容没注意,喝了口水,继续翻看。

然而,没一会儿,那铃铛声停在了眼前。

有人敲了两下陆容面前的桌面,清润男声随即响起:“请问这里有人吗?”

陆容动作一顿,微微抬眼,映入眼底的是只骨节匀称修长的手,冷白腕间带了只银质精巧的小铃铛。

顺着往上看,陆容看到一名带着半张面具,白衣黑裤,身形落拓挺拔的男人立在桌前。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线条分明,弧度漂亮的不像样的下颔,以及一双狭长黑眸。

陆容微怔,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这男人有一双很好看,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漂亮的眼睛,眼神却平静无澜,带着几分出尘的寡淡,像是疾风骤雨也吹不起一丝波澜。

不知为何,陆容心底没来由的掠过些陌生又奇怪的感觉。

男人头微垂,望着陆容,唇角微弯:“看来是没有人了?冒昧拼个桌。”

他回头叫老婆婆,声音清润:“两碗馄饨。”

493.我盼了她十八年 说完后,男人就坐在了陆容对面。

老婆婆有点二耳背,没听见男人刚才问陆容的话,以为男人就是陆容在等的人,高兴的应了声,就将已经包好的馄饨下锅。

陆容这时反应过来,微微蹙眉,冷淡道:“你坐的位子有人,让开。”

男人径直望着陆容,沉静的目光随着唇角微勾,似乎多了些温柔:“显然,你的朋友还没有来,不是吗?”

陆容有些不耐。

男人在她开口前又说道:“我吃完便走,不会占用太久。”

陆容沉沉的看着他,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就好像……她和这男人是不是原本认识的。

这令陆容眉头皱的越发紧。

男人恍若未觉,举止礼貌而疏离,但在瞥向陆容的瞬间,沉淡眼底似乎映出人间万般烟火,骤然明亮了很多,像敛住了星辰万里,好看的过分。

被他那样望着,陆容鬼使神差的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隔着面具,陆容看不到男人的神色。

他动作微顿,微微歪头望着陆容,余光中似乎映着陆容疑惑而警惕的神情,轻轻笑了声。

反问道;“你觉得我们见过吗?”

恰逢老婆婆已经煮好了馄饨上桌。

男人将其中一碗推向陆容,说道:“藕肉馅。味道还是不错的。”

陆容目光在碗面上停留了瞬,就移到男人身。

没说话。

但目光里又多了些探究。

因为很巧的是,陆容正好很喜欢吃藕肉馅的馄饨。

男人对陆容的视线视若无睹,拿了把勺子轻轻搅动汤底,动作优雅又赏心悦目。

如果不是此时地点不对,陆容都觉得摆在男人面前的不是一碗普通的馄饨,而是什么五星级大餐。

“我在找一个人。”

男人顶着陆容的视线,倏地开口。

他吃了枚鲜香浑圆的馄饨,细细咀嚼,很认真的样子,然后边吃边说话。

“唔,更准确的是等。我一直在等和她见面。”

陆容觉得男人有点奇怪,就没搭话。

男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回应,自言自语般。

“没有见到她前,我时常会想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其实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男人笑了下,波澜未惊的眼底顿时漾开些温柔之色。

“不过,我倒是知道她比我小许多。在那些年的想象里,我几乎把所有美好的令人心动的词语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就这样,我盼了她十八年。”

“今年是第十九年。”

说到这里,男人看向陆容,眸光含笑,似乎又带着陆容听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觉得,我今年可以盼到她吗?”

陆容表情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面前,讲了个可能算是故事的故事,然后又问她这么个问题。

她怎么知道他会不会等到?

男人望了陆容几秒,她没说话,他有些怅然的微叹口气,清润嗓音里多了些微不可察的无奈。

“也罢,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期盼和等待。”

话落,男人放下手中的勺子,然后翻出几块现大洋放在桌上。

他随即起身,礼貌的朝陆容颔首:“相见即是有缘,再会。”

陆容张了张嘴,方想说什么,男人已经转身往远处走。

陆容:“……”

这哪里来的奇怪男人?

陆容无语的收回目光继续看资料,同时叫了声老婆婆,再要两碗馄饨。

炉火前的老婆婆忙完,一回头看,讶道:“小姑娘,那位小伙子呢?”

“走了。”

陆容随口应了声,不经意间一瞥,突然顿住,猛地抬头。

面前马路两头都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但那男人走了连半分钟都没有。

陆容神色微凝。

老婆婆茫然四顾,实在没看见什么人,低下头去继续忙活。

而陆容按了按眉心,方敛住心神继续看资料,目光落在桌面上,又不动了。

就在男人方才做的位置那儿,桌面上有一个银质精致的铃铛。

夜风拂过,吹动铃铛,清脆作响。

陆容盯着它看了几眼,眉头紧拧。

这是那个男人无意落下的,还是有意?

陆容没碰,等着看男人会不会返回来取,但等了半个多小时,等来的不是那个面具男人,而是连神机。

连神机浑身携裹着夜里的寒意,看到陆容时,面色随即柔和。

“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叫亚斯告诉你,先回去吗?”

陆容稍敛心神,将资料收起来,“我不放心。你这趟怎么样?有事吗?”

连神机走近陆容,习惯性的抱了下她,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我没事。我跟着那个高田走,发现他出了租界,在郊外有一处大本营,周围驻扎了一个营的兵力,还备有电台,向外发送了什么消息。”

陆容边听,边叫老婆婆可以煮馄饨了。

连神机便和陆容坐下,随即看到桌面上的两碗,诧异道:“你已经吃过了?”

“不是。不久前来了个奇怪的人,神神叨叨了几句话就走了。这些是他的。”陆容说完,叫老婆婆收拾桌面。

她可没有吃别人留下东西的兴趣,更不会让连神机吃。

连神机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个铃铛,“这个……”

“它也是那男人落下的。这么久没回来拿,估计不想要吧。”陆容无所谓的说。

连神机没说话,只是拿起铃铛来多看了几眼,眼神深了深。

“这铃铛不像是普通东西。”他看向陆容,“他不是不嫌疑人,应该是……”

“故意留给我的?”

陆容不由皱眉。

连神机问:“你真的不认识他?”

“没见过。”

陆容摇头。

连神机沉吟片刻,说道:“说不定是这个副本的特殊道具?先拿着,既然是他故意留得,以后总还会有见面的时候。”

陆容倒是无所谓,连神机说拿就拿着好了。

两人吃完馄饨才走。

然而,两人走后,对面街角阴影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正是先前戴面具的男人。

他望着陆容和连神机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有些幽深,最终只落在陆容身上。

就像终于见到了一直渴求的人,他目光甚至透着贪婪的眷恋。

“第十九年……”他喃喃出声,“你真的不知道我吗……”

494.找人 陆容和连神机回到旅店时,亚斯在等他们。

见到他们,亚斯打了个哈欠,“小容容,你们可算回来了。其他人都睡了。你们要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你们了。”

连神机微微挑眉,“你大可不必等。”

“那可不行,我们小容容还小呢,谁知道你会不会拐她做些什么事情?”亚斯脱口而出。

陆容:“……”

连神机:“……”

亚斯看出陆容看他的目光有点不善,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们看见郑明则没?连杨惊寒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呢。”

这话题其实转的特别生硬,陆容瞥他一眼,勉强放过。

“不用管他。”

“啊?可他有点不对劲啊!”亚斯说。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悠悠道:“不对劲的地方还有更多。只要他不妨碍出内监,其他的暂时无所谓。”

亚斯一听这话,就知道陆容是已经另有打算了。

就点点头:“成,你们有数就行。不说了,我困死了,有事明天再说。”

他伸了个懒腰,转身往楼上走。

时间太晚,连神机也不打算再做什么,也把陆容送回她房间,告诉她早点睡。

陆容应了声。

结果在床上没躺多久,就有人敲她房门,她不理,对方持之以恒的敲,还有些破门而入的趋势。

陆容没耐烦,瘫着张脸过去开门。

一见是戌影,她动手的念头更强了。

但她还没说什么,戌影就皱眉问:“你做什么了?”

陆容:“???”

戌影顿了下,见陆容一脸迷惑,又问了一遍:“你今晚都做了什么?”

陆容无语的看着她:“我除了等连神机,是你没跟去的其他时候你不是都在吗?你问这个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

戌影拧眉。

她难得没有跟陆容回呛,突然抬手捂住心口,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表情十分难以言喻。

盯着陆容看了几眼,似乎是确定了什么,她就转身离开:“那没事了。”

陆容:“……”

出去第一件事,她要再揍戌影一顿。

陆容砰的甩上门。

听到声音,戌影脚步一顿,回头看去,脸色更古怪了。

就在不久前,戌影心底突然出现了一阵怪异的悸动,开始时她没注意,但后来越来越明显。

她所用的这具躯体,和陆容是某种程度上的同根同源。

她出现那种怪异情况,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陆容做了或见到什么,然后间接通过血脉影响到她。

但陆容说没有?

这怎么回事?

戌影想不通,回去心情都是烦躁的。

……

次日。

陆容睡得晚,起的也晚,下去一楼时,其他人都已经在了。

郑明则也在。

他看到陆容,朝她挥了挥手,乖巧的打了个招呼,又腼腆的叫了声陆小姐。

陆容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不冷不淡。

吃过早饭,一行人汇总目前已知的信息。

鉴由连神机昨晚跟踪的结果看,顾深和王局合作的高田,正是将要攻陷租界的外国一方,他们合作的生意,应该对攻陷租界有一定的影响,不然高田不至于那么紧张,在顾钧撞破后还想杀了顾钧。

林泊忍不住问:“大佬,那我们的任务,总不能是阻止租界沦陷吧?这可是历史,难度系数太大了!”

陆容道:“我比较倾向于阻止这桩合作。”

戌影翻了个白眼:“你说的轻巧,现在我们属于什么?一没有身份,二人手与对方相比悬殊,三连枪支弹药都没有,怎么做?”

“那要是和顾钧合作呢?”

郑明则突然道。

他的话一落,其他人都看向了他。

郑明则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正好顾钧也不想他哥和高田合作,我们可以找他一起。他怎么说也是顾家的二少爷,总会比我们在租界的力量大些。”

“好主意!”

林泊一手勾住郑明则脖颈,“小郑,你聪明了啊!”

郑明则笑了笑。

陆容看他一眼,再看向连神机,就点头:“我和连神机去过顾宅,就由我们再去一趟。林泊,你去打听打听消息,看这两天,什么地方货流量和人流量比较大。”

“大佬,打听这个有什么用?”林泊疑惑的问。

陆容微微挑眉。

连神机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亚斯也明白过来,啧道:“小容容,你想抢高田允诺给顾深的军火用啊?”

闻言,林泊瞪大眼睛看着陆容。

杨惊寒也难言意外。

“不行吗?”

“行,可太行了!”亚斯哈哈笑了两声。

戌影这就来精神了,拽着杨惊寒要和林泊一起。

陆容和连神机离开去了顾家,但意外的是,从顾家佣人嘴里得知,顾钧昨晚就离开了,连顾深都没见到。

陆容心念一动,又拉着连神机去了霞飞路131号。

殷红颜倒是在,但她没有见他们,只遣佣人告诉他们,红莲已走,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面。

“看来猜的没错,昨晚高田盯上了顾钧,顾深怕他出事,连夜送他走了,还捎带上了红莲。”

离开霞飞路,陆容说道。

“那现在你想去哪儿?”连神机温声问。

陆容看向他,微微勾唇:“你猜。”

连神机低笑了声。

一个小时后,陆容和连神机心照不宣的来到了另一个码头,旁边就是游轮船票的售票处。

陆容看着人流涌动的出入口,道:“以顾钧的性子,他不可能是自愿离开,只会是被顾深绑起来送走的。那就赌一把,看顾钧会不会为了他哥,想方设法下来。”

连神机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直接分开寻找。

假如顾钧真的临时逃脱,那顾深的人一定会在这附近找他,到现在为止,短时间内,顾钧跑不了太远。

更别提,他有可能还带着红莲。

陆容想了想,看到不远处的柱台旁边靠着一个乞丐,她快步穿过人群过去,停在乞丐面前,然后翻出几块现大洋放在他面前的碗里。

“我要知道顾家二少爷顾钧在不在这附近。”

乞丐愣了下,眯眼看着她,慢吞吞的应了声,起身离开。

495.找到顾钧 乞丐离开后,陆容就站在原地等,顺便观察周围的情况。

她听到旁边经过的人步履匆匆时的低语。

“最近买票的人怎么那么多?我抢了好久才买上呢!”

“别提了,这里就快不安全了,那些人可不就得早点走!”

“啊?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啊?”

“这还用特意去打听吗?你没看连外国人都走了那么多吗?外国人惯会享受的,连他们都走了,那咋可能不出事嘛!”

喧闹中,轮船蒸汽声嗡嗡直响,不远处的检票口,已经有人开始组织验票,人群吵吵嚷嚷的寄过去,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险些控制不住场面。

越发失控。

陆容双手抱臂静静看着,只是一小会儿,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少悄悄摸摸打量她的目光。

但陆容没去管。

她还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

片刻,突然有个人撞上了陆容。

陆容正在出神,没有防备,身体猝不及防的随着惯性往前踉跄了一步。

她立即反应过来,想要稳住身形。

这时,从旁边蓦地探出一只手,稳稳扶了她一把。

陆容下意识的抓住来人的胳膊站住。

匆匆站稳后,陆容回头去看来人,想要道一句谢。

然而,陆容没看到谁,经过她的人都步履匆匆,像是急着赶上船,没一个停留片刻。

陆容奇怪的扫了眼周围,就收回目光。

正好刚才离开的乞丐回来了,告诉陆容,说她要找的人,在出了码头往西百米外的教堂里出现过,今天早上的消息。

说完,乞丐便躺回他原先的地方,拿报纸遮住脸,继续睡觉。

陆容就离开去找连神机。

她没找到连神机,倒是连神机先找到了她。

“有消息了,顾钧不在这里,我们出去找。”连神机说。

陆容点点头,也把自己从乞丐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连神机,两人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当即就离开了码头。

然而,没走几步,陆容不经意间手摸向衣服口袋里时,突然顿住。

连神机察觉,转头看向她,温声道:“怎么了?”

陆容神色有些微妙,手收回来展开,手心里是枚银质精致的小铃铛。

乍一看,和昨晚的那枚没区别。

连神机微怔。

陆容问:“你昨天……有把它给我吗?”

连神机回过神来,微微蹙眉,摇头。

陆容眉头也皱起来,盯着手心里的铃铛看了几眼,最后放回去:“估计是我随手拿的。我们先去找顾钧。”

她说完,拉着连神机离开。

但连神机走之前,回头扫了眼人头攒动的码头,目光锐利。

……

两人一路找到乞丐所说的教堂,但教堂门是从里面关着的。

连神机上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来开门。

“今天不是休沐日。”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打算找个地方翻进去,但还没走,突然吱呀一声,教堂的门打开了。

打开了一条缝。

陆容和连神机立即看过去,是个鬓发半白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很警惕的打量了他们一眼,问:“你们是什么人?”

连神机捏了捏陆容的手心,给她一个眼神,而后开口:“我们来找人,请问你见过顾家二少爷顾钧吗?我们是他的朋友。”

中年男人愣了下,探究的看着他们,似乎是在犹豫,没头没尾的说道:“三十年烧香拜佛。”

这话一出,陆容和连神机的脸色变得有点微妙。

陆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正要回答,却听见身边连神机已经说道:“求人生若只初相见。”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瞬间转头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神色如常,就像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中年男人闻言,神色一松,往后退了半步,推开半扇门。

“快进来。”

连神机带着陆容才走进去,中年男人立即关上门,用门栓挡住。

他回过神来,顺着偌大教堂里数排座位间的路往里走,正前方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中年男人边走边道:“你们就是要接头的线人是吗?终于等到你们了。你们再晚来半个小时,我们就要走了。”

陆容远去的思绪被这话拉了回来。

她又看了连神机一眼,目光有些深,嘴里从善如流的应道:“顾钧人呢?”

连神机察觉到陆容的视线,看向她,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陆容沉默几秒,到底摇头。

“他们在里面呢。”

中年男人快步带着他们穿过教堂,走到一侧几道门前,停在第三扇门前敲了下门,这才开门进去。

“人来了!”

他往旁边一走,让开路。

里面随即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就是你们和……”

陆容和连神机走进去,视线对上的刹那,里面人的声音骤然顿住。

房间里还有三个人,一个穿着教堂神职人员的衣服,另外两个就是……

“姐姐!”

红莲一下子就站起来,眼睛一亮,从顾钧身边跑向陆容,高兴的叫了声。

顾钧瞪大眼睛望着陆容和连神机:“怎么……怎么是你们啊!”

陆容扫了眼红莲,开门见山道:“估计你哥很快就找过来了,时间不多,让他们出去,我们聊一聊。”

顾钧瞪着两人。

好一会儿,他挥手让另外两人出去。

门关上后,他震惊开口:“所以你们和我哥、殷红颜是一伙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共产组织还是国民组织的?”

红莲好奇的看看顾钧,又看向陆容。

连神机半眯着眼看他:“你在这里等人,不知道自己等的什么人?”

“我……”

顾钧语噎。

红莲眼睛转了转,扯着陆容的衣服,脆生生说道:“姐姐,是我拉他过来的。”

陆容低头看着红莲:“怎么回事?”

红莲信任陆容,毫不犹豫就跟陆容透的干干净净。

原来,昨晚她才回家,就看见殷红颜给她收拾行李,没多久,顾家的车来接她,上面挣扎的精疲力尽的顾钧,说要送他们两人出国。

红莲一向听殷红颜的话,就跟着走了。

但到了码头,两人将要上船时,顾钧说服了红莲帮他,两人想办法逃走,还把顾家那几个保镖打晕了绑起来,好歹能给他们争取点时间。

496.答应合作 听到这里,陆容打断红莲,奇怪的问:“他怎么说服你的?”

虽说红莲的确……挺好骗,但殷红颜和顾钧之间,红莲显然应该是更听殷红颜的。殷红颜让红莲走,顾钧当时又是被绑的,怎么还会相信顾钧呢?

红莲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他说我姐姐遇到危险了。”

陆容和连神机看向顾钧。

顾钧干咳两声,挺直胸膛道:“我又没说错。”

他又不傻,难道看不出殷红颜在帮他哥顾深?

顾深和外国人合作,那就相当于是与虎谋皮,殷红颜当然也是一样的境地。

连神机皱眉问:“那你们怎么会到这里?”

顾钧微抬下巴,点向红莲:“问她。”

陆容看向红莲,红莲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偷听到我姐姐说话的。她有提到这里,好像要和什么人见面,还说了什么……接头的……口令。”

顾钧神色凝重了些:“没错。我就是要来看看,我哥和殷红颜除了和外国人合作,还和什么人合作了。但是没想到……”

他目光一厉,落在陆容和连神机身上。

“——等来了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既然和我哥认识,那晚在七号公馆你们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装不认识?你们出现在七号公馆,是不是原本要和殷红颜或者我哥见面,还是盯着谁?盯着那个王局?”

顾钧原以为,自己那天在七号公馆闹,他哥是为了阻止他才会赶过去。

如今看来,他哥根本就不是为了他!

一想到这里,顾钧整颗心都跟浸在了醋罐子里似的,难受的他想立即冲回顾家在他哥面前大闹一场。

连神机淡淡道:“我们和顾深、殷红颜原本都不认识。”

“不可能!”顾钧张口否认,“不认识你们怎么会知道口令?!”

“你爱信不信。口令只是之前从一位朋友那儿知道的。”连神机面无表情道。

陆容不禁看向连神机,脑海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光,但稍纵即逝,她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其中代表的意味。

陆容目光沉了沉,对红莲说道:“你去外面,我们有话要谈。”

顾钧脸色变了变,警惕的看着陆容和连神机。

红莲乖巧的点头,转身离开。

她一出去,顾钧退后一步,谨慎的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不重要,关键的是,现在有一桩合作,你应该会很感兴趣。”陆容淡淡道。

“什么合作?”

“高田和你哥谈成生意,明晚会将一半定金和一半军火给你哥。照目前的形势来看,顾深和殷红颜像是和另一方人有合作,那么你哥得到那些物资后,说不定会将物资转移到他们真正合作的人。”

顾钧浑身一震,嘴巴比脑子快,不假思索道:“那也不行!不管怎样,顾家不能和高田合作,否则一开战,顾家就成了众矢之的。”

话落,他立即反应过来。

“你说的合作……你们会帮我?”

陆容微微颔首。

顾钧皱眉:“那你们要什么?我不信你们会好心帮我。”

“都说了是合作,我们也不想顾深和高田之间的生意成功。但我们人少,你怎么说也是顾家的二少爷,总该有点手腕人脉吧?”

陆容说道。

顾钧沉沉的看着她,像是在衡量她说的情况。

连神机目光一闪,淡声道:“我们并非一定要和你合作,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当今天没见过。”

说完,连神机拉着陆容,转身就要走。

陆容会意,跟着他走向门口。

“等等。”

连神机的手即将碰到门时,顾钧果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两人回头看向顾钧。

顾钧拧眉,缓缓说道:“如果你们对顾家有所……”

“顾家算什么?我们一点都不感兴趣。”陆容直接打断顾钧的话。

顾钧神色微滞,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件难以理解的事物。

成长环境使然,他无法相信会有人真的好心去帮一个人。

难道是因为高田是外国人?

顾钧沉默几秒,想到顾深,最终一咬牙,点头道:“好!”

不管怎么样,他不能眼看着他哥和高田生意达成。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就道:“那走吧,你哥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你没走的消息了,很快就会找过来。”

顾钧沉默的点头,三人一起出去,但在看见红莲时,又犯起了难。

别看红莲平时虽然有点傻,某些时候却敏锐的过分。

她看着陆容三人,仰着头问:“姐姐,你们是不是不方便带我走呀?没关系,我想回去找我姐姐。我怕她真的遇到危险。”

顿了顿,她又坚定的说:“你们放心,我不会跟我姐姐说你们的。”

连神机看向陆容,询问她的意思。

陆容顿了下,就道:“我们送你回去。”

免得红莲在路上出事。

不过,在此之前……

陆容看向旁边两个教堂的神职人员。

两人愣了下,不明所以。

陆容瞥向连神机,心照不宣的挑了挑眉。

十分钟后,陆容和连神机、顾钧从后门离开,挑小路送红莲回去。

顾钧一头雾水的问:“你们为什么要把那两个人打晕绑起来?”

连神机轻描淡写道:“不这样做,我们一走,他们立马会意识到不对劲,转而去给你哥通风报信。”

顾钧迟钝了一秒,突然就反应过来:“你们和我哥、殷红颜真不是一伙的?!”

陆容翻了个白眼。

他们从始至终就没说过是一伙的。

三人将红莲送到霞飞路,就准备离开。

走之前,红莲却突然若有所觉的叫住陆容,问:“姐姐,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陆容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一眼,淡淡道:“不知道。”

说完就扭头跟连神机说道:“走吧。”

红莲愣愣的望着陆容三人远去,失落的捏着衣角,转身往回走,快步走到家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佣人的声音:“谁啊?来了!”

“张……唔!”

话才出口,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捂住红莲的嘴就把她往后拖。

红莲眼睛瞪大,惊恐的剧烈挣扎。

然而,当佣人出来开门时,门前空无一人。

佣人奇怪的四处张望。

“奇怪……好像听到了二小姐的声音……”

497.计划 陆容和连神机直接带着顾钧回了旅店。

但由于顾钧实在太招眼,租界几乎无人不知他,回去之前,连神机让顾钧乔装了下,免得刚进旅店就被旅店的老板发现,然后转头去告诉顾深。

回去的路上,陆容还特地留意了下,结果没听说什么顾家二少爷失踪的消息,也没有顾深寻人的消息。

对此,连神机解释道:“顾深应该是怕广而众之找人,叫高田知道顾钧自己逃走,没被顾深送离,从而对顾钧不利。”

陆容觉得也是。

毕竟昨晚高田要杀顾钧时,顾深差点就和高田撕破脸了,更不可能会让高田抓着把柄。

顾钧静静听陆容说完,撇了撇嘴,嘀咕道:“什么啊!我哥肯定是觉得没面子,才不明着找我的。”

大抵也是没几个人知道顾钧失踪的消息,顾钧进旅店时,低调得很,老板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顺顺利利的就到了楼上。

然后连神机直接带顾钧去了自己的房间待着。

顾钧欲言又止,忍不住道:“我不想和你共处一室。”

连神机看向他。

顾钧顶着他的视线,缩了缩脖子,底气不大足:“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一直想揍我一顿来着。”

连神机听到这话,倒是有点意外。

“看得出?嗯,脑子没全进水。”

顾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忍。

陆容视若无睹,道:“我出去找你那三个队友,让他们去找找林泊几人现在在哪儿。”

连神机点点头。

陆容离开了,那他得留下看着顾钧,以防顾钧做什么手脚。

而陆容出门后,刚带上门,转身就看到郑明则从楼梯处上来,像是才从外面回来。

她目光越过郑明则往后看,没有别人。

就问道:“林泊和戌影他们呢?”

郑明则脚步一顿,径直望着陆容,片刻后温声道:“我没有和他们一起,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陆容微眯起眼,就问道:“你去哪儿了?”

“警局。”郑明则笑了笑,解释道:“我看杨惊寒被戌影拉去和林泊一起行动,就想着去警局看一趟,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

陆容哦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信,直接转身去找连神机的三名队友。

郑明则定定看着陆容,抬脚跟上她,说道:“陆小姐,我这一趟没有白去,还真的发现了一线线索。”

“什么?”

“租界东边城外两公里左右。我听到王局联系别人时提到了这个地点,还提到明晚,我猜,他联系的可能是顾深,这是他们的交易地点吧。”

陆容听到这话,总算将眼神分给郑明则,意味不明的问:“是吗?你能查到这么重要的信息,真是让我意外。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挺厉害的。”

郑明则腼腆的笑了下,白净无害的脸上神情看着很乖,“我总不能一直拖累陆小姐,总要想办法做些什么有帮助的。”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见到连神机那三名队友,和他们说明后,便回去找连神机。

郑明则跟着一起,冷不防在连神机房间里看见顾钧,他只是意外了几秒,就面色如常,淡定的过去坐下。

连神机沉淡目光从郑明则掠过,就移到陆容身上,同她说话。

傍晚十分,林泊、亚斯、戌影和杨惊寒回来了。

他们见到了连神机那三名队友,回来第一时间就到了连神机房间。

一进门,亚斯就扬声叫道:“小容容,我跟你说个你八成会感兴趣的消……”

话没说完,他看见里面的郑明则和顾钧,转而诧异道:“顾钧?容容,你们真把人给找来了?厉害啊!”

戌影和杨惊寒淡定的过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林泊愣了下,也极快反应过来,问道:“大佬,既然顾钧和你们在一起,那红莲呢?”

顾钧听陆容和连神机说,要等亚斯等人回来才商量合作的事情,等的都开始急躁了,结果刚见到人又听见问红莲的消息,他就道:“殷红莲早回家去了!好了,赶紧说说合作的事情。”

不料亚斯惊讶的看向他:“什么送回家了?容容,红莲那小姑娘不是挺顺你眼吗?我们回来前顺道去殷红颜家看了,小姑娘根本不在家,而且我们去跟。她家的佣人套近乎,佣人从殷红颜的口中听说,小姑娘好像被什么人给拐了。”

“什么?”

陆容和连神机同时露出意外之色。

顾钧一愣:“不可能,我们亲自送她回去的。”

“是吗?”亚斯面露疑惑。

“显然,那就是又被绑了呗,”戌影指腹摩挲着杯沿,漫不经心的说。

这话一出,几人神色微凝。

在这种关头上绑架红莲,首先说明对方一定一直盯着殷红颜家,不然不可能在红莲回去后就立即把人绑走;其次殷红颜知道,那绑架的人和殷红颜应该是认识的,并且有利益冲突。

那是谁也显而易见了——高田。

连神机沉吟片刻,道:“高田和顾深、殷红颜都有合作关系,暂时不会杀害红莲。在这种时候激怒殷红颜不值当。那先来说说他们。生意的事,你们查到时间地点了吗?”

后面问的是林泊。

“那是自然!”说到这里,林泊就精神了,矜持的嘿嘿笑了两声:“明晚八点半,租界东边城外两公里左右,那里有个荒废已久的凉亭,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去。”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郑明则。

郑明则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同时看向陆容,微微一笑。

亚斯问道:“容容,你说,我们怎么干。”

陆容看向顾钧:“你在明晚之前能筹到多少人?”

顾钧神色凝固了些,仔细想了想,谨慎的开口:“不多。也就……二十多个人,这些是肯定能用、顶事的。其他人,我不确定,因为我哥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连神机屈指敲了敲桌面,淡道:“够了。你能弄到枪支弹药吗?”

“能!”

这次顾钧毫不犹豫点头。

不是他吹,过去他哥怕他在租界出事,早就给他枪支防身,这些年下来,他直接囤了不少,还都是好货。

连神机便颔首:“那接下来就定个行动计划。”

498.他不是我哥 晚上。

将定下的计划复盘完,陆容让所有人都回去好好休息。

顾钧没有房间,连神机拒绝和他共处一室,于是林泊向顾钧发出友好邀请,和自己挤一张床。

顾钧也怕如果和连神机一起,他明早可能会醒不过来,二话不说就跟林泊过去。

陆容脸色有那么点微妙,忍不住问连神机:“你真的很讨厌顾钧。吗?”

连神机听到这话,幽幽的望着陆容,眸光极深,反问道:“你说呢?”

陆容自觉答案可能不太对味,就含糊过去,准备回去睡觉。

谁曾想,刚出连神机房门,旅店老板就上来找他们了,步履匆匆的,看着很急。

“陆小姐,有人找你们。”

陆容脚步顿住。

连神机也在门口,闻言,看向老板:“哪位?”

老板脸色有些为难,左右看了看,兴许是见人不多,快速说道:“是……顾家大少爷。”

陆容心头一跳。

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陆容问;“顾深在下面?”

老板连忙点头。

天知道他突然看见顾深来这里有多么的惊恐。

吱呀一声,戌影打开门出来,饶有兴趣的看向他们,似笑非笑的问:“顾深啊?该不会是为他弟弟来的吧?”

老板听的愣了下,露出迷惑的表情。

顾家二少爷?

可人又不在这里啊!

陆容带着警告意味的看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戌影,转身对老板淡淡道:“我们现在下去。”

连神机往前一步,停在陆容身边。

老板松了口气,转身连忙往下走。

他们一下去,林泊就开门探头出来,睁大眼睛:“顾深该不会是已经。知道顾钧在这儿了吧?”

他后面的顾钧浑身打了个寒颤:“别胡说。我们来的时候很隐蔽,我哥怎么可能会发现?”

“这也是。”

毕竟是陆容和连神机带回来的人。

林泊就放心了,关上门进去。

戌影收回目光,嗤了声,也转身进房间。

……

楼下。

顾深并没有在一楼大厅里。

老板带着陆容和连神机走到门口,指着对面马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小心翼翼的说道:“顾大少爷就在那儿。”

陆容和连神机循着他指的看过去,顾深的助理还站在车前,望着他们微微点头。

陆容登时明白过来。

顾深和顾钧一样扎眼,他要是下车过来,只是没一会儿,这家旅店就被有心人给盯上了。

陆容扯了下连神机的衣袖,两人走过去。

助理客气的给陆容和连神机打开后车门。

他们上车,就看到了背对着他们坐在阴影里的顾深,他周身气势压抑又冷肃,像是挺久都没有休息好,一直在用手揉着太阳穴。

听到助理关车门的声音,他才缓缓开口:“阿钧在哪儿?”

问的非常直白。

陆容看向连神机,故作不知:“顾大少爷这话问的好笑,你的弟弟,我们怎么会知道在哪儿?”

顾深淡淡道:“我的人看到你们今天早上出现在了码头,后又去了附近的教堂。里面的神职人员,是你们打晕绑起来的。”

这话一出,陆容就有些意外了。

既然已经查到这儿了,顾深居然还能按耐到现在才来找他们,也属实够能忍的。

她还是矢口否认:“那时是那时,后来顾钧去哪儿,是他的自由。”

顾深就不说话了,渐渐放下手。

好一会儿,他才道:“我最后问一遍,阿钧现在在哪儿?”

陆容将双手环抱于身前,没说话。

连神机皱了皱眉,一针见血的说:“你知道他在哪儿有什么用?他不想你做的事,你会不做吗?见到他,你又能做什么?”

顾深似乎有些怔愣。

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开口声音有点沙哑:“阿钧现在安全吗?”

“安全。”

顾深抿了抿唇,闭眼靠着座背。

片刻,他低声道:“明天会不太平。”

陆容和连神机没作声。

顾深顿了下,“我是说——明天不要做什么,能离开就尽快离开。”

他似乎是说完了,微微降了车窗,然后屈指敲了敲窗沿。

外面恭敬站着的助理立刻上前打开车门,客气的请陆容和连神机下车。

偶然和连神机对视一眼,照意下去,头也没回的进了旅店。

助理目睹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回头恭敬的问顾深:“顾总,现在走吗?”

顾深没说话,神色淡漠冷肃,望着旅店的二楼。

他突然道:“今天可能是最后一面了,但阿钧不愿意见我。”

助理语噎。

作为顾深的助理,而且是在顾深身边待了很多年的助理,顾深做的某些事情,他都是知情的。

然而,饶是如此,此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助理迟疑的回:“二少爷会理解您的。”

顾深喃喃道:“我在海外存了笔资产,如果阿钧乖乖出国,足够他衣食无忧了。”

又望了会儿,顾深逼着自己收回目光。

“走。去霞飞路。”

“是。”

助力恭敬答道。

……

旅店二楼。

林泊房间内。

林泊看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顾钧,真诚建议道:“如果你真的想见你哥,其实不用忍,下去和他好好说,他总不能真的再绑你一次吧?”

顾钧翻了个身,背对着林泊。

“他会的。”

顾钧低声说。

没人比他还了解他哥了。

他哥下的决定,没几个人能改变。

林泊欲言又止的看着顾钧,最后,他耸了耸肩:“行吧。我没有亲兄弟,是真理解不了你们。”

“他不是我亲哥。”顾钧突然道。

林泊啊了声,八卦精神顿时上来了。

“真的假的?!”

顾钧平静道:“我三岁那年,他八岁。我父亲说,他父母在逃难途中不知所踪,见他可怜,就把他带回来了。那时我父亲整天忙于生意,收养他也是为了找个人陪我。只是没想到,我哥出乎意料的优秀。我父亲就把顾家交给他打理。”

林泊咋舌道:“你爸放心把家产交给一个外人??”

“有什么不放心的?”顾钧漫不经心的说,“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顾家是我哥的,就一直都会是他的。而且,有我哥在,想做什么做什么,也没人敢惹我。”

如果他哥能离殷红颜那个女人远点,就更好了。

林泊感叹道:“我也想体会这种朴实无华的纨绔快乐。”

当然,关键是得有一个像顾深那样的哥,才能有无法无天的保障。

顾钧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但不知为何,他心底总萦绕着不安,眼皮子直跳。

明天会一切顺利的。

顾钧在心里安慰自己。

499.风雨欲来 次日。

傍晚。

日落西山,天边残阳如血,染红半边天际,密布乌云里满是风雨欲来的沉寂。

租界大大小小的街道上,人们步履匆匆,神态难掩疲倦,来去如风,各个摊贩被紧张沉闷的景象感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前前后后的都收摊准备回家。

一时间,街头萧条空荡,叫人看了心里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而陆容和戌影穿过人群和马路,低调的来到警局对面茶馆里坐下。

她们的位置靠窗,窗户正对马路对面的警局大门,有什么风吹草低,谁来谁往,都看的一清二楚。

茶馆跑堂的小二给她们上了一壶茶便退下。

然而,偌大茶馆里,客人非常少,加上陆容和戌影,不过也才五六人。

于是小二回到柜台前,就和老板聊了起来。

“哎,只怕往后的客人是越来越少了吧?”

老板一脸愁容:“谁说不是呢,这年头,生意可是越发难做了。地痞无赖收保护费,警员和外国人套近乎儿,小老百姓夹缝求生,没几个好过呦……”

陆容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收回来,看向戌影。

压低声音道:“我查过,殷红颜自从进了警局,一直没出来过。”

按他们昨晚商量的计划看,首先连神机那三个队员会潜伏在顾深身边,如果有什么异动,关键时刻,他们会打顾深一个措手不及,或者拖延时间,以便他们及时转移物资。

而连神机和亚斯则去了高田那里,顺机应变的同时,主要目的还是查清楚高田和顾深、王局合作的生意内容具体到底是什么。

杨惊寒、林泊和郑明则同顾钧去筹人了,他们会带着人提前在高田去交易地点的路上埋伏好,在高田去之前,先一步将物资截下来转走。

到时候,就算出了什么意外,连神机和亚斯也能里应外合帮林泊他们。

她和戌影,就是盯着警局。

而陆容现在还有个想法,那就是让王局干脆别出警局,连赶去交易地点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到时候,那里只会有顾深一个人。

一个人能做成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合作的生意见不到“定金”,最后都得夭折。

戌影瞥眼警局入口,若有所思的说:“有点奇怪。”

她没说完,但陆容明白她的意思。

殷红颜肯定知道劫走红莲的人是谁,是谁都不可能是王局。那她来警局有什么用呢?找王局,王局就能说服高田放了红莲吗?

不可能的。

对于高田来说,红莲是个威胁殷红颜和顾深的筹码,最终不打成目的,他不可能放人。

殷红颜跟着顾深久了,理应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还是来了。

可能是想努力一下,看王局能不能帮她,但陆容觉得更大的可能是……

“她在拖延时间。”

戌影嗤道。

殷红颜在拖着王局,帮她和顾深,更准确的是说他们真正合作的人,争取时间。毕竟,顾深和殷红颜看上去不想让王局知道他们合作的是谁。

陆容看向窗外,屋檐遮住一半视线,但还能看到乌压压的天空,映着天际的血光,两相对比,莫名诡谲。

“今晚……大抵会挺‘热闹’……”

……

另一边。

顾钧带杨惊寒、林泊和郑明则到了租界尽头。

这里十分偏僻,道路狭窄,两旁污浊不堪,恶臭味扑鼻难掩,不远处低矮平房却鳞次栉比,灯火几乎通明达旦。

时常会有人出入,但基本是些衣着朴素或破烂,面相萎靡,身形不展之人。

林泊很怀疑:“你摇的人在这儿??”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眼顾钧。

经过一番东躲西藏,原来光鲜亮丽、风流倜傥的顾二少爷变得狼狈了不少,饶是如此,他也风流难掩,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落魄在他身上都成了令人无法接受的可怜。

怎么看都和这里不搭啊!

顾钧一愣,立即摇头:“当然不是。”

他堂堂顾二少的人,怎么可能会住在这儿!

杨惊寒微微蹙眉,脸色有些青,能看出对这里十分不喜,冷着脸道:“你来这儿到底要做什么?”

郑明则也偏头看向顾钧。

顾钧叹口气:“别提了,我要藏点枪支弹药不容易啊。”

以前,跟他哥要的多了吧,他哥会怀疑他是不是背着他做什么不法勾当,又觉得他容易误伤自己,怎么都不肯给他

要再知道他攒了那么多,得熬一通宵把他审的一干二净,还会没收。

他当然得挑一个他哥不可能想到的地方藏。

林泊露出费解的表情:“你藏这儿?”

顾钧点点头。

走了没多久,顾钧停在了一户平房前敲门。

没一会儿,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开了门,对方皮肤黝黑,身高方过一米六,右手上绑着纱布,穿着条刚到大腿的短裤,踩着双拖鞋,懒懒散散的往外看。

见是顾钧,男人愣了下,就笑了起来。

“呦,顾二少啊,合着您没失踪啊?你哥找你的消息可都在道上偷摸传开了。”

“别废话,我来取本少爷的东西!”

顾钧一脚踹了过去。

……

与此同时。

郊外二十里处。

连神机和亚斯身影迅捷的穿梭在林间。

亚斯纳闷的问道:“你确定是这儿?他们怎么不落脚在租界里啊?”

“在租界还是在这儿有区别吗?马上租界也是他们的了。”连神机淡淡道。

“说的也是。”

亚斯撇撇嘴,继续跟着连神机赶路。

不多时,连神机停了下来,亚斯跟着停下。

他往前看去,就见前面是一处很宽旷的平底,驻扎了不少帐篷营地,周围还有很多穿戴精良,装备齐全的兵在站岗。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移过来。

连神机眼疾手快,一把将亚斯往下按,自己也躲到巨树后。

白光停了几秒,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亚斯稍稍探头,才看到侧边有个压哨,刚才的白光就是上面的矿灯照下来的。

连神机看了看,给亚斯指了个方向:“那边应该就是他们存放军火物资的地方。”

顿了下,又对亚斯直接道:“我先进去,你返回去留几个记号给他们。”

“好。”

亚斯也不矫情,点点头转身,走之前留下一句话。

“小心些。我很快回来。”

500.你刚才要说什么 夜幕渐临,街道上行人已零零散散。

陆容放下手里的杯子,微抬下巴:“走吧。”

“现在?”

戌影挑了挑眉问。

陆容看向寂静的警局门口,里面似乎隐隐起了什么动静,有些杂乱。

她起身,往茶馆门口走去。

戌影啧了声,也起身跟上。

两人出了茶馆,直接穿过马路走到警局门口,才走近,门口的警察立马上前拦住她们。

“站住,干什么的?!”

陆容眼皮子微掀看向对方,淡淡道:“来报案。”

警员不知为何,迟疑的往后看了眼,过了几秒才开口道:“那你们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往里走。

陆容和戌影跟上。

一进警局,入眼就是大厅,许多警员来去匆匆的忙活,有的在翻找东西,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交接工作,还有打杂的。

无一例外的,是他们声音都很小,像是怕吵到谁似的。

而且,东侧大厅明显更近,尽头有一扇紧闭的门,经过的人都离得它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

陆容恍若无意的瞥了眼,就收回目光,给了戌影一个眼神。

带她们进去的警员走到一侧,叫了在忙活的一个年轻小伙子,低声说道:“她们两人要报案,你备一下案。”

随后,他转身往外走。

经过陆容和戌影时,还警告了句:“老老实实的,别闹出什么动静。”

陆容淡淡看眼就收回目光。

接待她和戌影的小伙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抽出几张纸,拿起笔,问:“你们要报什么案?”

陆容和戌影对视一眼。

陆容道:“失踪案。”

“失踪的是什么人?”

“殷红颜。”

“哦……”

小伙子习惯性的拿笔写,但写了一个字后,他突然反应过来,立即抬头看向陆容和戌影,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你说谁??”

“殷红颜。”

陆容面不改色的重复了遍。

小伙子呆了下,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东边尽头的那间办公室。

……

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陆容口中的殷红颜,另一个人就是王局。

王局看了眼墙上的挂表,再看向对面的殷红颜时,眼神有些深。

凭心而论,殷红颜是一个极漂亮的女人,还是一个最能激起男人征服欲的女人。

王局当然也不能免俗。

尤其这还是顾深的女人。

但此刻,王局对着殷红颜,并没有多少好脸色,特别是在被对方缠了近一个小时,明里暗里听到对方的暗示后。

“殷小姐,你我都心知肚明,你的忙,本局长无能无力。”

殷红颜紧紧抓着手里的包,额上沁出细细的冷汗,也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墙上的挂表,然后目光移到面前道貌岸然的王局身上。

她脸色有些苍白,脆弱脖颈上系着的丝巾下,那些淤青还没有散去。

王局像是没了耐心,直接起身,“我还有事,怕是今天难以消受美人恩了,等会儿我会叫人开车送殷小姐回去。”

见他要走,殷红颜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王局身形一顿,回头看她。

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殷红颜那双美艳眼底不易察觉的哀求。

殷红颜开口声音就多了一丝颤音:“我只有一个妹妹,请您帮帮我,我不能让我最后一个亲人也出了事。”

王局心念一动。

美人总是令人格外有耐心。

但是……

王局甩开殷红颜的手,“我真的有事。殷小姐,有什么话,你可以在这里等我回来了再聊。到时候,我们慢、慢、说。”

最后三个字,王局特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意味深长的从殷红颜领口扫过。

殷红颜眼底一冷,转瞬消失。

方要开口,下一刻,猝不及防的砰一声重响,殷红颜和王局都心头一跳,瞬间看过去。

只见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王局一愣,接着就是大怒:“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踹我办公室的门?!”

“你爹!”

随着一道淡定又嚣张的声音,陆容和戌影从自外面走进来,后面一众警员目瞪口呆,被吓傻了。

王局目光一沉,但看见陆容时,他怔了下,第一时间认出来。

是那晚七号公馆顾钧转而求婚的人!

无他,只因陆容的形貌实在太惹眼了,令人过目难忘。

殷红颜看见陆容,面露错愕。

陆容看向殷红颜,扯了扯嘴角,单手插兜,“我道殷小姐是去哪儿了呢,原来是在王局这里。王局,你这把殷小姐扣了那么长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她怎么着了呢。”

“胡说八道什么?!”王局稍稍定神,朝外面吼道:“来人,把她们赶出去!”

殷红颜眼皮子跳了跳,下意识想替陆容和戌影说些什么。

但转念想到自己的目的,她又闭了嘴。

外面的警员堪堪回神,嚯地全部起身。

陆容嗤了声,这不就好玩了吗?

她微微侧头,对戌影道:“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说罢,她走进办公室,用脚勾了下门,直接踹上,把戌影关在了外面。

戌影嘴角微抽,倒也没说什么,转过身去看向大眼瞪小眼的警员们,抬起手来。

缓缓朝他们比了个……中指。

慢悠悠道:“恕我直言,在场的除了我,都是垃圾。”

办公室里。

王局瞪着陆容,被气笑了:“放肆!你当警局是什么地方,居然敢来这儿撒野?!”

话落,外面响起叮铃哐啷的杂声,一听就知道外人的人已经开始动手。

王局冷笑,仿佛已经看见了陆容和戌影悲惨的下场。

殷红颜迟疑了下,说道:“陆小姐,开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跟王局道个歉,王局长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的。”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

陆容慢条斯理的走到办公桌前,顶着两人不解的目光,突然抽出匕首,一刀割断了电话线。

然后看向王局:“今晚谁都不能离开警局。”

“你……”

“砰!”

王局话还没出口,陆容就将手中匕首用力插进桌面。

直接没入三公分深。

王局心头一跳,看的背后发凉。

陆容拿手拨楞了下刀柄,另一只手拽过椅子来坐下,一条腿搭上另一条,好整以暇的看着王局:“你刚才要说什么?”

王局:“……”

殷红颜:“……”

501.空袭 王局脸色铁青的望着陆容,转头看向门边。

外面的声音逐渐停了,他在等人进来抓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

殷红颜看陆容的目光里多出了些奇怪和疑困惑。

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拖着王局。

眼见要拖不住了,居然来了个陆容,而且貌似和她的目的是一样的?

这是什么情况?

正想着,外面的动静已经完全消失。

自始至终,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王局眼尖的瞥见,立刻怒道:“给我把她拿下……”

话音未落,他声音就戛然而止。

戌影用脚踢开门,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和脖颈。

身后大厅里,躺了一地奄奄一息,痛苦挣扎的警员。

走进办公室后,戌影看也没看王局和殷红颜,直接把门带上,转了转手里勾着的抢,掀了掀眼皮子瞧向陆容。

问:“收拾完了。现在消气了吗?”

语气毫无波澜,寻常的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容屈指支着下巴,敷衍的说:“还行吧。”

王局顿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戌影。

他难以接受的摇头,抬脚就快步走向门口,想出去亲眼看看,胆没走几步,就被迫停了下来。

戌影给手里的枪上了膛,抬手指向他,歪头微微一笑:“我这人眼神不大好,你乖乖的,否则,我不介意朝你开一枪哦。”

她拿的是警员的枪。

都是配备子弹的。

王局顿时后背猛窜上一股凉意,脸色阴沉的看看她,又看向陆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猜。”

戌影耸了耸肩,走向陆容,在办公桌前停下,挥手将上面的文件扫落掉地,斜倚着桌沿。

王局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转向殷红颜,眼风一厉。

殷红颜微怔,立刻明白过来,王局将她和陆容、戌影划为一类人了。

但是……

殷红颜脸色古怪的看着陆容和戌影。

她确实和她们毫无关系,难不成……她们是组织新派来的线人,只是她还没收到消息?

殷红颜目光一闪。

王局深吸一口气,烦躁的瞥了眼墙上挂着的表,耐着性子道:“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何必动手伤感情?”

“想要你死,你能答应吗?”

戌影唇角微勾,玩味的问。

“你!”

王局脸色一青。

陆容起身,走到后面的柜子前,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放了不少密封的文件。

她的手刚碰上去,王局就脸色一变,叫道:“住手!那些是警局机密文件,闲杂人等不能看!”

陆容手微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嗤了声。

王局拧眉:“两位,你们大可以说说你们的条件,何必这样僵持?我现在是被困在这里,但不出多久,外面的人就会发现我被你们困在这里,要是来人,你们到时候也玩完。难道你们愿意搭上自己?”

搭上是不愿意搭上的。

可问题是……

她们压根都不是这里的人。

就算把警局闹个天翻地覆,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容坐回去,淡淡道:“我管他来不来人。但来人之前,你最好就老实待着,别动什么旁的心思。否则——”

她瞥了眼戌影,毫无心理负担的说:“我这位朋友脾气暴的很,会做什么,杀人还是别的,我就不能保证了。”

闻言,戌影看向陆容,好笑道:“你倒是会使唤人。”

“不行吗?”

“行。”

戌影看着陆容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没脾气了,把玩着手里的枪,随意的令王局都有点头皮发麻,生怕戌影万一不懂枪,走火了怎么办。

他憋屈的瞪眼陆容和戌影,没办法,沉着脸坐到沙发上。

殷红颜迟疑不定。

陆容懒懒道:“殷小姐也请坐吧,大家都别浪费时间,安静点。”

殷红颜这才坐下,探究打量着陆容和戌影。

陆容闲的无聊,就在桌子上翻了几张报纸看起来打发时间。

戌影目光在陆容身上停留了几秒,移到墙上的挂表上。

王局发现,陆容和戌影说让他老实待着,她们什么也不会做,还真是什么都没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王局眼看着挂表的时针和分针一点点逼近时间点,最后逐渐越时,他的心也沉到底。

这时,陆容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子往外看。

殷红颜一直望着她,见她在窗边站了许久,最后似乎是确定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微抬下巴朝戌影示意。

戌影微叹口气,无语的说:“所以你今天之所以叫我一起,合着就是让我来给你当苦工的是吗?”

陆容昂了声,甚至看上去一点负罪感都没有,挑眉问:“不然你以为我带你是做什么?”

戌影被气笑了,但还是妥协的从带来的包里翻出一捆绳索来,又在办公桌抽屉里翻翻找找,最后找出来两副手铐。

王局心感不妙:“你们做什么?”

戌影一不顺心,不能对陆容发脾气,就全发在了旁的人身上。

“做什么?”

她冷笑一声,过去见王局要躲,直接给了他两脚。

王局惨叫一声,缩在沙发上,被戌影绑的严严实实,又被手铐铐到桌腿上。

转向殷红颜时,殷红颜就识趣多了,半点都没反抗。

陆容不紧不慢道:“嗯,这下自由时间多了些了。”

她走向门口。

戌影还有点气,就又踹了王局一脚,这才跟着离开。

殷红颜愕然望着她们离开,表情变了又变。

陆容出去才看到大厅地上躺了的一片的人,大部分都昏过去了,剩下的是动不了的。

她心里对戌影的实力又有了个新的评估,眼神深了些,什么都没说,和戌影出去。

外面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人不约而同都往郊外的方向走。

戌影边走边打量陆容,突然道:“你是故意让我求收拾他们的。”

陆容面色如常,“是故意的又如何?”

戌影神色意味深长,居然心情还挺不错,呵了声:“不怎么样。故意就故意的吧。”

说完,还摇了摇头。

陆容余光扫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这时,乌沉沉的夜空不知哪里突然响起一阵嗡鸣声,像是……有飞机低空飞过的声音。

陆容和戌影都同时注意到,不禁停下,抬头往上看。

果然,租界上方盘旋着快速飞行的飞机,大概有……八九架。

“等等……”戌影倏地开口,“那好像有点像……”

夜色太浓,那几架飞机看不明朗。

然而,陆容视线里忽有什么东西坠落。

还没看清那是什么,陆容蓦地脸色突变,想也不想的就抓住戌影的手,往旁边冲过去。

下一刻,不过数秒,她们身后的爆炸震耳欲聋。

“是外国人的空袭!”

502.强制结束 陆容和戌影没有完全躲开,被灼热的气浪震出去,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撞到路边摊贩用的木箱上才停下来。

陆容反应比戌影快一点,还下意识的给戌影挡了下,耳边嗡嗡作响,后背撞的也疼。

戌影堪堪回过神,没顾上自己,立刻看向陆容。

然而,情势压根不容她们稍加停留。

因为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炸弹自空中掉落,爆炸声一声接一声响起,没一会儿,人们惊恐的哭叫声、尖叫声就充斥于耳,慌乱的跑出来到处躲藏,踉踉跄跄的逃难,漫无目的,更不敢停留。

戌影神色一凝,立马拉着陆容起来。

“走!我们赶紧出租界!”

陆容现下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勉强定了定神,两人快步离开。

不止她们,周围的老百姓们也一窝蜂跑向租界出口。

有的人前一秒还在跑着,下一秒就被从天而降的炸弹炸的尸骨无存,血流遍地,刺鼻的血腥味避无可避。

她们所在的这条街附近还是老房区,都是木质,被炸弹余火波及,很快就着起火,夜间凛冽寒风一吹,瞬间火势连天,血光刺眼。

陆容和戌影一边跑,一边躲避炸弹。

突然间,后面撞上来一名青年男子,直接把陆容和戌影撞分开来。

后面惊慌人群接踵而至,陆容和戌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搡到周边,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远。

“陆容!”

戌影脸色微变,推开人群就要到陆容那边。

但被推的人急忙逃命,怒吼道:“干什么!别挡着路,让开!”

人流密集,戌影连动手都费力,只能尽量穿过人群,边走边叫着陆容的名字。

而陆容此刻也退到了马路边上。

她依稀听见戌影的声音,扬声喊道:“先走!出了租界再汇合!”

话落,陆容一转身,看到前面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摔倒在地,号啕大哭。

周围经过的人并没有去管她的,反而踩了她好几脚,导致小姑娘爬也爬不起来,更没有看见父母。

陆容心念一滞,分开人群过去,费力的将小姑娘捞起来,反应极快的躲过掉下来的炸弹,退到一处还算安全的房屋角落。

小姑娘终于见到人,也不管是谁,头埋进陆容怀里大哭,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陆容环视周围,并没有看到类似于小姑娘父母的人。

她迟疑了下,道:“你在这里等等你父母。”

说这,她就要把小姑娘扯下来放到安全空地。

但小姑娘牢牢抓着陆容的衣服,似乎是看清陆容了,很伤心的哭道:“爹爹……娘……死了……”

陆容微顿。

下一刻,小姑娘突然瞪圆眼睛,“姐姐小心!”

只见陆容头顶上方的屋檐砸落。

陆容抱着小姑娘就地一滚躲过,还没松口气,破空之声乍响,有枚炸弹正冲她们掉下来。

陆容瞳孔微缩,拽着小姑娘往前一扑。

落地瞬间,陆容把小姑娘护在怀里,还没反应过来,陆容突然觉到有人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

眼前一黑,对方身体覆在陆容身上,护着陆容王旁边用力滚出去几圈,出了炸弹爆炸的范围。

小姑娘被吓呆了,身子哆嗦个不停。

陆容耳边响起一道低低的闷哼声,鼻间萦绕着淡淡的冷香。

她登时睁开眼睛一看,对上一双狭长黑眸,目光猛地顿住。

是那个面具男人。

他屈手撑在她上方,是一个能绝对替她挡下所有的姿势。

男人没犹豫,随即就起身,一并将陆容扶起来,接过她怀里的小姑娘抱着,拉着她就往租界出口跑。

小姑娘似乎也明白暂时安全了,乖乖的待在男人怀里没动。

陆容极快的反应过来,立马甩开男人的手,跟上他的速度,甚至与他并肩。

男人身形微滞,不露痕迹的瞥眼陆容,眼帘微垂,沉默的继续往前赶路。

两人谁也没说话。

但不多时,陆容突然发现,这男人似乎对租界很熟悉,带着她走了近路。

……

另一边,郊外。

高田到约定时间带着物资赶去约定地点前,果然先是在半路遇到了截物资的人。

但这批人不是顾钧的人,是另一拨。

顾钧、林泊等人在暗中还没动手,看到这一幕,惊了。

特别是在他们发现,另一拨人不是别人,正是共产组织的人时。

杨惊寒当机立断,指挥着人冲上去帮共产组织的人。

混战中,林泊和顾钧很有自知之明的躲在一旁,以免拖后腿。

林泊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郑明则不见了,扭头问顾钧:“你看见郑明则了没?”

“啊?”顾钧茫然,没看见啊。

而不远处,同样没动手的连神机和亚斯平静旁观。

亚斯感慨了一句:“还真有另一拨人啊。幸亏咱们给高田所有人用的枪支弹药上动了手脚。没一会儿,那拨人就能拿下。”

既然是共产组织的人,那他们就没有必要抢物资了。

便是这个时候,连神机发现了空中呼啸而过的飞机。

亚斯还愣了下:“怎么还有飞机呢?”

连神机微怔,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及他说什么,亚斯突然反应过来:“不对!那不是普通飞机!是……是……轰炸机!”

话出,亚斯心头一跳。

连神机骤然明白过来,心脏微缩,来不及多说什么,转身就往租界跑。

“小容容!”

亚斯一拍脑袋,顿时急了起来,慌忙跟着赶回去。

不远处,同样察觉到的杨惊寒、林泊和顾钧也齐齐变了脸色。

不久后,爆炸乍起,火光映亮天际。

……

陆容最后顺顺利利的离开了租界。

她果断寻了个安全的地方安置那小姑娘,然后就离开,去和戌影早就定好的地方。

走之前,陆容转过身去,想跟那男人说声谢谢。

然而,当她回过身去时,已经空无一人。

陆容神色晦暗不明,站了几秒,离开。

她走后,戴着面具的男人才现身。

男人依旧白衣黑裤,身形落拓挺拔,但看上去因逃难多了些狼狈。

他定定望着陆容离开的方向,剧烈的咳嗽声再也压不下去,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但男人脑海里倏地掠过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幕。

——陆容险些就没了命。

就在他眼前。

就在他的领域里。

男人目光冷沉,清润嗓音泛着寒意:“系统。”

“系统在。”

机械声悄无声息出现。

“强制结束此副本。”

503.第三监狱室审讯室 另一边。

陆容赶去和戌影约定好的地方。

然而,没多久,陆容手腕上带着的黑环突然亮了一下,中间的黑色按键投射出一道白光,变成半透明的屏幕,浮现在陆容眼前。

陆容脚步一顿,面露诧异。

不及她回过神来,系统冷冰冰的机械声随之响起。

“通知!通知!第三监狱室服刑到此结束!”

屏幕上这句话足足闪了三遍。

系统接着又说道:

“现送所有刑犯回到第三监狱室审讯室,接受量刑,请刑犯于十秒内做好准备。十……九……八……”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

系统却像非常急似的,虽说给了十秒做好心理准备,但数到五时,黑环里迸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直接将陆容给包围。

实际上也只是短短一瞬,陆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似乎穿过了一道薄薄的屏障,脚下踩到了实地。

眼前的白光逐渐散去,陆容面上难得的懵色。

从系统方才的话来看,显然这次的服刑并未到头。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监狱室的服刑居然能提前结束。

什么情况?

陆容思绪微转,白光尽散之时,陆容习惯性的就要去看周围的景象。

这时,旁边同时响起几道叫声。

“陆容!”

“小容容!”

“大佬!”

身侧破空之声乍响,有什么人朝她扑了过来。

陆容余光一瞥,下意识后退,避开左边冲过来的戌影。

她身后就是连神机,这一退,直接撞进他怀里。

而连神机也没时间多想,立马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扳过去面向自己,急促的问:“你怎么样?有哪里受伤吗?还好吗?”

边说边上下打量她,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

陆容发现,不止她,其他人都被同时传送过来了。

戌影脸色乍青乍白,站在她身后,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亚斯和林泊也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她,显然是都已经知道了租界遇到外国人空袭的事。

而杨惊寒和连神机另外三个队友,就站在一边,脸色没什么变化,一派漠然。

反应了片刻,陆容道:“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连神机脸色难看,心有余悸,一把将陆容拉入怀里,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还是好好的。

陆容安慰似的拍了拍连神机的后背。

亚斯松了口气:“小容容,可吓死我们了,幸好你没事。”

“对啊对啊!”

林泊猛点头。

陆容被连神机抱了一会儿,就晃了下他衣角,示意他先松开。

随后,陆容看向戌影。

戌影扯了扯嘴角,没好气的说道:“死不了。倒是你,你还是小孩吗?怎么走着走着还能被冲散?你去哪儿了?不知道我在找你吗?”

陆容看在不久前还共患难的份上,难得没跟她呛声。

“哎……”林泊四处张望,“小郑呢?他人去哪儿了?”

几人微怔。

但就在林泊话落的刹那,几人面前空地上,突然凭空出现一道白光。

白光散去,正是郑明则。

“你怎么比我们晚呢?”林泊上前,看他一眼,又讶道:“你受伤了?”

只见郑明则脸色苍白,看着有点虚弱。

林泊纳闷道:“你这是经历什么了?怎么还……”

郑明则掩嘴干咳两声:“去找你们时候迷路了,没找到,就回了租界,没想到遇到空袭。”

林泊恍然,同情道:“你被炸了啊!那你可太惨了。”

郑明则勉强笑了下,抬眼看向陆容。

陆容目光微深,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走吧,系统说把我们送到审讯室了,过去应该能看见监守。”

“可这里……”

林泊四处张望。

周围是一片很空旷的荒地,荒无人烟,什么都没有。

连神机低头调弄了下手上的黑环,黑环里就投出一道白光,给他们指了方向,一行人顺着走去。

陆容和连神机是走在最前面的。

陆容想了想,低声对连神机说了那个面具男人的事。

“我觉得他有点奇怪。他对租界很熟,就跟自己家似的。但我能确定,他不是第三监狱室的首席刑考官。”

连神机却没说话。

陆容奇怪的抬头看他,问:“怎么了?”

连神机沉默几秒,声音低沉:“对不起。”

“什么?”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是我没有及时找到你。你险些就……”

那时候,他居然不在他的小姑娘身边。

陆容怔了下,主动握住他的手,“这是意外。”

连神机薄唇紧抿,脸色还是很难看。

陆容就岔开话题道:“这时候,重点不该是那个男人是什么人吗?”

连神机沉沉的看向她,说:“在我这里,你最重要。”

陆容唔了声,开玩笑似的道:“那你以后就守好我。”

连神机神色却很认真,一字一顿,咬字极重:“我保证,绝无下一次了。”

后面。

戌影和杨惊寒是是走在最后面的。

杨惊寒若有所思的看着走在中间的郑明则,突然道:“郑明则不太对劲。”

“你才发现?”

戌影恹恹的回。

杨惊寒怔了下,看向她。

戌影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不然你以为,陆容为什么要带他?陆容可没有随便就救人于水火中的好心。”

杨惊寒微眯起眼,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最前方的陆容身上,又移到连神机身上,没再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尽头。

那是一座灰色的小楼,有六层高。

一行人走过去,门口居然已经有一名身穿制服的男性监守在等着了。

见到他们,他点开黑环核对了下身份,然后就转身往里走:“跟我来。”

几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跟上监守。

楼内居然很寂静,像是没几个人。

但一进去,一行人顿时感受到了一阵明显的森冷,空气里的温度断层式骤然下降。

陆容都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连神机自然而然的脱下外套,披在陆容身上。

监守带他们穿过大厅,走到最里面的电梯前,按开电梯。

他们进去后,监守直接按了顶层。

504.你不意外吗 林泊忍不住小声道:“审讯室在顶层?顶层一般不是领导之类的人才住的吗?”

这话一出,那监守倏地回头,没什么表情的看了林泊一眼。

眼神冷冰冰的,不比系统冷冰冰的机械声好多少。

林泊心头一跳,干笑两声,下意识往郑明则身后躲了躲。

监守收回目光去,没说什么。

亚斯看着这一幕,也小声跟陆容说:“小容容,我觉得林泊说的挺对的啊。我还没见过哪家监狱的审讯室会设在顶楼呢。”

陆容没搭话。

亚斯不由看向她,就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连神机也是。

亚斯沉默三秒:“……卧槽?”

林泊:“!”

戌影和杨惊寒微怔。

电梯到达顶楼后,电梯门打开,监守走出去,带着他们往深处走。

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行人最终停在了尽头的房间前。

监守往旁边走去,给他们让开路,客气又公事化的语气,淡淡道:“到了。第三监狱室竭诚为各位服务,祝各位有个良好体验。”

看清门上门牌内容的一行人:“……”

首席刑考官办公室。

不是审讯室。

监守自觉已经完成了任务,转身不疾不徐的离开。

亚斯和林泊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想扇自己一巴掌,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他们最终齐齐看向他们心目里身份最高的陆容。

林泊退后一步,敬畏的说:“大佬,您请先。”

“……”

陆容嘴角微抽,上前一步,先敲了两下门,不及里面回应,就直接拿自己的黑环贴在门上智能磁条上。

“叮”的一声,门开了,往后缓缓打开。

连神机就在陆容身边,扫了眼门,目光就落在陆容身上,专注的看着她。

那扇门最终只开了一半,门后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

林泊见状,更是退后,巴巴的望着陆容。

陆容倒是没什么反应,似乎早有预料,直接抬脚往里走。

连神机在她后面进去。

最近的亚斯见两人都进去了,有点好奇,连忙跟上。

然而,他刚往前走了一步,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力道之大,差点甩到亚斯眼前。

他险险停住,避免鼻子被撞上。

随即,门上的智能磁条突然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亚斯手上的黑环也瞬间发烫。

那意思大约是在警告他如果再往前,就没什么好下场。

亚斯:“???”

这怎么还搞区别待遇呢?!

后面的人:“……??”

……

办公室里,陆容突然听见关门声,身形一顿。

身边的连神机立即握住她的手,往前一步警惕的挡在她面前。

周围一片漆黑,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陆容凝噎片刻,无语的开口:“双盗,你搞什么名堂呢?”

没错,第三监狱室的首席刑考官,就是十三太祖里的双盗。

陆容原先是对双盗没什么感觉的,关系也就一年前的那样,但自从缝尸匠那里得知她貌似把双盗……揍了一顿,还在他这里被关过禁闭,再想到原因,就十分别扭。

陆容话音才落,办公室里乍然明亮。

突如其来的视线有些刺眼,不过陆容的眼睛被连神机的手第一时间覆上。

她适应过来,就拉下连神机的手,往前看去。

办公室里装修低调也奢华,各处摆设都是价值连城的老物件,恰到好处的精致。

而对面办公桌后,有一全身都被黑色斗篷掩住的男人负手立在那里,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椅背上。

他脸上也戴着黑色面具,同缝尸匠一样的装扮。

此刻,他微微侧头,面向陆容的方向,声音冷肃:“搞什么?少司命,一年前,你毁了我一个副本空间;如今,又差点毁了一个。你当我脾气和其他几人一样好,能对你一直不生气吗?”

首席刑考官的的魂灵与系统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副本空间受损,他当然也会受到影响。

陆容愣了下,诧异开口:“你的意思是,这个服刑提前结束,是有人差点毁了空间?”

“你不知道?”

陆容微微挑眉,“我是被强制送出来的,可什么都没做。你要是不信,用你首席刑考官的权限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双盗沉默了。

陆容恍然;“哦,我忘了,系统不敢查我。”

双盗:“……”

“到底怎么回事?”

双盗大约是按耐了下自己的脾气,道:“不久前,我突然收到系统通知强制结束,除了空间本身受到损伤,就只有……”

“权限比你还高的人出手干预。系统不敢不听,也不敢告诉你具体原因。”陆容幽幽道。

双盗微微颔首。

陆容略略思索,嗤道:“我大概有数了。”

双盗背过身去,冷淡道:“我会吩咐人直接送你们去第四监狱室。”

顿了下,他补了句:“别回来了。”

陆容却没动,突然说:“我想知道那个副本原本的结局。”

双盗好一会儿才道:“就是那样。租界沦陷,外国人屠戮数十万华国人民,历时数年,才夺回来。”

“那顾氏兄弟呢?”

这话一出,双盗的情绪似乎剧烈波动了下,办公室里的温度更低了些。

他声音冷沉:“一死一伤。”

“那你是谁呢?”陆容问,“五大刑考官,只有你来历不明。”

双盗似乎是皱了皱眉,毫无温度的说:“你从前没有这样好奇过。”

陆容定定看着他,嗯了声:“的确。但人总会变的。”

片刻,她猝然说了句:“副本里有个高田,我看他身上那件斗篷,和刑考官的有点像。”

双盗这次沉默几秒,警告似的说:“这是秘密监狱的事。你现在已经不是秘密监狱的人了。”

“所以,秘密监狱从那个时候开始了。”

陆容无视手上黑环几乎能烫伤她的温度,觉得这真是荒谬又可笑。

核心基地做的事,已经持续了那么多年。

而外界却毫无察觉。

她耸了耸肩,“行吧。我累了,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下。”

双盗微微颔首,言简意赅道:“一楼有房间。”

陆容嗯了声,转身就要走。

但下一刻,陆容骤然停住,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什么。

她眼皮子跳了跳,登时看向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很淡定的连神机。

“你……你看到双盗,不意外吗?”

505.连神机是东君 连神机被问的猝不及防,怔了下,眼底暗影浮沉。

似乎是陆容问的太突然了,以至于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后面双盗闻声,稍稍偏过头去面向他们的方向,淡声道:“不是第一次见了。有什么好意外的?”

陆容嚯地转过身去:“不是第一次?”

这话问的双盗有些莫名:“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们两人进来,留下那些人在外面?”

若非熟识,他怎么可能会让人进他的地方?

陆容看了双盗一眼,又看回连神机,反应了好一会儿。

“你们……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记得,十三太祖里,任五大监狱室刑考官的五人都是从进了秘密监狱后就没再出去过的人。

双盗在第三监狱室已经待了很多年了,如果连神机和他认识,那连神机就是……之前也进过秘密监狱?!

“我……”

连神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对上陆容那双困惑的黑眸,他又心头滞涩,无言以对。

“你们……”

双盗彻底回过身来,像是诧异极了,定定望着陆容,语气难掩诧异和惊奇。

“原来缝尸匠说的是真的。你竟然真的不记得了。”

陆容有些茫然的看向双盗。

双盗却是转而望向连神机,说道:“你也没告诉她?”

这语气,双盗和连神机明显是熟识。

陆容怔然问:“告诉我什么?”

连神机沉默片刻,伸手去碰陆容的手:“其实不重要,先回去休息吧。”

他想握住陆容的手,但陆容想也不想的,直接避开他。

“陆容……”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神色凝固几分。

陆容又问了几遍:“和我有关?你瞒了我什么?”

连神机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心中挣扎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提及也没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以后,不是吗?”

可他越是这样说,陆容心底越发不安。

“我忘记的事?我能忘记什……”

陆容声音戛然而止。

能让缝尸匠和双盗都知道的事,定然和秘密监狱有关,与她也有关系,那就是一年前发生的。

那她还能忘记什么呢?!无非就是……

陆容脸色变了变,一字一顿,缓缓道:“我好像一直忘了问你,你到底是怎么进秘密监狱的。”

连神机神情微滞。

“我是少司命, 吩咐过外监监狱长不准再收刑犯,就是不能再收,他不敢违背我的意思。除非……”陆容声音变得干涩,“除非是秘密监狱的顶头上司暗盟的人,或者——十三太祖里其他人。”

“不可能是暗盟。暗盟不知道我来了这里,他们的全部心思都在联盟那里找我,不会分出神来管秘密监狱。”

陆容眼皮子微掀径直望着连神机。

男人神情复杂又有点无措,低头看着她时,眸色深沉晦暗,是她不敢去看懂的情绪。

其实很容易猜到,小阿玲他们六人不想再回秘密监狱,没有直接联系,监狱长即便顾忌他们,更顾忌她。能让监狱长改变注意,人也还在外面的太祖,那就只剩下一个了。

陆容愣愣的问:“你就是东君?”

因为是东君,所以对系统和监狱室才那么熟悉。

因为是东君,所以才知道那句接头暗号——双盗只告诉过太祖们的暗号。

连神机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缓缓点头:“嗯。”

时间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在这一瞬间骤然凝滞。

陆容脑海空白一片,如被什么东西给蛰到般,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她这动作令连神机有点慌。

“陆容……”

连神机刚伸出手去,陆容就脱口而出:“你别过来!”

男人动作顿住,怔怔望着陆容,眼底暗色蔓延。

陆容耳边嗡嗡作响,茫然望着连神机。

好像只是几分钟,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陆容似乎反应过来了,倏地转身打开门,一个箭步跑出去时,还趔趄了下,差点摔倒。

连神机下意识地想去扶陆容,但陆容根本没给他机会,站都没站稳,就甩上门。

他站在原地,犹如被当头浇下一桶凉水,浑身血液蓦地变凉。

办公桌后,双盗望着这一幕,有些迟疑:“少司命她……”

连神机薄唇紧抿,一点点攥紧手,又逼着自己松开垂下去。

“她大抵是……难以接受……”

双盗回想起什么,赞同道:“的确挺难接受。当初她是为了你才会闯秘密监狱。结果来时为着的人,走后却忘的一干二净。这一年里,你应该也挺难受吧?”

连神机有点恍惚:“……还好。”

他那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怕再见,又怕永不再见。

……

外面。

亚斯几人等的都开始无聊了。

等着等着,亚斯试探性的想扒门上,看能不能听到什么。

这个念头还没付诸行动,办公室的门就突然被打开。

“哎,小容……”

亚斯高兴的还没叫完,人就从他身边掠过离开。。

“——容。”

亚斯茫然回头,看到陆容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咋视线里。

林泊都傻了:“大佬干什么去啊?三爷还没出来呢,不等等三爷吗?”

郑明则微微蹙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陆容直接冲到电梯前,打开电梯下去,停在一楼时,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了监守。

监守显然已经得到了命令,恭敬开口“少……”

但还没说完,陆容已经从他眼前离开,就近找了个房间开门进去,一脚踹上门。

监守:“……??”

房间里,陆容惊慌未定的靠着墙。

半晌,她身子顺着墙面滑下去,愣愣的看着前方,眼睛却没有焦点。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依稀回荡着连神机承认的那一声嗯。

连神机就是东君……

他就是东君……

而她把东君忘的一干二净!

陆容猛然回神,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扼住,难以呼吸,以至于心口处又胀又疼。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忘记的是连神机。

她不仅忘记他,还是两次……两次了……

最关键的是,如果连神机就是东君,那么她一年前做的事,他有可能都知道……

陆容将脸埋进臂弯里,身体不住发颤。

506.服刑经历 亚斯和林泊几人没等多久,连神机便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亚斯往连神机身后瞅了下,办公室的门很快关上,他最后看到的那一眼,是办公室里又陷入漆黑,什么也没看到。

“连先生,陆小姐怎么了?”

几人后面嗯郑明则突然开口问。

他的声音提醒了亚斯:“对啊,刚才小容容出来后,直接就走了,也没有等你的意思。你们在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了?”

突然,亚斯鬼使神差地想到一个念头,顿时眯起眼,危险的问:“你该不会欺负我家小容容了吧?”

连神机俊脸满是生人勿近的寒意,现下没什么心情理亚斯,淡道:“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离开。”

“哎,不是,我问你……”

亚斯话还没说完,连神机已经抬脚离开。

头皮发麻的林泊等连神机走了,才敢低声跟亚斯道:“三爷一看就心情不怎么样,你就老老实实闭嘴吧。”

“你这算什么话?”亚斯瞪他,“我家小容容要是受委屈了,我管他是什么人,照样收拾!”

甩下这句话,亚斯拔腿就去追连神机,想问个清楚。

林泊捂住脸。

自作孽,不可活啊!

戌影若有所思的看着,想到什么,唇角微勾。

杨惊寒淡淡道:“陆容和连神机之间可能有问题,你有必要笑得那么开心吗?”

“怎么没必要?”

戌影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双手插兜,悠闲自在的离开。

郑明则面色有些沉。

直到林泊叫了他一声,他才回神离开。

没多久,顶楼又陷入死寂。

……

办公室里,双盗其实没离开,就坐在办公桌后,在黑暗里出神。

良久,他扭回头去,视线在黑暗里准确无误的落在对面墙角的柜台上。

那里放着一副巨大的画,但是画像却被一层黑布盖住。

双盗望着它,却似乎是看到了上面内容似的,整个办公室逐渐弥漫开压抑的气息。

但没一会儿,双盗手上的黑环突然亮了下,白色的光芒在黑暗里格外瞩目。

双盗稍稍回神,点开黑环。

黑环投射出一张半透明的屏幕在双盗眼前,微微泛着光,映亮双盗带着面具的脸。

几秒后,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双盗扫了眼,倏地坐直了身子。

“这……”

不及他过多犹豫,系统的机械声提醒他:“请首席刑考官立刻接收总系统命令!请立即接收总系统命令!”

双盗微微拧眉,抬手点了下屏幕上显示的接收按键。

随即,一道白光闪过,黑道伸出的手心里,出现了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密封试管。

如果陆容在这里,就会立刻认出,那与上次缝尸匠给她的血清,一模一样。

双盗盯着半透明的屏幕,目光最后落在手上的血清上,费解的呢喃:“怎么会……总系统为什么会愿意给少司命那么珍贵的血清……”

据他所知,缝尸匠已经给过一次了。

……

亚斯最终也没有问到连神机身上。

因为监守给他们安排好休息房间后,连神机就直接进了房间,任他怎么敲门叫他都不理他。

亚斯没办法,只好暂时放弃,等吃饭时候再问。

可谁知道,到了吃饭点,陆容和连神机居然谁都没出现。

这下林泊也觉得觉得不对劲了。

“不可能啊……不说三爷了,大佬可是最不会饿着自己的……”

听着这话,亚斯气的捏断了筷子。

实锤了!姓连的绝对欺负了他家小容容!

啊呸!

他就知道连神机那个老男人不靠谱!

不行,小容容不能受这亏!

亚斯雄赳赳气昂昂的杀去连神机房间,结果扑了个空:“……”

人不在。

他又转而去了陆容房间,陆容也不在!

看热闹的戌影嗤道:“当事人都不急,你他妈急什么?”

“你管我!”

亚斯撸起柚子来,吓得林泊赶紧劝和。

而他们话里话外的陆容,正在五楼的资料库里。

毫无疑问,这栋小楼其实就是首席刑考官的地盘,相应的也拥有第三监狱室里最大的资料库,记载着第三监狱室成立以来经手过的刑犯所有服刑资料。

而首席刑考官间的资料更是互通的。

也就是说,陆容在双盗这里,借用他的权限登入他名下的资料库,同时也能查到其他监狱室服刑的资料。

双盗大概是猜到陆容要做什么,很痛快的就应了。

此时此刻,陆容登入资料库后,就在快速刷选自己要找的资料。

不多时,陆容面前半透明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份刑犯资料。

资料上被标注的是sss级,姓名是东君,后面标有特级危险重犯。

陆容神色一僵,往下划着看他的服刑经历。

第一监狱室:恐怖游乐园。

完成度——满分。

第二监狱室:末日狂欢。

完成度——满分。

第三监狱室:昆仑苗寨。

完成度——该副本空间里已毁,无法计入量刑,

第四监狱室:惊悚精神病院。

后面没有完成度,反而有一小行备注:警告!警告!鉴于该刑犯与另一刑犯发展不正当关系,严重危害到系统,系统处以红级处罚!

秘密监狱的处罚分红级、黄级、白级和绿级。

红级是最严苛的刑罚。

陆容记得,秘密监狱建成至今,被除以红级刑罚的人,没几个。

陆容再往下划的手颤的厉害。

第五监狱室:丧病大学。

这下面同样没有完成度,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行更加触目惊心的备注:该刑犯无视刑罚,屡次试图越狱,煽动其他刑犯,一再挑衅系统,经决定,处以死刑!

陆容几乎有些站不住。

就在陌生的情绪如潮水般几乎将她淹没时,身后门口出处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别看了。”

陆容身体一僵。

连神机正站在门口,逆着光望着她。

陆容能清晰察觉到他的目光,可她不敢回过头去看他。

连神机沉默了几秒,哑声问道:“陆容,我是东君这件事,你真的很难接受吗?”

她没有出声,连神机缓缓道:“见到你之后,我其实想过告诉你。可是……”

他扯了扯嘴角,低沉声音越发低哑:“那实在不是什么好的经历,你忘记了也很好。”

507.喜欢和爱一个人是不同的 陆容听着连神机这话,喉咙干哑的发痛。

就如连神机所说,那的确不算是什么好的经历。

但那不是他的,是对她而言。

良久,陆容才开了口,声音沙哑:“缝尸匠跟我说过,我进秘密监狱是为了你。双盗也这样说。这究竟怎么回事?我……”

她想说她不记得了,可又突然醒觉,“不记得”三个字,对连神机委实过于残忍,她说不出来。

连神机望着陆容的神情柔和了些,问:“你真的想知道?”

陆容沉默的嗯了声。

连神机就点点头,却是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垂眸盯着屏幕,骨节分明的手在上面点了几下。

几秒后,陆容的手机响了一声。

陆容背对着连神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就站着没动。

连神机声音温柔:“你看看你的手机。”

陆容微怔,低低嗯了声。

然而,当她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目光落在上面时,倏地顿住。

她瞳孔微缩,怀疑自己出了幻觉。

屏幕上弹出来一条信息。

“我一直在你身边。”

重要的不是这条信息,而是发信息的人——备注的是联系人1。

一直在她联系表里的首位,安静的像是已经人间蒸发,销声匿迹已久的1。

陆容心脏震如擂鼓,耳边嗡嗡作响,猛然回过身去,呆呆看着门口的连神机。

资料室里一片漆黑,他身后光芒却明灭,逆着光望她。

男人冷不防站在暗色里,年轻俊美的面容深邃而寡淡,眸光却温柔的能将人溺毙在他无意引起的涟漪中

“你……你是……”

陆容几近失语,比知道连神机是东君还要不可思议。

连神机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走上前去,伸手小心翼翼的将陆容揽进怀里,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将人压向自己。

“是我。”

男人低沉喑哑的嗓音贴着陆容耳畔响起。

“连家规矩,连家的男人一旦有了未婚妻,终生都只能是她。而你从生下来,就注定是我的未婚妻。从知道你时,我就一直在盼着你。又怎么可能真的甘心听我叔叔的话,在你成年前不见你?”

“但我那时没办法离开京都。于是,你五岁那年,我央求齐老把你带到京都。我想见见你。”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可他没想到,小姑娘警惕性还挺高,发现了他。

那之前,他也总忍不住期待她会是个合他喜好的小姑娘,可爱,或者是乖巧。

真的见到,连神机才发现小姑娘冷的过分,没什么表情,漆黑眼里也泛着寒意,全身都是刺儿。

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但连神机没有犹豫,还是走向了她。

他记着连正坤嘱咐过他的,小未婚妻成年前不能知道他的存在。

于是他告诉小未婚妻,叫他无名就好。

他等了她那么多年,终于见到人,实在很想多看看她,是以陆容在京都的那段时间,他几乎隔三差五的就去悄悄看她。

最后陆容要离开京都时,连神机到底没忍住,把她带去了山景别墅。

那里是他亲手为陆容准备的地方。

是他在等待和期盼陆容的那些年里,一点点的从齐老那里了解她的喜好,然后一点点为她装修布置好的山景别墅。

他还有点担心陆容不满意。

所幸,她是喜欢的。

听到这里,陆容想起山景别墅里孙婶对她说的话。

很早以前,连神机就确定她是那里的女主人。

陆容心口有些发烫,又酸又胀。

后面的,不用连神机说,她也知道。

她的手机和包,都是无名送给她的。

无名是她小时第一个朋友。其他人,哪怕是那时占据她父母身份的陆闵生和江珠,对她也唯恐避之不及。

在认识无名前,她身边除了齐老,没几个真的亲近的人。

陆容其实也一直记得无名,但因为一年前的那场意外,她忘记了太多东西。

她不记得和无名的记忆,也记不清他的样子。

她试过找过他,可时间久远,她没办法了。

如今看来,她忘记的从来都只有连神机。她没有忘记过旁人,独独是他。

连神机抱紧陆容,低声续道:“你在阳城出事那年,我入伍,接到上级命令执行任务,又去阳城查我叔叔的下落。我没想到你会……我很后悔。如果我去的再早一点……”

这个世上偏偏没有后悔药。

他到底是去晚了。

在那之前,连神机也没想过陆容会有第二人格。连正坤根本没和他提过。

是以重伤醒来后,连神机没心思过多休养,直接离开京都,一路找到G洲。

那时连神机无故消失一年,外界某些高层,甚至猜测他是不是因为“3·22”案伤了底气,所以才不得不隐退。

其实不是,连神机只是想去找回陆容。

可当他好不容易找到陆容,出现在陆容面前时,陆容已经不记得他了。

她对他毫无记忆,连差点杀了他的事也不记得。

“我那时想,不记得便不记得,不是大不了的事情。”连神机声音温柔,呢喃一般,“我们重新开始。”

他已经等了她那么多年,只要最后是她,他无所谓再多等几年。

而那一年,陆容跟着连正坤拜师学艺,四处闯荡。

连神机就以无名的身份,一直陪着陆容。

直到后来……

连神机扣的手微微收紧,说:“叔叔外出回来时,我来不及离开,他认出了我。”

连正坤一直严禁他在陆容成年前出现在她面前。

陆容愣住,回想了下,瞳孔微紧:“是我师父让你走的?”

连神机点了点头。

连正坤找他谈了一晚。

连正坤说陆容那时不适合知道他的事,连家也离不开他。而且,如果他在G洲待太久,让连家本族发现他,再顺藤摸瓜找到陆容身上,陆容会很危险。

那时候陆容根基尚浅,身边危机四伏。

他不能再给她增添负担。

也是那时连神机才明白,喜欢和爱一个人是不同的。

他从前喜欢陆容,日日期盼她,想同她见面,想同她相处,想同她时时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但他爱上了她。

他便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无病无灾,能所行皆坦途,所求皆如愿。

哪怕不得见。

508.我也不觉得苦 “所以……”陆容怔然开口:“你就走了?”

连神机黑漆漆的眼底深沉如墨,唇线缓缓抿直,点了点头。

他下巴抵在陆容额头上,眷恋的蹭了蹭她,像是在感受她存在的温度。

她此刻真真切切的就在他身边,在他眼前。

终于触手可及。

“那后来呢?”

“后来……”连神机回忆了下,呼吸发沉:“就是三年后,我突然收到我叔叔的消息,他让我去一趟秘密监狱,说这里有留给我的东西。但我没想到……”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没想到你会来。”

还是为了他。

连神机一直记得在秘密监狱里见到陆容的那天。

他那时已经身处五大监狱室中的第三监狱室,需要通关的副本空间是昆仑苗寨。

连神机没想到同行的队友为了通关,居然会联合苗寨的寨民给他下药,不小心着了道。

他不会和陆容之外的人成婚。

他当时其实也是有办法脱身的,只是会受重伤而已。

可就在他要那么做时,陆容出乎意料的出现了。

“我很意外,也很惊喜。”连神机说。

听他说完,陆容终于把脑海里残缺的记忆给补全。

她是忘了为什么会去秘密监狱,也差不多忘记无名,但是,她还记得一点。

陆容就突然抬手推开连神机。

连神机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踉跄退后一步,讶然望着陆容。

懵了几秒,连神机好脾气的问:“怎么了?”

陆容眼底不再是冷冷清清的黑,带着红血丝。

她一字一句的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连神机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G洲那次,为什么他在她身边待了一年,最后不告而别。

可是……

连神机怔然开口说道:“我没有不告而别。叔叔答应我,他会告诉你……”

话音未落,连神机倏地反应过来,心头一跳。

连正坤没有告诉陆容?!

连神机下意识道:“在秘密监狱再见,你没有问过我。我以为你已经知道……”

这话也没说完,戛然而止。

连神机说不出来了。

陆容这个人,别看她待人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可一旦习惯了谁,把谁划进自己的圈子里,她比谁都重情重义。

同样,她也非常骄傲。

在她眼里,无名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以她的骄傲,她做不出主动拉下脸,去质问一个可能并没有像她在乎他般在乎她的人为什么不告而别的事。

能亲自追到秘密监狱找他,已经是她能当时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协和挽留。

陆容也怔住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连正坤没有告诉她?

为什么?!

连神机这时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秘密监狱的?”

陆容茫然片刻,摇头:“不记得了。”

她在秘密监狱出事重伤昏迷,醒来见到的就是连正坤,中间发生的事,她全都不知道。

想到这儿,陆容立即问:“缝尸匠和我说,是你把我送出秘密监狱?”

连神机颔首:“是。”

“那……”陆容难以理解的说,“可是我师父告诉我,是他救了我。是他找到秘密监狱里,带回当时已经昏迷难醒的我。”

这话一出,连神机猝然抬眼看向她,眼神一深。

面面相对间,两人都陷入沉默,有种难言的沉寂气氛瞬间蔓延。

陆容心中一沉,呼吸都有些艰难。

连正坤又骗了她。

连正坤既没有告诉她无名的离开,也没有告诉她三年后还是无名救了她。

他不是和时自秉夫妇将连神机和她订了娃娃亲吗?既然他当时已经知道连神机就是无名,为什么还要一直瞒着她?

她是因为意外失忆,可连正坤为什么不告诉她?

陆容勉强压了压情绪,问道:“那我师父为什么要让你来秘密监狱?他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提到这个,连神机呼吸发沉,脸色有些难看。

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知道,他突然通知我的。按我的推测,那东西应该是在核心基地。但当时你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先我一步去了核心基地,我知道消息去找你时,你已经炸了核心基地。我只能先带你离开。”

陆容脱口而出:“你不知道我在核心基地里发生的事?”

连神机在陆容一眨不眨的目光里,缓缓摇头。

陆容心底微松,终于从那难熬的窒息里挣出片刻。

连神机注意着她的神色,问;“那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容没说话。

她无意识的捏紧手,收回目光,轻声道:“记不清了。”

连神机定定看着她,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只伸手握住她的,安抚似的说:“那就不想了。让它过去。”

陆容低低的嗯了声。

可想到连正坤,陆容又觉得心里十分沉重。

连正坤到底想做什么?

先是把她引到十万大山,放出戌影,现在又和戌影一样,把她引到金三角来。

他还瞒了她那么多事。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连神机见陆容眉头紧锁,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想不通的暂时就不想了。早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陆容点点头,犹豫了下,又说:“对不起。”

“嗯?”

陆容撇过脸去,没再出声。

连神机看的失笑,伸手将她拉进怀里,道:“你跟我永远不用说这个。”

她不欠他什么。

他们之间,只是太过阴差阳错。

他喜欢她的时候,他们中间隔着遥远的上一辈的恩怨;当他终于能陪在她身边时,又有太多的事和人,让他们不得不分开。

连神机低下头,凑近陆容耳边,低沉声音宠溺而缱绻:“我也不觉得苦。”

说到这里,连神机低低笑了声,语调微微拖长。

“容姐,说句矫情的话。你看,你忘记了我两次,但你再见到我,还是会喜欢上我的,不是吗?”

不管是在哪个时期,什么时候,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往前。

陆容一直都有回应他。

他在她那里,从来都是特别的。

只是从前她还太小,什么都不懂而已。

但没关系,他懂得多,他都会慢慢的教她。

他有那个耐心。

这也是她给他的底气和信心。

509.撩完就跑,跟谁学的 亚斯没找到陆容在哪儿,问监守,对方也不告诉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亚斯就猜,应该是因为陆容时少司命,监守不敢泄露陆容的消息。

这又是双盗的地盘,他没法自由到处找人。

到最后,亚斯就干脆坐在陆容门口等。

陆容总不可能一直不回房间吧?

亚斯等着等着,有点困,连忙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些,结果一抬头,就见郑明则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

“我……操……”亚斯眼皮子跳了跳,“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他抬头看着郑明则的时候,才觉得对方居然还挺高,长的又一副白净无害的模样,很容易就能降低人的警惕心。

太危险了。

亚斯在心里告诫自己。

郑明则黑漆漆的眼睛看了亚斯一眼,就在他身边的空地盘腿坐下,腰背笔挺,挺乖巧的姿势。

他偏头问:“你在等陆小姐吧?我不放心陆小姐,也一起等。”

亚斯欲言又止,想说你不放心个毛啊。

但他转念什么,忍了下去。

郑明则却没安静多久,道:“看样子,你和陆小姐认识挺久了。”

亚斯敷衍的嗯了声。

“那陆小姐以前是什么样子?她以前过的好吗?”

亚斯看向郑明则。

郑明则微微一笑,似乎就只是随口关心的一句,语气也温润。

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声,故意道:“好,怎么不好?你也看到了,她是少司命。也就是在秘密监狱的时候不好,差点丢了命。啧,那时候她是真挺惨,差点就挺不过去了。”

这话一出,郑明则神色微滞。

片刻,他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亚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就懒洋洋的说道:“要我说,我也不喜欢这里。这什么破地方?还进来了就出不去,想出去还得闯内监。什么狗屁规定!也没见真有多少人离开秘密监狱。”

郑明则神色又僵了下,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是,被送来秘密监狱的刑犯,最后都去了……”

后面的话,亚斯听不见了。

他想问郑明则说的是什么,又懒得和他说话,到底也就是靠着墙,懒散的闭上眼睛。

郑明则的侧脸似乎笼罩着一片阴影,暗沉的过分。

两人谁也没再出声,直到陆容和连神机回来。

亚斯顿时睁开眼,麻溜的从地上跳起来:“小容容,你去哪儿了?吃过饭没?我给你打包了一份,放里面了,就是已经凉了。”

边说,他边打量陆容和连神机,发现两人不但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关系好像还亲近了一点。

什么情况?

旁边,郑明则慢腾腾的从地上起身,径直望着陆容。

陆容看了亚斯一眼,眼神居然还挺温和,颔首道:“我知道了。”

亚斯见陆容像是真的没事,这才放了点心。

极有眼力见儿的说道:“那我回去了,饭菜凉了,让连神机想办法给你热热吧。”

连神机也难得好脾气的应了亚斯一声。

亚斯就放心转身离开。

陆容要进房间时,发现郑明则还站在原地,就问:“你有事吗?”

郑明则看了陆容一眼,目光逐渐下移,落在利润和连神机紧紧相握的手上。

他沉默片刻,摇头,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

“没事。陆小姐,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陆容不冷不淡的嗯了声。

郑明则就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连神机微眯起眼,语气有点酸溜溜的,“容姐,你确定和他之前不认识?”

“当然。”

陆容见连神机实在不太高兴,犹豫了下,说:“你低头。”

连神机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

下一刻,陆容突然踮起脚尖凑上去,在连神机俊脸上落下一吻。

触之即分,又轻又软。

连神机显然没有预料到,目光一紧,人顿时怔住。

陆容极快的撇过头去,干咳两声,说:“那个……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也不等连神机反应过来,甩开他的手就要进房间。

大抵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陆容有点慌。

连神机余光瞥见陆容红的几乎能滴血的耳尖,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一把拉住陆容的手拽回来。

陆容被迫顿住。

然而,她才回过身去,连神机就顺势上前一步,直接将她抵到墙上,手撑在她身体两侧。

陆容心尖一颤,耳朵更红。

她面前的男人眸光暗了暗,定定看着她,目光深的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拢进去。

好半晌,连神机挑了挑眉,勾唇笑了声,依旧是那副寡淡又禁欲的模样,声音低沉中却带着哑。

“撩完就跑,跟谁学的?”

陆容眼神有点飘乎,强自镇定的反问:“不行吗?”

连神机听笑了:“行,怎么不行?小姑娘做什么都行。”

又俯身凑近她,诱哄的语气。

“也什么都能做。”

陆容脸颊发烫,一点都不敢和连神机对视。

她偏过头去,没什么底气的说:“我饿了。”

“我知道。”

陆容忍不住看向连神机,结果声若蚊蝇:“那你……还不……让开……”

连神机轻笑两声,抬手,指腹摩挲着陆容的脸颊,似笑非笑道:“我想吃的就在眼前。容姐,你让我去哪儿?”

“你……”

陆容刚张口,突然砰一声,几米外的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陆容下意识看过去。

杨惊寒面无表情的站在门边,倚着门身,神色十分阴郁。

他冷冷的看了眼陆容,又看了一眼不要脸的某人,眉头紧蹙,一言难尽的说:“你们亲热,就不能进去再亲热吗?”

顿了下,他难以言喻的补了句:“不隔音。”

陆容:“……”

连神机面色不改,神色倒是十分坦然,低头狗里狗气的瞧陆容一眼,然后淡定反问;“怎么?你嫌听声音不够,还想看现场直播?”

“杨惊寒,你孤寡一个,哪儿那么多毛病?”

杨惊寒:“……”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陆容绷不住了,推开连神机,闷头就冲进房间,用力甩上门。

连神机望着陆容的房门,低低笑出声。

510.我想起来了 次日。

陆容起了个大早。

这倒不是因为她睡得早,相反,她昨晚睡得很晚,然而……

陆容罕见的做了个梦。

不是她从前经常会做的梦,而是一个迥然不同的梦。

梦里只有两个人,她和连神机,地点却正是这个房间。

她居然梦见自己被推倒在床上,连神机紧接着欺身而上,幽深的目光几乎令她沉溺其中,昏昏沉沉的。

她全身都又热又躁,像被置身在火炉上,又像浮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意识模糊间,一滴汗水滴在她的颈间,她被撞的茫茫然,听见连神机喑哑嗓音低笑:“容姐,还满意吗?”

她勉强睁眼看向他,喘着气回了一句:“不过……如……此…”

连神机动作猛地顿了下。

紧接着,他下面倏地一沉,被气笑了,声音却更加磁性:“无妨,夜还深,小姑娘慢、慢、受、着……”

话音才落,更加汹涌的浪潮瞬间淹没她,令她眼尾染上殷红,喉咙溢出低声的呜咽。

下一刻,陆容就猛然惊醒。

她仰面躺在床上,足足呆了十几分钟。

回过神来,陆容用力扯过被子来捂住脸,几乎无地自容。

她怎么能……做那种梦!

自我唾弃油然而生!

陆容深刻反省,觉得是自己最近精力过剩,立马爬起来,穿好衣服就出门,直接上了五楼。

那里有个训练室。

经过的监守看到陆容还愣了下,不过没阻止陆容,只是恭敬的打了声招呼,然后转身就去禀告了双盗。

于是双盗带着血清过来时,陆容正在虚拟拳击擂台上,带着特制的VR墨镜,挥汗如雨。

从双盗的视角看过去,陆容是单方面的碾压,按着人揍。

招招狠厉不留情面,跟发泄火气似的。

双盗看的奇怪极了。

从他得到的信息看,少司命和东君不是已经和好了吗?

双盗就吩咐人给他找来张椅子,坐在台下,静静的等着陆容。

陆容打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不知为何,她越打下去,越觉得心里躁的很。

最后打不下去了,陆容关了训练模式,扯下墨镜来跳下擂台。

对于双盗在也不意外。她早就察觉到人来了。

双盗将备好的冰饮料推向陆容。

陆容手刚伸出去,犹豫了下,转而伸向旁边的温水。

“什么事?”

双盗扫了眼冰饮料,将血清拿出来,放到陆容面前。

陆容诧异:“系统怎么又拿出血清了?”

双盗摇头,声音冷肃:“给出的理由是这次副本是遭外界因素强制停止,给你们的补偿。”

但傻子都看得出来,就是给陆容的。只有陆容才用的上。

陆容脸色古怪了些。

她是在副本里受了点伤,就是那场空袭,不过也不碍事,没一会儿就好了。

陆容靠回去,淡道:“无功不受禄。不要。”

双盗也淡声道:“你可能会在第四监狱室用到。”

“什么意思?”

“昨晚我和教头联系过,他说,由于你们队伍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到第四监狱室匹配时,会匹配到s级难度以上的副本。”

教头是第四监狱室的首席刑考官。

陆容若有所思的捏了捏手,无所谓的哦了声:“那我也不要。”

“为什么?”

双盗费解的问。

陆容瞥了眼,没吭声。

她现在一点都不需要补血。

只要一想到连神机,她血气都快涌到脑门了。

陆容闷闷的说:“反正不需要。等会儿吃完早饭,我们就走。”

双盗叹了声:“好吧,系统给了两次血清,确实有点古怪,不要就不要。”

他又面向陆容嗯方向,冷肃语气里多了点关心。

“你和东君真的和好了?”

陆容脸色缓了缓,点头。

双盗嗯了声,“挺好。”

……;

与此同时。

华国。

阳城。

医院里,监护室外,沈遇年站在那里,眼睛却紧紧盯着里面。

主治医生也在旁边,比沈遇年还要紧张。

而监护室里,吕湖衣就躺在床上,还是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病床前却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医生给吕湖衣注射特殊药剂,护士记录吕湖衣的反应。

顶着外面沈遇年不容忽视的视线,医生如芒在背,几乎满头冷汗。

终于注射完,医生请假看心率仪器,然后去看护士记录的数据。

看了好几遍,他松口气, 朝外面的沈遇年比了个OK的手势。

但他暂时还不能离开,要继续观察吕湖衣的临床反应。

就那么过了半小时,护士在给医生看刚记下的数据时,目光不经意间扫了眼病床上的女人,突然顿住。

她眼睛一亮,惊喜出声:“医生,她刚才好像手动了!”

“什么?!”

医生连忙去看。

在几道紧张的视线下,吕湖衣平放在身侧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医生惊喜不已,看向外面的沈遇年,却发现沈遇年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了玻璃上,疲倦俊脸上却是令人动容的颤栗和紧张,生怕错过什么,又怕是假的。

他想了想,朝沈遇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进来。

沈遇年看向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在心里衡量了下,也点头。

沈遇年深吸一口气,这才走进去,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

他走到床前,紧紧看着床上躺着的吕湖衣。

在他近乎窒息的目光里,床上的女人眼皮真的动了动,缓缓睁开。

一时间,沈遇年脑子里空白一片,踉跄上前,想伸手碰到吕湖衣又不敢。

吕湖衣真的醒了。

睁开眼时,她眼中有些茫然,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阿衣……”

沈遇年声音沙哑的叫道。

吕湖衣听到声音,下意识的看向他,眨了眨眼睛,终于回过神点。

“沈……遇年……”

太久没说过话,吕湖衣的声音也干哑的厉害。

沈遇年却觉得犹如听到了天籁,目光微颤,眼尾泛红,像是要哭出来了。

吕湖衣可能是没见过沈遇年这副模样,努力举起手。

沈遇年立即握住,凑近她。

吕湖衣嘴巴张了张,似乎是要说什么。

但话还没出口,吕湖衣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顿变,骤然抓紧沈遇年的手,艰难出声。

“陆……陆容呢?!”

“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连神机了……”

“是联盟……一年前……联盟问责陆容时候……他去过联盟……是他替陆容承担所有责任……”

511.第四监狱室 秘密监狱,第三监狱室。

当一行人吃过早饭后,就准备出发前往第四监狱室。

送他们的是双盗安排的监守,双盗本人并没有出现。

林泊忍不住好奇的问:“大佬,那个双盗到底长什么样子啊?怎么和缝尸匠一样,都那么神秘?”

可能是受陆容的影响,他对十三太祖,并没有像监守们和外监监狱长那么顾忌害怕,反而有一种迷之亲近。

陆容瞥他一眼:“这么好奇,自己去看看?”

“呃……”林泊立马缩到郑明则身后,干笑道:“还是算了吧。”

好奇心害死猫,他才不到双盗面前呢。

见他们说完,监守恭敬又机械的对陆容和连神机道:“鉴于您身份的特殊性,双盗大人与教头大人经商量,决定由各位自行选择副本。”

“还有这种好处?”

亚斯眼前一亮。

连神机微怔,看向陆容,瞬间明白了什么。

监守公事公办的按下手上的黑环,投射出一道半透明的屏幕在众人面前。

屏幕上出现几行字:

[请从以下刑罚内容中选择一项:]

A:《末日旅行指南》

B:《极地一日游》

C:《长白步天梯》

三个刑罚,哪个看起来都不像善茬。

“小容容,你们觉得该选哪个?”

亚斯果断问陆容和连神机,其他人也看向他们,连戌影也是。

陆容淡淡道:“选哪个都一样。”

反正都是s级难度以上。

亚斯嘿嘿笑道:“那你就选一个你看的顺眼的,跟着你总比跟着别人选安全。”

陆容看向连神机,见他也让自己选,就哦了声:“那《末日旅行指南》吧。”

林泊咽了咽口水:“会不会有丧尸之类的?”

“往好处想。”郑明则温声说道,“说不定是一场旅行呢?”

“管他呢。赶紧的。”戌影不耐烦的催促道。

监守按下确认键,一行人彼此离的稍微近了些。

林泊小声嘀咕道:“上天保佑,上天保佑!这次也安全度过!”

郑明则忽地道:“等等,如果进去之后,我们分散了怎么办?”

“啊?不会吧……”

林泊惊吓的话音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

……

陆容睁开眼时,脑海里涌上一阵尖锐的刺痛感。

她闭着眼缓解,好一会儿才睁眼,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车的驾驶位上。

周围空无一人。

陆容微微皱眉。

随即,系统冷冰冰的机械声响起:

“欢迎来到第四监狱室之末日旅行指南,你有任务需要完成:”

“请将物资送到安全基地。作为报酬,你可以使用这辆车旅行一天。千万记得在天黑之前将东西送到,它对安全基地非常重要!”

最后一句话,系统的语气非常重。

陆容看向副驾,再看向后车座,看到座位上有一个长方形的铁盒,上面还有一行鲜红色的字:“只有安全基地的人能打开它!”

看了一眼,陆容就收回目光。

她本来想用导航,但车上的导航坏了,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透过车窗往前看去,这里正处于一条路的中间地带,望不到尽头。

两边是飘渺的雾气,浓郁的根本看不清雾气后有什么。

而后面……

陆容开门下车确认,发现后方是断裂的悬崖。

路边则立着一根指示牌,上面画了一个前行的标志。

陆容四处张望,扬声叫道:“连神机?亚斯?林泊……”

她将所有人的名字挨个叫了一遍,没有回应。

站在原地,陆容眉头紧锁,低头看向手上的黑环,想试试能不能通过它联系到其他人,或确定他们的位置。

然并卵。

黑环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容等了一会儿,只好转身回到车上。

前方路面还算开阔,陆容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开动。

她以为自己得开相当长一点距离,没想到也就开了十几分钟,两边雾气就渐渐散去。

“叮!”

一道红杆忽然横在了路中央。

陆容踩下刹车,循声看去。

雾气散尽后,路边的黑色房子露了出来。

此刻,面对着陆容的那面墙上,有扇小窗户,里面的人拉开它,探出一只小旗子晃了晃。

陆容单手转着方向盘开过去,在它旁边的空地上停下。

里面的人缩回旗子后,窗户又拉开了些,露出一张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

中年男快速扫了陆容一眼,脸上浮现一个很假的职业性笑容:“很高心见到您,我的客人。”

他回头,拿出一个面包和一瓶水,递给陆容。

贴心的说:“旅途很长,需要食物补给。祝您接下来的旅途顺利又开心。”

视野上移,小窗户上方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就像一家开在路边,专门坑过往车辆旅客的三无黑店。

陆容没伸手接,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屈指支着下巴,懒羊羊的说:“我不饿。”

中年男笑容不改:“拿着吧,这是安全基地为过往路人提供的福利。”

见陆容还没有接的意思,中年男的笑容凝固了几分:“……只有接受我们的好意,才能进入安全基地。”

陆容淡淡瞥他一眼,这次接了。

中年男人立即缩回手,嘟囔道:“如果不是为了共建安全基地,我才不会在这儿待那么久呢。都是那帮家伙搞得事!”

陆容在中年男人灼热的目光里,低头拧开水瓶喝了一口。

瓶身上印着一行字:

“有始亦有终,福祸相依兮。”

陆容就问中年男人:“安全基地怎么走?”

中年男人似乎并不意外陆容会问,道:“沿着这条公路一直走到尽头,尽头处就是我们的安全基地。末日来临,安全基地是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哦。”

说罢,中年男人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提醒。

“如果不想丢了命,就在天黑前赶到安全基地,否则……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话落,窗户被用力关上。

陆容注意到,窗户上其实很脏,但开关位置却很干净,像是已经被打开关上过很多次,用的很频繁。

见中年男人不准备再露面,陆容踩下油门继续上路。

黑色房子渐渐消失在倒车镜里。

512.你是监守? 目光所及之处,陆容依旧只看得见浓郁的白雾,寂静的似乎毫无活物,只有望不到尽头的路。

她保持着均匀的车速,一边观察四周景象,一边思忖这次的副本。

和之前两次不同,这次他们还真是像郑明则说的一样分开行动。

但关键的一点是,之前两次,他们是共同完成一件事才算通关,这次是依旧一样,还是可能每人都需要完成自己单独的送东西的任务?

那其他人会在哪儿?是在别的路上同时开车送东西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是雾气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可她方才喊,却没有人回应,总不至于雾气连声音都隔绝?

想到这儿,陆容屈指敲了敲方向盘,压下升起的躁意。

车继续向前开,周边景象毫无变化,看久了仿佛是一直在同一段路程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路边蹿出。

陆容立即急刹车,手猛地转过方向盘,险险停在了它身侧。

那身影也因为惯性摔倒在地,似乎有点茫然,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陆容看过去,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再一看,陆容嘴角微抽,脸色有点一言难尽。

只见那少年形容狼狈,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满是血污,脑袋像是被人砍过,脖子断了半截,随着他僵硬往前的动作,脑袋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掉下来了似的。

这一幕其实挺扎眼。

陆容在车内静静看着这一幕,然而在余光落在它身上时,她目光一凛,立即推开车门下去。

甩上车门时,巨大的声音让少年顿了下。

但少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走。

“站住!”

陆容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绕到他面前。

离得进了,少年形容的冲击力更大,陆容也这才看清:他的脸上也是一片血污,五官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啃的,血肉淋漓。

然而,对方身上里面穿的衣服,是亚斯的!

只是上面全是血,破破烂烂的,陆容才可以第一眼认出来。

她的出现,令少年不得不停下。

少年的目光似乎是在陆容身上停留了瞬,像是在判断她是什么。

随即,少年凶性乍现,突然面目挣扎干哑的吼了声,举手恶狠狠的扑向陆容。

如果是普通人在这里,大抵是会他第一眼就吓到,然后现在又会被吓得立即跑回车上开车跑。

但显然陆容不是普通人。

陆容皱了皱眉,在少年扑过来的瞬间,当机立断一记横扫腿,直接将对方踹飞出去。

少见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飞出去好几米,还在地上滚了几圈,脑袋更加摇摇欲坠了。

他在地上躺的时间长了几秒,可能是在反应,就立马爬起来张牙舞爪的又要扑向陆容撕咬。

未果。

反被陆容拽住揍了一顿。

少年的叫声更加尖锐,可能。是意识到了陆容不好惹,居然还挺人性化的拿手捂住脑袋要跑。

陆容烦了,一把抓住他衣领猛拽回来,抬手就是一拳。

不曾想用力过猛,少年的脑袋咔嚓一声彻底断了,砸在地上滚出去好几圈。

少年胡乱挥着的手猛地顿住。

看着他直冒血的断脖的陆容:“……”

沉默几秒,陆容镇定的松开手,走到脑袋前,抓着少年头发拎起来,然后走回去。

把脑袋递给他,礼貌的说:“你没了脑袋好像也没事,那你要按回去吗?”

少年:“……”

这他妈还能按回去???

陆容面不改色,将脑袋放到少年脖子上,转了转摆正,然后拍了拍他头顶把脑袋往下压。

退后一步,陆容端详几眼,肯定的点点头:“还能看。”

少年:“……”

这下少年不敢动了。

陆容尽量友好的问:“你是能听懂我话的,对吗?”

少年跟缩头乌龟似的似的没反应。

陆容伸手抓着他头发,将脑袋往上拔了一截,再次发问:“听不听得懂?”

脖子凉飕飕的少年:“……”

他忍辱负重的踮起脚,自己把脖子连上去,小幅度的挥了挥自己的手。

陆容平静的看着他,面色都没变一个,近乎温和的问:“你身上里面穿的衣服,是从哪儿来的?”

少年迟疑的将身子转向陆容的方向,似乎用了好几秒理解陆容问的意思,然后抬手指向车正要继续开向的前方。

不知是不是雾气淡了些,陆容这次能隐隐看到远处,有个黑色的建筑,就坐落在路边。

她看了眼,目光再移到少年身上。

少年努力的把自己团成一团,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陆容想了想,问:“你还看见过其他人吗?”

少年手动了动。

“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吗?”

少年晃了晃衣袖。

“那安全基地呢?你是不是从那里过来的?”

这话一出,少年猛地顿住。

像是被问到什么禁忌的问题,少年身子颤抖起来。

下一刻,他力气陡然增大,突然挣开陆容的手,扶着脑袋一溜烟就钻进了雾里,转眼不见了踪迹。

陆容立即就要跟上去,想进雾里看看。

但她还没靠近雾区,手上的黑环突然变得滚烫,像是在警告她不许再前进。

陆容不得不停下,皱眉看着雾气。

那少年听到和安全基地有关的问题,反应就那么大,说明他应该是很害怕安全基地。

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里面又有什么?

陆容站了几秒,只能先回去开车,继续前行。

不多时,远处的轮廓逐渐清晰,路边果然有个黑色建筑。

离得近了,才确定那是加油站。

陆容开车逐渐靠近,最后停在加油器前。

系统并没有说明这辆车是否有充足的油,需不需要加油,陆容就停下下车,看看这个加油站的情况。

几乎是在她刚下车的同时,加油站里就走出来一个人。

“这位客人,是要加油吗?”

陆容抬头看去。

只是一眼,陆容顿时怔住。

走出来的男人穿着灰扑扑的工作服,但身姿落拓挺拔,面上却带着半张面具。

赫然是她在第三监狱室里见过的那个面具男人!

“你……你是监守?”

能同时出现在两座监狱室,除了这个答案,陆容想不到别的解释。

513.谁要杀她 陆容登时停下,微眯起眼望着朝她走过来的男人。

她眸光乌沉沉的,带着锐利的冷厉,使得男人脚步一顿,定定看着她,唇角微勾。

“是。”他说,“好久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陆容的错觉,男人似乎身体不大好,清润嗓音里透着股微不可察的疲弱。

他继续朝陆容走了过来,停在车前。

先是打量了几下车,才看向陆容,目光柔和的问:“加多少?”

语气寻常的如同他只是第四监狱室负责这里工作的监守,之前没有见过陆容似的。

但是,陆容偏偏知道一点,每座监狱室的监守都隶属其首席刑考官管理,与其他监狱室无关,更是严禁去到其他监狱室。

除非有总系统的允可。

“加满。”

男人点点头,安静地扯下加油枪,站到油箱前开始给车子加油。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看他,突然问:“我在第三监狱室见到你,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男人没回头,就那么背对着陆容反问;“你希望是哪种?”

陆容不冷不淡道:“不管是哪种,你最好都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和你没关系,更不想和你有关系。”

男人拿着加油枪的手轻轻颤了下。

他扯了扯嘴角,就说道:“萍水相逢,不必放在心上。”

将车子加满油后,男人放下加油枪,转身看向陆容,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如你所见,我只是个为系统工作的监守而已。”

陆容没看他,绕过车子就要上车准备离开。

这时,男人突然道:“我知道你要去尽头的安全基地。”

陆容碰上车门的手微顿。

男人语气如常的继续说道:“看在见过两次的情分上,我友情提醒你一下。安全基地,能不去,就别去吧。左右——”

他顿了下,微微一笑,“系统现在也不会惩罚你的。不是吗?”

陆容嚯地抬头看向他,眼神危险:“你知道什么?”

系统的确不会惩罚她。

她作为少司命,不但五大监狱室的首席刑考官会帮她,系统也巴不得赶紧把她送走。因为系统没有能弄死她的把握,更不敢去赌那个可能。

男人轻轻笑了声:“没多少。”

他最后专注的看了陆容一眼,眼神深邃的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牢牢记住,然后就转身走回加油站。

在这一刻,陆容几乎能肯定,干扰上个副本空间的,一定就是这个男人。

可能男人没想过自己也会遇到空袭,受了伤,所以就强制结束。

他比五大首席刑考官的权限还要高,那就只可能是……总系统的人。

也就是……

陆容神色一凛。

——暗盟的人!

陆容顿时收紧手,望着男人的视线凝固。

可那男人也只是进了加油站,将门关上后,就什么动作都没了。

坐进车里时,陆容还是没想通,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和暗盟有关系,那为什么在上个副本里不趁机杀了她,反而帮了她?

他难道不知道,暗盟现在要她这个人吗?

还是他一直在秘密监狱里待着,没与外界交流过,所以还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陆容想的头疼,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加油站,到底还是继续前行。

安全基地可能会很危险,但连神机他们可能就下那里面,她不能不去。

……

加油站里。

一门之隔,男人听着渐渐远去的声音,屈指不急不缓的敲着桌面,像是在沉思。

而他身后是一片空地,靠近柜台那儿,却有一个身穿和男人同样的工作服的青年。

此时,他被结结实实的绑着,嘴里塞着布,发不出声音,身体不住颤抖,惊恐的望着坐在那里的男人。

直到陆容终于彻底离开,男人才缓缓起身,走向青年,在他面前停下,半蹲下身,伸手扯下青年嘴里的布。

青年咽了咽口水,嘴唇哆嗦,说:“大……大人,我什……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面具遮住男人神情,但他的眸光冷到极致。

“我只问一遍,”男人冷冰冰的说,“谁给你杀她命令的?”

青年像是要哭出来了,不断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没了耐心,立即起身,蓦地朝青年伸出手,隔空握紧。

明明没有接触到青年,可青年却像是被人死死扼住脖颈,窒息的瞪大双眼,青筋直跳。

短短几秒,青年脸色煞白,挣扎道:“我……我……说……”

男人甩开手。

青年终于得了呼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里满是骇然。

但他顾不上缓过来,哆嗦说道:“是……是核心基地……是他们要我利用系统的限制杀了她……”

男人脸色微变,骤然寒彻。

他知道核心基地的人已经收到少司命重回秘密监狱的消息了。

因为除了少司命,没人能用那些血清。

但他之所以亲自下令要血清,就是在告诉核心基地的人,少司命是他的人,他们居然还敢阳奉阴违,想要杀她!

找死!

……

另一半。

陆容在公路上又开了一道时间的路,这次看见了一个服务区。

服务区正站着一名体态发福的中年男人,正逗弄着墙上挂着的鸟。

当车停下来,中年男人也随之看去,露出一个又夸张又假的笑容,两排牙都露的齐全。

陆容毫不怀疑,他的目的应该不是赚钱,而是吓跑所有正常顾客。

她下车后,开门见山的问:“你好,请问最近有见过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还有长的很好看的男人吗?”

中年男人目光在陆容脸上停顿一瞬,脸上还是假笑:“不好意思,没有见过呢。”

“一个都没有?”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瞧你说的,这边位置偏僻,一天下来也没几个人会来,要是有人来的话,我当然会记得,怎么会忘呢。”

说罢,中年男人又热情的上前。

“小姑娘开了那么久的路,饿了吧?我这里有各种各样好吃的,包你吃了还想吃第二回!”

陆容顺势往里走。

服务区也空荡荡的,看不到什么人。

中年男人任她看着,笑问:“小姑娘想吃些什么?”

“吃就不必了。有什么能防身的东西吗?”

“这个啊……”

中年男人走到一旁的货架前,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看过一圈,在刀具区停下,说道:“这些倒是挺有用的。如果小姑娘不信——”

他突然转身。

514.谁断的 眼前寒光一闪,陆容反应极快,立马后退一步,身体一偏,躲过了朝她飞来的短刀。

那短刀顺势没入陆容才站过的地板,能看出扔刀的人用的力气非常大,刀柄还颤了几下。

陆容看了眼,沉沉的目光落在中年男人身上。

中年男人面色不改,微笑道:“哎呀,失手。”

至于是失手认出了刀,还是失手没刺中陆容,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中年男人又道:“小姑娘你看,这刀还是挺好用的,你要吗?”

语气和善的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

陆容眯起眼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说:“不必了。”

“那就在这儿吃点东西吧,现在已经十一点半,差不多到饭店了。”中年男人善解人意的提议道。

陆容淡淡道:“来的时候,有人给了我一瓶水和一个面包。”

中年男人面色一滞。

陆容嗤了声:“怎么?你们还带反复给行人的?还是说,你这儿的东西,吃了会出事?”

中年男人:“……”

陆容看了眼周围,确定这个服务区除了中年男人没有被人,歌没有她要找的人或者什么异常,就转身往外走。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阴翳,不甘心的追上去,继续劝道:“小姑娘,多吃点也没什么,万一你坚持不到下午就饿了呢?在这里,除了安全基地,可没别的地方供你休息补给,在路上缺失物资,可是一件非常可怕……”

话还没说完,就见前面的陆容突然停下。

中年男人心中一喜,以为是自己劝动陆容了。

“小姑娘……”

刚说完,中年男人就见陆容突然提速冲出去,外面同时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声。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连忙冲出去。

就见陆容站在路边,手里拽着一个少年。

少年护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挣扎,一声接一声叫着,听着非常凄厉。

中年男人:“……”

少年正是陆容先前在碰到的那个。

陆容刚出服务区时,就看到少年出现,还要进服务区,一边走一边捧着自己的脑袋。

面面相对间,两人都不动了。

少年要跑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反应根本不如陆容快。

这时,他在陆容手里挣扎,唯一的念头只剩下护着自己的头。

陆容看到他脑袋居然长回去了一半,摇摇欲坠的待在上面,触目惊心。

她眯起眼:“再乱动,我就扭断你的头。”

少年身体僵住:“……”

中年男人:“……”

少年耷拉着脑袋,看着非常沮丧。

陆容问:“你和这老板是认识的?”

少年含泪点头。

陆容看着他才长回去一半,和她第一次看到他时如出一辙的脑袋,突然问:“你之前也被人扭断过头,又重新长回去一次?”

少年周身的气息更加沮丧了,捂着脑袋点头。

陆容脑海里倏地闪过他见到她时,那一副要咬死她的样子,蓦地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之前谁扭断你的头的?”

这话一出,中年男人眼皮子跳了跳,立马上前:“小姑娘,这是……”

“闭嘴!”

陆容冷冷看了眼中年男人,眼神十分危险。

中年男人脚步一顿:“……”

不知想到什么,他默默收回脚。

陆容看回少年身上。

少年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脸上大约是眼睛的位置,不断渗出血泪,呜呜哭了几声,捧着脑袋,小手颤巍巍的抬起,缓缓指向陆容。

陆容向后看了看,没别人。

她沉默几秒:“我断的?”

少年屈辱的点头。

“你是说你之前见过我?”

少年:“嘤……”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目光落在他身上穿的亚斯的衣服,突然又问:“你身上的衣服,是谁给你的?”

少年警惕的抬起脑袋,然后弱弱的又指了下陆容。

陆容后背自尾椎骨上窜出一股凉意。

“你真的见过我?”

少年猛点头。

“当时我身边有几个人?”

少年愣了下,似乎是有点茫然,用了好一会儿来消化陆容的意思,明白过来,才慢吞吞的抬手指向陆容的身边。

顿一下,移一下。

一共指了……9次。

9个人。

但现在,只剩下陆容一个。

少年给她指完,可怜巴巴的面向她,就像是在问,能不能放开他了。

陆容心底一沉,沉默着松开手。

少年一得自由,立马跑向中年男人,躲在他身后。

边跑边宝贝的捧着自己脑袋。

中年男人心疼的看着他的断头,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了,不高兴的开口:“这位客人,你应该也没事了,恕不远送。”

他说完就转身,拉着少年要进去。

“等等。”

陆容开口叫住他。

中年男人很想直接进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行,只能停下。

“这条路有尽头吗?”

中年男人诡异的笑了下,“这要看您。您觉得有,它便有,您觉得没有,它便没有。”

“你看见过我几次?”

陆容冷不防问道。

中年男人面色一僵,生硬的回:“这不在本服务区的服务范围内。”

丢下这句话,中年男人果断拉着少年进了服务区,还锁上了门。

陆容皱眉看着,陷入沉思。

少年说见过她,观中年男人的反应,少年不像是说的假话。

可她却不记得。

这到底是这个副本有假,给她制造了虚假的景象,还是她自己的记忆有问题?

陆容边想边上了车,继续前行。

再看着眼前的路时,陆容耳边回响着刚才问中年男人的话。

这条路有尽头吗?

从始至终,她没有路线,没有地图,没有导航,仅仅只是凭着其他人给的信息判断,但谁能保证她走的这条路就是对的,别人给她的信息也是对的呢?

而且,他们包括系统,都在强调,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安全基地。

那如果天黑之前赶不到呢?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她不可能在天黑前赶到呢?

陆容又想到少年表示那衣服就是她给的事。

如果她的记忆是假的,那衣服可能是真的记忆被覆盖前的她给自己的一个警示。

如果假的是周围,那那间衣服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

总不可能是前路不通,另寻他路吧?

——等等!有可能。

陆容猛地踩下刹车。

515.给你的 陆容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好几个念头,不及想清楚,她身体反应比大脑快,已经打着方向盘,在路段上将车掉头,往回开。

正如那个少年告诉她的,假如这是一个循环,他真的已经见过她,那她就已经来过这儿。

但最终她没有到安全基地,而是又一次回到开头,重新踏上这条路,那就说明,上一次循环的她至少确定了前方行不通。

思及此,陆容目光扫过副驾。

座位上放着她一开始就收到的水和食物,那瓶水上则印着一行字。

——有始亦有终,福祸相依兮。

系统不可能给刑犯安排一个完不成的刑罚,这条路肯定会有终点。

既然往前找不到,那就回到一切的开端。

是福是祸,她赌一把。

往回开的过程里,陆容又经过了那家服务区。

中年男人正在门口教育着少年,不知道在说什么,少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

又见陆容开回来,中年男人愣了下,随即露出见鬼似的表情。

“停下!”

中年男人反应过来,连忙快步到路边,挥手想要截停陆容。

然并卵。

陆容直接开过去,甚至还踩了油门加速,只留给中年男人一地的车尾气。

“这……哎呀!她怎么回来了啊?!”

中年男人恼怒的跺了跺脚,眼见陆容越来越远,他赶紧抬手按下黑环,通知其他人。

后面的少年见中年男人十分愤怒,更是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与此同时。

远处的加油站里。

原本在加油站工作的监守还被绑着,嘴也被堵的严严实实,惊恐的望着眼前准备离开的面具男人。

男人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淡淡道:“在我回来前,我不希望你向核心基地上报任何有关她的信息。明白?”

监守呜呜出声,奋力点头。

男人便转身要走。

但这时,监守手上的黑环突然响了下。

监守一下子睁大双眼,看看黑环,再看向瞬间顿住的男人,一脸的生无可恋。

男人回头看向监守,微眯起眼,走到监守身边俯下身,开了对方的黑环。

中年男人急促的声音立即传出来。

“快!那小姑娘又回去了!赶紧拦住她!”

听到陆容回来,男人眼中掠过些意外。

监守绝望的闭上眼。

男人眸光沉了些,直接将人打晕,随后起身出去,将加油站的门关严,缓步走到路边的加油器前,抬头看向前方。

……

没多久,陆容就快到了加油站。

远远的,陆容就看见加油站外,那个男人负手站在路边,像是在等着她。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收回目光,本来也想像经过服务区那样,直接开过去,然而,万万没想到,就在她要经过加油站时,车子突然像出故障般,居然自己就慢慢的减速。

她立马踩油门。

都快将油门踩断了,车子也还是照样减速,直到停在加油器前。

外面就是那个面具男人。

陆容:“……”

这车什么玩意儿?!

男人似乎也不意外,直接绕过车头,走到副驾前,将门打开。

陆容难掩气性的看向他,说话也冲:“你是故意的?”

男人唇角微勾,声音清润:“这是系统的车,连接系统,守系统影响再正常不过。”

言下之意,也受他影响。

“那你想做什么?”

男人道:“和你一起。”

“不可能,我不想带你。”陆容斩钉截铁的拒绝。

和总系统有关的人,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男人极有耐心的说道:“我是监守,总比你了解系统。带上我,我可以帮你。”

陆容看男人的眼神古怪了些。

“你堂堂监守要帮我这个犯人作弊?”

男人含笑道:“循规蹈矩久了,做些出格的事业无妨。”

陆容:“……”

这可不是出格,是相当出格。

要是被系统发现,会处以黄级刑罚,视情节严重者还有可能死刑。

哦,忘了这个男人是总系统的人,权限可能比首席刑考官还要高,挑衅系统也不一定有事。

男人静静看着陆容,又要坐进车子。

“你是一定要跟我一起?”陆容问。

男人点头。

“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男人微微挑眉,道:“现在有一条可以迅速通关副本的捷径摆在你面前。你没有理由拒绝。毕竟……”他顿了下,声音多了些笑意,“你是个怕麻烦的人,不是吗?”

陆容沉沉的看他一眼。

片刻,她冷冷开口:“去后面。”

男人目光在副驾上停留一瞬,没有作声,乖乖的依言照做。

等人上车后,陆容启动车子,继续往前。

车内气氛有些凝滞,男人抬眸望着后视镜,可以从里面看到陆容的脸,他突然问:“我在第三监狱室留了两个铃铛。应该是都在你。身上吧?”

陆容神色微顿。

“嗯。”

一个在她这里,另一个在连神机那里。

陆容皱了皱眉,单车开着车,另一只手扯过包来,手伸进去摸索一番,摸出来那个精致的小铃铛,看也没看就往后扔。

铃铛准确无误的落在男人手里。

“我不收别人东西。另一个,找到后会还给你。”

男人低头看了眼,又把铃铛递过去。

“它可以帮到你。”

陆容:“??”

男人温声道:“它是我带了多年的一种灵物,经大师开光,供奉多年,铃声有镇魂安神作用。日后若……你魂灵不稳,或者虚弱,它可以帮到你。”

陆容:“你是在咒我吗?”

男人:“……”

陆容脸色有点一言难尽:“我用不到。”

“万一呢。”男人说,“以后的事情,谁也料不到。不是吗?”

陆容依旧冷着脸拒绝。

男人沉默几秒,只好道:“好吧。日后你有需要时,我再给你。”

他默默收回来。

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一直到最初的.asxs.,陆容开回那个黑色的小房子那儿时,车内也都十分寂静。

而陆容开车过去时,不出陆容意料,那小房子里的中年男人也打开窗户冒了头,眼睛瞪的极大。

“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陆容没理,直接开车过去。

谁知中年男急了,立马控制着红杆出现拦路,逼得陆容不得不停车。

516.安全基地 随后,中年男就通过窗户朝车上的陆容叫道:“安全基地不在这儿,你不能回来,赶紧去安全基地!”

陆容烦躁的活动了下脖颈,降下车窗,冷冷开口:“挪开,我要过去。”

“那里是悬崖,没有路!”中年男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既然你都认为没有路,我去了也到不了安全基地,拦我做什么?系统有规定你的职责还可以管犯人要做什么吗?”陆容直接怼道。

“我……”

中年男人一噎。

被这么一呛,他也生气了,生硬的说道:“反正不能……”

话没说完,中年男人注意到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

他不经意间瞥了眼,看到后车厢里坐着个戴面具的男人,正偏过头来看向他。

霎时间,中年男人手上的黑环温度飙升,瞬间滚烫无比 他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

陆容注意到中年男人的反应,余光自眼尾瞥过去,扫了眼男人就收回来。

再次开口:“让开。”

“你……”

“让开。”

这次开口的是后座上的男人。

中年男人一愣,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顿白。

话在嘴里转了又转,中年男人迟疑了下,艰难的回:“那什么……可不是我没有提醒你,前方危险。”

中年男人偷偷看了男人好几眼,眼神飘忽不定。

他立马移开红杆,不等陆容和男人再说什么,啪嗒一声拉上小窗户,缩在里面不冒头了。

陆容若有所思的眯起眼。

男人升起车窗,冷淡的声音变温和了些:“可以走了。”

陆容没作声,开动车子往前。

而前面就是断崖深渊,深不见底。

她单手握紧方向盘,语气散漫:“你不怕我是在带你找死吗?万一前面就是悬崖呢?”

男人靠着座背,胳膊搭在窗沿上,微微偏过头去看向陆容,低低笑了声。

说出来的话却是:“那就一起死。”

语气漫不经心,仿佛说的只是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陆容眉头紧锁,但听了男人的话,瞬间用力踩下油门。

如果说之前她只有五成把握,那男人的话就让她的把握增加到八成。

她不信男人真的会愿意死。

车子猛地冲出,很快就到了崖边,直接冲了出去悬在半空中。

剧烈失重感如潮水般涌上来时,陆容闭上了双眼。

后面,那黑色的小房子上,小窗户再次被拉开。

中年男人眼看着车消失,眼睛猛地瞪大。

老天爷啊!

那位爷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一直待在核心基地里来着吗?!

……

再睁开眼时,是陆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以及男人清润温柔的声音。

“好了。”

陆容立即睁开眼,发现他们还是在一条公路上,但明显与先前那条路不同。

这次,路两旁没有浓郁的雾气,取而代之的是广袤无垠的黄土荒地,天际乌云密布,使得天色非常暗沉,叫人心生压抑。

毫无疑问的是,她离开了之前的循环。

后面的男人一直在观察着陆容,轻轻笑了声,说道:“你猜的是对的。走吧,安全基地就在前方。”

陆容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男人,启动车子前行。

男人转头看向窗外,稍稍有些出神。

陆容一边开车,突然问:“你之前劝我不要去安全基地,为什么?”

男人淡声道:“那里不是个好地方。”

“哪里不好?”

男人就转向陆容,嘴角含笑,“你现在是在让我帮你作弊吗?”

“……你不说就不说,别带上我。”

陆容撇撇嘴,继续开车。

男人低声笑了下,提及安全基地时,面具下的脸色却是冷的。

“你这次副本特殊,匹配到的是SSS级难度。”

听到这话,陆容一时没留意,方向盘一转,车身剧烈抖了下。

她反应过来,立马稳住。

男人继续道:“五大监狱室,三S级难度的副本,每个监狱室里的数量都非常少。难度高,危险程度高,死亡率高。”

看方才的循环就知道了。

而陆容不知道的一点是,她这次循环是最后一次。如果没有及时意识到,如果没有掉头,或者是被三名监守成功拦下,她会死,没有下一次机会,连神机等人也会死。

更别提,监守都想要陆容死,都想下死手。

“至于这个副本,”男人顿了下,“它有点不同于其他三S级副本的特殊。”

“特殊在哪儿?”

男人没说话,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黑环,黑环温度飙升,已经滚烫到令他都有些难以忍受。

他语气却听不出异常,甚至开玩笑似的问:“如果我现在告诉了你,你会停下,不去安全基地吗?”

“不会。”

“那就是了。”男人稍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又微微一笑,说道:“快到了,还是你自己亲眼去看吧。”

希望亲眼看到这个安全基地是什么样子时,你能够冷静。

男人在心里说道。

见男人没有要说的意思,陆容收回目光,边开车边思忖。

这条路程也很长,陆容足足开了三个小时,都有点疲倦了,都还没看到尽头。

男人注意着她的状态,提议道:“我来开吧?”

“不必。”

陆容淡淡拒绝。

她可不确定要是男人来开车,会不会做什么。

男人定定看陆容一眼,只好咽下话。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后,天色越来越暗,陆容终于看到了尽头。

远远的只能看见,那是一座庞大的黑色建筑,类似于城池,城墙足足有数百米长,横贯在天际之间,显得非常磅礴。

离得近了,陆容才发现,那黑城的城墙,居然是用金属造就的。

车子离高大城门还有十来米的时候,城墙上面突然出现一道强光,照在车子上。

冰冷冷的男声随即响起:“来者何人?”

有点像系统的机械声。

陆容按了下车的喇叭,居然还真在车里找到一个喇叭,打开后吼回去。

“替人送东西,开门!”

字正腔圆,掷地有声,丝毫不输气势。

黑城内沉寂几秒,前面的城门忽然从里面缓缓打开,露出一队人,个个身着便装,装备精良,手上都持枪。

看到他们,陆容敲着方向盘的手顿时停住。

517.你是犯人吗 后面的男人注意到陆容这个动作,目光一深。

而出来的那一队人快步走过来,为首的青年眼神锐利的看着车,挥了下手,示意陆容下来。

陆容呼吸沉了沉,盯着那些人,没动作。

“你不是要送物资到安全基地吗?现在已经到了,可以下车了。”

男人清润的声音将陆容的思绪拉了回来。

陆容余光一瞥,打开车门下去。

男人拿着长盒,也下了车,出现在那一队人的面前。

为首的青年打量了下陆容和男人,毫不客气的问:“就是你们来送的?东西在那儿?”

男人顺势走上前,将手里的长盒递过去。

“在这儿。”

青年挥手,示意身后的手下人接过来检查。

待确定无误,青年看陆容和男人的眼神和缓了些,语气依旧冷冰冰的,“东西没错,看来你们就是诺菲斯医生的人,跟我们进来吧。”

说罢,他拿过长盒,转身往城门方向走。

其他手下人警惕的看着陆容和男人,有两个在他们先走后才跟上,防备的注意着两人的动作,还有一人去开车。

陆容和男人不紧不慢的跟着为首的青年进城。

一边走,陆容蓦地低声问:“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之前这男人说,这个副本相较于其他监狱室的三S级副本有些特殊。

本来陆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

因为这些人的装扮,是只有核心基地的人才有的!

两个可能,第一个是这里为核心基地以前用的实验基地,因用不上了,就被遗弃,系统又回收为监狱室的副本空间;第二个……这里就是核心基地的一个分基地。

不管是哪个,只要同核心基地沾上了边,基本上就是有进无出。

男人语气倒是坦然:“不知道。之前没见过呢。”

陆容眉头微皱。

如果这真的是核心基地的分基地,那他们应该认识男人,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应该认识她。

但他们没有。

那就是第一个可能。

“哎,你们在说什么呢!”

前面的人突然回头斥道。

陆容对与核心基地有关的人或物都没有好感,面无表情的回:“你管我?”

“你!”

那人一听,就要发脾气,旁边的人赶紧拦住他:“好了好了,这可是诺菲斯医生派来送东西的人。最近一段时间,就只有他们送过来了,保不齐以后还要他们送呢。”

那人就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看为首的青年。

陆容听到他们的话,思绪稍凝。

只有他们成功送过来了?

那连神机他们人呢?

就在陆容思忖的功夫,他们已经进了黑城,入眼就是一条宽阔极长的大道,一直蔓延出去百米,然后是第二道入口。

一行人就这样过了三道城门,终于到了黑城真正的内部。

内部和普通城池没什么区别,很多居民住所,房屋鳞次栉比,但死气沉沉的,没有活人气息似的,家家户户都紧闭双门,没一个人在街上。

进了第三道城门,旁边就是一个登记所,陆容和男人都需要在这儿登记身份,即用他们手上戴着的黑环进行扫描,将身份信息录入系统。

陆容登记完,想着男人是监守,应该会出bug登记不上。

毕竟,哪儿有监守跟犯人似的进来服刑的。

可没想到的是,男人登记的非常快,也没有出什么意外。

陆容登时看向男人,敏锐的问:“你也是犯人?”

男人微微挑眉,道:“我没说自己不是犯人。”

“可你……”

“行了,要说话等到了地方说!”

为首的青年不耐烦的催他们,领了居住牌子,把他们带去了临时分发的居住地。

是最里面,靠近第四道城门的一间屋子。

陆容皱眉:“我要自己单独住。”

“有的住就不错了,还挑?毛病!”青年翻了个白眼,带着长盒直接离开。

陆容:“……”

***在门口,温声道:“里面只有一张床,你睡吧,我打地铺。”

陆容看他一眼,进去收拾。

但没一会儿,男人也跟进来了,见陆容不悦的看向他,他连忙解释道:“我来帮你收拾。你一个小姑娘,不好做这些粗活。”

“不必。”陆容直接拒绝:“我睡的床,不希望别的男人碰。”

男人脚步一顿:“为什么?我是……别的男人?”

“我已经有未婚夫了。”陆容淡淡道,“你不是也有喜欢的人吗?离我远点。”

这男人又是监守又是犯人,实在矛盾复杂。

男人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片刻,他深深的看着陆容,轻声道:“你有未婚夫了?可这个‘未婚夫’……怎么不知道?”

“谁说他不知道?”

“是……”男人低声说了句话。

陆容没听清,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

男人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那我先出去,打听打听周围的情况。”

陆容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但随即,领他们进来的那些人就来了,给他们送了两套黑城人统一穿的衣服,并且说了几句话。

“我们这儿有我们自己的规矩。”

“第一,天黑后不得外出。”

“第二,白天没有必要,不得出门。”

“第三,你们的活动范围只有这里,没有城主的吩咐,不得进第四城门。”

“第四,不得和其他人斗殴吵闹。”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陆容在他说完后问。

来人闻言,古怪的看了眼陆容,嗤了声:“走?那你们就等着吧。只有城主发话,你们才能离开。”

“我要见城主。”

“城主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老老实实等着!”来人丢下这句话,就直接离开。

人走后,陆容干脆直接问男人:“你知道城主吗?”

男人目光在陆容身上停留了一瞬,摇头。

陆容收回目光,坐在桌边沉思。

已经快天黑了,现在再出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得想个办法确定连神机他们是不是在这儿。

男人望着陆容,倏地道:“你难道不好奇,我的名字吗?”

“那你叫什么?”陆容敷衍的问。

男人微微一笑,道:“你可以叫我关日。”

518.别出去 “关日?”

陆容重复了遍这个名字,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

关日点点头,声音清润:“目前看来,我们在这里大概还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你没有什么恶意,所以你可以放心和我合作。”

听了这话,陆容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有没有恶意,能不能合作,不是他说可以就可以。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陆容还想出去看看周围的情况,但见天色已黑,指不定那些人还要来只得暂且压下这个念头。

“你自便,我要休息了。”

扔下这句话,陆容。拎着包进了里屋,将门哐当一声甩上。

关日看着紧闭的门,微微叹出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小姑娘警惕心还挺足,不肯相信他啊。

“也罢,来日方长……”

……

陆容猜的没错,那些人果然又来了一次。

只不过,这次是给她和关日送晚饭。

陆容见缝插针的问:“你们来送饭,那多不方便。不如你们告诉我伙房在哪儿,我之后自己去。”

这话一出,那人顿时抬头,警惕的看着陆容生硬,拒绝:“这是安全基地的规矩,请你配合。”

“真的不能自己去?”

陆容来的时候都注意过,前三道城门都是攻防一体的军事设备,只有第三道城门后才勉强算是生活区,但只有只有居民住所,其他基础设施都没有,要找的话,只能进第四城门才能看到。

那人果然也冷冰冰拒绝,“不行,安全基地统一分配食物。”

陆容就看向窗外,附近的住所里也有人带着食物进去,可还是安静的过分,仿佛并没有什么活物。

她眼睛转了转,继续闲聊似的问:“那你们可真负责,也不怕麻烦。”

那人听到这话,脸色总算好了些,冷哼道:“那是,安全基地可是最好的地方。”

“可是,人那么多,怎么不见他们出来活动?”

“当然是因为没有必要。”

“是吗?可我觉得,你们安全基地作为末日以来仅剩的居所,又养着那么多人,物资应该供不应求吧?要不然这样,我也不好意思白用你们的,组织人帮你们做点任务换物资怎么样?”

那人看陆容的眼神透着古怪:“没想到你自尊心还挺强,不愿意白受着是吧?也成,过几天,你们向城主申请,成为这里的住民,到时候再做贡献也不迟。”

“那这做贡献,都是做什么?”

“就是……”

那人话刚出口,突然反应过来了,看陆容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善。

“问那么多做什么?该你们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拿起带来的盒子,不悦的说道:“马上天黑,之后不许离开,老老实实待着!”

说罢,他也不再理陆容,转身出去。

走的时候,居然还把门给锁了。

陆容听到那人到外面后,跟周围的人汇合,抱怨了几句,然后就结伴离开。

自始至终,关日一直坐在桌前看陆容套话,不禁笑了声:“你这样是问不出什么的。系统对信息泄露很严谨,凡是涉及机密的信息,都会被系统列为禁词,他们说不出。”

陆容过去坐下,拿了个馒头,懒洋洋的说:“谁说我没问出什么。”

“比如?”

陆容淡淡道:“这里鲜少与外界沟通,如果真的有什么做贡献以换取物资的机制,一定不会是外出执行。那就剩下一个可能了,进第四道城门。”

说着,她看向关日。

“这里是核心基地遗弃的地方,进去会做些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

关日神色微凝。

他从陆容眼底看到些厌恶和浓浓的排斥。

陆容其实已经联系过系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系统没有回应,她没法知道进安全基地后还需要做什么任务,更不能确定别的信息。

陆容正想着,就听到关日问:“看样子他们不会让我们离开。如果……几日后真的要向所谓的城主申请成为住民,做了那些‘贡献’才能离开。你会做吗?”

陆容看向他,黑漆漆的眸子黑白纯粹分明,携裹着冷意。

“你猜。”

不过,陆容比较好奇的一点是,这副本叫末日旅行指南,旅行可能是指在那条路上,那末日呢?从哪儿看出的末日?

迄今为止,她既没有见到丧尸,也没有发觉这里的人有在为末日和到来和抵御危险的紧张气氛以及做准备。

这样想着,陆容也就问关日:“这副本真的是末日旅行指南?”

关日喝了口温水,意味不明道:“是。”

可能是看出陆容疑惑的点,关日接着道:“有时候末日不一定真的是末日,末日的危险也不一定来自于外界,有可能是人本身。”

陆容若有所思。

关日移开目光,温声道:“既然晚上不能出去,那吃完就早点休息。”

陆容哦了声。

但对陆容来说,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

吃过饭后,陆容回到里面的房间,那里还有一扇紧闭的窗户。

陆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外面已经是一片黑,只有房屋隐隐约约的轮廓。

她直接爬上去,刚要跳出去,身后房间的门突然被敲了下,然后打开。

关日就站在门口,望着陆容。

陆容有一种被监守抓包的微妙感。

她当即先声夺人:“进别人房间前,不知道要敲门等同意后再进吗?”

“抱歉。”关日好脾气的说,“可我要是不自己进来,你会让我进吗?怕是已经自己出去了吧?”

“和你无关。”

陆容回头就要跳下去。

“等等!”关日忽然脸色一变。

为时已晚。

陆容已经落地。

关日立马冲过来,叫道:“快进来!”

陆容没理,反而将窗户关上,省的关日再拦她。

关日看的眼皮子直跳。

他停在窗前,伸手开窗,急促道:“容容,你听话……”

话没说完,外面的陆容倒是自己先开窗了,开了半道缝无比迅速的窜进来,然后将窗户砰的甩上。

回去就对上关日的视线,陆容:“……”

下一刻,外面乍然响起什么怪物尖锐的嘶吼,还不止一个。

关日看向陆容。

陆容:“……”

别问,问就是丢脸。

519.这是你第二次问我 然而,还不及两人回过神来,窗户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重响,像是什么重物撞到窗户上,力道十分猛烈。

那窗户没关严,被撞的咔嚓一声,几乎裂开,马上就要打开。

陆容和关日几乎是反应过来,一并冲过去,齐齐抵住那窗户。

陆容随即将窗户锁上。

这还不算完,外面的“东西”更加凶猛的撞击,要是不把窗户撞开就不罢休似的。

陆容听着那惊心动魄的声音:“……”

关日叹了声,有些无奈的说:“我说过,别出去。你不信我……”

何止是不信?陆容压根就没想到!

就在不久之前,陆容刚跳下窗户关上,要离开时,一转身就对上一个面相狰狞,血肉模糊,行动迟缓僵硬的人。

准确的来说,那不像个人,更像具尸体,身体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还有难闻的恶臭,狼狈不堪,加上对方那呆滞冰冷的目光,在夜色下就像来索命的厉鬼,就跟丧尸似的。

看的陆容眼皮子直跳。

要不怎么说陆容眼尖。她在看到那“东西”时,居然还分神看了眼周围,发现最近的一间屋子,屋门是开着的,显然是从里面出来的。

如果只有那么一具也还好。

问题是还没过几秒,周围大大小小的房屋就都开了门,从里面出来了起码有上百具……一模一样的丧尸!

并且齐刷刷的看向了她。

陆容那一刻心里只想爆粗口。

她以为周围的邻居是人,和她一样活生生的人,没想到一圈全是活死人,还是包围的密不透风的那种。

没办法。

在对方扑向她时,她只是暂且屈服,翻回屋里。

陆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问;“你早知道?”

“嗯。”

“你不早说?!”

陆容居然在关日那双淡静无波澜的黑眸里看出几分无辜和笑意。

他说:“你没问我。我以为你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陆容:“……”

这等要紧事是她不问就能不说的吗?!

陆容暴躁的跺了跺脚,偏窗户外的“丧尸”们毫不放弃,还在继续撞击窗户,眼看窗户已经摇摇欲坠。

不行,不能这么等着。

陆容反手抽出腰间匕首,神色冷冽,就要开窗户出去。

结果刚伸出手,她的匕首突然被关日轻巧夺去。

“你干什么?还我!”

陆容立马看向关日。

关日余光瞥了眼刀身,上面刻着两个英文字母,应该是陆容的名字缩写。

他看向陆容,眸光温柔:“别急,我给你解决外面的东西。”

“什么?”

陆容话音才落,就见关日用她的匕首割破自己掌心,极深的一刀,顿时血流不止。

他眼皮微掀瞧向前,当即就开了窗户,留下一句话。

“别出去,我一会儿就好。”

打开窗户时,外面正是几句“丧尸”可怖的脸,见着关日,嘶吼着就要扑进来。

关日一扬手,血迹溅到它们身上。

只见原本凶狠无比的它们突然想沾到什么令它们极其恐惧的存在,霎时惊恐而急促的后退。

“你……”

陆容一愣。

关日以为她也要出去,回头看向她,声音清润又温柔:“听话,在这儿等我。”

话落,他身形一跃迅捷的翻出去,不忘将窗户关上。

陆容都没反应过来,他就消失在了眼前。

听着外面乍然响起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嘶吼声,陆容一脸问号“???”

什么情况?

关日的血怎么会对那些“丧尸”有影响?

陆容哪里可能真的待在这儿等关日解决,立马打开窗户跳出去。

周围的“丧尸”们已经不见了,以她身后的房子为中心,方圆十米内都是干干净净的。

陆容回头,才看到关日。

他站在不远处。

从她脚下这块地方,延伸到关日那里,一路都是血迹,血腥味叫人难以忽略。

而关日不知在做什么,面前有一道半透明的屏幕,他注视着屏幕,简单操作了几下,他附近的那些“丧尸”们反应似乎更加强烈,争先恐后的躲开,甚至回了他们原本出来的屋子里,缩在里面不出来了。

短短几分钟,视线之内,一只“丧尸”都没了。

陆容目光微凝。

关日这时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似的,忽而回头。

看到陆容,他目光微顿,挥手令那道屏幕消失。

隔得远,陆容看不清屏幕上有什么。

关日回过身,朝陆容走来,垂在身侧的手还在流血,另一只干净的手拿着陆容的匕首。

走到陆容面前停下,他声音如常,温声问:“我太慢了吗?”

边说,他边用干净的袖子擦陆容匕首上的血,仔细擦干净后才递还给陆容。

“抱歉,我下次会快一些。”

陆容目光在他那只流血的手上停留了瞬,接过来问:“你的血怎么回事?”

“对我的事好奇?”

关日含笑问。

陆容转过身去往前走,“你不说就算了。”

关日低低笑了声,走上前跟着陆容,平静解释道:“如你所见。我不仅是犯人,还是监守。一名……在核心基地工作过的监守。在核心基地时,那里的人曾经用过我的血做实验。”

陆容猛地停下,看向他。

“那些人……”不是“丧尸”。

关日明明是笑着的,语气却毫无波澜:“被遗弃的试验品罢了。”

用过他的血做出的特效药,也受系统控制的试验品。

没用了,起不到价值,自然也就被遗弃。

到现在,不过也只是苟且偷生。

关日微微偏过头去,掩住眼底的一片暗色。

如果不是怕吓到陆容,他会直接除了他们。

陆容沉默了下,却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去的核心基地?”

“……一年前吧。”

陆容眯起眼,猝不及防的又问:“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关日微顿,直勾勾的看向陆容,“这是你第二次问我。你是觉得我熟悉,还是觉得我们原本应该认识?”

陆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一年前,她也在核心基地待过。

如果关日也被做过实验,那他们可能是同一批,她就有可能见过他,只是她忘了。

520.陌生青年 同时,陆容又不能真的和关日说她在核心基地待过,他们可能在那个时候见过面。

如果关日不是核心基地的高层,原本不知道她的事,那她不就相当于给他自爆?

陆容就皱眉问:“你到底说不说?”

关日无奈的笑了声,道:“别气。我们之前不认识。”

“真的?”

关日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难辨喜怒,轻轻的嗯了声。

也不知道陆容有没有信。

陆容直接回过身去继续往前走,看都没再看关日。

关日定定望着陆容的背影,眼神微黯,抬脚跟上去。

没走几步,关日突然听见陆容说:“你不会止血吗?血腥味难闻死了。”

关日看着陆容,眨了眨眼睛,唇角上扬,应道:“好。”

但他也只是随意的撕下块衣角,在手上随便缠了几圈绑紧,就没再管了。

陆容余光自眼尾瞥他一眼,倏地一落又收回。

心道,等出了这个副本,她得去找教头问清楚,看这个关日到底是什么人。

有戌影一个定时炸弹就够了,不能再多一个。

两人心思各异的穿梭在屋群间。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静到令人心有不安。

陆容知道关日一直在看着自己,只当不知道,视若无睹。

走了一会儿,陆容觉出不对劲了,不禁停下来问:“我们已经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不见黑城的人出现?”

按理说,出现刚才那种程度的动静,黑城的人不应该毫无察觉,应该第一时间赶过来镇压才对。

关日轻描淡写答道:“这里的东西对他们没用,他们不会管的。”

陆容恍然,所以他们之所以警告她和关日天黑之后不得出门,也是因为这个?

他们知道那些“丧尸”们会出来,也知道他们很危险,可他们。根本不想过来管。她和果关日若没有自保能力,不听话跑出来,碰上“丧尸”们,死亡对黑城的人来说也只是罪有应得。

知道没人管,陆容立马折向第四道城门。

夜色昏暗难视,离得近了陆容才发现,第四道城门是有合金打造,整体严丝合缝,光滑冷硬,没什么突破口,怕是只能靠密码或者里面的人打开城门,他们才能进去。

陆容想到什么,看向关日,理直气壮的问:“你知道怎么开城门吗?”

关日微微挑眉:“不知道。”

陆容:“……你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吗?”

关日轻笑一声,“这里的攻防系统,很大程度上是他们自主带有的。系统干涉不到。”

“……”

陆容明白这个。

这里既然曾是核心基地用过的地方,那应用的系统应该是总系统的子系统,与他们平日考核刑罚听任的系统不同。

陆容撇撇嘴,低声嘀咕了一句,转身离开。

岂料关日居然听见了,挑眉道:“我的用处还是很大的。”

“眼下没有用,就不算。”

“好吧。”关日好脾气的应。

他跟着陆容,见陆容直奔第三道城门口的登记处,有些好奇:“你想做什么?”

登记处没有人,门是锁着的。

陆容暴力踹开走进去,里面有两道大屏幕,下方有操作键盘,她随口道:“找人。”

就在陆容要开系统时,关日拦住她:“我来。”

对上陆容的目光,关日解释道:“你这属于入侵系统,强制盗取系统信息。被系统发现,会受罚。”

陆容看他跟看傻子似的:“你忘了你现在在这儿的身份也是犯人了吗?”

“但我还是监狱室的监守。”

“……”

陆容被说服了,退后一步让开。

看着关日熟练的操作,陆容吐槽道:“你这属于什么?知法犯法?”

她就没见过作为监守,还帮着犯人挑衅系统的。

当然,五大刑考官不算。

“那我如果被系统发现的话,你会带我离开吗?”关日戏谑的问。

“你这还没睡觉呢,就做梦?”

关日笑了声,转而问:“查谁?”

陆容首先说了连神机的身份信息。

关日手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操作,几秒后回:“没有。”

陆容皱眉盯着屏幕,又说了亚斯等人的信息,但关日还是说没有。

“不可能……”

陆容纳闷的看着屏幕。

关日淡淡道:“我不会查错,除非他们是以非正常途径进来。还有,你确定他们在这里?”

“当然。”

这副本空间目的地就在这里,最终人不出现在这里,还能在哪儿?

陆容皱眉沉吟几秒,果断道:“那就不查了,明天想办法进第四道城门。”

关日捏了捏手心,问;“真想进去?”

“你知道自己废话很多吗?”

关日叹了声,纵容的说:“你想进就进吧。”

说罢,他又操作了几下,修长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你在做什么?”

关日温声道:“我虽然不能干涉这里的系统,但是弄些便利还是可以的。之前听他们说起诺菲斯医生,想必是个重要人物,就以他的名义好了。”

陆容看关日的眼神终于缓和了点。

关日察觉到这点变化,无奈的摇摇头。

做完后,两人就离开了登记处,准备回去直接休息等明天。

然而,没走几步,陆容突然停下。

关日跟着停下:“怎么了?”

“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关日微怔,凝神听了下,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房屋。

两人放轻脚步过去。

走的近了,那声音更明显了,是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在翻找着什么。

而声音来自……

陆容看向前方左侧方的房屋。

她给关日摆了个手势,两人分开绕到房屋两边。

陆容这边正好有个窗户,居然还是开着的,想来里面的人就是从这里翻进去的。

悄悄靠近后,陆容掀起窗户看进去,黑暗中,对面的柜台前有个人影,大约一米七,轮廓瘦削,像是个青年,比她应该是大不了多少。

这里面一定没有“丧尸”,不然那人不可能那么放心的找。

陆容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手一撑窗沿轻盈的跃进去。

她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不料那青年却非常敏锐,瞬间察觉,猛地转过身来。

黑暗里看不清人,但陆容夜视眼力极好,约莫看清楚了他的面相。

但只是一眼,陆容倏地停下,瞳孔微缩。

521.黑户陆知轩 青年五官俊秀耐看,眉眼有些熟悉。

朝她看过来时,他仿佛受了惊吓,顿时后退,结果没注意后腰撞上了柜子,哐当一声,上面的东西掉了下来,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十分明显。

另一边的关日连忙进来。

但出乎他的预料,屋子里没什么激烈打斗的场面,反而是陆容和一个陌生青年怔然相觑。

那青年看到关日,立马转身往里跑。

“站住!”

陆容终于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上去。

她速度比对方快,在对方要进门时,一手拽住他的衣领,猛地扯了回来。

结果用力过猛,青年趔趄一下,摔在地上,痛呼出声。

他兜里装着的东西也掉出来,是两个已经发干的硬毛头,咕噜滚到柜子边。

青年立即挣开陆容,连滚带爬的扑过去将馒头拾起来,然后就躲进柜子和墙根间的角落里,害怕的浑身直哆嗦。

陆容也顺势松开手,怔怔的看着青年。

关日若有所思的走到陆容身边,低声问:“你认识他?”

陆容没回答,走到青年面前。

察觉到她的靠近,青年抖得更厉害,不敢抬头。

陆容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试探的开口:“你……你不认识我吗?”

听到这话,青年身子一顿。

陆容压着脾性,难得耐心的说:“我不做什么,你看看我。”

青年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抬头,眼睛睁开一条缝,怯怯的看向陆容。

这时近在眼前,陆容才发现青年的状态很不对。

他神色有些呆滞,反应又迟钝又缓慢,看向她时,眼睛里除了藏都藏不住的害怕畏惧,就是与年龄不符的懵懂呆愣。

就像……小孩子。

但他分明已经是个成年人,甚至……应该比她还要大五岁左右。

青年悄悄看了眼陆容,就有点愣,神色很迷茫。

陆容闭了闭眼,开口叫道:“陆……知……轩?”

这个名字一出来,青年像是被什么给猛蛰了下,脸上露出震惊。

陆容更确定了,犹如被兜头浇了桶凉水。

这青年很像……陆闵生和江珠。

她同时想起自己五岁时做过的一桩错事。

五岁那年,戌影的死魂还在她体内,有一次她的身体被戌影占据主导,当她醒来时,她手上满是鲜血,“她”杀了一个十岁的小男孩。

这是她在陆家,被陆闵生和江珠刺激出戌影时,短暂回忆起的。

可当时连神机重伤未醒,她后又去了十万大山,实在顾不上这个,以至于如今措手不及的看见眼前的陆知轩,那记忆才骤然浮现,她想起来“她”失手杀的小男孩,长的很像陆闵生和江珠。

但陆容不明白。

江珠说陆知轩死在五岁时,那她为什么会见到十岁的陆知轩?

而且,“她”不是已经杀了陆知轩吗?陆知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齐老说是她师父连正坤带走的陆知轩,被带走的那五年里,陆知轩经历过什么?

思及此,陆容面色沉的仿佛能滴出水。

而陆知轩睁大眼睛望着陆容,似乎是愣了下,不太确定的,小声开口:“啊……啊……”

发出来的确实是嘶哑的气音。

陆容微怔。

陆知轩试了几次都只能发出气音,就急了,手足无措的给陆容胡乱比划。

陆容看不懂。

这时,身后关日突然开口:“他的声带有问题。”

陆容回头看向关日:“你懂医术?”

“不太懂。”关日顿了下,又说:“但系统有基本的医疗功能,我可以用系统。”

陆容见陆知轩急得眼睛都红了,就让开,沉声道:“给他看看。”

关日点点头,走上前去。

谁料陆知轩一看到他,反应非常大,拼命把自己往后缩,咿呀咿呀的叫,脸上都是恐惧。

陆容有些头疼,只好回去生硬的安慰几句。

然并卵,陆知轩死活不想让关日靠近。

到最后,陆容见陆知轩实在反应激烈,直接一个手刀劈晕他,平放在地上。

“好了,现在给他检查。”

她刚要起身,身子顿住,目光往下看,就看到陆知轩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像是缺乏安全感。

关日半蹲下去,点开手上的黑环启动扫描功能,不经意似的问:“他也姓陆。他是你哥哥?但你们长的不太像。”

陆容皱了皱眉,好一会儿道:“不是。”

看着关日给陆知轩检查,陆容正想着陆知轩和连正坤的关系,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倏地看向关日。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没有告诉过你。”

关日动作微顿,如常答道:“白天你登记时看到的。”

“是吗?”

陆容狐疑的看着关日。

关日唔了声,面不改色的转移话题:“检查很快。系统显示,他严重营养不良,身体素质和精神状态都很差,身上还有伤。应该是遭受过严重打击,使得他脑部受损,智力不太乐观。他声带受损是……药物所致。他服用过后作用很大的药物。”

听着关日一条条说来,陆容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另外,”关日又开口,“我检测到他的身份信息。他是大约十三四年前进入秘密监狱,理由……很模糊,系统没有准确记载。”

陆容微惊。

十三四年前?那就是差不多“她”前脚杀了陆知轩,紧接着陆知轩就被人送进了秘密监狱。

送他进来的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陆知轩行踪最紧密的就是连正坤,会不会是连正坤做的?

如果是的话,陆容觉得也挺合理。

他都能在戌影醒之前,给戌影攒下那么多人脉势力了。在那个时候悄无声息的把陆知轩送进秘密监狱,也不是做不到。

而且,当年连正坤带走陆知轩,就是为了转移那些一直盯着她的人的注意力。最后让陆知轩在那些人的“眼中”进秘密监狱,他们没办法进来,那追踪就能告一段落。

可陆知轩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在这儿生存下来的??

陆容问:“能查到他这些年服刑经历吗?”

关日面露无奈:“我很想帮你。但是……”

他指着陆知轩的手腕,上面没有黑环。

“他的身份系统已经没了。在五大监狱室,他属于‘黑户’。”

522.难道出现了 在进内监前,林泊曾经问过陆容有关黑环的问题。

当时陆容回答,黑环是他们的身份系统,保命的玩意儿。

往深里说,每个人进内监五大监狱室,都只有一个独特的身份系统。这个身份系统不止记载着本人的身份信息,服刑经历等,更重要的是,有身份系统在,五大监狱室的系统就能定位到该犯人的位置。

哪怕有一天,犯人在五大监狱室失踪,也能凭借着身份系统找回;犯人遇到危险,更是能使用身份系统向监狱室系统求救。

一旦身份系统消失,犯人会失去自己在监狱室内最后的“保障”。

相应的,也无法查阅该犯人的服刑经历。

尤其是在失去身份系统之后的经历。

陆容面色有些凝重,定定看着陆知轩,而后扭头问关日:“能治好他吗?”

关日与陆容对视,似乎是在衡量陆知轩在陆容心目中的分量。

良久,关日温声道:“可以先进第四城门看看,里面会有医疗基础设施。如果这里没有治疗的手段和药物,那就只能……”

他顿住了,没往下说。

陆容知道他言下之意。

——那就只能去核心基地。

核心基地是秘密监狱,乃至于整个金三角,医疗技术最发达,甚至能与国际医科组织相媲美的地方。

但陆容目前并不觉得,陆知轩重要到值得她为其去核心基地。

陆容收回目光,淡淡道:“回去。”

等陆知轩醒了,她再试试能不能问出什么东西。

哪怕是纸笔写也行。

关日应了声,看陆容要去扶陆知轩,他拦住她。

“我来。毕竟是个男人,还是挺重的,怎么好让你一个小姑娘动手。”

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陆容就起身,双手插兜,看关日不吹吹灰之力将陆知轩扛起来,和她一同离开。

回去的路上,陆容突然问:“你来黑城,难道是在帮我?”

关日微微偏过头去,眼神温柔,声音清润柔和,道:“难道不明显吗?”

陆容目不斜视,不紧不慢道:“你这样很让我怀疑你的真实目的。”

关日低低笑了声,“你觉得我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不知道。”

“那你可以慢慢想。”关日似笑非笑道,“不防大胆自信一点。”

陆容:“……”

并不是很想搭这句话。

回去住处后,陆容见陆知轩身子实在单薄,再三思忖,只好把床让出来,自己去打地铺。

不料这时候,关日不愿意了。

“他既非你亲兄,干嘛要委屈自己让他?”

“不是,他……”

关日不等陆容说完,自发搜罗了两床被褥在外面打地铺,把陆知轩扛出去放外面,然后又进来修补窗户。

敲敲砸砸弄完,已经是临近十二点。

关日收了东西,温声道:“晚安。”

说完,自觉出去,还带上了门。

陆容:“……”

就是说,关日自然的过分古怪。

她很难不怀疑他们一年前是不是在核心基地见过,还有什么她忘记的渊源。

不然,她想不出别的理由来解释。

但不用打地铺也是好的,陆容舒舒服服的躺下,闭眼准备睡觉。

……

黑城中心。

其实黑城的布局格外分明。

前三道城门是布防,第三道城门后是居民区,过了第四道城门,也是居民区,但基础设施明显很完备,各种医疗院、娱乐场所等等都很齐全,住的也是黑城的内部居民,拥有正式的居住证。

不但如此,黑城的研究院,实验基地和用于关押的牢房也都在在第四道城门后,白天黑夜都有人巡逻值班,守卫力量很足。

随着午夜的钟声想过,巡逻的人不约而同看向第四道城门。

仿佛能透过它看到第三城区的景象。

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道:“今天第三城区怎么那么安静啊?”

“谁知道呢!”

“难道那些怪物不发疯了?突然好转了?”

“怎么可能!诺菲斯医生的特效药才刚刚送来,研究院正加班加点研发呢。外面那些怪物没有‘解药’,怎么可能会恢复好转啊!”

“说的也是。不过,诺菲斯医生送来的特效药,这么会有用吗?”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赶紧捂住那人的嘴。

“嘘!你怎么敢质疑的啊?!城主都研究那么多年了,就是没用,也得有用!”

那人小声嘀咕道:“可是发疯的人越来越多了。诺菲斯医生送来那么多特效药不都没用吗?”

“不是说每次送的药不一样吗?”

旁边的人听不下去了,组织他们说下去。

“行了!再议论下去,要是被城主听到了,有你们好受的!”

说话的人悻悻的噤声。

那人又道:“你们继续巡逻,我带人去牢房那边看看。刚抓了几个身体素质很好的犯人,城主说他们适合试药,可得看牢他们。白天他们就差点跑了!”

吩咐好后,那人就带人离开。

与此同时。

黑城的牢房是在地下,常年不见阳光,阴森晦暗,寒意四溢,空气里血腥味,单单只是待几秒,也叫人心生压抑沉重。

牢房最深处的一间里,杂乱的稻草上倚墙靠着个人,能看出是个女人,瞧着清瘦,身上还有伤,脑袋垂着,安静的就像死去一般。

突然,女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

定睛一看,赫然就是戌影。

她微眯眼目视前方,目光锐利,仔细看,还带着点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陆容找过来了?”

这念头才闪过,戌影就否定。

她慢腾腾抬手捂住心口,那里感受到的悸动愈加明显,就像同脉血缘间的联系。

这份悸动却令她十分不安。

陆容从不会带给她这样的感觉。

戌影若有所思的想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

“难道……是连正坤……藏在秘密监狱的人出现了?”

戌影不由冷笑。

连正坤费尽心思培养陆容这么一个替死鬼还嫌不够,竟然真的想培养第二个替死鬼。

可不管怎样,连正坤万万不会想到,在十万大山醒来的人不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女儿,而是她;他更不会想到她会愿意放弃自己的生死,拉拢陆容合作。

她倒是看看,等陆容知道真相,等连正坤发现陆容并没有走他设想的路,他会不会像设局时狠心去杀陆容结束一切。

523.陆知轩的画 次日。

陆容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才睁眼,正好听到外面一重物猛地砸向地面的尖锐声音,依稀伴随着翻箱倒柜的杂乱声。

她皱眉,立即起身,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出去。

但刚开门,伴随着破空之声,迎面飞来半截断椅。

“陆容!”

关日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再淡定不下去,一个箭步冲过来。

陆容的反应更快,当即退后避开。

砰的一声,那半截椅子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陆容嚯地抬眸冷冷看去,外面房间里一片狼藉,罪魁祸首陆知轩正瑟瑟发抖的缩在门口,防备心十足。

下一刻,关日到陆容面前,紧张的问:“伤到那儿哪儿没?”

陆容摇头,拧眉走向陆知轩。

关日注意到陆容没穿鞋,伸手拦住她,“等一下。”

他绕过陆容进去,拿出陆容的鞋放在她面前。

“穿上。他还摔了杯子,地上有碎片,小心扎到脚。”

陆容不冷不淡的嗯了声。

这时,陆知轩悄悄抬头,也看到了陆容。

他呆了下,急急的站起来朝陆容跑来,又拽住陆容的胳膊把她往后拉,试图让陆容离关日远一些。

面对着陆容时,他神色很乖,可转向关日时,他又凶相毕露,警惕的朝关日嘶吼。

陆容皱眉,见他明明很害怕,却还是挡在她面前,有些疑惑。

她用了些力气抽出手。

陆知轩立马转头看向陆容,倒是安静下来了,但改为攥着她的衣角,眉眼间满是信赖和小心,甚至讨好似的朝她露出一个在她看起来挺傻的笑。

这令陆容心情有点复杂。

她微微偏头看向关日:“怎么回事?我醒之前,你对他做什么了?”

关日道:“没做什么。他突然醒了,然后就开始砸东西。”

“那他怎么那么排斥你?”

关日耸了耸肩,淡淡道:“不知道。可能是醒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环境,不适应吧。”

这解释倒说得过去。

关日微妙的目光从陆知轩身上移开,说道:“容容,你先带他进去,我收拾一下这里,免得等会儿安全基地的人来了,不好和他们解释。”

陆容正好也想问问陆知轩以前的事,就点点头,拉着陆知轩往里走。

陆知轩乖乖的跟着陆容,经过关日时,却陡然朝他吼了声,接触到关日的目光时,又不自觉害怕的缩近陆容。

关日眼看着门关上,面具下神色骤然转冷。

他没告诉陆容的是,陆知轩想杀了他。

他和陆知轩都在这外面休息。他一向浅眠,有人靠近他时,他就会立即醒过来。但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陆知轩死死盯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厚重的缸子,正要用力砸下来。

如果不是他躲得快,当场见血。

之后,就是陆知轩发疯,还吵醒了陆容。

关日眉头紧皱,思索再三,用自己手上的黑环联系了系统。

他得查清楚陆知轩是什么人,为什么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好不容易到现在,他不能让一个无法把控的突然因素影响他。

……

屋里。

陆知轩乖乖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刚坐下,他肚子就叫了起来。

陆知轩低下头去,无意识的拿手指搅着衣角。

第四城区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送饭,陆容思忖再三,只好翻自己的包,将连神机给她留的最后一点零食拿出来给陆知轩。

她倒是还有个外面公路上的人给的面包。

也不知道有没有毒,陆知轩显然不能吃。

陆知轩眼睛亮了亮,但没有第一时间接,迟疑片刻,他在兜里翻了翻,翻出昨晚找到的硬馒头。他献宝似的给陆容看了看,然后把零食推给陆容,似乎在说他吃硬馒头就好。

老实说,陆知轩遗传了陆闵生的相貌,长的挺耐看的。

可大抵是长年营养不良,他面色有些蜡黄,都有点瘦脱相,一看就可怜。

陆容直接撕开包装,把饼干塞陆知轩手里,然后将馒头夺了过来,扔到一旁。

陆知轩顿时就急了,咿咿呀呀的朝陆容比划,要去捡回来。

“吃我给你的!”

陆容声音一厉。

陆知轩身子一抖,乖乖坐回去,讨好的朝陆容笑了下,安静小口的吃,还不忘掰下一半来给陆容。

陆容心里说不出的闷,摇头拒绝,等他吃完又递给他水。

这才开口道:“我问你点事。”

陆知轩歪着头望陆容。

“记得是谁把你送进来的吗?”

陆知轩面露茫然。

陆容就找出纸和笔塞陆知轩手里,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这次陆知轩愣了下,低头看着手里的纸,过了会儿才慢慢拿笔。

但他没写字,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长袍,衣服上面有两条鱼,一条腿上打了个叉。

画完,他抬头看向陆容,目光乖巧又干净。

陆容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画的是连正坤的特征。

她心底一沉,果然是她师父送进来的。

陆容又问:“那他送你进来做什么?”

陆知轩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反应了几秒才隐约明白陆容的意思,低头画画。

画了个小女孩,旁边有好几个大人,要打小女孩。

他又在小女孩前画了个小男孩,然后把小男孩指向自己。

陆容猜,他的意思是连正坤要他保护她。

符合她之前的猜测。

陆知轩却没完,攥着笔在小女孩和小男孩身上写了个大大的字,一笔一划,落笔很重,很不连贯。

但陆容依稀能看出,那个字好像是——“死”!

字大到将小女孩和小男孩都盖住。

“啊……”

陆知轩突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陆容看他,却发现陆知轩眼睛竟然有点红,眼泪马上掉出来似的,似乎是害怕,嘴唇不断哆嗦,但脸上却是一种极其茫然的神态,像是没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为什么,看陆知轩这样,陆容后背自尾椎骨出突然猛窜出一股诡异寒意。

她连忙甩了甩头,问最后一个问题:“这十几年来,你都做过什……”

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又有了动静。

“你们这儿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524.进第四城区 是第四城区的人来了。

陆容神情一凛,立即起身,余光正好瞥见陆知轩犹如惊弓之鸟般缩了起来,肉眼可见的发慌。

她就道:“你在这儿等着,不要出去。”

确定陆知轩理解了她的意思,陆容才转身走向门口。

外面。

关日才收拾了一半,第四道城门里面的人出来送饭。

他们出来时先心有余悸的观察了一番,却见第三城区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混乱,反而和昨天毫无区别,震惊极了。

这震惊一直持续到他们到了陆容和关日这里。

来送饭的人几乎要见怪不怪的以为,陆容和关日肯定没撑过昨晚,结果却看见关日好端端的,还在收拾房间,更加诧异。

居然没死??

又扫了眼满地狼藉,那人理所当然的以为,肯定是昨晚那些“怪物”们造成的。

不过人没死就成了,其他的也无所谓。

那人就嫌弃的说出陆容听到的话:“你们这儿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不知道给我们安全基地造成了多么大的损失吗?!”

话刚出口,才扶起椅子来的关日倏地抬眼看向他,目光冰冷似寒潭。

那人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

关日薄唇微动,还未说什么,里间房门突然被打开。

他立即收敛神色,看向陆容。

那人缓了点神,看到陆容,更加吃惊;“你也还活着呢?”

一个大男人侥幸活下来,他也能理解,怎么一个小姑娘还没事呢?

陆容:“……”

关日目光一厉。

那人莫名觉得心里直发毛,不想待下去,就把带来的早饭放下,色厉内荏的说道:“别以为一天就没事了。你们不是还想进第四城门,成为我们安全基地的住民吗?那得先在这里坚持三日还活下去,证明你们有实力!安全基地可不收拖后腿的废物!”

说罢,他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陆容冷冷看他离开,问关日:“你昨晚不是以什么。诺菲斯医生名义干扰系统,没用吗?”

关日低头清理地上的碎片,温声道:“有用。再等等。”

他先简单收拾好了桌子周围。

“你先吃饭。”

陆容应了声,但先进去叫出来陆知轩。

她觉得陆知轩吃那么点饼干不会饱。

陆知轩在里面还挺乖巧,出来一见到关日,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炸毛暴躁,对关日充满敌意。

陆容没办法,只好让他和关日离得远些。

送来的早饭是两人份,自己把自己那份分了一半给陆知轩,见陆知轩还盯着关日,伸手就呼了他脑袋一巴掌。

“快吃饭。”

陆知轩委屈的看眼陆容,闷头小口小口的吃素包子。

关日倒是坦然如常,把自己的分出一半给陆容。

陆容推回去:“我不饿。你吃你的。”

关日无奈道:“有必要分那么清吗?”

“有必要。”

“好吧。”关日叹了声。

陆容一边吃,一边分出心神来注意陆知轩,还在想第四城区什么时候再来人。

没想到的是,来人来的很快。

他们吃到一半,外面就响起不少脚步声。

但第一个发觉的竟然是陆知轩,他蹭的抬头,警惕的看着门,一只手紧紧攥住陆容衣角。

陆容和关日交换了个眼神。

陆知轩是肯定要和他们一起进第四城区的,陆容也就没让陆知轩躲里面。

不出片刻,人就到了,这次来的人居然还挺有礼貌,在外面敲了敲门。得了声关日的“进”,来人才开门进来,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说话也客套:“真不好意思,昨日我们不知两位居然是诺菲斯医生特意派……”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汉子突然瞪大双眼,但看的不是陆容或关日,而是不安的靠在陆容身边的陆知轩。

连带他身后的人,如出一辙的呆住。

“你怎么在这儿?!”

汉子猝然拔出腰间的枪,直对陆知轩。

陆知轩本能的感受到危险,愤怒的吼了声,却像是顾忌身边的陆容似的,并没有动。

饶是如此,汉子的脸也泛白,紧张到说话结巴。

“两位专……专家,你你你……你们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们的!”

他说着,立马给枪上膛,出了一额头冷汗。

陆知轩可能是挺熟悉他的动作代表着什么,顿时被激怒了,猛地起身就要扑向他。

汉子惊的叫出声:“你你你……你别……”

话音未落,他蓦地看见陆容伸手一把捏住陆知轩的后脖颈,用力拉回来按在凳子上。他瞬间卡了壳。

还看到陆知轩竟然也没有反抗,呜咽一声,躁动不安的坐在陆容身上,恶狠狠的瞪他。

汉子:“???”

他身后的人:“???”

陆容淡淡道:“昨夜恰好遇见他,成了朋友,现在他是我的人,你们不必惊慌。你们刚才想说什么,继续说。”

汉子有些恍惚,下意识道:“我们刚收到诺菲斯医生的信息,说两位是他派来帮我们的专家。实在对不住,昨天两位也没说身份,我们以为你们是普通人,多有冒犯。”

陆容哦了声,“出去稍等片刻,我们吃完再走。”

“是!”

汉子反射性的应了声,转身就要走。

走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应的那么自然?

“等等。”

陆容突然开口。

汉子懵逼的回头看她。

陆容微眯眼,看着旁边乖巧下来的陆知轩问:“你们很怕他?”

那岂止是怕!

汉子瞬间惊恐脸:“两位还是离他远点吧!他可是我们这儿的头号危险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发现他时,他已经在第三城区了。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抓住他,还折损了不少人手。别看他一副无辜模样,他攻击性非常高,更是这几年下来唯一一个在第三城区一直安然无恙的活人!”

他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就是最恐怖的地方!

陆容诧异看向陆知轩,第一反应是,他居然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年?然后才是想,他攻击力很高吗?

陆知轩懵懂的看向陆容,发现她在看自己,随即腼腆又讨好的笑了下。

这令汉子等人震惊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关日看到这一幕,不住拧眉。

525.邻居 吃完早饭,当陆容提出要带陆知轩一起时,遭到汉子等人的惊恐拒绝。

“不行的!第四城区都是安全基地的正常住民,‘如果他进去后,伤害住民怎么办?我们对他可是没办法的!”

陆容哦了声,就坐回去,淡淡道:“不带他可以,那我也不去没。你们走吧。”

汉子目瞪口呆的望着陆容。

陆知轩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乖乖的站在陆容身边,一副很听话的模样,甚至看上去有点无辜可怜,与汉子等人口中的人截然不同。

汉子见陆容似乎不像是开玩笑,就求救似的看向关日,期待和陆容一起的关日是个“正常人”,能帮他们劝劝陆容。

可没想到,关日也跟着坐回去,顺着陆容的话说道:“那我也不去了。在这儿陪你。”

汉子等人:“!!!”

这怎么行?!

这两位可是诺菲斯医生特意请来的,怎么能留在那么危险的第三城区呢?!

而且,他们要是带不回去人,城主不得收拾他们一顿!

陆容不露声色的瞥汉子一眼,淡淡道:“我带进去的人,我负责,也可以以人格向你们发誓,如果他伤人,我任你们处置。”

汉子还是不敢下决定。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脸都快愁成一团了。

关日适时道:“你既不能做决定,不若回去问问你们城主。我们要带他进去,城主如不同意,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们就在这儿待着就行。”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汉子只好应下来,请他们稍等片刻,自己匆匆出去。

屋子里霎时只剩下陆容、关日和陆知轩三人。

陆知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睁圆了眼睛好奇的望着陆容,又有些困,打了个哈欠,脑袋一点一点的。

关日没什么表情的扫了陆知轩一眼偏头问陆容:“你真的确定他进去后不会伤人?”

“不确定啊。”

陆容这回答出乎关日意料。

关日诧异的看着陆容:“那你……还以人格起誓?”

“我没人格啊。”

陆容散漫的说。

关日:“???”

陆容屈指撑着下巴,漫不经心说道:“人格能值什么?他们信,我就挑他们信的说呗。就算真出意外了,我也会阻止陆知轩。他们能做什么?难不成他们还能动的了我?”

天真。

再说了,陆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看不出来陆知轩可能对这个安全基地充满敌意?

关日定定看着陆容,听笑了,目光有些新奇。

没多久,那个汉子就返回来,带来他们城主的话。

城主还是同意了。

汉子表情有些别扭,都不敢去看陆知轩。

陆容就去收拾了下包离开。

白天出去喝晚上出去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周围屋群死气沉沉的,像是寂静中蛰伏着什么。

汉子带他们走到第四道城门,等城门开时,突然意识到什么。

“两位……昨晚出去过?”

“昂。”

陆容大大方方承认。

那汉子倒吸一口凉气,看枯荣和关日的眼神都变了。

原本他是一以为,这两人是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并没有出去,才躲过一劫,好生生的活到现在。结果……好家伙,敢情这两人都是狠人,出去溜了一圈都没事!

汉子油然而生敬畏。

进入第四道城门后,陆容先是习惯性的打量周围。

第四城区与第三城区截然不同,很有人气和活力,也热闹些,基础设施很齐全。

他们看到了不少人。

大抵是他们已经提前知道她和关日要进来的消息,都在打量他们。

只是,当他们的目光转到陆知轩身上时,又都变成了惊慌失措和畏惧。

陆知轩像是明白他们视线的意义,胆怯躲在陆容身后,捏着陆容衣角不放,看的其他人又是一阵傻眼。

按理说,陆容和关日现在对安全基地的身份特殊,他们被带进来后,应该是先去见城主。

可城主并没有见他们的意思。

引路的汉子直接把他们带到像是宿舍楼一样的建筑前,给他们分别安排了住处,由于害怕陆知轩,他们硬把陆知轩和陆容安排到一起了。

陆容没什么意见,关日的脸却黑的几乎能滴出水,说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和他一起住。”

陆知轩不愿意,凶巴巴的瞪关日,一个劲儿的往陆容身后躲。

陆容就道:“没事,他听话,挺好管的。”

关日:“……”

最终关日也是反对无效。

陆容和陆知轩的房间在三楼,关日的房间在四楼,他迅速收拾完,就下来帮陆容收拾,不料陆容的速度比他还快。

陆容见陆知轩困得不行,让他先去睡觉,趁这个功夫对关日说道:“安全基地的城主应该是不满意我们硬要带陆知轩进来,所以才不见我们。”

关日觉得也是。

陆容继续道:“有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是以诺菲斯医生派来的专家身份进来的,到时候做实验怎么办?”

她很坦诚的表示自己一窍不通。

关日毫不意外的道;“我也不太懂。不过没关系,有系统。”

陆容有点感叹,这时候就体现出做监守的好处了,能拥有一个百科系统。

要是……连神机在也好。他那么厉害。

陆容立马道:“在城主见我们前,先利用这个机会去探探消息,找我队友。就是我昨晚给你说的查行踪的那几个人。”

关日颔首。

陆容和他分开后,再三思忖,决定稳妥的先去拜访一下邻居套话。

她的房间是在楼道最里面,只有左侧有其他房间。

陆容敲了好一会儿门,主人家才来开门,是个清瘦的青年,今年是身体不太好,脸色苍白,还咳嗽。

“你……咳咳……有事吗?”

陆容打量他几眼,道:“我说隔壁新来的……”

“我知道。”青年打断陆容的话,在她意外的目光里,平静的说:“诺菲斯医生派来了两名特助,消息已经在研究院传开了。”

“你是研究院的人?”陆容问。

青年点头。

陆容顿了下,问道:“那你的身体是……”

青年神色冷淡而麻木,像是司空见惯:“做实验研究,自己试药是必须的。”

526.见城主 陆容听得眼皮子跳了跳。

拿自己去试药?

青年不及陆容其他反应,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陆容目光一闪,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研究院除了拿工作人员试药,会不会用别人呢?毕竟能做研究的工作人员还是很难得的,要是……”

她还没说完,青年直接打断道:“城主不会拿你们试药,你们不必怕。”

“我是说……”

“你们是诺菲斯医生的人,和我们不同。”

青年冷冰冰的又补了句,也不管陆容想说什么,直接回去,并一把带上门。

陆容回想着青年方才的言行举止,嘴角微抽。

她和关日作为诺菲斯医生派来的人,身份与安全基地的人不同,城主当然不会想着拿他们试药。她怎么听出了一丝拉仇恨的感觉?

陆容转头去找其他邻居。

然而,她一连再见了好几个,反应都是和青年一样。

他们看见她,既立即知道她是新进第四城区的人,也不冷不淡的,带着种莫名的敌意。

值得一提的是,陆容目前为止在三楼见到的住户,基本上都是研究院的人,也都有被“试药”的情况。

这令陆容有些奇怪,所谓的试药,试的是什么药,为什么会让他们看起来好像很排斥,以至于对可能带来同种药的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实在套不出什么信息,陆容就准备下楼,在附近逛逛。

但一楼是有守卫的,看到她,立马拦住她,客气又公事化的请她回去。

陆容找了好几个借口,站岗的人都无动于衷,一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样子。

枯荣没办法,只好回去三楼。

她离不开,就回了房间,本来打算从窗户翻出去,没曾想她一回去,本来应该在睡觉的陆知轩是醒着的,正惊慌的在屋子里四处徘徊,差点就要开始砸东西,亏得她回去的及时。

之后,陆知轩就粘着陆容不可肯自己待着。

陆容是不可能带陆知轩出去的,这下只能呆在房间里,希望关日能查到什么。

她是在中午吃午饭时见到的关日,关日果然也给她带来有用的消息。

“在我们进来前,安全基地的人抓到几个陌生人,要准备在这两天拿他们试药。根据他们描述的特征,挺像你说的队友。”

陆容眼皮子直跳。

她觉得连神机他们应该是在之前的循环里都没有走出循环,被系统强制送过来的。

根据三楼那几个邻居的表现来看,她虽然还不知道试的药会是什么,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得想个办法阻止。

陆容问:“知道他们被关在哪儿吗?”

关日摇头。

“他们什么时候进行实验?”

“应该就是这两天。”关日说。

由于条件有限,他得到的信息也很有限。

陆容若有所思的沉吟。

连神机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一定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并想办法逃脱,课到现在都没有成功,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陆容皱眉道:“得想个办法,让那个城主见我们。”

那个城主把她和关日接进来,肯定是为了实验,不会晾他们太久。可现在,陆容没时间等。

“那你想怎么做?”关日温声问。

陆容思忖片刻,余光瞥了眼一瞥,扫到旁边认认真真吃午饭的陆知轩,突然一顿,径直看向他。

陆知轩看上去吃的很满足,又乖巧又听话,一点都看不出会是安全基地的人眼中的疯子。

察觉到陆容的视线,他疑惑抬头,茫然的看着陆容。

陆容扯了扯嘴角,伸手拍拍陆知轩的肩膀。

“看你了。”

陆知轩没明白陆容的意思,但还是乖乖的笑了下。

……

下午。

第四城区的热闹逐渐趋于平静,人们安静的快步行走在路边,像是急着回到住处。

寂静中,靠近研究院的宿舍楼三楼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响声,将经过的人都给吓了个哆嗦。

楼下站岗的人呆了下,立马冲进去。

刚到三楼楼梯入口,就看到楼道里满是烟雾,呛鼻的销烟味弥漫在空气中。

站岗的人都懵了,这明显是发生爆炸了啊!

他们听到有人尖锐的叫声,捂住口鼻就往里冲,最终停在了新入住的那两人房间不远处。

好不容易挥散烟雾看清眼前的一切,他们惊讶极了。

只见陆容和关日就站在门口,身后躲着瑟瑟发抖的陆知轩。

对面,是一名青年,青年气的浑身发抖,手里还握着个手榴弹,看上去像是马上忍不住要再拉开了。

他怒道:“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都没做!”

陆容怼道:“什么都没做?那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刚才是谁要炸死我们的?”

“我……”青年语噎,辩解道:“我只是太害怕了,是你们要伤害我!”

他目光移到陆容身后的陆知轩身上,心有余悸的深吸几口气。

陆容翻了个白眼,面不改色道:“拜托你看看清楚,现在到底是谁要伤害谁?”

她扭头似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些站岗的人,立马“找到救星”般,怒气冲冲的说道:“我要见城主!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都说了这是我的人,他不会伤害第四城区得策,你们城主也是亲口应允的!结果现在这才多久?我的人不就想和他打个招呼,她就想炸死我们,这没法待了!”

那青年一听陆容要见城主,就急了。

“分明是你们先不由分说攻击我的!”

“是吗?”陆容扭头问关日,“我们攻击他了吗?”

关日微微挑眉,配合的说:“没有。”

陆容就向那些人强硬要求见城主,话里话外的都是她待不下去的意思。

那些人一听,这他们哪儿能做主啊,就头疼的请陆容稍等,指出两人去找城主。

青年这下就有点慌了:“是你们污蔑我的!”

陆容气定神闲道:“污不污蔑的,等城主来了就知道了。”

说罢,她回头看向陆知轩,当着其他人的面,义正言辞的说:“别怕,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陆知轩似懂非懂的望着她。

那些人动作极快,没多久就回来了。

没有所谓的城主,但那两人恭敬的说:“城主在研究院,请两位过去。”

527.再见林泊 他口中的研究院,就在这座宿舍楼附近,距离不过数十米,走路十分钟就到。

说完,那人还看向和陆容三人对峙的青年,说道:“城主有令,你也一起过去。”

青年脸色唰地一下变白。

一股难掩的死寂在几人周围蔓延开。

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太对,陆知轩往陆容身后又躲了躲,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请吧。”

那人让开,作出邀请的姿势。

陆容和关日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陆知轩往前走去。

经过那青年时,陆容瞥了眼他,用眼神给了他点微妙的安慰。

可惜青年大概是太害怕了,压根没有注意到,颤颤巍巍的走在陆容三人身后,手里的炸弹早就被收走了。

一开始的确是他先炸的,可他那也是被气狠了,根本没有多想。

现在稍稍平静下来,青年就心生绝望,觉得自己要完了。

他和诺菲斯医生的两名特助比起来,显然他更微不足道,城主不可能偏向他。

这样想着,青年脸色越来越白。

旁边跟着的人都明白他的感受,看他的视线非常同情。

在安全基地,就算出了事,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有没有价值。没有价值,城主会果断抛弃。

出了宿舍楼,陆容发现外面多了不少人,大多是听到楼上不小的动静,忍不住过来看热闹的。

又见他们出来后往研究院走去,围观的人很是唏嘘,仿佛已经猜到了结局。

陆容边走,边压低声音对关日道:“等会儿到了研究院多加留意异样,说不定我要找的人被关在研究院。”

一切都有可能。

关日点点头。

他余光扫了眼好奇的悄悄打量周围的陆知轩,又问:“那他呢?万一他坏事怎么办?”

陆容迟疑片刻,回了句:“随机应变吧。”

没多久,一行人就到了研究院。

所谓研究院,其实和外面的建筑没什么区别,都是黑色的大楼,方正又压抑。

他们从一楼正厅入口进去时,已经有人等在那儿了。

是个戴眼镜的小哥,挺年轻,身量清瘦。

他看到陆容等人,屈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道:“城主要我下来带他们上去,闲杂人等就不必跟上了。”

他们口中的城主,此时是在四楼,而四楼是处理各种精密实验和研究的楼层,保密性相当高。

跟着来的青年是研究院的人,知道四楼的重要性,不由愣了下。

眼镜小哥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陆容身上,倒是挺客气的退后半步:“杨小姐是吧,请。”

在他们眼中,陆容的身份信息是进来时注册的内容:杨汝清。

陆容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怪异感,没作声,带着陆知轩跟上,关日走在她身旁。

和他们闹矛盾的青年则是由一名研究人员带着。

眼镜小哥引他们到电梯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恭敬的对陆容道:“两位见谅,城主实在太忙了,早先没有顾得上亲自接见两位。”

“无妨。”

见到这一幕,那青年脸色更白,也更慌了。

眼镜小哥继续道:“安全基地建来已久,城主命我先转告两位,祝两位在这里度过的时间能愉快些。既然来了,不必再想念外面的生活,安全基地会为两位负责,相信这里也会成为两位最喜欢的地方。”

听到这话,陆容和关日都觉得有点奇怪。

关日趁眼镜小哥去按楼层时,低声问陆容:“城主废话这么多,是认识你吗?”

陆容摇头。

随即,陆容又迟疑的顿住。

依她前两次副本的经验……难不成这次安全基地的城主,会是教头?

不可能。

陆容立马推翻了自己这个想法。

如果真是教头,那昨天他就应该让人带她进第四城区了。

可不是教头的话,又会是谁?

到了四楼后,电梯门打开,一行人出去。

入眼先是一个偌大的办公区,眼镜小哥带他们往左走,穿过办公桌和实验台,顺着走廊来到中间的实验室前停下。

门上标着第四实验室。

眼镜小哥恭敬的敲了敲门。

几秒后,咔哒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眼镜小哥退后一步,道:“城主吩咐,两位请先进。”

陆容下意识看了眼身边依赖着她的的陆知轩,迟疑了下,说:“我带他一起。”

“可是……”

“我会自己向城主解释。”

陆容斩钉截铁的打断眼镜小哥的话,推开门进去。

陆知轩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看上去倒是乖觉。

眼镜小哥一惊,想拦的时候已经晚了,关日带上了门。

糟了……

眼镜小哥冷汗下来了。

实验室里,光线比外面暗,窗帘也都是拉上的。

陆容停下往前看去,就见对面墙根的实验台前,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背影看,应该是个年轻人,就是……有点眼熟??

陆容微怔:“城主真是个大忙人,若非发生了……”

“不必说了,我已全部知晓。”

陆容的话被那男人打断。

对方的声音有些被刻意压低的深沉,陆容一时竟听不出是谁的。

“你……”

陆容身边的关日看着那男人,突然愣了下,眼中掠过些意外和诧异。

“我只能说……”男人负手背对他们,端的是一派高深莫测,然而话出口却是:“——大佬你搞的事太及时了呜呜呜!”

男人猛地转过身来,再也忍不住,巴巴的冲向陆容。

陆容表情裂开。

“林泊???”

只见那原本该是安全基地城主的男人,赫然就是林泊。

陆容原以为,不管是谁,她都能从容面对。可事实告诉她,还是她天真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林泊啊!

“呜呜呜!大佬!是他们不让我见您的!您再不来,我要被他们给逼死了!”

林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刚想扑上去抱着陆容大腿哭诉,谁曾想眼前闪过一道虚影,他直接扑到陆知轩身上。

陆知轩瞬间炸毛,要咬林泊。

“卧槽!你就是他们口中那个疯子?!”

林泊被吓了一跳,瞬间后退。

陆容伸手将陆知轩拽回来,严肃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许伤害他。”

528.人体实验 陆知轩听完,又看向林泊,像是有些不甘心,还想扑上去咬。

林泊就赶紧躲到实验台就,欲哭无泪道:“大佬,您快看好他,安全基地的人说他特别凶残!您也小心点啊!”

话刚落,林泊余光一瞥,终于注意到了旁边好整以暇看着他们的。关日。

只是一眼,林泊就愣住,伸长脖子咦了声:“小郑?你戴面具做什么?原来你是跟大佬在一起,运气也太好了吧!我说怎么没在安全基地找到你人呢。”

这话一出,刚拉回陆知轩的陆容一怔,立即扭头看向关日,眉头紧拧。

“郑明则?”

关日眸光微顿,如常对上陆容的目光,声音清润:“嗯?他是谁?”

“哎,不是小郑的声音,你不是他?”

林泊诧异看着关日。

关日顶着陆容的视线,淡淡道:“你认错人了。”

“是吗?”

林泊狐疑的打量关日。声音不一样,可那身量挺像的啊。

陆容意味不明的瞥眼关日,收回目光来,先问道:“不说这个了。连神机他们人在哪儿呢?连神机还好吗?其他人怎么样?你怎么会变成这儿的城主?”

林泊的注意力被这话转移,蹭的挺直身子,苦哈哈的说道:“大佬,这还要从那公路说起。您是不知道,那公路就是个坑!”

林泊是个话唠,吧啦吧啦止不住的跟陆容吐苦水。从他说的话里,陆容才拼接出全部的经过。

原来,他们刚进第四监狱室副本时,还是一起的,都在公路上那辆车里。就跟陆容的经历一样,他们先是经过那黑房子,但接下来在加油站时就出事了,加油站的监守要杀他们。

以那监守的武力值,当然打不过他们,坏就坏在连神机那三名队友上,其中一个着了道。人一死,他们莫名昏了过去,再醒来还是在那辆车上,人却少了一个。

那三名队友就让他们循环了三次。

第四次,没了拖后腿的人,他们总算平安无事的到了服务区。可没想到,服务区的中年男人也要杀他们,着道的是林泊。

林泊醒来,就在安全基地了。

有时候,林泊运气是出奇的逆天。

他醒来的时候,正在牢房,遇上安全基地的真城主来提人去做实验,结果被犯人反杀。后来赶过来的守卫将犯人镇压,又见他和真城主长的有几分想像,二话不说就要他假扮城主。

据他们的理由,安全基地不可无主,要是被神秘力量察觉,安全基地会毁于一旦。林泊猜他们说的神秘力量应该是系统。

林泊寻思,当了城主说不定还能帮上陆容他们,就爽快答应了,后面果然见到了其他人,顺序分别是亚斯、杨惊寒、戌影,最后是连神机,没有陆容和郑明则。

他等了会儿也没见到人,心想应该陆容和郑明则应该是相出办法破了循环,就准备先用城主之便把连神机等人放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里的人压根不听他啊!他这个城主也是有名无实!

眼见研究院的人还打算拿连神机等人做实验,林泊都快急死了。

直到今天早上收到系统发来的新消息,安全基地的人终于再瞒不了他,他知道陆容进来了,就赶紧让人去接陆容进来。可这里的人还是不让他见陆容。

林泊哭哭唧唧道:“大佬,要不是你们搞出动静,逼得他们不得不来请示我,我都见不了您。他们就是怕真城主已死的消息传出去!您来之前,他们还警告我,不许乱说话,不然就把我咔嚓了!”

他心道,哪儿有当的这么憋屈的城主的。

“我都想死遁了,但那些人时时看着我,连我上厕所,他们也要盯着我。呜呜呜,我都叫他们给看光了,一点清白都没有了!”

陆容:“……”

关日:“……”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详细。

林泊忽然回神,紧张说道:“对了,大佬,三爷他们被下了一种特殊的药,会全身疼痛无力。我问研究院的人要解药,他们不给。三爷也不知道他们下的是什么。”

陆容脸色骤冷,眼神危险。

她身边的陆知轩似乎察觉出她此刻心情不怎么样,怯怯的退后一步。

关日看眼陆容,突然道:“没有解药不要紧。”

“怎么还不要紧呢?”林泊急道,“万一他们下的是毒药呢?”

关日淡淡道:“这里曾经是核心基地的用地,用的药,本源上也来自核心基地。”

陆容心念微动。

既然如此,那她的血就可以充作解药。

关日又道:“我的血就可以作解药。”

陆容嚯地抬眸看向他。

她现在怀疑,关日不仅仅是被抽血做过实验,很可能经历过和她一样的……

林泊吃惊的声音打断陆容的思绪:“这么厉害?那你肯定不是小郑了。”

陆容扫眼关日,问的是林泊:“你现在能让我见到连神机他们吗;”

林泊愁眉苦脸的摇头:“不行。连我现在都已经处于被这里的人‘囚禁’的状态了。今天能见到您,是因为他们不得已。之后他们估计看得我更严。更别提见三爷他们了。”

话一顿,林泊一拍脑门道:“对了,我偷听到一件事!”

“什么?”

林泊努力回忆:“他们一直在研究能让第三城区那些怪物恢复正常的特殊药,一直没成功过。这次您送来的诺菲斯医生的物资,就是研发的关键。我听他们说好像快要成功了,但需要试药者。所以他们决定,大概……后天吧,在露天广场那儿举行公开的试药仪式。”

很显然,连神机等人就是他们选择的试药者。

林泊又忍不住吐槽:“第三城区的人都变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会恢复正常啊?还有,这里的人就像被洗脑了,只要研究院顶着城主名头发布消息,他们就全相信,都不质疑是不是真的。”

“大佬,我严重怀疑研究院的人全是脑子不清醒的疯子。”

说完,林泊却见陆容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拿手在陆容眼前晃了晃。

“大佬,您在想什么呢?”

陆容倏地回神,眉目冷沉,“没什么。”

她只是突然惊觉,林泊说的人体实验,有点像核心基地做过的。

关日静静望着陆容,眸光极深,难以捉摸。

林泊还想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529.你要揭开面具吗 林泊顿时噤声,慌起来了:“大大大大佬!现在怎么办?”

陆容沉声道:“你先装作不认识我,晚些时候,我会想办法先去见连神机。到时候再说。”

这话才落,外面的人就直接推门进来,一点都没有先请示的自觉。

进来的人还是那名眼镜小哥。

林泊知道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未免底气不足被察觉不对,立马喝道:“大胆!本城主还没有同意让你进来你就进了,是不把本城主放在眼里了吗?”

眼镜小哥目光微妙的从林泊身上略过,再移到陆容三人身上,最后收回来,低眉顺眼道:“城主恕罪,这两人带的那个是个危险分子,我怕他会对城主不利。”

“危险分子又怎么了?我看还没被他吓到,先被你们给气到了!”

林泊私心已经把陆知轩划为陆容的人,哪儿能容旁的人说三道四,当即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眼镜小哥低下头去,不置一词。

陆容给了林泊一个眼神。

林泊会意,就拂袖转身,作出怒气冲冲的样子说道:“行了,本城主今天也没有心情跟你们多做计较。把这两人带回去好生照看,实验就看他们的了。”

眼镜小哥目光一闪,恭敬问道:“那两位特助和我们的人发生都矛盾?”

林泊知道搞事是陆容故意的,就选了个中肯的立场道:“本城主已经问清楚了,都是误会。想必也是两位初来安全基地,对这里不甚熟悉,才闹出矛盾来。不是大事,就此作罢吧。”

眼镜小哥看向陆容和关日。

陆容面色淡淡的:“既然城主这样说,就给城主面子。”

她转身往门口走去,陆知轩乖乖的跟着她。

关日瞥了眼这间实验室,随即跟上。

眼镜小哥意味不明的看他们一眼,收回目光来恭敬道:“城主,那我先将人送回去。”

“赶紧走!”

林泊故作不耐烦的摆手。

等人都出去了,他才敢回头看,这才松了口气。

外面,跟着一起来的青年听说此事作罢,如蒙大赦,煞白的脸这才稍稍回了血色。

眼镜小哥直接将他们送回那栋宿舍楼。

因为三楼没打扫完,眼镜小哥索性把陆容安排到四楼。

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对陆容和关日说道:“安全基地不比其他地方,是个极讲究眼色的地方。两位既然已经进了这里,那该时时记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要打些旁的心思。”

陆容只当听不懂,不冷不淡的说:“我们是诺菲斯医生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们最好管好你们的人。”

眼镜小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客气的笑了声,就离开。

陆容在房间里没待多久,关日从阳台翻出来了。

他的房间就在隔壁。

“陆知轩呢?”

陆容喝了口水:“睡觉。”

关日快步走进来,还拿了纸和笔,落座于陆容面前,把纸摊开。

“我大概清楚第四城区的建设,给你画张简易地图。”

陆容晚上要出去,正好需要,就没拒绝。

从她这个角度,看到关日低头看着桌上的纸,侧脸轮廓深邃,戴着面具,只露出弧度分明精致的下巴。

他整个人第一印象其实是冷的,但陆容和他相处这两天,他又出奇的好脾气。

陆容想到林泊的话,冷不防道:“你真不是郑明则?”

关日手微顿,看向陆容,“你希望我是吗?”

陆容没说话,看他片刻,突然鬼使神差的伸手要揭他的面具。

关日没躲,喉结微微滚动,清润嗓音却多了几分沙哑。

“我族中传统,只有伴侣能揭下我的面具。”

陆容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离他的面具只有咫尺,没再往前。

关日定定望着她,眸光幽暗,问:“你要揭吗?”

“……”

陆容收回手,将杯子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关日眼底划过失落,抿起唇,低头继续画地图。

房间里一时静谧的过分,仿佛都能听见心跳声和微弱的呼吸。

关日画着画着,捏紧了笔,眼底暗色几经变化,又颇为狼狈暴戾的掩盖了去。

这地图,关日足足画了半个小时。

最后,他没看陆容,低声道:“晚上我陪你一起。”

“不必。”

陆容冷淡拒绝。

关日闭了闭眼,微不可察的嗯了声,起身离开。

他走后,陆容看向他画的地图,微微蹙眉。

……

傍晚,研究院的眼镜小哥又来找了他们一趟,告知他们,明天就需要他们进实验室。

这时陆容才知道,这眼镜小哥叫王平,与另一个叫李今天的中年男人,是目前主要负责研究院的重要人物。

林泊被他们监听的几天,重要命令都是他们两人自主下的。

到了晚上,陆容离开前,再三叮嘱陆知轩乖乖等她回来。陆知轩倒是想和她一起,但被陆容干脆拒绝。

待确定陆知轩明白了她的意思,陆容才跳窗离开。

晚上的第四城区万籁俱寂,没什么光亮,黑暗里只有悄无声息的巡逻的人。

陆容在出发前就已经记好了地形,小心避过守卫,直奔最有可能的牢房。

她越是靠近牢房,就发现巡逻的人越来越多。

终于看到牢房入口时,陆容躲在阴影里往前看,牢房入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的苍蝇都难飞进去。

陆容看了会儿,正想着怎么进去,身后突然出现些细微的动静。

她心头一跳,猛然回过头去。

黑暗里,关日不知何时出现,就站在离她两米外的地方。

“你……”

陆容拧眉。

关日将一根手指头竖在嘴边:“嘘。”

不及陆容反应,他看向牢房入口的人,竟是转身迅速跑出去,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暴露。

守在入口处的人果然也发现了他,瞬间惊动大半的人,暴喝一声,直冲关日而去。

陆容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到关日离开前用口型给她说了一句话:“我引开人,你抓紧时间进去。”

看着关日离开的方向,她脸色晦暗不定。

半晌,陆容扭头看向牢房入口,身形在夜里如鬼魅般掠过,轻而易举进了少了大半人手的牢房。

530.你就没有想过吗 陆容进去后才发现,牢房是在地下,难见阳光。

她顺着入口处的石阶往下走,里面阴森晦暗,寒意四溢,空气里血腥味刺鼻,气氛压抑又沉重。

大约下了十几阶,陆容才到平地。

往前看,两边墙壁上都装有电灯,但隔了好几米才有一个,光线又微弱,使得长长的廊道里跟没有灯差不多。

陆容轻手轻脚的往前走。

到廊道尽头拐进去,才看到一间又一间的黑屋,门都是合金做的,闪着寒光,一看就坚硬无比。

她略略扫过一眼,就抓紧时间快速往里走。

大概是守卫都用在了外面,第四城区的人坚信不会有居心不良的人通过外面的防线,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安插,寂静的叫人心头发麻。

大约走了近十分钟,陆容终于看到了尽头。

每扇门上都有个小窗户,陆容开始透过窗户往里看,看里面的人是不是她要找的。

按照林泊说的,连神机、亚斯、戌影和杨惊寒是要完成最重要的试药,那关押的地方肯定也很严密。

陆容就直接忽略外面那些,也节省时间。

在一路找过去,就要找到最里面时,陆容终于有了点进展。

她先看到的是亚斯。

透过窗户,陆容看到里面亚斯靠在墙角,脑袋低垂着,像是昏迷没醒。

陆容叫了几声,里面的人没反应。

她又试着想打开门,但门上用的都是最先进的电子锁,需要正确的密码和指纹同时输入,才能打开门。

而陆容现在没有电子设备,她没法黑进牢房系统开门。

陆容沉沉的看了几眼,暗骂一声,转身往里继续找。

没找几个,她就找到了杨惊寒,以及连神机和亚斯那三名队友,盒亚斯是一样的状态,叫都叫不醒。

在往里,就到了尽头。

陆容停下,皱眉看向面前。

是两间单独的,门锁较其他显然更加精密,一看也更大的有点特殊的牢房。

她没找到的,就只有连神机和戌影了。

这令陆容心下一沉,先走近左边那间。

往里看时,陆容紧张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

只是一眼,陆容怔忪几秒,松了口气。

里面是空的,没人。

陆容快步走向另一间,发现里面的人是戌影。

确定后,陆容心头一跳,不安感顿时涌上来。

怎么回事?连神机怎么不在这里?

陆容立马折返,挨着一间间的找回去,但都没有。

第二遍找回来时,陆容最后站在关着戌影的那间牢房外,反应了几秒,忍不住慌了。

为什么没有连神机?

他人不在哪儿,又是在哪儿?!

难不成已经被带进研究院开始试药了?!

思及此,陆容焦躁难安,转身就要离开去寻人。

但没走成。

“陆……容……”

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止住陆容的脚步。

陆容眉骨抬着,忍耐的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停下看回去。

牢房内,戌影是醒的,她缓缓抬头,陆容这才发现她身上都是伤,不禁拧眉:“安全基地的人对你用刑了?”

戌影咳了两声,微眯着眼打量陆容,似乎是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后,缓了口气。

“上次带他们逃出去的时候,没发现被下药了,就被揍了一顿,不碍事。”

陆容脸色不是多好,立马追问:“连神机呢?为什么他不在这里?他在哪儿??”

戌影又咳了两声:“我都这样了,你还关心旁人,真是叫我伤心。”

“少废话,快说!”陆容才不吃她这一套。

戌影淡淡道:“不是说上次试着逃出去一次吗?我们被下了药,都昏迷过去了。我再醒过来的时候,连神机就已经不在这儿了。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这林泊没跟她说。

陆容脸色沉的几乎能滴出水。

戌影眯着眼看她,幸灾乐祸起来:“你这表情,叫我很难不期待他真出事。”

陆容:“……你知道我现在没法进去吗?”

“昂。”

陆容面无表情道:“是这道门在我面前保护了你。”

戌影:“……”

陆容烦躁的又问:“亚斯和杨惊寒他们怎么回事?”

戌影撇撇嘴,兴致缺缺的说:“他们和我们不同,只是普通人,当然抵不住这里的药物。没死都是老天保佑他们。”

陆容猝然抬眼看向她:“我们?你和我……”

戌影咯咯笑起来:“哦,对了,我忘了你还不知道。我用的这具躯体,经别人精心改造过,连血都是和你一样特殊的。陆容,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为什么能那么放心的和你进来?”

陆容攥紧手,喉咙滞涩:“是……我师父连正坤?”

“是。”

戌影非常爽快的承认,并说道:“这具躯体,是他为他想见的人准备的,自然各方面条件都是上乘。”

但连正坤没想到,最后用的人不是他想见的那个人,而是她。

陆容看她一眼,冷冷甩下一句先在这儿等着,就准备离开。

这时,戌影突然开口:“你是不是遇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陆容脚步立刻顿住。

“你知道什么?”

戌影玩味的说:“巧的很,我刚好知道连正坤曾花费数年培养一个人,然后把他送进这里,留给以后他安排的其他人。”

陆容猝然一惊。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连神机在双盗那晚对她说的话,连正坤要他来秘密监狱拿一样东西。

她最近遇到的只有陆知轩。

连正坤要给连神机的……难道是陆知轩??

戌影继续道:“陆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把连正坤当师父,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其实要你死呢?”

陆容目光一厉:“你胡说八道什么?!”

纵然她现在对连正坤心有不满,可连正坤是她师父,断不可能会要她死!

戌影冷笑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一年前进核心基地的人有上千个,最后撑过实验的人,却只有你一个。你莫不是真以为,是你运气好挺过去的?还有当时用在你身上的药,为什么会与给别人用的不一样。那药明显不是当时的核心基地能研发出来的,是哪儿来的,你想过没有?”

“噢,还有你最在乎的连神机。如果我猜的不错,连正坤是不是禁止连神机在你成年前见你?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连正坤不让连神机见你吗?”

她每说出一句话,陆容的脸色就多难看一分。

因为她话里话外,都是在指向连正坤!

531.你受伤了 “咳咳……”

可能是一连说了那么多的话属实对现在的她是种负担,戌影没忍住剧烈的咳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

但她就那么靠着墙,腰背也笔挺,看陆容的眼神难得的平静,波澜不惊。

她说:“陆容,连正坤教了你太多东西,把你培养成一名优秀堪比时自秉的玄师,我不否认这点。可其他呢?他除了教你那些,还教过你什么,又瞒过你多少,你现在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陆容垂在身侧的手因用力收紧而青筋直露,面上却是可怕的冷沉。

戌影慢腾腾的笑了起来:“你心里可太有数了。但你不敢承认。”

“那又如何?”

好一会儿,陆容咬牙反问了一句。

“不如何。”戌影淡淡说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要你进这里,目的从来都是为一个真相。”

她在带陆容寻找真相,也在带陆容亲眼目睹真相。

至于知晓过后陆容会如何选择,她把控不了。

戌影又咳了两声:“我知道你始终记恨我杀了齐瀚海,现在你不动我,是你还想知道自己究竟被瞒了多少。但是……”

她抬头看向陆容,眸光幽深又残忍。

“你又怎知,那些人不是该死?!”

当初癸未之变里幸存的四个人,现在还有三个。

等出了秘密监狱,她就会把剩下的三个也全部弄死。

“陆容,我现在只杀了一个齐瀚海,是因为剩下的人,我保证你会比我还想弄死他们。”

戌影咯咯笑了起来,在周遭阴暗的环境下更显诡谲。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半晌,她嘴巴微张,冷冷吐出两个字:“疯子!”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牢房内,戌影面上笑意微凝,眼看着陆容消失在视线里,她面色陡然一寒,眼里泄出再也压抑不住的疯狂和恨意。

她想动一动,但她的手脚上都有铁铐,粗长的链子一直链接到墙面,一动就作响,声音嘈杂的令戌影心底暴虐肆虐。

良久,她靠着墙,用力闭上双眼。

“我没错……错的……是他们……”

“疯子……都是疯子……”

……

陆容离开牢房时,外面驻守的人还很少,追关日的那些没回来。

她想办法出去后,想了想,最终还是循着关日离开的方向去找他,免得他真出什么意外。

但陆容没能找到关日。

倒是发现第四城区陷入了警戒状态,巡逻的人明显增多。

陆容就返回住处。

她还是顺着管道从窗户爬进去的。

一落地,陆容突觉黑暗里有第二个人的气息,手立马摸上腰后的匕首。

“是我……”

一道虚弱的声音止住陆容接下来的动作。

陆容怔了下,起身走过去。

一墙之隔,里面就是客厅,不远处沙发上有个男人的轮廓,正是关日。

陆容拧眉问:“你受伤了?”

她只依稀辨出关日倚着沙发,呼吸有些粗重急促,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关日在黑暗里准确无误的望向她的方向,轻轻嗯了声。

“小伤。不碍事。”

陆容心道,他声音可不像听着没事。

“我去找找有没有急救包。”

“等等。”关日出声阻止她,“没多久,第四城区的人可能会来搜查,不能在这个时候上药包扎。”

“那你……”

“我没事。”

关日也是因为她受伤的,陆容委实做不出无动于衷的事,就道:“那我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不用。”关日还是拒绝,清润嗓音听上去有些温柔,他说:“我自己来,你别看。”

免得被吓到。

陆容就不说话了,沉默的背过身去站在那儿。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不知道的是,黑暗里,关日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给自己处理伤口简单粗暴,剧痛几乎淹没他的理智。

他怕痛出声,就咬着唇死死忍着。

快要忍不住时,关日闭了闭眼,试图通过和陆容说话转移注意力。

“你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心情不太好?”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陆容捏了捏手心,不欲多说:“没什么。”

关日沉默一瞬,温柔问道:“陆容,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自己忍着吗?和别人倾诉,可能会好一点。”

“没必要。”陆容不冷不淡道。

“好吧。”

关日有些遗憾的说,低头看了眼自己腹部上的伤口,取出准备好的血清打开喝下去。

陆容似乎闻到熟悉的血液味道,顿时偏头:“你有核心基地的秘密血清?”

关日手一顿,低低的嗯了声。

陆容微微皱眉。转念想到关日的血和自己的血一样特殊,也就不说什么了。

关日缓了缓神,收拾好狼藉,撑着沙发慢慢起身:“有火吗?”

陆容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个打火机扔给他。

关日失笑:“小姑娘还有这个?抽烟?”

陆容抱臂站着,没应。

关日在她身后,把带血的衣物全部烧干净。

火光映着他的面具,反射出冰冷的寒芒,他抬眼看着陆容时,眼神却是温柔的。

他调侃的说:“这段时间,真是把以前没受过的伤全给补回来了。”

陆容回过头去看他,瞥了眼渐小的火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日等火烧完,就道:“我先回去了。”

陆容嗯了声,但在他离开前,鬼使神差的问:“如果一个人进入副本,最后却好像消失在了副本后,可能会是因为什么?”

关日脚步一顿,“你没找到你朋友?”

陆容点点头。

关日沉吟片刻,冷静道:“很多。可能死了……”

“死”字一出,他瞥见陆容瞳孔微缩,顿了下才道:“也可能是提前脱离副本。”

陆容眉头紧拧,“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关日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回了话,忍住到喉咙口的腥甜,温声和陆容说了句早点休息。

陆容见他看着好像受伤也不太严重,就咽回了问询的话。

等人离开,陆容开了窗户散房间的血气,然后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她其实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

她不应该被戌影的话影响,应该想办法尽快找到连神机,结束这个副本离开。

可戌影说的没错。

连正坤瞒了她很多,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连正坤不让连神机见她。

陆容念及这段时间遇到和连正坤有关的事,心底越发暴躁。

532.作死林泊 一整晚,第四城区的人并没有大范围的搜查。

这令陆容很是奇怪。

不过,次日早上,眼镜小哥王平来见他们,把他们带去研究院后,陆容就知道为什么了。

昨晚之所以没有搜查,全是因为对他们更重要的假城主林泊在搞事。

夜半时分,林泊趁着看守他的人不注意,把自己住的房子给点了。

要知道,林泊住的可是货真价实真城主的地方,里面存有无数机密文件,肯定不能被烧毁啊!于是他们后半夜都顾不上别的,拼命救火。

黎明时分,才消停下来。

但林泊还不消停,他坚持要和陆容一块进实验室,不见到陆容他就还闹事。

陆容和关日带着陆知轩到的时候,林泊正在第四实验室里硬着头皮放狠话。

“我看你们是反了天了!既然你们让我当城主,本城主的命令,你们还敢违抗??”

“知道本城主是什么人吗?知道本城主原本什么背景吗?”

“我告诉你们,我现在背后可是有人罩着的,你们得对我客气点!”

五六个穿着白大褂的核心专家围着林泊,再好的脾气也被林泊整夜的作给闹没了。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气性上来了,“城主,您年纪轻轻的,最好做事留一线,别太嚣张。”

林泊心道,陆容都在这副本了,他还怕个毛线啊!

一想到过去被这群人监视的日子,林泊悲愤交加,一拍桌子硬气的说:“我还就嚣张了!告诉你们,你们不能再监视我!”

“那您说的罩着您的人在哪儿?”

中年男人眼神一厉问。

陆容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要进去的。

门一开,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面的林泊看到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伸手遥遥指她。

“就是她!诺菲斯医生派来的人可不是普通人!本城主决定了,以后都听她的话,跟着她奔向杨康大道,你们也得听!”

林泊面前的一群白大褂嗖嗖回头,齐刷刷看向陆容,目光有些不善。

陆容:“……?”

关日:“??”

陆知轩一脸好奇加茫然。

王平愣了下,微不可察的皱眉走进去,“城主又在耍小孩子脾气了。来人,把城主送回去。”

“我不走!”

林泊一听那还得了,立马跑到实验台后,直接耍赖:“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说我是城主,我他妈比一个犯人还没权利,这城主谁爱当谁当!”

周围的人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王平立马给了那些人一个眼神,让他们退下,最后只有一开始说话的中年男人留了下来。

他正是李今天。

李今天阴郁的看着林泊,声音里带着警告:“城主闹也该闹够了。”

林泊见好就好,立马道:“你们都出去,我要跟他们单独商量实验!”

“不行。”

王平和李今天异口同声拒绝。

李今天甚至看向陆容和关日,眼神带了点不善和危险:“让两位见笑了。两位还是跟我到别的实验室……”

林泊急了,一迭声说道:“你们让我搞实验,我现在想搞了,你们又给我当绊脚石是吗?行,那你们去找那个真城……”

话还没说完,王平和李今天脸色一变,李今天低声喝道:“城主!”

林泊一噎,倔强的瞪着他:“你们赶紧去取实验报告来,别耽误实验进程。”

又见他们脸似乎都有点扭曲了,他立马道:“现在有人,我告诉你们,她——我刚认的大哥,很厉害的!知道三十而立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指我大哥厉害到起码三十个人以上,才配让她站着打,你们不行!”

陆容:“……”

关日:“……”

王平和李今天:“……”

别问,问就是后悔弄这么个玩意儿当城主。

王平和李今天没办法,只好先离开去取东西,争取快去快回,还吩咐了外面的人盯好实验室。

人一走,林泊立即喜滋滋的凑到陆容面前:“大佬,怎么样,我昨晚跟你们的配合打的不错吧?您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离开的办法?来,不要顾忌,全告诉我吧!”

陆容和关日:“……”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泊:“谁说我找到办法了?”

“啊?”林泊傻眼了,“您不是开玩笑??”

陆容:“呵呵。”

林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完了!那我刚才岂不是自寻死路?!”

啊啊啊!

怎么会是这么个发展!

陆容皮笑肉不笑道:“恭喜你,死亡体验卡提前到账。”

林泊:“!!!”

陆容压了压眉眼间的躁意,抓紧时间问:“连神机在哪儿?”

“牢房啊!”

“他不在那里。”

“什么?”林泊震惊,“他们提人了居然没跟我说!”

关日眼神一闪,道:“长话短说。等会儿你找机会问清楚陆容的朋友在哪儿。我需要用这里的材料做解药,你给我争取点时间,我要带回去做。”

林泊哭丧着脸疯狂点头。

早知道他就不那么快放飞自我了。

余光一扫,林泊讶然问关日:“你受重伤了吗?看着不太好的样子啊。”

关日看眼陆容,摇头。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实验室的门又被人给推开,王平和李今天各抱着一大摞资料,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抱着资料匆匆进来。

他们警惕的看向陆容和关日,见似乎没什么异常,也不放心,过去直接道:“那就抓紧时间开始吧。两位先看看这些,晚些时候我们带两位去另一间实验室,样本在那里。”

林泊变脸如翻书,立马跑过去,屁颠屁颠的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

“辛苦了!来来来,不要客气,我帮你们。”

两人:“???”

假城主莫不是真脑子有病?

林泊惦记着,要给关日争取时间的事,用手勾着两人脖子强硬的拉到一边。

神秘兮兮的说:“我有个秘密,你们想知道吗?”

两人眉心一抽,想回头看陆容和关日,结果被林泊呼了一巴掌。

“……”

“什么秘密?”

“那就是……”林泊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你们真的好丑啊哈哈哈哈!”

两人:“……”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关日嘴角微抽,趁这会儿抓紧时间找材料。

陆容看着那堆的跟山似的材料,脑子都疼了。

533.末日旅行指南 闹归闹,林泊记着连神机不在牢房的事,明里暗里的问王平和李今天。

谁料两人却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有这么个人吗?”

后面不远处,陆容翻资料的手骤然顿住。

关日刚把最后一管试剂拿走,停在原地,缓缓看向陆容。

林泊愣了下,道:“当然了!他可是和那几个人试药的人一起来的,前些天还你们还见过他啊!”

王平和李今天看林泊的眼神更古怪了,又顾及陆容三人,不好说的太明目张胆,只道:“城主,您这真是这两天忙的脑子有问题了。我们可以保证,安全基地绝无此人。您若不信,可以去查单独开发的牢房总系统,每一位进去的犯人,其信息都是被记录在内的。”

也就是说,连神机是真的确确实实消失在了安全基地内!

林泊顿觉毛骨悚然:“!!!”

他见王平和李今天不似作伪,茫然回头看向陆容,正对上陆容沉的吓人的视线。

而王平和李今天像两个执着发布任务的npc,一点都没注意到实验室里微妙的气氛,公事化的催道:“城主,该开始了。”

林泊哆嗦着嗯了声,两人过去翻出重要的资料,道:“两位想必对我们要做的很清楚了,目前我们研究院的进度是……”

他们吧啦吧啦说了很多,胆陆容因为连神机的事心神不宁,压根没有心思听。

好几次他们问到陆容,还是关日主动站出来,替陆容应付。

陆知轩什么也不懂,就乖乖呆在旁边,好奇的看看这里又看那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新奇极了。

一天下来,陆容终于得知了他们所做实验的具体渊源和内容。

原来,这个副本叫末日旅行指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终点不在毫无休止的旅行上,而在“末日”。

副本设立的时间是在公元2050年,随着人类对蓝星资源的过度利用开发,自然资源枯竭,而蓝星的人离不开那些资源,开始向着未知的海洋区域探索。

然而,没多久,人们在海洋深处找到一只长相奇怪,巨大无比的未知物种。它的体内则携带着一种终极病毒,是目前依人类的发展水平根本还没有办法应对的。

科学家们将它带回研究基地,发现它在生理学上居然是“活着”的,可能已经有数万年的寿命,是远古生物。对于长生的渴望,使得科学家们冒险唤醒它,却不料它醒后咬伤人类,传播病毒,并在短时间内迅速扩散,乃至整个星球。

蓝星因此迎来世界末日,可谓是天灾人祸齐齐降临,大批人类因感染终极病毒成为丧尸接连出现,人类生存的净土不断消失。

安全基地则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个。

为了找到人类生存之道,很多基地都开始探索是否可以抵抗病毒救回人类,并由此不断进行活体实验,企图寻到真正有效的特效药。

诺菲斯医生则是其中成就最明显的,研究出来的血清经多番实验,证明其不但可以有效阻止人类丧尸化,说不定还能使人类完成困境中的进化,获得长生的好处。

陆容他们负责运送的“物资”,就是其研发出的血清。安全基地的真城主其实在很久之前就收到了诺菲斯医生的信息,但末世笼罩的太久,已经令所有人都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

为了挽回士气和人心,真城主最终定下所谓的“不死鸟”计划,也就是明天会在露天广场进行公开试药,向所有人证明,他们的生路来了。

至于成不成功,还是个未知数。

李今天就严肃道:“我们已经经过了无数次实验推演,最终制作出来的药剂是最强版,规避了以前的所有后遗症。如果再混合诺菲斯医生的血清,肯定会有用的。两位特助,你们觉得呢?”

陆容:“……”

该说不说的,她觉得末日里那些人对长生的追求,与现实里癸未之变里那些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长生到底有什么好的?

为了所谓的长生,去挑衅未知危险,做那么多活体实验,值得吗?

“杨特助?”

王平见陆容不说话,叫了声她。

关日代为答道:“我们相信诺菲斯医生的成果。”

王平和李今天满意了。

林泊面部肌肉激烈抽搐。

他寻思,那些人就老实呆在安全基地不好吗?外面的危险又进不来,至于还要继续做实验吗?

但看着王平和李今天兴奋到魔怔的神情,林泊不敢说话。

到底,陆容和关日其实也没做什么。

陆容都怀疑,他们其实只是自己信心也不足,需要有“直接关系”的人在场,好增加点安全感。

傍晚,王平和李今天同他们仔细商量过明天的计划后,才让他们离开。

走之前,林泊依依不舍的望着陆容,大有一种即将生离死别的悲情感。

看的陆容想抽他。

好在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她能以亲自确定杨惊寒几人没问题,好保证明天的计划顺利实施为由,正大光明的去牢房了。

王平和李今天却不放心,要跟她一起。

陆容见好就收,没拒绝。

等关日弄好解药后,她藏在身上带进去。

亚斯等人牢房的密码,只有王平和李今天知道。

陆容表明自己检查试药者时,外人不能在场,坚持要一个人进去。他们可能是觉得陆容不太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痛快答应。

而陆容其实动作很迅速,把解药硬灌进他们嘴里,象征性的做点什么,不用等人醒来就离开。

最后见戌影时,她更省力了,直接将解药和她另外准备的纸条藏在戌影身上,就冷着脸离开。

戌影定定看她,知道陆容现在大抵对她很难有好脸色,也不介意。

之后,陆容就回去了。

王平与李今天还情绪激昂的同她说:“‘不死鸟’永远存于我们心中!明天必定成功!”

成不成功陆容不知道,但试药的是亚斯等人,就注定得失败了。

陆容就拍拍他们肩膀,说道:“心放宽点,万事皆有可能。”

两人以为陆容在鼓励他们,高兴极了。

534.别坑了我们 陆容都有点不忍心看他们,转头就走。

上楼到房间时,关日也在,陆容离开前托他照看下陆知轩,别让他出事。

但是……

陆容站在门口,扫了眼满地狼藉,表情一瞬间变得特别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陆知轩就躲在沙发后,一看见陆容,人就愣了,然后像看到亲人般立即扑向陆容,扯着陆容嗯衣袖,委屈的咿呀咿呀叫,手还指着客厅中央的关日,看关日时眼神凶狠的恨不能把关日撕了。

而关日站在那儿,一只手捂着腹部,平静的望着陆容,看上去有些虚弱。

他掩面咳了几声,淡淡道:“你才走,他就攻击我。”

陆容看向陆知轩。

陆知轩睁大眼睛,像是听明白了,急急的扯陆容衣角,胡乱比划着。

说实话,陆容看不懂。

她抹了把脸,指着卧室的门,“进去。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陆知轩愣住了。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过来陆容的意思,就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往卧室走。

经过关日后,还龇牙咧嘴的朝关日吼了声。

回头看了眼陆容,才失落的进房间。

关日又咳了几声,说道:“他攻击力确实很高。”

如果放在以前,关日是看不上眼的。

但他如今受了伤。

陆容头疼的扫了眼满地狼藉,心想估计也住不了几天了,就不打算收拾,把门带上往里走。

道:“可能吧。”

陆知轩身体情况不好,才将将开始养,还是那幅瘦弱模样,他实在很难想象陆知轩攻击人的模样。

曾正好今天在实验室时,关日也确定了这里没有适合陆知轩的药,陆容想着,有必要的话,还是得把陆知轩带去核心基地。

她希望陆知轩好起来,然后证实她的某些猜想。

关日看着陆容,深吸一口气,俯身准备收拾。

“不用了。这里也住不了几天。”陆容阻止他。

关日嗯了声,问:“你把计划给你朋友了?”

陆容点点头。

以戌影的聪明程度,她不会在这时候跟她对着干,肯定会配合她的。

但时间紧急,陆容也没办法将计划完整的写下传给她。

陆容道:“第四城区有两条主干路,明日我们从第一主干路过去,牢房在第二主干路那边,露天广场就在两条主干路的交汇处。我暂时告诉他们的是,他们会被绑着带过去,而用的刑具都是特制的,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开。”

至于她和关日,则是同王平两人和林泊从第一主干路过去汇合。

“不死鸟”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所有人共同宣誓,再由林泊这个“城主”主持仪式,在众人面前展现特效药,最后亚斯他们就会被送上广场,王平和李今天亲自注射进他们体内,全程观察他们变异再到正常的过程。

陆容说:“我朋友他们在路上就会恢复自由,然后先逃走,在特定位置等我们。而我了解过,明天宣誓仪式上会用到酒水,到时候下迷药好了。再控制住王平和李今天。王平和李今天怕是不好拿下,那就明早见到他们是,先给他们下药。最后揭露特效药根本没有作用的事实。”

“你怎么知道特效药没有用?”关日突然问。

陆容心道,她当然知道。

连核心基地都做不出的长生药,这里又怎么可能做的出?

陆容不欲多言,只道:“能受了伤,那就你拖住王平和李今天,我去下药。”

关日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陆容几眼,温声应了句嗯。

……

晚上。

当最后一波查夜的人离开后,戌影服下解药,将陆容给的纸条看了遍,好不容易在周围找出根铁丝,试图撬开手铐脚铐。

撬到一半,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叫声。

“卧槽!我怎么还在这儿?!”

是亚斯。

查夜的人忘了关门上的窗户,他的声音清晰的飘了出来。

“有人吗?连神机?杨惊寒?戌影?你们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个声啊/”

“闭嘴!”

杨惊寒忍无可忍的暴躁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大概杨惊寒活了那么些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阴,还被关进牢房。

“有活人就好!”亚斯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不对啊,能都醒了,连神机没醒吗???”

戌影撬了一半,发现撬不开,只好放弃,恹恹的靠着墙,冷淡回道:“连神机不在这儿。”

“他逃出去了?!”亚斯惊喜。

“不是。”戌影无情打断他的幻想,“连神机失踪了,是陆容找了进来,带了解药,还留了明天的行动计划。”

“小容容啊!”亚斯的声音更惊喜了,也更紧张:“怎么回事?连神机还能失踪?”

戌影嗤道:“兴许是丢下我们跑了呢。”

“不可能!”亚斯斩钉截铁道。

杨惊寒心累的打断:“陆容留了什么计划?”

“对对对,小容容说什么了?”

戌影淡淡的将纸条上的内容念了遍。

听完,亚斯就道:“不行啊!咱们怎么能不管小容容自己离开呢?”

“那你想做什么?”戌影漫不经心的问。

亚斯想了想,道:“不如我们来个里应外合!明天逃出去后,策反押送我们的那些人,带他们过去支援。”

杨惊寒冷酷提醒:“陆容可能不需要你支援。”

亚斯义正言辞道:“怎么能不需要呢?这时候能让她一个人面对吗?这样,我们明天抓紧时间逃走,然后去找研究院的头头,把他们打晕后冒充他们上场。”

杨惊寒的语气带着鄙夷:“你觉得他们和你一样傻吗?明天定然戒备森严。”

亚斯一噎,想出另一计:“不行的话……我之前好像听过他们这种仪式是不是要宣誓来着?那我们就混进人群里一起宣誓,等宣完誓趁其不备直接拿下他们!”

这时,那三个没有存在感的队友卑微提意见:“为什么不直接下药呢?”

“不行。明天他们肯定警惕心很高,怎么会有人下药呢?还是混入其中一起宣誓比较靠谱。”亚斯理所当然的道。

但想想又觉得不保险,就道:“还是齐头并进的好,一边打晕他们的头头冒充,一边混入其中加入他们。到时候我们戴个口罩帽子啥的,他们那么傻,认不出的。”

其他人:“……”

亚斯觉得自己这个计划非常好。

戌影闭上眼睛,懒懒的说道:“随你吧。别坑了我们就成。”

亚斯自信道:“肯定不会啊!”

535.反其道而行之 第二天早上。

陆容和关日早早的被王平和李今天派人请到研究院,陆知轩当然也跟着。

但王平两人觉得陆知轩会碍事,便同陆容商量能不能让陆知轩留在研究院,到时候别跟他们一起去。

陆容寻思,搞完事再回来接人,应该也是来得及的,便点头同意。

“不死鸟”计划则是在上午十点开始,王平和李今天将陆容三人留在第四实验室,就一个去检查流程,一个去守着他们的药,以免出问题。

趁着两人离开的功夫,陆容和关日用实验室的材料做了简单的迷药,虽然药效可能不太确定,胜在量大。

“我现在就去露天广场那边下药。你拿着这份,找合适的机会下给王平和李今天,如果我没有及时回来,给我拖点时间。”陆容说。

关日应道:“好,你一切小心。”

陆容要走的时候余光瞥过一旁的陆知轩,犹豫了下,返回去特意叮嘱陆知轩别搞事,老实等她回来。

外面还有王平和李今天留下的人,一见她出来,立马举枪:“你要做什么?”

“去趟卫生间。”陆容淡淡道。

几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下。

陆容脸色一沉:“我们是来帮你们的,不是被你们囚禁的,现在连去个卫生间都不行吗?”

几人心头一跳,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站出来,说道:“我陪你一起。”

陆容:“……你要去女卫生间?”

对方:“呃……”

陆容面露不悦,故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人硬着头皮跟上去。

可能是今天的“不死鸟”计划对整个研究院都很重要,现在研究院内没什么人,基本上都被李今天他们给抽走调用了。

陆容走到卫生间那边时,也安静的过分。

她在进门前突然停住,回头对跟来的人道:“我肚子疼,要上大号,你就在这儿等着,不许进去,不然……”

她话没说完,冷淡目光扫眼对方下面。

对方突然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寒意,立马退后,两条腿并在一起,站的非常规矩:“那您抓紧时间。”

陆容哼了声,进去后将门甩上,然后轻手轻脚的顺着卫生间窗外的管道出去。

这样最大的好处是快。

离开研究院后,陆容在脑海里想了下地图 ,立马顺着第一主干路往露天广场去。

为了保证“不死鸟”计划的庄严性,在正式开始前,王平和李今天决定对第四城区的住民保密,也早就在昨天晚上就封锁了两条主干路,只有到时间才会让住民自由活动去往露天广场。

而宣誓仪式上用的酒水,也早就被押送过去,存在露天广场旁边的小型仓库里。

陆容过去的一路,瞧见不少巡逻的人,防备力量比平时多了足足两倍。

她小心避开那些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露天广场外。

露天广场的守卫是最强的,有好几个队同时守着。

陆容想了想,她要去的小仓库是在东边,但那边的人明显很多,那她不如绕过露天广场,从后面找机会进小仓库。

思及此,陆容立马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但没想到的是,后方巡逻的人同样挺多。

陆容估摸时间快来不及了,又看巡逻的那些人大多数都是劲装蒙面,干脆直接打晕一个人,换上对方的衣服,镇定的走向入口。

然而,这时,另一小队正好巡逻到这里,要跟入口的人换班。

陆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近,停在入口。

然后原本值班的人用黑环核对身份信息后,就听得他问:“天王盖地虎。”

对方很快回答:“我是二百五。”

守门的人点点头,接着又严肃的去问另一个人:“男儿当自强。”

下一个人也很快回答:“对镜贴花黄。”

两方人这才完成庄严的换班。

陆容:“……”

对不起,打扰了。

陆容在他们还没看见自己时,转身就走。

这条路也行不通,陆容就决定翻上房顶,从上面进。

与此同时。

亚斯等人其实已经想到办法离开牢房,决定兵分两路,亚斯先带着一个人过来露天广场这儿踩踩点,摸清楚情况后再回去,但是临到走时,亚斯突然觉得,昨晚被否决的下药其实也不失为良策。

于是转而去了小仓库。

但到后,他和带来的赵高,陷入了沉默。

这他妈人也太多了!

连续否定了多条进去的方案后,赵高灵光一闪,小心提议:“要不这样吧,他们把四面八方守得那么严,咱们就挑他们想不到的房顶进去如何?”

亚斯面无表情问:“你伤好了吗?”

“……没有。”

“那你觉得你这样能在他们毫无察觉下翻上房顶吗?”

“……不能。”

赵高悻悻一笑,苦思冥想,突然有了条妙计:“那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怎么个行法?”

赵高认真道:“他们哪儿都守了,就房顶没守,既然我们翻不上去,那就引他们去检查房顶,我们再趁乱进去!”

亚斯一拍手:“好办法啊!”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亚斯环视周围,看着那些巡逻的人,就道:“动静越大越好,那就用炸弹。看好了,今天老子教你,炸弹怎么才能用的出其不意!”

说着,他兴冲冲的带赵高去埋伏人抢物资。

……

在别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上房顶,于陆容而言,那就是轻而易举。

上去后,陆容猫着腰往天窗走去。

透过玻璃,陆容看到下面放着的就是酒水,里面也没有人,她只要打开锁着的天窗跳下去就好了。

区区一把锁,难不倒她。

陆容自信的翻随身的包。

就在这时,陆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销烟味,似乎还有嗖的一声。

“咦?”

陆容抬头,正好看见几米外的房沿那儿,一个黑色的东西被扔了上来。

哐当一声,咕噜滚了两圈,停在了陆容的眼前。

还没反应过来,又嗖嗖两声,陆容面前多了几个。

“……”

他妈的是手榴弹!!

陆容脸色顿变,就地往旁边一滚。

为时已晚。

砰砰砰几声,灼热的气流把陆容震飞,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掉进旁边的水池里。

“操……”

陆容耳边嗡嗡作响,依稀听着混乱嘈杂的声音,人都懵了。

她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远处,亚斯和赵高躲在一栋建筑后。

亚斯等爆炸过去后,探出半个脑袋:“我刚才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算了,肯定是错觉,咱们走。”

536.罪魁祸首 在水里泡着的短短几秒内,陆容脑海里闪过无数条自己被发现的原因。

然并卵,她实在想不出,她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周遭杂声纷乱,陆容越发郁闷,做足心理建设后,想着暴露后要面对的种种情况,忍着疼,猛蹿出水面。

“莫动手,我能解……”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她掉进来的这个水池比较偏僻,又穿着他们的服饰,没几个人注意到的,有也只是匆匆看一眼就跑去小仓库。

陆容听见他们在喊。

“有情况!有人在搞事!”

“快看看房顶上有没有被炸塌!”

“赶紧守住周围,别让罪魁祸首跑了!”

“……”

陆容默默从水池子里爬出去,缓了缓神,起身就要趁乱离开。

但没走几步,陆容又停下来,咬牙看向小仓库。

不行,她不能白被炸!

怎么着也得出了这口气。

这样想着,陆容原地蹦了几下抖抖水,闷头往小仓库走去。

边走边想,这些人如此警惕,她还小看了他们的能力,进去时候得再小心些,不能再被发现。

没多久,陆容就到了入口。

小仓库建造之初用的材料都是合金,房顶倒是没被炸塌,只是裂了几条缝,上面天窗的玻璃碎了一地。

不少人进了小仓库守着,几队人在外面四周四处查探,还有架梯子要翻上屋顶的。

混乱中,没人顾得上再用密语接头。

入口的人见陆容穿着他们的衣服,只随口问了一句:“兄弟,你怎么一身水啊?”

陆容瞬间警觉,刻意压低声音,使得听上去像男声,谨慎回道:“刚才过来的匆忙,不小心栽池子里了。没事,回头我就去换。”

“哦哦,那你进去吧。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刻,临到头却出了事,可得仔细些,不然王大大人他们可不饶人。”

这么……这么容易??

他们别是故意给下套的吧?!

不管了,先进去下药再说。

陆容进去时都有点恍惚。

小仓库里分了好几个区域,宣誓仪式上用的酒水在最里面。

陆容强自镇定,快步往里走,周围的人大概以为她也是来站岗的人,竟然没一个拦她。

陆容顺利的到最里面,顺利的都叫陆容有些不敢置信。

酒水趋区域站岗的还有四个人,陆容停在离酒水最近的地方,大脑迅速转动,想着该怎么成功下药。

……

外面。

亚斯和赵高敲晕了两个人,换上他们的衣服混进队伍里进了小仓库。

临进门时,亚斯瞥眼不远处,突然掐着嗓子叫了句:“哎那里有个可疑分子,是不是就他炸的!他看上去挺厉害,快追!”

附近的人反应极大,立马问:“在哪儿呢哪儿呢?”

“就那儿!”亚斯胡乱指了一通,惊叫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那人装备齐全啊!你们多些人赶紧去!”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茫然了一瞬,但想着要是不抓到凶手,等王平和李今天来了,他们也难逃重罚,两相比较,立马循声追上去了。

没一会儿,小仓库里的人走了大半。

赵高对亚斯油然而生敬畏。

两人镇定的走进去。

仓库最里面还有好些人,亚斯打大步过去,呵斥道:“你们没点眼力见儿吗?外面的人都走了,赶紧过去补位啊!万一又有什么不法分子要搞事怎么办?”

那几人一愣。

亚斯不及他们反应,又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

他声音被刻意加重后,听上去气势就很能唬人。

那几人还没回过神,就已经下意识的往外走。

最里面的陆容稍稍退后几步,躲在他们的视线死角内,抓紧时间迅速打开几个盖子扔进药。

她也不管份量了,就一股脑全扔。

刚扔完,后面冷不防响起一道声音:“你干什么呢?”

陆容心头一跳,尽量淡定的回过身去,低头道:“怕出事,检查一下。”

那人哦了声,冷冷道:“检查完了吗?”

“完了。”

“那还不出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容觉得面前那人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但眼下没有时间多想,陆容应了声,低头往外快步走。

亚斯狐疑的望着陆容的背影,小声跟赵高道:“我觉得那人很眼熟啊。”

赵高:“啊?”

“不管了,先下药。”亚斯翻怀里。

赵高紧张的看着外面,给亚斯放哨,可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这些酒水,陆小姐他们也会喝的吧?”

亚斯的手一下子顿住。

两人面面相觑,亚斯只好道:“那算了,不下药了,别坑了小容容。”

赵高挠挠头,就道:“那我们现在走?”

“走。”

亚斯遗憾的说。

没走几步,亚斯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人是不是鬼鬼祟祟的?”

赵高:“……有、有点?”

亚斯皱眉,严肃道:“有点也不能放过。不行,我得看看她可能碰了哪些,得弄走,万一有事,小容容他们不就惨了!”

……

陆容换好衣服狂奔回研究院时,时间已经太久,连李今天都去了实验室,却没见到她,被关日拖了十来分钟实在没耐心,亲自去了卫生间找她。

她回去时,李今天正找了女人要拿钥匙打开卫生间进去。

这时候,陆容突然开门,吓了众人一跳。

“催催催,催什么?!”

她头发还嘀嗒着水,满面隐忍又憋屈的怒意,活像受了什么委屈。

关日一愣,立马拨开其他人走上前,“你怎么了?”

陆知轩也扑过来,担心的望着陆容。

陆容顶着众人的,尤其是李今天的怀疑目光,面无表情道:“我不小心一头栽里面,想办法洗来着。怎么了?我就不能有点小尴尬吗?我不想见你们有什么错?你们要闻闻吗?”

她还往前走了一步。

对面的人都听傻了,下意识后退一步。

“哼!”

陆容拂袖,嘀嗒着水穿过众人。

也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们好像……似乎……真的闻到了腥味。

但有点像水草……

就……挺迷惑。

关日怔了下,微微拧眉,和陆知轩跟上陆容。

陆容回到第四实验室时,林泊和王平已经等在那儿,准备出发去露天广场了。

王平不许林泊跟着去找陆容,林泊急得不行。

见到陆容,林泊震惊的问:“大佬,您怎么弄成这样啊?”

537.不死鸟计划 “闭嘴。”

陆容心情正郁闷着,一点都不想提。

林泊连忙叫人找来毛巾和吹风机给陆容。

这过程里,李今天委婉的将陆容告诉他们的说辞告诉了王平和林泊。

于是林泊惊了,小心翼翼的问陆容要不要洗个澡。

陆容动作一顿,看向关日,见到对方朝她摇头。

她立即明白关日还没得手,就冷淡的说:“那你们等着,我洗个澡再走。”

王平一听就道:“不好吧,还有一个多小时,咱们得早点去……”

“现在你是城主还是我是城主?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要和我唱反调吗?”林泊瞪他。

王平:“……”

他只好安排人带陆容走。

关日就道:“应该还要等一会儿。我渴了,要喝点水。”

林泊大手一挥,丝毫不觉的说:“都给倒点水。耐心等着。”

……

与此同时,研究院一楼。

杨惊寒带着另一个队友吴越到了楼底,躲在一边角落里观察研究院的情况。

吴越其实不认识杨惊寒,但。看杨惊寒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就也小心翼翼的。

“杨先生,我们真的……要冒充他们的头目吗?”

杨惊寒面无表情的看他,薄唇微启:“你脑袋里装的全是水吗?”

“啊?”

杨惊寒收回目光,嫌弃的说:“要冒充的两个人,一个老头子,一个四眼狗,如果冒充,的得是多傻的人才看不出?”

吴越:“……有道理。那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杨惊寒毫无感情的说道:“潜伏进他们当中,跟着一起去露天广场。”

而且,要潜伏也要潜伏在王平和李今天的身边,这样动手时候才方便。

想到这儿,他起身:“走。”

两人避开正门,从后面顺着管道爬上三楼窗户,撬开窗户进去。

好巧不巧的,他们进了一个茶水间,紧接着外面就有人要进来。

杨惊寒当机立断,立马推着吴越进了隔间,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进来的好像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在嘀咕:“你说,今天这计划能成功吗?我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谁知道啊!不过我不想去。”

“我也不想去。你看过往那么多实验都失败了,没道理这一次就成功吧?”

“得想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隔间的杨惊寒微微眯起眼,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办法这不就来了。

……

陆容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王平和李今天已经在第四实验室等的不耐烦,一看见她就赶紧催着走。

陆容下意识看向关日,就见他朝她点了点头。

这下陆容放心了,安抚好陆知轩便离开。

但要走时,陆容不经意间瞥见李今天身边一个穿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男人,顿了下。

对方没什么反应,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跟着。

陆容不动声色的打量就能,收回目光。

一行人就离开了研究院。

这时,外面已经开放了住民出行的权利。

无数人在听说今天的“不死鸟”计划后,激动的将研究院围的水泄不通,兴奋不已。

护卫队艰难护送着他们离开,眼见极难前行,直接朝天上开了几枪,人群这才安静下来些。

他们就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坐上代步车,往露天广场去。

林泊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被吓了一跳,试探的问王平和李今天:“如果今天的实验不成功,他们会不会发生暴动?”

王平和李今天脸色明显阴沉了一瞬。

“城主胡思乱想什么呢?”

“肯定能成功的!”

林泊看着他们眼中狂热的光彩,识趣的闭上嘴,开始思考等会儿怎么保住自己。

他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后面那辆车,上面有陆容。

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没事,有大佬在,他只需要躺平不拖后腿就行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露天广场。

那里也是已经人山人海。

王平和李今天动用了很多人力,才给他们开出一条路,顺顺利利的上了偌大高台。

显然主持的是王平,他请几人一一落座,就转身站在最前面的麦克风前,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表。

下面乌泱泱的一片,只有最前方象征性的摆了百张椅子,由具有代表性的人坐在,其他人都是站着。

但此时此刻,下面没一个人会嫌站着累。

他们麻木冷漠的脸上,鲜少的露出热切和急迫紧紧盯着台上的人,紧张的如同在等待一场命运的审判。

陆容不由看向牢房的方向。

她至少都没看见王平和李今天收到什么消息,不知道亚斯他们有没有逃出去。

这时,巨大的钟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打断了陆容的思绪。

前面的王平一看时间到了,激情发言:“诸位安全基地的住民啊!我们为之努力数年的信仰,今天终于得见曙光了!”

下面掌声如雷,王平激动的面庞潮红。

林泊忍不住小声跟陆容吐槽:“大佬,我觉得他像个搞传销的。”

陆容:“……”

那状态同裴长庭确实有点像。

关日听见他们的话,目光稍稍停留,便看向远方,眉头逐渐皱起。

他压低声音同陆容道:“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王平一番开场白后,切入正题:“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今天我们的目的了。大家都知道,到今天这个时候,不成功便成仁,末日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哪怕冒险,今天的实验也必须要进行/这也是我们伟大的城主作出的决定,他保证实验会对得起你们的期待!那你们愿意加入吗?!”

林泊:“……”

他不是他没有不要胡说!

“愿意!”

“愿意!”

底下的人群却像疯了一样回应。

王平满意的点点头:“好!为了保证今天实验的公平性,大家来跟我一起宣誓!”

他叽里咕噜念了一大堆,下面的人也跟着念。

随后,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人呈上酒水。

台上的他们都得喝,下面也就最前面的百十号人喝。

王平回头,李今天也站起来,振臂高呼:“为人类的生死大业而奋斗!”

他这话说的很有气势,但旁边林泊、陆容和关日都没站起来。

底下的人热血上头,不等城主发言就喝了下去。

李今天很满意,看到陆容三人就不满意了。

“三位快站起来加入我们啊!”

林泊下意识看向陆容。

陆容拿着杯子,突然问:“这个酒,你们是拿的哪个位置的?”

538.变故 陆容问的突然,李今天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向旁边端上来的那人。

那人一愣,下意识答道:“就……最里面的。”

“哦。”陆容微眯起眼,笑了起来:“拿的好。”

以她下的份量,估计这些人撑不了几分钟。

而王平和李今天旧药加新药,也马上要两眼摸抹黑了。

想到这儿,陆容就站起来。

林泊疑惑的看着陆容,也跟着站了起来。

关日不知道在想什么,反应慢了半拍。

王平趁机说道:“大家看着,这两位就是来我们安全基地帮忙的特特助,有他们在,有伟大的城主在,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一定会成功的!”

底下的人激情应声。

李今天催道:“快喝了加入我们吧!”

在他们的目光里,陆容没动杯子,反而大步走向前面的麦克风,“让让。”

王平以为她也要发言,稍作犹豫,就痛快的让了出来。

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她也想要发言,无可厚非。

但陆容开口却是:“我以诺菲斯医生的名义保证,今天你们即将看到的特效药,毫无用处!”

这话一出,全场陡然陷入寂静。

无数双眼睛愣愣的注视着陆容,然后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王平和李今天一愣,脸色微变道:“你胡说什么;杨特助,这酒还没喝呢,你怎么就先醉了?”

“谁要喝你们的破酒!”

陆容一看到这酒,就想起来自己早上的经历,当即用力往地上一摔,酒杯摔裂,酒液流了一地。

她一把握住麦克风拽到自己眼前,眉眼冷冽,掷地有声:“让你们变成丧尸的,是未知的病毒!在你们这个世界,科学家们连它是什么成分都没有查出来,研究哪门子的特效药?你们脖子上的脑袋是摆设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会不懂??”

一言激起千层浪,底下的人都懵了。

王平和李今天这下脸色难看,上前就要夺回麦克风来。

结果后面飞来两脚,王平和李今天惨叫一声,分别被林泊和关日踹倒。

林泊寻思陆容一定是有办法了,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大佬,您继续。”

李今天气的大叫道:“来人!来人!”

旁边的守卫回神,就要冲上来。

林泊一咬牙,怒视他们:“给本城主退回去!瞎了你们的狗眼,要造反是不是?!”

那些人脚步一滞。

王平更愤怒了:“他不是城……啊……”

关日不等他说完,直接重重踩在他脸上,堵了他的话。

底下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一脸懵逼。

陆容不紧不慢说道:“你们已经见过大大小小无数实验了,可有一次成功过?没有!这种实验永远不可能会成功!”

底下有人反驳道:“你怎么就知道成功不了?万一你成功呢?那你就是断了我们所有人的生路!”

这话惊醒所有人了,他们立即叫嚣着让陆容三人放开王平和李今天。

陆容冷笑一声,“都闭嘴!”

底下动静微滞。

陆容脸色极冷,一字一顿道:“你们口中的生路,是建立在用活人做实验的基础上!简直荒谬!既然已到末世,你们不想着守望互助,反而一次次盼着用活人性命堆积来的实验,你们难道能心安理得吗?”

“可那些人也只是少数爱,用少数人的牺牲换来大多数人的安全,这多划算!”有人说道。

其他人一听,也忍不住了。

愤怒道:“你们是诺菲斯医生的人,天生有人保护你们,根本没见过我们面对危险活的有多么难!”

“没错!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我们有错吗?死几个人就能换来其他人的性命,这没错!”

“放屁!”林泊听不下去了,“谁的命不是命?你们那么想活下去,怎么不自己志愿报名实验呢?!”

“我们……”

底下的人被问住了。李今天趁着这短暂的寂静,扬声喊道:“他不是我们的城主,我们的城主才不会放弃我们!他是自己活不下去了,就要拖着我们啊!”

林泊气道:“放屁你妈放弃!再说我跟着大佬,怎么可能会死?”

“大家听到没?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完全不替我们考虑!这样的城主,我们不要!”

李今天刚说完这话,林泊就实在忍不下去狠狠踹了他一脚。

可他这一脚,却像***一样,瞬间点爆现场气氛。

“他不是我们的城主!”

“他们能活下去,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我们得救王大人和李大人,只有他们是为我们考虑的!”

一群人暴动,就要冲上台来,看的林泊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关日眼神一冷,垂在身侧的手摸上另一只手上的黑环。

陆容看着越来越失控的人,怒喝一声:“全都给我安静!”

她气场极盛,吓得那些人顿时停住。

陆容深吸一口气,深知这些人已经被洗脑的太深,得换个思路。

“你们不信是吧?行,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你们的实验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因为你们行为的无可救药,盲信他人,老天爷决定降下惩罚,不出几分钟,就会有一批人倒下!”

底下的人愣住,惊疑不定的望着陆容。

林泊小声问关日:“大佬说的真的假的?真有那么玄乎的事?”

关日瞥他一眼,淡淡道:“你信?”

“信啊!”林泊理所当然的说:“我可是玄师,大佬也是玄师,感应天道自然是……”

砰的一声,打断了林泊要说出口的话。

林泊愣愣的看向前方,瞳孔骤缩。

到这一刻,他居然还能分神想,大佬说的也太准了吧!

但是……

“大佬!”

林泊朝陆容扑过去。

——应该倒的是底下的人,不是您吧?!

关日也有些猝不及防,立马要冲过去,但才走出去一步,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关日脸色一变,踉跄一步跪倒在地上。

底下的人看呆了。

片刻,他们反应过来:“那两人就是错的!上天在惩罚他们!”

“快!王大人李大人你们别怕,我们来解救你们了!”

头晕目眩的陆容:“……”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没喝,就在实验室喝过……

实验室的水??

高台边上,杨惊寒缓缓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陆容。

他身边的吴越人都懵了:“完了完了,我们在实验室时候是不是给错水了??”

杨惊寒不紧不慢道:“谁知道呢。”

539.自毁模式 就那么一会儿工夫,底下的人就冲上来不少,一边去扶起王平和李今天,一边要上前来绑住陆容三人。

角落里的吴越紧张的拔出枪:“我们是不是现在要上了?是不是……”

“不是。”

吴越:“啊?”

比他先出手的是林泊。只见林泊猛地踹翻冲上来的一个人,气沉丹田吼道:“我还是你们的城主,谁敢动手?!”

一行人停下。

李今天气道:“他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怎么着?你是终于忍不住想取而代之了吗?!”林泊眼睛一瞪,极有气势的说。

实际上,他腿肚子都在打颤,用出全部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露怯。

完了完了!大佬出事了,这下是不是得靠他了?

他这乌鸦嘴啊!

王平和李今天冷笑一声,“你是当假城主当上瘾,以为你是真的了吗?城主才不会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刻阻止我们!”

“对!城主才不会那么做的!”周围的人附和他们。

林泊余光瞥见陆容和关日脸色都难看,大脑迅速转动,灵光乍现道:“胡说八道什么!就因为我是你们的城主,所以才要阻止!诸位,你们不要听信贼人谗言!他们是研究不出真药物,怕没法交代,想拉你们同归于尽!怎料我偷听到他们的计划,他们还威胁我!”

“什么?!”

众人皆惊。

王平大怒:“再胡说八道,我一枪崩了你!”

“你们看,他又在威胁了!”

“你!”

周围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道:“到底信谁啊?”

“不确定的话,不如先做实验?看实验能不能成功不就行了?”

李今天怒极反笑:“对!无论如何,今天的实验一定要进行下去!来人,去催押解刑犯的人速来!”

林泊脸色一变:“不能……”

话未说完,他衣角被陆容扯了下。

林泊立马看向陆容,见她摇头。

而王平和李今天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们,重重道:“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奇迹!”

他们点了几队人去牢房。

陆容缓了缓神,忍着眩晕,一咬牙直接摸上腰间匕首,想刺自己一刀清醒。

但这时,有只手抵上她唇角,陆容一愣,抬头看去。

关日划破自己的手,用力一握,低声道:“我的血特殊,喝下去。”

“不行……”

陆容方要拒绝,突然从他的血液里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冷香,对她竟然出奇的有吸引力,就像……

她一年前在核心基地喝过的血!

陆容瞳孔微缩,不可思议的看着关日。

关日的眩晕感已经减了不少,避开陆容目光,另一只手掐着陆容下巴,把血滴进她嘴里。

林泊愣了;“你干嘛呢?”

王平和李今天也警惕的看着他们。

血液入口后,陆容顿时感觉好了不少,立即被什么东西蛰到般甩开关日的手,撑地欲站起来。

王平喝道:“给我拿下他……”

谁料话音未落,远处突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就见牢房的方向,有火光冲天,还有爆炸声接连响起,在半空中形成偌大的蘑菇云。

“这……”

王平和李今天嚯地站直身,面露骇然。

众人也懵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第二主干路不远处开来一辆敞篷车,车内的人按下车载喇叭,在混乱中用扩声器说话。

“就知道你们肯定出事。陆容,能把自己搞成这样,也是很厉害。”

是戌影。

林泊喜出望外:“大佬,我们有外援啊!”

陆容没给一个眼神,只是拧眉冷冷盯着关日,后者低下头。

她深吸一口气,撑地起身,在寂静里吼道:“来帮忙就帮忙,非得搞那么骚包吗?”

毫无疑问,牢房肯定是戌影炸的。

那辆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停在人群后方。

先跳出来的是亚斯,随后才是戌影、赵高和另一个人。

亚斯高兴的挥手:“小容容,你没事吧?”

陆容:“……”

一点都不想应这种话。

王平和李今天似乎反应过来了,明白发生什么后,气到浑身颤抖。

李今天的手都是颤巍巍的,指着他们,怒道:“他们破坏了‘不死鸟’计划,抓住他们!”

周围人神色一凛,纷纷举起手里的枪上前。

可就是这时,半空里凭生出现一道冷冰冰的机械声。

“警告!警告!经检测,安全基地负责人城主已消失,末日夙愿成就未达成,现启动安全基地自毁模式!”

这道声音重复了足足三遍。

林泊一懵:“什么情况?”

他话音才落,空中就回荡起系统毫无温度的倒计时,还有半个小时。

所有人都呆住。

关日脸色一变:“不好!第四城区是要自爆!”

他的话令台上底下的住民瞬间炸开

“神秘力量又出现了!”

“我们完了!完了!”

“快跑!”

无数人慌的抱头乱窜,完全不顾身边的人和方向,以至于发生严重踩踏也不管,只想着赶紧逃离。

王平和李今天脸色煞白,踉跄一步,跌坐在地。

“还是没能阻止……”

“安全基地要没了……”

林泊慌忙问陆容:“大佬,我们怎么办?我们不是这里的人,也会被爆炸伤到吗?”

“你蠢吗?在这里受到的任何伤害都是实质的!”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

林泊扭头看去,就见杨惊寒带着吴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了。

“你们……”

“赶紧走!”

戌影和亚斯四人好不容易穿过人群跑上来。

“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离开安全基地到外面!”亚斯扭头看向陆容,“容容,我们快跑!”

陆容却没有反应,只是沉沉的看着关日。

几秒后,她突然问林泊:“真城主的住处在哪儿?”

林泊:“就……研究院往西五百米。”

陆容点头,“你们赶紧离开,我要去求证一件事,稍后赶上你们。”

“等等!”

关日拉住陆容,“有什么事情比离开还要重要?”

陆容猛地甩开他的手,看他的眼神充满防备,转而对林泊道:“你离开前,回研究院带陆知轩走。”

说罢,她转身就逆着人群离开。

亚斯问:“陆知轩是谁?”

“好像……是大佬哥哥,都姓陆。”

“那我跟你一起!”

亚斯一听,立马拽着林泊离开。

戌影微眯着眼看着陆容离开的方向,嗤了声,抬脚却是跟上陆容。

关日面具下神色阴沉,一言不发,也跟上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看向了杨惊寒:“那……我们先走?”

杨惊寒皱了皱眉,面无表情道:“走。”

540.他所承受的比你重百倍 系统冷冰冰的机械声回荡在整个安全基地,陆容去往真城主住处的路上,遇到的全是惊慌失措往外逃的人,以至于她是逆行,花了好些时间才到目的地。

逃的不只有安全基地的住民,连那些巡逻的下属也树倒猢狲散,跑的比住民还快。

原本该数人把守的城主住处一个人没有,陆容轻而易举进去,扫了眼一楼大厅,果断从楼梯跑上二楼。

二楼除了卧室,还有书房和一个小型的实验室。

陆容先是去了书房,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立马奔向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却是锁着的,陆容没耐心找要是,就拿枪往锁头开了两枪,然后用力一脚,将门给踹开。

结果一开门,陆容看到眼前的景象,僵在了门口。

实验室里各项设施都齐全,但在她的正对面,靠墙的一拍是一个五层的架子,上面摆满了透明的瓶瓶罐罐,里面是用福尔马林液体泡着的各项人体器官。

她的目光往旁边移,就看到左边几米外有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上面插满各种各样的管子,顺着连接到一旁不知名的仪器上。

而容器内……应该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可那个男人应该已经不能算作人了,因为他上半身还是人的躯体,下半身却是动物的躯体,腹部有一道粗长明显的缝合痕迹,双手也是拼接上的动物肢体,不伦不类,触目惊心。

随着她之前那一脚的响声,实验室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幽幽的绿光映照在那些瓶罐和玻璃容器上,莫名诡谲可怖,犹如误入什么秘密基地。

“你猜的不错。”

戌影的声音在陆容身后突然响起。

陆容微微侧头,余光瞥见戌影就站在她身后,但她此时一点理她的心情都没有。

戌影毫不介意,目光越过陆容往里看去,落在那个玻璃容器上,咯咯笑了两声。

“相信你对一年前在核心基地经历的实验印象深刻。”

戌影抱臂站着,幽幽的望着陆容,继续说道。

“这个安全基地进行的实验目标,不仅只是破解什么丧尸病毒,更主要的是研究一种能够长生的特效药。在多年呕心沥血的研究下,他们有了思路。”

“正好他们面临末日,人们在丧尸病毒下无处存活。可要是换种思路呢?如果人们能从病毒中挺过来,不仅人体机能得到了强化,说不定还要刺激基因生出某种酶素,达到延长寿命的目的,最终变成超脱人类之上的超人类。”

“而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实验的目的,和核心基地的目的一样?”

陆容没说话,但戌影能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青筋直跳。

她笑了两声,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残忍,只饶有兴趣的继续戳陆容伤疤。

“虽然目的相同,两方用的方法截然不同。这里采用活体实验。核心基地采用的方法,也是活体实验,但他们并不会将不切实际的特效药用在人类身上。”

“因为他们更坚信,大自然每一种生命的存在都有其意义和优点,如果能让人类拥有所有生命的强处,就能令人类变成真正凌驾于所有生命之上,无敌的物种。但他们并不会将这种念头用在自己身上,因为经过长时间的试验,他们发现这种路行不通,根本实现不了他们最渴望的长生。”

“于是他们慢慢的改变了思路,开始寻找真正能长生的办法,而这条路充满未知的危险,他们需要替他们趟雷的人,也在漫长未果的寻找中逐渐放弃,试图改进原来的办法。”

“这也就导致了,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用最原始的造畜之法,将活人改造成他们想要的模样,希望能在其中找到一种平衡和突破。所谓造畜,也就是你看到的。”

戌影说着,抬起手来遥指那个巨大的玻璃容器。

容器内,男人的下半身刺眼。

“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

戌影嗤了声。

“你猜的没错,那就是安全基地真正的城主。这里是核心基地遗弃的地方,城主就是它和核心基地最后的联系。一旦住民们有可能知道城主没了,以及城主发生过的事,就会知道他们一直以来遭受的都是人为。他们会暴动,系统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选择自爆,毁去这里。”

“而你呢……”

戌影眼神渐冷,“你到现在还以为,你进入这里只是巧合吗?”

陆容紧紧盯着实验室的玻璃容器,眸光冷厉,却没说话。

戌影一字一顿的说出她心里完全清晰的念头。

“核心基地已经知道少司命回来了。你是核心基地少有的能从实验里挺过,并好好活着的人,他们绝对不会放弃你。从你进来的时候,核心基地已经监管了这里。”

“你心里也很清楚,第三城区那些疯子,就是没有挺过核心基地第一阶段实验的下场。”

“王平他们要做的,是核心基地第二阶段的实验。你也挺过去了,你因为实验,身体机能也得到大幅度提升。你特殊的血液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你只剩下最后第三阶段的实验没有经历。也就是……造畜。不,其实你已经经历了,但是……”

她啧了两声,不紧不慢的放出一个惊天消息。

“一年前,你就该经历第三阶段的实验。但在最后关头,连神机闯进了核心基地,并且,他——代替你被注射了本该给你的特殊血清。”

陆容猛地回过身去。

“你说什么?!”

“呵,不然你以为,连神机的血的作用为什么会和你的极其相似?”

陆容如遭当头一棒,脑子里空白一片,耳边嗡嗡作响。

戌影冷酷的继续说:“你该受的,他最后全替你受了。可你们不同,你有无相道人的血脉护身,你不会死在那些实验里,最多痛不欲生。连神机却只是个普通人,他所承受的痛苦,比你重十倍、百倍!”

“而提供给核心基地特效药和特殊血清的人……”

戌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溢开血腥味,她却不在意的咯咯笑了声,声音阴狠。

“——都是你那个好师父,连正坤!”

541.连正坤设了一个局 陆容喉咙好像被火烧着了似的,又涨又痛,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里不再是清清冷冷的黑,此刻红得骇人,眉心狠狠跳了跳。

“你在骗我……”

良久,陆容才能说出话来,声音沙哑的厉害。

“骗你?”

戌影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出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陆容,你是个聪明人,我骗得了你吗?事到如今,你知道的还不够多吗?!”

“他在十万大山留了具和你一模一样的躯体也就算了,却在这里又留了陆知轩,一个本该死在十三四年前的人。我也不瞒你,那年他被连正坤带走,本不该再出现在阳城,却因为想念陆家,想见你这个让他豁出去命去保护的人,他回去了。”

“可谁能想到,我会意外醒过来呢?而我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不是个普通人,他被人刻意改造过根骨,是人为造成一个适合修玄师,适合修无相功法的苗子!所以我杀了他。”

“但连正坤却不放弃,不但救活了他,还把他送进了这里。”

说到这里,戌影上前一步靠近陆容,抬手落在陆容肩上,轻轻一拍,陆容瞬间抬眼看向她,眼底是死死压住的暴戾。

戌影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又危险的笑。

“你秘密监狱至今,应该已经能明白了。当初你用的药是连正坤提供的,我来这儿也想帮你和我解了无相血脉的限制,核心基地一直以来的目的又是长生。你猜连正坤为什么能和秘密监狱合作?”

陆容心脏犹如被人狠狠扼住,最软的地方挨了一枪,瞬间鲜血淋漓。

这种时候,陆容脑子钝痛的什么也不想去思考。

偏偏,就在戌影说完时,她已经下意识的想通一切,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她眼前有些模糊,恍然开口:“这里的幕后人就是……就是……无相门一直在找的那个家族?”

秘密监狱和核心基地的幕后人都是暗盟。

连正坤是在同暗盟合作。

如果是放在以前,陆容或许想不到,但就在不久之前,就在她的身世被公之于众后,和华夏表面上毫无牵扯的暗盟突然找上华夏特殊部门要她。

她当然还奇怪是为什么。而她最大的价值在于是时自秉之后,在于她有可能为他们带来长生的宝藏。却唯独没想过这个。

而连正坤能同暗盟合作,戌影又说来这里才能找到解除无相血脉限制的法子,见到那个家族的人,就只有这一个可能。

暗盟就是那个家族。

因为这样,连正坤又是时自秉的兄弟,手握无相道人传承,能轻而易举和暗盟合作。

暗盟也在知道她的身世后,想要她。

戌影见陆容脸色苍白,唇角微勾,又道:“还有。你失忆了,但我没有。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一年前告诉你能在秘密监狱见到想见的人,就是连正坤。”

听到这话,陆容突然失了力,踉跄一步撞上门身。

她面色怔愣,脸色更白。

“你如果不信,大可以以后见到连正坤亲自质问他我说的对不对。”

“不……”

一阵突如其来的难以呼吸将陆容淹没。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戌影逼近陆容,冷淡无情的说,“连正坤要你进秘密监狱是故意的。他故意骗你来,又让你在察觉到核心基地所做之事时主动去查个究竟,好名正言顺的拿你做实验。”

“而他让连神机来,也只是想让连神机带走陆知轩,和你半分关系都没有!”

只是连正坤没有料到,连神机并没有如他所想找到陆知轩,又为了陆容闯进核心基地,代陆容受完最后所有的实验。

他所有都算到了,唯独没算到那个时候,哪怕他一直隔绝连神机和陆容的接触相处,他们对彼此的在意程度还是超出控制。

陆容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发颤,她自己却没注意到。

“你说这么多,依据呢?如果我师……连正坤真的如你所说,他为什么要把陆知轩送进来,为什么要我经历那些实验,为什么要连神机带走陆知轩?”

“陆容啊陆容,你就那么喜欢自欺欺人吗?”

戌影面带讥诮看着陆容。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浮现出一些陆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用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行,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但我提前提醒你一句,这是你自己要知道的。”

陆容仿佛预料到什么,浑身紧绷,死死的盯着戌影。

戌影却移开目光,不想面对她。

“连正坤把陆知轩送进来,又想办法把你弄进来,是因为他在筛选。”

“筛选?”

陆容难以理解的看着她。

戌影点头,“是。他在筛选一个,能完美完成他想设的局,最终达到他目的的合适人选。这么多年来,他四处游历寻找合适的人,找来找去,发现还是最初入局的两个人最合适。”

“一个是陆知轩,明明没有做玄师的天赋,却早就被他用各种手段生生改造成合适的人,以至于如今,他一定身体非常虚弱,活不了太久;另一个就是你。”

陆容用了许久才消化完戌影的意思。

戌影只听过陆知轩,没有见过陆知轩,可她却知道陆知轩的情况那就是……真的……

“什、什么局?”

戌影抿了抿唇,脸色阴冷的骇人。

“能够杀我的局。”

陆容猛然抬头看向她。

“你没听错。”

戌影扯了扯嘴角,眼中一片薄凉与嘲讽,“你忘了吗?我只是个死魂,是在始皇陵里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死魂。只有我知道他们想要追求的长生是什么样,以什么途径达到。只要有我在,他们对长生的渴望和追求就永远不会停止。像癸未之变,只会不断发生。”

“而无相道人的使命,从来不是为了防止我离开始皇陵出去为非作歹,而是想办法彻底毁灭我这个在某种程度上达到长生的死魂。他们以为,只有我消失,那些争端才会彻底结束。”

“上一任无相道人时自秉没有完成的事,牵连出那么多祸事的长生,连正坤也想要阻止,想彻底结束。于是他自以为聪明的设了一个局,这个局的核心在于,他以为只有同归于尽才能达成。”

“所以他又用长达十八年的时间,找到两个能够执行他的计划的替死鬼,又在这两个替死鬼中,选出一个最合适的,当他明面上的推手,推动一切朝他预想的局面发展。”

说完,戌影看向陆容。

“明面上的是你。备用的替死鬼是陆知轩。”

542.你的一切都不是你的 替死鬼……

明面上的……是她……

这几个字不断在陆容的耳边回响,陆容浑身僵住,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身子晃了晃,勉强扶住门,还晃来晃去,没站住,顺着门身猝然滑了下去。

她坐在地上,颤着长睫,冷意灌进去,她眼前模糊,好像看不清了。

但渐渐的,陆容回过神,如抓住最后一条救命稻草,朝戌影低吼道:“不可能!我是……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女儿!对,他和我父母是至交,他没道理这样对我!”

却没想到,戌影听到这话,大笑起来,反问陆容:“谁告诉你你是时自秉夫妇之后了?”

“齐老!”

陆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沙哑。

戌影看陆容的眼神多出怜悯,俯下身去,视线与陆容的对齐。

“那你是忘了,我这句躯体和你有一模一样的基因了吗?”

陆容突然哽住,“你……你想说什么?”

戌影道:“连正坤把我用的这句躯体好生生的置放在十万大山无相村底,你以为他是闲得慌吗?不是。他放在那里,是怕有些人觊觎、伤害,为什么呢?”

她伸出手去点在陆容的心口,一字一顿都如同带了千钧重力,重重砸在陆容心脏上。

“癸未之变时,你才出生,不知道情有可原。现在你给我听好,当初在始皇陵里,那些人想要得到我,从我这里知道长生的秘密,不料连正坤和时自秉摆了他们一道,让他们都惨死于囚禁我的法阵内。他们的行为同时破坏了法阵,使我得以逃脱。”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连正坤和时自秉居然那么心狠,把我困在一个婴孩的躯体内。但我是那么甘心被算计的人吗?是以我强行和那个婴孩的魂灵结了死契。我死,那个孩子也会魂飞魄散,同死了没区别。”

“时自秉最后则拼尽全力,为那个孩子留了一线生机。他用他的生命力瓦解我和孩子的死契,最晚十八年,我就会和孩子的魂灵分开。作为代价,他死了。”

陆容一怔,愣愣望着戌影。

戌影几乎已经能看到她眼中突然升腾起的无措和惊讶,可能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曾经被人那样保护过,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但是……

戌影扯了扯嘴角:“那个孩子不是你。”

陆容面色滞住。

戌影说道:“时自秉那样做虽然保全了孩子,也会令那孩子再也无法修成玄师。但她可是无相道人之后,怎么能做不成玄师呢?于是连正坤拼死逃出后,短时间内迅速想了一个化解的法子。”

陆容脸色骤然煞白,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戌影都有些不忍心说了,却还是说道:“他找了另一个孩子代替她。”

“然后,为了让那孩子脆弱的魂灵承受得了死魂的排斥,连正坤又做了一个决定。这世上,有什么是比无相血脉更得天独厚呢?所以他给那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先是移植了陌生骨髓,又抽了大半血,换上无相的血脉。”

“陆容,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陆容浑身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她不懂医,可她有基本的常识。

骨髓极大概率能改变一个人的DNA。而一个才几个月大孩子被换血,尤其是连正坤当时正处于被追杀状态,连一个大型正规医院都无法去,就算动手术开刀也只是私下进行,那么那个孩子能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连正坤选中的孩子就是你,你当时换的是时自秉的血。连正坤早在始皇陵里时,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陆容指甲陷进掌心而不自知,殷红的血嘀嗒落在地上。

她胸口一阵胀痛,开口时喉咙溢上一股刺激神经的铁锈味。

但陆容用力咽下了那口血,没说一个字,都感觉喉咙似乎要裂开:“那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孩子呢?”

“不是就站在你面前吗?”

陆容一愣。

戌影直接蹲了下去:“不然你以为,连正坤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把这具躯体藏进十万大山的无相村底?”

“可……”

“你是想问这具躯体真正的魂灵在哪儿?”戌影嗤了声,“在你身体里呗。”

陆容彻底僵住,浑身发冷,如同坠入深渊。

偏戌影还在继续说:“连正坤都已经那么做了,不在乎再多做一点。那孩子的魂灵与我的死魂又分不开,他干脆一起放进你身体里。”

“他本来打算,多年后,等你完成他计划的大半,等我彻底在你身体里消散,他就将你带到十万大山,唤醒那个孩子,把她的魂灵还给她。但是……”

戌影顿了下,不屑的说:“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年来,我早就在想办法一点点蚕食掉那孩子的魂灵。你阴差阳错之下早早去了十万大山,这时,那孩子早没了,只有我。被古玉刺激下,我终于脱离了你的身体,顺势用了这副躯体……”

她后面的话,陆容已经听不清了。

陆容耳边嗡鸣,只觉得这一切何其荒谬可笑!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陆容。”

戌影又叫了声她,冷酷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将陆容刺的血肉模糊,避无可避。

“连正坤收你为徒,是为了把你带进他的局里;教你成为一名玄师,是为了以后你能有能力完成他的目的;不让你动陆家,怕你被刺激出第二人格,不是为了防我,而是防止时自秉之后的魂灵被刺激醒,没办法继续温养。”

一个死魂都很勉强,再加一个魂灵,陆容承受的压力和危险,又岂止是能想象得到的?

“而他之所以禁止你和连神机见面,就是因为……你不是时自秉之后,和连神机有婚约的不是你。一切都不是你的。”

“他只是想让你代时自秉之后做完所有的一切,解决好所有的一切,然后让一模一样的时自秉的孩子接手你的一切,你的生活,你的圈子,毫不费力的拥有一个已经完美无缺、毫无危险的人生。”

“自始至终,你只是一个……悲哀的……替死的……”

“别说了!!”

陆容终于忍不住爆发,一把用力推开近在咫尺的戌影,猩红眼眸暴戾又压抑,崩溃彻底压垮她。

与此同时,系统的倒计时报到最后几秒。

“五、四、三……”

“启动自爆程序!”

543.地下四层 “停下!”

当系统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关日清润泛冷的声音同时响起。

霎时间,系统启动的自爆程序顿时停住,时间如同进入了停滞,一切都在关日眼前静止。

他此时就站在楼梯口,望着不远处的眼底愈发黑。

就在实验室门口,戌影身体僵住般一动不动了,维持着即将向后倒地的姿势,而她面前的陆容已经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煞白。

关日眼神复杂的看着陆容,目光又移到戌影身上。

半晌后,他身子终于动了动,走到两人面前。

她们的对话仿佛还清晰回荡在他的耳边。

关日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戌影,就转向陆容,从衣服口袋里翻出那只精致的银铃铛,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滴血在上面。

铃铛上幽光一闪而过。

关日似是犹豫了下,才俯身放进陆容手心里。

最后看了陆容几眼,关日皱了皱眉,站直身子,最终往楼梯口走去。

留下一句话:“恢复刑考官和这里的联系。”

系统似乎闪了闪,冷冰冰的声音有了些波澜,但还是被强行压了下去。

“是……”

……

与此同时。

第四监狱室总厦。

顶楼,首席刑考官办公室里,三个如同一辙黑色斗篷加身的男人坐在一起,正一起看着中间那人手上的黑环,气氛异常的凝滞和焦灼。

“还没有联系到‘末日旅行指南’副本的子系统吗?”

说这话的是双盗。

他对面坐着的人则是缝尸匠,中间坐着的,正是第四监狱室的首席刑考官教头。

“没有。”

教头低沉出声,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

旁边的缝尸匠就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往可从来没有联系不上子系统的情况!难道……”

他顿了下,多出震惊来。

“是核心基地那边干的?”

双盗和教头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的凝重。

“除了这个解释,也没有别的了。”

“可是……为什么?”缝尸匠难以理解的说,“他们知道少司命回来不足为奇。但上次他们还让我给少司命血清,不是代表着他们已经放弃少司命了吗?现在为什么又对少司命进去的副本做手脚?”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盯上少司命。

谁都知道,五大监狱室各自独立,核心基地基本上不会出面干预,这些年来,只有他们五人拥有对监狱室的绝对管辖权。

可现在他们却如此明显的越过教头的职权去,这明显就是要搞事,还是针对少司命,又对他们不满的搞事!

双盗缓缓道:“我担心,他们还是不肯放弃,想把少司命留在监狱室,然后继续用她做实验。毕竟,少司命身处副本时,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这话一出,缝尸匠和教头周身气息顿时一变。

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少司命一年前经历的事,如果核心基地还想继续,那等着少司命最后阶段的实验就是……造畜!

“不行!”

缝尸匠立即起身,“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联系阴阳人和重丰,我们五个的权限加在一起,足够强行开副本。”

再让少司命留在里面,保不齐核心基地还会动什么手脚,哪怕她有东君护着,也防不胜防。

要是进了核心基地,再想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等等,”教头微微抬头,冷静道:“能。忘了重丰现在在哪儿了?”

“他不是经通知去了核心基……”缝尸匠突然反应过来,“核心基地把重丰扣下了,还没放他回来?!”

双盗微微叹了声:“没错。核心基地既然切断教头和子系统的联系,就早早想到这一层了。他不会让我们五人聚齐。而且阴阳人受了伤,至今没有好。我们也见不到它。”

缝尸匠一口郁气梗在了胸口,不上不下,卡的他难受。

“我看核心基地是太平久了,就忘了十三太祖的名号是怎么来的了!”

“他们何止是忘了。”双盗冷笑一声。

单单只是他们做活体实验的事情流露出去,就足够他们喝一壶,现在更是看不惯十三太祖,想一个个的拿下了。简直异想天开。

教头沉默片刻,说:“我记得一年前少司命的积分权限足够和系统兑换一张……”

话还没说完,他手上的黑环突然亮了下。

三人一愣,蹭的起身。

“能联系到了?!”

……

另一边。

某个巨大实验基地里,地下两层的某间封闭禁室外。

当基地的人巡逻到这件禁室门口,开门要进去例行检查时,他面前突然探出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上他的脖子,将他往里用力一扯,人就被带了进去。

“你怎么……啊……”

话音才响起来,那人就闷哼一声,彻底倒地,门被关上。

几分钟后,穿着同样衣服的挺拔男人走了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调好腕间新换上的黑环,将面具戴到俊脸上。

赫然就是连神机!

只不过,连神机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受了伤,眉宇间掩不住虚弱。

但他还是撑着往前走,尽量不露出异样。

遇到人时,他微微低头,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奇怪的是,一路过去,遇见的人越来越少,寂静的诡异。

连神机对这里不熟悉,也不知道是往哪儿,显然回去已经不可能,只好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到地下二层的尽头,连神机见只有一个电梯,便进去。

可进去后才发现,这电梯居然只能往下,连神机立即要出去,却晚了一步。

“——叮!”

电梯在地下四层停住,这是最后一层。

连神机在电梯门前,深吸一口气,做好要出手干架的准备,甚至手都已经摸上了腰间临时抢来的枪上。

但开门后,外面其实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似乎是间实验室的门。

却有些……眼熟。

连神机心底一沉,原地站了会儿才走出去。

直到尽头,连神机看到实验室门上熟悉的锁,终于确信。

这是他一年前待过的实验室。

难怪他后来无论如何都不能确定这实验室的位置,原来是在地下。

往后没有路了,连神机稍稍定神,输入密码开门,准备进去看有没有别的路。

其实连神机已经预想到里面会是什么情况,但还是诧异了下。

实验室非常大,却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显得灰扑扑的,各种实验器材都落了灰,两边空地上还堆了好几个大柜子,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全是资料。

连神机毫不怀疑,那些都是一年前那个实验中的资料。

544.实验记载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连神机才迈步进去,脸色冷沉。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他不愿意再去的地方,这个实验室必然排在首位。

不仅是因为他曾在这里被折磨过数日,还有……陆容。

想到陆容,连神机控制不住的急躁,不加犹豫,立刻在实验室里四处检查。

以陆容的能力,这时候她一定已经成功出了公路循环进入安全基地也会发现他不见了。

陆容会急的。

更重要的是末日旅行指南副本已经出了问题,监管副本的不是教头,而是核心基地,不然,他也不会在出事后昏迷,醒来就在这里。

不知道陆容有没有发现核心基地在搞鬼。

此次核心基地一定会盯上陆容,他必须尽快找到出去的法子,回到陆容身边。

思及此,连神机有些沉不住气。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将实验室翻了个底朝天,但都没有找到类似于出口的异样。

“不可能,核心基地不会造一个有进无出的实验室……”

连神机站在中央空地上,拧眉想道。

目光从周边一一扫过,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两边他还没有动过的资料上。

连神机皱眉盯着看了几眼,快步走过去。

他先是找了左边的,没什么特别的,柜子都是锁着的,里面除了资料没别的东西。

他试着能不能移开柜子,然并卵,柜子重似千钧。

连神机返回去找右边的柜子。

这边的柜子倒是没有锁,连神机翻看里面的资料,却没想到越看越心惊。

“这些……怎么可能?!”

连神机猛然抬头,去拿最里面的资料,每一份资料都是一名实验者经历实验时的记载。

连神机一直知道核心基地的实验不对劲,却没想过……他们居然敢做活体实验,还是生生的以造畜之法将活人变成怪物。

这样做的结果无一例外,根本不可能成功,可核心基地却不放弃。

在看着其中一份附带的照片时,连神机突然怔住。照片是经历过最后阶段实验而失败的试验品,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兽身。

不知道为什么,连神机倏地想起十万大山无相村底墓中见过的那些人面兽身的怪物,觉得有点……像是核心基地实验的产物。

这个年头甫一出现,连神机立即否认。

秘密监狱是在金三角,和华国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可能会有关系?

连神机最后扫了几眼就放回去,打算去别的地方找找,但这时,他也不知道碰到哪里,哐当一声,一个盒子掉在地上。

连神机微顿,俯身拿起来。

盒子并没有上锁,连神机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三份文件袋。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瞥了眼刚要放到一边,蓦地顿住。

文件袋正面标着实验编号和名字,而上面的。正是……少司命!

连神机神色一凛,立即打开看,里面只有几张纸,但连神机抽出来看时,看到上面的内容,瞳孔微缩。

上面是白纸黑字的实验记录,虽然只有寥寥几行,但已触目惊心。

【实验第一天,322号五次全身抽搐,用药后陷入昏迷。】

【实验第二天,322号出现排异反应,镇定剂用量达极限,绑住手足仍难控制。】

【实验第三天,322号体征不稳,两次休克。】

【实验第四天,322号陷入重度昏迷,高热不下,采用鼻饲。】

【实验第五天,322号终于出现求生意志,情况转好。】

【实验第六……】

322号就是少司命当时的实验编号。

这上面记载的,是陆容当时的实验过程!

连神机顿时捏紧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呼吸一窒。

这时,连神机的目光移到下面,注意到末尾还有一行小字。

【注:实验最后一天,322号杀死同批所有试验品,现列为顶级危险人物,实验须谨慎!】

……

第四监狱室总厦。

四楼。

某个房间里,已经逃出第四监狱室副本的林泊等人都站在床前空地上,林泊看着正在用黑环给陆容检查身体的教头,十分紧张的问:“大佬怎么样了?”

赵高三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觑间不敢说话。

亚斯看着昏迷不醒的陆容,急得团团转。

戌影站在床头,抱臂望着陆容,眼神格外暗沉。

唯有杨惊寒一人没什么反应,悠悠坐在桌前,好整以暇的喝水。

可能是因为陆容突然昏迷,大家都顾不上惊叹看到传说中的首席刑考官。

而教头给陆容检查完后,皱了皱眉,低沉说道:“她身体没有任何损伤,应该……是太累了。”

“那我家容容怎么不醒呢?”亚斯忙问道。

教头迟疑了下,说:“先让她睡一觉。”

说把,他想到还在上面等消息的缝尸匠和双盗,就起身,“我还有事,她醒来后,你们让监守去通知我。”

“啊好的好的。”

林泊恭敬送别这位大佬。

又扭头问道:“对了,你们真的都不知道三爷在哪儿吗?郑明则也不见了啊!”

提到这个,至少亚斯是非常头疼的。

先是陆容无故昏迷,现在连神机和郑明则又不见踪影,怎么就凑到一块了呢?

亚斯说道:“先等容容醒来再说。好了好了,你们赶紧走!别妨碍我家容容休息!”

林泊巴巴的看了眼陆容,垂头丧气的离开。

赵高三人也默默出去,外面已经有监守在等着,送他们去各种房间。

戌影正要走,倏地道:“杨惊寒,你跟我过来。”

杨惊寒动作微顿,定定看她一眼,起身跟上。

人都走后,亚斯看着床上的陆容,忧愁的叹口气。

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看得出,这次副本太不对劲了,说的再直白点,好像就是冲着陆容来的。

下面该怎么办,得看陆容的态度。

反正他是不想在这操蛋的监狱室里再待不下去了。

要不然炸了秘密监狱吧?反正就算惹毛了暗盟,不是还有边纪给他兜着吗?

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杨惊寒进去,看着背对着他的戌影,问:“什么事?”

不料话音才落,戌影突然转身攻向他。

杨惊寒一惊。

更没想到,戌影的速度竟然比他要快一些,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脚踹到墙上,她随后欺身逼近。

“你做什……”

杨惊寒微怒的声音止于戌影抵在他脖颈动脉的匕首上。

杨惊寒喉结微微滚动,面无表情的问:“你什么意思?”

“我倒是要问问你,我给你的命令里,有包括给陆容下药吗?”戌影冷冷反问。

杨惊寒沉沉看她,没说话。

戌影微微一笑,突然举起匕首,狠狠刺入杨惊寒肩膀。

杨惊寒闷哼一声。

“再有下次,”戌影拔出匕首,轻轻舔了下刀尖上的血,面露危险,“——这把匕首会直接刺入你的心脏。”

545.戌影的过往 陆容做了一个梦。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

身后是铺天盖地的血色,耳边充斥着无休止的吼叫,她一个人自漫山火海中走出,踏着不计其数的森森白骨,走向黎明前的深渊。

但这次不一样了。

就在她走向深渊时,她的师父连正坤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不及她反应过来,直接一掌将她狠狠推下去。

她甚至一点防备都没有。

她的余光只瞥见连正坤得意而满足的神情,像是终于完成了长途跋涉的目标。

“为什么……”

极度的难以置信将陆容淹没,陆容难以呼吸,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还没有回过神,那双极黑的眼眸泛红,氤氲着雾气。

“醒了?”

旁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陆容猝然看过去,眼风厉的似刀。

戌影就坐在桌边,一边喝着粥,一边和陆容搭话,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模样。

她没去看陆容,淡淡道:“你已经昏迷了一天,现在是在第四监狱室总厦,刑考官他们在等你。应该是要商量如何解决这次核心基地插手你的副本的事。”

陆容神色阴沉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戌影直到喝完整碗粥才看向陆容,挑眉问道:“怎么?还无法接受?”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她。

戌影就撑着下巴,不紧不慢道:“既然你不相信,不如就亲自去问连正坤。”

听到这话,陆容果然神色松动了些,一开口声音却是哑的。

“他在哪儿?”

“我暂时还不太确定。但是,离开秘密监狱后,我会想办法,到时候,你跟我一起便是。见到他,你就明白,我一个字都没骗你。”

她说的太言之凿凿,淡然自若,不似作伪,陆容用力闭了闭眼,艰难的压下翻腾的血气。

良久,她眼帘微垂,遮住眼底的戾气,缓缓开口道:“我有几个问题。”

戌影笑了起来:“有问题,至少证明你已经在我说的基础上好好考虑过了。行,你问。”

“暗盟答应同我师……连正坤合作,目的也是想彻底消灭你?”

“不是。”

陆容看向她。

戌影慢腾腾的翘着二郎腿,淡淡道:“他们想要的,是长生。这么久以来,他们做的种种实验,还不够让你看清楚吗?虽然他们跟无相道人一脉关系匪浅,但经年累月下来,早就亲疏立见了。”

“我见过无相门的人,他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无相道人不能解决始皇陵的……你,就可以带着古玉去找暗盟那一族的人,说他们可以帮忙。为什么?”

戌影嗤了声:“很正常啊。毕竟,当初是他们的先祖伙同无相道人封印我的。他们有加固封印的法子,他们的血加上无相道人的血,对我有克制作用。”

陆容微微蹙眉。

“没听明白?”戌影屈指敲了敲桌面,极有耐心的道;“暗盟授意秘密监狱的造畜之法,你不觉得眼熟吗?”

陆容怔了下,在脑海里迅速搜索相关记忆,不过片刻,已经被她遗忘的某样东西跃然出现。

戌影见她那样,啧了两声:“没错。就是十万大山无相村底墓,初代无相道人用来守墓的那些人面兽身的怪物。”

她放下搭着的二郎腿,微微坐直了身子。

“陆容,我是真心要和你合作,告诉你也无妨。”

“千百年前,当权圣人追求长生大道,命初代无相道人献上长生之法。可世上哪儿有长生?圣人却不信,以无相门威胁他,他只好踏上四处游历寻找的路,并于途中遇到一名姓郑的玄师。”

“该玄师告诉了他一个长生法阵,可令特殊生物与人类结合,完成新生命的诞生,达到某种意义上的长生。也可以理解为造畜。无相道人认为此法伤天害理,不愿接受,不料郑玄师却上报圣人。圣人心动了,强令无相道人协助郑玄师研究。”

“当时他们抓了很多活人做实验,全部失败。最后无相道人。和郑玄师琢磨出一个法子,他们都是当世最厉害的玄师,早已超脱凡尘,以他们的血做阵引,或许可成功。此法一出,一开始的确成功过几次,有人经历造畜而活下来了。”

陆容听到这儿,敏锐道:“但是出了问题?”

戌影淡然点头。

“他们也是后来才发现,用他们的血做阵引,他们也受影响,彼此相生相克,再分不开,而且寿命折损相当严重。而成功的那人没挨过多久,就走火入魔,发疯伤人,偏生她具备两位当世最强玄师的能力,一时造下无数杀孽。”

不知道是不是陆容的错觉,戌影说出这话时,周身气息冷的骇人。

“后来,无相道人和郑玄师联手镇压此人。圣人意识到没有长生之法,才逐渐放弃。无相道人和郑玄师分道扬镳。无相道人去镇守那人,以免她逃离。郑玄师不知所踪。”

陆容一点就透,瞬间明白。

“这个郑玄师,就是和无相道人关系密切那族的祖先?”

“嗯。郑氏一族离开后,并没有放弃,一直在试图找到长生,并坚持到今天。”

陆容恍然,难怪他们对无相道人的影响那么深,原来是有这么一层渊源在。

等等——

陆容倏地反应过来:“被镇压的就是你??”

戌影扯了扯嘴角,自嘲的说:“是啊,我就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当时我已经不人不鬼,死时也理智尽无。他们杀的了我,却毁不了我的魂灵,只能把我封印在始皇陵。又怕我恢复神智后会因为过往找他们算账,又世代守着我。”

真是,何其可笑?!

她变成怪物乃至杀人都是他们所致,到最后全成了她一个人的错。

她明明一开始什么都不曾做过,却要忍受活剖、剥皮断足、腐烂溃疡之痛,最后还要被封印在始皇陵里,永永远远都不能投胎消散,千百年来如一日的孤寂。

他们都说她出世后会为祸世间,她还来不及辩解什么,就已经永无翻身之日。

戌影狠狠攥紧手,咯吱之声也只令她心底愤恨更深一层。

陆容沉默片刻,一时竟是不知,到底是她的经历更惨,还是戌影的过往更惨。

她疲惫的躺回去,眼神连焦点都没有了。

戌影看着她这样,缓缓说道:“当初癸未之变里,从始皇陵里活着出来的,其实有四个人。我已经杀了其中一个。”

546.万人造反 陆容闭上双眼:“我知道,其中两个是齐老和连正坤。另外两个呢?”

戌影缓了缓神,定定道:“剩下两个,一个是杨惊寒的父亲杨海平,另一个是郑氏一族这一代的族主,名叫郑石山。”

她说完就站了起来,走向床边。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吗?齐瀚海,虽然没有进入始皇陵的核心,但却是他放走了连正坤,多年来一直在帮着连正坤联络各方势力,培养人手好完成杀我的局。连正坤,我就不用说了,他不仅设局想杀我,还把你和陆知轩牵扯进来。”

“至于杨海平,当初挑起癸未之变的人就是他,还毁法阵,间接使我不得不居于你体内。而郑石山,”戌影冷笑一声,在床边站定,“他们不仅是造成我如今情况的元凶,也同连正坤合作设局!姓郑的人,都该死无葬身之地!”

陆容听着她逐渐疯狂危险的话语,哪怕听到齐老,也出奇的一点悸动都没有。

她单单只是躺在那里,也疲惫的冷汗津津,只有颓然和无力。

有那么一瞬间,陆容甚至想,就这样毁灭算了。

她不想管,也不想去面对思考她的境地,可戌影却不给她机会,语气隐隐带了逼问。

“现在你考虑的如何?”

“……什么?”

“和我合作。”戌影斩钉截铁的说。

陆容听到这里才终于睁眼,不带一丝感情的看向她。

“他们想杀我,又想毁了你,我们面临的境地是一样的,难道你甘心就这么被摆一道,就按着连正坤说的被他送上死路?还不如你我合作。”

她早就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她和陆容会是彼此唯一值得信赖的人!

她们面临同样的绝路,又曾共用一具躯体十八年,没人比她们更了解对方,也不会有人比她们更懂得彼此的苦楚。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联手,弄死那些混账?!

他们没资格活着,也没资格让她们死!

戌影极其自信的望着陆容。

然而,陆容与她对视几眼,突然移开目光,面色麻木。

戌影拧眉,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想要的,无非就是见连正坤一面,让自己死心,或者尚存侥幸,觉得这一切有没有可能是假的。但不可能,我说的就是事实!”

陆容攥紧手,倏又松开,冷不防道:“你所谓的合作,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戌影微愕,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不愧是我选择的人。没错,连正坤他们的局,在于重进始皇陵,重刻启动镇压我的法阵,甚至同归于尽。既然他们。可以这样算计我,我同样可以算计他们,引君入瓮反杀!不止如此——”

她捏了捏手心,微微歪头,皮笑肉不笑道:“我不是个好人。他们加注在我身上的困吗, 要他们百倍还之!我不止要杀了设局之人,这个世界,我都要毁了,然后重新建立一个新的。”

果然

陆容闭上眼,没说话。

戌影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回复,不由急躁的低声咒骂几句。

为什么她都跟陆容说了那么多,还说到这种程度上了,陆容还是不答应她和她一起?!

眼见陆容反应麻木僵硬,戌影突然灵光一闪,说道:“你不在乎你自己,难道也不在乎连神机吗?”

陆容眼睫微颤。

戌影在心里冷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连神机现在应该是在核心基地。你猜,核心基地抓他是做什么?”

陆容哪里需要猜,一想就知道。

他们的目的是她,他们肯定是要利用连神机,让她心甘情愿的去核心基地

既然暗盟和连正坤有关系,那连正坤作为连神机的亲叔叔,他们就不会真的伤害连神机。

但是……

陆容想到连神机曾经经历过只比她痛苦更甚的实验,心脏都刺疼起来。

戌影点到为止,挑眉道:“你好好想离开秘密监狱,我带你去见连正坤。”

话落,她转身离开。

陆容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关门声乍响,像是开关一般,她眼角流下眼泪。

想到连神机,她再也无法忽略戌影的话。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人生,她的身份,她的父母,乃至她一身血液和她的脸,都是假的,都不属于她。

还有连神机。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asxs.就是个错误。

可他因为她这个假货,出生入死那么多次,还险些丧命。

陆容躺在床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呼吸困难,“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悲哀又荒谬的事……”

她眼眶有些发涩发胀,突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不许哭!”

啪!啪!

“你有什么脸哭!”

啪!啪!

“被人算计到这种地步,你就是个废物!”

陆容控制不住的抬手遮脸,想嘲笑自己一句无能,却满心无力。

孤独阴暗的房间里,最终只剩下了无法支撑的哭泣声。

……

晚上。

首席刑考官办公室内。

教头、缝尸匠和双盗正襟危坐,凝重的看着对面的陆容。

“你确定……东君在核心基地?”

这时,陆容看上去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什么异样都看不出,但周身气场更加冷漠而压抑。

三人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可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陆容淡淡道:“不确定。”

“那……”

“不重要了。”陆容打断他们的话,“不管是或不是,我都要去。”

连神机在,她就带他离开。

连神机不在,她就是毁了整个核心基地,也要逼他们把连神机还给她。

况且,无缘无故在监狱室里失踪,除了核心基地,谁还能做得到?

三人下意识看向对方。

双盗问:“想好了?”

“嗯。”

“那好吧。”教头叹了口气,“重丰现在不在第五监狱室。不过没关系,我们亲自出面送你过……”

“我没说要去第五监狱室。”陆容突然说。

“什、什么?”

三人一懵,没明白过来陆容的意思。

陆容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表情的说:“我要直接去核心基地。”

“可这样是违反系统规定的,你现在是犯人,受系统限制颇多,这对你不利。”缝尸匠立马道。

陆容淡淡道:“谁说我要用犯人的身份?”

三人这下更加迷惑了。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过来,声音里都染上震惊。

“你要恢复少司命的身份?!”

他们都知道,一年前,少司命的积分权限的确够了,超出系统的课限制范围,的确不会有事。

陆容却冷笑一声:“不够。”

“啊?”

“我记得,我的积分足够兑换一张团队卡,任何自愿的人都可以成为我的队友,享受和我一样的自由行动权。”

这话令三人脑子宕机。

几秒后,首先忍不住的是缝尸匠。

他惊的猛然起身,“你……你不会是要带所有犯人一起去核心基地吧?!”

要真是这样……那就是万人造反了!

这样的队伍到核心基地,不是去找人,而是在逼着核心基地送人啊!!!

547.是否一起 “不行吗?”

陆容靠着沙发,双手环抱于身前,眼皮微掀瞧着三人,漫不经心的反问。

三人集体失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缝尸匠坐回去,无奈的摇摇头:“你……看来核心基地把你惹得不轻。”

也是,核心基地带去的人是东君,他们能理解。

教头问:“什么时候兑换?”

“明天早上。”她许久没有拿回自己的身份系统,今晚需要适应一下。

教头就颔首道:“你的身份系统储存在重丰的地盘,我等会儿亲自过去拿。”

双盗和缝尸匠忍不住看向他。

在十三太祖里,教头其实是年纪最大,也最顾全大局的人,他们没想到教头答应的那么快。

“还有一个问题。”教头又开口。

陆容不等他说完,就道:“我去核心基地时,你们不要出面。时候若核心基地的人追究,你们也全当不知道我的事。”

这话令三人噎了下。

教头缓缓说出后面的话:“……我是问你那几个队友会和你一起吗?他们看着各怀心思,怕是不太适合同你去核心基地。”

陆容淡淡道:“他们去不去,无所谓。”

她都会尽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她一个人的事,她自己承担。

“这算什么话?”

双盗微微蹙眉:“内监如今所有刑犯毕竟同你不熟,须得有几个放心的队友。你若没有,”他顿了下,道:“我们和你一起。”

“可你们还绑定了各大监狱室的系……”

“十三太祖,荣辱与共。”缝尸匠直接打断陆容的话,斩钉截铁道:“我们几个老家伙活了那么多年,多活一天赚一天,死了也是命数,没什么好在意的。”

教头低沉的嗯了声,苍老的声音淡然极了,“我们几个看秘密监狱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以前缺个理由。”

他又抬头面向陆容的方向。

“大约一个小时,我把你的身份系统带过来。”

话落,他按了下手上的黑环,消失在几人眼前。

“这教头……”缝尸匠失笑道,“和以前一样一样的。”

双盗似乎也笑了声,微不可闻。

陆容看着教头坐过的地方,有些出神。

……

鉴于陆容醒来后除了见戌影,就是直接去找三大太祖,压根还没见过其他人,导致亚斯等人还不知道陆容醒的消息。

他们是在晚饭时间猝不及防见到陆容的。

亚斯当即眼前一亮,连忙跑过去:“小容容!你醒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林泊也是一喜,巴巴的跟着跑过去。

天知道没了三爷,大佬又昏迷后,他有多没安全感呢!现在安全感终于回来了。

赵高三人面面相觑,默默充当隐形人。

杨惊寒一看见陆容就想起来戌影捅自己的那一刀,虽说不致命,却也令他心情极差,漠然经过陆容,走到一旁坐下吃饭,当看不见陆容。

而戌影就坐在了陆容对面,瞥陆容一眼,心情更好的低头喝汤。

“有事,没时间告诉你们。”

陆容淡淡说了句,没看见陆知轩,就问:“陆知轩人呢?”

“嗐,你都不知道,你昏迷后,他看见谁都想攻击,完全安静不下来。一看他那样,我就找了监守把他打晕锁房间里,免得他去闹腾你。”亚斯还指了指自己脖子,吐槽道:“你哥还挺厉害,我一不小心,他给我划了好几道,疼死了!”

陆容扫了眼,是小伤,不碍事,就放心的收回目光。

问:“监守有找医生看过他情况吗?”

“找了找了!”林泊连忙举手,“我看着的,不过他情况实在太差了,那医生说他只能先养着,连点烈性的药都用不了。”

说到这里,他有点好奇陆知轩是怎么成那副模样的。

但是……能够在秘密监狱待那么久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他还是少问好了,好奇心害死猫。

陆容默了一瞬,低低的嗯了声。

亚斯刚撕了只鸡腿,转而放陆容盘子里,关心道:“容容,你心情不好啊?是因为连神机吗?你别东西,你和首席刑考官不是挺熟的吗。找他们帮你找找……”

“他在核心基地。”

话出,周围瞬间寂静。

陆容淡淡的又补了句:“我决定去核心基地。你们想跟的话,就跟我去,不想跟,我会找刑考官想办法送你们离开秘密监狱。”

除戌影和杨惊寒外,其他人顿时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戌影径直看着陆容,满意的勾起嘴角。

亚斯愣愣的说:“那就去呗,只是不知道第五监狱室是……”

“不去第五监狱室。”

“啊?”亚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陆容的意思:“你是说直接绕过第五监狱室?还可以这样??”

“嗯,你们不想……”

“去!”亚斯脱口而出。

林泊也赶紧道:“去去去!我也去!”

陆容看向杨惊寒。

杨惊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戌影已经道:“他也去。”

杨惊寒:“……”

赵高三人犹豫了下,没说话。

陆容瞥他们一眼,淡淡道:“去或不去是你们的权利。既然你们不想,明日不必和我们一起,直接等离开。”

赵高三人一愣。

但最终,他们没说什么,默默低下头去,算是默认。

林泊眼皮子跳了跳,正想说什么,突然收到陆容的眼神,只好忍了下去。

餐桌上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固。

别看陆容来的最早,其实她吃完的最晚,其他几人都吃完了,就坐在那儿等陆容。

陆容吃完后,就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卡片。

亚斯奇道:“这是什么?”

陆容没说话,又拿出一支笔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放下后缓缓说道:“组队卡。任何写在这上面的名字,无论是犯人还是刑考官,亦或是监守,都会变成一队的队员。”

“这么厉害?!”亚斯卧槽一声,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容容,你从哪儿弄来的?”

“兑换的。你们要和我一起,就把你们名字写上去。”

说完,陆容起身离开。

548.我是少司命 陆容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找了陆知轩。

他房间外还有监守在守着,见到陆容立马向她行礼,得知陆容要进去,监守迟疑了下,委婉道:“少司命大人,里面的人情绪不太稳定,您小心些。”

陆容嗯了声,让监守退下,开门进去。

结果才迈了一步,哐当一声,一个东西砸到她旁边的墙上。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而陆知轩此刻是被绑在床上的,正试图挣扎开。

陆知轩听到声音,恶狠狠的看来。

见是陆容,他愣了下,然后竟然渐渐的平静下来,咿咿呀呀的出声。

他不会说话,就没人想到给他塞住嘴。

陆容拧眉,带上门进去,走到床边,一声不吭的给陆知轩松绑。

陆知轩眼睛都红了,委屈的,巴巴的望着陆容。绑着他的是铁链,他胳膊在挣扎中被勒出淤青。

解开后,陆知轩立即拽住陆容的衣角,慌忙给她比划。

陆容看不懂,扭头看桌上还有没动的饭菜,干脆就拉着陆知轩过去坐下。

陆知轩还在胡乱比划着,甚至拽着陆容衣角,像是要带她走。

陆容皱眉道:“吃饭。”

她重复了好几遍,陆知轩才领会到她的意思,可他还是不安的看着陆容,直到陆容不得不跟他保证自己就在这儿,那哪儿也不会去,然后亲自给他盛汤夹菜,盯着他吃。

陆知轩这下安静多了,小口小口的吃,吃一口就抬头看一眼陆容。

陆容忽然问:“你变成这样,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陆知轩咿呀叫了声,疑惑的望着陆容,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陆容也问不下去了,让陆知轩吃。

等陆知轩吃完,陆容才耐着性子一遍遍告诉他,叫他老实睡觉,明天她带他离开。

陆知轩眨了眨眼睛。

陆容猜他应该是听明白了,叫监守进来收拾,起身离开。

结果她出去往自己房间走时,发现陆知轩还在跟着自己。

陆容回头看他。

陆知轩愣了下,下意识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小心翼翼的扯着陆容的衣角。

陆容没办法狠下心来甩开他。

她扯了扯嘴角,自嘲的说:“陆闵生和江珠恨不得我死,你倒不同,作为他们的儿子,你居然会亲近我,只听我的话。”

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恨死她。

陆容闭了闭眼,疲惫的没心情赶陆知轩离开,就任由他跟着。

这一晚,陆容没睡,在心里反复推敲着明日的计划。

第二日早上,众人聚集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亚斯等人第一次正式见到了缝尸匠、双盗和教头三位首席刑考官。

赵高三人由于已经得了陆容的承诺,并不在。

鉴于三位真大佬与他们同处一个现场,林泊甚至都有点吃不下手里的包子里,压低声音小声问陆容:“大佬,他们怎么在这里啊?”

剩下的人里,也就戌影隐约猜到了点陆容嗯打算,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容。

陆容给陆知轩倒了杯牛奶,淡淡道:“他们和我们一起。”

“噢。”

“——啊?!”

林泊目瞪口呆,嘴里的包子啪嗒一下掉进盘子里。

亚斯一口水喷出来,被呛得咳嗽起来。

杨惊寒看眼缝尸匠三人,低下头继续吃饭。

三人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教头看向陆容,不紧不慢道:“我已经联系了外面的小阿玲他们。他们都已经在往这里赶,介时会在外面接应我们。”

林泊:“!!!”

要死!

这不是要搞大事的节奏吗?!

昨晚大佬不是这么说的啊!!

双盗面向陆容的方向,接着道:“我也按你的要求,把你在这里的消息传给外界了。”

亚斯:“!!!”

国际几大势力都在找陆容,结果陆容却冷不防出现在暗盟的秘密监狱里。这时候消息传出去,保不齐那些势力就跟暗盟干上了!!

小容容这是要给暗盟拉仇恨值啊!

缝尸匠最后开口,声音有些轻快:“不久前我也已经切断主系统和五大监狱室的联系了。两个小时内,核心基地发现不了。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

杨惊寒动作微顿,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

林泊和亚斯齐齐震惊的扭头看陆容,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林泊声音颤抖:“大大大……大佬,我好像……听错了。”

亚斯也咽了咽口水:“小容容,你是不是要……”

“既然是搞事,就搞大的。”

陆容轻描淡写的说。

林泊和亚斯:“!!!”

在场最淡定的可能是陆知轩,因为他什么也没听懂,一脸茫然懵懂。

陆容瞥他一眼:“把牛奶喝完。”

陆知轩听话低头喝。

吃完早饭,林泊和亚斯也没反应过来,教头直接道:“那我们出发吧。”

陆容却摇头:“我们兵分两路。”

三人秒懂:“好。”

林泊恍惚的看向教头,以为这次是他送他们走,但没想到,站起来的是陆容。

只见陆容点了下手上的黑环,瞬间投射出一道半透明的屏幕,上面是些他们看不懂的字,又很像……监守用的那种系统页面。

“大……”

林泊话才出口,一道刺眼的光芒自陆容黑环里迸出,瞬间淹没他们。

光芒散去,他们消失在了原地。

教头三人对视一眼。

双盗起身淡道:“走吧,先去找人。”

……

当林泊等人终于感觉自己踩到实地时,还没睁眼观察周围情况,半空中突然响起长长的警报声。

五大监狱室不计其数的副本空间里,所有刑考官、监守、犯人们在这一刻悚然一惊。

就在人们以为系统要发通知的时候,一个冷淡锐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是十三太祖少司命。】

各副本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诸位,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可就是这样几个字,落下不过几秒,五大监狱室所有副本内,反应过来的犯人们瞬间沸腾!

各办公室内则是一阵桌椅翻倒的响动,众刑考官哗然起身,惊疑不定地望着广播口。

549.新队友 林泊几人嚯地睁眼看向陆容。

他们来不及去想自己到了哪儿,因为他们此刻的注意力全被陆容给吸引住了,心里更被陆容方才的那两句话激起千层浪。

只见陆容是对着自己手腕上的黑环说话,她面前却有一道巨大的半透明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画面,呈现的景象都不同。

他们毫不怀疑,那就是五大监狱室各副本空间的实时监控!

亚斯不可思议的问:“小容容,你……你是在做什么?”

陆容没回答他,只漠然盯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继续开口。

【如你们所听,我就是少司命。】

【时隔一年,我又回来了,且现在我在搞事。鉴于我用这种方式通知你们,你们应该都能明白我要搞得事的严重性。】

【不得不说,我真是受够了这个狗屁监狱室。我现在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秘密监狱就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你们即便熬到第五监狱室,也出不了秘密监狱。最后你们只会被当做合格的试验品送往核心基地经历活体实验。】

【既然指望不上它,那为什么不搞垮它,免得再受其害?】

亚斯和林泊听得傻眼了,眼睛瞪的大大的。

他们知道陆容要搞大事,可不知道是这样的大事啊!

戌影和杨惊寒微怔。

反应过来,戌影轻笑出声。

而陆容继续道:

【你们也不用担心没有武器。各监狱室共有可移动武器上万箱,防弹车上千辆。都集中于各监狱室首席刑考官总部。五大监狱室的系统均已脱离主系统的监管,各总部向你们开放。】

【另外,我手里有张组队卡,可能有些人不太明白。意思就是我只要在这上面写下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不论是刑考官、监守还是犯人,都可以与我组队,享受同样的自由权,系统将限制不了你们,也采取不了任何惩罚措施。】

她的话音落下的时候,能从面前的半透明屏幕上看到,各大监狱室都一片死寂。

可没几秒,他们就再次沸腾。

议论和惊呼充斥在各个角落,无数人走出来,站在监控能清晰看到的地方,奋力欢呼,激动的如同见到再生父母。

林泊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懵逼:“他们……这可是去造反啊!他们激动什么?”

戌影嗤道:“当然是因为陆容是少司命。”

林泊满脸茫然:“大佬少司命的名号……那么好用吗?”

随即,陆容再度开口,声音回荡在五大监狱室。

她说:【监狱室总是永无出头之日。时时刻刻的生死危机,半分不得放松的紧绷,永远看不到终点的崩溃,还有千篇一律,压抑又沉重的景色,相信你们已经看够了。】

【现在,我给你们1分钟时间考虑,是继续在监狱室服刑,还是和我搞垮它。愿意的人就在20分钟之内拿到你们的武器,然后利用身份系统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我会让你们来到我的身边,也会带你们出去。】

【让你们有一个值得期待的明天和未来。】

说完这话,陆容就切断了监控,那道半透明的屏幕消失在了陆容眼前。

她也没打算往哪儿走,直接就地席地而坐,一副很淡定的模样。

陆知轩乖乖蹲在她身边,一直望着她。

戌影抱臂站着,笑着摇了摇头。

杨惊寒神色晦暗,看不出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亚斯和林泊才回神,立马凑陆容面前。

“小容容,你确定主系统真的监管不了?”

“嗯。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后,主系统才会发现。”

亚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出来一句话:“可我们现在还在系统里!你这样挑衅主系统,万一它惩罚你让你有危险怎么办?!”

林泊深以为然的点头。

陆容看向他们二人,表情似乎带了那么点无语。

戌影讥诮道:“你们跟在陆容身边,半点聪明都没学到她的?没听她刚才用的身份是少司命吗?她早换回自己以前的身份系统了。”

少司命是十三太祖之一,是独立于系统之外,根本不受系统管制的人。

两人下意识往陆容手腕上看,但黑环基本上都长的一模一样,看不出什么来。

林泊纠结了下,小心翼翼的问:“可是……大佬,万一没几个人来呢?”

他刚说完这话,亚斯就道:“你瞎吗?刚才屏幕监控上那些画面,像是没多少人会来的样子吗?”

林泊抓了抓头发,悻悻的蹲着。

亚斯缓过来点了,忍不住问:“小容容,你该不会一开始进监狱室,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吧?”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淡淡道:“不是。”

“啊……那……”

“现在我看它不顺眼了。”

陆容毫无感情的说。

亚斯欲言又止,转念想到生死未知的连神机,又觉得似乎理解点了。

他无奈的笑了下,道:“那你下次早点跟我说。我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可是被吓了好大一跳。”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

亚斯就也坐在地上,陪陆容等。

等的过程里,林泊又惴惴不安的问道:“大佬,那……我们等人来了再怎么办?不知道核心基地在哪个空间啊。”

“就是这里。”

“啊?”

林泊立即四处张望。

这才发现,他们是处于一片广袤无垠的荒漠中,而且他们就在荒漠当中唯一一条公路中央,公路的尽头是乌沉沉的天际。

可能是被上个副本影响了,林泊现在看见公路就怵得慌。

他连忙看了几眼陆容,终于安全感多了。

而陆容给各犯人的时间是二十分钟,实际上,还没过几分钟,陆容的黑环就亮了起来,一条条来自各监狱室的信息浮现于半空中的屏幕上。

【第一监狱室牢房文明守则副本共计83人,愿跟随少司命大人。】

【第三监狱室炮灰攻略副本共计97人,愿跟随……】

【第二监狱室大学守护站副本共计75人……】

【第五监狱室……】

【第四监狱室……】

【……】

短短几秒,就像刷屏一样,瞬间弹出来成百上千条消息。

“卧槽!”亚斯看直了眼,震惊道:“还真那么多人??”

550.核心基地 这一刻,哪怕是戌影和杨惊寒,都不禁投来诧异的目光。

而几人目光中心的陆容却面色如常,依旧淡然从容,仿佛并不觉得有什么。

半空中的屏幕上的消息足足刷了近十分钟,几人从一开始的震惊、不可思议,逐渐麻木、习惯过来。

“等等……”林泊突然想起来什么,默默举手发言:“大佬,那么多人的名字……我们写的过来吗?”

不可能让陆容一个人写的。

问题是……加上他们也不够啊!

亚斯、戌影和杨惊寒的脸色顿时微妙了些。

这可能是戌影和杨惊寒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头皮发麻是什么感觉。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只抬手操控着屏幕,上面随即弹出来一个空白的页面。也不知道陆容做了什么,屏幕上突然浮现出一个个名字,速度非常快。

陆容缓缓开口:“知道什么叫电子智能时代吗?”

突然就被碾压了一把的四人;“……”

林泊懵逼的道:“可我们。昨天晚上写的不是……纸质吗?”

陆容:“是。”

“那这……”

陆容眼皮微掀,淡淡道:“我黑进了系统内部数据库,调出了系统用以储存的电子版。”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是用手写?反正最终都是回归数据库。

四人:“……”

戌影和杨惊寒都有点绷不住脸色。

这他妈难道不是只有黑客才会想到的办法吗?他们都是普通人,为什么要让他们直面这种压力?

他们还没回过神,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亚斯一愣,诧异道:“系统里还会发生地震??”

林泊慌忙张望,结果不经意间瞥见远处,顿时窜起来,瞠目结舌道:“你们看那边!!”

其他人顺着他指的看过去,就见那个方向公路尽头,乌沉天际下,突然出现了一片乌泱泱的黑影,不仅覆盖公路,还往两边延伸出去数十米,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他们。

远远看去,气势磅礴压人!

离得近了,亚斯定睛一看,没忍住:“giao!”

那竟然全是各种各样的防弹车、装甲车!

四人齐刷刷扭头看向陆容。

地面震动的越来越厉害,陆容淡淡看着那片黑影,不紧不慢的撑地起身。

亚斯喃喃道:“太疯狂了……这太疯狂了……我就是跟联盟对着干的时候,都没有这种阵势……”

不多时,开着防弹车、装甲车的犯人们就到了,最前面的一辆车在离他们还有几米时立即打方向盘,车在公路中央漂移而过,稳稳的停在他们眼前,后面的车接连停下。

为首的那辆车上立即跳下来两个人,后面无数刑犯跟着冒头,数不胜数的热切目光看向他们。

被这样注视着,饶是戌影,居然都有点发毛。

陆知轩像是感受到什么,不但没害怕,反而还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那两人快步到几人面前,其中身材魁梧的男人目光扫过他们,直接落在陆容身上,眼前一亮。

“真的是少司命!”

另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瞬间咧开嘴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您!”

陆容稍稍回想了下:“库什、老七?”

疤脸男人忙不迭点头:“我和老七还一直在第五监狱室,没想到会突然听到您声音,立马就来了!”

陆容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应该是刚经历过一番四厮杀,身上不少伤,有的还流着血,只是草草包扎了下。

库什振奋的说:“我早就看秘密监狱不顺眼了!妈的!怎么都打不够几积分,离开不了,听了您说的才明白,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让我们离开!这种狗日的地方,就该弄垮!”

陆容就点点头,“那走吧,时间不多了。”

“好嘞!您请!”

库什和老七连忙给陆容让开路,意思很明显,请她上他们那辆车。

后面的犯人们见陆容看过来了,兴奋的直按车喇叭,大声打招呼,震耳欲聋。

陆容走过去,手指竖在唇前:“嘘。”

刹那寂静。

陆容上了最前面的车,和她一起的是陆知轩。

其他人则被安排着坐到旁边空闲的车里。

陆容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车队极速驶向尽头的核心基地。

亚斯和林泊坐一起,他们车内的队友,是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林泊有点怕他们,小声同亚斯道:“他们长的就像可能随时崩了我的样子。”

他说的是华国语言,没想到前面两个明显是外国人的男人听懂了,用生涩的华国话回道:“你们是少司命大人的朋友,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亚斯好奇的问:“你们为什么那么尊崇我家小……呃,我说少司命。”

提到这个他们就兴奋了。

兴高采烈的比划道:“当然是因为少司命大人又厉害又心善!她不光是十三太祖,还是秘密监狱有史以来最短时间出去的人!她还救了我们很多人,给我们留下很多便利和保命手段。她说到做到!”

慕强是人类的本能。

林泊快哭出来了:“我知道你们崇拜大佬。那啥……先专心开车行不?啊啊!要和旁边的撞上了!”

最前面的车里,陆容道:“我不瞒你们,东君在核心基地里。这次去,我要他们先把人还我,再做其他事。”

库什和老七一惊:“东君大人也在?!”

他们立马点头:“应该的!核心基地太危险了,不能让他们伤害东君大人!”

陆容看向窗外,目光再落在陆知轩身上,沉吟着没再说话。

他们行驶的速度非常快,二十分钟后,视线内终于出现了核心基地那庞大建筑。

距离主系统发现异样还有十五分钟,核心基地并不知道他们的到来。

因此,当他们出现后,核心基地看到他们就懵了,立马拉响警报。

系统急促而冰冷的机械声骤然响起。

“警报!警报!检测到危险群体靠近核心基地!”

“现警告你们立即停下!否则将实施……”

系统的声音卡壳,像是终于监测到什么,顿了一秒后,突然尖锐起来。

“——系统受到不明攻击,无法联系各子系统!”

于是核心基地的警报声更加刺耳,巨大铁门瞬间被控制着关闭,外面的守卫却没进去,一个个猝不及防,手足无措的举枪配合着系统警告的声音对着他们。

陆容示意库什停下。

后面的车一辆接一辆停下。

陆容看向核心基地城面最上方的探测台上,那里有个人走了上去,明显是核心基地的管理人员。

她不等对方有反应,直接拿出扩声器,将声音调至最大。

“我是少司命。如你们所愿,我来见你们了。”

“不想出事,就把我的人交出来!”

551.你死我亡 这话一出,漫天嘶鸣的警报声骤然止住,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突兀又死寂。

对面偌大核心基地陷入寂静。

后面亚斯挥了下手,兴奋道:“什么叫排面?这就是排面!我进秘密监狱这么久,终于能趾高气扬了!”

林泊小声道:“能趾高气扬的是大佬,不是你吧?”

“闭嘴!这有什么两样?”

足足一分钟后,核心基地高处探测台上,那名高层率先反应过来。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微胖,中等身材,上前一步,也用扩声器回道:“原来是少司命,真是许久不见。”

他只应了陆容嗯第一句话,第二句话直接忽略过去。

老七忍不住吐槽道:“我知道他,核心基地的管理高层,叫郑官,是暗盟派来对接这里的人。他那么说,不知情的还以为核心基地和少司命大人关系多好呢!”

“就是就是!”

库什跟着翻了个白眼。

陆容嗤了声,让他俩打开车顶的开关,等那层窗户移开后,她蓦地起身,手抓住窗沿用力一撑探上去,就坐在车顶上。

一时间,无数目光齐齐聚在她身上。

陆容依然淡然又从容,一只手搭在屈起来的腿上,另一只手拿着扩音器。

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许久不见?怎么,你们是忘了不久前才给我下的绊子?”

探测台上的郑官一噎。

他一个眼神瞥过去,旁边的人立马把望远镜递给他。

这下一看,郑官的脸色沉了下去,还真是少司命不假。

昨天晚上还在第四监狱室,现在就出现在核心基地外,带着众刑犯公然威胁核心基地,这是挑衅,绝对是挑衅!教头那三人也绝对帮她了,不然系统不可能没有提前发现他们的到来。

郑官思绪流转间,放下望远镜,沉沉说道:“少司命,想必你是误会了什么,如果你回来了,那我们肯定是郑重的欢迎你,怎么可能会给你下绊子呢?”

“你们就放屁吧!”库什没忍住半截身子探出车窗,朝他们吼道:“反正系统是你们的,是不是都由你们说了算呗!有本事你们别再扯皮,直接开干啊!”

“你!”郑官语气冷了下来,“我和少司命说话,轮得到区区一个刑犯插话吗?系统,按例处罚!”

“收到!收到!正在判处……”

冷冰冰的机械声响起,所有刑犯同时心里一惊。

他们都身处系统,受系统限制很大,系统要他们三更死,他们活不到五更天。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没有反抗的理由。

犯人们紧张的望向搬半空,有的已经满头冷汗,浑身僵硬的等着审判。

然而下一刻,系统却发出一道尖锐的警报声。

“错误!错误!本系统检测不到!”

“什么?!”

探测台上的郑官难以置信。

系统发出了一段听不懂的乱码,继续说道:“经检测,只有少司命一人!系统无权处罚少司命!系统无权处罚少司命!”

核心基地众人哗然,同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

这里这么多人,你他妈说没检测到??

你这不是错误,是他妈的故障才对吧?!

无数刑犯呆了下,反应过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少司命!少司命!少司命……”

少司命说的是对的,他们目前脱离系统控制了!

哪怕隔着挺远的距离,陆容也依稀能看到,探测台上的郑官脸都绿了。

她微微眯起眼,漫不经心的抬起手。

刑犯们瞬间安静,目光灼灼的望着陆容。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他们带给核心基地的压迫感不容忽略。

但万千刑犯,都在陆容身后静默无言,只听从她的命令。

郑官猜出原因,被气笑了:“少司命真是好大的架势,为了来跟核心基地打个招呼,连那么珍贵的组队卡都用上。真是太看得起核心基地了。”

陆容也冷笑,开门见山道:“你我都清楚彼此是个什么人,就没必要继续装下去。今天我来,只为东君一人。”

“你们悄无声息的拐走他,我很不高兴。现在你们若乖乖的把人还给我,我只毁了核心基地。你们不还人,我不但闯进去,还连你们一起收拾!”

郑官阴沉的盯着下面远处坐在车顶上的人。

明明他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却觉得对方才是不屑一顾俯视的人。

他压了压脾气,说道:“何必闹成这样?你有所不知,其实东君是自愿来我们这儿做客的,还说要等你来了,一起玩个两日。不如你现在就一个人进来吧,免得扫了他的兴致,我们也会,好、好、招、待、你。”

听到这里,亚斯耐不住了,麻利窜上车顶,道:“满口胡言,你这人是不是玩不起?还人主动去的?你他妈当我们都是傻子是不是?!”

“就是!就是!”

后面的刑犯们配合的叫道,无数声音混在一起,几乎能冲破云霄。

郑官脸色难看,方要说什么,陆容直接打断他要出口的话。

“我身后的这些都是各个监狱室武器库里的。你了解核心基地,我也了解。核心基地最大的倚仗是系统,你们没有多少武器。”

郑官脸色一变。

陆容舌尖抵着下颚,轻笑一声,神色狠戾。

“看来你对我的耐心没有清晰的认知。”

她侧过头去,余光从眼尾瞥扫过去,“戌影。”

她声音有些轻,但戌影不但听见了,也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似笑非笑的摆了下手。

于是核心基地高处探测台上的郑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下面几辆装甲车上,车顶缓缓打开,露出来里面的……迫击炮。

“等等……等等!”

郑官脸色骤变,立马出声阻止。

底下的人却压根没听他的,电光火石之间,砰砰几声乍响,火炮直冲他们。

郑官心头一跳,旁边的人迅速扑倒他护着。

核心基地触发防护机制,那几炮只令合金的城面震动几下,没造成实质损伤。

但离的探测台很近,郑官被震的耳朵都要聋了,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爆炸过后,他还没缓过来,就怒气冲冲的起来吼道:“少司命!你如此挑衅核心基地,不怕暗盟找你麻烦吗?!”

陆容面色日常,仍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二十分钟后,我要见到完好无损的东君。否则,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

“但我要是死了,也会拖死你们,谁也别想活!”

552.暗盟少主 “你!”

郑官脸色异常难看。

旁边的人哆嗦着小声问:“总管,现、现在……该怎么办呀?”

别看他们的核心基地看上去固若金汤,没了系统的加持和限制,他们真干不过装备齐全的对方啊!

主要是他们也没想到过,居然会有人带着装甲车、防弹车等等本属于系统的武器绕过系统,威胁他们要同归于尽。

郑官沉着脸没说话。

陆容遥遥见他如此,嗤笑一声,又抬了下手。

后面的人收到指令,立马准备攻击。

“等等!”

郑官站的高,对他们的动作看的非常清楚,一时间只觉得头皮都麻了。

陆容手顿住,眼皮微掀瞧向他。

郑官深吸一口气,说:“这事儿我没法做主。你稍等,我去问过我们少主的意思。”

话出,无数刑犯倒吸一口凉气。

少主?能被他这样称呼的,就只有暗盟的继承人!

暗盟嗯继承人居然在这儿??

那他们不就是在暗盟的眼皮子底下造反吗?!

陆容微眯起眼,放下手,冷淡说道:“过时,那我就当着你家少主的面,踏平核心基地。”

核心基地的人一听,纷纷面露愤怒,恶狠狠的瞪着陆容。

猖狂!太猖狂了!

他们从来就没见过这样嚣张的人!

太欠了!

郑官强压怒意,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离开。

他走后,两方陷入一种压迫耳膜般的窒息气氛里,冲突一触即发。

亚斯扬声问陆容:“小容容,你见过那什么少主没?”

陆容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指腹,淡淡道:“没有。等会儿就见到了。”

林泊冒出头来,“大佬,我们要不要顺便把郑明则也给救走啊?”

他话刚落,戌影啧了两声:“救他?他戌需要我们救吗?”

“话不能这么说。”林泊弱弱道,“毕竟当过队友,他那么容易被欺负,能帮一把……就帮吧。”

杨惊寒翻了个白眼。

戌影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

由于陆容带人突然袭击,核心基地内已经进入一级警戒状态。

郑官以最快速度到了办公区,乘坐电梯到最高一层,穿过走廊停在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几秒后,咔的一声,门开了一道缝。

郑官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低着头恭敬的进去。

办公室是灰黑色冷装修,郑官盯着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低着头说道:“少主,少司命就在外面,提出要求,想要东君。”

他说完,办公室里却是一片寂静,静的人发慌。

过了会儿,郑官才听到男人毫无温度的话:“带她来见我。”

“啊?”

郑官错愕抬头。

对面巨大落地窗前,站着一位带着半张面具,白衣黑裤,身形落拓挺拔的男人。

从他这个角度,看着男人下颚弧度绷紧,对方内心并不如表现出来的平静。

如果陆容在这儿就能认出,他就是和她一起经历过末日旅行指南副本的关日。

郑官硬着头皮说道:“少主,您出去一趟,受伤颇重。如果对上少司命,如果她要对您动手,恐怕……您会吃亏的。”

关日侧眸,目光泛冷。

“你是少主,还是我是?”

郑官心头一跳,连忙低头:“您是。我只是……您不了解少司命,她既然说不进来,就一定不会进来的。”

“她会。”关日语气笃定,又淡淡道:“另外,她身边有个叫戌影的,一并带过来。”

郑官心头拔凉拔凉的,可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应声离去。

他走后,关日收回目光,看向落地窗外。

他这间办公室的位置很巧妙,刚好能看到核心基地外的全景,也能看到外面乌泱泱的一群人。

……

郑官一路心情很复杂的回去,见到陆容时,他心情更复杂了。

可他不得不按耐着愤怒憋屈的传达关日的话:“我家少主说,请你面谈。”

顿了下,补了句:“还有一个叫戌影的人。”

话落,陆容和戌影本人还没什么反应,亚斯立马道:“你做梦!把我家容容骗进去算计她是不是?”

库什和老七反应更大。

“大人,不能进去!”

“核心基地的人一贯狡猾,他们肯定是想拖延时间。”

“我们直接跟他们干!”

后面的重刑犯跟着呼应:“对,干他丫的!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我们有武器又有人,不怕他们!”

“到时候直接闯进去找东君大人!”

郑官听的脸色异常精彩。

震耳欲聋的叫声里,陆容回头看了眼戌影,对方也正气定神闲的看着她。

她们两人知道,暗盟的郑氏一族,和无相道人的关系千丝万缕,早晚都要见。

“好。”

陆容淡淡出声。

周围的声音顿了一瞬,更加激烈了:“不行!少司命大人,进去很危险的!”

陆容和戌影一同跳下车,她道:“半个小时。我若没出来,你们直接开始攻击,不用顾忌我。”又看向亚斯,“库什和老七会听你的,你指挥。”

亚斯瞪大眼睛:“不是,你真去见那什么少主啊??”

陆容应了声,转身和戌影走向核心基地。

戌影似笑非笑道:“不怕真出不来,到时候被一起炸死在里面?”

陆容面无表情:“如果是和你一起死,那我还会挣扎下。”

戌影:“……你这就不可爱了。”

走近核心基地,郑官亲自下来接她们。

看到陆容,郑官咬牙切齿道:“少司命就是少司命,一年前毁了次基地,现在又来搞第二遍。”

你他妈就跟我们杠上了是不是?!

陆容冷淡道:“带路。”

郑官见不能搜身收走武器,不甘心的哼了声,强忍怒意引她们到关日的办公室外。

他敲门后,带她们进去。

陆容一眼就看到对面背对着她站着的关日。

“郑官,你先出去。”关日是。

郑官哪儿敢让关日独自面对陆容和戌影,奈何他不敢违背关日的话,愤愤不平的离开。

关日这才转过身去,目光在戌影身上顿了下,落在陆容身上。

“你好像不意外。”

陆容淡淡道:“有什么好意外的?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理由能解释你的权限为什么比教头他们还要高。”

关日定定望着她:“那你现在也该知道,我们有……”

“婚约?”

陆容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铃铛,准确无误的扔到桌上。

微嘲的说:“我是不是无相道人的后人都尚未定论,有哪门子的婚约?别说不是,就算是,你他妈也跟我不会有关系。”

她直视他,一字一顿的问:“所以就是你让核心基地在末日旅行指南副本里带走连神机?他现在人在哪儿?”

553.找人 在见到陆容之前,关日原本准备了许多话要说。

他以为陆容会问他他们的关系,以为陆容会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第三监狱室,以为陆容会问他们又为什么会在第四监狱室再见种种,唯独没想到,陆容什么都没问,先关心的是连神机。

关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眼底情绪几经变化,最终问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是我让人带走连神机?”

“不明显吗?”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冷冷看着他。

“在安全基地露天广场上,你喂给我你的血时,我就猜到你可能是暗盟少主。包括让缝尸匠和教头给我血清,强行停止第三监狱室副本的人,都是你。同时,你又说你参加过一年前和我同期的实验。”

“不巧,我那时刚好得知,核心基地在我身上进行的实验所用的特效药,药引都来自于暗盟少主身上。你的血对我有作用,那你的身份也很明显了。”

“更巧的是,你应该已经知道外界国际上发生的事,知道我的身份。郑氏一族和无相道人有婚约,于是你来到了我身边。”

这时候,偏偏她身边有连神机。

在关日眼里,连神机对他来说很碍眼。原因在第三监狱室时就已经出现了,他一直把无相道人之后当做自己的未婚妻。

关日顿了几秒,说:“那你是怎么确定我已经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陆容面上多出了些不耐烦。

“你如果早知道我的身份,那么一年前,你就会出现在我面前,但你没有。我的身份又是最近才被爆出来,最近才被你们暗盟知道的。而且,”她面无表情看着关日,微眯着眼道:“你觉得你装的很像吗——郑、明、则?”

关日微怔。

他下意识注意着陆容的神色,发现她和戌影都一样,并没有半分震惊诧异之色,仿佛早就知道。

他沉默片刻,眼神里划过幽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

关日,不,是郑明则,立即看向陆容,难掩意外。

戌影嗤道:“你真当我们几个傻不成?能进秘密监狱的人,怎么可能的简单角色?就算真是简单角色,那背景也绝对不简单。从一开始,你就想跟着陆容,对她的事关心,对连神机时有时无露出敌意。”

“第三监狱室,你第一次出现时,我就感应到了。”

她这具躯体才是真正的无相道人之后,怎么可能会对他的出现没有反应?

“你每次出现,郑明则都会失踪,出现时身上又带伤。到末日旅行指南副本,你可是在陆容之前第九个消失在循环公路上的。难道我、杨惊寒和连神机,会连一个普通角色都不如?后来逃离牢房,我们本来都要成功了,可谁知道关键时刻突然被系统发现,还被下了药。”

戌影玩味的看着郑明则,“最重要的是越级进入第三监狱室。我们队伍里既不是全员满分,陆容用的也不是少司命的身份,可仍然由系统特别对待。除了你身份特殊,还有谁?”

种种加在一起,想不怀疑都难。

只不过一开始,他们是真的没把郑明则往暗盟少主上想过而已。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第一眼看你就不顺眼。”

郑明则意味不明的望着她们二人。

那眼神实在很难区分,到底是对陆容的,还是对戌影的。

陆容漠然问:“连神机现在到底在哪儿?”

郑明则沉默片刻,说:“不知道。”

陆容登时拧眉。

郑明则解释道:“是真的。昨晚,他假扮成巡夜人员逃走,至今还没有找到。”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在外面,郑官没有回应连神机问题的原因。

陆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不假思索的拔出腰上的枪指着郑明则。

“用系统向全核心基地广播,说我在你办公室里等着他,任何人不得阻拦他。”

既然找不到,那就让连神机主动露面。

陆容唯一担心的是,连神机会受伤。

郑明则闭了闭眼,依言照做。

他手上的黑环就可以直接控制核心基地的整个主系统,操作起来毫无难度。

在他要广播通知时,陆容一个箭步冲过去,自己出声说。

郑明则等她说完,不冷不淡道:“就这么信不过我?”

“很显然的问题,还需要问吗?”陆容说。

戌影走到旁边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着对峙的两个人。

看着看着,她福至心灵的问:“那谁,问你个问题。一年前用给陆容的药,是不是连正坤做的?”

这话一出,陆容眸光微颤。

郑明则怔了下,好半晌才颔首:“是。”

注意到陆容脸色更冷,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陆容皱眉。

郑明则低声解释道:“我不知道一年前的人是你。如果知道是你,我……”

“我会弄死你。”

郑明则声音戛然而止。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重复了一遍:“如果我早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我一定那时候就弄死你。”

免得现在她被自己的身份恶心。

……

另一边。

核心基地地下三层,教头、缝尸匠和双盗凭空出现在实验室门口。

双盗检查了下黑环,结合方才听到的广播,肯定的说道:“现在主系统没精力注意到我们了。”

所有犯人在外面对核心基地造成威胁,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教头道颔首:“我们分开行动。你们两人去找阴阳人和重丰,我去找东君。不管找没找到,半个小时后在这里再见。”

缝尸匠叹道:“希望能找到吧。不管怎么样,起码先把重丰和阴阳人给找出来。”

因为只要他们五个人齐聚,就能把五人的权限叠加到一起干扰系统,强行打开内监对外的入口。

这样,外面的人就能进来了。

如果放到以前,他们可能做不到,好在现在主系统要保护核心基地,顾不上他们,肯定发现不了。

“那行动吧,速度快点。暗盟少主那小子一向看不透,少司命不一定能拖延多久。”

三人对了对时间,兵分两路离开。

554.码人 相比秘密监狱内的剑拔弩张,秘密监狱外同样不逞多让。

金三角国际机场,此刻停了不少架飞机。

联盟和天盟,是同暗盟的高层一起来的。

飞机才落地,裴长庭就忍不住催暗盟高层:“你们安排的车呢?从这儿到秘密监狱大概要多久?”

联盟来的代表人物是边纪。

他扫了眼裴长庭,没说话。

暗盟高层冷汗直流,在一群人的护送下下了飞机,给裴长庭陪着好脸客气的说:“很快,两位都别急,很快就到。”

裴长庭沉声喝道:“很快是多久?说实话!”

他久居上位,身上气势远非常人能比,吓得暗盟高层心头直跳,叫苦不迭。

为什么他明明就是一个给上司打工的,要来替上司承受这样的压力?

他赶紧说道:“大约……三四个小时。”

“什么?!”

裴长庭猛地停下,顿时就怒了:“你们暗盟在G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妈的,三四个小时,小四哪儿能等得起啊!

思及此,裴长庭转身就要回飞机上。

暗盟高层眼睛睁圆:“您该不会要坐飞机过去吧?不行,这阵不行啊!秘密监狱是在……”

“闭嘴!”

裴长庭本就又急又躁,被他念叨的更加不耐烦,倏地停下直接一脚踹上去。

他动作奇快,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踹倒了。

周围暗盟的人一惊,下意识举起枪来。

裴长庭冷着脸看他们,冷笑一声:“暗盟了不起吗?郑石山那个老东西不在,你们听也是一样,记得告诉他:但凡我家小四在秘密监狱受一点委屈,我天盟就算拼了老本,也搞死你们!”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上了飞机。

暗盟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边纪没什么反应,带联盟的人也上去。

开飞机的是裴长庭的人,他吩咐直接开往秘密监狱后,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和游白、程晗发消息。

他们比他快一步,已经带人快赶到秘密监狱了。

此刻,游白把自己查到的信息传给裴长庭。他正看着,突然察觉边纪坐在了他身边位置。

裴长庭皱眉:“我天盟去接回四当家,你们联盟跟着凑什么热闹。”

边纪淡淡道:“受人之托。何况,在联盟地盘飞机爆炸一事还需要陆容。”

裴长庭警惕起来了:“不是已经出来个明显是替死鬼的,准备结案了吗?”该不会是冲着小四身世吧!不行,小四太危险了,他得早点把小四带回天盟!

这时,他不小心点开了游白发给他的一条信息。

“我查到和小四一起的人里,有个叫亚斯的。小四跟老三提起过他,应该是小四的朋友。你看看能不能通知到那人的手下……”

这消息还没播完,边纪猝然坐直身子。

“亚斯?哪个亚斯?有他照片吗??”

裴长庭有些诧异,认识边纪那么久,没见他反应这么大过。想到之后可能还要一起进秘密监狱,裴长庭顿了下,就把游白传过来的资料照片给他看了眼。

不料边纪看完后,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

他立即用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等那边接通,快速说道:“我带的人手不够。你们再来五……有多少来多少,还在联盟的人全过来金三角!”

裴长庭:“???”

你刚才不还一副走过场的样子吗?

……

金三角另一边的私人机场,数十架直升机降落。

这里已经离秘密监狱的范围非常近,飞机上武装齐全的人训练有素的下来,而为首的,正是连巽和连生。

连巽看了眼地图,辨认好方向后,就对连生说道:“我先带人包围住秘密监狱。等会儿你去和连杜会合,潜伏起来,如果有什么意外支援我们。”

连生忧心忡忡的说道:“如果真进不去,你们就直接强攻,别犹豫。我怕三爷在秘密监狱里待了那么久,可能受什么重伤。”

“呸呸呸!”连巽瞪他:“能不能盼点好??”

连生苦笑道:“可一年前三爷不就差点没命了?”

提到这个,连巽不由沉默。

连生叹口气,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个玩笑:“也不知道这次我们要赔暗盟多少。搞这么大动作,估计得赔一年前的好几倍。不管了,只要三爷平安出来就行。”

……

距离他们几十公里外,同样打算强攻的一大人马正快速逼近秘密监狱。

为首的是戚程。

然而,还有柳青山和叶晋带领的一众青山居的人。

叶晋一边跟着前进,一边恍惚。

他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他居然有机会能和戚程阴差阳错碰到,还一起行动,目的都是为了——陆容。

叶晋忍不住小声问柳青山:“老大,我怎么感觉戚程和二当家不只是有关系,关键还关系匪浅呢?”

“你管他有没有关系?”柳青山瞪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救出无相!哦,还有连三爷!”

他们都有S区的人帮着了,怎么着也能打进秘密监狱里去了吧?!

哼,暗盟一边向联盟要人,一边藏着无相,真是好不要脸!

看他今天一天攻进秘密监狱!

叶晋欲言又止,但看看满脑子只有救人和出气的柳青山,再看向似乎同样想法的戚程,他觉得这世界像是疯了。

不行不行,一定是他出幻觉了!

对,戚程肯定是为了连三爷的!

……

与此同时。

秘密监狱外。

六队明显衣着、风格、模样截然不同的人,聚在了一起。

六个为首的,更是站在一起,望着秘密监狱的外监的入口,没说话。

他们都带着面具,遮住了整张脸。

良久,小阿玲把玩着团扇,娇笑道:“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旁边形容邋遢的乞丐懒洋洋的说:“等着吧,少司命他们还没打起来呢。”

手持破羽扇,布衣长褂的师爷捋了捋自己的一小撮山羊胡,笑呵呵说道:“那就再等会儿吧。左右都是要动手,早晚都一样。”

唯一穿着西装,把自己捯饬的精致贵气的龙七少看向小阿玲,声音却与他的外表严重不符,就像个小孩子。

“你确定之前少司命和你做的交易里,包括毁了系统这一项?”

“当然。”小阿玲悠悠道,“她进去前,为防万一,做了许多准备。早就问了我我们六人的身份系统在哪儿。”

作为交换,最后关头,他们会带人来支援她。

身形清瘦,但格外严肃自持的难陈都不禁笑了下。

“估计系统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它为了安抚我们给予权限,又怕出事分成十三份,最后十三太祖会如此团结,尽数交于一人之手 ”

小阿玲冷笑道:“谁让系统逼我们和身份系统绑定,永远不得解开。这定时炸弹,还是早日毁了的好。”

一直沉默寡言的北李突然道:“不对,还差一个人。”

其他五人齐齐看向他,同时笑了起来。

“东君?”

“他一可是直在少司命身边,也就少司命自己没发现。”

555.不在核心基地 办公室里,陆容足足等了十分钟,都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出现。

这令她难以控制的暴躁起来。

但她面上却依旧是很平静的样子,唯有那双眼睛眸色越来越黑。

戌影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注视着外面地面上乌泱泱的车群,突然开口:“你给他们的时间是多久来着?”

她问的是陆容。

陆容沉着脸道:“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后,亚斯就会带人进攻核心基地。

戌影回过神来,目光移到了郑明则身上,玩味的说道:“核心基地还有十分钟啊。姓郑的小子,你紧张吗?”

郑明则表现的十分淡然。除了偶尔会咳嗽几声,流露出他受伤未愈的情况。

他看着陆容,突然问:“如果找不到连神机呢?”

“你马上会死。”

郑明则唇角微扯,露出一个自嘲的弧度,“你杀了我,你就只能活到35岁了。”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戌影走回来,打量郑明则,视线并不收敛,话是对陆容说的。

“记得我之前告诉你,我带你来秘密监狱,其中一个目的也是解开无相道人血脉的限制吗?”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戌影微微一笑:“姓郑的,你以为只有你郑氏一族知道怎么解开吗?”

郑明则眸光微紧,但没说话。

戌影悠悠问道:“要解开这个也不难。陆容,阴阳古玉都在你身上吗?”

陆容拧眉:“阳玉在连神机那儿。”

戌影这就不开心了,“居然还是得先找到连神机?”

郑明则眼神明显暗沉了些,冷冷盯着戌影,眼底杀机毫不掩饰。

戌影嗤道:“想杀我?就你现在这副样子,十个你都不可能成功。看在解限制还需要你的份上,我暂且先留你一命。”

说罢,她看向陆容:“你的人好了没?”

陆容听明白她是在问教头他们,她现在还没有收到他们的提醒,就摇头。

郑明则冷不防开口:“陆容,看来你今天是一定要和核心基地杠到底,是吗?”

陆容冷冷看着他,没说话。

郑明则却继续道:“以你的性子,你肯在这儿陪我浪费时间,实在叫我很意外。退一万步讲,你真的以为,就外面那些人,能真的毁了这里?”

核心基地会受威胁,但核心基地不是真的软柿子。

“你不会。”他不等陆容回应就肯定的下了结论,“所以你的人不是外面那些,还有其他?那就只有五位首席刑考官了。”

陆容神色漠然。

郑明则说:“教头、双盗和缝尸匠也在这里?他们是不是来找重丰和阴阳人的?”

“你倒是想的快。”戌影嗤道。

郑明则沉默片刻,出奇的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又开口,说的却是:“你们找不到重丰和阴阳人。他们根本不在这里。”

陆容立即看向他。

戌影神色微凝,皱起眉来。

郑明则咳了两声,正要说什么,陆容手上的黑环在这时突然亮了起来。

陆容顿时顾不上郑明则,点开黑环接受消息,教头的声音传出来:“少司命,我找到东君了。”

陆容一愣,心头一喜,立马联络教头,想和他通话。

但没想到的是,黑环里只传出滋啦滋啦的杂音,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联系成功。

“怎么回事?”戌影不由问道。

“不知道。”陆容心底一沉,她作为少司命的身份系统和普通刑犯的身份系统是不一样的,按理说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见陆容面露焦急,郑明则突然道:“不用费心了。你不可能联系上他们。”

陆容猛然抬头看向他,脑海里闪过某个念头,她来不及想怎么回事,就先去联系缝尸匠和双盗。

同教头是一样的情况,都无法成功。

“他们到底去了哪儿?!”

陆容厉声问。

郑明则深深的看她一眼,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陆容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拽,逼得他不得不俯下身来,脖颈被衣领勒红了一圈。

“说!他们到底去了核心基地的哪儿?!”

郑明则剧烈的咳嗽起来,却没对陆容动手,由着自己踉跄着差点摔倒,艰难出声:“他们……不在……核心基地……”

“不可能!”陆容难掩怒意的低声吼道。

戌影皱眉沉吟,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是不是暗盟?”

郑明则眸光自眼尾瞥扫过去落在戌影身上,没说话。

戌影就笑了起来,“原来是那儿。”

陆容立马甩开郑明则,急急的问:“是哪儿?怎么过去??”

“别急。”

戌影拍拍她的肩膀,不怀好意的四处张望,最终在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一副手铐,将郑明则双手铐住。

“虽然我很不想带你,但目前看来,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又看向陆容:“跟外面那几个傻缺说一声,我们短时间内不回来了,让他们直接打吧。”

陆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干脆拽过郑明则的手,操作着他手腕上的黑环。

郑明则沉静的眸光终于变了变,却没阻止陆容。

就在陆容做完后,整个基地同一时间拉起长长的警报声。

陆容刚通知完亚斯,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打开,郑官惊慌失措的叫道:“少主!您怎么关了基地的防护……”

“砰!”

一声枪响后,郑官瞪大双眼,轰然到底。

郑明则皱了皱眉。

戌影一边拽着他往外走,一边说道:“看到自家的人都死了,还没有反应,你可真叫我感兴趣了。”

外面还有不少守卫,听到枪声齐齐冲上来,又在陆容枪顶着郑明则脑门时不得不停下,形成僵持。

不过这僵持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基地外面突然响起接连不断的炮火声,他们顿时惊慌失措。

而陆容和戌影挟持郑明则趁机快速到特殊电梯口,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去,按了负四层。

整座核心基地,只有这一个电梯是高层专用,通往全楼层。

而且,所有人默认郑明则专用。

郑明则听着刺耳的警报声,唇线抿的愈直。

直到停在负四层,电梯门打开,他看到尽头唯一一间实验室,眼底平静终于被打破。

556.暗盟禁地 陆容要迈出去的脚步也停住,定定望着那间实验室,周身气息骤然将至冰点。

戌影刚要走出去,但她拽着郑明则,郑明则没走,她不得不跟着停下,回头看到两人反应都不太对,迟钝了下:“怎么了?”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说:“一年前,我就是在那里面,被好核心基地的人进行活体实验。”

那时候戌影还在她体内,但没有苏醒。

最痛苦的过程,全是陆容一个人经历的,直到最后一个实验里,核心基地的人突然加大实验力度,超出了她当时虚弱身体可承受的范围,她昏了过去,戌影取而代之醒过来。

戌影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不说话了。

几秒后,却是陆容先恢复好情绪走出电梯,大步流星的走向尽头的实验室。

戌影难得的沉默,拽着郑明则跟上。

快到实验室门口时,三人之间沉重的寂静消弭在郑明则主动的话里。

他低声同陆容说:“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你。”

陆容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郑明则眼底暗影浮沉,心脏犹如被人狠狠扼住,陌生又令他无措的烦躁几乎淹没他。

他想说一句对不起。话在嘴里滚了又滚,最终也没能说出去。

而陆容已经来到了实验室门口,发现门是开着的,地面有几个不太明显的脚印,显然是有人才进去过。

她将门彻底推开往里看。

实验室里已经变得非常陈旧破乱,就像好些年前的地方了。按理说,她一年多前才在这里待过,这里不应该是这个模样。

一眼看去,能看出有人大范围翻找过,以至于显得杂乱无章,一片狼藉。

戌影思忖几秒,说:“这里有另外的出口,能够通到暗盟本部。”

在他们之前进来的,一定是教头三人,而且必定才走不久。不然,不可能前脚教头发来讯息,后脚就失联。

陆容看向郑明则,问:“另外出口在哪儿?”

郑明则闭了闭眼,这次明确的拒绝道:“我不会说。你们不能去。”

陆容就收回目光,直接开始翻找,戌影也帮着一起找。

她们的速度非常快,几分钟内就将偌大实验室都翻了个遍,没发现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连两边几个大柜子,她们俩也试着推开看了,严丝合缝的金属墙面,没有机关。

陆容干脆返回去动郑明则的黑环,看这里的系统对他有没有反应。

结果这个实验室就像被什么给尘封了一样,压根没反应,说明这里的系统已经陷入沉睡,或者已经被废除。

“不对……”陆容凝神打量,“这个实验室之前是核心基地最重要的实验室,其系统不可能没有反应的。”

戌影灵光乍现,突然道:“你才离开一年,这里却像已经被封存数年之久,会不会是……”

对视一眼,陆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法阵??”

两人齐齐看向郑明则,及时捕捉到他眼底还未退却的意外。

陆容毫不犹豫,抬手掐诀结印,两指并拢在眼前抹过。

再睁眼时,陆容瞳孔微缩,眼前偌大实验室里死气非常浓郁,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却没往外溢出一分一毫。因为就在他们脚下,有一个正在缓缓运行的,金光流转的法阵,将那些死气牢牢封存住。

戌影一眼就看了出来,“最上方的聚灵阵下还有一个传送阵。”

想来,连神机和教头三人都是发现了这个,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就被传送走了。而且……

戌影说道:“传送法阵已经被触发过三次,达到自主运行的极限。我们要再过去,得自己触发。”

说着,她看向了郑明则,陆容也看过去。

郑明则眼皮子跳了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实际上他的预感确实也是对的,因为下一刻,陆容直接拔出身上的匕首,在他胳膊上猛划了一道。

郑明则闷哼一声,眼睁睁的看着陆容低声念叨几句,然后倏地俯身,将匕首带血的刀尖狠狠插在中央唯一的圆孔里。

那是法阵的阵眼。

郑明则暗道不好,立即叫道:“等等……”

但他晚了一步。

他话音才落,自阵眼中蓦地爆发出刺眼金光,整个实验室剧烈震了下,吞没三人。

脚下一空,失重感笼罩在他们身上。

也只是短短几秒,他们就踩上了实地。

陆容立即睁眼,眼前景象全然变化,周遭已经不是那个实验室。

只见他们突然身处一个类似于祭台的巨大广场,他们就站在祭台上,周围则有六根粗壮无比的石柱,成六角形围绕着祭台。

再往后看,陆容目光一滞。

祭台前方是一段长长的,向上延伸的石阶,目测约有百十阶,石阶之上,居然是一座肃穆壮观的庙宇,令见者油然而生出敬意,不敢亵渎。

只是……

戌影诧异道:“这里怎么会跟华国十万大山无相村底墓那么像?”

难道那个传送阵的目的地就是无相村底墓??

“不对!”

陆容看了眼祭台地面,反应过来了,说:“这地面上的六角法阵图纹,无相村底墓也是有的。但无相村底墓那儿的法阵图纹有缺损,这里却是完好的。”

也就是说,这里只是一个和无相道人墓相似的地方。

郑明则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清润声音有些喑哑:“这里就是暗盟。只不过,到的是暗盟的禁地。陆容,你听我一次,现在就回去。”

陆容才不可能听,认真的看了眼完整的法阵图纹。

她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法阵了。

戌影阴沉着脸道:“在暗盟建一个和无相道人墓一模一样的地方,你们暗盟是脑子有病吗?”

她这辈子最不想见的地方,就是无相道人墓。

上次好不容易苏醒却是在无相道人墓,已经够让她恶心了,出去后本以为再也不用看到墓,没想到现在还有个一模一样,而且更完整的……

戌影磨了磨牙:“陆容,你有带炸药吗?我要炸了……”

话没话落,石阶之上突然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陆容!”

闻声,陆容猛地抬头看去。

557.再见连神机 漫长石阶上,连神机就站在那里,遥遥望着她,面上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在她看过去时,他毫不犹豫,立即快步下了石阶朝她而来。

陆容眼神微颤,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跳下祭台,也快步跑向连神机。

明明才几天没见,她却感觉像隔了一辈子。

以至于陆容在离近连神机时,想也不想的,直接跳起来扑向他。

连神机见惯了陆容冷静淡然的模样,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主动,不免意外。

意外归意外,他还是不假思索的将人接了个满怀,稳稳的抱住自己的小姑娘。

陆容脸埋在他怀里,近乎贪婪的汲取着他的气息和温度,抱得紧紧的。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他在她眼前,他是她的。

连神机感受到陆容强烈的不安,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狠狠撞了下,软的一塌糊涂。

两人就那么抱在一起。

连神机喟叹一声,俊美惊艳的面庞上再没有从前的寡淡距离感,是在人间红尘里行走的从容和眷恋。

他低笑着,温柔说道:“我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陆容摇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神,急促的问:“你有受伤吗?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连神机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回答道:“没受伤。只是先前被下了点药,恢复的慢些,没什么大碍。我很好。”

他又问:“你呢?”

陆容听到他没事,就稍稍放心了些。

听到他问自己,陆容微微低头,说:“……我也很好。没人能伤到我,他们都对我很客气。”

连神机微怔,敏锐的察觉到陆容的情绪不是很好。

他微微蹙眉,又突然意识到陆容此刻其实不该出现在这里,立马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来核心基地?现在你不该是在……”

“当然是因为你。”

连神机话还米说完,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他。

陆容从连神机怀里探出半边身子往后看,就见教头三人站在尽头石阶上正看着他们。说话的是缝尸匠。

缝尸匠又道:“东君,下次你能不能用心点听我们说的话?都说了这次是来找你的,结果你选择性忽略,只听少司命的是不是?”

连神机思忖片刻就明白过来了。

他在实验室时候怎么都找不到出口,无奈只能放弃,想办法返回去。但连神机最后发现,似乎只有负四层是脱离核心基地主系统的,他只能继续想办法找出口。

他不是风水师,找到那个法阵废了颇多工夫。谁知道要进去的一刻,被教头三人赶上了。三人见此,匆匆通知了陆容也进来。

陆容来之前,他正听三人说着陆容来核心基地找他的事,没听完,就察觉到外面法阵又被触发,没想到来的会是陆容。

连神机拧眉,无奈道:“小姑娘挺会冒险。你就不怕传送阵另一头是什么危险地方?万一有很多人正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呢?”

陆容要回答前,祭台上的戌影拽着郑明则过来了,阴阳怪气说道:“那怕什么?真要有,先出事的也是你们。”

连神机一怔。

目光落在郑明则身上时,他立即上前一步挡在陆容身前:“你……暗盟少主?”

“呦,你早就见过了?”戌影意味不明的说。

石阶之上,教头三人不紧不慢走下去。

“十三太祖里,除了少司命,其他人谁没见过暗盟的少主?”

郑明则漠然扫他们一眼,就移开目光。

戌影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笑非笑的对连神机道:“多了,你还不知道吧?给你隆重介绍一下,人家可是个熟人——郑明则,同时也是陆容那个非常神秘的未婚夫哦。”

这话一出,连神机瞳孔微缩,周身气场极盛,顿时冷沉下去。

他侧眸,下颚弧度绷紧,问的是陆容:“她说的是真的?”

后面教头三人停下,颇为意外。

陆容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极力压着心底翻腾的情绪。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左右……假的只有她。

陆容只能低声回道:“应该吧。”

连神机拧眉,凉凉的注视着郑明则,跟看死人似的,立马握住陆容的手,拉着她转身往石阶上走:“不要管他。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任谁都看得出连神机的不悦和排斥。

郑明则深深的望着陆容的背影,目光非常复杂。

但没看几眼,就被察觉到的连神机堂而皇之的挡住,还回头警告又威胁似的瞪了眼他。

教头三人面面相觑,不禁摇头,转身跟着走上去。

戌影嗤了声,毫不客气的嘲笑郑明则:“人家可都不愿意理你呢,好没面子哦。”

郑明则额角青筋直跳,薄唇微启。不知想到什么,他对戌影生生忍下了想说的话,沉着脸往上走。

而陆容和连神机往上走时,陆容见连神机不是很高兴,就说道:“你别生气,我和他没关系。”

就算有关系,也是戌影那具躯体有。

可惜连神机并不能懂陆容的言下之意,绷着脸,说道:“我知道。”

陆容疑惑的看他:“那你……”

连神机低声回答:“我在思考,能不能在这儿宰了他。”

对方还是郑明则。

他想揍郑明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后面的教头三人:“……”

这叫不生气??

陆容愣了下,说:“随你,你开心就好。”顿了下,又说:“不过你得等等。戌影说,得用他解开无相血脉的限制。”

连神机本来还因为陆容上一句话愉悦起来,接着想到陆容的寿命受对方影响的事,脸色又阴沉起来。

陆容捏了捏她的手心,转移注意力道:“来秘密监狱前,我做了一些准备。”

她把自己的计划和连神机一一说来。

现在他们在这儿的消息,外界都已经知道了。其实她很清楚,单靠亚斯他们,并不能完全搞垮核心基地,毕竟核心基地存在了那么多年。所以外面的人得进来。

现在他们得尽快找到重丰和阴阳人,聚齐身份系统打开秘密监狱内监。

连神机微微挑眉:“在京都时候,你就想到这点,所以才会去见小阿玲做交易?”

“嗯。”

连神机叹道:“容姐,你真是让我意外的很。”

陆容后知后觉的问:“不对。你是东君,那为什么在赌市时,你要装作不认识小阿玲?”

“没有。”

“嗯?”

连神机解释道:“我那时候确实没想到小阿玲他们会在华国京都。见到人后……她认出我来了。”

陆容面露诧异。

连神机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只不过赌市人多眼杂,不好挑明身份。她也误以为我们一直是在一起的。”

558.无相道人的尸身 在十三太祖其他人眼里,他们理所当然一直在一起,不会分开。

陆容沉默下来。

连神机见她不说话,试探问:“你在生气我那时候没有告诉你吗?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陆容感觉眼皮有焦灼感,心口处也又酸又胀。

她摇头:“我没有生气。”

可是小姑娘的确不高兴。

陆容对连神机何其了解,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要继续问,就指着不远处的庙宇正门,转移话题道:“到了。你要让我看什么?”

连神机眼神微暗。

但在陆容看过去前,连神机已经收敛好了情绪,陆容半分异常都没看出来。

他只定定的看了她几眼,笑了下,轻声道:“你们不是要找重丰和阴阳人吗?”

说话间,两人停在了正门前。

后面教头三人和戌影、郑明则都已经到了。

陆容微怔,惊讶道:“他们在这里面?”

连神机点头,“是。但是……”

缝尸匠接了连神机的话,凝重的说:“但是他们出了点意外。”

陆容没明白这意外是怎么个意外法。

直到几人推开正门,陆容往里看去,刚抬起来的脚顿住,眼睛微微睁大。

庙里的景象居然和无相道人墓是一样的!

她看到半空中同样悬着一具巨大的,足足能容两人的红木棺椁,棺身奢华精致,金线勾勒图纹,黑边描绘突出。一模一样的红棺!

而且庙内四周墙壁上都立着一个一人高的真像,真像双手里都托着一盏油灯,光芒明灭间,庙宇内并不怎么明亮,衬得半空中的猩红红棺更加触目惊心,那诡异的喜气更加明显。

这次陆容那种感觉更突出了。

她觉得红棺真的很像是用来装一对新人的。

但更令她一言难尽的是,红棺底部的中央空地上,两个斗篷遮严全身的男人盘腿坐着。

他们都像是睡着一般,一动不动的。两人身前还各燃着一根粗长的红蜡烛。

正是重丰和阴阳人。

教头上前一步,苍老的声音说道:“我们进来是看到的就是这样,怎么叫他们都叫不醒。”

他们都寻思,两人是不是中了什么玄术。

听连神机说,陆容很擅长风水玄术,本是打算先想办法出去找陆容。

陆容不由皱眉,大步走上前。

戌影也过去,围着两人转了圈,沉吟道:“他们的状态不太对,像是魂灵离体。”

陆容:“的确。”

“哎呀,先做最要紧的事,他们的身份系统呢?”戌影问。

两人的身份系统都不在身上。

“在我这儿。”缝尸匠说。

陆容从自己包里翻出六只同样的黑环,连同自己的和连神机作为东君的身份系统,都递给他。

“你先去开秘密监狱,这里交给我。”

缝尸匠点点头,和双盗、教头转身走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

连神机走到陆容身边,低笑道:“容姐,连我的也想到了?”

陆容干咳两声,说道:“就……顺手。好了,先说重丰和阴阳人。他们的生命气息非常不稳,得尽快找回离体的魂灵。”

“关于这个,不是有人知道吗?”

戌影看向一直漠然旁观的郑明则,微眯起眼问:“你说这里是你暗盟的禁地,为什么会修的和无相道人墓一模一样?他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郑明则看着红棺,淡淡道:“这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事。你们进入禁地,我父亲现在已经感知到了。最晚不过一个小时,他一定会赶过来,到时候你们都会有麻烦。”

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提到郑石山时,她竟然看到郑明则眼底一闪而过厌恶。

她没有过父亲,却也知道那不该是一个儿子会对父亲有的眼神。

连神机正是看郑明则不顺眼的时候,皮笑肉不笑道:“麻烦?从来只有我给别人制造麻烦,还没有人敢给我麻烦。”

郑明则倏地看他。

两个男人锐利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都冷冷注视着对方,仿佛火花四溅,谁也不相让半步。

然而下一刻,突然砰的一声重响。

地面都跟着震了震。

郑明则循声看过去,就再维持不住平静,震惊开口:“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只见陆容和戌影在他和连神机对峙时候,居然一起弄断了连接着红棺的铁链,使得红棺轰然坠地!

她们还踢了一脚,使红棺偏离一边落地,免得砸重丰和阴阳人身上。。

戌影摩挲着下巴道;“难道里面装的又是一具连正坤准备的躯体?”

陆容翻了个白眼,怼道:“你是大脑通大脑,什么都装,就是不装脑子吗?这重量能是一个人会有的?”

都没理郑明则。

连神机舒服了不少,凑到陆容身边,含笑道:“那就打开看看吧。”

陆容觉得也是,刚要撬,就被连神机接过去说他来。

戌影翻了个白眼:“有臭男人有什么好嘚瑟的?”

郑明则见他们真在撬,顿时就急了,快步上前:“住手!这是我郑氏先祖……”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陆容和戌影不约而同的飞起一脚踹上去。

连神机有些诧异。陆容和戌影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他顾不上想这个,正好教头三人回来了,他叫上他们一起推开棺盖。

而躺在地上的郑明则喘着气,咬牙坐起身:“你们够……”

“这他妈怎么回事?!”

戌影尖锐声音打断他的话。

她看到了棺内情形,里面是两具身穿大红喜袍般衣服的男人,已经变作白骨。其中一具骨架宽大,另一具显得清瘦。

但对戌影来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戌影指着那具清瘦骸骨,脸色难看,咬牙切齿的说:“红玉腰带,六角指环,玄莲高冠,琉璃流苏。这他妈是姜立那狗男人!另一具是郑槐序吗?他们为什么会被安置在同一具棺材里!”

“你说的谁?”陆容问。

戌影脸都是绿的:“第一代无相道人的名字是姜立,那个郑玄师就叫郑槐序!”

她恨恨道:“难怪无相道人墓没有姜立这狗男人的尸身,我还以为是无相门后人已经焚烧了,结果他居然在这儿??他哪儿来的脸和郑槐序葬在一起的?还是这么恶心的方式!!他们是嫌生前不够折磨我,死了还要凑一起折磨我吗?!”

陆容和连神机:“……”

教头三人:“???”

这是说的什么?

郑明则蹭的一下起身,但起的太急,他剧烈咳嗽起来。

“快走!这下我父亲马上要来了!”

教头三人当听不见,反正也听不懂戌影和陆容说的什么无相门什么无相道人,就问了最关心的:“有办法让重丰和阴阳人醒来吗?”

“现在他们醒不来!”郑明则急得声音都哑了,“你们只要出去找主系统,要回主系统手中他们的部分魂灵,他们一样能醒过来!现在你们快走!”

559.分开行动 他说完,几人齐齐看向他。

连神机思忖道:“确实。五大首席刑考官的魂灵和系统直接绑定,不管现在他们的部分魂灵去了哪儿,只要系统在,他们的另一部分还在,还是有机会醒过来的。”

而且,虽说是缺了一部分影响很大,但只要在系统里慢慢修养,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问题。

教头却是神色微变,道:“不好!刚才我们打开了秘密监狱的入口让外面的人进来,连核心基地的主系统都处于关闭状态。这种情况下,少司命的人要是炸了核心基地,主系统会损伤严重的。”

他们进来前,就已经取出了和系统融合的魂灵,但是重丰和阴阳人没有。

现下两人又需要系统才能醒过来!

双盗声音里也染上紧张:“得在他们毁了核心基地和系统前赶回去,不然重丰和阴阳人就醒不来了。”

这下一行人为了重丰和阴阳人,立即准备离开。

双盗和缝尸匠分别扶起两人架着,教头和连神机过去帮忙。

郑明则见他们终于要离开,总算松了口气,频频看向外面,带着点焦躁的不安。

他甚至不需要别人拽着他,主动走到前面引路。

在场的人里,他是最清楚如何开传送阵回去的人。

然而要走时,陆容不经意间一瞥,却是看到戌影站在红棺看,犹豫不决的望着棺内的两具白骨。

她顿时停下:“你要做什么?”

其他人闻声跟着停下。

戌影眼底十分挣扎,迟疑着说:“我想……带姜立走。”

“不行!”

郑明则一口否决,凛然道:“现在离开什么事也没有。你们要是带走尸骨,我父亲绝对不会罢休的!”

连神机冷不防问道:“那两具尸骨对郑石山意识着什么?”

郑明则下意识张口而出,又在最后一刻及时止住,颇为冷淡的看他一眼:“这是暗盟的私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可任谁都看得出,中间绝对有什么古怪。

不过陆容很赞同郑明则说的不能带走。

无相道人的尸骨出现在这儿,本身就不寻常,用脚趾头想也是个麻烦。

陆容道:“姜立和郑槐序害的你那么惨,你确定要把仇人带走?怎么着?还想让仇人入土为安?”

连神机猝然看向陆容。

他怎么觉得自己只是几天不在,小姑娘和戌影已经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戌影咬了咬牙,到底只是上前恶狠狠的取下姜立指骨上的六角指环,就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外。

“走!”

陆容看着她的身影,跟上去。

连神机四人也扶着重丰和阴阳人跟上。

郑明则似乎比他们还急,快速回到外面的祭台上,道:“把我手铐打开,我开法阵。”

陆容在心里衡量了下,问戌影要过钥匙来。

郑明则掐诀结印的速度快,几乎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刺眼光芒乍现,瞬间笼罩住他们。

光芒褪去时,他们就消失在了祭台上。

但就在他们消失后的下一刻,远处正冲着祭台的巨大石门突然打开,一名极有气势的中年男人瞬间冲了进来。

只有他自己。

他神色阴沉,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冲向石阶上的庙宇,在看到正门是开着时,他脸色极难看的进去。

看到里面的情形,尤其是红棺落地,棺盖已开,他神色一变,一个箭步冲上去。

“阿立!”

好在里面的尸骨没有消失,男人长松一口气,脸色总算好看了点。

但很快,他就发现姜立尸骨上的六角指环消失了。

男人紧紧抓着棺沿的手因用力而泛白,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同样一枚六角指环。

良久,男人冷笑一声,低头望着姜立的尸骨时,神色却是温柔的:“阿立,任何打扰到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你放心,很快……很快你就能醒过来了……”

……

另一边。

陆容等人睁开眼,就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实验室。

然而,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刺耳的警报声和炮火声强势拉回他们的注意力,整个实验室的地面震动的非常厉害。

陆容立马反应过来:“亚斯他们应该已经打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外面的人一进来支援,核心基地就撑不住了。”

她看向教头三人:“重丰和阴阳人现在没办法自我分离和系统融合的魂灵,你们帮他需要多长时间?”

教头一口说道:“二十分钟。”

双盗补了一句:“但你和东君其中一个得留下帮我们。两个人一起,才能分离出一个人的魂灵。不然,我怕一个人控制不住。”

连神机想也不想就道:“陆容,你留下,我出去看外面的情况。”

“不行!我去!”陆容拒绝。

“行了!你们俩不用争!”

在郑明则还没反应过来时,戌影就已经又把他铐住,说道:“陆容,你和我押着郑明则带路去主控室救重丰和阴阳人。我们还需要他解开我们身上无相血脉的限制。连神机,你出去找杨惊寒他们。核心基地的反扑必然很猛烈,他们需要一个熟悉核心基地的人带他们。”

陆容也点头:“以核心基地的坚固程度,撑二十分钟没有问题,我们时间够用。”

连神机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听到戌影要解无相血脉的限制,就把话吞了回去。

陆容的生命更重要。

连神机就道:“那就这样办。还有,”他瞥了眼郑明则,着重对陆容道:“如果他有什么异常举动,不要犹豫,只要揍不死,就往死里揍。”

郑明则:“……”

陆容失笑,顺着应了声。

戌影在连神机走之前,让他拿出古玉的阳玉。

连神机没想到找的时候,还找出来一个银质铃铛。

再看郑明则,哪里明白不过来这是郑明则的?

他忍着想把铃铛踩扁的冲动,塞进郑明则口袋里,不放心的又叮嘱了陆容几句,就分开行动。

却没人注意到,当铃铛无意响了一声时,重丰和阴阳人有反应,身体微不可察的颤了下。

赶去主控室的路上,戌影想着已经支开了连神机,露出见到姜立以后的第一个舒心的笑容。

560.离开 她那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就被陆容给察觉。

“戌影,”陆容冷不防叫了声,“你笑得那么狡诈,会让我怀疑,你正在算计我。”

戌影:“……”

旁边教头三人和郑明则停了一瞬,齐齐转头看向戌影。

戌影嘴角微抽,没好气的说道:“放心吧,就是郑明则在我解开限制前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郑明则:“……”

良好的教养让郑明则喜怒不形于色,但他确实发现,自从见到陆容和戌影,陆容暂且不说了,戌影经常会让他有想弄死她的冲动。

一行人各怀心思的继续赶往主控室。

这时候核心基地内非常混乱,外面持续强烈的攻击使得整个核心基地的人都很慌张。

郑官死后,其他还算有点话语权的高层一边联系暗盟总部,一边指挥基地的人抵抗。

然并卵。

没有系统防护的他们吃了很大的亏。

基地的联络信号也遭到干扰,几乎不能成功向外界发送信息。

在这样的情况下,基地的人呈现出了两级分化。有的奋力抵抗,有的已经开始想办法逃走。

陆容一行人去主控室的也并不太顺利,好在郑明则很上道的选择了一条比较稳当的路,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人员暴乱,偶尔遇到几个人,也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们给解决。

最后他们通过特殊渠道进入主控室,核心基地的几个重要高层都在里面。

一见到他们,全数震惊,转而看到郑明则又非常惊喜。

但郑明则被铐的严严实实,陆容又拿着枪顶着他的脑袋怕,使得那些高层非常惊恐,刷刷掏出自己的枪来对着他们。

其中一个厉声道:“快放了我们少主!”

显然他们起码是认识作为首席刑考官的教头五人。

也正因为认识,他们更加惊慌无错,声音都有点抖。

而一行人也没有理他们,缝尸匠将主控室的门关严,就和教头、双盗将重丰与阴阳人放下,准备开始唤醒他们。

陆容接过自己的身份系统戴上帮忙。

戌影用枪敲了敲郑明则的脑袋,朝他示意。

郑明则深吸一口气,耐着脾气对那些高层冷声道:“放下枪,什么都别做。”

一人大义凛然道:“少主您别怕,我们这就……”

没说话的话变成了一声尖叫。

因为戌影突然抓出郑明则口袋里的铃铛就朝那人扔过去,她手劲奇大,那人居然直接被砸晕,吓得其他人立马老实。

郑明则看的眼皮子直跳,难掩怒意道:“你知道你用的是什么吗?”

“闭嘴!”

戌影把玩着枪看陆容。

陆容和教头试着帮重丰,缝尸匠和双盗帮阴阳人,他们都用自己的身份系统连接到对方的身份系统,迸发出一层光圈笼罩着他们,又逐渐变成半透明的屏幕,上面乱码飞快掠过。

高层们见此,齐齐愣住,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震惊的瞪大双眼。

四人废了好一番劲,才成功将重丰和阴阳人的魂灵和系统分离开,但之后就遇到了一个问题,他们的魂灵无法进入他们的身体里。

陆容立马以手结印,想步一个安魂牵引的法阵。

这倒是奏效了,魂灵进了他们的身体,缝尸匠惊喜的问:“成功了吗?”

“没有。”

陆容皱眉开口。她能感受到重丰和阴阳人的魂灵不稳,不能完全和他们融合。

戌影可能也是看出了不对劲,就上前一步,这时郑明则突然开口:“用我的铃铛。”

陆容立即回想起来,郑明则同她说过,他的铃铛是种法器。

戌影二话不说,从郑明则口袋里翻出第二只,再捡回另一只来仔细看了眼。

郑明则淡淡开口:“先……”

“你们郑氏一族的野心不小。”戌影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意味深长。

郑明则话音一顿。

陆容没听清楚戌影的话,皱眉催道:“愣着做什么?过来。”

“来了。”

不用郑明则说,戌影也知道怎么用,成功令重丰和阴阳人与他们的魂灵融合。

两人身体突然剧烈的抖了下,往后倒去,双盗和教头连忙接住,看向陆容。

陆容:“已经好了。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

“既然他们好了,那就该我们了。”戌影说着就将陆容拉了起来,要她拿出她那块阴玉。

陆容问:“该怎么做?”

戌影笑而不语,眼疾手快的抽出陆容的匕首,回头把郑明则拽到身前,一刀刺入郑明则心口。

郑明则闷哼一声,却没躲,主控台前高层们惊呼出声。

而戌影抽出匕首,将郑明则的心头血抹到两块玉上,将玉拼到一起,又二话不说划破自己和陆容的手心,将各自的血滴上去。

霎时间,红光自古玉上迸出,陆容被它笼罩时,脑海里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挣脱束缚冲出来。那痛楚来势汹汹,疼的陆容不得不用拳头用力砸脑袋,仿佛这样能缓和些。

她依稀听见戌影似乎在念着什么古老的咒语,似乎承受着和她没区别的痛苦。

大约长达一分钟后,那红光终于消失,陆容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以手撑地。

“少司命!”

教头三人担心的过来。

郑明则手用力按着伤口,下意识的也想上前,可才迈出去一步,就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高层们一惊,再顾不上顾忌,冲过来查看郑明则的情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核心基地突然又爆发出更尖锐的警报声,不只是地面在振动,墙面和天花板也开始开裂,主控台上巨大的屏幕里显示着销烟漫天的外面,却滋啦闪烁了几下,就像是终于坏掉般黑屏。

震耳欲聋的嘈杂声音里,他们没法听见多少有用的消息。

戌影甩了甩脑洞,强撑着清醒推开挡在她前面的缝尸匠,一把抓住陆容的手:“核心基地马上就要没了,跟我走!”

教头三人显然没明白她真正的意思,赶紧回去扶起稍微有点意识的重丰和阴阳人,“少司命,你还能走吗?”

“能。”

陆容在混乱里极力保持着清醒,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就被戌影拉着往外跑。

“陆容!”

郑明则忽然开口大声叫她。

陆容脚步一顿,还没回头就被戌影拽出去,也没来得及看里面的情况。

出去后,戌影对教头三人道:“我们还有别的事,你们不要跟着。”

她说完就拽着陆容往另一边跑。

陆容脑袋疼得厉害,被她拽着也没甩开。

见她没有反对,教头三人觉得她大概是真的有事,就准备先出去再汇合。

而陆容因为脑海里多出很多杂乱无章的记忆,一时不太清醒,脑子几乎要炸开。

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法去想戌影要拽她去哪儿,只能硬撑着跟着戌影,本能的在即将坍塌的核心基地里保住自己。

最后终于离开核心基地时,陆容都还没顾上看身处何处,脖颈后突然一痛,朝后倒去。

561.恢复记忆 这一昏,陆容感觉自己昏迷了挺长时间。

那些记忆里曾经模糊不堪的场面似乎不受掌控,如潮水般齐齐涌了上来,将她的脑子挤得生疼,越来越多,多到令她来不及接受,来不及缓神,便又出现了新的。

她的脑脑因为这些记忆滞痛,一下一下的,又刺又疼。

意识也浮浮沉沉,找不到着点,混沌无际。

一会儿是在安城孟家的那个夜晚,水天月色里,连神机咬烟倚着亭外栏杆,顶着深沉夜色似笑非笑的望她。

她还没来得及走向他,他的身影就消散在眼前,水面氤氲开雾气。

一会儿是在西南十万大山,林影蓁蓁,他将她抵在一棵树身前,把她圈在怀里,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没说几句,连神机低低的笑,她努力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可他还是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眼前。

她惶恐的追上去,穿过一个个画面,历过一幅幅光景。

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忽然变成了一副全然陌生的。

那是一个漆黑寂静的房间,她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怎么也睁不开。

意识模糊间,她能感受到有人在她床边坐下,一动不动的望着她,视线带着她哪怕昏迷也能清晰觉出的悲痛与无奈,就好像对方即将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然后逼着自己离开她。

陆容心底非常不安,挣扎着想睁眼去看是谁。

最后她也没有成功,反倒是对方泛凉的大手落在她面上时,陆容浑身激灵了下,浓烈的悲伤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次陆容终于能睁开眼,然后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濒死的人努力呼吸着最后一口新鲜空气。

她满头冷汗,眼底是才醒的余悸与茫然,眼尾红了一片。

这时,咔哒一声,陆容立即看过去。

戌影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陆容眼中那冰冷的凶戾和杀意给吓了一跳。

她停住,定定望着陆容,观察了下才开口:“看来你想起了不少东西。”

陆容双手紧握成拳,用力闭了闭眼,稍微缓了下神,才打起精神打量四周。

也是这才发现,她在一辆越野车的后车厢里,除了她和戌影,没别人。

不知道戌影带她来了什么地方,周围全是高大树林,有积雪覆盖,寒冷刺骨。

戌影等她慢慢适应过来,挑眉道:“不用想了,这里是华国西南十万大山。”

陆容猛然抬眼看向她。

戌影倚着车门,悠哉的补了句:“你已经昏迷了两天。老实说,带着你赶路还真是辛苦,不仅要提防别人,还要防止你昏迷中控制不住的攻击性。啧,这两天的我真他妈像个好人。”

说这话时,她无意识的摩挲着右手上的六角指环。

陆容脸色几经变化,最后沉着脸问:“秘密监狱呢?现在怎么样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戌影嗤笑一声,玩味的看着陆容,“带着你离开后,我当然是要趁着他们围攻秘密监狱无暇顾及其他时赶紧离开,回到华国,我就把所有通讯设备处理了。怎么可能知道那边的消息?”

见陆容脸色突变,她淡淡道:“放心吧,你那个破手机我没扔。不过我可真不喜欢它里面的定位程序,只能先拆了。”

她把陆容的包扔还给她。

陆容立马打开看,手机的确成了一堆零件,好在戌影没破坏仔细装起来还能用。

而她其他的东西也还在。

戌影见她检查好了,就转身:“醒了就来吃饭。宝贝儿,你运气可真好,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我忍不住捕猎烤肉的时候醒了。”

陆容面无表情的下车,就见几米外生了个火堆,上面架着只野山鸡。

她走过去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戌影翻了下野山鸡,淡淡道:“你不是想见连正坤吗?”

陆容目光微紧。

片刻,她沉默的就地坐下。

戌影闲聊似的说:“放心,你失踪个几天,外面那些人翻不了天,最多急得把暗盟坑个底朝天。当然,相信你也乐见其成。”

陆容良久才开口:“你怎么会知道连正坤的下落?”

“呦,”戌影笑了起来,“现在你是彻底不叫他师父了?看来你想起了些有趣的事情。”

“嗯。”陆容声音有些哑。

“比如?”

陆容盯着火堆,眼底映着的猩红看的人触目惊心,“我完全想起了一年前的事。”

也彻底确定,一年前她本来没有想过去秘密监狱,是连正坤突然告诉她她一直在找的无名在那儿,她才去的。

然而到了之后,陆容渐渐的在几大监狱室里发现了些连正坤留下的痕迹,她奇怪之下就追查下去,最后查到秘密监狱在用犯人做活体实验。

最重要的是,核心基地用的药,与她过去四年间连正坤为了压制她体内的“第二人格”,一直让她服用的药类似。

她发现后非常不可思议,就去了核心基地,不料她的身体已经对那里的药反应很剧烈,她不小心着了道,才被强制经历实验。

最痛苦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连正坤出现在那儿。

好几次后,她终于确定不是幻觉,当时她就在那里!

她难以接受,许久以来压抑的负面情绪反扑,没有控制好自己让戌影出来了。

等她醒来时,戌影杀了与她同期的所有人。

当时她还以为戌影就是她的第二人格,也难接受自己满手血腥杀了那么多无辜人,一时失控,就利用身份系统黑进主系统,想自毁和核心基地同归于尽。

结果就是她毁了大半个核心基地。但她没想到,连神机也为了她进了核心基地,于是她放弃了同归于尽的想法。

可当时她也因为察觉到连正坤的算计,不愿意面对,重伤陷入重度昏迷。

戌影听完,好一会儿才问:“然后呢?”

陆容突然笑了起来,那笑意却非常讽刺。

她说:“我醒来过一次。”

“什么?”戌影没明白她的意思。

陆容哑声道:“我不知道连正坤用什么治好了我的重伤,但我挺过生死危机时,短暂醒来过一次。连正坤不知道。”

所以他也同样不知道,那次醒来,她知道了连正坤在准备给她催眠的事。

陆容自嘲的说:“我会催眠,他教我的。他是最厉害的催眠师。配合着玄术用,能抹去一切记忆。这是他告诉我的。”

结果到最后,连正坤用在了她的身上。

关于连神机的记忆,关于她在核心基地发现的有关他的事情,他都亲手一一抹去。

以至于陆容不得不怀疑,在阳城“3?22”案之前,她一定已经先见过连正坤。

那个时候,他也抹去过她的记忆,让她忘记了所有不该她这个“替身”应该知道和记得的东西。

562.戌影,虚影 陆容说完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固和沉重。

戌影早有预料,倒不觉得意外。

这么会儿工夫,她烤得野山鸡已经好了,就撕下一只鸡腿递给陆容。

陆容昏迷时大概是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胃部隐隐作痛。

她沉默着接过,却没吃,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逼着自己吃。

戌影一边吃,突然道:“我之前也没有记忆。”

陆容手一顿,看向她。

戌影面色如常,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连正坤抹去你的记忆,同样也是在封印我的记忆。因为在你体内时,我也会受影响。后来进入新躯体,没了限制,我就想起来一切了。”

她和陆容不同。

她已经存在了太多太多年,多的她数也数不清。

她纵然对无相道人和郑氏一族满心怨恨,也因为岁月的漫长,早已经能很好的接受一切。

所以她恢复记忆时,没用多久就接受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并迅速想好报仇的计划。

当然,除了接受,她也别无选择。

而陆容不同,陆容面临的是突然性的真相,完全颠覆了她过往十八年里“既有”的记忆。

戌影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水,淡淡道:“现在是上午大概晚上才会到目的地。这段时间,你可以用来说服自己接受。”

陆容扯了扯嘴角,满是自嘲。

事到如今,她除了接受,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陆容生咽下一大块肉,漠然的问:“你怎么会知道连正坤在这里?我来十万大山时,没在这里发现过他的踪迹。”

戌影笑了下,意味深长的说:“陆容,你还有太多的事不了解。除了我们要去的地方,连正坤不可能去别的地。等晚上到了,你就明白了。”

陆容看她一眼,没有像上次一样刨根问底。

她没什么表情的吃完手里的鸡腿,其实没有饱,但她不想再吃更多,就起身回到车上。

戌影目视着她甩上车门,不由摇了摇头。

“现在的小辈呦,越来越难看懂了。”

戌影也快速吃完,又烤了会儿火暖和过来,就把火堆熄灭,起身回到车上。

这种时候,陆容是不可能开车的,也不认识路,戌影就自己开。

她看了眼后视镜,陆容静静的靠着座背,望着车窗外。

“出发了。”

戌影提醒了句,便启动车子。

见陆容没有说句的打算,戌影无聊的撇撇嘴,自娱自乐的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开车。

陆容虽然处于游神状态,但她其实一直有在注意周边情况。

她根据太阳的方向和时间判断出戌影是向西南方向而去,越深入林子,林间覆盖的雪更厚重,气温更低,一点都不像南方已经二月底的天气。

就在戌影哼完那首小调,换了首哼时,陆容突然开口了。

“你真名叫什么?”

戌影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顿,神色转瞬如常,“还能是什么,戌影呗。”

陆容声音难得多了几分低沉:“戌影……虚影……按照目前已知的来看,这个名字应该是我的,我才是虚假的那个。”

这次轮到戌影沉默。

好半晌,她才开口回答,声音很淡:“第一代无相道人姓姜,我从他的姓,他给我取名姜筱。”

陆容疑惑:“嗯?”

戌影嗤笑一声,说道:“说起来,我和你的经历某种程度上还真像。”

“我是孤儿。我出生的那一年,才刚结束战乱,但没了战乱,还有天灾人祸。我家乡正逢饥荒,加上十万大山蛊王之难殃及百姓,更是生灵涂炭。爹娘见我是个女孩,赔钱货,就扔下我方便带着弟弟逃走。”

某种程度上,戌影无疑是幸运的,因为那年无相道人姜立到她家乡处理蛊王,遇到了饿晕在路上,险些被其他饿昏头的人分食。姜立救下了她。那时她才一岁,死里逃生,本能的跟着姜立。

最初的姜立是个悲悯众生,挚诚善良的道人,一念心软,收她为徒。奈何她实在身子骨羸弱,姜立为了能养好她,费了颇多心神,天材地宝、珍贵药材不知道往她身上砸了多少,甚至她能好好的活到成年,他便很心满意足了。

说到这里,戌影哼了一声。

“你都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最初养我养的多手忙脚乱,还经常把我磕着碰着,一不小心就淤青,可疼死了。不过我一哭,他就会紧张的哄我,感觉似乎不错。也都怪他,是他把我养那么娇贵的,一点疼都不行。”

她不满的向陆容抱怨。但陆容实在听不出她的不满有多少。

“其实我知道,他待我不错。我是他唯一的徒弟,他身边只有我,我不喜欢他收别的徒弟,他就真的一个也没收过。衣食住行,都按我的喜好来。”

“你去过无相门没?无相门后山有满山遍野的梧桐林,其实没有的,但我喜欢,他就种了;包括他身上的红玉腰带,六角指环,玄莲高冠,琉璃流苏,那都是我喜欢的东西。”

话音一转,戌影声音突然冷淡下来。

“但就是这样的姜立,他拿我做活体实验,把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她本来多怕疼的一个人啊,可当郑槐序用铡刀剁掉她的双手,疼的昏过去时,他连一点动容都没有。

她连被针轻轻扎了一下,他都会主动哄她顺着她,可那天她央求了他无数次,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郑槐序告诉我,因为我常年服用各种珍贵药材,对姜立来说,就是最好的药人。他是因为这个,才会把我留在身边。他没有否认。”戌影咬牙切齿的说。

到最后,他收回了给予她的一切,将她从天堂打入地狱。

她现在连他给她的名字都觉得恶心。

戌影。

虚影。

从来都只是虚无缥缈,虚假的幻影。

戌影目光落在手上的六角指环上,一瞬间想将它扔出窗外,扔的远远的,但她最后还是没动。

陆容听完,无言以对。

凝重的气氛里,她忽然问:“这就是你坚持找我合作的原因?因为你我相似的经历?”

戌影一噎,情绪消散开来。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陆容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

戌影此刻也不大好受,沉默的开车赶路,奔向前途不知的尽头。

563.长生村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经过长时间的赶路,陆容和戌影深入十万大山西南腹地。

陆容没见戌影看什么地图,但她对这里像是很熟悉,只偶尔看几眼窗外的林景辨认。

傍晚六点左右,戌影找了个方便停车的地方停下,扔给陆容面包和水,戏谑道:“还要走一段时间山路,多吃点,免得在路上饿晕。到时候我可不一定背的动你哦。”

陆容翻了个白眼,三下五除二的利索吃完,将包收拾好后,和戌影下车。

戌影带她往西南方向走,走的是小路,非常陡峭,车根本开不进来。

其实陆容大可以在戌影开车时组装好她的手机,修好后联络外面的人,但她没有。

可能是因为即将见到遍寻已久的连正坤,陆容心头隐隐有些躁意,完全没有心情去想外面的人,只想放空脑子,什么都不去想,仿佛这样就不用面对即将到来的人或事。

走了没多久,天色完全暗下来,陆容和戌影不得不拿出手电筒照明。

往山林深处走时,陆容边走还会下意识边留意周边地形。

林影萧瑟,寒风凛冽。

不过半小时,陆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好像什么时候来过。

陆容不由分出一点心神去看身边的戌影,她似乎只是在专心致志的赶路。

陆容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就听见戌影悠悠道:“宝贝儿,你再那么深情望着人家,人家会以为你爱上人家了呦。”

陆容:“……你瞎吗?”

戌影:“……”

陆容翻了个白眼,加快速度。

她其实还是跟着戌影走的,没多久,她就发现戌影走的路线很讲究,不像是随意走出的,倒像是在避开什么。

陆容越看越眼熟。

直到很长时间后,陆容将戌影之前走的路线联想起来,脑子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光,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风水阴阳阵!”

她没控制住出了声。

戌影听见,回头看了她一眼,啧道:“看来连正坤还真是教过你不少东西,连这个也知道。”

陆容没空搭理她这句,因为她脑子里出现一个挺不可思议的想法。

问道:“你要带我去的,不会是一个全是黑人,看起来就欠揍的古村落吧?”

戌影脚步一顿,“你去过?我怎么不知道?”

还真是!

陆容无言以对。

戌影那时候还在沉睡,当然不可能知道。

陆容说:“我在安城解决孟家的事时,通过回溯法阵去过。”

也就是那次,她不但见了时自秉,还知道了阴阳古玉和无相门的存在。

戌影收回目光:“原来是这样。既然你知道,那我就直说了。那个村子叫长生村,是初代无相道人姜立救过的一个村子。”

陆容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长生村她也听过,就是那个旅店老板说的。

她立即问:“据说长生村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就是和初代无相道人有关是吗?”

戌影点头,提到姜立,她的表情就淡了很多,道:“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他们的祖先受姜立的嘱咐,一直在守着阴阳古玉,后来古玉丢失,他们听说是在一个墓中,就千方百计的在找。但他们没想到,那古玉早就被姜立找到并取出,存放在无相村。”

“古玉既是放于长生村,又怎么会丢失?”陆容问。

同时她想到在回溯法阵内,她先是在长生村见时自秉,后来才在无相村见到。

所以那时候时自秉本来是在长生村找古玉,发现没有,猜到山神的信物是古玉,才回到无相村拿。

“郑槐序偷走的呗。”

戌影撇撇嘴说,见陆容还是疑惑,就道:“郑槐序一直暗中做一些事。他还邀请过姜立一起,被姜立给拒绝了,后来就偷偷摸摸的做。我虽然现在也不知道郑槐序的目的,但我猜他要做的不但弊端颇多,古玉也是其重要用品。姜立发现后追回古玉,怕郑槐序再去长生村,就将古玉寄放在无相村了。”

陆容心生怪异,“从你说的话里,可看出姜立对郑槐序多有提防,也并不是很想同流合污。那为什么后来他会和郑槐序合作?真的只是被朝廷圣人逼的吗?死后,又为什么会和郑槐序葬在同一具棺材里?”

不是陆容多疑,而是迄今为止,无论是从赵子靖、无相村大祭司,还是戌影嘴里,她听到的无相道人都是一个非常正面的形象。

心怀苍生,乱世济民,扶大厦之将倾。

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屈服,还将自己精心从小养到大的人送上不归路?

戌影一愣。

但不过片刻,她就冷冷道:“还能是为什么?他本质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连我他都能轻易放弃,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陆容哦了声,若有所思。

戌影见陆容不说话了,有些别扭的问:“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姜立可能是有苦衷?”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开口:“我没这么说,端看你怎么理解。不过想再多也不会有答案,人已经没了。”

戌影唇线抿直。

她那个时代的人都没了,如今只剩下她还在。

戌影转过头去,冷哼一声:“什么苦衷都是放屁。他是无相道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威胁到他的苦衷?全是扯淡!”

陆容瞥她一眼,没说话。

戌影就跟负气一样,又加快速度赶路。

直到临近十点,夜深露重,万籁俱寂,她们两人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戌影遥遥指给陆容看,山坡下不远处是条积雪小路,路的尽头就是一个村子,路旁还有一块巨大的石碑,写着“长生村”三个大字。

这次戌影带陆容来,避开了方圆数里的风水阴阳阵。没有触发阵法,长生村的人也就没有发现她们。

可奇怪的是,陆容记得自己在回溯法阵里见到的长生村,村民非常多,现在看过去,夜色下长生村却非常死寂,连巡逻的人都没有。

好歹长生村还是和无相村一样有名的古村落,非常排外,怎么会没有守卫呢?

两人走下山坡过去。

564.办法 走的近了,陆容拿手电筒一照才发现,长生村与她在回溯法阵里见过的村落完全不一样了。

就像是经历过什么灾难,长生村不少房屋坍塌破旧,荒草杂生,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外面靠近她们这边的屋群还好,还算完整,里面的房屋简直不能看,荒废了起码有十多年。

这下不止是陆容面露诧异,戌影也脸色一变,快步走进村子。

“怎么回事?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容跟上她,问道:“你之前没来过?”

戌影神色凝重的摇头:“没有。我苏醒后忙着融合新身体,又找杨家、沈家谈合作,再去找齐瀚海报仇,推你去金三角,没时间过来。”

这里跟戌影印象的截然不同!

她记忆里的长生村是个世外桃源,远离纷争,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而不是眼前这样荒凉的景象。

陆容皱眉道:“看样子,长生村早在十几年前就是这样了。”

上次她从旅店老板口中听到长生村时,旅店老板一点都没提到过长生村出事,可见外面甚至十万大山的人根本不知道。

陆容转念一想长生村在十万大山里那么神秘,又极其排外,普通人不敢过来,他们不知道长生村已经出事也是正常。

只是……

陆容看向戌影问:“你确定连正坤在这里?”

戌影脸都有点绿,转身沿着路往深处走。

“跟我来。”

陆容抬脚跟上。

她们一边往里走,一边留意长生村还有没有村民居住。

但破壁残垣,景象凄凉荒僻,齐腰高的荒草在寒风里簌簌晃动,给人以诡谲之感,但凡是个正常人,可能都不会想留下居住。

陆容对长生村的印象还算深,看戌影带路的方向,就知道她是要带她去村中那个六角祭台,跟无相道人墓和暗盟禁地一模一样的祭台。

没多久,视线里就出现了目的地。

两人走近,戌影停下盯着祭台看,祭台上空无一人,周围寂静的窒息。

戌影环顾四周,喃喃道:“不可能……除了这里,连正坤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她突然醒神,对陆容道:“我们分开找找,这里一定有连正坤的踪迹!”

陆容见她说的笃定,淡淡的哦了声。

两人分开去了不同的方向。

可其实没必要,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凭陆容和戌影的身手和能力,如果有活人,她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察觉到。

现在她们没有察觉到什么气息,就说明这里确实没有什么活人。

果然,她们仔仔细细找了大半个小时,一根毛都没发现,更别提连正坤那么大一个人了。

再回到祭台时,戌影脸上是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不可能!”她说,“按连正坤的计划,他这时候只能来这里!”

陆容微微皱眉:“什么计划?你到底是为什么那么确定他会在这里?”

戌影没好气的踢了下地上的石子,走近祭台,手一撑台面,就坐在了祭台边沿。

她晃着腿,紧拧眉头道:“连正坤想彻底杀了我,方法是用以前困住我的阵法。那个阵法只要稍加改造,就会变成最厉害的杀阵。”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声音更沉闷了。

“郑槐序一开始就想彻底杀了我,布的其实是杀阵。但姜立和他布阵时,可能是对我仅存的一点怜悯吧,姜立就把它改成了封印阵法,且没有告诉任何人怎样将这个法阵转变成杀阵。”

戌影抬头,眼神复杂的看着长生村,继续道:“但他那个人吧,做事向来滴水不露。他可能是怕我有一天真的挣脱法阵出来报仇,最后还是把改成杀阵的法子留下,就告诉了长生村的人。”

陆容明白了:“知道如何转变杀阵,是连正坤计划里重要的一步。如今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知道,我从秘密监狱出来时,起码会察觉到他的意图和对我的算计。”

“这种时候,他只能加快计划进程。所以他必然会来这里得到逆转法阵的法子。”

戌影点头。

陆容深吸一口气,也撑着坐在了祭台边沿,梳理杂乱无章的心绪。

戌影看上去脸色比陆容的很难看。

片刻后,戌影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算了,长生村出事起码说明,连正坤得不到他想要的办法了。对我们很有利。”

“不对。”

陆容却突然开口说。

戌影看向她,“什么?”

陆容目光锐利,声音在寒冷夜色里更加冷淡,但凌厉无比。

“长生村一向不与外界联系。知道它的人并不多。”

就连她,手握全球最全情报网天网的黑客X,知道十万大山,都不知道长生村,足矣说明长生村多么隐秘。

戌影:“你想说什么?”

陆容不答反问:“刚才你四处搜寻时,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吗?”

戌影微怔,摇头。

陆容缓缓道:“有很多墙体漆黑,像是被火烧过。屋内破旧家具齐全,有的桌子上还有碗和已经腐烂发黑的食物残余,柜子里也都有衣物,满满当当的。逃难会什么都不带走吗?”

她每说一点,戌影的脸色都变一点。

陆容不紧不慢的补了句:“我这里地处福脉,山灵水秀,更不太会出现天灾。”

戌影脸色彻底变了:“长生村变成这样,是有人故意的!”

“能知道鲜为人知的长生村,并绕过外面的风水阴阳阵,对方一定是对长生村非常熟悉,这里也有他要的东西。”

这话一出,戌影的神色非常难看。

长生村能有什么?最大的价值无非就是能杀戌影的法阵改阵秘诀。

此事又如此隐秘,对长生村下手的人却知道,说明对方绝非普通人,起码是深入参与过癸未之变,知道她的存在。

戌影第一怀疑的就是连正坤。

陆容摇头冷静否认:“十几年前,他还处于被追杀中,不太可能有时间……”

陆容突然说不出来了。

因为以连正坤的能力,一个人对长生村下手并非毫无可能。

况且,她记得旅店老板说过,连正坤在旅店时,总是望着西南方向,并念叨着找到办法了,找到办法了。

他当时很有可能说的就是长生村有彻底消灭戌影的办法。

退一万步讲,初代无相道人姜立不可能将此法传给外人,唯一知道的可能只有世代无相道人。而时自秉作为最后一代无相道人,他死后可能就没人知道了,但他极有可能死前告诉了连正坤,那连正坤就会是世上仅有的知道的人。

方方面面考虑,连正坤的可能性太大了。

“妈的!”戌影跳下去,泄愤似的狠狠的踹了一脚祭台,“所以他那么早就摆了我一道!”

又恶狠狠的踹了几脚,戌影见陆容沉吟,不由问她:“你还想到了什么?”

陆容道:“有点奇怪。”

“什么?”

“连正坤就算想杀了你,也没必要毁了一整个长生村。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565.离开 戌影没怎么和连正坤相处过,说不出了解他为人的话来。

可是……

戌影睨陆容一眼,阴沉沉的说:“他都能算计你十八年,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陆容攥紧手,没说话。

戌影再次四处张望看了会儿,不得不说道:“我带你来这儿,一是为了让你见连正坤,二也是为了得到逆转法阵的办法。如今两个都没法了,妈的,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她们过来的时候,为防万一,还是带了睡袋的,穿的衣服也厚,凑合一晚不成问题。

陆容面无表情的嗯了声,回想了下看到的,在记忆里搜寻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就跳下祭台过去。

戌影一声不吭的跟着。

这一晚,两人都睡的很浅。

陆容昏迷太久,没什么睡意,就闭目养神,许久才勉强入睡。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戌影烦躁的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停了动静。

……

次日。

陆容醒的很早,往旁边看去,戌影已经不早了,但给她留了面包和水。

她简单收拾了下,边吃边去找戌影,最终在昨晚的祭台见到人。

戌影正站在祭台上,应该是在观察祭台表面绘制的法阵图纹,以及周围围绕着祭台的六根石柱有什么讲究。

显然,戌影眉头紧锁,没看出什么。

陆容停下,不紧不慢的吃完面包,又喝了口水,这才走过去。

走近了陆容才发现,那祭台表面上的法阵图纹,同暗盟禁地祭台上的,还有无相道人墓里祭台上的,是一样的。

怎么说呢,陆容觉得是在意料之内,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见戌影陷入沉思,没注意到她的到来,陆容淡淡出声道:“不必看了,你看不出那是什么的。”

戌影被陆容冷不防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

戌影微叹口气,就地盘腿坐下,双手环抱于身前:“这个法阵同时出现在三个地方,一定很重要。可我居然看不出是什么,不应该的……”

她好歹活了那么多年,还是姜立一手教出来的。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看不出的?”

戌影看向陆容问。

陆容哦了声,面无表情的说道:“因为我也看不出。连我都看不出的东西,你更不可能知道。”

戌影:“……”

还能不能友好交流了?

陆容突然又问:“你被封印在始皇陵时用的法阵,和这个相似吗?”

戌影迟疑了下,摇头:“时间太长,我记不清了。不过,我既然对祭台这个法阵没有印象,那就绝对不是,也不相似。”

陆容捏了捏手心,若有所思。

出去以后,她得找柳青山帮她查一下。

思及此,陆容转身,“走吧,该离开了。”

戌影撇了撇嘴:“那么快?”

陆容淡道:“你不走也行,留在这儿,乜人找得到你,你安全。我自己走。”

戌影小声嘀咕了句,撑地跳下祭台,抓起一旁的包跟上。

陆容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之前从旅店老板那儿得到的盒子,立即问道:“如果连正坤十几年留下一个可能放着重要物品的数字密码盒子,你觉得密码会是什么?”

戌影迟钝的反应了会儿:“你的生日?连神机的生日?他自己的生日癸未之变的日期?你父……不是,是时自秉和戚兰若他们的生日?”

陆容皱眉,摇头。

后面的几个她没试,回去查到了再试。

戌影道:“盒子呢?我给你劈开不就行了!”

“它在连神机那儿,要是能劈开就好了。”陆容嘴角微抽。

戌影想的什么,眼睛微亮:“既然是十几年前的东西,里面装的会不会是逆转法阵的法子?”

“不知道。”

戌影却一下子来精神了,拽着陆容就要加快速度离开。

毕竟小命掌握在别人手里,她非常不爽。

两人回到昨天开来的越野车时,已经临近正午,草草吃了个面包填肚子,戌影就往回开车离开。

她开车时,陆容坐在副驾上组装手机。

戌影直接道:“你装好了也没用,这里没信号。”

“我知道。”

“那你还装?”

陆容淡淡道:“看看有没有损坏。”

戌影纳闷道:“就一破手机,你那么宝贝干什么?”

“连神机送我的。”

戌影:“……”

她瞥了眼让认真组装检查手机的陆容,嘴角微抽。

没过几秒,她想起什么,接着问:“那你的刀呢?在秘密监狱里,我用一下,你都他妈好像要弄死我的表情。”

“也是连神机送的。”

戌影:“……”

她就好像那什么好好在路上走着的狗,突然就被猛踹了下屁股。

戌影觉得很不爽,凭什么都是人,差距那么大?

她故意道:“狗男人有什么好的?最后不都会背叛你?!陆容,你要认清事实,我可比男人更适合你,咱们两个就一起搞事,搞大的!男人只会影响你抽刀的速度知不知道?!”

陆容很快就装好了手机。手机没问题,但没信号。

她检查过后就放回包里,眸光自眼尾瞥扫过去落在戌影身上,面无表情的开口:“我和你不一样。姜立会背叛你,但连神机不会背叛我。”

“……”

操!

戌影气道:“就你这样,你迟早会因为他死的!再说了,你以为他知道这些年来他是把未婚妻认错人后,还会一如既往的对你吗?你是个假货,但连正坤可是他货真价实的真叔叔,你觉得他会站在哪一边?”

陆容神色沉了下去:“……”

戌影苦口婆心道:“你要知道,报仇搞事更适合咱俩。把仇人们都宰了,看不顺眼的人都宰了,到时候就剩下咱们两个,想做什么做什么,它不爽吗?”

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陆容冷冷开口:“你觉得现在适合杀人抛尸吗?”

戌影一噎:“……”

陆容闭上双眼,靠着椅背,脸色却是苍白的,尽管极力压制,但她抿直的唇线和微颤的眼睫都暴露了她并不怎么平静的内心。

戌影看她一眼,心一横,不管不顾的说道:“你以为连神机是真的在乎你,和连正坤那些人不是一类人吗?你错了!连神机和十几年前造成你惨祸的那些人没区别!”

“他也觊觎我身上长生的秘密,一直堂而皇之的想带人进始皇陵。据我所知,半个月后的G洲理事会议,就是有关这个的!”

566.赌约 这话一出,陆容蓦地睁眼,看向戌影。

眼底瞬间掠过的厉光瞧得人心惊。

戌影一愣神,没注意到前面拐弯的路口,差点直勾勾的撞上巨树,亏得陆容反应快,猛转了下方向盘改道,险险避过。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你不想活,可以现在就停车下去,自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别他妈拖着我一起。”

戌影定了定神,看眼她不算多好的脸色,不怕死的道:“你别转移话题。你是G洲天盟的四当家,我已经知道了。那你该是知道G洲特盟要举办理事会议的。”

陆容眸色极黑,冷到极致:“那又如何?”

戌影嗤道:“在你昏迷时候,我不止知道了你的身份还知道了连神机一个有趣的身份。”

顿了下,她故意停下去看陆容的表情变化,却没能如愿看到,不由撇了撇嘴,恶劣的一字一顿加重语气。

“联盟、天盟和特盟齐齐出面围攻秘密监狱,逼暗盟交人,这在国际上已经传的是沸沸扬扬。”

“联盟来的边纪是为你身边那个亚斯,这暂且不论;天盟为了你,其他三个当家全出现在了秘密监狱,差点把秘密监狱全炸成废墟;那你猜猜,特盟是为了谁?”

“连神机,我知道他是特盟的人。”陆容淡淡道。

戌影啧了声,“那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五大理事之主,特盟盟主?”

陆容瞳孔微紧,难掩意外。

“你不知道。”戌影就像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愉悦的笑了起来,“你同样也不知道,特盟召开这届理事会议,几乎邀请了各大有名势力的头,阵势搞的非常大,就是为了商定癸未之变,揭开癸未之变的真相,再合作前往始皇陵,找到所谓长生的宝藏。”

因此,理事会议准备了很久。

当然,那时候他们不知道她早就已经在陆容体内,并且还会被放出来。

现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也很少。

戌影看眼陆容,又道:“其中,联盟和天盟作为G洲巨头,肯定是要作表率。长生的诱惑太大,两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说完后,车厢内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陆容才开口:“别说连神机根本不可能会那样做,就算会做,现在他知道你已经不在始皇陵连里,又有什么理由进去?”

戌影似笑非笑道:“陆容,你可真是低估了我对你的信任。你以为我会让连神机像你一样知道长生根本不在始皇陵,自始至终都是在我身上吗?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陆容眼神暗了暗,还是斩钉截铁道:“他不会那么做。”

就算连神机不知道戌影的事,也知道始皇陵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清楚的知道她不愿意始皇陵重开。

“还有,”陆容眼神一厉,“别的势力不论,天盟有我在,裴长庭他们绝对不会参与这种事。”

哪怕知道残余参与可以扩张天盟版图,他们也不会做。

至于联盟,她不确定。

癸未之变里,联盟参与的不多,这次不一定。

戌影听的只想笑:“你是忘了连正坤的计划吗?”

陆容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戌影道:“连正坤计划里最重要的三步,一是得到逆转法阵的办法,二就是要进始皇陵,或者说把我带回始皇陵,那始皇陵就一定会重开 ”

现在她压根不可能会主动回始皇陵自寻死路,那连正坤一定会想办法逼她回去。

为了不让她阻止始皇陵重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公布癸未之变的真相,这样做不但能为连正坤在乎的时自秉夫妇和他洗刷他们在癸未之变受到的误解和委屈;当所有人都了解到始皇陵里长生宝藏的吸引,而都支持重开时,她少数的力量也无法对抗那么多人。

最后她当然阻止不了。

戌影扭头瞥了眼陆容铁青而绷紧的脸色,悠悠道:“连神机和连正坤是叔侄,他以召开理事会议的方式帮连正坤,不正常吗?”

说来说去,戌影都只是明确的传达给陆容一个信息:连神机会重开始皇陵。

至于到时候有多少势力支持,全看连神机和连正坤能做到什么程度。

陆容捏了捏手心,冷冷问道:“你从哪儿得到的这消息?”

“杨海平。”戌影懒散的说,“杨海平野心不小,想越过连家、沈家和顾家,于是连正坤十几年前盯上了他,和他做交易。杨家本是连正坤为时自秉之后留的后手,不过杨海平不知道我不是,我就顺手用用呗。”

可以说,杨海平和连正坤这些年一直保持着联系。

从杨海平那儿得来的消息,基本上是真的。

见陆容还不信,戌影就道:“既然你那么信连神机,那我们来赌一把。”

陆容看向她。

戌影微微一笑,说道:“出了十万大山,你我分道扬镳,在G洲理事会议上见。连正坤有他的计划,我也有我要做的计划。如果到时候我说的分毫不差,你就答应同我合作,在理事会议上站在我这一边。如果不是……”

她停了下来,笑意在眼中一点点褪去。

“——我任你随便提要求。杀了我为你的齐老报仇也可以,我不反抗。”

一般戌影能这么说,就代表她有十足的把握。

到目前为止,戌影跟她说过的,也被一一验证过不少。

陆容脸色又阴又沉,用力掐了下手心保持冷静,坚持道:“连神机不会那么做。这个赌约没有意义,我也不会拿他来赌。”

戌影乐了:“既然你觉得没有意义,跟我赌一场又有何妨?输赢,你都不吃亏。陆容,你是不是怕了?”

话落,戌影突然踩住刹车。

陆容身体一震,亏得有安全带,她没扑到前面。

戌影看向陆容:“你就是怕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跟我赌?”

陆容冷冷看她一眼,嘴唇微张:“幼稚。”

戌影呵了声,直接道:“那就这样定下!”

“戌影……”

戌影快速打断她:“难道你甘心就那么被算计?别逗了,陆容,你不会甘心的。到时候只要始皇陵长生宝藏被公布,戳破这层窗户纸,所有居心不良的人都不会再只是暗地里对你下手。”

“这个世界上,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连正坤想要你死,也要我死,我们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567.我和你不一样 话落,车厢里陡然陷入一片死寂,静到仿佛只能听见两个人不规律都心跳声。

陆容眸色黑到极致,能将人溺死。

戌影也不急着催她,就那么单手搭着方向盘,从容又自信。

可怕的几分钟流逝后,这沉寂最终消弭在陆容满是戾气的声音里。

“戌影,我和你不一样。”

戌影张扬的神色顿住。

陆容冷冷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十万大山冷寂雪景的寒气,仿佛能一直渗透到人的内心深处,叫人避无可避。

“我纵然恼恨连正坤作为我曾经最信任的师父,却那般算计我,但我从没想过像你一样毁了所有人。”

因为过去数年里,她不止有师父,还有朋友。

尽管这些朋友不是很多,也不是每一个都如吕湖衣那般与她亲近。

回到华国的大半年,她也收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善意。

“我是连正坤准备的替身、假货,但对于别人不是。你难道以为,有一天若是真的有别人代替我享受我所拼来的一切,那些人也会很好的把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当成我吗?”

戌影脸色微凝,逐渐有些难看。

陆容扯了扯嘴角,露出讥诮的笑意:“你对我估算的最大一点错误,就是你忽略了我迄今拥有的一切,是我自己历经生死拼来的。他们认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区区皮相。”

她对于连正坤来说是个冒牌货,时自秉之后要取代她的一切,于她而言又何尝也不是个冒牌货?

一个什么都没经历的,毫无能力的,被连正坤当成温室里的花朵培养大的人,配接手她的一切吗?

不配!也接手不了!

连正坤错误的忽略了这点,戌影也错误的忽略。

“所以,我不会因为一个连正坤,就否定我的全部人生。更不会像你一样,想直接毁了所有人。”

陆容看回戌影,目光冰冷,“我的东西,我的人,谁也不能抢走!”

她的人生是,连神机同样也是。

都是她的!

“你……”

戌影咬牙切齿的望着陆容。

她没想到都到这个程度了,陆容居然还能这样想。

除了她们自己,所有人都是道貌岸然的小人,有什么好留下的!

简直就是个蠢货!

“不过,”陆容话音一转,又淡淡说道:“有一点你说得对,我不会让连正坤继续算计我,也不会让他杀我。我就算是死,也得是心甘情愿的死。死在谁手里都好,唯独不能死在连正坤手上。”

那样的话,她连死后轮回路都嫌弃脏。

戌影气愤的看着她,“所以呢?”

“我会和你合作。”

陆容说。

戌影心里怒火微滞,总算舒服了点,但她也没舒服太多,就听见陆容继续道:“我和你合作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阻止连正坤的假话和开始皇陵。其他的不可能。”

“你!”

戌影这下是真的想掰开陆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她发泄似的重重砸了下方向盘,胸口上下起伏。

陆容漠然看着她,不为所动。

良久,戌影冷笑一声,说道:“行,那我就等着你众叛亲离的时候,你又会是什么选择。你相信人心,我不信,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说的才是对的,然后心甘情愿的帮我!”

说罢,戌影赌气的重重哼了声,启动车子,猛踩下刹车,车身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一边开车,她一边还偷偷瞄了眼陆容。

戌影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明明她看着陆容从小长到大,最清楚她的经历遭遇,最知道她的性子。

陆容不该是这样。

他妈的到底是谁改变了陆容?!

戌影越想越生气,开车都格外猛,横冲直撞的。

陆容仍然面色不改,目光逐渐移到窗外。

良久,她闭上双眼。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离开十万大山,她们花了共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才到十万大山外围。

期间,戌影为了向陆容表示自己真的很生气,一句话都没跟陆容说,一直绷着个脸从鼻孔出气。

结果陆容压根就不在意,甚至比她还要面瘫,还要淡漠寡言,于是最后戌影更加憋闷了。

到十万大山外围时,陆容的手机已经有了信号。

不过她没开机。

直到她们两人离开十万大山,到最近的镇子入口。

戌影没进镇就停了下来,打开车门硬邦邦的说道:“下去吧,我就在这里就走了。”

陆容一言难尽的看她:“你是要我走到镇子里?”

戌影瞪她:“就两公里,你走不了吗?!”

陆容:“……”

先妥协的还是戌影,认命的开车直接送陆容到了一家旅店外,凶巴巴的说:“这下行了吗?老子真是欠你的!凭什么我生气还要给你当这么久的司机??”

“这得问你自己。”

陆容懒散的说了句,拿着包开门就要下车。

“哎,你等等。”

戌影突然叫住她。

陆容顿了下,回头看戌影。

戌影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记得半个月后的G洲理事会议。到时候我还会去找你的,这次你给我有眼力见儿点,别再让我费尽心思才能见到你。”

提到理事会议,陆容表情更淡,面无表情的嗯了声,就推开车门下去。

戌影一直看着她走近旅店,才倒车往回开。

马路上还有监控,她随意瞥了某个,嗤笑出声。

她毫不怀疑,不出十分钟,那些人就知道陆容在这里了。

想到陆容,戌影冷哼一声,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亏她还为了她奔波辗转了那么久。

戌影嘀咕几句,就翻出自己的手机开机,没理会上面弹出来的信息通知,直接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

戌影还没开口就被那边的人抢先,不耐烦的听了几句,她直接打断:“行了,我没事。你准备一下,我过两天就回G洲……”

旅店内,陆容走到柜台前,屈指敲了敲桌子。

“要一间房。”

她没有现金,只好开机用微信支付。

但没想到的是,屏幕上先是弹出来数不胜数的未接电话和信息,她连一眼都没瞥到,手机就响了起来,有人给她打电话。

看着显示的来电联系人,陆容手微微收紧,迟疑了几秒。

568.我想你了 在陆容还没有回过神时,她已经不自觉的按下了接听键,手机那头熟悉的低沉声音传过来。

“陆容,你现在怎么样?戌影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陆容心头微颤,转瞬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微微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没事,她也没做什么。你别担心。”

柜台另一边的工作人员给陆容登记好,将房卡递给她,示意她交费。

陆容示意对方稍等,翻出蓝牙耳机来连好戴上,再出示付款码,然后就拿着房卡上楼。

有了蓝牙耳机,连神机的声音贴着她耳际传过来,像是在她身边说的。

“几天前教头他们告诉我,你们和他们分开行动,但分开时你的状态不太对,你真的没事吗?”

陆容低低的嗯了声,“戌影没有伤害我。解开无相血脉的限制时,我有些不适应而已。”

她没说自己恢复一年前记忆的事。

陆容怕连神机问起她那时在秘密监狱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突然闯去核心基地。

哪怕她在戌影面前说的再斩钉截铁,可真当面对连神机时,陆容却发现,戌影说得对,她有些怕了。

她不敢去想连神机知道后的结果,也不敢去想连神机和连正坤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合作,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经过这么会儿缓冲,陆容已经能很好的克制住情绪,起码表面上听不出什么。

如果放在过往,连神机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但此刻也不知道连神机是同样和她有心事,还是在想别的,一时间也没有辨出她的不对。

连神机磁性的声音甚至听上去有些疲倦。

“你没事就好。离开秘密监狱后,戌影是带你去了十万大山?”

陆容微怔:“你怎么会想到十万大山?”

陆容不知道,电话那头是某座大厦顶楼,灰黑装修的偌大会议室里。

连神机就站在巨大落地窗前,俯瞰外面明显不属于华国的恢宏景色。

他身后,会议桌两旁的人全站着,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恨不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为首的则是连生和一名面相普通,但明显气度不俗的青年。

他就是连杜,除了连巽外主要为连神机处理国外事务的人。

此刻,连生悄悄看向连杜,用眼神询问他。

连杜坚决摇头,示意他别在这种时候冒头。

而处于他们关注中心的连神机没理他们,狭长凤眸微眯望向外面,眼底满是古井无波般的淡漠冷意,同陆容说话时却很温柔。

“我让连巽去找了江建林,由他出面调用全国交通监控,一直留意着你下落。他刚刚告诉我,你在十万大山附近的镇子出现了。”

陆容:“嗯。我们去了十万大山。”

“去那里做什么?是她逼你去的吗?”

陆容沉默几秒。

正好已经走到了她订的房间外,她插上门卡进去带上门,轻声道:“不是。是我自愿跟她去的。”

“……嗯?”

“她和我说,连正坤在十万大山的长生村。”

这话一落,不知道是不是陆容的错觉,她感觉电话那头连神机气息似乎滞了一瞬。

连神机问:“那你见到他了吗?”

“没有。我们去时,长生村已经没人了,荒废了很多年。没找到人,我们就离开了。”

陆容走到床边坐下,干脆往后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你现在知道连正坤在哪儿吗?”

连神机一时没出声。

陆容随着他的沉默,心头一沉。

连神机缓缓开口,说的却是:“我发现,你已经……挺久没有称呼过他师父。”

“是。”

“为什么?”

陆容捏了捏手心,淡淡说道:“因为我发现他骗了我。”

连神机没说话。

良久,他才低声道:“嗯,那就不叫师父了。以后你们也不一定会再见。”

“那你知道他在哪儿吗?”陆容又问了一遍。

这次连神机回了:“不知道。暂时,不知道。”

说“暂时”两个字时,连神机字音有些重,但陆容此刻在想着别的,没注意到。

那话说完,两人都没再开口,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

陆容在这样的寂静里出神的望着天花板,窗帘是拉上的,房间里光线很暗。

这次,连神机再迟钝,也觉察出来了。

“陆容,你不开心是吗?”

“……不是。”

“你是。”连神机肯定的说,低低叹了口气,耐心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在暗盟禁地再见时,我就发现你不太对劲,但当时情况紧急,我不方便问。你和戌影是不是发生了些意料之外的事?”

陆容嗯了声。

“那现在你想说吗?”

陆容唇线抿直,没开口。

连神机也不介意,就闲聊似的说起别的:“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离开秘密监狱后发生的事?当时去的人很多,连柳青山和戚程都去了。他们攻进去后,秘密监狱已经完了,系统也被我们给毁了。不过那些犯人们没处放置,又不能释放,联盟、天盟和特盟就商量,共同出地方安置他们,暗盟不会再出面。”

“但郑石山要求我们赔偿秘密监狱的损失。本来要赔的,不过他们做活体实验的事也败露了,就做了桩交易,我们不主动往外泄露活体实验的事,他暗盟吃了这次的亏,一笔勾销。”

“你是不知道,裴长庭还指着郑石山骂,说一日没找着你,他跟暗盟就一日没完。这正中我怀,干脆多向暗盟讨点利息,给你出气……”

他声音和缓又温柔,像是在哄她似的。

陆容听着听着,心口溢开绵绵密密的疼,倏地打断他的话:“我想你了。”

连神机声音戛然而止。

说出口了,就顺畅多了。

陆容补了一句:“你在那儿?我想见你了。”

连神机一瞬间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一根弦,被小姑娘不轻不重的碰了下,并不激烈,余音却能绕梁,叫他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毫不怀疑,就算这时候小姑娘想要天上的月亮星星,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捧到她面前。只要她高兴。

连神机当即就温柔的应道:“那你好好的睡一觉休息。醒来,我就在你身边了。”

他身后,连杜和连生登时瞪大双眼。

三爷是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能离开的时候吗?!!

569.这次换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后,陆容又躺了会儿,却没真的睡觉,而是出去找工作人员借了个笔记本。

开机后,她十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动,很快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天网的页面。

她登了自己的账号,直接打开核心资料库搜索。

陆容是要查戌影提过的癸未之变日期等等。

她本来是打算让柳青山帮她查,但想了想,这件事现在已经走向她很难把控的方向,别人参与的越多,最后遇到的危险可能就越大。

柳青山没必要因为她冒这个险。

她的事,她自己承担。

陆容才看了一会儿,她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连神机打过来的,就看也没看直接接通,没想到响起的却是裴长庭的声音。

“小四,你终于出现了,知不知道急死我们了?!”

陆容动作微顿,后知后觉的看向手机。

裴长庭打的是视频,现在他正在天盟总厦他的办公室里。

陆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晗强势入镜:“小四,你怎么样啊?要不是二哥刚才用天网时正好看到你账号上线了,我们都不知道你露面了。哎呀,你怎么不早早联系我们呢?”

话刚说完,他的脑袋就被裴长庭呼了一巴掌。

裴长庭瞪他:“什么态度?会不会说话?”

程晗抱着脑袋委屈的看他,再看向对面沙发上也盯着他的游白,嘟囔道:“我这不是担心小四嘛。”

裴长庭推开他,面向陆容时变脸如翻书,温声细语的说道:“小四,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陆容没什么表情,眼帘微垂,淡淡道:“有急事,就没顾上联系你们。”

三人不疑有他,裴长庭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说道:“小四你不用瞒我们了,我们都知道了!”

陆容反应慢了半拍:“……嗯?”

程晗语速奇快:“小四,我们知道你是少司命了。哎,你这又是风水师,又是制符师的,瞒的也太严了!哈哈哈,不愧是我们小四,就是优秀!”

不远处的游白赞同的点点头。

裴长庭却又说道。

“不知道前我还奇怪,一年前你到底发生什么了,搞成那样,受那么严重的伤,还说暗盟和联盟可能会找你。感情就是因为这个。”

说着裴长庭就气愤了起来:“那时候暗盟居然敢肖想为秘密监狱找你算账,太他妈不要脸了!小四你放心,这次暂时是过去了,但等理事会议时候,我一定把暗盟坑死,把他们全部地盘都抢过来!”

程晗一听,毫不犹豫的拍马屁:“老大威武!老大厉害!赶紧发挥您的长处,把暗盟坑的渣都不剩!”

陆容嘴角微抽,并不怀疑。

论坑人,裴长庭是专业的。

但是……

陆容一边浏览着天网页面,筛选自己需要的信息,一边说道:“你们知道理事会议具体是干什么吗?”

“啊?就是讨论地盘归属,往后几年谁称老大,解决这几年G周安和周边的矛盾呗。”程晗说。

“除此之外呢?”

这话把裴长庭三人都问的愣了下。

“之外……就没有了吧。还能有什么?”

对面坐着的游白突然道:“还有小四的事情。”

要说今年闹得最凶的,那必然是陆容的事。

裴长庭和程晗脸色一变。

裴长庭迟疑道:“别说,还真有可能。毕竟,今年特盟搞的特别大,大大小小的势力都邀请了,就跟要宣布什么大事似的。”

程晗不假思索道:“小四,你问问你那对象不就知道了!”

“对啊!”裴长庭眼睛一亮,瞬间就激动了,“哈哈哈哈,小四,你可太厉害了,一找对象就找了特盟盟主!我早就想把特盟弄成咱的了,这下好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特盟盟主还得叫我大哥!”

陆容:“……”

其实裴长庭还是看连神机不顺眼,因为他觉得陆容太小了,连神机又多大?那不老牛吃嫩草吗?!

可裴长庭想到一件事,叹道:“他人确实还不错。小四,一年多前那次,秘密监狱毁了大半,暗盟和联盟当时不是联合起来要个交代吗?你知道后来怎么解决的吗?有人出面填了当时的窟窿。”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活体实验的事,觉得秘密监狱无端被毁,暗盟要个说法当然不过分。哪个老大在自己的底盘被挑衅能高兴哦?而且那又是关押国际重犯的地方。

程晗愣了下,道:“老大,你还知道这事儿呢?这不是联盟和暗盟内部机密吗?”

裴长庭没好气的说:“你们一个个的当撒手掌柜,知道就怪了!也就我往联盟和暗盟安插了不少人手,还能不知道吗?”

游白和程晗不约而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陆容目光落到屏幕上,裴长庭连忙道:“小四我不是说你。管理天网那么辛苦,你怎么玩都行。”

程晗嘀咕道:“我赚钱也很辛苦啊。”

“你辛苦个屁!你钱都不赚还想做什么?真吃白饭吗!”裴长庭瞪他一眼,才对陆容温声说道:“其实是特盟补的窟窿。我知道的时候还疑惑特盟怎么那么做,现在知道连神机是特盟盟主,就明白了。”

陆容浏览笔记本页面的动作一顿,猛然看向裴长庭。

“连神机做的???”

“昂。”裴长庭点头,“特盟让了四个盘口,三十亿。”

后面的钱暂且不论,割让地盘才是最严重的。

在G洲,地盘哪儿是那么好拿下的?

丁点大的地方都伴随着腥风血雨,明争暗斗,更别提特盟让的还是私人地盘。

不过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联盟和暗盟都压下去秘密监狱的事,更没出现在陆容面前。

陆容瞳孔微缩,呆坐在床上。

难怪当时暗盟和联盟会息事宁人。

她那时候忙着找连正坤,见他们不打算算账,她也没心情理他们,就也没再关注过。

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又是连神机。

他不仅救了她,还给她摆平所有的麻烦。

但那个时候,他也是重伤,他受的伤不比她轻多少,甚至比她重十倍。

“小四?小四?你怎么了?”

裴长庭和程晗见她一动不动的怔神,脸色更不对劲,担心的叫道。

沙发上的游白微微蹙眉,放下笔记本,也担忧的走过去。

这时,陆容猛然回过神来,啪嗒一下关了笔记本,匆匆说道:“我还有事,回头再跟你们说。”

“哎,不是……”

裴长庭的话还没说完,陆容就挂了视频。

随后,陆容立即给连神机打过电话去。

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是不是睡不着……”

连神机才开口,陆容直接打断他的话:“你现在在哪儿?!”

“……嗯?”

“你现在在哪儿?”

陆容重复了遍,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她说:“这次换我去找你。”

连神机反应了半秒,定定说道:“……G洲。”

570.是师父错了 G洲,特盟总厦。

电话挂后,连神机想着陆容说的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后面连杜和连生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望着走到门边,手已经落在门把手的男人。

再晚一会儿,人就出去了,他们怎么劝都没用。

可偏偏一个电话,他们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堂堂三爷,就愣神了???

不用想也知道,打电话过来的人一定是陆小姐。

除了陆小姐,没别人能这样影响的了三爷了。

连杜委实没忍住,上前一步,硬着头皮出声:“三爷,那个……您还走吗?”

连生连同后面的人瞬间惊恐脸,想给连杜竖点三根香。

连神机稍稍回神,眼帘微垂,目光落在自己手机上。

看了几眼,他勾唇轻笑,显然很愉悦。

“走。”

“噢……啊??”

连杜听着连神机之前的话,都以为连神机会留下来了,结果还要走??

他苦着脸道:“三爷,您再考虑考虑,这时候您真的不能再离开G洲了。”

连神机眼皮微掀瞧向他。

连杜心头一跳,连生暗道不好,赶紧道:“三爷喜怒,连杜他不是这个名字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

不料连杜如此说,听的连生都想原地去世。

连杜心一横,眼一闭,一迭声道:“之前您为了陆小姐再三拒绝族里要求回来,老爷子就很不高兴;加上您又为了陆小姐在金三角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暴露了您盟主的身份,老爷子这会儿已经震怒了。”

还要求连神机立马过去见他。

当然,连神机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拒绝。

还是连杜在两方间战战兢兢传的话。

连神机面色寡淡,缓缓开口:“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老爷子的人。”

连杜和连生同时心惊。

会议室里气氛逐渐紧张的压迫耳膜。

连杜立马低头,“三爷明鉴,连杜不敢。只是……”

他顿了下,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有些哽咽的说:“属下只是不想再看到您像一年前那样……被迫向老爷子妥协。”

这话一出,会议室内气氛陡然跌至冰点。

连杜和连生感觉他们的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了,他们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连神机的是什么表情。

良久,他们才听到连神机冷沉的声音。

“不会再有第二次。”

连杜和连生一愣。

连神机却已经转过身,开门走出去。

……

另一边,华国的某个岛上。

漫山遍野的梧桐林被厚雪覆盖,早已凋零,只剩下枯黑的树干默默抵御寒风的摧残。

而在梧桐林深处,有一间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木屋。

凛冽风雪簌簌作响,不知何时,林间有一灰袍道人提盒而来。

他仿佛不畏寒冷,穿的很单薄,大约四十多岁,却已鬓发斑白,面相端正肃然。

没一会儿,他就走到了小木屋前,拾阶而上,停在了门前。

——叩叩。

中年男人开口叫道:“时辰到了,该吃午饭了。”

屋内却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中年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开门。

入眼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但正前方供奉着一座真像,供台下,一名青年虔诚跪坐,双手合十在身前,垂首默念经咒。

中年男人走进去,带上门,在青年旁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

前面的火炉已经灭了,青年根本没添炭火,使得屋内温度同外面一样,冰冷刺骨。

他扭头看向青年,青年一样穿的单薄,此刻被冻的脸色都有点青,眉骨间结了一层霜。

中年男人习以为常的重燃火炉,淡淡道:“子靖,你就算真的绝食把自己饿死了,掌门师兄也不会改变主意。”

赵子靖顿时睁眼看向他,坚持道:“是师父错了!四师叔,我明白无相门千年来的责任就是守着始皇陵里的‘东西’,必要时,牺牲不在话下。可容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一个无辜人!你们不能罔顾她的意愿,把她推上她不愿意的路!”

他已经知道,他师父和连正坤合作设了一个局,要牺牲陆容来彻底解决困了无相门千百年的责任,也是为师叔和师婶报仇。

可他不明白的是……

“你们不是说过无论如何都会保全容容吗?!她受过的苦已经够多了,她既不愿意做无相道人,那就不应该逼她承担我们的责任!何况……她可是师叔和师婶遗留于世的最后血脉,你们怎么忍心牺牲她??”

明明之前,他们对师叔和师婶孩子的期盼都是真的,他们还一起计划等她来到无相门,要好好弥补她;他们还亲手给她准备住处,给她准备礼物;他们还高高兴兴的计划和她的美好未来。

为什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

四师叔沉默的看着火炉,好一会儿才道:“自秉和兰若的孩子,我们自然会保全。”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答应和连正坤的合作?”赵子靖质问道,“我要告诉容容,师父还把我罚到这里禁闭,为什么?”

四师叔叹道:“子靖,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见到的人,可能并不是你原本该见的人?”

“什么意思?”

“如果你认错人了呢?”

“不可能!”赵子靖一口否认,“容容和师叔、师婶长的那么像,我不会认错的!容容。还有师叔师婶的天赋,那么厉害。不会有比容容还要优秀的人了。”

四师叔看向赵子靖。

赵子靖觉得他的神色不太对劲,心里一个咯噔:“四师叔,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没有。”四师叔摇头,把食盒推到他面前,“子靖,你就听你师父的话,在这里好好的禁闭思过,不需要理外界事务,师叔们和你师父会解决好所有事情。”

说罢,他严肃的面容柔和了些,道:“你性子秉善,又天资聪颖,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更适合管理无相门,以后,无相门就靠你了传承了。”

赵子靖一听,更觉不对。

这怎么有点像遗言?

他想了想,立即问道:“四师叔,你们是不是要出发去G洲参加理事会议了?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必。”

四师叔燃好火炉,便起身,“你禁闭未解,不要擅自离开。外面的事用不着你管。师叔们和你师父已经决定好要做的事,会以最小的代价,彻底结束无相门的恩怨。同你这个小辈无关,你也不要掺和。”

571.不是我要你抱的 陆容没回阳城,也没回京都,就到附近城市的机场,准备坐飞机去G洲。

其实国内能飞G洲的国际机场很少,但陆容直接给柳青山打了电话,要了架私人飞机。

柳青山接到电话时还很震惊:“无相,我就知道你没事,太好了!但是……你不先回一趟京都吗?特殊部门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处理呢!”

暗盟出事后,特殊部门和暗盟的合作就泡汤了。

魏成松和柳青山被上面的人训了好几回。

柳青山倒是无所谓,就是陆容在特殊部门的位置有点尴尬,特殊部门没了暗盟的线,既不想放弃陆容,又怕陆容记恨特殊部门,回到特殊部门后两方心结都消不了。

话是这样说,上面还是希望陆容尽快回去,稳定一下京都的局面。

因为……S区找特殊部门茬已经找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特别是戚程,都让特殊部门吃不消了。

柳青山因为和陆容熟的缘故,倒是过的比魏成松轻松多了。

陆容听他说完,就道:“我半个小时后到机场,到时候我要见到飞机。”

柳青山:“???”

合着他巴拉巴拉说了那么多,无相压根没往心里去?

柳青山无奈了:“行,我知道你是要去找三爷。那你去吧,京都这边暂时出不了事。”

“研究院现在怎么样?”

陆容还没给徐福打电话,不了解研究院的情况。

柳青山道:“放心吧,研究院稳稳的,没出乱子。”

老实说,陆容现在是研究院的金主爸爸,他们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搞事。

陆容就准备挂电话。

这时,柳青山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特殊部门也收到了特盟理事会议的邀请,到时候咱们就能在G洲见面了。”

陆容微顿,淡淡的嗯了声。

挂了电话后,陆容打开临时买的笔记本查资料。

柳青山倒是迅速给她安排好了私人飞机,只是,现在京都关注他的人不少,他这动作没多久就被有心人查到。

是以陆容抵达机场,准备登机时,她现身的消息已经大范围传开。

一时间,陆容手机上收到无数消息。

她挑几个重要的回了,比如沈清泽的,或是顾其华的。

紧接着她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陆容愣了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小阿玲的手机号。

她说秘密监狱被毁后,十三太祖除了她和连神机,其他人都在京都地下赌市,让她有时间去一趟,重丰和阴阳人都醒了,正好见见面。

陆容回了个好字,就收起手机,调至飞行模式登机。

正好错过了吕湖衣打来的电话。

……

飞机抵达G洲时,已经是晚上。

她提前和连神机说过,会直接到特盟地盘上的私人机场。

连神机也早就等在了那里。

机长可能是头一次来大佬地盘,落地后提醒陆容到了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她起身,拎着包下飞机。

这是陆容第一次到特盟的地方。

机场又大又气派,周围每隔一米,都会有一名一身黑衣,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男人持枪站岗,把守严密。

她出了机舱后,发现偌大机坪上只停着她这一架飞机,

往前一看,陆容心里稍定。

连神机就在不远处,负手而立,后面跟着一大群噤声的人。

他身形颀长挺拔,骨相俱佳,在人群里分外出众,是最惹眼的那个。

此刻,他遥遥一笑,朝陆容走来。

陆容终于见到人,那些无影无踪的思念如雨后春笋般一一冒出,再也压抑不住。

她快步走下步梯,还是冷静模样,但和连神机离近时,她想也不想的,突然就扑进连神机怀里。

连神机稳稳接住她,将人抱紧。

后面的人顿时止住脚步,目瞪口呆。

尤其是跟着来的连杜。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见到陆容。

可他实在很难相信,那个对小姑娘温柔宠溺,一脸笑意的男人就是他家矜冷自持的三爷;也实在很难相信,特盟和天盟对立了那么多年,结果最后两方巨头在一起了??

上天是在开玩笑吧!

连神机抱了良久,揉揉陆容的脑袋,温声道:“坐那么久飞机,你该累了,我先带你去我的住处休息。”

陆容埋在他怀里,低低的嗯了声。

连神机见她不动,低笑道:“容姐,该松手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姑娘这次意外的黏他。

连神机挺受用,但先回去让小姑娘吃饭休息重要。

陆容哦了声,又抱了一会儿才松手。

连神机握住她的手,接过她的包来,带她离开。

连杜赶紧上前:“三爷,是回总……”被连神机瞥了眼,他麻溜改口:“回容锦庄园吗?”

连神机淡淡的嗯了声,给陆容介绍了下连杜。

连杜心里叹了口气,恭敬的和陆容见礼。

别的不说,这位可是天盟的四当家,必须客气。

陆容见他和连神机关系像是不错,挺给面子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一行人就往机场外走。

陆容一边走,瞥了眼自己的另一只手,有些空落落的。

她不由看向连神机。

注意到陆容的目光,连神机问:“怎么了?”

陆容伸出那只手:“它也要。”

连神机微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陆容的意思,轻笑出声:“容姐,我一只手牵你,另一只手拿着你的包,哪儿来的第三只手牵你的另一只手?”

后面连杜听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自己绊倒。

陆容看了连神机几眼,哦了声,放下手。

但没想到的是,连神机突然把她的包塞到她怀里。

下一刻,众目睽睽之下,连神机将没回过神来的陆容打横抱起。

陆容迟钝了几秒:“你……”

连神机抱着她走的又快又稳,低低笑了声,说道:“想了想,还是抱着吧。”

陆容咽回了要出口的话,温吞吞的说道:“不是我要你抱的。”

“嗯,我自己想抱。”

连神机顺着她的话纵容说道。

陆容:“那勉强满足你一下。”

后面的连杜:“……”

早知道就让连生来了。

淦!

572.情敌出现 连神机的容锦庄园不在G洲主区,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陆容这两天没怎么休息,靠着连神机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前面开车的是连杜,连神机低声示意他开稳点。

连杜一边应,一边在心里愁眉苦脸,他觉得三爷真栽了,这样下去,他都觉得三爷迟早会把特盟亲自送给陆小姐。

到容锦庄园后,连神机也没叫醒陆容,就直接抱着她进去到主卧。

期间,陆容意外的睡得挺熟。

连神机将陆容放到床上,给她拉过被子来盖上,见她不但没被惊醒,反而餍足似的自己就卷进被子里,还滚了两圈将自己给裹住,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熟,不禁觉得好笑。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算了,等小姑娘睡醒后再吃……”

连神机把陆容的包放到床头,坐在床边看了会儿陆容的睡相,才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

陆容没想到自己会睡那么久。

更没想到,她会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她醒的很早,睁开眼看到灰黑装修的卧室,懵了会儿。

好在她立即想起来,她已经到了连神机的地方,倒不至于警惕的立马起身。

陆容下意识看向旁边。

没人。

但放了套干净衣服。

床头柜上还有个挺明显相框,里面照片上的人是她。

陆容揉揉眼睛,又赖了会儿床,才起身拿着干净衣服去洗漱,同时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下去时候,陆容饿的肚子直叫,顺便观察了下容锦庄园。

容锦庄园很大,中欧风格混杂,足足有六层。

实际上跟城堡没区别,不仅房间奇多,交叉路也多。

在走了十几分钟都没走出这一层后,陆容失去耐心,站在长廊中央四顾,更烦躁了。

——她忘了怎么走回去。

这时,陆容响起一道女声:“陆小姐?”

她回头看,是名女佣人,正诧异的望着她。

陆容皱眉,问:“连神机呢?”

女佣人的表情变成惊慌,可能是没想到她会直呼连神机的名字。

“回陆小姐,先生在一楼接见客人。”

早在昨晚,连神机就让庄园的所有佣人园丁记住陆容的样子,并嘱咐他们,以后陆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女佣人没见过连神机那么郑重认真的样子,对陆容记得也就非常深。

陆容面无表情的说:“带路。”

女佣人面露疑惑,不敢说什么,转身带路。

走到一半,女佣人突然想到什么,突然停下委婉的说道:“陆小姐,先生见的客人比较特殊,要不然,您等会儿再去?”

陆容:“带路。”

女佣人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的应了声,继续走。

到一楼楼梯口时,陆容才明白女佣人为什么说连神机见的客人特殊。

因为她还没下去,就先听见了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

“哥!阿瑜对你一片痴心,等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能对她这么冷淡呢?!”

陆容顿时停下,身旁女佣人尴尬不已。

连神机泛着寒意的声音接着响起。

“连生,把她们两个人给我扔出去!”

“哥!”

先前那个女声满是不可置信的叫道。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走下去,绕过拐角看向客厅。

连神机就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两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

其中一个能看出和连神机有几分想像,另一个柔柔弱弱的,此刻眼含晶莹,一脸受伤的表情,只拽住身边女人的衣角,咬着唇不说话。

旁边连杜看着两个女人,神情简直一言难尽,挥了下手叫保镖来,目光不经意间瞥见陆容,愣住。

“陆小姐?”

话出,偌大客厅瞬间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反射性的看向陆容。

连神机猝然起身,对上陆容幽幽的视线,顿时一个冷激灵。

他还没开口,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尖叫道:“你怎么会在容锦庄园?!”

“闭嘴!”

连神机眼风一厉,冷冷喝道。

女人被吓得噤了声,委屈的小声道:“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哄我!”

连神机理都没理她,大步走到陆容面前。

陆容瞥了眼那个叫阿瑜的女人,对方眼里来不及收回的嫉恨被她捕捉到。

“一片痴心?”

“苦等多年?”

陆容每说一个字,连神机都觉得头皮多麻了点。

他连忙道:“不是不是,我和她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想握住陆容的手,不曾想,陆容直接后退一步避开,绕过他走向沙发。

连神机心里咯噔一下,紧张的跟在陆容身后,扭头对连杜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听不懂话吗?把她们给我扔出去!”

连杜一个哆嗦,赶紧让保镖动手。

保镖们也不敢耽搁,立马冲了过去。

那趾高气扬的女人就慌了,“哥,你不能这么对我,爷爷会生气的!哥!”

话刚落,保镖们就在连神机的眼神下,极有眼力见的捂住她的嘴,把人拖了出去。

女人使劲挣扎,另一个却意外的安静。

一分钟后,客厅恢复了安静。

连神机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表情很空白的陆容,脱下外套给她披上,试探的说:“饿了吧?我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好不好?还是想吃别的?”

旁边连杜看的瞠目结舌,捂住了脸。

这绝对不是他们老大,老大怎么能这么怂呢?!

周围保镖们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看连神机和陆容,奋力压住想上扬的嘴角。

陆容缓缓出声:“阿瑜?”

连神机:“……”

“挺漂亮的。”

“……”

“全名叫什么?”

“容姐……”

“哪儿的人?”

“不是,我……”

“她和你……妹妹?还有爷爷,挺熟的,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我错了!”连神机慌的快速说道,“我不该让她踏进容锦庄园,不该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一会儿我就吩咐人把她踩过的地方全消毒一遍。不,现在就做,来人……”

“别急。”陆容面无表情的打断,转向连杜:“你来说。”

顶着连神机杀人般的目光的连杜:“……”

他就应该和连生换换,让连生过来。

淦!

陆容微微一笑:“我很好说话。”

看她笑,连神机更慌了。

573.连家过往 陆容再次瞥向连杜,目光凉飕飕的:“说。”

连杜迅速在心里衡量了下得罪连神机和得罪陆容的下场。

得罪连神机,他可能只是被连神机一个人揍,但得罪陆容,他就得被两个人揍!

连杜立即道:“回陆小姐,刚才来的是表小姐连子衿和她的朋友卫瑜。您不知道她们可烦了!三爷以前在G洲待的时候,卫瑜有事没事就来缠着三爷。”

陆容表情一冷。

连神机脱口而出:“他胡说八道!那女人我最多见过三次,连她长什么样子……”

“连见过几次都记得?”

连神机:“……”

这题超纲了。

连杜寻思,反正他都已经得罪三爷了,多得罪一点似乎也没区别?

不如趁这时候多抱抱陆小姐的大腿,没了三爷,不能再没有陆小姐罩着啊!

连杜赶紧道:“就是三次。第一次,三爷回连家本族时,她串通表小姐进了三爷的房间,还睡了三爷的床;第二次,在三爷面前脱衣服;第三次,恬不知耻的主动抱三爷。”

越说,连杜声音越低。

因为不仅陆容的脸色冷的能结冰,连神机看他的眼神更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连神机狠厉的剜他一眼,赶紧给陆容解释:“第一次我从那之后再也没回去过连家本族,房间摆设全命人砸了换成新的,我碰也没碰;第二次她没脱完,我就让人把她丢出去了;第三次她没抱到我,我一脚把她踹骨折了。”

对上陆容的目光,连神机哄道:“我发誓,我和她没半点关系,也没让她碰到过我。”

陆容面无表情,没说话。

连神机如芒在背,勾了下陆容的手指,放软语气可怜巴巴的说道:“容姐,理我一下嘛。”

陆容幽幽的盯着他。

连杜连忙低下头。

虽说不应该,可他……真的忍不住想笑。

不行不行,得在三爷面前忍住。

良久,陆容终于开口:“连家本族?听连杜的意思,这里还有……”

她顿住,突然想起来吕湖衣曾经同她说过的G洲古族连家。

连神机现下哪儿敢瞒她,解释道:“是G洲的古族连氏。”

陆容:“???”

连神机趁机靠近她点,不动声色的搂住陆容,“是这样的……”

陆容瞥眼他的手,没动。

连神机稍松了口气,这才继续说下去。

外界都曾因为十八年前,华国京都连家家主闯G洲古族,猜测两方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关系是有的,但外界绝对想不到的是,关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这要追溯到四五十年前,G洲古族那一代的家主名叫连远道,才二十多岁出头。

而古族当时还没隐世,在G洲风头无两,连远道作为年轻一辈里的翘楚,统领无数玄师,意气风发,入世历练的过程里,在华国遇到了一名女子,对其一见钟情,费尽心思将女子追到手。

不料没在一起多久,古族树大招风,许多势力联合起来对古族出手,想扳倒古族,造成很严重的争斗。连远道要回G洲主持大局,又怕带那女子回去,有心人会借此拿捏威胁他,就没带女子一起,许诺解决家里事后再回来接她。

可当他回去时,那女子已经不在了。

连远道没找到人,只好重回G洲。加上那时古族元气颇损,他匆忙接任家主之位,忙到分身乏术,后来竟也没再找过那名女子,还娶了另一个认识很久的女人。

说到这里,连神机神情淡了些。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没多久,那女子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不被接受,流言蜚语没断过。那女子险些被浸猪笼,为了保住孩子,也为了能安稳生活,一家人选择搬家。后来女子没等到连远道回去,更难产而死,留下两子离世。”

陆容听明白了:“连远道就是你爷爷。你父亲和……连正坤,是那两个孩子。”

连神机微微颔首,修长手指勾了缕她的头发缓缓缠绕,道:“我以前同你说过,我有个妹妹,两个兄长,都是表的,指的就是老爷子和他娶的妻子之后。”

不亲厚是真的,本也没多少血缘关系。

“我父亲和小叔快成年时,老爷子才知道他们的存在。那时祖父母早就去世。老爷子想把两人接回连家认祖归宗。”

连神机的父亲连正阚不愿认连远道,更不肯回古族,连正坤却觉得他们母亲苦了一辈子,凭什么永远无名无分,什么都得不到?

于是连正坤回了古族。

连远道亏欠他,把他立为嫡系长子,对他百般弥补。

恰好连正坤是做玄师的好苗子,天赋异禀,连远道对他更加喜爱,隐隐有让他接任的念头,又怕连正坤会因为原本的出身遭人诟病,就给连正坤编了个好身世,对外宣称他一直在古族长大,从未离开过族中。

陆容听听裴长庭提过这个,前后一结合,恍然道:“裴长庭说十八年前古族家主痛失爱子,指的就是连正坤?”

连神机嗯了声。

连正坤是名天才,聪慧绝顶,很快就变成了连远道眼中文武卓绝、令他满意的继承人。

但在古族内待久了,连正坤也想念连正阚,又特别随性,干脆就自己离开回到华国,却不曾想,这过程里他遇见了同样游历的时自秉和戚兰若,成为莫逆之交。

癸未之变后,连正坤所受打击颇大,一心想为挚友翻案正名,却被无数势力追捕,有心无力,危险重重。

按理说这时古族应该站出来护着连正坤,但他们没有。

连远道在确定连正坤不回古族,也不愿意放弃时自秉和戚兰若的事后,就和连正坤断绝关系,对外宣称他爱子已死。

连神机的父亲连正阚乍然听闻,不满连远道的无情,直接闯到古族里找连远道要说法,把古族闹的天翻地覆。

但连正阚怎么可能撼动得了根深蒂固的古族?

同时,连远道失去连正坤,又看上连正阚的能力,想留下连正阚培养成新的继承人,连正阚斩钉截铁拒绝,决然与连远道断绝关系,回到华国。

这就是为什么那时华国京都连家挑衅古族,古族却没计较的原因。

574.我知道 也正是这些事情的影响,原本只想平安度日即可的连正阚一改作风,短时间迅速挤进京都四大家族之列,并牢牢站稳脚跟。

连神机压着眉眼间的情绪,淡淡道:“那之后,我父亲许多年不曾同古族联系过。”

陆容疑惑的问:“那你现在……”

连神机扯了扯嘴角,神色讥诮。

连杜难掩怒意道:“陆小姐您不知道,古族这边年轻一辈里,没几个优秀的,老爷子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看来看去,可不就把主意打到三爷身上了!”

论谋略、能力、身手,还是其他方面,连神机都当之无愧一句惊才绝艳。

更别提,连神机早在几年前,就已是一名天字级制符师,古族里没一个比得上连神机,连地字级都没有。

是以这几年来,连远道一直想方设法的逼连神机回到古族接任。

陆容听完,皱了皱眉,道:“不愿意就不理他。难不成他还能真敢逼你不成?”

顿了顿,她又认真的说:“我给你出气。”

连神机闻声看向她,低低笑了声,“容姐疼我,我知道。”

连杜看的嘴角直抽搐。

他再一次表示,他就不应该跟过来,和连生换换多好,这样就不用对三爷幻灭了。

再看因为连神机经历而心疼、态度软化的陆容,连杜默默咽回要说的话。

连神机想了想,轻声道:“其实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同老爷子井水不犯河水,还算和谐。”

陆容哦了声。

连神机趁热打铁,说道:“饿了吧?早饭想吃什……”

“但你们还是没说,”她同时开口,“那个卫瑜具体身份。”

连神机:“……”

连杜:“……噗。”

他就说哪里不太对劲,还在想陆小姐怎么不问了。

原来陆小姐压根就没忽略。

连神机不爽的瞪了眼连杜。

连杜干咳两声憋住笑,极有眼力见儿的退后。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古族除了家主,还有三位长老。卫瑜她爷爷就是古族大长老,所以她住在古族里,同连子衿一起长大。”

若非如此,连神机会直接弄死她。

陆容哦了声。

她没什么表情,连神机一时拿不准她是不是还在生气,试探道:“那现在你打算?”

“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和我说过的一句话。”陆容突然道。

连神机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你说连家有规矩,连家的男人一旦有了未婚妻,终生都只能是她。”陆容看着连神机,不紧不慢道:“从你爷爷上看,这话不怎么准。”

连神机;“……”

他从来没想到过,他会在这上面被老头子坑一把。

陆容倏地起身。

连神机下意识拉住她的手:“……容姐?”

陆容平静的看他一眼,然后挣开,“我要回去休息,你不要跟过来,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连神机一下子就慌了,跟着起身道:“不是,容姐你听我解释,我和卫瑜真的……”

“我知道。”

陆容从不怀疑连神机对她的感情。

她也相信,在连神机心里,她就是最重要的那个。

但是……

“我现在只想自己待会儿。”

陆容说完,转身往楼上走。

她已经走过一次,记住了路,不需要再有人给她带路。

连神机其实没明白陆容到底是因为别的什么生气,还是就是在醋卫瑜,但他肯定不能让陆容一个人待着,他得把小姑娘给哄好。

结果连神机跟上去,都没进门,陆容就甩上了门,还反锁。

进不去的连神机无奈敲门:“容姐,让我进去。”

房间里,陆容坐在床边,没理外面的连神机。

良久,外面没动静了。

陆容不知道连神机是不是走了,仰面倒在床上愣神。

几秒后,陆容坐起来翻出手机,刚关了飞行模式,弹出来无数消息。

陆容正要给别人打电话,突然发现有个吕湖衣的未接来电!

她怔了下,立马拨回去。

没响几声,那边就被接通了。

陆容试探叫道:“吕湖衣?”

那头的人笑了起来:“怎么?宝贝儿,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是吕湖衣的声音。

陆容一下子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沉默了几秒,才说:“三个月了。”

吕湖衣调侃道:“是不是突然觉得,没了我根本不行?”

“嗯。”

吕湖衣本来是怕陆容对她愧疚,想活跃下气氛,没想到陆容居然承认了,不禁呆住:“我靠!宝贝儿,你以前可没有这么直接过,都不像你了,谁改变你了啊?”

陆容神色倒是坦然自若:“连神机。”

吕湖衣叹道:“毫不意外。”

“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不久前,沈清泽还来给我做过检查,说好好养着,很快就可以痊愈出院了。到时候我去找你玩啊,你可不许嫌我烦。”吕湖衣开玩笑道。

两人都知道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们回不到从前,但吕湖衣的语气,又让陆容觉得,她们好像还是从前的她们,仿佛什么的没发生过。

陆容道:“不用,我去找你。”

吕湖衣这下是真愣住,好半晌才轻笑道:“陆容,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从前陆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淡漠的好像马上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会主动的去期待、希望些什么。

现在她会了。

吕湖衣觉得这样的变化很好,陆容终于是个情绪鲜活、有人情味的人了。

不用想,肯定也是因为连神机。

吕湖衣突然道:“我一醒来,就想联系你,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

“我一直觉得连神机有点眼熟,不是在京都见过的那种眼熟。昏迷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他像是无名,几年前陪在你身边的无名。还有,我在联盟远远的见过他一面,就是一年多前,你在秘密监狱出的事,我敢肯定后面是他替你担下的。”

“嗯,我已经知道了。”

陆容眼眶一酸。

饶是已经知道,每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还是会动容。

“你知道了就好。”吕湖衣松了口气,“不得不说,连神机对你是真的情深。当时那么大的事,他都一个人不声不响的替你担下,这份魄力与心性,我是真的不得不服他。”

可吕湖衣并不知道,那时候的连神机身受重伤。

吕湖衣也不知道,他的情深并不只有这几年,而是漫长的十八年。

在这十八年里,他为她做过的,远不止那一桩事。

陆容恢复的记忆,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在向她证明连神机待她的情意有多深重。

然而……

陆容怔怔的问:“如果……如果他不是一开始就以为我是他的未婚妻,如果我和他之间原本并无关系,他还会待我如此吗?”

吕湖衣听迷惑了:“宝贝儿,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是你?你俩可是父辈就定下来的亲事,是缘分,没有比你们更适合的了。”

“缘分……”

陆容低下头,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可这缘分不是天定,是人为,连源头都是逆天而行。

575.还是他天真了 挂了电话后,陆容也没心情联系其他人,就坐在床边愣神。

这状态直到手机响了几声。

陆容不经意间瞥了眼,屏幕上弹出来几条消息,是连神机发过来的。

陆容立即点开。

看了眼,陆容眼神倏地顿住。

连神机发过来的是几张照片,第一张是小笼包,第二张是玉米排骨汤,第三张是皮蛋瘦肉粥,第四张是水晶虾饺,都是她喜欢吃的。

从照片里看出来,都是连神机才亲手做的,还冒着热气。

关键照片拍的很好,色香味俱全,叫她看着很有食欲。

陆容本来就从醒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方才胡思乱想不觉得,现在一看到照片,饿的不行。

陆容盯着它们,目光移开的很艰难。

但没等她彻底移开目光,连神机又发来两张照片。

一张拍的是西红柿鸡蛋面。

另一张是水煮肉片,汤红油亮,一看就肉嫩菜鲜,麻辣味浓。

陆容看的直咽口水。

她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吃连神机做的水煮肉片了。

不行。

说了生气就是生气,她得再坚持一会儿。

陆容依依不舍的又咽了咽口水。

下一刻,连神机却直接发来一条语音。

陆容点开它:“一不小心做多了,小姑娘吃不吃?不吃的话,我就让连杜他们吃了?”

陆容还没反应过来,就秒回:“不行。”

说了只给她做饭,就永远只能给她一个人做。

“那现在乖乖出来,嗯?”

陆容在美食与美食之间犹豫了短短半秒,认命的跳下床,走向门口。

一打开门,连神机就在外面。

见她终于肯出来,连神机不由低低笑了起来,喟叹道:“好在我厨艺还可以。容姐,你这样真的让我不得不质疑自己是不是没什么魅力,不然,怎么还没吃的对你的吸引力大?”

陆容撇开脸,绕过他就要走。

“容姐,你……”

“闭嘴,下去吃饭。”

“你走错了,楼梯在这边。”连神机忍笑道。

“……”

陆容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回去。

连神机拉住她,让她等一下,自己进主卧里给陆容拿了件外套出来,给陆容披上。

虽说容锦庄园四季如春,还是多穿点比较好,免得感冒。

陆容看也没看他,抬脚离开。

连神机干咳两声,见好就收,跟在陆容身边下去。

餐厅也在一楼,桌子上已经摆好碗筷。

此刻,连杜等人和佣人们都不在,见陆容看了眼周围,连神机解释道:“我让他们先去忙了。连杜还有事,就回了特盟总厦。”

落座后,连神机先给陆容盛了碗汤喝,然后再吃别的。

陆容一拿到筷子就伸向水煮肉片,还没夹到,就被连神机止住。

陆容不满的看着连神机。

连神机没忍住揉了揉她脑袋,好笑道:“先吃别的。那么久没吃饭,上来就食辛辣,胃疼怎么办?”

陆容哦了声,不情不愿的转向水晶虾饺。

连神机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含笑望着陆容吃饭,时不时帮她夹。

等终于吃到水煮肉片,陆容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于是问了句:“你不吃吗?”

连神机摇头,“我不饿。”

那也不是吃过了。

陆容就给他盛了碗粥推到他面前,“吃。”

“好,小姑娘说什么是什么。”

连神机笑道,心情不错的拿勺子。

才入口,就听得陆容问道:“卫瑜在哪儿?”

“咳……咳咳……”

连神机猝不及防的呛住,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陆容淡淡的看着他,等他缓过来了,重复了一遍:“卫瑜在哪儿?”

连神机不自觉正襟危坐,谨慎又紧张的回道:“容姐,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跟她可没关系,她去哪儿是她的事,我作什么要知道?”

说完还在心里暗暗思忖一番。

嗯,应当毫无漏洞。

陆容微眯起眼,又缓缓问道:“她平时都什么时候凑你跟前?”

“不知道!”连神机毫不犹豫的说,“我平时忙到分身乏术,所有空余时间全在想你,哪儿有精力注意别的女人。”

“你什么时候回古族?”

“不回去!我早就告诉老头子,什么时候他把卫家人弄走,什么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回去!”

听完,陆容脸色缓了缓,低头吃饭。

连神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心有余悸的等着陆容下面的盘问。

结果陆容只是继续吃,没再问了。

连神机试探的说道:“没别的问题了?”

“嗯。”

“不生气了?”

“嗯。”

连神机仔细观察着陆容的神色,确定陆容真的不生气了,总算松了口气,殷勤的给陆容夹菜。

“小姑娘中午和晚上想吃什么?什么都可以。”

“我只想喝冰可乐。”

“这个除外。”

连神机想也不想就拒绝。

“卫……”

陆容慢吞吞的张口,连神机太阳穴突突的跳,不等她说完,立马道:“好好好,我给你拿,给你拿。”

“三罐。哇凉哇凉的那种。”

连神机眉心直抽,“不行,你快到生理……”

“卫……”

“行行行!”

连神机无可奈何,赶紧起身去给陆容拿。

他给陆容打开才递给她,眼见陆容一下子猛灌大半,他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容姐,够了……”

“卫……”

“好好好,都是你的。”

连神机无奈的住口,又给她开了另外两罐。

行吧,只能等会儿给小姑娘煮些生姜红糖水哄她喝了。

陆容吃完后,连神机观察着她的神色,再次试探的问:“真的不气了?”

陆容嗯了一声。

连神机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为了让陆容尽快忘记卫瑜带来的不愉快,连神机陪陆容用一整天把容锦庄园都逛了个遍,晚上又殷勤的给陆容给她做肖想了很久的辣菜,在她洗漱前给她放好洗澡水泡澡,然后又给她吹头发按摩。

连神机以为,这样应该就翻篇儿了。

然而,事实告诉他,他还是天真了。

深夜十一点,连神机处理完连生和连杜上报的事后回去找陆容,站在主卧门口,望着从里面锁上的门,陷入了沉思。

他默默敲门。

一分钟后,门开了。

连神机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迎面摔来一个枕头,差点把他砸懵。

哐当一声,门又锁上了。

连神机:“……”

576.真是要命 站了半个小时,确定陆容是真的不会开门后,连神机认命的抱着枕头去附近的客房。

没曾想才走过拐角,遇上终于忙完要回房休息的连生和连杜。

连神机:“……”

连杜打到一半的哈欠生生噎了回去。

连生反应迟钝,挠了挠头,发出直男一问:“三爷,您不回房睡吗?”

连神机面无表情:“你说呢?”

连生一愣,老实道:“是陆小姐把您赶出来了吧?还好,我们没有人赶,能睡自己房间……”

连杜见连神机脸色越来越黑,一把捂住脸,扭头就想溜。

“站住。”

连神机凉飕飕开口。

连杜身子一僵,干笑道:“三爷,那个……”

连神机将枕头扔开,活动了下脖颈和手腕,阴恻恻的开口:“我是挺久没考核过你们了吧?来——今、晚、都、别、睡、了!”

连生:“???”

为什么!

连杜:“!!!''”

天要亡他!

……

次日早上。

陆容舒舒服服的睡醒,就准备起来处理她昨天没做完的事。

但她没能坐起身。

因为她方要起来,就有只手突然伸过来,将她往后一捞,带进了怀里,背靠一个温热而结实的胸膛。

那人从后面揽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陆容愣了下:“……连神机?”

好一会儿,耳边才响起一声低低的嗯,似乎是刚睡醒,声音沉沉的,听上去有点沙哑。

随即,连神机又靠近她,无意识抱着她蹭了下。

“还早,再睡一会儿。”

陆容倒是无所谓一定要起,但连神机抱得她太紧,她有些不舒服,就微微用力想要挣开。

她才动了一下,就感觉身上被缠的越发紧。

挣不开,陆容就索性放弃了。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会躺在她身边???

昨晚她不是锁门了吗!

陆容思索片刻,目光再回到连神机身上时,眉心一抽,突然觉出一件事。

——连神机的衣服好像……没、没了……

她仰头看去,入眼是弧度分明的下颔,再往上看,男人向来寡淡冷俊的眉眼没了锐气,越发温柔,神情慵懒。

陆容目光又瞄到男人露出的分明诱人的锁骨上,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拿手摸了摸。

她看不见被子下面的,但想都不用想,肯定……咳咳……

陆容寻思着,既然机会自己上门,不如……

念头还没付诸行动,陆容倏地听见连神机喑哑的声音。

“容姐,”他声音低沉磁性,“你是在提醒我,你已经成年了吗?”

陆容心头一颤,迅速缩回手,闭上眼睛装缩头乌龟。

上头的呼吸沉了些。

好半晌,连神机似乎是清醒了不少,嗓音也冷静下来,还带着克制的沙哑。

他无奈的叹口气,“当然,我也不介意小姑娘真做点什么。”

“我才没有!”

陆容为自己辩解。

连神机笑了两声,明显不信。

陆容心虚的转移话题:“那你怎么在这儿?昨晚我锁门了!”

连神机蹭了蹭她,懒懒的说道:“有钥匙。”

陆容:“……”

这不科学,为什么她没醒??

陆容不满的戳了戳他肩膀,嘀咕道:“你松开,我要起床。”

连神机不但没松,反而抬手把她脑袋往怀里按了按,“乖,再陪我睡一会儿。”

陆容纳闷道:“这么困?你熬夜了?”

“唔。”

“干什么去了?”

“连杜他们主动找我,说要特训。”连神机面不改色的说。

陆容哦了声,推了推他,“那你自己睡,我要联系裴长庭,回趟天盟。”

“不要。”

陆容心道,抱着她睡真能睡着吗?

她动了动,想换个姿势躺着,结果不知道碰着哪儿,连神机突然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

陆容察觉到,愣了下,“你怎么了?”

连神机低低喘了几声,几乎用出所有理智才勉强压住心底某个念头,克制着自己松了手,在陆容还没有发现前极快的往旁边挪开。

无奈道:“你先起吧。”

陆容疑惑的问:“你不抱我睡了吗?”

“……不了。”

陆容不能理解:“为什么?”

连神机看向陆容。

房间里窗帘没拉开,光线昏暗,可他还是能看清楚小姑娘的脸,一贯冷淡的面容难得茫然,漂亮清冽的眼尾氤氲着微红,多了些懵懂意味,难得的乖。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越发明显的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他艰难的移开目光,哑声道:“我等会儿就起,你先去忙你的。”

陆容奇怪的看他,只好应了句好吧,掀开被子坐起来,拿过旁边的衣服去洗漱。

进卫生间时,她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眼。

光线昏暗迷离,床上的男人闭着眼,唇线抿直,眉头半蹙,神色紧绷又懒倦,气息变得格外蛊惑性感,像是有什么在蛰伏着。

陆容本能的觉得有点危险,扭头就进了卫生间。

她进去后,连神机才睁眼看过去,低低叹了声,无奈道:“真是……在要我的命……”

……

陆容洗漱完出去时,连神机已经不在了。

她奇怪的咦了声,出去找人。

但没找到,容锦庄园太大了,她没完全记住路,只好先下去一楼。

彼时连杜和连生已经在下面了,他们简直是哈欠连天,两人黑眼圈都格外重。

连杜面前还有个平板,应该是在打视频电话,跟对面的人吐槽:“你们不知道,欲求不满的老男人真是太毒了!昨晚……”

目光不经意间瞥见陆容,连杜立马噤声,反射性站起来打招呼:“陆小姐早上好!”

连生皮也紧实了,赶紧站起来。

陆容愣了下,摆摆手道:“早上好。你们见着连神机了吗?”

“啊?”

两人下意识往她身后看了眼,同时摇头:“没呢。三爷应该还没起吧。”

这时,连巽的声音响了起来:“没起?不可能!陆小姐都起了,三爷怎么可能不起?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吧。”

陆容过去坐下,发现视频里是连巽和连景。

他们恭敬的和陆容打了招呼。

连杜和连生面面相觑,控制不住的打哈欠,问道:“陆小姐,您是现在吃早餐,还是等三爷下来了再吃?”

“等连神机。”

陆容收回目光,翻出手机来,道:“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连杜和连生应了声,就站着,抱着平板和连巽、连景说话。

这次他们的话题正经多了,就说些京都和特盟之间的事务。

一个小时后,连神机才下来。

连杜和连生瞬间看过去,但视线落在连神机身上时,不约而同古怪了起来。

577.天盟三当家游白 陆容听到连神机走下去的声音,抬头看去,只是一眼,她愣了下。

直到连神机过来坐在她身边,她奇怪道:“你……洗过澡了?”

连神机新换了身衣服,头发是半干的,陆容觉着他大概是真的没休息好,居然和连杜、连生一样有黑眼圈。

连神机瞥眼不自知的小姑娘,轻轻的嗯了声,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陆容就叫来佣人要了块干毛巾,准备给连神机擦干头发。

但一碰到,陆容的手立马顿住。

“你洗的凉水澡?”

“……嗯。”

连神机无奈的点点头。

陆容皱起眉,“这种天,你洗凉水澡,想感冒吗?”

她板着脸又叫佣人去煮姜汤,同时给连神机擦干头发。

连神机享受着陆容主动的关心,微微闭眼。

旁边连杜和连生面面相觑,脸色诡异,嘴角抽搐。

等擦完,陆容的手机正好响起来,陆容见是裴长庭的,将毛巾放到一边,按了接听键。

陆容没开免提,但裴长庭的声音分贝极高,连隔了几米的连杜和连生都能清楚听见。

“小四你说你在特盟?!!”

“你去那儿做什么!天盟才是你的家,你应该回天盟啊!还有,你在哪儿过夜的?是不是和连神机在一起?不是,小四,你们俩连订婚都没有,应该保持距离知不知道?万一闹出人命……”

听到最后,陆容脸色顿时就黑了。

她忍无可忍的抓起手机来,“闭嘴!”

视频里,裴长庭戛然而止,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一脸委屈。

痛心疾首的说:“小四你变了,以前你多乖啊,现在你都会夜不归宿了,这妥妥的就是被人教坏了!”

陆容:“夜不归宿?你他妈会不会用成语??”

连神机幽幽插话道:“大哥,陆容和我在一起,很安全。”

裴长庭冷不防看见连神机的脸,懵了下。

过去特盟和天盟暗搓搓较劲,可他从来没见过特盟的盟主,直到在秘密监狱,他匆匆见了连神机一面,就因为要找陆容走了,都没好好的看他。

但是……

裴长庭破防的吼道:“别跟着我家小四乱叫!谁他妈是你大哥?!”

陆容:“对他客气点,裴、长、庭!”

裴长庭更忧伤了,宛若看到女儿胳膊肘往外拐的老父亲:“小四,你还记得天盟和特盟现在尚是对头关系吗?”

连神机适时道:“可以不是。”

裴长庭瞪他:“我和我家小四说话,你一个外人……”

“裴长庭,你觉得我有几成把握撺掇游白离开天盟?”

陆容话才落,裴长庭麻溜改口:“我是说,你们俩还没有实质性的关系,暂时,他暂时是个外人。”

连神机若有所思:“原来是提醒我求婚。确实,这件事该提上日程了。”

裴长庭瞬间又破防;“提你妈的提!别以为我不反对你和我家小四在一起了,你他妈就能……”

“裴长庭!”

裴长庭卑微改口:“我是说你太小了,不急啊!”

连杜和连生看的目瞪口呆。

这就是天盟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大当家??怎么和他们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裴长庭怕说下去自己能被连神机给气死,赶紧转移话题道:“小四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马上派人……啊,不,我让老二现在就去接你。”

陆容看眼连神机,想了想,道:“现在吧,我要回我的庄园拿东西。”

连神机说道:“我陪你一起。”

“陪你妈的陪!”裴长庭又炸毛,“理事会议在即,你堂堂特盟盟主来我天盟地盘,让其他势力怎么想?还有,你有想过要是其他势力知道我天盟四当家在你特盟的地盘,小四该怎么……”

“我让人把消息瞒下了,没人知道。”连神机淡定的说。

哪怕是连子衿和卫瑜,他昨晚也特地打电话回古族,警告她们守口如瓶。

古族现在不会冒得罪他的风险。

裴长庭一噎:“这……这是你该做的!”

连神机点点头,“大哥说的是。”

一口一个大哥,听的裴长庭想吐血。

偏偏裴长庭现在还发作不得。

他冷哼一声,恶狠狠的说道:“把你们所在位置告诉我!连神机,我警……”

陆容眼皮微掀,凉飕飕的盯着裴长庭。

裴长庭只好改口:“……小小建议下,对我家小四老实点!”

连神机看向陆容,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道真是没有比他更老实更克制的了。

裴长庭说完,陆容果断挂了视频,把容锦庄园的地址微信发过去。

想了想,又对连神机道:“现在你确实不太适合去天盟,等理事会议……”

陆容顿了下,眼底划过一丝暗光,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等理事会议结束后,我再带你去天盟看看。”

连神机也知道这个道理。

现在G洲势力鱼龙混杂,都在盯着这次的理事会议,三盟更是他们的焦点,要是叫人知道他出现在天盟,到时候理事会议上他做事就不太方便了。

连杜趁机道:“三爷,那您今天回特盟总厦吗?”

连神机没好气的道:“为什么不回去?”

小姑娘都走了,他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

连神机转头面对陆容是,表情就温柔起来,问;“早饭想吃什么?”

“西红柿鸡蛋面吧。”

连神机嗯了声,起身去厨房。

得知一会儿天盟的二当家游白会来,连杜和连生怕出事,就赶紧去加强容锦庄园的防卫工作,顺便开放外客到访的权限,免得游白进不来。

实际上,游白来的比他们想象的要快的多。

不止是游白。

当程晗跳下车,一脸激动的扑向陆容时,陆容表情有些裂:“你怎么也来了?”

连神机将陆容拉向自己,程晗扑了个空,差点和鹅卵石的地面来个亲切拥抱。

他不高兴道:“连神机,你怎么能阻挡我和小四培养感情呢!”

连神机不想理这个二货,看向随后而来的游白。

天盟四位当家里,除了陆容,就属游白在外界最神秘,几乎不露面。

据说他是佣兵出身,但他整个人却一点都不像佣兵,身量挺拔瘦削,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神情十分冷淡,以至于他原本其实很有亲和力的相貌,都带了逼人的锐气。

此刻,游白停在陆容和连神机面前,眸光先是落在陆容身上,柔和了些,再看向连神机时,就带了几分不悦的审视和端详。

话是对陆容说的:“该走了。”

578.你他妈完了 于陆容而言,游白算是她的半个师父,教给她的东西不比连正坤教她的少多少。

陆容转而对连神机道:“那我走了。”

连神机温声道:“安全到了后,和我说一声。”

程晗忍不住道:“肯定安全啊!有我和二哥在,小四要是能出事,裴长庭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陆容无语道:“你发誓就发誓,拿裴长庭发誓做什么?”

游白淡淡瞥程晗一眼。

程晗默默挪开半步,离游白换点,理直气壮道:“不拿他发誓,还能那我自己发誓嘛?”

拿游白发誓,他也不敢啊。

陆容翻了个白眼。

连神机突然就觉得陆容回去没那么靠谱,有点想和他们一起。

不过最后他还是按耐住自己,同陆容道别后,目送他们离开。

连杜和连生同样目送着。

连生问道:“三爷,您真的就这么让陆小姐和他们走了?”

直到游白他们的车消失在视线里,连神机也还是站在原地,淡淡开口:“不然呢?”

连杜和连生面面相觑。

他们以为,以连神机对陆容的在乎程度,这种关键时刻,会把陆容留在身边保护,没想到连神机那么痛快就让陆容走了。

连杜想到接下来的理事会议,神色凝重了些,说道:“三爷,看来陆小姐八成会代表天盟参加理事会议了。到时候,要是陆小姐不站在您这一边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天盟的支持,倒也不算什么,可当然还是多一份力的好。

况且,连神机和陆容关系特殊,难保这关系不会影响到连神机的决定。

连神机神色寡淡,眸光深邃,定定望着陆容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人。

“不怎么办。”连神机低沉的说,“我会在理事会议前找个机会和裴长庭沟通,到时候,支开陆容。”

连杜和连生一惊:“可那样一来,陆小姐肯定会生您的气的。”

连他们两人都看得清的,连神机何尝不明白?

但是,陆容生气,总好过她深陷险境。

这种时候,待在天盟,确实比待在他身边安全。

连神机喃喃道:“陆容,等我处理好一切,我亲自去天盟接你回家……”

……

另一边。

回陆容庄园的路上,程晗委实没忍住对陆容巴拉巴拉的说话。

“小四,不是我说你,现在非常时刻,你怎么能在连神机的地盘呢?玩意他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万一他对你下手怎么办?万一特盟对你不利怎么办?你要是出事了,我们可怎么办啊?我们都没法及时赶去救你啊!”

陆容眉心突突直跳,面无表情道:“你再啰嗦,我现在就把你踹下车。”

程晗委屈的跟游白告状:“二哥,你看小四,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老大说得对,小四现在都学坏了,都会夜不归宿了!”

游白在开车,从后视镜瞥了眼后座拌嘴的陆容和程晗,没帮腔。

但他对程晗的话很赞同,严肃道:“女孩子家夜不归宿不好。”

程晗有了底气,幸灾乐祸的对陆容道:“你看,二哥都说……”

陆容凉飕飕的说:“在华国十万大山无相村,除夕夜你们一起喝酒时候,我和连神机一起过夜,你怎么不说?”

这话一出,车厢里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程晗脸色一僵。

游白脸色阴沉起来,一字一顿开口:“程晗,小四说的是真的吗?”

程晗头皮发麻,连忙说道:“不不不!我那时候阻止了……”

“你在和赵子靖喝酒。”

游白脸色又青了些。

陆容不紧不慢补了句:“还是宿醉。你醒来的时候,我和连神机早都在一起了。”

游白脸色铁青。

程晗哆嗦了下,完了!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游白冷笑着说道:“程晗,你行,你很行。有空和别人喝酒,没空守着小四。”

程晗挣扎道:“不是,当时小四是自愿的啊,而且那时候小四和连神机闹矛盾吧,我就是帮他演下戏……”

后面的话,程晗不敢说下去了。

游白神色冷厉,更加难看:“帮着外人哄骗小四。程晗,你长本事了!”

程晗欲哭无泪,小心翼翼道:“这样,二哥,你怎么揍我都行,能不能别告诉老大?”

“晚了。”

程晗一呆:“啊?”

游白面无表情的摘下蓝牙耳机,外放手机里的声音。

传来的赫然是裴长庭的咆哮。

“我说怎么才一场大雪过去,小四就确定有对象了,感情是你帮的?!程晗,你他妈死定了!!”

程晗眼前一黑,悲愤道:“游白,你不讲武德!怎么还偷偷和老大打电话呢?!”

陆容悠哉悠哉的看热闹。

哪怕听声音,都能听出裴长庭要气炸:“打电话怎么了!要是不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这么个胳膊肘拐折了的混账!小四才多大,你他妈居然帮外人让小四早恋!回去后,你给我去戒律堂待半年!”

“不是吧?”

程晗哀嚎一声。

裴长庭还在那儿吧啦吧啦的训,游白拧眉道:“文明点。小四在听。”

裴长庭声音一顿,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

“不听不听,小四你要做个淑女,全忘了,我在你庄园等你们哈。你和老二回来就能吃晚饭了!”

说完,裴长庭就主动挂了电话。

程晗巴巴的望向陆容。

然而,陆容还没开口,游白就冷着脸道:“不准给他求情。”

陆容认真的点点头。

程晗叫道:“别啊!小四,你不给我求情,老大那老狐狸不得玩死我!”

游白幽幽道:“我刚才发语音,正好录进去了。”

程晗反射性的捂住嘴;“……”

他的下场在回到陆容的庄园后,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车才停下,程晗原本打算下车就赶紧跑,没想到游白突然探脚绊倒他。

就是这一绊,程晗完全没来得及躲过裴长庭的一顿鸡毛掸子,被抽的上窜下去,嗷嗷直叫。

裴长庭气道:“都怪你!都怪你!我天盟好不容易不是和尚庙了,你他妈接着就把我天盟唯一一个姑娘给送出去,老子当初怎么就相中你这么个混账拉拢进天盟?!”

“不是,老大,你听我解释!啊操!别打那儿!疼疼疼!”

亏得陆容喜静,庄园里没几个佣人,保镖因也全是天盟的人,没有外人看到这一幕。

游白和陆容驻足围观。

看了一会儿,游白严肃的对陆容说道:“非常时刻才动手。但你不要跟裴长庭学,他也是反面教材。”

陆容哦了声,点点头。

于是两人转身先进去。

579.厨子是老二找的 回来之前,裴长庭就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饭菜,满满一桌子菜,陆容扫了眼,都是她的口味。

游白道:“先吃,不用等他们。”

陆容摇头,说道:“我还不饿。等等他们吧。”

说完,她估计裴长庭还要揍一会儿,就拿出手机来联系林泊。

她没打电话,直接发的消息,问林泊关于陆知轩的情况。

先前她一醒来就已经身处十万大山,戌影压根没带任何人,她乍然恢复记忆,也没心情去想其他的,没多久又来G洲找连神机,到现在才想起来陆知轩。

她不知道,林泊巴巴的等她到望眼欲穿。

终于等到陆容的消息,他秒回。

由于陆知轩是陆容嘱咐他照看的,离开秘密监狱,林泊见也找不到陆容,干脆就把陆知轩带回京都,交由徐福。

想象很美好,问题是……陆知轩就听陆容的,疯起来拦不住啊!

一开始,陆知轩还会因为在第四监狱室对林泊有点印象,知道他和陆容是朋友,好歹听话点,时间一长,陆知轩见不到陆容,就发作了,前天就把陆容家里砸了个遍,还差点伤了徐福等人。

最后要不是徐福当机立断,拿陆清的照片给陆知轩看,趁他愣神时给他打了镇定剂,指不定要怎么大闹一场。

人是绑住了,可陆知轩醒来后不吃不喝,徐福没法子,只能想办法给他输营养液。

看完林泊发来的消息,陆容拧眉,当即就给徐福打过电话去。

游白抬头看她一眼,就处理自己的事,安静的不打扰她打电话。

徐福接的很快,一开口就关心的问:“小姐,您现在怎么样?人还好吗?”

陆容嗯了声,问道:“陆知轩现在在哪儿?”

徐福了然,陆容一定是先联系过林泊了。

他此刻就在别墅里,还没去研究院,立即拿着手机上楼,“陆少爷的情况有点糟,需要检查身体,但他不配合,我让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现在正在房间里由医生做检查。”

她耐着性子听完徐福说的其他方面,就道:“找沈清泽。我会给沈清泽说一声,让他检查。”

除了连神机,她最信得过的医生就是沈清泽。

徐福应道:“沈少爷现在接管沈家,有些忙。不过我昨天还见他和顾先生见过面,应该是有时间了。”

“他见顾其华?”陆容诧异出声。

徐福:“是的。沈少爷毕竟很久没回过沈家,对如何经商不太了解,好在顾先生挺热心的,帮了沈少爷不少。”

陆容:“???”

顾其华热心?她怎么不知道?

徐福的话打断陆容思绪:“小姐,您要一直把陆少爷留在这儿吗?要不要送回阳城?”

陆知轩毕竟是陆闵生和江珠的孩子。

陆容依稀听徐福提过一嘴,陆闵生和江珠虽说生活还不能自理,但似乎好了不少,偶尔会清醒一些时间。

陆容犹豫了下,就道:“暂时就让他留在京都吧。”

她还没找到连正坤。只要连正坤的事不解决,陆知轩和她都有危险。京都比阳城戒备森严,要更适合陆知轩待着。

简单说完后,陆容就挂了电话,给沈清泽发去一条消息,请他帮忙治疗陆知轩。

沈清泽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并问了问陆容最近怎么样。

陆容回完消息,刚好裴长庭从外面进来了。

“友好交流”后,程晗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疼得龇牙咧嘴,一进来就委屈的跟陆容告状。

“小四,你快看老大下手有多狠!嘶……我这英俊完美的脸庞都没法看了!”

陆容:“……”

裴长庭瞪他一眼,大手一挥,吩咐手下人把菜端回去热一热,然后就高高兴兴的坐到陆容左边,另一边就是游白。

说道:“别理他,他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精力过剩。”

程晗瞅了瞅,只好坐到裴长庭另一边。

他可不敢在这种时候再往游白面前凑够,省的被双打。

陆容收起手机,问:“你们都回来了,那就是确定都参加理事会议了?”

提到正事,其他三人神色端重了些。

裴长庭道:“也不知道特盟怎么回事,搞那么大阵仗。没事,咱们天盟有四个当家,人数和质量都碾压别的势力。”

说罢又问:“小四,连神机有告诉你理事会议具体要做什么吗?”

程晗和游白也看向陆容。

程晗眼睛一亮:“对啊!你这渠道可比外面的准确多了。”

陆容沉默几秒,摇头:“我没问。”

或者说,她也在等连神机的答案和选择。

如果真是戌影说的那样……只要连神机主动和她说,她也可以不在意。

三人微怔,游白敛神道:“这也没什么。不管特盟要做什么,火总不会烧到你身上。”

虽说他们看连神机不顺眼,但连神机一定会护着陆容这点,还是能肯定的。

裴长庭转而问道:“对了,小四,你说回来拿什么东西,我看你是要做什么的趋势,你是打算做什么?”

程晗立马道:“有什么事你说,我们肯定帮你。”

陆容摇头:“不用你们,我自己可以。晚上我要去一个地方。”

程晗毫不犹豫道:“我现在没事,陪你一起。”

陆容现在身份被公之于众,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

陆容想了想,跟着也没什么,就没拒绝。

裴长庭没好气的给程晗盛了碗汤,道:“吃完赶紧去擦药,别耽误了小四的事。。”

程晗嘿嘿笑了两声,“老大,那你下次揍轻点啊。”

陆容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刚才装的吗?这也就是他,要是换成……”

她瞥向游白。

要是换成游白揍他,程晗现在已经起不来,只能叫医生来了。

游白若有所觉,面无表情的看向程晗。

程晗哆嗦了下,先发制人:“老大揍都揍了,你总不能再补一顿吧?那样可不道德!”

游白嘴角微抽,没说话。

裴长庭道:“行了,赶紧吃饭!”

转向陆容时,立马笑了起来:“来来来,小四,特地给你找的华国厨子,你尝尝看合不合心意。”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

裴长庭殷切道:“你要喜欢,给你再找几个,天天换着给你烧菜。”

陆容吃了一口,味道还可以,刚要说话,程晗嘴比脑子快:“老大,你这找的不行啊,连神机手艺可比这好多了。真不怪小四喜欢人家。”

话落,满桌沉寂。

程晗一抬头,裴长庭和游白对他死亡凝视。

他:“怎……怎么了?”

裴长庭幽幽道:“厨子是老二找的。”

程晗:“……我收回刚才的话!好吃!贼好吃!”

游白活动了下手腕,面无表情道:“晚了。”

580.帝达集团,地下拍卖场 程晗没有意外的又被游白拎出去“友好”交流了番。

回来的时候,程晗那张俊脸已经惨不忍睹,这次是真的一瘸一拐了。

就这,还是游白顾忌程晗等会儿要跟陆容出去,收了几分力。

陆容对程晗是彻底服气了,论得罪人还是他会。

吃过饭后,裴长庭要回天盟继续忙。他每天的事情都很多,经常加班熬夜。

裴长庭为此一度和游白喋喋不休:“看看哪家老大和我这样忙成狗的?你们良心上过得去吗?不知道帮我分担点吗?”

陆容:“我可以现在……”

“不是说你,小四你赶紧去玩吧。”裴长庭挥挥手,眉开眼笑的说,“还是小四会心疼我。不像某些人,铁石心肠,什么都不干,连基本的陪一陪都没有。哎呦,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游白:“……”

程晗才呲了下牙,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老大,之前我要帮你,也没见你让我做过什么啊。”

裴长庭瞪他,余光自眼尾瞥过去落在还不动的某人身上:“说你了吗?对号入座就你会是不是?赶紧去上药,别耽误小四出门。哦,你这样也不用伪装了。”

鼻青脸肿的妈都认不出来了,谁能认出来这是天盟的三当家?

程晗小声嘀咕:“那你直接对着游白说跟我回去不就成了。瞧你劲儿费的。”

游白:“……我听得见。”

程晗干咳两声,立马起身,让保镖扶自己上楼。

陆容正好也要上去拿东西,就一起站起来,顺便告诉程晗去哪个房间。

想了想,陆容贴心的同裴长庭留了句话。

“我们短时间里不会下来。”

游白:“……”

裴长庭心里熨帖极了,心道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养闺女。

他立马转向游白:“你看看小四,多贴心,连程晗都比你有眼力见儿。哎,看来我就是个……”

游白太阳穴隐隐作痛,啪嗒一下合上电脑,瘫着脸道:“行了,我陪你回去。”

裴长庭心满意足了。

等陆容拿好东西,程晗也上完药,两人一起下来时,裴长庭和游白已经不在了。

没了他们,程晗立马生龙活虎,高高兴兴的跟着陆容去她的地下车库,挑了辆他垂涎已久的跑车。

他开车,陆容坐在后面。

程晗摸摸这儿又摸摸那儿,道:“哎,帝达集团出的跑车就是顶级,要是他们每款多出几辆就好了。别一款就限量一辆嘛。”

“你要喜欢,跟裴长庭说,以后送来的车都送你那儿。”

陆容看着手机,随口应了句。

“嗐,不用。”程晗摇头,“我就偶尔碰碰过过瘾,车还是送你那儿。”

他口中的帝达集团是各大洲里的经济巨鳄,名下各行各业都有涉及,且都是顶尖水平,出的品牌也都是顶奢。

其中,程晗就最喜欢帝达出的跑车,简直将男人的喜好拿捏到极致。

可惜,每款跑车全球限量,有的品牌甚至丧心病狂的只出绝版的一辆,还不是有钱就能提到的。是以爱车人士都以收集到帝达集团的车为荣。

陆容有他们的车,还是因为裴长庭私下发展副业,同帝达集团有合作,而对方可以为合作方提供特权提车。裴长庭想着陆容好像挺喜欢车,干脆就把每季新车送到陆容庄园里。

几年下来,陆容庄园车库简直是所有爱车人士的天堂。

程晗一直就很想去陆容车库逛一逛,但过去时候陆容不在他们面前露面,他不好意思提。

想着,程晗感慨道:“也不知道帝达集团的主人是谁。要是能见到他,我一定要跟他交流交流,他那些跑车都是怎么设计出来的,太绝了!”

陆容就道:“那你努努力,多赚点钱,等以后成了全球首富,人家说不定主动找你合作谈生意。”

程晗满腔热情被陆容这话蹭的浇了个透心凉。

“小四,全球首富毫无疑问肯定是帝达集团的主人,我就是把下辈子用上,都不一定富过他啊!”

陆容嘴角一抽。这倒是。

“对了,”程晗突然想起来,“小四,你知道赵子靖在做什么吗?我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他一次都没回过我!”

“赵子靖也没回过我的。”

“啊?他是不是出事了?”程晗立马紧张起来。

不回他的也就算了,连陆容的也不回,就太反常了。

陆容摇头,眼底划过一丝暗光。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宁愿赵子靖都别出现在她面前,免得成为敌人。

程晗眉头紧拧。

不行,回头他得去无相门看看,那个二愣子别真出事了。

程晗这样想着,漫不经心的循着陆容指的方向开车。

但开着开着,程晗觉出不对劲了。

这不对劲在程晗进了G洲有名的地下城后,攀直顶点。

地下城可以说是各路不法分子沉沦的罪域,势力鱼龙混杂,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过往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正是华灯初上,霓虹灯相映成辉,糜颓又蛊人堕落。

程晗在陆容的指挥下找了个地方停车。

他们的车实在太亮眼,一经出现就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程晗注意到那些人贪婪又异光闪烁的目光,彻底炸毛:“小四,你要来的就是这儿??不行,这要让老大和二哥知道,我会被他们扒了皮的!”

结果一回头,程晗眼睛瞪大。

陆容已经戴好帽子口罩,一身黑色。她把带来的另一件普通外套和帽子扔给程晗,把玩着打火机就下了车。明显早就准备好了。

程晗赶紧换上跟下去,也戴了口罩。

他恶狠狠的瞪了眼周围有意无意将目光探过来的人,压低声音对陆容哀求道:“祖宗,咱回去吧!”

“不行。”

陆容熟门熟路的找到看管这一片区域的人,扔给他一块木牌。程晗没看清楚是什么,但那人一接到,立马恭敬的俯身。

随后,周围的人像是被什么给蛰到,做鸟兽状散开,再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程晗懵了:“你和地下拍卖场有关系?”

地下城,是地下拍卖场的地方。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继续往前走。

程晗这下不说话了,紧张的跟着。

最后他们来到地下城最高大最明显的建筑前。从偌大门口往里看,还能看到那宽阔地面上有个巨大的喷泉,正不断喷洒着水流。

这就是G洲最大的地下拍卖场。

地下不是指拍卖场真的在地下,而是指它里面进行的各种交易基本上见不得光。

581.黑色邀请函 程晗不是第一次来地下拍卖场。他先前也来过,只是来的少。

但是……

程晗扭头看向陆容,震惊的问:“小四,你说实话,你来这儿到底做什么?要是你……那啥那啥,老大和二哥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他说这话时,周围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他也就刻意压低了声音。

陆容懒懒的说道:“来拍卖场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买东西。”

“啊?”

程晗更惊了,地下拍卖场拍卖的可都不是好东西!

他试图想劝陆容回去,而陆容已经抬脚走进去。

门口除了守卫,还有不少接待的工作人员。

但凡会来地下拍卖场的客人,没几个是普通人,哪怕表面上可能看着很普通。

其中一名工作人员注意到陆容和程晗,立马上前,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微笑着问:“请二位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

程晗:“……!”

地下拍卖场的拍卖会是定期举办的,因拍卖的物品特殊,未防有心人,就会限制来参加的客人,其中,持邀请函才能入内也是规定之一。

可他事先不知道陆容要来,陆容又是才回到G洲,哪儿来的……

程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容从兜里掏出一张薄薄的黑底烫金的卡片。

那名工作人员脸色一变,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鞠了个90度的躬,“贵客请。”

随后,他招来另一名,耳语几句,那人转身快速进去,他则热络恭敬的给陆容和程晗引路。

周围来往的人见此,顿时就懵了。

他们时候见地下拍卖场的人那么客气过?

程晗瞅了眼别人的白色邀请函,也有点茫然。

才进去,迎面匆匆过来一个人。

程晗认得他,是地下拍卖场的经理,高层之一。

只见他正是冲他们而来,扬笑道:“不知贵客到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程晗一脸懵逼的看着经理对陆容的态度近乎谄媚。

不止他,周围的人也都呆住。

感触最深的还是程晗,经理不但对他们客气恭敬,还专门把他们带进了一个规格极高的VIP包间,没过多久,经理又亲自送了点心水果等一应吃食茶水。

小心翼翼的进来,又恭恭敬敬的出去。

程晗来过地下拍卖场,但他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在经理又一次进来时,不由叫住他问:“黑色邀请函有什么不一样吗?”

经理一愣,下意识看向陆容。

陆容在翻看此次拍卖会的拍卖册,没什么反应,是默认。

经理也就如实道:“禀贵客,地下拍卖场从不颁发黑色邀请函给客人。”

“那我们……”

经理微微一笑,继续道:“我还没有说完。黑色邀请函,只有我们地下拍卖场真正的主人有权限发,也只可能是发给对拍卖场重要到无可或缺的人。自地下拍卖场建立至今,黑色邀请函不过发出去三张。”

只是……

经理探究的看了眼陆容。

他不记得地下拍卖场的黑色邀请函发给过女性……

可那黑底烫金卡片边缘有他们的特殊花纹,不会认错。

陆容看完拍卖册,淡淡道:“出去。”

经理恭敬的应了声,转身离开。

他走后,程晗不可思议的问:“小四,你和地下拍卖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陆容:“合作关系。”

程晗:“???”

他还想继续问,而陆容眼皮微掀看向面前巨大的落地窗,说:“拍卖开始了。”

他们的位置是全场最佳的那个,能将整个拍卖场尽收于眼底,眼前的落地窗也很巧妙,他们能看见外面,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此刻,下面的拍卖台上,身姿曼妙的女拍卖师已经在开始介绍第一件拍卖品,是一颗罕见的紫色夜明珠,莹莹闪烁。

程晗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饶有兴趣的听女拍卖师介绍。

陆容瞥他一眼,在女拍卖师介绍完后,直接按下桌面上叫拍的按钮。

外面女拍卖师激动的声音接着响起。

“18号贵宾房间出价一千万!”

程晗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18号说的是他们,倒吸一口凉气道:“小四!那就一个漂亮珠子,不值你一千万啊!”

“你喜欢就拍下来吧。”陆容淡淡道,“想要什么拍什么,最后都记我名下。”

程晗嘴上心疼不想要,身体却很诚实,眼睛都快黏到那颗紫夜明珠上了。

陆容微微挑眉。

也不知道程晗怎么来的爱好,偏喜欢收集各种各样闪闪发光的漂亮珠子玉石。比对车的兴趣还大。

随后出现的几件拍卖品不是珠子,程晗就没了兴趣,巴巴的等到工作人员把成交的紫夜明珠送进来,玩的爱不释手。

与此同时。

地下拍卖场另一边,某个贵宾包间内。

长达数米的真皮沙发上,一位身形颀长挺拔的黑衣男人姿态慵懒的倚着沙发。

他一条长腿随意搭在另一条腿上,衬出笔直修长的小腿,人缓缓往后靠,右手手肘撑着沙发背支着下巴。

周身萦绕着一股强势又淡漠的低气压,连带着空气也变得十分的压抑。

男人还带着半张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

随着他的头微侧,露出线条分明又冷厉,弧度漂亮的不像样的下颔。

而他的身后,立着几个人,皆低眉顺目,站的惶恐,一声都不敢吭。

若有人在这里,就会惊骇的发现,这几个皆为地下拍卖场的高层人员。接待过陆容和程晗的经理也在,微微上前,正说着地下拍卖场出现黑色邀请函的事。

说完,他忐忑的低下头,摸不准男人的反应。

包间里更加寂静。

直到敲门声响起,一个青年快步进来,神色瞧着很急。

“三爷。”他开口叫了声,眼神诡异,“我好像……看到了陆小姐。”

而他正是连杜!

沙发上男人慵懒动作陡然停住,抬头看向他。

连杜干咳两声,谨慎的回:“陆小姐在18号包间。”

也就是,今天出现在地下拍卖场的黑色邀请函的持有人。

哪怕隔着面具,连杜也猜的到,连神机刺此刻面具下的脸色一定分外精彩。

白天才在容锦庄园分开,结果晚上就都在地下拍卖场了。

关键是,他敢打赌,三爷一定万万没想到,陆小姐居然会来这种地方。

良久,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开口,低磁声音里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她看上的,拍卖会结束后免费送她。”

后面各高层猝然抬头,满脸惊愕。

主子您是认真的吗??

那地下拍卖场损失的钱可能是以亿为单位啊!

582.地下拍卖场,全数封拍 18号贵宾包间内,程晗没忍住又拍了几件玉尊和琉璃。

很快,拍卖会就进行完了大半。

程晗见只有他在拍,陆容一直没对什么拍卖品表露过兴趣,不由疑惑的问:“小四,你不是说是来买东西吗?怎么还不拍啊?”

陆容神色很淡,食指与中指并拢,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椅面,道:“我想要的东西还没到。”

“没到?”

程晗面露疑惑。

这疑惑一直持续到拍卖会进行到最后一件拍卖品时才有答案。

当拍卖师指挥工作人员将拍卖品送上来时,程晗感觉身边的陆容瞬间坐直了身子,打起了些精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外面拍卖场上的气氛似乎凝固了一瞬。

台上女拍卖师微笑道:“感谢诸位贵客的到来,令本场拍卖会十分成功。现在,将进行最后一件拍卖品的竞拍。”

她给工作人员示意。

工作人员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用一块黑布盖着,看不到下面物品的具体模样。

闪光灯一瞬间照射在那件拍品上。

而女拍卖师继续道:“相信在场的诸位,一定已经听说过这最后一件拍品,也期待已久!”

“众所周知,这些年来,世界各范围内,玄师数量大大减少,不论是制符师、制香师,亦或是风水师,都是极为稀有的人才。其中天地玄黄四级,地级和天级的玄师更是凤毛麟角!修玄师更是十分艰难!”

“——然而!地下拍卖场今天,有幸得遇一位非常神秘的风水师,他是天字级!”

话出,全场哗然。

程晗听着女拍卖师的话,不由瞄向陆容,忍不住问道:“小四,她说的是你吗?”

天字级风水师,在程晗的印象里,他就知道陆容一个人。

陆容瞥他道:“如果是我,我会坐在这里吗?”

程晗这就纳闷了:“不是你,还能是谁啊?什么时候天字级大师那么多了?”

外面女拍卖师又说道:“本拍卖场今天最后一件拍卖品,正是这位天字级风水师留下的一本孤本阵谱!据说,这本阵谱里记载了无数已经失传的法阵,连传说中的长生阵也有!对于玄师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价之宝啊!”

她说出,底下的人顿时就骚动起来。

如今而言,长生是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中心。

没有人会不渴望得到长生。

也没有哪个风水师能拒绝孤本阵谱的诱惑!

程晗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到场的人,大半都是玄师,恐怕都是为此而来。

他转头好奇的问陆容:“小四,你是怎么知道今天的拍卖会会拍卖这个的?”

她不是刚到G洲两天吗?

“有人告诉我的。”

是戌影。

早在昨晚,陆容就收到一条陌生号码来的短信。

她直觉那是戌影,事实证明也确实是她。

戌影告诉她的,就是这一场拍卖会上,会拍卖一本孤本阵谱。她还没到G洲,要她先来想办法拿到手。

若是放在以前,陆容堂堂天字级风水师,本身就已是顶尖水平,对这种阵谱其实是不感兴趣的。但偏偏现在她和戌影都在找逆转法阵的办法。还有无相道人墓、暗盟禁地与长生村祭台上的法阵。

她们得弄清楚都是怎么回事,那法阵又是阵。

既然拍卖的孤本阵谱里记载有很多失传的法阵,说不定会有线索。

再者,就是提供这本阵谱的风水师。

能拿出它的人,绝对不简单,可她却没听说过还有谁是天字级风水师。

所以陆容怀疑,在这种关头拿出它的,可能是连正坤。连正坤肯定猜得到她和戌影已经知道了法阵的事,想利用它引戌影露面。

但不管怎么样,这本阵谱,她今天必须拿到。

外面,女拍卖师介绍完后,就说道:“起拍价,八千五百万!”

程晗咋舌道:“这么贵??”

都顶的上他八九个珠子了!

陆容直接按下加价键。

女拍卖师激情叫道:“18号贵宾室出价九千五百万!”

下一刻,其他人也纷纷加价。

“13号贵宾室出价一亿五百万!”

“32号贵客出价一亿一千万!”

“23号贵客出价一亿两千万!”

“……一亿四千万!”

“……”

没几分钟,那本孤本阵谱就被抬到两亿。

程晗惊了:“它那么值钱吗?”

陆容脸色一冷,再次按键。

女拍卖师更激动了:“18号贵客室再次出价六亿!”

声音一出,全场震惊。

“18号坐的谁啊?怎么那么大手笔?”

“不知道啊!那人是用钱造的吗?做什么一加就是四亿啊!钱多的没处用吗??”

“操!老子钱没带够啊!”

“我也没带够!”

一时间,加价的人顿时少了大半。

女拍卖师环顾四周:“请问还有要出价的贵客吗?”

她举起手中的小锤子:“六亿一次!六亿两次!六亿三——”

就在小锤子马上要落下时,不知道哪个包间里突然加价。

女拍卖师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声音有点颤抖,说道:“13号贵宾室出价十亿!”

这下,所有人霎时惊住,目瞪口呆。

18号包间内,陆容神色骤然寒彻。

程晗拍桌而起,怒道:“13号里谁啊?摆明了跟我们杠上了是不是!”

他转头对陆容说道:“小四你放心拍,我这就给老大打电话,看看G洲之内谁敢跟咱们天盟拼财力!”

“不必。”

陆容冷冷出声。

“别放弃啊,你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东西,放心,这点钱咱还是有……”

还没说完,程晗就见陆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话筒,下面有线连着。

与此同时,陆容毫无温度的声音在整个拍卖场里响起。

“地下拍卖场今日拍卖,全数封拍!”

话落,全场寂静!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向18号贵宾包间的方向,视线里都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且没有人再加价。

几个尚有不甘的人甚至立马谨慎而小心的缩回想按键的手。

台上正要烘托气氛的女拍卖师则脸色骤变,立即闭上嘴巴,神色呆滞的看向他们的包间。

程晗也呆住了。

他……他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听……听见……

陆容无视这满场的寂静。

她唇角微勾,头微侧,掩在面具下的面容冰冷,带着些莫名邪气的嚣张。

陆容冷笑道:“我说——封拍。没听见吗?”

583.13号包间的人 话落,陆容倏地抬眸,起身走至偌大落地窗前。

光滑泛着寒意的玻璃窗闪过蓝光,检测到面前有人时,十分智能的咔哒一声,自中间出现一道缝隙,然后朝两边打开。

陆容的身形就这样暴露在全场视线里。

她冷冷睨着拍卖台上的那名女拍卖师,眼底又淡又凉。

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令人心悸。

女拍卖师浑身一个激灵,脑海里犹如被什么给击中,立即回过神来,暗道糟糕。

众目睽睽之下,女拍卖师竟然直接走下台,从一旁的小路快步走上观众席,顺着中间的过道上去。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开口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只是寂静的望着那名女拍卖师,以及提出封拍的陆容,但他们的目光中显而易见出顾忌与警惕。

就像在忌惮某种不知名的力量。

程晗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心里慌极了,但这件事的主角是陆容,他就尽量镇定。

没一会儿,包间外就传来敲门声,进来的赫然是那女拍卖师。

外面的人已经看到他们包间里的情况,就见女拍卖师进包间时便弯下腰,低着头,最后到陆容面前几步之外,那名女拍卖师已是一副极为恭敬的姿态。

这令程晗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

女拍卖师则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随后十分客气的问道:“不知这位贵客,可有地下拍卖场的权限允可?”

所谓封拍,即用保底价买下拍品,且不再加价的权限。

但不是谁都能有的。

这是地下拍卖场赠予对其非常重要的人特有的权利。

G洲区域无数,拍卖场自然也有无数。

而每个区域的拍卖场其实都属于地下城名下。任何拍卖会中,持有权限允可的人都可以进行封拍,前提是必须以地下拍卖场核心主场的身份。且要有其相关的身份证明。

陆容掀了掀眼皮子,睨了她一眼。

她并未开口,反而是单手抄在兜里,漫不经心的姿态,嗤笑了一声。

这反应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冷傲无礼。

但女拍卖师依旧没生气。准确的说是不敢。

以地下拍卖场为名义的封拍不是说提就能提的。

在拍卖现场,如果有人提出封拍,之后拍卖场就会立即派人去通知高层以求证,算得上是另一方面的保障。

这要是真的还好,要不是真的,那么提出封拍的那人就相当于是冒用地下拍卖场的名义,还得罪了地下拍卖场。以后无论他走到哪儿,都会面临地下拍卖场的封杀,寸步难行,难以生存。

能不能活着走出地下城都是未知数。

况且,地下拍卖场的势力有多强大,没人知道。

也不会有人愿意得罪地下拍卖场。

陆容没看女拍卖师,拿出那张黑色卡片,直接丢给了她。

女拍卖师一惊,慌慌张张的接住。

定睛一看,待她看清楚接住的是什么,脸色立即变了。

她又将腰弯的更低了些,几乎是谄媚的道:“多有冒犯,还请贵客别生气。”

说着,她双手捧着那黑色卡片,高高举过头顶,头却还是低着的。

“还给您。”

此时,女拍卖师的声音已经明显变成更加尊敬。

近的一些人也看清了女拍卖师递回去的卡片是什么颜色。

程晗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片哗然,倒吸冷气之声。

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心道,他这辈子都不敢想,他来地下拍卖场能受到主办方这种待遇。

之后,女拍卖师就低头退了出去。

陆容转身方要走回去,突然想到什么,就转回去,看着13号包间的方向,缓缓说道:“我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人能从我手中拿走。”

说完,她哼了声,转身走回去坐下。

这时,巨大落地窗渐渐合上,也隔绝开外面人的视线。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望向13号贵宾包间。

小声交流:“18号那位,你们认得吗?”

“不认得啊!奇了,G洲什么时候出过能封拍的大佬了?还是个女大佬!”

“我也没听说地下拍卖场和哪位女大佬有关系!”

“那13号的呢?有人知道13号里坐的谁吗?”

“不知道……”

“天啊,今天我就是想拍本阵谱,怎么就能碰上这种世纪场面啊?”

包间里,程晗后知后觉回神,眼神复杂的看着陆容。

“小四,你居然还真能封拍。所以你和地下拍卖场的主人到底什么关系?他这种权限都能给你?”

他是知道封拍是需要权限允可的。

听见的时候,程晗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难得陪陆容出来玩一趟,怎么就遇到这种事?!

那一瞬间,程晗大脑飞速运转,都做好了陆容要是拿不出权限允可,天盟就此和地下拍卖场结仇,他也得带陆容安然无恙离开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那张黑色卡片就解决了。

这令程晗不得不深思怀疑陆容和地下拍卖场的关系。

陆容懒散的道:“合作关系。”

程晗:“???”

我信了你的鬼!

另一边。

13号贵宾包间里,气氛极为凝滞。

十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望着中间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白衣黑裤,身形落拓挺拔,带着半张面具,黑眸幽深沉寂。

正是郑明则。

旁边一名中年男人忍不住开口道:“少主,18号包间里的人用出封拍,我们无法同对方争那本阵谱了。”

郑明则身体往后一靠,眼帘微垂,摩挲了下指腹,没说话。

另一个人就道:“少主,既然无法竞拍,那我们不如出了拍卖场动手!把人做掉,阵谱自然到手!”

边手,他边抬手在脖子上一抹,意思很明显。

但他才说完,就见郑明则蓦地抬头看向他,目光凌厉。

那人一惊,直冒冷汗,赶紧低下头,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旁边的人硬着头皮说道:“少主,这不失为一种好办法。盟主下令要这阵谱,如果带不回去,不止属下们,您也会被罚……”

“闭嘴!”

郑明则冷冷出声。

那人不甘心的低下头,应了声是。

郑明则微微侧头看向某处,像是在看18号贵宾包间的方向。

好半晌,他微微闭眼,淡声道:“我会想办法。但是,如果你们敢去动18号包间的人,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话落,十几个人身子一颤,齐齐道:“遵命!”

584.温柔乡,般若境 与此同时,地下拍卖场另一边的某个贵宾包间内。

连杜垂首立于沙发旁,听着拍卖场的高层向连神机禀告陆容提出封拍的事。

听完,他忍不住道:“三爷,您对陆小姐也太好了,连黑色邀请函都给了她。”

进行封拍需要的身份证明其实不是黑色邀请函。

只不过,黑色邀请函在地下拍卖场的权限过于高,可在所有隶属地下城的拍卖场里畅行无阻,说一句想干什么都能干都不为过。

在黑色邀请函面前,封拍自然也是一件小事。

沙发上,连神机微微蹙眉,“我没有给过小姑娘。”

连杜一脸震惊:“……啊??”

先前他知道陆容就是今日黑色邀请函的持有人时,想到陆容和连神机的关系,觉得连神机给陆容一张玩也不稀奇,也就没提。

可眼下……

旁边的各高层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充当隐形人。

这情况,摆明了进行封拍的那位和他们主子是一家人呗?一家人的事,可轮不到他们说什么,只需要照主子话做就是了。

连神机捏了捏手心,突然侧过头去,问一旁的高层:“最近你们有联系到王权吗?”

高层们一愣,如实答道:“没有。一直都是王权主动联系我们,我们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众所周知,天级制香师王权与地下拍卖场有极深的合作关系。

但外界的人不知道,在这段合作关系中,纵然强大如地下拍卖场,也是被动的那方。

他们不知道王权的联系方式和住址,更没见过她的人。

一旦她停止主动联系地下拍卖场,他们没办法找到她的人。

不过,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因为……

高层们悄悄瞄着连神机。

连杜也瞄向连神机,干咳两声,道:“三爷,那个……我们本来是要有王权的联系方式的,但是由于您在温柔乡阴了王权一把,她后来就没露面。”

事后连神机没回过地下拍卖场,一直在忙别的事,也就不知道王权拒绝和他们见面的事。

连杜都觉得,就当初连神机在温柔乡干的事,王权后来肯和他们合作那么久,已经够脾气好了。

连神机突然沉默下来。

连杜挠挠头,说道:“三爷,您是找王权有事吗?要不然……请陆小姐帮忙?”

陆容可是黑客X啊!没有比她更适合找人的了。

连神机还是沉默。

连杜寻思,难道是他没有说到三爷想要的点上?

“三爷,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找王……”

连杜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愣愣的望着连神机,“三爷,地下拍卖场的黑色邀请函一共只发出去三张。其中一张是给了您叔叔,另一张是给了您父亲,最后一张我记得是给了……”

——王权!!!

连杜眼睛顿时瞪圆。

连神机唇线抿直,缓缓坐直了身子。

连杜惊了:“三爷,这么说来,陆小姐就是王权啊!那她知不知道您和她曾经……”

旁边高层们猛地抬头。什么情况?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眼皮子直跳。

沉默三秒,他开口道:“今日拍卖场上的东西,全部送到她那儿。”

连杜下意识道:“那已经竞拍的客人……”

“收回拍品,按规定三倍赔偿。”

连杜:“!!!”

……

最后一件拍品定了归处后,今晚的拍卖会才算结束。

陆容和程晗在包间里等着工作人员把拍品送进来。

经程晗不断缠着问,陆容被问的头疼,只好说道:“以前我有做些东西交由地下拍卖场拍卖,所得收益平分。合作久了,他们就给了我这张黑色邀请函。”

“就这么简单?”程晗不信,“什么东西能重要到连黑色邀请函也给啊?”

“沉香。”

程晗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小四,你三道同修啊?!厉害,不愧是我家小四,嘿嘿!等等……地下拍卖场是卖过沉香,但地下拍卖场的沉香不都是由王权提供……”

程晗骤然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望着陆容:“小四,你是王权??”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陆容爽快的点头承认。

程晗:“!!!”

可能是陆容之前露的马甲太多,程目瞪口呆过后,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觉得陆容再有什么神奇的马甲,他可能都会麻木的接受。

“难怪你会有地下拍卖场的黑色邀请函。”

程晗感慨了一句,立马掏出手机要告诉裴长庭和游白。

嘿!这次他有又比他们先知道!

“不过,小四,为什么拍卖场的人不认得你啊?”程晗边发边随口问了句。

陆容面无表情道:“我和地下拍卖场的主人有仇。只赚他们的钱,不以真面见他们。”

程晗立马杀气腾腾的抬头,“什么仇?小四你说,我给你报复回来!”

陆容:“是在温柔乡结下的。”

温柔乡也是在地下城,是除了地下拍卖场外,另一处大型销金窝。

男人们最爱去的地方。

程晗:“???”

陆容嘴角微抽,有点不太想提,但到底没瞒程晗。

“那时候我年轻气盛,自诩艺高,胆也大,什么都敢去做。到地下城闯荡时,偶然听闻温柔乡的妈妈桑有一独门沉香秘方,对治疗精神类病症极为有用。”

那时陆容深受戌影之苦。现在想想,可能正是因为连正坤给她服用的那些药,致使戌影在她体内越来越不安分,时常试图抢占她身体的主导权。每次一发作,陆容都头痛欲裂,暴躁的想杀人。

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第二人格出了问题,怕长此以往精神崩溃,控制不住,就去温柔乡找那个妈妈桑,想求取沉香秘方。

“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人也想要。我本想与其合作共取,对方却压根不见我。”

程晗问:“那你们是怎么办的?”

陆容道:“那温柔乡的妈妈桑只肯把沉香秘方给一个人。她提出,谁能在般若境里坚持六个小时,她就把秘方给谁。”

所谓般若境,对于男人来说可能是天堂。因为里面的姑娘们都是软骨玉腰,国色天香,堪称绝色。陆容记得,里面还用了上等的迷迭香,一不小心就能着道,被蛊惑心神。

然而,那可不是真的什么天堂。里面的姑娘们都是杀人利器,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是以般若境在温柔乡里很出名。

想进就能进,但能不能活着出来,就另当别论了。至少,能从般若境里出来的人,迄今不足五人。

程晗是知道这个的,饶有兴趣的问:“后来呢?”

585.那人就是个混账 陆容说,“我和那人一起进了般若境。”

不过她当时带着面具,穿着斗篷,裹得严严实实,那个妈妈桑和里面的姑娘们压根没看出她的性别。

一开始,陆容是不动如山,一点反应都没有,哪怕迷迭香确实很厉害,对陆容也没大有影响。

于是当时的她自信极了。

区区般若境,小意思。

但陆容算漏了和她一起进去的那人。

陆容黑着脸说:“那人就是个混账!”

程晗极少见陆容如此情绪外露,好奇极了:“你们发生了什么?”

陆容咬牙切齿。

当时她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可那是因为她也是女人,那人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对方不知是不是中了什么幻觉,被影响的很厉害。那些姑娘们见她不为所动,转而去搞他。

陆容不得不承认,那人定力是真的好,都着了道,那么多姑娘百般撩拨他,他居然还能控制住自己。

最后,那人以为她有什么法子能一直保持冷静,终于服输向她求和。

但陆容记仇。

先前主动合作的时候他不答应,凭什么他想合作的时候她就得答应?

是以陆容晾了他一会儿。

就是这一晾,晾出事了。

等她终于大发慈悲去找他时,发现他已经昏过去了,周围一片狼藉,般若境被毁坏不少,姑娘们都受了伤,且被他打晕。而他身上伤也不少,从伤口和力道来看,应该是他为了保持冷静自己干的。

说实话,陆容挺佩服他的,为了守身如玉,能狠到对自己下手。

不过陆容更狠,想趁机下死手,从源头上断绝别人跟她抢沉香秘方的可能。

但她没料到的是,当她准备下死手时,那人突然醒了过来。

她握着匕首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他攥住往下用力一拽。

陆容措手不及,摔了下去。

那人动作更快,翻身压住她。

先前针锋相对时候不觉得,欺身逼近时,气息就变得格外危险。

陆容第一次被人那样靠近,几乎浑身的毛都要炸开。

可男人和女人的力气差距在某些特殊时刻格外明显,她根本挣脱不开。

然后,她的面具被他揭开。他似乎是怔了下,随即却是俯身吻了下来。

那一瞬间,对方灼热的体温烫的陆容整个人都僵住。

她感觉对方要吃了她。

那人脸上戴着大半张面具,神色尽数都被掩住。可他眼神迷离,大约是神智不太清楚,也认不出她是他的死对头。

彼时陆容还不太懂得亲吻的含义。

只知道自己居然偷袭不成,反被羞辱。

霎时间,陆容怒的连沉香秘方也不要了,一个手刀将人劈晕,起身就要离开般若境。

走到一半,陆容越想越气不过,回去揍了那人一顿。

然后她就跑了。

程晗见陆容脸色很难看,拿手在她面前摆了摆:“哎!小四,你想什么呢?到底发生什么了?”

陆容抿抿唇,面无表情的说道:“反正就……他伤了般若境里的那些姑娘,还毁了大半般若境。然后他把这推到我身上,致使温柔乡的妈妈桑派人追杀了我三个月。”

程晗瞪大眼睛:“被追杀三个月?!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那么丢脸的事情,陆容怎么可能会说?

温柔乡的人也不相信陆容的话。陆容就一边躲温柔乡的人,一边查那人究竟是谁,最后查到那人是地下拍卖场的主人。

当即陆容就要去地下拍卖场砸场子,但那人居然不在。

她心想,既然那人那么想要沉香秘方,八成很缺制香师,她就以制香师的身份交涉地下拍卖场,让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一个多么厉害的制香师!

而且,她要赚他的钱!还不给他制香!让他知道眼睁睁的看着沉香经手,却不能为己所用的感觉!

所以陆容同地下拍卖场合作的唯一要求,就是沉香只拍卖,地下拍卖场的人不得用。

直到几个月后,那人回了地下拍卖场,陆容才知道,对方在般若境里是真的中了幻境,他不记得在般若境里发生的事,是真的以为般若境被毁是她干的。

为了补偿她,他就给了她黑色邀请函。

妈的!

这就能弥补她被追杀三个月,还被他……的憋屈吗??

关键更憋屈的是什么?那人压根没把得罪她放心上,没多久就消失了。连句道歉都没有。

陆容就更生气了,连面都懒得露。

程晗听得一脸迷茫,背了一回锅,确实很气人,但他怎么觉得,小四气的根本不止是这个呢?

他还欲再问,这时,包间的门被敲响,拍卖场的工作人员把阵谱送来了。

却不止阵谱,程晗发现所有的拍品一并送来了!

程晗惊讶的问:“你们全送来做什么?”

经理谄媚的笑道:“拍卖场先前没认出贵客,这些是赔礼,全数赠予贵客。”

程晗:“???”

还有这等好事??

他扭头去看陆容。

陆容此刻因为提起旧事,分外憋闷。

她看也没看经理和那些价值连城都拍品,冷哼一声,拿起阵谱就要走。

“哎,小四,你等等我!”

程晗赶紧把自己的宝贝珠子揣怀里,抱着琉璃玉尊就跟上去。

经理惶恐的说:“您的这些拍品是要送去哪……”

“滚!别跟过来!”

经理脚步顿住,苦着脸望着陆容的背影,欲哭无泪。

但没办法,经理还是跟了上去,诚惶诚恐的亲自送陆容和程晗离开。

直至离开了地下拍卖场,程晗回头瞅了眼还在拍卖场入口目送他们的经理,道:“小四,他是不是认出你是王权了?”

“不可能。我没在地下拍卖场的人面前露过面。”

陆容穿梭在人群里,往停车的方向走。

没走几步,前面拐角处突然走出来一人,抬头迎上陆容的目光。

陆容顿时停下。

程晗也跟着停下,定睛一看,立马警惕的挡陆容面前:“你怎么会在这儿?!”

郑明则站在路中央,周围人来人往,他的目光却只落在陆容身上,深的仿佛能将她整个人笼罩进去。

他缓缓开口:“好久不见。”

陆容皱眉,又突然明白过来,“13号包间的人是你?”

真正用得上阵谱的,统共也没有几方人。

郑明则微微颔首,又扯了扯嘴角,温声道:“前面的有一家酒吧很有名。介意我请你喝一……”

“喝个屁!”

程晗瞪他。

却还有一道隐含薄怒的低沉声音同时响起。

“介意!”

586.我不会认错 陆容怔住,回过身去。

人流中,一个颀长挺拔的男人正往他们这边大步走来。

周围人声嘈杂,人来人往,但陆容的目光还是第一时间就落在了他身上。

竟是连神机。

此刻,他俊脸冷沉,狭长凤眸微眯,寒芒乍露,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无法忽略的强势气息。

有一种人是天生自带奇特的气场。无论他身处何地,身处何时,总会是人群里目光的焦点。

连神机一路走来,他身边经过的人主动让开,或多或少的远离了他,不敢与他靠近。

这就使得没一会儿,陆容三人与连神机之间多出了一条空路,没有人挡在连神机的面前,他们让到了两边。

然后周围就是一片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我怎么看他有点眼熟?”

“我也是。他好像……”

“操!老子知道啊!前段时间国际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金三角事件你们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giao!想起来了,他是特盟盟主连神机!”

“特盟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那对面的人该不会是……”

众人古怪震惊的目光纷纷落到陆容程晗、郑明则身上。

这时,连神机已经来到陆容面前。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郑明则,冷道:“我竟不知道,暗盟少主还有撬别人墙角的爱好?”

陆容刚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温吞的望着连神机。

程晗愣了下,目光在连神机和郑明则之间来回打转。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们之间暗流涌动。

后面连杜跟过来了,没忍住悄悄看了眼陆容,很是唏嘘的又看向郑明则,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郑明则气势不遑多让,淡淡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么不对吗?”

周围人:“!!!”

妈耶!这是他们不充钱就能吃到的瓜没?!

连神机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挡在陆容面前,占有欲不言而喻。

“能把无耻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郑明则听笑了,挑衅的说道:“连盟主,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我才是她真正的未婚夫。”

“不是!”

“不是!”

陆容和连神机的话同时响起。

连神机看向陆容,眸光温柔了些,又危险的瞥向郑明则:“单方面的婚约,算个屁?你有做梦的时间,还不如用来认清自己。”

郑明则眼神冷了冷。

片刻,他唇角微勾,道:“我不像你,只会限制容容做这做那。我有陪她的底气,你有吗?该不会你不让容容喝酒,其实是因为你自己不能喝吧?”

陆容听的眉心直跳,想也不想就挡在连神机面前,“别那么叫我,我和你不熟!还有,连神机会不会喝关你什么……”

“不能喝?郑明则,今晚我替陆容同你喝,看谁更能喝?!”

连神机直接打断陆容的话说道。

陆容猛地看向连神机。

程晗啧了两声。

连杜目瞪口呆,难以想象那么幼稚的话是从他家英明神武的三爷嘴里说出来的。

郑明则冷笑一声,“行啊。”

两人目光自爱半空中交汇,仿佛迸发出了火光。

随即,两人同时朝最近的一家酒吧走去。

陆容愣了下,立马跟上去:“连神机,你……”

“乖,你先回去。”连神机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而对程晗道:“送陆容回她庄园!”

说罢,他加快脚步,越过郑明则。

郑明则冷哼一声,也加快脚步,两人就怎么暗暗较劲儿的去酒吧。

陆容:“……”

周围的人几乎都看呆了。

连杜咽了咽口水,苦笑着看向陆容:“陆小姐,三爷好像是来真的。”

程晗看热闹不嫌事大:“真的还不好?就这世纪场面,我能再看一百遍。”

陆容没好气的说了声滚,抬脚就跟上。

程晗连忙道:“不是,小四,连神机可说让你快回家呢!”

“回什么回!”

说来也奇怪,他们速度奇快,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程晗边追陆容,边赶紧给裴长庭和游白发消息八卦。

连杜无奈的也跟上。

等他们找到酒吧里时,连神机和郑明则就在大厅正中央的圆桌前,面前各摆了二十多瓶,全是烈性酒。

酒吧原本的客人就站在两旁,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两人。

老板也在,被这阵势下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连神机十分冷静的戳伤疤:“若我记得不错,少主可还是重伤未愈吧?希望别喝个酒,身体都垮了。”

郑明则脸上带着面具,神情都被掩盖。

但他清润声音冷到极致,冷笑道:“那也不及连盟主年纪大了,身体恐怕经不起折腾了吧?噢,我想起来了,你也确实比我大个一岁。我该尊老。”

连神机俊脸更黑,直接开了瓶酒倒满。

凉飕飕的道:“大一岁怎么了?我只是多和陆容相处了一年。不像某人,连见都见不到。最初还要装成另一个人。而我只要站在那儿,不管是什么身份,陆容都会喜欢我。”

郑明则也倒满:“俗话说竹马比不过天降。再深的情分,能比得上天定?”

“我不信天。我只信陆容喜欢我!”

连神机一饮而尽。

“但我比你年轻,比你温柔耐心脾气好,你只会管教她,而我只会心疼她!”

郑明则也一饮而尽。

赶过来的陆容:“……”

程晗:“……”

连杜:“……”

比赛似的戳一句伤疤灌一杯,生怕不能把对方往死怼。

你们真的还记得自己都是一方势力巨佬吗??

陆容太阳穴隐隐作痛,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连神机又要灌下去的酒,砰一声放到桌面上。

连神机看她。

而陆容看着郑明则,一字一句道:“我对你丝毫不感兴趣。在秘密监狱,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和戌影的事,不信你不知道她才是你该等的人!郑明则,我和连神机的事轮不到你管!”

话落,酒吧里寂静无声。

郑明则定定望着陆容,眼睛逐渐被压抑的情绪染红。

他开口,克制又委屈的语气。

“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

顿了顿,他声音沙哑,“陆容,我等了你十九年,每天都在盼着你。我不会认错自己要等的人。我不知道你和戌影怎么回事,可我相信自己不会认错。”

587.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别说郑明则了,到现在,陆容也觉得她和戌影的事就像是一场梦。

虚幻,又可笑。

可是……

陆容还没有开口,连神机先她一步淡淡说道:“你以为只有你等了她十九年吗?”

郑明则冷冷看向连神机,眼底藏着浓烈的戾气。

连神机瞧出来了,但他只是嗤了声,又拿起那杯酒,面无表情的敬向郑明则。

一字一顿道:“十九年的感觉,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但过去那些年里,我经历的事,你却永远不可能感同身受。”

“我和你也不一样。你等着盼着陆容,觉得你们终于见面了,就应该在一起。可我只要她好好的。”

郑明则一开始就是陆容的未婚夫,他又何尝不是?

在过往的十九年里,从一开始,身边的人就都在告诉他,他有一个未婚妻。他叔叔也不断的这样同他说。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陆容原来是有一个未婚夫的。

或许最初,他是很排斥这门亲事。

可当他见到那个浑身是刺儿,冷漠孤独的小姑娘时,他喜欢上的是她的人。

因为是她,他才愿意等过漫长的十九年,才愿意机关算尽,辗转流离的守在她身后,才愿意在不得已的时候狠下心逼着自己离开,才愿意做好永不再见,独自一人过完余生的准备。

而不是因为一个形式上的婚约。

没人知道,他在阳城水园再见到陆容的时候有多高兴。

也没人知道,一次次面对她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心里有多难过。

他疼的心尖都是颤的,可他只能用极致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和她重新开始,对她说一句你好,我叫连神机。

他甚至还有点庆幸,记得的人只有他,痛苦的人也只有他,她不必承受和他一样的煎熬。

再见面,她是好好的。对他来说就够了。

“郑明则,我和你不一样,陆容是我一点点小心护着疼着求来的。我好不容易才能和她像现在这样在一起。所以我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来破坏。”

“不想死,就离她远点。”

连神机直接一饮而尽,将杯子倒扣在桌面上,微眯起眼危险的警告了他一眼,转而对着陆容时,瞬间柔和下来。

“我们走。”

陆容望着他,点了点头。

连神机轻轻笑了声,握住她的手,珍重的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牵着她走向门口。

程晗和连杜同时愣了下,不知不觉的让开路。

酒吧里的所有人都望着他们。

在这一刻,他们神奇的发现,那两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磁场,没来由的谁也融入不进去。

“等等!”

郑明则倏地开口叫道。

陆容脚步一顿。

连神机侧眸,下颚弧度绷紧,但没有强硬的拉着陆容直接走,而是在等她的选择。

郑明则的手攥紧了拳头,涩然望着陆容,怔怔的问:“陆容,如果……如果我比连神机先和你遇见,先和你相处那么多年,你是不是就会……”

“不会。”

陆容不等郑明则说完,就斩钉截铁的打断郑明则的话。

郑明则脸色一白:“为什么?”

陆容回头看向郑明则,神色十分冷静,对他毫无动容。

“千千万万个选择里,不管有谁,我都只要连神机。”

她小时候,没有人会像连神机一样不怕她,靠近她,耐心的陪伴她,在她灰色的世界里留下些美好的痕迹,让她知道她还值得被人郑重待之。

十三岁那年,也没有人会像连神机一样不顾生死去救她,明知是龙潭虎穴还要闯,被她险些害死也没有怪她。

后来的五年里,更不会有人像连神机一样,默默陪着她,守着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愿意为她担下所有事情,给她撑起一片天。

别人,乃至连正坤和齐老,只需要她强大,只需要她完成他们的目的。

只有连神机,他只希望她能好好的。

除此之外,他对她别无所求。

可能她的人生是很荒谬可笑,从一出生,走的人生轨迹就不属于她。

不过好在,上天还愿意给她一个连神机。

陆容回过头来,看向连神机,抿唇道:“我们回家。”

连神机眼底漾出笑意,低低的嗯了声,和陆容走向门口。

程晗眨了眨眼睛,又看了郑明则一眼,啧道:“明知道得不到,就赶紧放手呗,还坚持做什么?”

他说着,抱着自己的琉璃玉尊追上陆容和连神机。

连杜警惕的看了眼郑明则,也赶紧追上去。

心道,回头他得查查暗盟的人来地下城做什么。

他们走后,酒吧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寂。

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看向独自一人的郑明则。

郑明则面具下的脸色铁青而紧绷,死死的攥紧手。

片刻,他再也忍不住,将手里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酒吧里的人心头一跳。像是被点开了什么开关,他们骤然回神,连滚带爬的快速离开酒吧。

酒吧老板叫苦不迭,更不敢待,后退着就缩到柜台后。

郑明则眼睛猩红,盯着陆容离开的方向,胸口急促起伏。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明明我才是最有资格和你在一起的人。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凭什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连神机??

他自认对陆容已经很不错了!

在秘密监狱里,连她亲手拿匕首刺在他心口上,他都没有和她介意。

他也护过她那么多次!

甚至他父亲郑石山下令要核心基地想办法杀她,他也都一一拦了下来。

他做了那么多,还不够吗?!

这时,酒吧门口冲进来一行人,正是先前跟着郑明则的那些。

为首的一个看到酒吧里的情况愣住,快步走至郑明则面前,小心的问:“少主,您……您成功将阵谱拿到手了吗?”

郑明则突然抬眼看向他,狠戾的眸光看的对方心生害怕。

“少主……”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连神机?!”郑明则厉声问。

“啊?”那人懵了,下意识道:“少主哪里都比得上,少主自然是这世上最出色的人!”

“你骗我!”

郑明则突然发怒,一脚就踹倒了那人。

“如果我哪里都比得上连神机,那为什么她不要我??”

随即,郑明则蓦地想到什么,闭目强压暴躁,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连神机……我倒要看看,你死了,还怎么跟我争。”

588.我会宰了他 另一边。

连神机被陆容拉着走,不由挑眉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回你的庄园?”

陆容一愣,反应过来连神机肯定是自己开车来的,说不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回容锦庄园处理。

她就停下问:“你的车停哪片区域了?”

连神机脸色一僵。

车……车在地下拍卖场里……

正巧这时,程晗和连杜追上来了。

听到她的话,连杜下意识恭敬回道:“回陆小姐,三爷的车在地下拍……”

还没说完,他收到连神机锐利的眼神,顿时住嘴。

可不兴在这时候暴露三爷的身份!

陆容却已经明白过来:“拍卖场是吧?你今天也来这儿拍卖东西?”

连神机:“啊……对对对。”

“不对吧。”程晗狐疑的看着连神机,“你在拍卖场,先前怎么不去找我们?小四封拍的时候,你就应该已经认出小四了才对啊。”

连神机抬头就对上陆容同样疑惑的眼神:“……”

但没等他头脑风暴出怎么回答,陆容先自己想出来了。

“你是提前知道了今天地下拍卖场要拍卖阵谱,想拍来弄清楚无相道人墓里的法阵吧?”

连神机默默点头。

程晗更狐疑了:“现场除了小四和郑明则,没人争拍了。你既然是来拍阵谱的,怎么不出价的?”

话一出口,程晗突然吓了一跳。

因为他发现连神机看他的眼神有点可怕。

“你你你……你那么看我做什么?!”

连神机磨了磨牙,“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程晗:“???”

连杜赶忙低下头憋笑。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不太自然的对陆容的说道:“那个……我认出你了,就没竞拍。拍卖场里人多眼杂,本是打算结束后再找你的。”

其实连神机猜出陆容是王权后,就没敢想现身。

谁曾想,他偏偏看见了郑明则,当时就醋的顾不上了。

陆容不疑有他,道:“我看完阵谱后给你。你今晚是有事,还是和我去我的庄园?”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不答反问道:“方才我看你离开时心情不大好,是因为什么?”

“嗐,还能是因为什么,”程晗啧了两声,“小四想起来和地下拍卖场的主人有个仇。要是不快点走,她怕自己脾气上来砸场子呗。”

陆容也没想着瞒连神机,就认真的点点头。

连神机:“……”

连杜:“……”

噗。他觉得此刻不该笑,可他真的要忍不住了。

连神机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问陆容:“如果你见到地下拍卖场的主人,你会做什么?”

陆容目光一凛,带着杀意,冷笑道:“我会宰了他。”

连神机:“……”

连杜:“!!!”

连神机艰难问道:“为、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

轻薄两个字刚要出口,陆容目光落在连神机身上,憋了回去。

她总不能告诉连神机,她的初吻被别人占了去吧!

陆容闷闷道:“总之……就是有仇!”她又问:“你要回我的庄园吗?”

连神机一个激灵,求生欲爆表:“不、不了。等我忙、忙完,我、我再去找你。”

等他想好怎么跟陆容赔罪,再去找她坦白。

“你结巴什么?”陆容疑惑的问。

“可能……是费心的事情太多了。”

陆容皱了皱眉,就说道:“特盟没有人帮你分担吗?”裴长庭都没他这么忙。

连神机:“嗯……有。”

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自己秃噜出来,连忙说送陆容和程晗离开,并热情的送他们去停车地。

但是当他看到陆容的车时,他目光顿了下。

连杜咦了声:“陆小姐,您这车……”

程晗笑嘿嘿道:“超好看的跑车是不是?这可是帝达的限量款,全球只此一辆!就我家小四有!”

连神机沉吟片刻,问:“你很喜欢车?”

“还行吧。”

“那如果……帝达把今年限量的全都免费只送你,你会开心到放过地下拍卖场的主人吗?”连神机试探的说。

程晗惊了:“免费送?还有这等好事!”

陆容愣了下,顺着他说的认真想了想,然后冷笑:“不。我依旧会宰了他。”

连神机:“……”

连杜:“……”

陆容奇怪的看着连神机,“你总提地下拍卖场的主人做什么?你又不是他。”

连神机:“……我就随便问问。”

他又心虚的立即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晚上睡觉去记得喝杯热牛奶,睡不着给我打电话。”

陆容狐疑的又看了他一眼,而程晗的手机这时突然响起,正是裴长庭打来问情况的。

裴长庭的声音很激动:“程晗,你给我宰了暗盟那个少主!连神机一个惦记小四也就算了,他妈的暗盟的人哪儿来的脸惦记小四的!”

紧接着,传来游白赞同的声音:“嗯。”

程晗翻了个白眼:“老大,早完事了。”

“是吗?”

裴长庭不相信,直到陆容出声,他才作罢,就催道:“那你赶紧带小四回庄园休息。多晚了不知道吗?姑娘家怎么能熬夜呢!”

又不放心的补了一句:“不许带连神机回去!他们还没订婚呢,连神机可不能随便进小四的地方!”

“知道了知道了。”程晗叹道,收起手机来叫陆容上车。

陆容嗯了声,同连神机和连杜道别。

走到后门,刚拉开车门,陆容鬼使神差的顿住,回头看连神机。

连神机才松了口气,立马心又提了起来,紧张的问:“怎么了?”

应该没被发现吧?

陆容目光微动,在几人的注视中,突然转身一个箭步走到连神机面前。

连神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陆容按住后颈压向她。

她微微仰头,吻上连神机。

触之即分,又轻又软。

连神机显然没有预料到,目光一紧,人顿时怔住。

旁边的程晗和连杜瞬间瞪大双眼。

陆容认真道:“明天见。”

嗯,果然还是和连神机亲舒坦。

陆容高兴了,转身上车。

堪堪反应过来的程晗:“!!!”

小四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占便宜,老大和二哥会宰了他的!!

程晗立马瞪连神机,赶紧开车带陆容离开案发现场。

连杜目送他们离开,再看向自家主子,一言难尽的说:“三爷,别呆了,陆小姐他们都走了。”

连神机回神,干咳两声:“我没发呆。”

连杜:“……”

您自己信吗?

显然连神机不但信,还是非常自信,瞥他一眼,端庄的微微一笑:“像你这种单身狗,不理解也正常。”

连杜:“……”

突然就想以下犯上了。

589.是古族的人 回到庄园后,已经是半夜。

陆容给戌影发了条消息,简单说了下她拿到了阵谱,便洗漱完睡觉。

次日醒来时,陆容才看到戌影的回复。

戌影说她会在三天后到G洲。

其实陆容并不知道戌影这几天在做什么,人在哪儿,又和谁在一起。

当然,她也没那么好奇。

陆容先回了连神机一句早上好,才回了戌影一个嗯字,下去一楼吃早饭。

彼时裴长庭和游白竟然都在,程晗正夸张的给他们比划昨晚地下拍卖场发生的事。

末了,程晗笑得非常欠揍:“这叫什么?这叫天选之子!每次我都比你们先知道小四的身份,说明我和小四的缘分比你们的深啊!”

裴长庭和游白本来还因为陆容是王权而非常震惊,结果接着就听到程晗说这话,惊讶全被想揍程晗的念头给打断。

程晗看出他们要动手,赶紧跳起来跑。

正好一转头就看见陆容,立马奔向她:“小四可下来了呢!老大你们不能当着小四的面动手啊,会教坏她的!”

裴长庭冷哼一声:“就你懂是不是?”

转而又对陆容和蔼的说道:“小四,来,吃早饭。”

游白瞥了程晗一眼,也收回目光。

陆容无奈的摇摇头。

裴长庭等陆容吃完,才说道:“小四,你和连神机低调点。昨晚你在地下城发生的事,现在G洲都传遍了。”

本来陆容和程晗乔装打扮去地下拍卖场,没人认出他们,坏就坏在陆容和程晗一出来就遇上了郑明则,连连神机也现了身。

这下那些人怎么可能猜不出陆容他们的身份?

“而且,是你封拍买走阵谱的消息,传的更厉害。”游白淡淡说道。

换成别人,都可能不会有这么个效果。

谁啊叫陆容身世特殊呢?

陆容微微蹙眉。

裴长庭见不得她这副样子,立马安慰道:“放心,就算外界的人歪心思再多,也不会想得罪天盟。”

更别提,现在外面的人同时也在好奇,陆容和地下拍卖场到底有什么关系。他们不知道陆容就是王权,只会更加忌惮。

陆容沉吟片刻,说道:“这两天我都会在楼上书房研究阵谱。你们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发消息,不必上去找我。”

“啊?你也不下来吗?”程晗问。

陆容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起身上楼。

她走后,程晗神色微敛,皱眉说道:“暗盟也想要小四手里的阵谱。而且阵谱里的什么长生阵,同小四父母身上的宝藏秘密,太接近了。”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暗盟目的不单纯,且还有可能在打陆容的主意。

裴长庭往后一靠,屈指敲着桌面,道:“这些年来,暗盟比特盟还低调。要不是出了秘密监狱的事,估计G洲的势力,没一个会注意到他们。”

他若有所思。

“尤其是暗盟盟主郑石山。”

哪怕天盟掌握着天网这等情报最全的利器,对郑石山其实也没查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早些年,裴长庭倒是见过他几面。那时郑石山锐气难掩,但裴长庭觉得他整个就一二百五,说话做事不过脑子,自然不放心上。

可后来无意再见,郑石山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言行举止皆滴水不漏,难以琢磨。

从那以后,暗盟就走了低调路线,郑石山也几乎不在外界露面。

哪儿曾想,暗盟还能闷声干出秘密监狱那么大的事儿。

裴长庭微微侧头,对游白道:“老二,你派人去暗盟探探。我总觉得,郑石山不对劲儿。对了,”他补了句,“尤其是他那儿子郑明则,给我想办法揍一顿!什么人,也敢跟连神机抢小四。”

游白微微颔首,“知道了。”

又瞥向裴长庭:“还有,别叫我老二。”

裴长庭笑眯眯道:“好的老二,没问题老二。”

游白:“……”

程晗:“……”

受不了,他还是溜吧。

……

楼上。

陆容拿着阵谱去了书房里,立马开始翻看。

阵谱不愧是孤品,里面的确是记载了很多已经失传的法阵,造诣高如陆容,都觉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个中精妙,陆容很是惊奇。

她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入迷钻研。

一直到晚上,陆容居然才只研究完半本,都忘记了吃饭。

可这一天看下来,陆容逐渐觉出不对劲来了。

能掌握这样一本孤品阵谱,那拿出它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之前,陆容猜是连正坤。

但连正坤数年颠沛,身无长物,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全部家当都在身上,根本没有别的,更别提一本如此珍贵的阵谱了。

难道是古族?

不可能。连神机说,连正坤已与古族决裂,古族怎么可能会将这样的阵谱给连正坤。

陆容心念微动:“难道……是无相门?”

随即,陆容又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

赵子靖说过,连正坤多年不曾回过无相门。他不会有机会从无相门带走。

“那到底是谁?拍卖这本阵谱会有什么目的?总不可能对方只是缺钱吧?”

陆容沉思。

想不通,陆容只好继续看阵谱,找她需要的法阵。

之前,陆容已经让戌影把始皇陵困她的法阵画下来看过。看完,陆容不得不承认,初代无相道人姜立和郑槐序的确是天纵之才。

至少,她就想不到那样厉害的法阵。

然而,陆容用了一整晚看完整本阵谱,却并没有找到戌影在始皇陵被困的法阵,连无相道人墓祭台上的法阵也没有。

她不信,还特地研究了下阵谱里鼎鼎大名的长生阵。

所谓长生阵,是养魂益体的灵阵。陆容多番尝试推演,它根本变不成罪孽深重的杀阵困阵,跟无相道人墓的法阵更是毫无关系。

最后陆容却是发现,长生阵的部分阵纹,与她看到的另一个灭灵阵的阵纹有些相似。

但这两个阵互相排斥,不能融合。

陆容不甘心毫无发现,又用了一天时间整阵谱研究了遍,还是没有收获。

没办法,陆容困的只好放弃,先去补个觉。

再醒来时,陆容是被吵醒的。

此时已然天亮,才早上六点半,庄园的佣人来敲陆容的房门。

陆容抓了抓头发,烦躁的起床去开门。

佣人看到她,满头冷汗,哆嗦着说道:“小主子,您有电话。”

陆容不耐烦道:“不接。有事找裴长庭他们。”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她不认识的陌生人。不然为什么不直接打到她手机上来。

佣人见陆容要关门,连忙道:“是古族的人!”

陆容动作一顿,看向她:“谁?”

590.亲自去古族 佣人俯身恭敬答道:“是古族连家的人。”

这时候太早了,裴长庭游白和程晗还没有来庄园,对方的来头又太大,佣人们根本不敢擅作主张,只能硬着头皮来请陆容。

陆容微微蹙眉。

片刻,她冷声道:“让他们等着。我要先洗漱换身衣服。”

佣人应了句是,转身离开。

陆容摔上门,下意识要去拿手机告诉连神机。

转念一想到连神机和古族关系特殊,那又是连神机的本族,陆容迟疑了下,最终决定还是不告诉连神机。

不管怎么样,古族老爷子连远道毕竟是连神机的爷爷,血脉亲缘不能否认。

万一对方要动她,她就自己解决,不能让连神机因为她和自己亲爷爷冲突。

这样想着,陆容就去了卫生间好生收拾了一番才下去。

一楼,保镖们和佣人们都在。

他们见着陆容,恭敬的问好后,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先前上报陆容的佣人紧张的站在客厅电话前,手里还拿着话筒,双手捧着递向陆容。

陆容却没接,只是瞥了眼,淡淡道:“等我吃完早饭再说。”

“啊?”

佣人一呆,下意识瞄了眼话筒,就放下迅速去给陆容准备早餐。

陆容叫来保镖队的队长,问:“裴长庭他们有说什么时候来吗?”

对方恭敬道:“回小主子,三位主子有要事,大概下午以后才会来。”

一般,他们不会错过和陆容一起吃早饭的,肯定会早早的来,一边处理事务,一边等着陆容睡醒下来。

眼下他们既然嘱咐了下午之后才会来,可见是真的有要事。

陆容嗯了声,挥挥手让他退下。

中午才回来也好,足够她应对完古族的人了。

吃完早饭,已经是半个小时后,陆容这才过去,拿起话筒,发现电话居然还没被挂断。

“哪位?”

那头寂静了有几秒,才响起一道男声:“陆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让我们等了那么久。”

别说古族和连神机有矛盾,陆容压根不可能会对他们客气,就算没有连神机的缘故,偌大G洲,也没有谁值得令陆容放低姿态。

陆容冷笑一声,道:“大早上的扰人清梦,等会怎么了?明明是你们先主动联系我,上来却不自报家门,直接怪我架子大?”

她轻呵一声。

“你是古族家主吗?什么角色,也配这样和我说话?”

“你!”

对方一怒。

陆容淡淡道:“莫不是什么人冒充了古族的名义?本盟主日理万机,没时间陪你们浪费时间。”

说罢,她就要挂电话。

“等等!”对方果然沉不住气了,“我可是古族的大管家连卯,你一个小辈,注意你的态度!”

“态度?一个管家,你也配跟我谈态度?”陆容不耐的作势又要瓜电话。

那头连卯彻底沉不住气,一迭声说道:“是我家老爷子要见你!”

果然是连远道。

陆容目光一闪,淡淡道:“凭什么你们想见,我就要去?我不是古族人,也没兴趣去你们的地方。”

“你对我们不感兴趣,难道对三少爷也不感兴趣吗?”对方冷笑一声说道。

陆容动作顿住。

他说的三少爷,是连神机。

连卯这时又冷冷说道:“你同我家三少爷在一起,作为小辈,拜见长辈理所当然。现在却要我家老爷子亲自请你,这就是你的教养?”

“我教不教养不知道。这般不客气找上来,你们绝对没教养。”陆容淡道。

“你!”连卯似乎被气的极了,直接道:“接陆小姐的车应该快到了,还望陆小姐介时识趣些,免得撕破了脸面,谁也不好看!”

说完这话,他就挂了电话。

陆容脸色冷了下来。

对方不但知道她庄园的私人号码,还知道她庄园的地址。

陆容能肯定,不会是连神机说的。

哪又是谁?

知道她庄园的人不多,会告诉古族的……连正坤?!

不对,连正坤明明同古族已经断绝关系了。

陆容正想着,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人,“小主子,外面有人到访,说是古族的人。”

陆容登时抬头看去。

来的这么快?

旁边保镖队长迟疑道:“小主子,对方恐怕来者不善,不如……先告诉其他三位主子吧?”

“不必。”陆容起身,捞过旁边的外套来。

“裴长庭他们忙,你们不必打扰他们。若下午我没回来,再说也不迟。”

现在陆容怀疑,连正坤和古族可能没有真正断绝关系,不然她想不出古族的人还会从什么渠道知道她的庄园。

她得去确定一下。

陆容走出去,保镖们连忙跟上。

庄园入口,已经停着一辆黑车,下来一名身着燕尾服的男人,站在车前等着。

见着陆容时,他并不意外,打开车门客气又疏离的说:“陆小姐请。至于后面那些人,就不必一起了。”

陆容淡淡看他一眼,转头吩咐了声保镖们,就上了车。

那人微微一笑:“陆小姐胆子很大。”

陆容面无表情:“再废话,我会让你知道我胆子大到敢宰人抛尸。”

那人脸色一僵:“……”

他忍了忍,坐进前面车厢。

司机启动车子。

陆容先前只隐约知道古族的势力范围,但并不知道古族的具体所在地。

路上,陆容能察觉到前面坐着的两人一直不动声色的悄悄观察她。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翘着二郎腿,淡淡说道“我也是玄师,弄死你们轻而易举。再搞些小动作,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两人身体一僵,老实了。

两个半小时后,他们才到古族的本部。

同陆容的庄园不同,古族的居所占了大半个山头,他们先后过了四道哨线,才算进了古族的范围。

这时,陆容忽然发现自己手机没信号了。

就像是察觉到她在想什么,前面男人毫不意外的说道:“陆小姐,整座山都有信号干扰装置,不必担心。”

陆容舌尖抵着下颚嗤笑一声。

这不就是为了防止她联系别人吗?

顺着山路往上开,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才见到古族的,建筑完全是中式风格。

在入口处停下,那男人下车,客套的给陆容打开车门。

陆容看向前面,微微蹙眉。

男人道:“请。”

然而,陆容万万没想到的是,刚进去,迎面就遇上两个熟人。

“陆容?!你怎么敢来这儿的!”

连子衿指着她尖叫道。

另一个是卫瑜。

591.有问题吗 这是陆容自上次容锦庄园后第一次见到她们。

连子衿打扮精致,挽着卫瑜的胳膊,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像是要出门,结果冷不防看见陆容,顿时就炸了。

事实上她面上神色也确实非常愤怒,当即就甩开卫瑜的胳膊,一个箭步冲到陆容面前。

“上次就是因为你,表哥才会罚我,还让我在律阁被关了三天!我正愁没机会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敢来古族撞到我枪口上?!”

她自小被疼着宠着长大,头一次众目睽睽之下被罚,还是因为一个外人!她哥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外人罚她呢!

连子衿越想越生气,扬手就要打上去。

跟在陆容设身边的两个连家人一惊,连忙叫道:“小小姐,别动手!”

“滚!”

连子衿更加生气的要打陆容。

却没想到,陆容直接攥住她的手腕,冷睨她一眼,往后用力一甩。

“啊!”

连子衿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她抬头恶狠狠的瞪向陆容,刚要开口作骂,眼前忽然闪过残影。

“啪!”

在场的几个人,包括周围巡逻闻声赶来的护卫队都呆住了。

连子衿捂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的望着陆容:“你敢打我?!”

“打就打了。怎么着,还要360度无差别再给你几巴掌认清现实吗?”陆容淡淡道。

“你!”

连子衿这哪儿能忍。

后面的卫瑜似乎这时候才终于回神,几步走上来,拉住连子衿好心的劝道:“子衿,算了,她看着好凶啊。而且……”

她犹豫的看眼连子衿,压低了声音:“神机好像很在乎她。万一神机再因此罚你怎么办?你才从律阁出来呀。”

虽然小声,但现场的众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顿时,他们看陆容的眼神就变了。

“这……这就是三爷属意的那个女人?”

“原来上次小小姐被当众责罚,是因为她啊!”

“好手段,居然能哄的三爷那么护她!”

“不过她为什么会来咱们古族呢?”

窃窃私语中,连子衿的脸都绿了。

她本来就因为上次的责罚丢尽脸面,今天要是当众还忍下这口气,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古族里其他人??

连子衿就瞪着陆容,直接抱住卫瑜的胳膊,冷笑道:“你嚣张什么?就算我表哥护着你又怎么样?在古族,你什么名分都没有!看到我家阿瑜了吗?这才是我表哥以后会娶的人,这是古族人人皆知的事!”

陆容看她的眼神跟看智障没区别。

“我为什么要需要古族的名分?你脑子有病吗??”

“我看你是恼羞成怒了!”连子衿得意的哼了声,“别看我表哥现在对你上心,以后他总归还是要娶我们阿瑜的,到时候,你什么都不是!”

卫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道:“子衿,你别乱说。”

陆容听笑了。

她转头看向旁边带她来的两个人,眼底毫无笑意,问道:“这就是你们古族的待客之道?”

两人一愣。

陆容面上神色逐渐消失,“你们请我来,以我的身份,肯点头答应已是给你们面子。到之后,你们老爷子不在入口郑重接待我也就罢了,看在他是连神机爷爷的份上我姑且不计较,现在你们古族区区一个小姐,一个长老之女,就敢对我如此不敬,怎么?你们是真以为本盟主没脾气?”

话落,陆容嗤了声,转身就要走。

那两人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拦住她。

不料还没近陆容的身,陆容不耐的直接抬脚就将人踹倒。

周围护卫队的人怒道:“你竟然敢动我们古族的人!”

为首的人一摆手,几十个人一并冲上去。

陆容看出来了。

连远道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到了古族。但他的人,还有那个叫连卯的至今没出现,分明就是要给她个下马威。

连子衿没明白这是个怎么回事,但见动手,她激动的立马道:“给我上!教训她给本小姐出出气!还什么我爷爷请你来的?说谎都不打个草稿!”

卫瑜目光微闪,轻声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连子衿兴奋的说,“她敢跟你抢我表哥,就该给她各教训!让她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

卫瑜就不说话了,微眯起眼看着陆容将会怎么倒霉。

然而事实与她们想象的截然不同!

她们没想到,陆容的身手居然出奇的厉害。

那么多人冲上去,硬是连陆容的衣服边儿都没碰到,直接被陆容碾压式的往死里揍,没几分钟就躺了一地。

卫瑜瞳孔微缩,不可思议的看着唯一好好站着的陆容。

连子衿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说:“你你你!你怎么会这么厉害?!”

陆容踩着一个人,低头看了眼,直接狠狠踹了一脚,将人踹晕。

然后,她俯身从对方身上摸出来一把枪。

上了膛,子弹是满的。

卫瑜和连子衿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

“你要干什么!”

陆容漫不经心的端详着枪,冷笑道:“现在不是你们请我上门做客那么简单了。”

她蓦地冲连子衿和卫瑜举起枪。

两人脸色一白,连子衿下意识的翻包,但她今日好不容易出律阁,正想着出去玩,压根没拿枪。

连子衿哆嗦着道:“你你你……你不能动我!这是在古族!”

“说得对,这是在古族。但是,你们古族如此待我,还是好好想想,你们怎么给天盟交代!”

说罢,陆容瞥向某处,嗤了声,直接扣动扳机。

“——等等!”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后面的拐角处,又冲出来几十个人。

为首的正是连卯!

但为时已晚,砰砰两声,连子衿和卫瑜惨叫了一声,猝然倒地。

连卯脸色巨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定睛一看。

连子衿胳膊中枪,血流不止,被吓的直接疼晕了过去。

而卫瑜则是腿部中枪,脸色煞白,看到连卯弱弱的叫了声连管家,也晕了过去。

连卯脸色难看,怒视陆容:“你敢动……”

陆容颠了颠手里的枪,歪了歪头,散漫的说:“连子衿用手指着我,我很不高兴。随便处置了下,不行吗?还是说,你们想让天盟出面,告诉你们该怎么处置?”

连卯神色铁青,“那卫瑜小姐呢!”

“她啊,”陆容笑了声,眼底却毫无笑意:“现在我因为你们心情很差,随便找个看不顺眼的人出出气,有问题吗?”

592.连远道 有问题!

当然是大大的有问题!

连子衿是古族千宠万娇长大的小姐,卫瑜是古族大长老的孙女。

动这两个人,跟打古族的脸没区别。

然而,现在陆容在他们面前的身份,是天盟的四当家,天盟的主人,与他们古族老爷子平起平坐的辈分。

他们非但说不得半句,还要顾忌陆容有没有消气。

毕竟,他们想给陆容下马威的时候,只是当她是小辈,现在必须得正视她原本的身份。

连卯瞪了眼陆容,不得不憋屈的忍回去,先让人把连子衿和卫瑜抬走,找族内医生给她们诊治。

“慢着。”

陆容突然开口。

抬连子衿和卫瑜的几人顿时停下,顾忌的看看连卯,再看向陆容。

连卯咬牙道:“陆小姐还要做什么?”

陆容把玩着手里的枪,抬脚走向他们。

大约是躺了一地痛苦**的人很有威慑力,连卯带来的人不自觉往后退,有些发怵。

陆容瞧见他们的反应,轻轻笑了声,语气却极冷:“我有说过你们可以把她们带走了吗?”

连卯冷冷道:“陆小姐,你已经伤了人,难道不够……”

话突然戛然而止。

旁边的人看着陆容停在连卯面前,一言不合就拿枪对着他,惊呼出声。

他们愣了下,立马掏出枪来对着陆容。

“呦,”陆容扫了眼他们,问连卯:“在惹我生气这件事上,你们古族的人还真是天赋异禀。”

连卯眉心突突直跳,道:“都放下枪!”

“大管家!”

“放下!”

连卯沉声喝道。

众人只好听话放下,仍是警惕的盯着陆容。

连卯望着陆容,开口道:“陆小姐,子衿小姐和卫瑜小姐血流不止,再耽搁下去,她们会有事的。”

“那关我什么事?你们的人冒犯我,我还要放过不成?什么时候,我天盟是那肯吃亏的性子了?”

陆容微微一笑说道。

连卯深吸一口气,“陆小姐到底要如何?”

陆容不紧不慢道:“看在连远道是连神机爷爷的份上,本来我觉得作为小辈登门造访也没什么。现在,我不乐意了。派人去叫连远道亲自过来。否则……”

她瞥眼连子衿和卫瑜,直接偏过手去开了两枪。

所有人心头一跳。

连卯立马去看连子衿和卫瑜,发现陆容只是朝她们两人身侧开枪,并没有再在她们身上补枪,总算松了口气。

但他也忍不住了:“陆小姐,你别太过分!”

“整个G洲,我都能横行,凭什么在你们古族,我就要忍声吞气?”陆容冷笑,“要么,去请连远道过来亲迎我,要么,杀了那两个我看不顺眼的补你们古族的怠慢。”

连卯紧紧盯着陆容,确定她不是开玩笑,他只好转头,命人去禀告连远道。

“现在,陆小姐可以放过……”

“不行。什么时候我气消了,什么时候连子衿和卫瑜可无事。”陆容直接打断他的话。

连卯被堵的无话可说,憋屈的撇过头去,不想再看陆容。

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一个。

这窒息的静默直至后面拐角入口处终于出现动静,大批人出现在他们视线之内才算完。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拄着拐杖,鬓发斑白,穿着唐装的老人,其他人跟在他身后,他身侧还有个于他一般年纪的老者,但面相苛板严肃。

正是连远道和大长老。

连卯看见他们,连忙叫了声。

陆容目光投过去,扫了眼连远道。

连神机同他有些相像。

但连远道神色平静,一点对自己孙女出事的焦急都没有,还走的不疾不徐,相比之下,大长老可就急多了。可他不能越过连远道去,就不得不耐着性子,以至于他脸色都是铁青而紧绷的。

直至看到一旁昏迷不醒的卫瑜,他终于按耐不住,快步过去,心疼的叫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还让阿瑜受伤了呢?!还有,她得流血了,你们不赶紧送她去看医生,看愣着做什么!”

众人低头听训,却没敢动。

大长老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铁青的看向拿枪指着连卯的陆容,“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陆小姐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是个如此无礼蛮横之徒!”

连卯听的直流冷汗,都想说一句您闭嘴吧!

陆容好不容易被稳住了,这不是又要激怒她吗?!

果然,下一刻陆容就开口说道:“大长老?你是觉得,你的孙女不够惨,试图惹我,让我再给她补几枪吗?”

“你敢!”

大长老气的浑身发抖。

见没有人送去看医生,他只能转向连远道,“家主,此女太嚣张了!您得给她一个教训啊!”

众人目光移到连远道身上,陆容也看过去。

连远道虽已年迈,身形佝偻,双眼却还十分明亮锐利,看陆容的目光倒是意外的平和。

此刻,他缓缓开口道:“我既已过来迎接陆小姐,现在陆小姐能高抬贵手了吗?”

陆容觉得连远道妥协的过于快。

而且他有点奇怪,不去看看孙女连子衿,冷静的过度。

陆容目光越过人群,没看见疑似连正坤的人,就轻笑一声,收起枪,“行。看在你是连神机爷爷的份上,我给你这个面子。”

连远道摆了摆手,身后立即有人带走连子衿和卫瑜,还有不少人去抬躺了一地的伤员。

连远道转而对大长老道:“阿瑜受了伤,你就先去陪陪她吧。”

大长老很狠辣的瞪了眼陆容,确实担心卫瑜,便跟着人一起离开。

连卯走到连远道面前见礼赔罪。

连远道身后另一个老者这时开口道:“家主,既然贵客已接到,还是先进去坐下聊吧。”

连远道点点头:“有理。”

就看向陆容,和蔼的说道:“陆小姐现在还愿意同我这个老头子进去吗?”

陆容打量他一眼,微抬下巴:“有何不敢。”

连远道竟然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容就走过去,与连远道并肩,一行人往中心地带而去,穿过几条弄堂,才看到待客的正厅。

连远道示意陆容上座。

“不必。”陆容坐到左边第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淡淡说道:“我毕竟是小辈,坐这儿即可。”

连卯暗暗翻了个白眼。

刚才闹事的时候,你可没当自己是小辈。

连远道也不介意,吩咐连卯上茶,便落座。

同时,连远道挥手让底下人全退下,最后留下来的,除了陆容和连远道,就只有方才开口说话的老者。

他是古族二长老。

二长老笑眯眯的,道:“真是不好意思,让陆小姐受委屈了。”

593.戚兰若的身份 陆容端起茶杯,里面泡的是上好的雪顶银针,连杯子都是有价无市的古董。

她淡淡道:“就算受了委屈,那不也是你们授意的?行了,我没兴趣和两位扯皮,找我到底什么事,直说吧。”

二长老微微一笑:“陆小姐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都知道,陆小姐同我们古族三少爷有关系。难道我们就不能是单纯的请陆小姐过来喝杯茶,聊聊天吗?”

“说这话,你们自己信吗?”

二长老居然还真仔细想了想,然后赞同的点头:“确实不太可信。”

他就看向上位的连远道,道:“家主,陆小姐不信呢,这可怎么办呀?”

陆容喝了口茶水,放回桌面上,眼皮微掀看向连远道。

按理来说,连远道作为古族家主,跺一跺脚,G洲都能晃三晃的任人物,陆容本该客气点。

可自从她从连神机那里知道他和连家的过往后,她就对连远道丁点好感都没有。

眼下,陆容也只淡道:“你们能怎么办?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今天这趟双方都已经不太高兴,就别互相端着了。”

话落,连远道突然笑了声,挺和善的语气。

“你与你父母,果然很相像。”

陆容眸光微紧,微眯起眼:“你说什么?”

连远道从容的靠着椅背,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喝了口,很稳的姿态,怀念似的说:“这雪顶银针不错吧?还是当年,你父母留在这儿的。”

陆容缓缓坐直了身子。

连远道继续道:“不过那时,时自秉可没有你这个女儿冷静淡定,像个毛头小子,莽的很。”

二长老也笑了下:“瞧家主这话说的。妻子都要没了,还能不急吗?不怪时小子急。”

陆容眼神骤然危险起来。

她还没开口,连远道就反应过来似的,咦了声,说道:“怎么还挺惊讶的?难道神机没有告诉过你,你外公,就是我古族现任三长老?”

陆容没说话,手不自觉收紧。

连远道面上笑意顿敛,被上位者的威严代替,淡淡道:“小姑娘,看来神机没有想过告诉你呀。连这点都没有透露,实在叫老夫怀疑,你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古族一共三位长老,都是品级极高的玄师,也是当初连远道外出游历时结识,后带回古族一起在G洲打下江山的人,至今在古族里德高望重。

其中大长老就是卫瑜的爷爷,二长老此刻与陆容坐在一起。

陆容原本还奇怪古族偌大家族,今天得遇她闹事,出来主事的人却那么少,三位长老更是不全。

进来前,她甚至在猜三长老有没有可能是化名的连正坤,要不要闹些更大的动静把全古族的人弄出来,好找找有没有连正坤。但她没想过,古族三长老是戚兰若之父。

是了,当初戚程说过,戚家在G洲势力很大。

古族三长老,的确符合。

连神机既然早就与古族有联系,知道也……不对,当初戚程见她主动承认身份时,连神机分明很吃惊,可见他并不知道戚兰若的身世。

连远道是在试探她。

陆容目光一厉,道:“他告不告诉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外人没资格评头论足。”

“我是他爷爷!”连远道脸色一沉,“自己的孙子未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我还说不得吗?他喜欢什么人都好,唯独不能喜欢一个会给连氏一族带来危险的人。”

“你有这种症状多久了?”陆容突然问。

连远道气势一滞:“什么?”

“白日做梦。”陆容双手交叠在身前,嘲讽的语气,“据我所知,你和连神机的关系可不怎么好。你连连正坤和他的父亲都能放弃,有什么资格管他?”

这话一出,连远道脸色一变,有些难看。

二长老也皱起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开口。

好半晌,连远道才冷笑一声,“牙尖嘴利,不愧是时自秉之后。”

陆容听着这话就烦:“我就是我,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也没有父母。”

连远道哼了声:“不认他们?倒没想到,你这小姑娘如此心狠,连亲生父母都不认。”

陆容眼底掠过戾气。

连远道倏地道:“那你想见你外公吗?他现在,可就在古族里。”

“不见。”

陆容嚯地起身要走。

“这才坐多久就待不住了?”连远道不紧不慢的说,“如此年轻成了天盟的四当家,老夫还道是什么天纵奇才,不曾想,也就这般。”

陆容停住,回头凉飕飕的看他:“连家主请我来,就是想给我个由头,让我拆了你古族?”

“不。”连远道从容的喝了口茶水,淡淡道:“我今天坐在这儿的身份,是神机的爷爷。”

陆容讥诮的扯了扯嘴角。

然而,连远道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令陆容有些控制不住脸色。

连远道缓缓开口说:“请陆小姐来,就是单纯的想见一见陆小姐。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令神机那孩子与我妥协。”

“你什么意思?!”

连远道淡声说道:“神机自小就与我有些误会。后来长大,更是不肯回来见我一面,接管连家。任我百般想法子,也没能逼他就范。可就在一年多前,他突然回来,向我妥协了。”

他看向陆容,挑剔的打量目光。

“结果为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年轻既是我族中三长老的孙女,身份倒也勉强过得去。可惜是个无礼蛮横的,同你父亲时自秉一样讨……”

“他回古族做了什么?为什么是为我??”

陆容没耐心听他说时自秉,直接打断他问。

连远道顿了下,续道:“加一条,不尊长辈。”

“你说不……”

陆容心底火气只窜,但还没来得及说完,外面连卯突然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边跑边叫。

“家主!三爷来了!”

陆容一愣,猛地转过身去。

连远道微微蹙眉,不悦的道:“好好说,慌什么。先让人拦住神机,等会儿再说。”

连卯苦笑道:“家主,底下的人拦不住啊,三爷直接打伤人闯进来了。”

“什么?!”连远道登时一怒,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他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二长老赶紧道:“家主,现在是赶紧出去迎三爷……”

“不用迎,我来了。”

难掩怒意的低沉声音直接打断二长老的话。

几人抬头看去,就见连神机自外面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身后跟着连杜、连生等几十人,明显不是古族的人。

594.律阁四层 连远道一看这情形,就怒了,砰的一声将茶杯放下。

“带那么多人闯古族,连神机,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爷爷放在眼里!”

连神机俊脸冷沉,目光锐利骇人,理都没有理他,直接快步走到陆容面前。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陆容定定看着他,摇头:“我没事。”

连神机不信,紧张的将陆容全身都打量了一遍,没看到有什么伤口,才稍稍松口气。

连杜和连生等人停下,在连神机身后静默无言,却极有气势。

甚至,以连远道老辣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全都带了枪械。

当即,连远道更加生气,手撑在桌面上猛地起身,都没顾得上拿拐杖。

“你是聋子吗?没听见我的话吗!”

连神机上前一步挡在陆容面前,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凉凉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我之间早就达好共识,互不干涉。今日你趁我无暇,派人带走陆容,这又算什么?!”

“放肆!”

连远道气的吹胡子瞪眼。

再无暇,他不还是一收到消息就赶来了?再说……

“——我要真是想动她,我会让你有可能收到消息吗?!”

连神机脸色愈冷,“这我不管。以后,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找她麻烦,我再也不会回来!”

“你!”

连远道感觉自己要被气过去了。

二长老连忙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无奈道:“三爷,被找麻烦的不是她,是我们。”

不说连子衿和卫瑜了,陆容揍得那些人,现在还躺着叫唤起不来呢。

连神机微怔,看向陆容。

陆容哦了声,道:“我不高兴,收拾了一些人。”

连远道冷哼一声,就仿佛是在说:看见到底是谁找谁麻烦了吗?!

然而,他却看到连神机只是嗯了声,摸摸陆容的脑袋,柔声道:“做得好。谁惹你不高兴,你就收拾回去。不必委屈自己。”

连远道:“???”

他被气笑了。

“连神机,谁才是你亲人?!”他瞪着陆容,道:“知道我们刚才聊了什么吗?我正好告诉了她,族内三长老是她外公。”

连神机猛然回头看向连远道,眼神狠厉的像是要弄死人。

他这反应,令陆容怔了下,不由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连神机沉默几秒,点头:“离开秘密监狱后,我回到G洲时知道的。”

陆容哦了声。

连神机有些不安,道:“我不是故意瞒你。事发突然,我没顾得上……”

“我知道。”

陆容握住他的手,声音冷静的令人安心,“这没什么。我不介意。”

况且,那不是她的亲外公。他们并无关系,她先前就对戚程不感兴趣,现在更不会对什么外公感兴趣。

“但是……”

连神机才放下去的心,就又提了起来,“但是什么?”

陆容神情微凝,一字一顿的问:“连远道说,你一年多前向他妥协了一次,因为我?这是怎么回事?”

连神机心头一跳,想也不想就摇头否认:“没有的事,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连杜和连生一愣,突然就反应过来什么,瞬间瞪大双眼望着陆容。

陆容皱眉:“真的?”

连神机不住点头:“自然。我们走,裴长庭他们也知道你在古族,正等着你回去。”

话音才落,连神机就握着陆容的手,几乎是拽着她离开,甚至有点急。

陆容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走出去几步。

可他们没走成。

连远道看着连神机那样子,重重的敲了敲拐杖,怒道:“什么没有的事?一年多前你在律阁四层受的刑罚,难道是儿戏吗?!做就做了,还不告诉当事人,你简直蠢得没边儿了!”

陆容猝然停住。

停的突然,连神机又被她往回用力拽了下,不得不也站住。

连神机回头看向陆容,开口:“陆容,这里没什么好待的,我们该回……”

“你闭嘴!”

陆容沉声喝住他。

随即,陆容转过身去,看到连远道对她的神色十分震怒不喜,二长老和连卯等人脸色很复杂,连带着连杜和连生,都是又震惊又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他们明显然都是知道的。

“连杜!”

被点到名的连杜顶着连神机警告似的阴沉视线,犹豫了下,才应了声。

“连远道说的律阁四层是怎么回事?”陆容咬牙问。

连杜看向连神机,犹豫:“陆小姐,这……”

陆容直接叫连生,厉声道:“你说!”

连生眼睛微红,低下头避过连神机的视线:“回陆小姐,律阁是古族用来处罚违反规矩或背叛古族的人的地方,里面刑罚十分残酷。律阁共设四层,一层刑罚最轻,四层刑罚最重。”

像连子衿之前被罚,进的就是律阁一层。

连子衿作为古族的小姐,其实是不会被动用私刑的。可也只是看看里面的刑具,连子衿就被里面的东西吓得当晚发起高烧。

一层尚且如此,更别提四层了。

陆容心头仿佛被什么重物给狠狠砸了下,一瞬间几乎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能说出口。

“连神机为什么要进律阁四层?”

还……还和她有关……

连生唇线抿直,道:“一年多前,三爷回来过古族,为的是要古族里的圣药,据说能救回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当时连家主提出,如果三爷肯接手古族,就可以给三爷,三爷答应了。但事后连家主得知三爷不是在古族内自己服用,要带走,坚决不同意。”

说到这里,连生抬头看向脸色难看的连神机。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道:“别说了。”

“三爷……”

连神机看向陆容,尽量放柔声音:“陆容,过去的事没必要再问,我们走。”

陆容怔怔的望着他,鬼使神差的明白了什么,松开他的手,同连生道:“你继续说。”

她声音带了点颤意。

连生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来了。

这时,连远道冷哼一声,“还能是发生了什么?要把我古族的圣药带出去,不可能,除非挨过律阁四层的‘五关六将’。那混账倒是倔得很,都重伤到走不动了,还敢撑着进律阁,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陆容听完,胸口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都堵住了,闷的透不过气。

她哑声道:“是你……”

一年多前,她从秘密监狱出来时,明明都要死了,却突然好起来。

她时常奇怪,连正坤怎么会有那么大本事救活她。

却原来是……是……

595.我道歉 连神机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陆容知道。

他静了几秒,说道:“那时挺狼狈的,有些丢人,就没打算告诉你。”

语气挺无所谓的,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陆容无声片刻,才艰难的问道:“后来我们不是没见过面吗?你是怎么……”

不等她说完,连神机轻声答道:“不是没见过。”

陆容声音有些颤:“……嗯?”

连神机深深的望着她,说道:“当初我把你交给叔叔时,他告诉我古族的圣药能救你,并给了我三天时间和一个地址。过程虽然有些难,好在我最后还是及时拿到了,就离开古族去叔叔说的那个地址找你们。”

那是连神机那时最后一次见陆容。

他亲眼看着连正坤保住陆容的命,才放心离开去处理秘密监狱的后续。

只是那时陆容昏迷,不知道他去过。

连正坤也没有告诉陆容。

听完,陆容鬼使神差的想起自己在十万大山恢复记忆时做的那个梦。

在梦里,她依稀能感受到有个男人坐在她床边,一动不动的望着她,视线悲痛又无奈。

她也难过,可不管怎么样,她都醒不过来。

她以为那是个梦。

没想过它是真的。

他离开的时候,她也并不是毫无感觉。

连神机见陆容沉默,伸手握住她的,柔声哄道:“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我们不再想了,好吗?”

“我……”

陆容无措的望着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过去了的就能当作不发生吗?”

寂静里,连远道突然开口,冷笑一声:“我还奇怪你原对古族知之甚少,是怎么知道圣药的事,没想到是他告诉你的。”

他轻哼一声:“都离开古族了,还能记着古族里的东西,他可真是我连家的好子孙!”

连神机眼皮微掀凉凉的瞥向他:“你想如何?”

连远道敲敲拐杖,威严的说:“我倒想知道你要如何?为了个女人,你带人闯进来,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了?!你就是这样回报古族的?”

“你……”

连神机还没说话,陆容立马护着他开口说道:“药是我用的。和连神机没关系。你古族想要什么回报,我来给。”

“你给?你给得了吗?”连远道说,“陆小姐,你是忘了不久之前你在我古族做了什么吗?”

打伤连子衿和卫瑜,还重伤古族几十人。

那时候她可是嚣张的很。

连远道笑了下,不无讽刺的说:“陆小姐,你这回报可真特殊。当然,你和我古族三长老好歹有点关系,我这做家主的,也不好说什么。”

听到这话,周围人面面相觑。

连杜和连生愣了下,不由看向连神机,再看向陆容。

连神机拧眉,道:“家主?您是忘了自己已经不……”

连远道立马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但连神机视若无睹,正要说出来,陆容猝然开口。

“我道歉。”

连神机瞬间看向陆容。

陆容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我道歉。”

“陆容!”连神机叫了声,“你不需要道歉!”

陆容拍拍他的肩膀,神色坦然自若,平静的说道:“药是古族的,我多少欠点人情。今天我道句歉,不算什么。可是……”她看向连远道,“——我所做之事和连神机没有关系。他带人闯古族,对你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吧?你们就算为难,也只能为难我,别为难他。”

连远道径直看着陆容,陆容也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目光。

二长老神色有些复杂,微微叹了口气。

连神机看不得陆容退让,心下对连远道几人更是恼怒,正要开口,这时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人。

一抬头就看见正厅里对峙的情况,不由腿软,哆哆嗦嗦的小跑到二长老身边,小声对他说了几句。

二长老听完一怔,笑了声,转而对连远道低语。

连远道听完,神色有些怪异。

他瞥眼连神机和陆容,哼了声,拂袖转过身去。

“行了,老夫也不是不讲道理之徒,不稀罕为难一个小姑娘。既然某些人不愿意留,那老夫就只能送客了。我古族也不是非要某人不可。”

陆容觉得有点奇怪,不由看向连神机。

怎么连远道变得那么快?

连神机隐约猜到什么,薄唇微动,带着点警告:“今日的事,我也不希望再看见第二次。”

说罢,他转而对陆容温声道:“我们走。”

这次他有了前车之鉴,怕再出什么事拦住他们,直接俯身将陆容打横抱起,在陆容乃至众人惊愕的视线里大步走出去。

连杜和连生交换了个眼神,连忙带人跟上。

他们走后,二长老屏退众人,笑道:“家主,您这演的可越来越真了。”

“别叫我家主了。”连远道淡淡道。

二长老道:“您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家主,没变过。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今天老三居然会出面。”

“我也没想到,还以为他不喜欢那小姑娘。既然老三开口了,就给他个面子作罢。”

连远道被连卯扶着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没什么表情的道:“但我早晚得被那混账气死。”

连卯赶紧道:“瞧您这话说的,您肯定得是长命百岁呢。”

连远道抬头看向外面,仿佛还能看到连神机和陆容,喃喃轻语道:“但愿吧……”

……

有连神机在,古族没一个人敢拦。

陆容堪堪回过神来,低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连神机视若无闻。

直到走到他的车前,连杜快步上前打开车门,连神机把陆容稳稳放进后座,自己也坐进去,才开口道:“对不起。”

陆容被他这一句说愣了:“什么?”

连神机道:“我应该早点猜到连远道会派人去找你。这样,你就不用折腾今早这一趟了。听你庄园的佣人说,你难得好好睡一觉,但很早就被吵醒。”

陆容心脏微微缩了下,声音有些哑:“可我要是不来这一趟,我是不是永远不会知道你为我做的事?”

当时连神机伤的不比她轻啊。

可他还是撑着先去古族为她求药。

明明连神机不愿意回古族,也不愿意同古族的人有牵扯,可他为她妥协了。

连神机抬手揉揉她脑袋,温柔道:“都说了有些丢人了。凭我的能力,居然差点没出得来律阁,这等丢人的事,告诉你做甚?”

陆容摇头,抱着他,脸埋进他怀里,轻声道:“你厉害,最厉害了。”

596.温柔乡见 连神机听的心软,胸膛被她碰着的地方也泛起酥麻,像电流一样,自尾椎骨瞬间流窜给全身,败的一塌糊涂。

他抱紧陆容,柔声道:“我先送你回去。”

陆容点点头,却还是抱着他不肯松手。

连神机便伸长手屈指敲了敲车窗。

外面耐心等着的连杜和连生注意着,立即上了车。两人余光瞥了一眼后面,就赶紧收回。

连生恭敬的问:“三爷,我们去哪儿?”

连神机说了陆容庄园的地址。

连杜和连生心知肚明这是哪儿,也没再问,直接开车。

陆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抬头望着连神机,“你知道连……你爷爷,他是怎么知道我庄园地址的吗?”

连神机迟疑了下,说:“应该是我叔叔告诉他的。我一直怀疑,我叔叔和他还有联系,但我没查到过,他也没有承认。”

陆容嗯了声。

这和她猜的也一样。

连正坤和古族并没有完全断了关系。

陆容又想问连神机知不知道连正坤在哪儿,可她都查不到人在哪儿,连神机是更不可能找到人的,就作罢。

她忽然开口说道:“连神机,要是有一天,我和你叔叔站在对立面……”

前面的连杜和连生听到,顿时紧张起来。

连神机一愣,“为什么?他不是……你师父吗?”

“现在不是了。”陆容淡淡道。

连神机眸光微紧,“为什么这么说?”

陆容沉默片刻,挑着所有事里比较轻的说了出来:“我失忆,是他造成的。我……我想起来一年前的事了。”

连神机猝然一惊,猛地坐直了身子。

“他让你失忆?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时自秉和戚兰若之后,因为她是被连正坤选中的棋子,因为她在连正坤的计划里原本不该认识连神机。

但陆容望着连神机紧张的模样,不舍得这么说。

连正坤是连神机的亲叔叔。

她头微低,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觉得,洗去我的记忆,更好。”

连神机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容原本想问连神机面临那样的情况会站在哪一边,现在也不舍得问了。

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不能再让他为难。

于是陆容握住连神机的手,道:“好在我现在想起来了,就让它过去吧。日后见到连正坤……我再问他要解释。”

连神机神色有些凝重,微微蹙眉,顺着陆容的话应了声,又抱住她,让她靠着自己。

前面的连杜和连生通过后视镜,看到连神机脸色阴沉。

他们对视一眼,心里同样是惊涛骇浪。

事情怎么……和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了?

……

到陆容庄园时,已经是下午。

裴长庭、游白和程晗已经在庄园里等着了。

终于见到陆容,裴长庭和程晗赶紧上前看看陆容有没有受伤。

“哎呦,小四,你在古族有没有受委屈?连远道那老匹夫对你做什么了??”

陆容稍稍拧眉:“别那么叫他。”

“就叫老匹夫!”程晗瞪眼,“大早上的来绑你,我看他是不安好心!”

陆容:“……”

游白看眼一旁站着的连神机,理智说道:“连神机还在。”

裴长庭和程晗唰地一下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顿了几秒,说:“我同他相处极少,关系不亲。”

裴长庭立马眉开眼笑,眼底杀气都敛了不少,“我就说嘛,也没见古族传出和你有关的什么消息,没关系,不是一家人就好。”

“裴长庭。”陆容皱眉叫了声。

程晗眼观六路,立马把陆容拽过来,低声道:“老大心情正不好呢,小四你再开口,老大只会看连神机更不顺眼。”

果然,他话才落,就听的裴长庭下逐客令道:“小四庄园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不留连盟主了。”

陆容一听,立即要开口。

连神机用眼神止住她,微微颔首,应道:“正好我还有事,之后方便了再上门正式拜访。”

“三爷!”

连杜和连生刚出声,连神机就抬手止住他们,礼貌的道别。

这下裴长庭才觉得连神机顺眼不少,脸色也缓了缓,但转过身去,就见陆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游白和程晗头一次默契的干咳两声,往后退了两步。

裴长庭连忙道:“小四,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看看,你才回来几天,古族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你这里来。万一对你不利怎么办?”

要不是因为连神机,古族的人会把心思放到陆容身上?如果古族的人想杀陆容,那陆容现在就已经濒危了!

连族内人都管不好,裴长庭对连神机非常不满。

陆容依旧面无表情,将一年多前连神机为她求药的事情说出来。

三人听完都是一怔。

程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真……做出这么豁的出去的事了?不是骗你?”

陆容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回走。

裴长庭和游白盯着程晗,程晗对着手指,讷讷道:“不怪我啊,小四不是说那时候连神机重伤吗?这样还能活着从古族律阁出来,难道你们不觉得不可思议吗?”

游白皱眉,缓缓说道:“当一个人有强烈求生意志时,不无可能。”

裴长庭突然反应过来:“那我刚才直接赶人走,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啊?”

程晗小声道:“才发现啊。”

裴长庭头疼的看着陆容消失在视线里,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道:“好吧,这次确实是我不对,我回头亲自去见连神机,道个歉。”

……

陆容屏退佣人们,直接回了房间。

她想了想,认真的编辑了条短信发给连神机,替裴长庭道歉。

连神机秒回:“没事,他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况且,这次确实是我的疏漏。”

“不是,和你没有关系。你别什么都怪自己。”

刚发出去,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显示是戌影的号码。

陆容接通,一开口有点不耐烦:“什么事?我现在很忙,没空。”

戌影噎了下,几秒后才开口:“这大白天的你忙什么?”

陆容:“你管我。有话快说。”

戌影啧了两声,就道:“明天晚上八点,温柔乡见。”

陆容:“??为什么是温柔乡?我不去。”

“温柔乡怎么了?你不能歧视它,对它抱有异样目光啊。”

陆容黑着脸道:“反正我就是不去那地方。”

戌影似笑非笑道:“不行,就温柔乡。这里有一个人,你得见见。”

597.没有卖主 “见谁?”

陆容皱眉问。

戌影笑了声,故意卖关子道:“等你来了,就知道是谁了。相信我,这个人应该会给你带来不小的惊喜。对了,那本阵谱,你有找到什么些线索吗?”

“没有。”

她不打算说,陆容撇了撇嘴,懒散的开口:“回头,我会去问问地下拍卖场,阵谱的卖主是谁,应该能得到些有用的线索。”

那头的戌影道:“明晚见。”

陆容直接挂断了电话。

想到自己居然还要去次温柔乡,再想到地下拍卖场,陆容脸都是黑的。

不高兴归不高兴,陆容记得自己手机里还有地下拍卖场高层的联系方式,立即发消息问阵谱的卖主。

而她不知道,她这一条消息,在地下拍卖场引起轩然大波。

收到消息的高层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想到陆容与自家主子的关系,紧接着就去联系连神机。

此刻,连神机正在去古族的路上。

连杜开车,神色凝重的道:“三爷,我觉得……您叔叔不太对劲。”

不止他,连生都觉出来了。

就连正坤居然让陆容失忆这么一件事,就不像连正坤会做的,可他偏偏做了。

而且忘记的还都是连神机。

连生老实谨慎的说:“您说您叔叔不让您和陆小姐接触这点,这也有点奇怪。”

连神机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

他一直以为,他和连正坤是合作关系。按照他们的计划,谋划几年,下周五的理事会议就该是终点了,可过程里偏偏除了小四那么多他意料之外的事。

尤其是戌影。

连正坤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个。

他也不知道,连正坤为了断掉他和陆容的接触,不但逼他离开,还让陆容干脆忘记他。

连神机不得不怀疑:“我叔叔他……恐怕有了别的计划,而且陆容必然是他所图的核心。”

连杜和连生啊了声:“那现在怎么办啊?理事会议上,您叔叔还会出现吗?”

连神机闭了闭眼,问:“无相门和三清的人到了吗?”

“到了。”连杜颔首,“他们来的悄无声息,不过我已经着人跟着他们了。理事会议前,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国内,也有连巽看着,不会出问题。”

连生有些犹豫:“三爷,您真的……不提前告诉陆小姐吗?她应该是不想开始皇陵的。”

连神机沉声道:“始皇陵必须开。只有彻底解决戌影的问题,陆容以后才能摆脱她父母留下的阴影好好生活。”

不然,她始终都会被无数人盯着。

连杜和连生叹了口气。

这时,连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见是地下拍卖场的人,就接通。

听完地下拍卖场高层禀告的事后,连杜愣了下,回头问:“三爷,陆小姐去问地下拍卖场那本阵谱的卖主是谁,我们要告诉她吗?”

连神机不加犹豫:“告诉她吧。”

连杜应下,说完后就挂了电话,奇怪道:“三爷,那本阵谱那么重要吗?陆小姐就算问也没用啊,阵谱根本没有卖主。”

没错,就是没有卖主。

那阵谱是在一个很平常的清晨,无端出现在容锦庄园门口的。

事后他们查遍容锦庄园的监控,都没找到是谁送来的。

连神机决定把它送到地下拍卖场拍卖,就是想引出送它来的人是谁。毕竟,那阵谱绝非俗物,被拍卖,主人不可能不去看看吧?

其实连神机就是猜测会不会是连正坤送来的。连正坤不主动现身,他只能引他出来。

没想到最后会被陆容拍走。

连生见快到古族了,没忍住问道:“三爷,您送回陆小姐又回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连神机目光一凛:“没有我回来做什么?”

连杜纳闷道:“老爷子又不是不知道您在乎陆小姐,干嘛背着您请陆小姐过来,还给下马威啊。非逼着您和他对着干,对他有什么好处?”

连杜和连生都想不通。

同样,连神机也没想明白,连远道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打破他们之间协议好的互不干涉局面。

既然想不明白,他就亲自去告诉他们,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

陆容知道阵谱没有卖主时,非常惊讶。

她怀疑是地下拍卖场的人糊弄她。

但地下拍卖场的高层再三保证说的是真的,她不得不信。

“阵谱莫名其妙出现在地下拍卖场的。谁有可能放在那儿呢?”

陆容在房间里待了大半天,又研究了遍阵谱,直到程晗来敲她的房门,叫她下去吃晚饭。

陆容面无表情的要关上房门:“不想吃。”

“别别别!晚饭怎么能不吃呢?”程晗赶紧抵住门,忙不迭道:“我错了,知错了,不该怀疑连神机对你的情谊,小四,祖宗,别气了。”

陆容停住,问:“真的?”

程晗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比珍珠还真!还有老大,他说会去给连神机道个歉。时间都约好了,就明晚!”

陆容哦了声。

程晗问:“现在可以去吃晚饭了吗?你自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出房门,午饭都没吃,这不行啊。”

陆容淡淡的嗯了下,开门出去。

程晗笑嘿嘿的跟着下去。

一楼餐厅,裴长庭见陆容下来,赶紧收了游白的平板,拉他站起来说道:“小四,快来,厨子做的全是你爱吃的菜。”

他拿手肘碰了下游白。

游白叹口气,帮腔道:“过来吃饭吧。一会儿聊聊。”

陆容点头:“正好,我要跟你们说件事。”

裴长庭问:“什么事呀?”

“明晚我要自己去个地方。”

“哪里?”

“温柔乡。”

“噢,好啊,那你多带点人去玩……玩个屁!”裴长庭冷不防反应过来,立马道:“小四,乖啊,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游白也拧眉:“你去做什么?我给你做,你别去了。”

“你他妈更不准去!”裴长庭更炸了。

游白:“……”

陆容盛了碗汤,道:“我去见个朋友。你们都别跟着。”

“小四……”

陆容抬眼看裴长庭。

裴长庭只好改口,不放心的叮嘱:“那你多带点人,那地方太乱了,你长怎么好看,万一被盯上了怎么办?”

程晗嘀咕道:“小四被温柔乡追杀三个月都没事呢。”

裴长庭瞪他:“那是以前!现在能一样吗?”

陆容和游白一边吃饭,一边看程晗和裴长庭斗智斗勇的斗嘴,看的还挺津津有味。

他们三人不在庄园过夜,吃完没待一会儿就准备离开回去忙。

临走前,还不忘让佣人给陆容准备杯热牛奶,盯着陆容喝完才行。

598.桑景 第二天晚上。

裴长庭果然去见了连神机,游白去忙自己的事。

陆容要开车出门时,发现程晗还在,疑惑道:“你今天没事吗?”

“没有啊。”程晗合上报纸放到桌上,起身拢了拢衣领,“你不是要去温柔乡吗?我陪你去。”

陆容:“我说了我自己去。”

程晗无奈道:“小四,今天周一,我刚查到消息,温柔乡这两天太乱了,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陆容还是拒绝。

程晗见她坚持自己去,只好道:“那好吧。你有什么事,立马给我打电话,我会很快赶过去的。”

陆容应了声,找佣人随便拿了把车钥匙,便去了车库。

她走后,程晗无奈的摇摇头,坐回去。

他其实没什么事,就准备看会儿报纸打发时间。

但他才拿起报纸,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程晗接通随口问道。

“程晗,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难掩虚弱的男声。

程晗翻报纸的动作顿住,猝然抬头:“赵子靖??”

他立马坐直身子,意外的问:“这不是你手机号,你这是怎么了?”

“咳咳……”那头的赵子靖没忍住剧烈的咳嗽两声,快速说道:“这是我找人借的手机,我只记得你的手机号。你有空吗,能不能过来找我?我受了伤,走不动了。”

“你在哪儿?!”

程晗当即放下报纸起身。

……

另一边,陆容离开后,开车前往温柔乡的路上,接到了戌影的电话。

“快到了没?”戌影懒洋洋的问。

陆容听到她那边还有些嘈杂的人声和乐声。

她大概能猜到戌影在什么地方,淡淡道:“再等一个小时。”

戌影笑了起来,故意放柔了声音,听的陆容直起鸡皮疙瘩:“人家等你呦~~”

“滚!”

陆容翻了个白眼,直接挂断。

到地下城后,还没进去,陆容看到入口的人流量就比平日多了一倍,全是****不同势力的,还有人没进去就爆发了冲突。

奇怪了,今天地下城怎么人格外多?

陆容找到上次的地方停车,一下车,立马吸引住周围人的视线。

她这次虽然有意换了辆车,但她车库里的车都是极品,无论哪一辆开出来,在人群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陆容将帽沿压低,走进人群里,尽量收敛气息。

地下城时时刻刻人来人往,陆容融进人群里后,没一会儿,就没几个人注意她了。

可在往温柔乡走的路上,陆容发现这个方向的人更多,而且几乎都是跟她顺流。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要去温柔乡的。

陆容就叫住一个人,往他手里塞了把钞票,问:“今天温柔乡有什么事?”

那人看到大把票子,迅速变脸,热情道:“姑娘不知道啊?今天温柔乡的新任花魁要下海挂牌了!据说是个顶顶漂亮的大美人,比前任花魁好看十倍呢!这不,都是去看热闹的。”

陆容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戌影挑这么个日子约她来,想干什么?

陆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温柔乡走。

结果才走过一条街道,陆容便发现前面已经被围的是水泄不通,她压根挤不进去。

再往前两条街,就是温柔乡楼址所在。

陆容好歹也是被温柔乡追杀了三个月的人,对温柔乡了如指掌。她立马换道,花了半个小时绕到温柔乡的后门。

这里十分隐秘,知道的人不多,更是没多少人。

陆容看眼三米高的红木大门,果断掏出手机来给戌影打电话。

下一刻,一只手突然落在陆容肩膀上。

陆容动作一顿。

“人家等的……”

“我去你的!”

陆容一把攥住那人手腕,毫不留情过肩摔。

“啊——我操!!疼疼疼疼啊!”

戌影哀嚎了声,躺在地上好半晌没缓过神来。

“呦,你啊。”

陆容半俯下身去,打量戌影。

她此刻穿着的衣服很是清凉,同温柔乡里的姑娘没区别。

老实说,戌影身材居然挺不错的,婀娜多姿,再配上那张虽然与陆容极其相似,眉眼懒倦风流却截然不同的漂亮脸蛋,陆容毫不怀疑她能让看到她的男人疯狂。

“你他妈……宝贝儿,我怀疑你是故意的。”戌影龇牙咧嘴的坐起身来。

“你的怀疑没错。”陆容蹲下去,微微一笑,目光凉飕飕的“你在温柔乡,顶着这张脸做了什么?”

戌影从地上起来,“先跟我进去。我一早就猜到你会走后门,等你老久了。”

她过去推门,那门竟然没从里面关上。

陆容狐疑道:“你该不会做了什么我肯定不会接受的事吧?”

戌影温吞的说:“当花魁算吗?”

“……???”

陆容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抬脚就踹了过去:“你忘了你和我有多像吗?!”

顶着这张脸当花魁,外面那些人见到后,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戌影敏捷的闪身避开,顺势推开门进去。

陆容还要补上一脚,结果一抬头,猝不及防的对上十几双视线,她顿时停住。

只见里面偌大庭院里,是清一色千娇百媚的女人。

这不算什么,关键的是最前面为首的那个人,高大清瘦,身着黑色丝绒长裙,美的雌雄莫辨,正摩挲着手上带着的鸽子蛋大小的红钻。

察觉到陆容的目光,“她”瞥了眼,修长手指撩过耳际碎发,轻笑道:“呦,这就是你朋友?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陆容果断转身要走:“打扰了,我走错了。”

“等等!”戌影赶紧拉住她,“走错个屁!”

陆容要甩开她的手时,那人又开口道:“筱筱,你这朋友,确实有点眼熟,以前来过吧?”

陆容反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叫的是戌影的真名。

戌影啧了声,硬拽着陆容到那人面前。

对陆容道:“介绍一下,这是温柔乡的妈妈桑,叫桑景。”

陆容表情有点裂。

她当然是认得这是谁。

而且,温柔乡的妈妈桑不是女人,是男人。

桑景这下才抬头,彻底露出轮廓分明,五官却很柔和的脸,眉梢眼角是压不住的风尘气,但他眼神很亮,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媚而不娘。

他看着陆容,眼神一瞬挺厉。

只是一眼,桑景就捂嘴笑道:“果然眼熟。这不是几年前进过我般若境的人嘛。”

陆容:“我不是。”她带着口罩。

桑景却颔首:“声音也像。”

陆容:“……”

599.你不是第一个 戌影噗一声笑出来,双手环抱于身前,似笑非笑道:“行了,你就别否认了,来过就来过呗。桑景那双眼睛可是尖的很,弹但凡见过一面的人,他都能记住。”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戌影却看向桑景,道:“这里不好说话,先回房间里去。”

桑景微微颔首,转身挥了挥手:“姑娘们,走喽。”

那些女人娇笑,扭着身子跟在桑景后面,往不远处的走廊尽头走。

戌影还要同陆容说些什么,就拉着陆容落后一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温柔乡吗?”

陆容淡淡瞥眼在女人堆里极为突出和亮眼的桑景,“你不是要让我见人吗?”

要是知道见得是桑景,她铁定说什么都不来。

被追杀三个月的事,她还没出气呢。

当然,以前也不是陆容不想出气,而是因为温柔乡里女人极多,陆容对那些女人下不了手。

戌影带着陆容跟上,悠悠道:“不用看了,不是让你见桑景。”

“那是谁?”陆容皱眉问。

戌影神秘一笑,微抬下巴,示意先走。

她们离开后庭院,进入准备的后台,后台两侧都有楼梯,顺着左边的楼梯往上,就是那些女人们住的房间,基本上都是一人一间,很大,而戌影的房间在最上层。

一路上,陆容和戌影也遇见不少人。

陆容发觉温柔乡的人对戌影都极为客气尊敬,不像是对花魁的客气,像是对上司老板的那种。

到戌影的房间里时,陆容一进去就看到桑景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了。

旁边还有两个女人,端上了些瓜果点心,朝戌影福了福身见礼,便恭敬的退下。

戌影过去坐在桑景身边,翘着二郎腿,道:“好了,这里很安全,想说什么都可以。”

陆容落座于他们二人对面,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有些狐疑。

“小姑娘,你那是什么眼神?”桑景转了下手上的戒指,轻轻一笑,“我和筱筱可没什么关系。真要论关系——上下级吧。”

显然,从他的态度里,上级是戌影,下级才是他。

陆容就看向戌影问:“怎么回事?”

戌影倒了杯茶水,推到陆容面前,说出一句令陆容神色微变的话:“你不是我第一个附身的人。”

“你……怎么可能?在我之前,你不是一直被困在始皇陵吗?”

陆容反应极快,瞬间就明白了戌影的话。

她下意识瞥眼桑景,发现桑景面色如常,明显是对戌影的事已经十分了解。

戌影不紧不慢道:“在你之前,我曾经的确离开过一次始皇陵。那次和癸未之变一样,我是被人强行带走的。不过奇怪的是,那时困住我的法阵并未破坏,是以无相门的人根本没发觉过。知道的人也极少。”

“带走你的是谁?”陆容立马问道。

戌影摇头:“我不知道。”

陆容皱眉。

戌影笑了声,“你没听错,我是真不知道。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桑景体内了。”

话落,她看向桑景。

桑景这时候眉眼温和,倒是还调笑了一句:“我可被你吓得够呛,以为被什么仇家给阴了一把,成天提心吊胆的。”

事实上,是不是仇家也不知道。

戌影道:“我附身到桑景体内时,他还是个孩子,父母具已惨死。”

她也不是白白附身占用他身体的,那段时间,作为回报,她帮他杀了仇人报仇,不料破获一件国际大案,同时救出不少被拐卖的女人。见那些女人都已没有去处,又难立身,戌影干脆就建了温柔乡,收留了她们,教桑景和她们保命的本事。

“所以,温柔乡里的人,上至桑景,下至那些女人,其实都是玄师。”

陆容眉心一跳。

难怪般若境里会有幻境,那些人还能追杀她三个月,所用手段都是她没见过的,令她颇为头疼。

原来是戌影教的。

陆容凉飕飕的盯着戌影。

戌影有点奇怪:“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桑景道:“因为这位小姑娘,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毁了般若境,打伤我们的人无数,被我派人追杀了三个月的人。”

戌影:“……”

这缘分可真……一言难尽。

陆容忍了忍,问:“后来呢?”

戌影悻悻的叹道:“后来,我在桑景身上没待多久,一次外出中被人暗算,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我就已经在始皇陵了。”

直到时自秉和戚兰若等人闯入,她才又一次重见光明。

陆容皱眉:“暗算你的人是谁?”

戌影摇头:“不知道,也没看见。”

顿了顿,她补了句:“但毫无疑问,与把我弄出始皇陵的,肯定是同一人。”

陆容沉吟片刻,就问:“你被暗算时,人在哪儿?”

戌影神色一凛,一字一顿道:“金三角。”

陆容面色微凝。

戌影微微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现在你应该和我一样,怀疑是金三角暗盟吧?”

陆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我可没说是谁。”

戌影也不介意,继续说:“这是我年初在十万大山醒过来时一并想起来的。之前我确实没有能怀疑的人选。毕竟,目前和我有仇的无相门、连正坤,那时候都不知道我离开过始皇陵,连正坤更是才十几岁,没能力做到。”

“但加上后来郑石山和时自秉他们一起进过始皇陵,我醒来后查郑石山,一路顺藤摸瓜查到暗盟,知道了连正坤和郑石山的合作关系,以及郑石山的祖上,我才开始怀疑是郑氏一族。”

而真正促使她定下这个怀疑人选的,是她在暗盟禁地见到了姜立的尸首。

暗盟既然能在无相门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弄走姜立的尸身,肯定不简单,说不定千百年前郑槐序逝世时,留下过什么,致使郑氏一族其实一直在盯着她。

仔细算算,除了无相门,也只有郑氏一族知道她的存在,还可能有能力把她带出始皇陵。

只是,郑氏一族为什么要那么做,她不清楚。

戌影又道:“可能郑氏并没有能完全破解阵法的办法。时间一长,无相门会察觉我不见,郑氏才不得不把我又弄回去。这同时能说明,郑石山和连正坤合作,根本目的应该不是为了消灭我,而是通过连正坤,找到能破解阵法的法子。”

毕竟,怎样解法阵或逆转法阵,只有初代无相道人姜立才知道。

600.沉香秘方的由来 听完,陆容脸色一沉:“但也说明,连正坤和郑氏一族想要的不同。他们可能在谋划的事,远超连正坤想做的。”

戌影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就道:“你还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郑槐序想做一些事,还试图拉过姜立入伙,然姜立没答应,郑槐序还去偷阴阳古玉吗?”

陆容顿了下,点点头。

戌影道:“我怀疑郑氏一族现在要搞的事,应该就是当初郑槐序要做的。”

陆容皱眉。

她也想到了。

桑景见两人脸色都有点凝重,不由笑道:“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只要最终,不重开始皇陵,也不动里面的法阵,没人进去,不就可以了?”

确实,无论是连正坤,还是郑氏一族,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根源可能都在始皇陵。

不开始皇陵,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然而,陆容忽然想到连神机,眉头皱的越紧。

就算是不开始皇陵,也没有那么容易做到。

戌影意味深长的看着陆容,道:“开不开,这可就看你了。”

陆容冷着脸道:“我说了不算。”

“但你说的,连神……”

“别扯上他。”不等戌影说完,陆容就打断了她的话,“你我的事,和他无关,他和连正坤不是一伙的。”

如果连神机最后能为了她不开,她当然高兴。

就算他真的在理事会议上是为了重开始皇陵……她也相信他一定有他的苦衷,有他要做的事。

最多,到时候她辛苦些,留些后路,想想别的法子解决。

戌影啧了声,“不过几日没见,你这自欺欺人的本事,越发见长了。”

陆容撇过脸去,不看她。

“行吧。”戌影表情淡了些,“谁让你喜欢他呢,那就暂且不论。言归正传,说说今天晚上我要你见的人。”

“谁?”

戌影微微一笑,起身走向里间的梳妆台,打开里面的抽屉,拿出一样东西回来坐下,放到桌面上,两指抵着推到陆容眼前。

是一张照片。

上面是个中年男人,面相普通,右眼下有一颗黑痣,脸上还有道不小的厉疤。

“这是谁?”

陆容看向戌影问。

戌影喝了口茶水,下巴微抬,示意桑景替她说。

桑景点点头,道:“暗盟此次派了人来地下城拍买阵谱,派的是郑石山的儿子郑明则,他是跟在郑明则身边的暗盟高层,名叫袁径峡,也是郑石山的得力助手。”

陆容拧眉,没明白他提这个人做什么。

桑景笑了下,继续道:“小姑娘,还记得之前你来我温柔乡,为的是什么吗?”

陆容:“……记得。”

该死的沉香秘方!她不但没得到,还被……淦。

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见那沉香秘方了。

桑景面上笑意突然淡了下来,“沉香秘方,就是他给我的。”

“什么?”

陆容倏地抬眼看向他。

桑景解释道:“筱筱不见后,我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一直在找她。多番找寻不下,我就去了金三角,想试试能不能查到她在那儿究竟经历了什么。然后我就遇到了这个人。这个人说,那张沉香秘方或许可以祝我得偿所愿,因为他见过我之前去金三角,就是为了那方子。”

当时去的人是戌影。

桑景和戌影有约定,当她需要用他的身体时,他就暂且沉睡,方便她做事。他又从不过问戌影的事,所以桑景也不确定戌影去金三角是不是为了沉香秘方,就把它带了回去。

“但我去金三角并不是为了那张沉香秘方。”戌影这时说道,“我去金三角,只是隐约记得姜立同我说过,郑氏一族就在那片区域,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

“这人骗了桑景,是故意出现在桑景面前的。”

陆容意外的说。

桑景颔首道:“没错。更有意思的是,沉香秘方的作用。”

陆容记得,那沉香对治疗精神类病症极为有用。

戌影悠悠道:“陆容,你为这沉香时,是什么目的?”

“还不是因为你试图抢我身体,致使我……”陆容说着,电光火石间突然反应过来,脸色顿变,“他是为了引出你?”

陆容想要那沉香秘方,是因为戌影在她体内,弄得她极其痛苦。

换句话说,是她体内有两魂,沉香或许可以安魂。

当初郑氏一族可能出于某种目的,虽找出能使戌影暂且离开始皇陵的办法,但并不确定能让戌影在外面待的具体时间。于是一段时间后,他们在查到戌影去金三角时暗算了戌影,想看看戌影的情况,却没想到戌影反而消失。

戌影的去向无非就是两种,一则回到始皇陵,二则附身别的人。

他们不可能轻松的再进始皇陵,就先将注意力放到第二种可能上。

一般而言,如果没有特殊手段,普通人被附身,定然像陆容那样痛苦难忍,这时候听到温柔乡有沉香秘方的消息,十有八九就会去温柔乡求沉香秘方。

只要见到来人,想法子试一试,桑景自然会知道戌影在不在。

暗盟暗中监视温柔乡的话,相应的也会知道。

但多年来没有消息,最后郑氏一族只能将目光转向始皇陵。

也就有了郑石山参与癸未之变。

一切都说的通了。

戌影见陆容脸色几经变化,就知道她已经想通个中关键,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虽不知道郑氏一族到底想做什么,但他们始终都在盯着始皇陵,你看,这次阵谱拍卖,他们不就来了吗?”

她目光转向桌上的照片,看着照片上的人,似笑非笑的说:“而此人极为好色。温柔乡新届花魁下海初夜,我已经让桑景将新花魁传的多么多么好看,他会错过?”

陆容表情有些裂。

“就算你想趁机抓住他,问清他们想干什么,当初为什么要对你下手……但你有必要自己当花魁吗???”

戌影玩味的说:“花魁啊,多好玩的事,人一辈子不就这一次,怎么好错过?”

桑景笑了下,温和的望着戌影,一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陆容咬牙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神色阴沉。

“你他妈换别人来!”

“不行,此人是郑石山的心腹,必然厉害,其他人能力不够,应付不来他。”

戌影话刚落,外面就有人来敲门禀告:“主子,时间到了。”

601.陌生男人 桑景扬声应了句好,然后便看向戌影,问:“现在下去吗?”

戌影微微颔首,起身整理了下身子本就清凉的衣服,顺便朝陆容投去一个媚眼。

“宝贝儿,看我怎么把那群男人迷的神魂颠倒。”

陆容越发咬牙切齿,瞪着戌影,“你给我留下,换别人!”

“那可不行,都已经放出去新任花魁是个绝世大美人儿的消息了,怎么好临时换人。”

戌影悠悠道,说完就要和桑景出去。

陆容立马起身,拉住她胳膊。

桑景见状,微微一笑,善解人意的说道:“筱筱,我先去外面等你。”

“昂,去吧。”

戌影看着他出去关上门,这才看向陆容。

似笑非笑道:“你再拦下去,我会以为你吃醋哦。”

“你眼瞎?”陆容毫不客气的怼,“我和我长的有多像,心里没点数吗?且不说你用这张脸出去,叫他们看到后,怎么想我,你就没想过那袁径峡既然是暗盟的人,先前你我闹秘密监狱,他难道会不认得你这张脸??”

都认得了,怎么可能会上钩??

戌影丝毫不意外陆容说的,故意卖关子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想知道你一并出去看呗。”

陆容黑着脸盯着她。

见戌影一定要亲自去当花魁,陆容冷哼一声,甩开手,“你最好是有办法。敢顶着这张脸惹风流债,我饶不了你!”

戌影无语道:“你不就是怕要是传出去,连神机会误会吗?不是,你至于这么小心吗?”

“至于。”

戌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酸溜溜的道:“行行行,知道你在意他。起开,别耽误我办事。已经给你在那边安排好了位置,等会儿会有人来带你过去。”

说完,戌影走出去。

陆容望着她的背影,头疼的叹了口气。

果然,戌影没出去多久,就有个女人来敲房门,恭敬的问道:“小姐,您是现在过去,还是等会儿再去?”

“现在吧。”

陆容心情烦躁的说。

走之前,她顺了盘杏仁酥带走,边走边吃。

女人悄悄抬头看了眼她,见她每咬一口都十分用力,就好像把杏仁酥当成了某个人。再看陆容凉飕飕的神色,她头皮一麻,赶紧低头。

所谓花魁下海初夜,其实有两种方式,一是竞价拍卖,价高者得;二就是花魁自己选个合眼缘的人。

为此,温柔乡特地在前面斥巨资搭了个台子,一看就充满金钱撒出来的奢侈感。

陆容到前面去,还要回到后台,从另一边的楼梯上去,穿过大半个温柔乡,才能看到正式的场合。

结果刚走上楼梯,还没走到一半,陆容吃杏仁酥吃的噎得慌,就对带路的女人道:“我在这儿等着,你去帮我带壶水来,牛奶也行。”

女人客气应下,转身离开。

陆容算了算时间,戌影出场前,还会有不少人表演,时间还早,她便就地坐下,拿出手机来。

先前她想从温柔乡后门进时,怕打草惊蛇,设了静音。

此时一打开手机,陆容发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程晗的。

陆容回拨电话。

然而那头响了挺久,都没人接。

“奇怪,程晗在干什么呢?”

陆容又打了两遍都没人接,只好放弃。

但她才挂断电话,刚要收起手机,身后楼梯上突然急匆匆跑下来一个人。

陆容就坐在楼梯口,对方怪过来时可能没注意,差点撞上陆容。

尽管对方及时偏过身子,还是撞到了陆容的胳膊

陆容手臂一麻,一时没拿住手机,致使手机飞了出去,砰一声摔在地上。

陆容顾不上手,立马起身跑下去捡起手机。

屏幕上又裂了几道缝,直接黑屏,开不了了。

“这……小姑娘,对不起!实在很抱歉!”

一道男声在陆容身后响起,那人快步下了楼梯,停在陆容身后。

陆容转身看过去,看的是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男人,他仿佛不畏寒冷,穿的很单薄,大约四十多岁,却已鬓发斑白,面相端正肃然。

只是一眼,陆容微微皱眉。

她确定对方是个玄师,而且是个不亚于她的玄师。

“小姑娘,这手机多少钱,我赔……”

中年男人话还没说完,目光落在陆容身上,突然顿住,人也愣了下,盯着陆容看。

不知为何,他的目光令陆容很不舒服。

可陆容又没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敌意。

她退后一步,冷着脸道:“我手机挺旧,但对我很重要,你赔我修手机的钱。”

中年男人恍然回神,目光落到陆容怀里抱着的,都没掉的杏仁酥,停了几秒,语气温和了些,问:“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要现金,还是转账?”

瞥眼陆容的手机,中年男人又道:“你的手机现下用不了,我也没带现金,不如你把你的卡号告诉我,我回头打到你的卡上?”

陆容打量他一眼,略略点头,说了串号码。

中年男人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来,输入备忘录,等陆容说完,他顿了下,又问:“小姑娘,方便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打钱的时候,我好告诉你。”

“不必了。”

陆容冷声拒绝,绕过他走上楼梯。

中年男人定定望着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匆匆离开。

他走后,陆容自楼梯口走出来,拧眉沉思。

那过去给陆容拿水的女人适时回来,陆容便先去了戌影给她准备的地方,是个包间,位置极佳,能纵览全场。

陆容让女人先离开,想着先前见过的中年男人,越想越奇怪。

这时,外面开始了。

陆容起身走到窗边,凭栏往下看,正好能看到中央高台的全貌。

桑景在上面说了几句场面话,将现场气氛拔高,然后就宣布开始,先是几个表演节目。

底下坐着的人都是为了花魁来的,虽然对那些节目也很感兴趣,始终缺些热情,等的急躁。

直到近一个小时后,桑景上台,拿着话筒含笑道:“瞧着客人们也心不在焉,莫非心思都飞走了不成?那可不行啊,接下来,出场的可是我们温柔乡的王牌了。”

话落,全场骤然激动起来,都在催促着赶快让人上场。

桑景抬手压了压欢呼声,道:“诸位都知道我温柔乡的规矩。今儿个,就来个俗的,竞拍吧。一会儿我们王牌出来后,价高者得,起价五千万呦。”

602.你是谁 “五千万?还程晗的夜明珠还值钱,戌影这么值钱吗?”

陆容望着外面,嘀咕了句。

而桑景说完那话后,底下的人爆发出更激烈的欢呼声,似乎是觉得既然价格这么高,那花魁本人定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漂亮。

陆容瞥了眼,就收回目光,看向台上,准备看看戌影要怎么搞。

然而,下一刻,陆容忽然在高台一侧,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闪而过,便消失在陆容的视线里。

陆容却是立即收敛神色,站直身子。

因为那人是郑明则。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身上的衣服不是他的,有点像……赵子靖的!

思及此,陆容也顾不上戌影了,转身就快步离开包间。

外面还有人在守着,见到陆容出来,诧异开口;“小姐,您这是……”

“告诉戌影,我有事离开。”

陆容丢下一句话,匆匆奔向楼梯下去。

越往下,陆容越听到高台那边的声音震耳欲聋,持续了几秒便低下去,随之响起的是乐器声。

但陆容不会过去。

郑明则消失的方向是后台。

陆容一边赶往后台,一边奇怪,郑明则怎么会穿着赵子靖的衣服?

这个时候,赵子靖不是在无相门吗?这里是G洲,怎么想都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陆容忽然又响起先前程晗跟自己念叨的有关赵子靖的话,不由皱眉。

她确实联系不到赵子靖,难不成,赵子靖真出事了?

陆容速度更快。

由于今晚是花魁初夜竞拍,上台的人又是戌影,温柔乡的人非常重视,此刻基本上都到前面去维持秩序了,后台的人极少。

陆容进后台时,就碰见两个女人。

她叫住她们问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两人一脸茫然的摇头,又赶着去前面帮忙,给陆容行了一礼便离开。

陆容停下,四处张望,最后目光停在了前面门被关严的化妆间。

她快步走过去,一只手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手摸到腰后别着的匕首上,拧开门把手一个箭步冲进去。

结果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陆容皱眉扫了几眼,就转身准备离开去别的地方找。

但才转过身去,陆容忽然停住,扭头看向换衣服的隔间。

上面挂帘子的杆子边上,搭了几件衣服,衣服下压着一件熟悉的衣服,只露出个衣角,隐约带着点血迹。

陆容会注意到,是因为那衣服颜色很特殊,灰白色,在红红绿绿的衣服里挺扎眼。

她反手带上门锁住,抽出匕首,冷声道:“郑明则,你把赵子靖怎么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陆容拧眉:“我给你机会,你出来实话告诉我,我还可以放过你,不然……”

她停住,盯着那个隔间的帘子。

还是没动静。

陆容失去了耐心,抬脚走向它,没一会儿就到了隔间前。

她没用手,直接用匕首挑起帘子一角,往旁边哗啦一下扯开。

就在帘子即将被彻底拉开时,破空之声乍响,迎面袭来一拳。

陆容立即后退避开,不料她眼前黑影一闪,还没看清楚,对方就逼近她身侧,接着一记角度刁钻的横扫腿,力道极大。

她同样抬腿格挡又狠狠踢回去,惯性使她退后的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只听得闷哼一声,陆容循声抬头看去,对方也被她逼得后退,撞到衣服架上。

男人应该是之前已经受了伤,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吐出来,捂着胸口半跪倒地,手撑着地面。

霎时间,弥漫开一阵压迫耳膜般的死寂。

陆容皱眉盯着他。

男人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缓缓抬头看向陆容。

面上还是那副熟悉的面具,但眼神与从前不太一样,还是沉静无波的,却多了些克制守礼的坚毅,与那种勘破尘世,悲天悯人的淡然。

陆容眉头皱的很紧,方要开口,男人先一步问道:“你是谁?”

陆容:“……你说什么??”

男人淡淡的看着陆容,目中毫无波动,撑着慢慢起身。

“你是谁?为什么要追过来?”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郑明则,你玩什么花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眼中多了些茫然。

陆容仔细看了他一眼,面具是郑明则的,身形也同郑明则一般无二,分明就是他。

她脸色冷下来:“你别给我装。你到底把赵子靖怎么了?”

“谁是赵子靖?”男人诧异出声。

陆容不耐的指着杆子上挂的那件带血的衣服:“那衣服的主人,你在哪儿遇见的?”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才淡淡说道:“原来你说的是他。他在这里东边十里外。我只是向他借了这件衣服,并未做什么。”

“没做什么衣服上会有血?”

男人抿唇道:“我见着他时,他已受伤。”

他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顾上别人?

“你当我傻吗?”陆容一言难尽的看他,“你见着赵子靖,就只是向他借件衣服?郑明则,你觉得我会信你穷到连买件衣服的钱都没有了?说,你到底做什么了?”

男人眉峰稍拧:“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

“还狡辩?看来我是对你脾气太好了!”

陆容二话不说出手,攻势分外凌厉。

男人眼见说不通,只好接招。

可几招下来,陆容觉出不对劲来了,郑明则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厉害了?都受伤了,还能与她过手,而且瞧着似乎游刃有余。

最关键的是……陆容觉得他的招式有点眼熟。

又过了几招,陆容突然明白过来,一掌逼退他。

“你怎么会无相门的招式身法??”

男人眼看着又要忍不住吐血,一听到陆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意外道:“你知道无相门?小姑娘,你是不是无相门现代的……”

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动静。

男人面具下神色顿变,话随即变成别的。

“替我给无相门送句话,不管怎么样,一定要阻止任何人去始皇陵!”

话落,他绕过陆容就要走。

“等等,郑明则,你到底搞什么……”

陆容一头雾水的拦住他。

然而,当陆容对上男人视线时,忽然发觉对方眼里掠过一道金光。

陆容眼前一黑,朝后倒去。

即将摔倒在地前,男人及时抱住陆容,轻手轻脚的放下她,“多有冒犯,抱歉。烦请一定送话,来日我定会报答你。”

说完,他迅速起身,匆匆开门离开。

彻底昏迷前,陆容只有一个念头:“郑明则……你他妈……什么时候会催眠了……”

还比连正坤都厉害???

603.这事儿不对劲儿 不知道多久后,陆容是被吵醒的。

她身边有许多人的声音,正在激烈的吵架。

“你们究竟把我家小四怎么了?她怎么现在还不醒?!”是裴长庭。

“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戌影强忍怒气道。

“你可算了吧!谁不知道你和小四有仇,之前你还杀了她长辈,嫁祸给她呢!”程晗气道,“既然你说温柔乡是你的地盘,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话??”

“闭嘴!”戌影忍无可忍的吼了声。

“哎呀我去!你当这是你的温柔乡吗?今天我就替小四报了之前的仇!”

程晗说着,好像就要撸起袖子干架。

戌影这下脾气也压不住了,也要动手。

“程晗,先别冲动!”

陆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还听到了赵子靖的声音。

程晗一迭声道:“我怎么不能冲动?你看小四到现在都没醒呢!有正常人一昏昏迷这么久吗?肯定是被这个女的做了什么手脚!”

“你他妈当我不敢收拾你吗?桑景,你先上,给我教训教训他!”

“是。”桑景温声应道。

紧接着,就是一道重物猛地砸向地面的尖锐声音。

像是瓷器砸落地面,还伴随着其他摔东西的杂声,以及嘈杂的劝架声。

陆容被吵得脑瓜子疼的厉害。

“够了!”

这时,一道低沉的熟悉声音喝住他们,声音戛然而止。

陆容勉勉强强在心里念了遍清心咒,脑子总算好受了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她先是看到一个人影背对她站着,低声对其他人说话:“要吵出去吵,别在这里打扰陆容休息。”

“咳咳……”

陆容控制不住的咳嗽出声。

房间里像是瞬间被人按下暂停键,短暂的寂静过后,所有人猛地回头看向她。

连神机黑眸一亮,立马俯下身去凑近陆容,“陆容?陆容?你现在怎么样?”

其他几人一喜,快步走近。

“小四?你真醒了??”

“容容,你还好吗??”

不远处,戌影生生顿住要上前的脚步,冷哼一声,在桌边坐下。

桑景慢条斯理的理了理乱了的衣服,负手站在戌影身边。

陆容等脑子里的刺痛没那么明显了,撑着床面要坐起来。连神机立即拿枕头垫在她身后扶她坐好。

“我昏迷多久了?”

“两天了!”

连神机刚要开口,程晗已经抢先说了出来,并夸张的比划。

“小四,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暗算你的?”

边说,他边不善的瞪向后面的戌影。

戌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陆容,赶紧告诉这帮二百五,谁弄晕你的!”

“你说谁二百五?!”程晗脾气又要上来。

赵子靖赶紧拉住他,“好了,你先听容容说话。”

程晗双手环抱于身前,不爽的朝戌影哼了声。

陆容缓了缓,发现自己是在自己庄园的卧室里,她皱眉开口:“是郑明则。”

“郑明则?”

连神机神色骤冷,目光一厉。

裴长庭一愣,接着大怒:“居然是他?他没完了是不是!盯着你也就算了,现在还暗算你?真当我天盟是好欺负的??”

他扭头就对游白说道:“走,现在就去暗盟找郑石山要交代!”

“你们就算现在去了,他们有时间和心思理你们吗?”

戌影嘲讽的嗤了声,目光越过他们,落在陆容身上。

“这事儿有蹊跷。陆容,那天温柔乡出了乱子,中途暗盟的人闯了进来,说是他们暗盟逃了一个人到温柔乡,虽说最后没找到,也没说是谁,但我怀疑他们要找的可能就是郑明则。”

陆容抬头看向她,回想起昏迷前的记忆,点点头:“应该是。郑明则就是听到外面有动静,急着走,才弄晕我的。”

“可他是暗盟的少主,为什么要躲暗盟的人?”连神机皱眉道。

这么一说,裴长庭、游白和程晗三人都有些疑惑。

戌影问陆容:“郑明则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有,他看见我时很意外,还说不认识我。”陆容道,“但我能肯定,那就是郑明则本人,他脸上戴的面具也没错。”

这话一出,几人都是一怔,听的一头雾水。

“他说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呢?”程晗瞅眼连神机,“不久前,他还和连神机为了你就差打起来,还当众拼酒,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不认你的人。”

连神机脸色一黑:“……”

“但他确实就是那么说的。”

陆容也想不明白郑明则在搞什么。

——等等。

陆容倏地抬头看向赵子靖,“你怎么会来G洲的?”

赵子靖正想着陆容被暗算这事,冷不防被问到,沉默了下,才答道:“我……我是来G洲有事。但我才到G洲,就遇到了危险。好不容易脱险后,我在G洲不知道该去哪儿,就想着来找你。”

闻言,连神机不禁看向赵子靖。

赵子靖对上连神机意味深长的视线,没说话,只稍稍偏开目光避过。

程晗将胳膊搭在赵子靖身上,道:“对。小四,你是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有多惨,身上全是血。他还就记得我一个人的号码,那没办法,我只好亲自去接他呗。”

赵子靖无语道:“那些血不是我的,是别人的。我只是受了内伤。”

“那还不是走不了,都是爷我把你背回来的。”程晗得意洋洋的说。

赵子靖:“……”

裴长庭和游白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打量赵子靖。

陆容恍然:“难怪我给你打电话没打通,你那时候在找赵子靖?”

这话一落,裴长庭和游白的眼神变了变,凉飕飕的盯着程晗。

程晗神色一僵,悻悻道:“是……那啥,我就是当时把手机落车里了。不过小四,我保证,肯绝对没有下次,以后我肯定时时把手机带身上,调最大音量!”

陆容搭着连神机的手,微微坐直了身子,问赵子靖:“那你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赵子靖无奈道:“别提了。我当时刚到G洲,想着先就近找个人多的地方,问问你住处。结果没多久就遇到一个戴面具的男人,还有好些人追他。”

当时赵子靖见那男人很虚弱,不像坏人,而且对方还向他求助,一时心软,就帮了他一把。见那男人快撑不住时,赵子靖心道送佛送到西,干脆换了对方衣服帮他将人引开,让男人先走。

哪曾想,追那男人的人个个都是高手,手段层出不穷,他着了好多道。

好不容易逃走后,赵子靖也走不了了。好在他还牢牢记得程晗的手机号,就找人借手机联系程晗。

604.没有第二个 程晗冷呵一声:“你倒是心善,把自己都折进去也要帮别人。你怎么不干脆弄死自己,好让那男人永远记得你呢?”

赵子靖眉心突突的跳:“程晗,你非要跟我吵架是不是?”

“谁稀罕跟你吵架。”

程晗撇了眼,冷哼一声后,背对着赵子靖。

裴长庭和游白微怔,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的端详着程晗。

连神机无言以对的叹口气,转向陆容,柔声问:“你问赵子靖这个,是不是和郑明则有关?”

以他的陆容的了解,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陆容不会出事时同郑明则在一起。

陆容点点头,道:“我当时看见郑明则,原本没想跟上他。但我突然看到郑明则穿着赵子靖的衣服,以为他让赵子靖出了事,就跟上去想弄个清楚。”

没想到人美弄清楚,还被暗算了一把。

思及此,陆容有些奇怪。

之前怎么不知道郑明则还会催眠?

“什么?你他妈救的是郑明则??”

程晗猛地看向赵子靖,眼睛瞪直,几乎能喷出火来。

赵子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郑明则。

要早知道那男人惦记着陆容,还暗算陆容让她昏迷整整两天,又是暗盟的人,他肯定直接掉头就走。

裴长庭和游白看赵子靖的目光隐隐不善。

正要说什么,陆容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几人注意力又回到她身上。

连神机揉了揉陆容的脑袋,温柔道:“我先下去给你做点吃的,其他事等你吃完再说。”

陆容摸了摸饿扁的胃,果断颔首。

连神机便起身离开。

裴长庭温声细语的对陆容说道:“小四,那你先休息。”

他给游白使了个眼神。

游白秒懂,两人一起出去,预备商量商量怎么搞暗盟。

赵子靖正是心事重重的时候,方要趁这个机会和陆容坦白一些事,不曾想程晗突然一把勾住他脖子,拖着他往外走。

边走边咬牙切齿的说:“你给我过来!好好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救的会是郑明则那小子。”

赵子靖挣扎了下:“程晗!你给我松手!”

“松你妈的松!郑明则那混账,惦记着小四也就算了,现在还和你有关系,这日子没法过了!赵子靖,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你妈的故意!”

赵子靖教养再好,也被逼出了脏话。

他想挣开程晗,但他此时伤未好,又被程晗钳制着,只能徒劳的扑腾,不由气的破口大骂。

两人出去后,门被关上了,陆容都仿佛还能听见他们的话,轻轻叹出口气。

“呦,他们走的倒是干脆,刚才不还要收拾我吗?”

戌影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支着下巴。

陆容瞥眼她,道:“他们又不是傻子。知道不是你干的,我对你在这儿又没什么反应,自然不会再将你当对头。”

戌影切了声,“反正都是一群二百五。”

桑景看着戌影,低低的笑了声。

陆容转了下身子,盘腿坐着面对戌影,问:“那你见到那个袁径峡了吗?”

“见到了。”

“问出想要的消息没?”

戌影摇头,无语道:“我刚把他骗到房间里,正要下手,暗盟的人就冲进温柔乡。他立马走了。”

袁径峡那么好色的人,居然都走的毫不犹豫去找人。

正是因此,戌影才会肯定他们要找的人是郑明则。

“不过,郑明则不是暗盟的人吗?逃走做什么?”戌影捏了捏手心,沉思道。

陆容同样不理解这点。

从郑明则那晚的反应来看,他对她表现的很陌生。

但是,他分明就是郑明则本人,这她不会认错。

想着想着,陆容鬼使神差道:“郑明则会不会同以前的桑景,一年多前的我一样,体内有第二个魂?”

不然,解释不了郑明则为什么看见她,说不认识她。

戌影噗一声笑出来,“宝贝儿,你当死魂尚在,附人体而生是件很容易的事吗?你是风水师,应当明白,像我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

戌影能像如今一般,一是因为当时她被造畜之法改造前,早已服下无数天材地宝,灵气自生;二是因为她跟在姜立身边时,姜立救济苍生功德无量,且因怕她早夭,姜立自愿将自身功德全数予她护她;三就是始皇陵困她之地十分特殊,法阵也令她不死不灭。

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集于一身,她才得以延至千年。

如她经历过大苦大悲大难的人,这世间可能再找不出第二个,又怎么可能会出现第二个不灭的魂?

“哦,宝贝儿,你死后或许可以。”

陆容:“……”

谢谢,她并不想要。

戌影伸了个懒腰,起身道:“我该走了。”

“不多留会儿?”

戌影似笑非笑道:“留就不必留了。我怕再待下去,连神机会告诉连正坤我在,再设计阴我一把怎么办?”

陆容:“……”

“开个玩笑。”戌影悠悠道:“反正后天就是理事会议,你长个心眼,多留意留意身边的情况吧。”

越到理事会议,连正坤越容易现身。

“还有,赵子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你猜猜他想干什么?”戌影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我没认错,他应该是无相门这一代掌门弟子,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少吧?那他是瞒着你,还是同你坦白和你站在一条线上呢?”

陆容脸色一沉。

戌影点到为止,摆了摆手就要走。

“看在你刚醒的份上,不必送了。”

桑景跟着她。

但要走到门口时,桑景突然停下来,回头问陆容:“对了,陆小姐,你找到当初和你一起进般若境的人了吗?”

戌影一听,好奇的看向陆容。

陆容一愣,摇头。

桑景已经知道当初毁般若境的人不是陆容,对陆容也就格外客气,微笑着道:“般若境被毁,我还是要追究的。但那人是你身边的连先生。看在两位的关系上,陆小姐转告他,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谈谈怎么赔偿。”

陆容:“……???”

陆容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谁??”

605.我忘记了什么 桑景回过身去面对着陆容,好心的重复了一遍。

“那位连先生。”

陆容迟钝的反应了几秒,不假思索道:“不可能!”

桑景不紧不慢道:“我不会认错的。”

戌影看看桑景,再看向陆容,幸灾乐祸的笑起来:“那倒是。桑景这双眼睛,可是毒的很,他第一次见你,不就认出你来了。我还真没想到,害你被温柔乡追杀三个月的,居然是连神机。这不就有意思起来了。”

“不可能是他。”陆容拧眉,“我之前在他面前提起过地下拍卖场的主人,他当时并没有……”

话没说完,陆容突然想起什么,顿住了。

连神机当时……当时……反应好像是有点不太对……

她跟他说地下拍卖场的主人时,他还难得的结巴了。

陆容:“……”

见陆容不说话了,戌影更是幸灾乐祸。

挑事道:“真是他啊!陆容,这你不能忍吧?要换作是我,我现在立马冲下去和他打一顿,问他为什么当初要陷害我!你要放过,我可看不起你。”

陆容:“……”

戌影还想再火上浇油。

陆容听不下去,抓起枕头就扔向戌影:“赶紧滚!回你的温柔乡去!”

戌影准确无误的接住,啧了声,将枕头扔到一旁桌上,懒洋洋的转身:“行吧。”

桑景见状,便跟着戌影一起。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陆容忍了忍,没忍住,叫住他们:“等等!”

戌影和桑景停住,回头看她。

陆容脸色有些黑,咬牙问:“当初般若境损失多少?”

桑景问询的目光投向戌影。

戌影微微挑眉,抬了抬下巴:“说。”

桑景这才看向陆容,报出一个数字,并微笑道:“看在陆小姐和筱筱的关系上,我打了个折,友情价。”

陆容嘴角微抽,黑着脸道:“别去找连神机。你给我一个卡号,我回头把钱打到卡上。”

桑景点点头,礼貌的说道:“陆小姐阔气。”

陆容:“……”

本来就买了本阵谱,这下好了,一半身家都没了。

不行,她得找机会赚赚钱。

陆容摆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的让戌影和桑景赶紧走。

戌影啧了声,带人离开。

门关上后,陆容躺回到床上,想到接连发生的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对了,郑明则是不是还让她帮忙送话来着?

给谁?脑子太混乱了,记不清了。

算了,反正她和郑明则本就没关系,没义务帮忙送话,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陆容翻了个身,拿被子蒙住头躺了会儿,直到连神机做好饭后上来敲门,叫她下去吃饭。

“我待不了太久,等会儿陪你吃完饭后,我就要回去了。陆容,你有事给我打电话。”连神机边说边给陆容穿鞋,“你手机,我已经着人修好了。但它确实有点旧了,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个新的,你用新的好不好?”

说完一抬头,连神机就见陆容幽幽的盯着自己,不禁心头一跳。

他半蹲在床边,心里先反思了下,然后谨慎的问道:“怎么了?”

陆容问:“你有没有去过温柔乡?”

连神机反射性答道:“当然没有。这些年我一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怎么可能去那里?”

顿了下,连神机微眯起眼问道:“对啊,我还没有问你,你突然去温柔乡做什么?戌影让你去的?”

陆容一噎:“额……那里是戌影的地方,她要见我,就约在她的地盘呗。”

“没做别的?”

陆容摇头:“我是女的,在那里能做什么?”

连神机没出声,好一会儿才道:“乖,以后别去了。温柔乡不适合你。”

陆容摸了摸鼻子,哦了声。

连神机又问:“那你见戌影是做什么?”

陆容想了想,戌影过去的事和连正坤无关,就告诉了连神机。

听完,连神机微微蹙眉,“暗盟不太对劲。”

何止是不对劲,现在暗盟上下,从郑石山,到郑明则,都很诡异。

但是……她怎么被连神机给绕远了?

陆容抓住连神机的衣领拽向自己,再次问道:“明明是我问你,你去过温柔乡没?”

连神机两只手各撑在陆容身侧床沿,哭笑不得的说:“当然没有。你来G洲的这段时间也看到我有多忙了,我怎么可能还有时间背着你去温柔乡呢?”

“我说以前。”

“以前也没……”

连神机刚要说没有,突然反应过来,噤了声。

陆容微眯起眼:“嗯?”

连神机静了几秒,底气不是很足的说:“以前去过一次。”

果然。

陆容磨了磨牙。

连神机连忙补道:“不过我保证,我在那里什么也没做,更没有碰过里面的女人。”

“那你做了什么?”

“呃,这个……”连神机眼皮子跳了跳。

陆容阴恻恻的说道:“你和一个人进了般若境是不是?”

连神机:“!!!”

陆容接着说道:“还毁了大半般若境,出来后推到另一个人身上。”

连神机总算明白哪里不对劲儿了。

桑景是温柔乡的人,而桑景见过他。桑景和戌影在陆容房间留了会儿,陆容可太容易知道是他了。

连神机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诚恳的望着陆容:“我如果说,当时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不记得了,你信吗?”

陆容眼皮微掀:“信。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连神机老实道:“上次在地下拍卖场竞拍阵谱,你拿出黑色邀请函时。”

能拿出黑色邀请函的人,总共也没有几个。

连神机轻而易举就能猜到陆容是王权。

陆容咬了咬牙,问:“别的事,你记起来没有?”

连神机愣了下:“别的什么事?”

这反应就不像记起来的。

陆容一时气闷,直接推开连神机跳下床。

连神机踉跄了下撞上床头柜,还没反应过来,但已经下意识攥住陆容的手腕,将人拉到怀里。

他定了定神,柔声问:“在般若境里还发生了什么是我应该记得的事?”

陆容推了推他,没推开,撇过脸去:“没什么,你既然不记得,那就算了。”

“小祖宗。”

他无奈的叫了声,凑近怀里的人,声音低哑的哄:“我忘记是我的错,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告诉我好不好?”

“不好!”

陆容突然踩了下连神机的脚,趁他吃痛时推开他,扭头就跑出了卧室。

606.瞒什么了 连神机回过神来时,陆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其实陆容踩的也不疼,但连神机依旧挺意外,并忍不住想,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会让陆容有这个反应。

连神机边想着边下楼。

餐厅里,其他人都在。

赵子靖和程晗吵了一架后,谁也没理谁,一个劲儿的给陆容夹菜,没一会儿陆容盘子里就堆成一座小山。

裴长庭和游白都看不下去了。

裴长庭无语的说:“你俩是比谁夹的更多吗?这样小四还怎么吃?”

程晗瞪眼赵子靖,说:“吃我夹的。”

“凭什么?”赵子靖不甘示弱,“容容,你别理他,他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的。”

“姓赵的,你是真的想跟我打一架是吗?”

赵子靖冷笑:“莫名其妙,打就打。”

在两人即将动手前,连神机过去及时的隔开他们,坐在陆容身侧,头疼的说道:“好好吃顿饭,可以吗?”

他拿了筷子,将陆容盘子上堆的菜夹给自己腾出来,然后给陆容先盛了碗汤。

陆容看也没看连神机,一声不吭的低头喝汤,并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这下程晗和赵子靖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人。

程晗小声问:“你和小四吵架了?”

连神机看着陆容:“……没有。”

程晗一副你当我傻吗的表情。

裴长庭屈指敲了敲桌面,“先吃饭,别打扰小四。”

程晗噢了声,然而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瞄异常安静的陆容和连神机。

连神机试图跟陆容搭话,陆容一句都没应,可连神机夹的菜,她倒是吃了。

看着看着,裴长庭和游白也开始好奇陆容和连神机是不是吵架了。

终于吃完饭后,陆容起身,扭头对赵子靖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赵子靖一愣,下意识点头。

陆容便拉开椅子准备离开。

“陆容。”

连神机可怜巴巴的望着小姑娘。

陆容脚步一顿,就直接离开。

赵子靖奇怪的看了眼连神机,赶紧跟上。

他们走后,裴长庭狐疑的问:“连神机,是不是你没瞒好,小四已经知道了?”

“没有。”连神机摇头。

“瞒?你瞒小四什么了?”程晗警惕的立马伸长脖子问。

裴长庭呼了他一巴掌:“继续吃你的,大人说话不要插嘴。”

程晗:“……老大,你比我也没大几岁。”

“嗯?”

裴长庭瞪他,程晗瞬间低头吃饭。

游白瞥了眼楼梯的方向,皱眉问连神机:“你确定要那么做?”

连神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点点头。

裴长庭沉吟片刻,道:“那你先回你特盟吧,回头我问问小四。”

连神机此时确实忙的分身乏术,不能离开特盟太久。

他抬头看眼楼上,静了几秒,最终点点头。

连神机走后,程晗皱眉道:“老大,你们怎么还一起瞒小四呢?”

“这你就别管了,”裴长庭微微叹口气,“管好你的嘴,什么都别说。”

程晗转向游白:“游白,这你能忍?”

游白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

程晗更是一脸问号。

……

陆容带赵子靖去了书房,她修好的手机也放在那儿。

“说吧,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来G洲的。”陆容示意赵子靖在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

赵子靖被问的猝不及防。

他没坐,面色极为挣扎。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重重道:“容容,我代我师父他们向你赔罪!”

“嗯?”

陆容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落在赵子靖身上。

下一刻,赵子靖竟是突然单膝跪下,满面羞愧的说道:“无相门对不起你,我师父他们也对不起你!我一直以为我们在救你,可我没想过,原来无相门是在害你。”

陆容静默良久,收起手机,淡淡道:“你知道了什么?”

赵子靖情绪激动的说道:“这些年来,无相门其实知道始皇陵内法阵已毁,里面的残魂,也就是戌影,不知所踪。但我们当时不确定她是否逃出始皇陵,也无法进始皇陵,就一直想办法证实。”

“你应该记得我说过的,如果戌影逃出始皇陵,会给这世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是以无相门的责任和使命,就是守住她,必要时,就与她同归于尽,也要阻止她。”

这陆容倒是不怀疑,毕竟,戌影一直在试图说服她杀了所有人,毁灭世界。

但是……

陆容淡淡道:“你已经见过戌影了,你觉得她有什么能力带来灾难?”

戌影连困住自己的法阵都不清楚怎么搞。

成了“人”后,她最多算是一名见多识广,能力远超大多数人的玄师。

赵子靖被问的一愣。

半晌,他说道:“我不知道。可是初代无相道人留下的祖训,就是一定要守好她,千万不要让人进始皇陵,也不可以让心怀不轨的人得到她。”

陆容听的皱眉。

“你确定姜立说的和你们理解的一样?我怎么觉得,姜立是要你们防住别人,而不是防戌影呢?”

赵子靖下意识要辩解,可开口了,他又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觉得……陆容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赵子靖冥思苦想,道:“但我师父他们都是这样说的,还说这是师叔留下来的话,那肯定错不了。哎,容容,你怎么知道初代无相道人叫姜立?”

“戌影说的。”陆容接着问,“时自秉又是从谁那儿得到那么个意思的?”

“不知道,可能是上一任无相道人吧。”赵子靖说完,又不赞同的说,“容容,你应该叫他父亲,不可直呼名字。”

陆容一脸漠然:“他和我无关。那你为什么说无相门是在害我?”

赵子靖不强求陆容必须接受时自秉,叹道:“我回了无相门才知道,我师父他们早就和连正坤合作,不但要公布癸未之变的真相,还要重开始皇陵,彻底解决癸未之变留下的弊端。也就是戌影。而他们要解决的办法……”

他看向陆容:“就是牺牲你。”

陆容早已猜到,此刻只是被证实想法,倒没一开始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是赵子靖的话,令陆容开始深思,癸未之变的起源,真的是因为戌影身上所谓的长生吗?

陆容总觉得这一切背后可能有另一个她想不到的真相。

毕竟,姜立留下千万要守住始皇陵的原因,与她目前已知的,是悖论。

她根本没在戌影身上看到什么能毁灭世界的能力。

戌影表现出来的,也与无相门的印象相差甚远。

607.你们的主子是谁 赵子靖见陆容不说话,默了默,道:“容容,那个……我知……知道我师父他们这样做……有些过分。你虽是师叔的女儿,可你从小到大……都与我们、与无相门毫无关系。当初师叔他们用年幼的你承载死魂,已是待你不公平,现在……你更没有必须要帮我们的义务。”

况且,陆容现在说白了还是个小姑娘。

让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姑娘去替他们承担结束一切,这种事情,赵子靖做不出,也不能看着它发生。

陆容思绪被赵子靖打断,不由抬眼看向他,淡淡问道:“所以你就来了G洲?”

赵子靖点点头,又苦笑一声:“其实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知道真相后,本来想立即告诉你,但我师父和师叔他们没收了我的手机,还罚我禁闭,不许我外出。”

陆容恍然,难怪她和程晗之前都联系不到赵子靖。

赵子靖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师父师叔他们已经来了G洲。他们走后,我才勉强解了困住我的法阵,离开无相门过来。可是……”

他顿了顿,犹豫起来。

陆容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你不知道你师父他们现在在哪儿?”

赵子靖嗯了声:“他们没有告诉过我,他们下榻何处。不过……”他望着陆容,迟疑了下,才续道:“连神机应该会知道。”

赵子靖此次来找陆容,也是因为他知道,以陆容和连神机的关系,定然是陆容在哪儿,连神机就在哪儿。

谁曾想到他才到,就碰上陆容被暗算昏迷的事。

当时赵子靖是真的被吓坏了,他以为陆容昏迷是他师父和师叔们干的。是以这两天,赵子靖都在想办法让陆容醒过来。

担忧之余,连神机虽在眼前,赵子靖见连神机却是同样焦急模样,不像是和他师父他们联手干的,他一时就不确定连神机究竟知不知道连正坤和无相门的事,也不敢贸然开口告诉连神机。

现在知道不是他师父和师叔们干的,赵子靖才算松了口气。

然而,赵子靖一抬头,见陆容神情有些凝固。

他愣了下:“容容,怎么了?”

陆容缓缓问道:“你怎么确定连神机会知道你师父他们在哪儿?”

赵子靖脱口而出:“连正坤和无相门合作的事,连神机知道啊。况且此次理事会议,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陆容沉默。

好一会儿才开口:“连神机亲口告诉你,他知道连正坤和无相门的事吗?”

赵子靖被问的懵了下,摇头:“没有,他没亲口说。但是,年初在十万大山时,他暗示过我。”

当时连神机的话是:说不定无相门和特盟的目的是一样的呢?

连神机可是连正坤的侄子。

十八年前,连正坤玩了一手偷天换日,将所有人的真正目标戌影转移,又吸引走注意力,令陆容带着戌影得以平安成长至今,耍的那些人团团转。

如今,赵子靖也丝毫不怀疑,连神机和连正坤定然早已串通好,准备彻底结束癸未之变。

思及此,赵子靖倏地惊觉出一个他从来没想过的关键点。

——连神机究竟知不知道,连正坤和无相门是想牺牲陆容的??

如果知道,那整件事对陆容来说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赵子靖惊疑不定的开口道:“容容,那个……”

“不必说了。”

陆容面无表情的止住他。

赵子靖不安的望着陆容。

陆容眼帘微垂,压了压心底情绪,出奇的平静道:“我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那你会……”

赵子靖本想问陆容会不会参加理事会议,可这话此时问出来有些残忍,他将话头咽了回去,沉默的起身。

陆容示意赵子靖出去。

赵子靖一步三回头的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望陆容。

她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冷光荧荧,她眼底光影浮沉,叫他琢磨不透。

赵子靖叹了口气,转身出去。

即将出门时,他听见陆容平静的声音:“今日你与我说的,不要告诉连神机。”

赵子靖脚步一顿,心情很复杂的嗯了声。

房间里,陆容盯着桌面,突然抓住扇面的瓷杯狠狠摔出去。

瓷杯砸到墙面上,砰的一声落地,摔的稀碎。

陆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按捺下心底的暴躁。

“不行,我不能因为这个就质疑连神机,我应该看的是他会怎么做。”

陆容喃喃自语。

像是肯定自己的话,她还重重的嗯了声。

就算她现在已经确定连神机和连正坤是合作关系又如何?

连神机对她的感情,比什么都来的真。

她相信他,也该相信他最后不会把她推出去,任由连正坤和无相门牺牲她。

陆容俯下身去,双手死死抓着头发,呼吸都因为忍耐而急促起来。

……

与此同时,G洲的另一边。

某片街区里,一个带着面具的年轻男人在夜色里快速的赶路,身形如鬼魅般迅捷。

他绕过几道岔口进去,没走一会儿,抬头看向前面时,突然停住。

前面的路中央,暗处走出来七八个人。

男人眼神一冷,转身就要走。

然而,路口也蓦地走出来几个人。

是同一批人,都身着便装,带着武器。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面相普通,右眼下有一颗黑痣,脸上还有道不小的厉疤。

正是袁径峡。

他停下,转头看向年轻男人,微微一笑:“少主,就别再跑了。再被伤着,多不值当?”

只见年轻男人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但年轻男人依旧声线平稳冷静,淡淡道:“我不是你们少主。”

袁径峡笑了笑,眼底却极冷:“你用的可是我们少主的身体,这总不能否认吧?相信你也知道,你再在里面待下去,我们少主可就危险了,说不定会再也醒不过来。”

年轻男人微微蹙眉,几秒后才说道:“如果你们真的担心他,一开始就不会把我放进他体内。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

“想知道?那你就亲自去问我家主子吧。”袁径峡冷笑,抬起手用力一挥:“给我拿下他!”

608.去但丁城 次日。

陆容在房间里待了一上午,裴长庭他们忍不住了,上来敲门叫陆容下去先吃饭。

程晗好奇的问:“小四,你和连神机吵架还没和好啊?”

赵子靖瞬间警觉,抬头看向陆容,紧张的问:“容容,你和连神机到底是因为什么吵架?”

该不会是因为无相门的事吧?

那他的责任可就太大了!

他告诉陆容,是想让陆容对他师父师叔们有个防备,不是想让陆容和连神机吵架的。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说:“我和他没吵架。”

“少来。今儿早上,连神机都把电话打到庄园里来了,说你昨晚也没理他,一条消息都没回,问我们你在做什么。”

程晗眼睛转了转,想到昨天裴长庭、游白和连神机说的瞒陆容的事儿,试探的问:“是不是连神机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裴长庭立马看向他,伸长腿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

程晗表情狰狞了一瞬,硬生生忍下来没叫出声。

陆容一边吃饭,一边淡淡的说道:“我一直在研究阵谱,没看手机。哦,手机好像没开机。”

“是吗?”

程晗狐疑的看她。

还想开口再说什么时,赵子靖看准时机,撕下一只鸡腿就塞他嘴里。

“唔??”

程晗不解的看赵子靖,赵子靖低下头,嘀咕了一句话真多。

裴长庭干咳两声,给游白使了个眼神。

游白微微拧眉,顺着裴长庭的意思开口道:“小四,我有个忙需要你帮。”

陆容果然就抬头看向他:“你说。”

游白默了默,说道:“我名下但丁城出了些事儿,这两天有许多人失踪。手下人查过禀告我,像是玄师的痕迹。我们四人里,只有你是玄师,所以需要你过去帮我找找人。”

陆容一愣:“就……这个?”

裴长庭忙不迭道:“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小四你想想,谁不知道但丁城是咱们天盟的地盘?竟然还有人敢在但丁城搞事,就是不把咱们放眼里啊!咳咳,那个,对方可能又是玄师,手段防不胜防,思来想去,只有你合适了。”

“……”

在陆容印象里,游白一向是个能自己解决,就绝不麻烦他人的人。能让他开口的,那必然不是小事。

可找人这个事……用得着她出马吗?

陆容沉吟片刻,道:“我也认识许多玄师,可以给你们找几个……”

“不要别人,就要你!”裴长庭斩钉截铁的打断陆容,“小四,我们就信得过你。”

他暗暗给游白使眼色,游白想了想,道:“现在时间节点不同。明天就是理事会议,我们怕是对头的势力沉寂给天盟下绊子。”

陆容面上疑色褪了不少。

裴长庭赶紧道:“程晗,你陪小四去!”

程晗刚咽下去鸡腿肉,愣愣开口:“真要小四去啊?但丁城可不近,一来一回,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及时赶回来参加理事……”

话内说完,程晗顶着裴长庭杀人般的目光,声音逐渐降低。

裴长庭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程晗,说:“小四,其实……”

“我去。”

陆容平静的点头。

裴长庭方要出口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一时有点不敢信陆容还能答应。

他愣愣点头:“好,我这就让佣人给你收拾行李。”

旁边站着的佣人听见,自觉上楼。

赵子靖觉得点不对劲儿了,道:“容容,那个……”

“你跟我们一起去。”程晗打断他的话。

赵子靖:“???”

程晗瞪眼他,赶紧捂住他的嘴。

赵子靖鬼使神差的明白了他的意思,闭上嘴不说话了。

吃完饭后,陆容就上楼回了书房,找出自己的手机,思考了会儿给连神机打过去电话。

响了三声,那头就接了起来。

“陆容?”

连神机可能连轴转了一夜,声音里难掩疲倦。

陆容一字一顿的说:“游白说但丁城出了事,让我去一趟。”

话出,那头静了下来。

几秒后,连神机才开口,声音清醒不少:“我知道但丁城,离你庄园挺远的,路上注意安全。对了,记得让佣人们给你准备点吃的,这样途中你饿了,也能填填肚子。”

“没了?”

连神机似乎是愣了下,就道:“但丁城这几天可能不太平,你多带点人。”

“还有呢?”

“多带点衣服。虽说天气渐渐回温了,还是挺冷的,小心别感冒。”

陆容不说话了。

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终于主动问道:“连神机,你有没有什么瞒我的事?”

那头的连神机沉默下来。

两边都很安静,静到连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连神机再开口时,声音温柔:“有一些。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一一告诉你。”

陆容闭了闭眼,又问道:“那你这几天见过连正坤没?”

“没有。”

“行。”

陆容点点头,妥协道:“你先忙吧。事发突然,我现在就得准备离开去但丁城了。”

连神机低低的嗯了声。

陆容原是等着连神机挂电话,可他没挂,等着她先挂。

不知为什么,陆容眼睛突然有些涩,语气平缓的说了句再见,便按断电话。

她在书房里坐了会儿,才起身出去。

外面佣人们已经给准备好了行李,游白吩咐厨子包了些点心一并带着。

裴长庭见陆容下来,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四,你二哥已经联系好但丁城的人了,那边会有人接你的。去了之后,想做什么做什么,要是有人欺负你,让程晗给你出气。”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

程晗看着佣人们大包小包的装了两车,眼皮子直跳:“老大,至于带那么多吗?”

“你懂什么?小四是女孩子,东西多一点过分吗?”他还嫌这些不够多呢!

赵子靖愣了下,仿佛明白了什么。

裴长庭和游白送三人上车,依依不舍的目送他们离开。

裴长庭叹道:“我怎么感觉小四已经知道了?”

游白面无表情:“自信点,你的感觉没错。”

裴长庭:“!!!”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609.无相道人的手札 另一边。

去往但丁城的路上,开车的人是程晗,赵子靖坐在副驾,陆容坐在后面。

程晗和赵子靖交换了个眼神,通过后视镜看后面的陆容,陆容正在看手机。

车内气氛有些凝重,程晗干笑两声,闲聊似的开口:“小四,你换新手机了啊?”

“嗯。”

“刚买的吗?我看不像是天网出的,配置什么的会不会跟不上你的要求?要不我现在通知天网技术部,送部新研究出的给你?”程晗说。

陆容淡淡道:“不必了。这是连神机送我的。”

程晗:“……”

得,一下子把话给聊死了。

赵子靖捂住脸,转移话题道:“容容用不着你操心。我还没有手机呢,你怎么不想想我?”

程晗翻了个白眼,道:“你现在用的不就是我的吗?我还不够意思?”

赵子靖哼了声。

程晗还要说什么,陆容先一步道:“很吵。”

“好嘞小四!没问题小四!”

程晗麻溜闭嘴。

而陆容此时在和戌影联系,她给戌影发了消息,说自己现在在去但丁城的路上。

戌影回的很快:“这时候去?”

陆容:“嗯。 ”

戌影的语气耐人寻味起来:“什么样的大事儿,能让裴长庭他们舍得劳动你出面?”

“天盟在但丁城分部的人失踪了不少,他们怀疑是玄师干的。”

“啧。你真信啊?”

陆容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抿了抿唇,良久才回道:“没什么信不信的。而且,前些天郑明则告诉我他来的方向,同但丁城是一个方向。”

戌影安静了。

过了会儿,她才诧异的问道:“所以你去但丁城,其实是想查郑明则?”

陆容回道:“我还是觉得郑明则有点奇怪。正好借这次去但丁城顺路查一下。”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陆容想了想,又提醒戌影:“赵子靖说无相门的人已经来了G洲,你留心些,别在理事会议前遇上他们。也找找他们在哪儿”

戌影反问:“那你呢?明天理事会议前,你能及时回来吗?宝贝儿,咱俩能不能翻身,可就看明天了,你该不会要留我一个人孤军奋战吧?”

留戌影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陆容也不太确定,但丁城里到底会有多少事留下她。

陆容只能回道:“看情况,我尽量。”

“行吧。”

戌影服气的回。

同戌影说完后,陆容便收起手机,随手扯过包来找原来的旧手机。

里面两个旧手机都在,被压在那个旧本子下。

陆容拿出旧本子放在一旁,正要拿手机,前面赵子靖随意瞥了眼,通过后视镜瞥见陆容的旧本子,突然咦了声。

“容容,那个本子……是你的吗?”

“什么本子?”程晗好奇的也抬头看。

陆容嗯了声,正要放回去,程晗瞬间坐直身子:“我没看错吧?小四,你那本子挺值钱啊!”

“……什么?”

陆容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赵子靖不开车,直接转身从两座间探头去看,只是一眼,他眼睛一亮。

“没错,确实挺值钱的。”

陆容手里的本子很旧,纸页因年月已久泛白,封面则是牛皮的,有些奇奇怪怪的图纹,侧面以麻绳固定住整个本子,看上去挺古朴。

陆容低头看了眼,道:“你们看错了。这是我小时候用的本子,不值什么钱。”

“怎么可能?”程晗听笑了,“小四,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啊?”

程晗不只是喜欢珠子玉石,也有收藏古董。

这些年来,他的爱好除了赚钱,就是搞收藏品了,甚至他居住的庄园里,有一个大型仓库,是专门用来存放那些的。

要说眼光,陆容是肯定信的,程晗就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但是……

陆容目光落在本子上,面露狐疑。

赵子靖朝她伸出手:“小四,给我看看。”

陆容依言递给他。

接过来后,赵子靖端详了眼本子的封面,又上手轻轻的摸了摸,道:“这封面材质挺特殊的……”

“封面用的是真正小牛的皮,不是木制。”程晗肯定的说。

赵子靖听的一愣,对程晗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小心翼翼的拉开侧面的麻绳打开,发现里面的纸张也很有质感,还有股淡淡的沉香,仔细摸纸面边缘能摸到些凹凸不平的纹路。

就是……一个字都没有。

不过,赵子靖觉得这本子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好奇的问:“容容,你在哪儿买到这本子的啊?”

“不是买的。”陆容说,“我小时候,才记事吧,某天我出门时,在陆家门口捡到了它。上面还有一行字,送给有缘见到的人。”

“那上面不是没字吗?”程晗道。

陆容耐着性子解释:“字消失了。这本子确实特殊,特殊在不管用什么笔在上面写,没过几天就会消失。”

一开始,陆容打算把它当日记本用用。

发现写不了后,陆容也就收起来,没再用过。

程晗诧异道:“这么神奇?就冲这点,它确实挺值钱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赵子靖盯着本子,越看越觉得亲切。

他叹道:“要是我师父他们在就好了,我师父他们见多识广,说不定他们会知道这本子没法写字的原因。”

见多识广?

陆容灵光一闪,从赵子靖那儿拿回来,拍了张照片发给戌影。

随口道:“可能是缘分不到,以后再说吧。”

“有道理。”赵子靖点点头。

陆容又看了眼本子,才放进包里,手机响了声,戌影回复了。

“你从哪儿得到这本子的??”

陆容微怔,回道:“意外。这本子有什么不对吗?”

戌影秒回,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情绪激动。

“可太不对了!”

“这他妈是无相道人世袭的手札!!”

陆容一惊,差点跳起来。

想到前面的赵子靖,她迅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你确定?”

“废话!!这他妈是我活着的时候,亲眼看着初代无相道人姜立亲手制作出来的!姜立做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610.你看不了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戌影激动的吧啦吧啦了十几条消息。

可能是陆容一直没回,她冷静下来了,并疑惑的问:“不对啊,你不是时自秉之后,也并非自小生活在无相门。既从未接触过无相道人,又怎会有无相道人的手札?”

陆容沉着脸回:“这是我小时候意外捡到的。”

“是连正坤?!”

戌影立马发来消息。

绝对是连正坤,除了连正坤,没有别的人会在那么早以前就知道陆容的身份,还把手札送到陆容面前。

陆容也这样想。

并且,陆容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手札是时自秉留给连正坤的。从时间上判断,那时连正坤应该是才把陆知轩送进秘密监狱,然后准备去十万大山无相村或长生村。

他应该是没办法将手札继续带在身边,怕手札丢失,便想到了陆容。

陆容迅速打字问戌影:“这手札有什么用?”

戌影回道:“没什么用。但它记载了历代无相道人对天道自然的领悟,与留给下一代无相道人的东西。同时,无相道人的传承也在里面。”

陆容看的微怔,目光不自觉瞥向一旁的包。

所谓无相道人的传承,就在那个本子里?

陆容疑惑的问:“可是它上面并没有字,也留不下字。”

戌影发来一条语音。

陆容便找出自己的蓝牙耳机连上:“宝贝儿,你当无相道人的秘密会那么容易看到吗?肯定是用特殊手段记载的啊!无相道人的手札,只有正脉的无相道人能看到,外人不行。”

“那我怎么看?”

陆容觉得,里面说不定会记载有关始皇陵困住戌影法阵的信息。

戌影安静了会儿才发过来一条消息:“你看不了。”

陆容:“??”

戌影道:“我说了,只有无相道人能看到。这手札的使用方法,需要用到无相道人的血。你身上虽有无相道人的血脉,可毕竟是个假的。姜立在做手札时,同时在上面留下了法阵,是能认出真正的无相道人的。”

陆容:“……”

戌影可能是感受到了陆容的无语和暴躁,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在但丁城等我,我现在就启程去。”

只是去看个手札,她明早之前肯定能赶回来。

陆容没好气的回了个嗯字,就关上手机收起来。

前面的程晗和赵子靖莫名觉得车内的温度下降了好几个度。

程晗小心翼翼的问:“小四,你现在心情不好吗?”

“没有。”

“可你……”

“闭嘴。”

“好嘞小四!没问题小四!”

看着的赵子靖:“……”

两人一并默默闭嘴。

后座的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靠着座背,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陆容忽然问:“赵子靖,你们无相门,都是怎么确定无相道人的?世袭吗?”

“啊?”

赵子靖被问的懵了下。

程晗好奇的也看向赵子靖。

反应了会儿,赵子靖摇头:“我隶属掌门一脉,不清楚无相一脉的事。不过,在我有记忆以来,无相道人一脉就人丁稀薄。上任无相道人活到32岁时便逝世了。逝世前,他曾外出游历,然后就带回来了时师叔。”

顿了下,赵子靖接着说道:“上任无相道人说,时师叔与他有缘,他才会收时师叔为徒。至于是怎么个有缘法,我不清楚。”

陆容若有所思的哦了声。

赵子靖还想再说什么,可看陆容又闭上了眼睛,只好忍了下来。

程晗瞥眼后视镜,探手开了车载音乐,放的是首缓和平静的催眠曲。

到但丁城的路途遥远,需要开四个小时车。

他们一行人下午快到六点,日近傍晚时,才到了但丁城。

但丁城的城主早就收到他们要来的消息,一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于寒风凛冽里冻的瑟瑟发抖,也没敢离开。

好不容易等到人,城主简直欣喜若狂。

程晗见陆容还在睡觉,示意城主不用出声问好,直接带他们去城主府。

而城主府位于但丁城的中央位置,这个时间段正值人流高峰,他们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城主赶紧下车,小跑到程晗车前,等程晗降下车窗,赔罪道:“实在抱歉,三当家,我应该早点通知交通部门情理道路的。”

赵子靖一听,就道:“不用,我们来我们的,干嘛要城里住民清路,还耽误他们。”

城主看着赵子靖一愣,“这是?”

“朋友。”

程晗随口应了声,回头叫陆容:“小四,我们到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陆容便醒了。

陆容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应道:“嗯,下车吧。”

城主早知这次天盟的四当家也来,非常有眼力见儿的绕到一旁给陆容开车门。

真正见到陆容后,他愣了下。

跟着他们来的还有两辆车,程晗下车后指挥他们好生的拿好陆容的东西,回头就见城主盯着陆容直勾勾的看,顿时拧眉。

“看什么呢?我家小四也是你能看的?!”

赵子靖也皱眉。

城主一惊,连忙低下头告饶:“三当家恕罪,四当家恕罪,小人……小人只是觉得,四当家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程晗冷哼一声:“你想说我家小四是大众脸?瞎了你的狗眼!”

城主更加惊恐,差点跪下。

陆容被吵的烦的很,道:“我饿了,先进去。”

程晗笑嘿嘿的应了声,转而对着城主时,又冷下脸:“带路。”

城主连忙应声,转身往城主府里走时,没忍住又看了眼陆容。

可他是真的觉得这位小四当家有点眼熟啊。

一行人鱼贯而入,城主先是引路到正厅,安顿下陆容三人,命人上来瓜果点心,然后着人带他们的随从去三人的房间放行李。

眼见陆容大包小包的带了一堆,城主不由在心里咋舌。

都传三位当家对这位四当家很宠,果然名副其实。

这哪里是来出差的?分明是要长住。

城主思及上司老大游白给下的命令,又头疼起来。

吃过饭后,已经是七点半,陆容叫来城主,问最近但丁城内人员失踪的情况。

611.欺上瞒下 城主连忙回道:“回四当家,是这样的,大约三个月前,但丁城就有人员失踪的情况了。一开始,还只是一个两个,城内没人注意,时间长了那些人的家里人发现人一直没回来,经查探找不到人,才确定了失踪。”

“三个月前?”

陆容一听,立马放下手里的茶杯,拧眉问:“截止到目前为止,一共失踪了多少人?”

城主犹豫了下。

程晗脸色一冷:“如实说来!”

城主额头冷汗直流,讷讷回道:“一共……112人。”

“什么?一百多人??”赵子靖震惊的出声,“平均下来,也就是每月至少失踪三十人,一天就能没一个。都这样了,你们一开始居然没发现?骗鬼呢??”

就是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到最近才发现啊!

陆容与程晗神色一沉。

尤其是程晗,他脸色很难看。

程晗本来以为裴长庭和游白让他们来但丁城,只是为了支走陆容,没想到这里的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就游白提起时的那个态度,他敢看的,游白绝对不知道会失踪这么多人。

思及此,程晗拍桌而起,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情,拖到最近才上报,怎么,你是忘了但丁城做主的不是你,是天盟吗?!”

城主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

声音哆嗦起来:“三当家喜怒!三当家喜怒!不是小的瞒着不报,而是……是……”

陆容瞥眼他,淡淡道:“程晗,坐下。你再吓他,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晗狠狠的剜了眼城主,压着脾气落座。

城主松了口气,转向陆容磕了几个头,不住的感谢陆容帮忙说话。

陆容摩挲着指腹,一针见血的说道:“但丁城是附近众多城池里最大的几个之一,每天人来人往,物流不绝,发生那么大的事,你不可能瞒的密不透风。所以,附近几个城池的城主,是不是都知道?”

城主心头一跳。

赵子靖咋舌道:“好家伙,那你们不就是共同瞒着不上报啊?”

程晗闻言,抓起手边的茶杯就砸向城主。

砰的一声,茶杯砸在城主额头上,裂成碎片,掉在地面上时还带着血迹。

城主根本不敢躲,硬生生受了这痛,立马俯身,惊慌开口:“四当家、三当家明鉴,属下们绝无故意欺瞒之意!”

程晗冷笑道:“是吗?今日若非我陪着小四来走一趟,得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不是故意是什么?周边的几个城主帮着你瞒,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总厦,你们关系可真是好!看来是我们放任你们久了,以至于你们连主子是谁都不明白了!”

城主听到这话,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陆容淡淡看着,开口道:“他们帮你瞒,要么你许了他们好处,要么他们也有同样境地。我问你,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城主浑身一震,猛然抬头看向陆容,身体脱力般跌坐在地上,苦笑道:“四当家聪明。是……是第二种。附近几个城池和但丁城状况一样,三个月前,就不断有人失踪。”

赵子靖听的眼睛瞪圆。

“这事就更大了,你们也敢瞒着??”

他都不知道是说天盟威信太小,还是他们胆子太大。

程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手在桌面上一阵摸索,摸到赵子靖的茶杯又要砸人。

但被陆容给拦住。

程晗气道:“小四你别拦我!他是要翻天了!天盟还在呢,他们就敢欺上瞒下,以后不得造反吗?!”

等回去了他就告诉游白,撤了这些城主的职务!

不,现在,现在他就告诉!

陆容清凌凌的嗓音止住他的思绪:“等会儿再说怎么处理他,我现在还有话要问。”

程晗看向陆容,“小四,你问。”

陆容起身,两步走到城主面前,半俯下身去,看着害怕的直哆嗦的城主,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些人到底是失踪,还是出了别的事,你老老实实的说。不然……”

她余光自眼尾瞥扫过去,落在程晗身上:“他什么脾气你也看到了。你再说谎话,活劈了你都有可能。”

城主瞳孔骤缩,惊的连滚带爬的后退,一个劲儿的给陆容磕头:“四当家恕罪!不是我等故意欺瞒!那些人……那些人……确、确实大多数不是失踪……”

瞥见程晗猛地起身,城主一个激灵,秃噜的更快:“他们是都死了!但他们死状非常不可思议,不像是人为,还会连累到别人,跟他们有接触的人全都横死!”

程晗和赵子靖听的一怔。

城主苦笑一声,说道:“属下们真的不是故意不上报的,而是……实在不知道如何定义他们的死因,也查不出来,又怕四位当家怪罪我们治理不力,才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兴许能有机会查清楚。”

哪曾想,时间越长,出事的人越多。

最后他们实在兜不住了,一合计,便找了个失踪的由头。

往上报的时候,城主更是没想到,陆容和程晗会亲自过来查。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微微皱眉,问:“人都是怎么死的?”

“他们……”城主欲言又止。

程晗得知接二连三被欺瞒,心里火气已窜到顶点,此时见他还吞吞吐吐的,不耐烦的上前就踹了一脚。

“赶紧说!”

城主疼得闷哼一声,却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到底心头一横,豁出去似的说道:“三当家,四当家,小的实在不知怎么描述,不如……您二位亲自去看看?”

陆容微抬下巴:“带路。”

“哎!好的!”

城主赶紧爬起来,捂着心口往外走。

陆容刚要跟上,赵子靖叫住她道;“容容,我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太对。”

“你那不废话?都这样了,能是对劲儿的?”

程晗没好气的说。

“……”赵子靖无语的说道:“你不懂,我是说此城风水,明明是个福地,不应该会发生那么多横死之祸。”

陆容自然也想到了这个。

不过现下怎么猜都不会有答案:“先过去看看再说。”

陆容也才明白,难怪游白会说,她是玄师,过来处理更好一点。

恐怕游白早就注意到但丁城的怪异之处了。

612.其实是防里面的 城主带着三人穿过后院,直接来到城主府最偏的西边。

然而,这还不算完,因为陆容三人看到的是城主府的后门。

城主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小心翼翼的道:“从这道小门出去,顺着路走到尽头,那里是临时开辟出的放尸体的地方。”

平时,他也都有命人把守,不会让闲杂人等靠近。

程晗眼皮子跳了跳:“停放尸体?你不会把死了三个月的尸体也放进去了吧?”

赵子靖失声道:“那不就臭了吗?你们不嫌有味儿啊?”

“不不不!不是那样!”城主赶紧否认,“放在里面的,都是这两天死的人,一共有五具。其他的,都已被我命人火化了。”

还是趁夜里火化的。

不然,城中住民要是看到,只怕早就恐慌起来了。

然而……

城主愁眉苦脸的叹道:“哪怕火化了,他们的古怪也没有消失,身边人该出事的最后还是会出事。”

话落,他示意跟着的手下人开门,恭敬的请陆容三人出去。

外面一出去就能看见小路,顺着往西边走,拐过尽头的路口,果然看到一座荒凉的两层复式白楼。

夜色里,显得格外寂静诡谲。

站岗的有十几个人,看到城主过来,立即行礼。当他们看见城主额头上的伤,又是一惊,神色很诧异。

城主丝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道:“这是天盟的四当家和三当家,这位是……”

他看着赵子靖,卡了壳。

程晗道:“我和小四的朋友,对他客气点。”

城主连忙点头,一旁的人跟着行礼。

之后,城主就让人打开门。

站在门口,城主犹豫了下,硬着头皮问:“四当家,三当家,您二位真要进去看吗?死的……都是不详之人,属下怕二位沾了晦气。”

旁边的人也面面相觑。

程晗冷笑一声,不屑道:“什么晦不晦气的,老子就不信,还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离奇不成?”

但要走进去时,程晗顿了下,扭头对陆容道:“小四,你和城主在外面等着,我和赵子靖进去就行。”

赵子靖没意见,也不太想陆容进去。

然而,陆容动作比他们快,已经抬脚走近门里。

“哎,不是,小四,虽然你是玄师,但……有些事情吧,宁可信其有,你也得注意下,万一你被邪乎的牵连了怎么办啊?”程晗连忙追上。

赵子靖摇了摇头,背着手进去。

他们都进去了,城主自然不好自己待在外面,深吸一口气,让周围的人好好守着,自己跟进去。

进了门,入眼先是一个小院子。

陆容顺着中间的鹅卵石路过去,走上台阶,停在楼门前,上面足足有四把大铁锁。

城主赶紧快步跑过去开锁。

程晗纳闷道:“里面放的都是尸体,你们上什么锁?害怕有人来偷走它们吗?”

城主:“不,其实是防里面的尸体。”

程晗:“???”

城主严肃的说:“三当家有所不知,部分尸体,它们死后也能跑能跳,攻击性非常高,我好几个手下都是被它们咬死的。”

程晗:“……”

你他妈仿佛是在跟我开玩笑。

转念一想,程晗想起了无相道人墓的死尸,顿时闭嘴了。

门开后,三人还没进去,扑面而来一股腐臭味。

陆容微微蹙眉,抬手掩鼻走进去。

五具尸体都停放在一楼,但夜色浓郁黑暗,连点月光都没有,他们看不见。陆容扭头让城主开灯。

城主忐忑的说:“四当家,那那那……那您做好心理准备。”

“麻溜的!”程晗不耐烦的催道。

城主深叹一口气,转身摸去开关处。

灯开刹那,陆容下意识的拿手挡在眼前遮了下光,随后才放下。只是这一看,陆容眉心一突,心跳一瞬仿佛停了。

一楼空荡荡的,什么家具也没有,只有中央停放的五具……“东西”。

从左到右看,第一具穿了一身殷红的纸嫁衣,怒目张口,眼睛却是黑漆漆的两个洞,嫣红嘴唇里也没有舌头,是个女人,直挺挺的站着;第二具是在一个半人高的瓦罐里,看不出性别,五官具无,脸色惨白;躺在地上的第三具是个男人,四肢、头颅和躯体是被缝在一起的,从肤色、粗细看,分明是来自不同的人。

陆容再看向旁边,第四具是个男人,肠穿肚烂而死,他的手就插在自己腹部里;第五具是个女人,死的姿态很诡异,因为她的四肢以非常刁钻离奇的角度把自己团起来,就像个球,能看出骨架都折了。

“呕……”

程晗没忍住,冲到旁边就吐了起来。

赵子靖脸色一白,强忍着不适看了眼程晗,给他拍背顺气。

程晗一边吐,一边挥手:“小四,你别怕,呕……想吐就吐,不用……呕……忍着……”

陆容:“……”

城主先前已经见过尸体,此刻习惯不少,只是纳闷的看着程晗:“三当家,四当家很淡定,没有想吐……”

“呕……闭嘴!”

城主:“……是。”

陆容扶额,问:“这几个人被发现时,就是这种样子吗?”

城主现在心里对淡然从容的陆容更加敬佩,恭敬回道:“不是。四当家,他们……他们是自杀。”

“自杀?”

城主点点头,“他们死时,现场都有人。据证人说,他们一边痛苦嚎叫,一边把自己……额,弄死。”

这也是离奇之处。

正常人就算自杀,也不会选择如此痛苦的死法。

而他们死时,都跟被控制中了邪一样,哪怕再痛苦,都不停下来。

“既然有人看见,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城主苦笑道:“一开始就有的。可就算阻止下来,他们也已经自残非常严重,救不回来了。而且,阻止的人在其死后没几天,也会离奇死亡。久而久之,就没人敢阻止了。”

就这样邪门的事,他们怎么敢上报啊?

上头问下来,他们都说不出到底怎么回事。

陆容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要自己检查下他们的情况。”

城主欲言又止,想劝陆容别离他们太近,省的自己也被影响。

但想到陆容那么淡定,他也就把话咽了回去,应了句是便离开。

陆容突然想起来戌影,叫住她:“如果有个女子来找我,你把她带过来。”

城主一愣,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613.上面有图案 他走后,陆容就走向那五具尸体。

这时,旁边的程晗吐的差不多了,晕晕乎乎的看向在检查尸体的陆容,非常震惊:“小四,你还真看得下去啊?”

“你可闭嘴吧!”赵子靖呼了他一巴掌,“一个大男人,还没有容容一个小姑娘撑得住场面。”

程晗清醒了些,脸上有点挂不住,嘟囔道:“还说我,你不也想吐吗?”

“但我没吐。”

赵子靖缓了缓神,见程晗适应了,转身走向陆容,问:“容容,有发现什么吗?”

程晗朝他都背影做了个鬼脸,深觉不能被赵子靖给比下去,连忙也走过去。

陆容先是走到第一具尸体前,打量了眼女人身上的纸嫁衣再看向她的脸,微微蹙眉,转向下一个。

如此看完五具,陆容道:“他们的确是自杀。”

“不会吧?哪儿有人自杀还搞这么痛苦的死法的?”程晗不相信。

赵子靖看了遍五具尸体,走到第二具前,附身凑近,道:“容容说的没错。”

程晗现在相信,但丁城死的人的确离奇。

在这方面,当然是玄师的陆容和赵子靖说的话比较可靠。

他就疑惑的问:“你们怎么确定的?”

“你过来看。”

赵子靖示意程晗过来,然后当着他的面,倏地探手按住那个瓦罐里的人脑袋上方,另一只手硬生生掰开对方下巴。

只快速的点了几下,程晗就听见尸体漆黑的口腔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刻,有一个血色的八足小虫子爬了出来。

猝不及防的程晗立马后退:“他他他……他体内有东西!”

赵子靖两指电光火石间探出,猛地捏住那血虫,一用力,血虫生生被他捏死。

他冷静的道:“果然如此。一般而言,正常人是不会那般凶残的自残,除非是受控制。既然挺邪门的,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赵子靖抬头,看向陆容。

程晗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只见陆容在那女尸眼眶里逼出同样一只血虫。

陆容捏死后扔到一旁,淡淡接了赵子靖的话:“要么被人抽魂控制,要么被下蛊。”

她看向程晗:“下降头也是有可能的。只是降术传承至今,会的人已极少,基本上都在华国十万大山,G洲不可能有。”

程晗新奇的问:“那这蛊是什么蛊?”

陆容收回目光,走至其他三人身前,一一逼出血虫。

“就只是普通的阴蛊,可控制人的心神。”

程晗一愣:“普通的蛊,就能有这效果?小四,你没认错吧?”

“容容没认错。”赵子靖摇头,“蛊的确普通。可能因为下蛊的人比较厉害,控制力强,才会有这效果。但是,真正关键的不是蛊虫,而是这几个人的命格。”

说完,赵子靖走到第五具尸体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骨头。

程晗立马叫道:“赵子靖!你手干什么呢!”

赵子靖被吼的一愣;“你眼瞎吗?看不到?”

程晗一个箭步冲过去:“这是女的!”

“我知道啊。”赵子靖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眼又不瞎。”

“那你还非礼人家!”

赵子靖:“……”

赵子靖剜了他一眼:“不懂,你就不要说话!我这是在摸骨!”

“摸……摸骨?”

赵子靖翻了个白眼,一旁正在检查另一具尸体的陆容半蹲着解释道:“一个人骨相,包含很多信息,比如命格、运数、属相、生辰八字吉凶等等。摸骨,是一名风水师必须要掌握的基础能力。”

“额……”

程晗尴尬的对了对手指:“赵子靖,你不早说。那你俩摸出来什么了?”

“这几个人的命格都是大吉命格。”陆容淡淡道。

程晗眨了眨眼睛,无奈道:“小四,我不是风水师,你就直说什么意思吧。”

“意思就是,这几个人命里都不该横死,能顺风顺水的过完全程。他们被下蛊,可能是下蛊之人盯上了他们的命格,用了乾坤挪移之法,将命格占用。”

陆容边说边沉思。

这么看来,三个月以来但丁城人员横死,死的基本上应该都是命格极好之人。

“那下蛊之人必然也是风水师;如此了解,还能偷占命格,应该是地级及以上。”

程晗愣道:“我怎么记得,地级风水师极其稀少呢?怎么这半年以来,一冒……就冒出来这么多??”

一个陆容和赵子靖,就已经够让他吃惊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

赵子靖瞥他一眼,淡淡道,“虽说为大众熟知的地级风水师很少,但并不是真的如你们想的那般少,只不过很多不愿意涉世,也没有在玄师界认证过罢了。”

可这样一来,查人就难了。

陆容想了想,就道:“先回去吧。我让城主把遇害之人的档案资料都找出来看看,兴许能找到破解的思路。”

既是玄师,是人为,那肯定就不是无迹可寻。

只是看他们能不能发现。

况且……她得在明天早上之前赶回去。

也就是说,今晚得熬个通宵,不能睡了。

思及此,陆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往外走。

赵子靖跟上她,想同她交流一下对这几人情况的看法。

程晗扭头看了眼空荡又阴森森的房子,打了个寒颤,赶紧跟上,不料他没注意第四具尸体就在脚下,直接被绊了个踉跄。

他卧槽一声,赶紧往旁边一翻,省的砸尸体上。他可不想沾一身腥臭味。

没想到,程晗躲是躲过了,却将尸体插在肚子里的手给勾了出来。

程晗目光一紧,差点被冲击力极强的画面给吓的叫出来,但他目光一瞥,突然咦了声。

“小四!赵子靖!你们快来看,这尸体上画的什么?”

即将走出去的陆容和赵子靖一愣,回头见程晗捧着人家的手看的正起劲儿。

赵子靖和陆容走回去,恶寒道:“程晗,你没洗手前,不许再碰我!”

“别废话了,快来看,他胳膊上有东西!”

两人走近,果然见那尸体胳膊上有个圆形图纹,圈内又有个六角的复杂图案。

陆容瞧着有点眼熟。

“这是……”

“赵子靖,这不是你祖宗墓里那个石台上的图案吗?”

程晗同时脱口而出。

614.联系不通 他的话,听的陆容和赵子靖同时一怔。

陆容猛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程晗愣了下,道:“我说,他胳膊上的图案,挺像赵子靖祖宗墓里那个石台上的图纹的。”

陆容立马蹲下去凑近看。

那具尸体胳膊上的图纹的确很眼熟,如果遮住部分看,的确……就是祭台上残缺的法纹!

她又去检查其他四具,都在不同位置上发生了一样的。

赵子靖脸色一变:“这不可能!无相道人墓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知道这个的人很少,我师父他们根本不会……”

赵子靖下意识想说他师父等人根本都不会在这儿,可话才要出口,他就想起他们已经来G洲了,顿时噤声。

他不由看向陆容。

程晗迟钝了几秒,明白过来了:“好家伙!赵子靖,这该不是你师门干的吧?!”

“不可能!”

“不是。”

赵子靖和陆容的声音同时响起。

“容容。”赵子靖惴惴不安的看着陆容。

陆容沉默了下,冷静道:“但丁城人员离奇死亡,自三个月前便已开始,那时候无相门的人不在G洲。”

“没错没错!”赵子靖赶紧点头。

“还有,”陆容顿了下,接着道:“不是只有无相道人墓有。暗盟禁地里,十万大山长生村,都有同样的祭台。”

赵子靖疑惑的问:“暗盟有?怎么可能?”

程晗没好气的说:“还能是为什么?暗盟那个郑明则,就是小四的劳什子未婚夫!我简直烦透他了,他缠着小四,给连神机添堵也就罢了,还暗算小四……”

话音未落,程晗突然反应过来,瞬间戛然而止。

赵子靖还没从骤然得知,暗盟居然就是无相门一直在找的神秘种族的震惊里回神,又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但丁城住民死亡,是暗盟干的?!”

很显然,只有暗盟有这个条件啊!

程晗怒而起身:“好个暗盟!心思居然真打到我天盟身上了!当我天盟是真的好欺负不成?!”

赵子靖懵了:“他们既是当初与初代无相道人联手的族人后代,品行应当过得去,怎么会做出这种有损功德的阴事呢?”

“怎么不可能?!”程晗见赵子靖居然还为他们说话,更是生气,“暗盟连活体实验都做的出,怎么做不成这种事?!”

赵子靖之前一直被关禁闭,没法联系外边,逃出来后又一心想办法来G洲,连个手机都没有,更是不知道国际上发生的事。

此时突然得知,他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不可思议极了。

陆容倏地开口:“赵子靖说得对,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有什么目的?”

“还能有什么目的?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程晗信誓旦旦的说,“小四你不知道,上次因为秘密监狱的事,老大狠狠敲了他们一笔,他们肯定是怀恨在心!找机会想报复回来呢!”

“不对。”

陆容若有所思的摇头。

暗盟的目的肯定不简单。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图案了。在暗盟禁地时,她不仅看到祭台,当时阴阳人和重丰还处在一个奇怪的状态,被什么法阵控制。

那时重丰和阴阳人就是魂魄离体的状态。

——等等!

魂魄离体?!

这不就跟此时以蛊控制但丁城人一样的吗?只不过,他们没控制重丰和阴阳人自残而已。

那他们对重丰和阴阳人那么做有什么目的?也是想窃取两人的命格吗?

“小四?小四!”

程晗见陆容在愣神,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陆容回神,立马起身,摸了摸身上,但没摸到手机,就道:“先回去再说。”

赵子靖带了手机,陆容就让他照着尸体胳膊上的图案拍了张照片,回去问问城主,那些已经被火化的人身上有没有同样的。

程晗气冲冲的道:“走!回去我就打电话给老大,把这事告诉他!明天的理事会议上,看暗盟怎么解释!”

赵子靖心情很复杂。

在他已知里,他实在很难相信和无相门有关系的神秘一族,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三人出去时,城主正好还在外面候着。

一件他们,立马上前:“四当家,三当家,有什么发现吗?”

陆容道:“你即刻着人,将先前所有死者的资料送过来。”

城主一愣,又见程晗脸色阴沉,识趣的没有多嘴,只立即应下。

一行人回到城主府后,陆容找出自己手机,正要联系重丰和阴阳人,忽然发现戌影给自己发了几条消息。

消息是一个小时前的,她说她快到了。

算算时间,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陆容叫来城主,问有没有人过来找她。

城主摇头。陆容提过后,他刻意留心过,但确实没什么女人到城主府来找陆容。

陆容挥手让他退下,给戌影打过去电话,却没打通。

打了好几个都没打通。

陆容皱眉盯着屏幕。

她也没有桑景的联系方式。

“容容!死者资料送来了!”赵子靖这时叫道。那些资料原本就在城主府,送来的也就非常快。

陆容应了声,收起手机。

三个地方同样的这个法阵很重要,可能可以让她猜到暗盟的目的也说不定。再等一个小时,如果那时候戌影还不到,她再去找人。

想到这儿,陆容过去先看资料。

赵子靖和陆容一起,而程晗在给裴长庭打电话。

结果他和陆容一样,都没打通,给游白打电话也没打通。

“奇怪了,他们是集体失踪了吗??”

程晗纳闷道。

赵子靖一边翻阅资料,头也不抬的说道:“说不定他们在忙。”

“也是,明天就是理事会议,老大和二哥忙是正常的。”程晗喃喃自语,就过去和陆容他们一起看资料。

他们没休息,城主也不敢休息,跟着在一旁一起看。

一百多份资料,四人用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全部翻阅到,反复确定了好几遍,死者们确实身上不同地方都有同样的图案。

看完后,城主已经知道和暗盟有关,冷汗直流。

在他管辖的地区,暗盟如此堂而皇之的搞事,简直就是挑衅,以及他的失职啊!

615.阵谱是无相门的 陆容放下资料后,让城主先退下,然后问赵子靖:“这是一个法阵的图纹,你知道它是什么法阵吗?”

赵子靖摇头:“我不知道。容容,我没见过这个法阵,我师父他们也没和我提过这种法阵。”

陆容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就很奇怪了。

她虽是天级风水师,但毕竟修行尚短,连正坤也不是时时教她,还有许多她不了解的东西,情有可原。可赵子靖自小在那儿无相门修行,无相门又是根基那么深厚源远的门派,居然也没见过它。

程晗灵机一动,说道:“小四,你不是还带了你拍卖的那本阵谱来了吗?你拿出来给赵子靖也看看,说不定他能发现什么你没发现的呢!”

赵子靖眼睛一亮,饶有兴趣的说:“对啊,容容,你把那本阵谱给我也看看。”

传说中的孤品阵谱,他也想看看什么样子。

陆容觉着有道理,便起身去拿包,把里面的阵谱翻出来递给赵子靖。

不了,赵子靖看后却是一怔,十分意外的开口:“这……容容,这就是你拍来的阵谱?”

陆容点点头,问:“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当然有!”

赵子靖抬头看向她,震惊的说道:“这是我无相门的东西啊。”

“什么??”

陆容和程晗齐齐出声。

赵子靖看陆容不是很相信,立即翻过阵谱,指着侧面说道:“你看,这里有个标徽。这是我无相门收录典籍时统一做的标记。”

陆容循着他指的看去,果然就见侧面有一个小小的太极双色玄鱼图案。

赵子靖继续说道:“无相门成立千百年,藏崖收录的典籍不胜其数,倒也有丢失损坏情况,大多都是我师叔他们带着外出翻阅时不小心遗失的。可这本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程晗问。

赵子靖眉峰微拧,说道:“你们看它上面的标徽,是黑底烫印,这是只有藏崖重室里的典籍才有的标徽。那里收录的书是严禁翻阅或带走的。只有……”

他突然卡了壳。

程晗哎呀一声,催道:“说啊!”

赵子靖就看向陆容,一字一顿的说道:“只有无相道人才能动里面的典籍。”

“啊这……”

程晗也看向陆容。

陆容神色微微凝固。

只有无相道人可以。那就只能是时自秉带出无相门了。

也就是说,把它送走地下拍卖场的人,是连正坤。只有连正坤有机会和途径接触到它。

可她不久前才想过时连正坤的可能性极小,现在就……

赵子靖讷讷道:“容容,应该是连正坤把它给了地下拍卖场,在这种关键时刻引你出来的。”

“不是,等等……”程晗后知后觉出不对来,“赵子靖,你的表情怎么……连正坤不是我家小四都师父吗?真要联系小四,他大可以直接找小四,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程晗还不知道连正坤的计划。

赵子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由看向陆容。

哪儿知道,程晗在这种时候居然反应奇快:“听你的意思,我怎么感觉他要对小四不利呢??”

赵子靖:“这个……”

程晗看向沉默的陆容,愣了下,猛地起身:“还真是?!”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另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连正坤可是连神机的叔叔啊!连神机知不知道??”

陆容闭了闭眼,道:“坐下,别激动。”

“这哪能不激动!”程晗猛地拍了下桌子,一迭声道:“就是因为理事会议对不对?理事会议他们要搞事是不是??小四我告诉你,连神机他绝对知道!你知道游白和老大为什么会让你来但丁城吗?就是因为连神机告诉他们,把它支过来的!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

赵子靖愣了下:“那你激愤什么?这不是说明连神机想支走容容,不愿意让她面对明天的理事会议,他是为容容好吗?”

程晗一下子卡了壳:“……对、对啊。”

他挠了挠头,又道:“那这也得跟老大他们说,他们还不知道呢,得让他们提早有个准备!”

程晗觉得很有道理,立马找出自己的手机要打电话。

陆容按了按眉心,心底一直压着的郁气倒是松了些。

连神机知道便知道,起码他没有选择站在连正坤那边帮连正坤,她已经很满意了。

赵子靖欲言又止。

陆容看他一眼:“有话就直说吧。”

赵子靖咽了咽口水,艰难说道:“容容,我知道这种时候,你不回去是最好的。可……我想劝你回去。”

“为什么?”陆容看着他问。

赵子靖凝噎片刻,才缓缓说道:“我知道我师父他们要做什么。明天理事会议上,他们会公布癸未之变的真相,以及始皇陵的秘密。时师叔和师婶因为这个,已经蒙尘快19年了,好不容易得见天日,这种重要时刻,我觉得你……应该得在。”

“而且,我师父他们有点……执着到魔怔了。我怕他们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万一真是……恐怕只有你能劝住他们。”

此次来G洲,赵子靖很清楚,师父他们是孤注一掷的。

赵子靖不希望他们出事。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望着赵子靖,终于开口道:“第一,我不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女儿,以后不要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

赵子靖一怔:“容容,你……”

“第二,不用你说,我也要回去。但你无相门如何,与我无关。”陆容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

就冲无相门和连正坤对她做的事,她不掀了无相门,已经是很看赵子靖的面子了。

赵子靖脸色几经变化,方要开口,不远处的程晗突然猛地回身,叫道:“小四!你赶紧给老大他们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打通!我这打了五六个了都没通!”

一个小时前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这已经不能是用忙来解释的了!

陆容一听,立即找出手机来联系裴长庭和游白。

然而,也没能打通电话。

这下赵子靖顾不上先前陆容说的话,奇道:“程晗的电话没接就没接吧,大但容容的电话没道理不接啊。”

连他一个外人,都看得出裴长庭和游白对陆容的宝贝程度,不可能不接陆容的。

陆容脸色一变:“不好,出事了!”

616.离开 这话一出,程晗和赵子靖脸色顿变。

陆容立即起身,找人去把城主叫过来,要了一台笔记本。

程晗也连忙吩咐道:“你赶紧去联系天盟总厦,看能不能联系到!不止你,通知附近所有城池的城主,都赶紧去联系,谁能联系到总厦人员,我就饶他此次欺瞒之罪。”

城主身体一震,立马应下来去办。

虽说不知道两位主子怎么突然这么急,但既然有能将过错一笔勾销的机会,他当然要牢牢抓住!

没多久,城主府的人就将陆容要的笔记本送来了。

程晗和赵子靖紧张的围到陆容身边。

陆容打开笔记本,十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动。

几秒后,屏幕上的页面就变成了一堆程晗和赵子靖根本看不懂的代码。

两人看的眼花缭乱,脑子晕乎乎的。

赵子靖忍不住道:“我现在才知道,黑客也不是很容易当的。”

“你那不废话。”程晗白了他一眼,骄傲的说:“我小四可是厉害到掌管整个天网的人。知道我天盟的天网吧?”

赵子靖严肃的点点头,对陆容更是肃然起敬。

以陆容的能力,陆容轻而易举就进了天网的系统。

天网总部是在天盟总厦的,分内网和外网两部分,外网就是提供给外界的人浏览、接任务、查信息所用,内网则是天盟内部人员同用的网络,不仅有绝密数据库,总厦跟网络电信有关的任何东西,都是基于它。

陆容也可以顺着天网的内网查总厦监控。

然而,陆容刚登上,就发现内网不知被什么给隔断了。她进不去。

陆容脸色一沉,退出账号后改入侵天网,大约用了五分钟,才破解完她留下的所有防火墙,然后便直奔监控系统。

但是但她打开时,定睛一看,不止是她,赵子靖和程晗脸色都凝重起来。

——黑屏。

所有监控画面,都是黑屏。

程晗和赵子靖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问陆容:“小四,你找……找对了没?”

陆容盯着屏幕,声音泛冷:“总厦里不止有裴长庭和游白,还有第二方人。没有人能用设备屏蔽掉我的信号,也不可能阻止我的入侵。除非,对方用的是非正常手段。”

换句话说,对方是玄师。

程晗和赵子靖一惊,噌的站直。

程晗震惊道:“老大他们只跟我说今晚他们会在总厦熬通宵,没跟我说他们要接见什么人!”

也就是说,对方是敌非友。

陆容皱眉道:“程晗,你去看看城主能不能联系到总厦。半个小时,我们启程回去。”

“好!”

程晗重重点头,转身就要走。

又突然停下来,扭头对赵子靖道:“你在这里看好小四,别让小四出事!”

但丁城本来就被暗盟的人渗透了部分,万一还留有什么余孽分子呢。

赵子靖应了声,目送程晗走后,扭头又见陆容还在用电脑查些什么,就问陆容。

陆容淡淡道:“刚才我也联系了戌影,她也失联了。”

赵子靖一噎,谨慎的问:“容容,你和戌影的关系……好像挺好的?”

陆容手一顿,眼皮微掀瞧向他:“没有的事。”

“那你还担心她……”

陆容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道:“怕她死了,我找不到人出气而已。”

赵子靖联想到齐老和吕湖衣,稍稍理解了陆容的心情。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觉得陆容和戌影的关系哪里不太对。

他见陆容不想说话了,就坐在一旁,想着趁机联系一下他师父师叔们。

结果,也是失联状态。

赵子靖神色彻底凝重。

陆容脸色也没好看多少,因为她一点戌影的消息都没有。

想了想,陆容干脆就摸去地下城温柔乡的系统网络,入侵其中找桑景的联系方式。

这次她找着了。

陆容随即拿过手机来拨过去。

那头响了许久,倒是接通了,响起桑景低缓的声音:“喂?哪位?”

陆容问:“桑景,你知不知道戌……”

“嗯?你问温柔乡什么时候开门?都可以呀,客人什么时候来都行。”桑景突然打断陆容的话说。

陆容神色微顿。

赵子靖也抬头看过来。

静了几秒,陆容缓缓道:“那就好。不过我想问下,你什么时间把你的卡号发给我?不是说好了给你转钱吗?”

那边桑景很快笑着回答道:“肯来我温柔乡,是给我面子,什么钱不钱的,就不要提了。”

“那你现在在温柔乡吗?”

“哦,不在。”

“你该不会是一个人吧?花魁在不在?自上次一见,我对她想念甚深,很想再见一面。你懂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桑景温声道:“那就是不行了,她生了点小病,在别处静养呢。下次吧,等她好了再说。”

顿了下,桑景又问陆容还有没有事,没事他就挂了。

陆容嗯了声。

挂断后,赵子靖懵逼的说:“容容,你什么时候对女的……”

陆容斩钉截铁道:“戌影和桑景在来的路上出事了。现在桑景被人挟持,戌影应该是受伤不轻。他们还被人分别关起来了。”

桑景不可能不让她还钱,上次他还在她的庄园特地提过。上次的花魁就是戌影扮的。

思及此,陆容猛地起身,合上笔记本,拽着包出去找程晗。

赵子靖一脸茫然的跟上:“不是,容容,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陆容没回他,只问了城主府的下人,找到书房去。

程晗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后,城主站着,手里拿着电话,冷汗直流。

陆容和赵子靖进门时,城主艰难的说道:“三当家,附近几个城池的城主,都……都没联系通。”

程晗神色阴沉,见陆容来了,立马起身:“小四,这下是真糟了。”

总厦出事,几个城池的通讯都有干扰。

这不是普通势力能办到的。

程晗磨了磨后槽牙,说道:“我怀疑是暗盟。”

同天盟有仇有过节的,也就暗盟了。

特盟不可能动手,联盟跟他们没有过节,更不可能了。

陆容当机立断道:“现在就走。”

她又转向城主,吩咐道:“你调一些人,去其他城池探探情况。如果能成功见到其他城主,告诉他们,派出所有精锐暗地离开去总厦。”

617.戌影被带走 走之前,陆容顺便带走了那台笔记本。

城主诚惶诚恐的送走他们,就赶紧去做陆容吩咐的事。

路上,赵子靖疑惑的问:“容容,你为什么要让他们把精锐都派去总厦?那些城主要是遇到同样的状况,不郑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吗?”

程晗问赵子靖要回了自己手机,正头疼的翻着手机里的练习簿,继续尝试能不能联系到其他人。

听见赵子靖问的,他顺口回道:“那些城主不会有事的。在G洲,是个人都知道那是天盟的地盘,没人会冒着彻底得罪天盟的风险动他们。”

反倒是天盟总厦才是最要紧的。

只要总厦没事,天盟还好好的,不管那些城主经历过什么,不管动他们的人是谁,天盟都一定会讨回来。

不死不休。

这笔账,他们还能算不明白吗?

赵子靖听的一愣一愣的,边开车边说:“没想到你懂的还挺多的。”

“……”程晗无语的看他一眼,“我好歹也是天盟的三当家,能什么都不懂吗?赵子靖,看来我给你留的印象有些落差。行,以后我全他妈给你改回来。”

赵子靖干咳两声,没说话。

说实在的,他的确经常会忘记程晗还是高高在上的天盟之主,在国际上也是响当当的大佬人物。

两人说话,陆容没动静,赵子靖就问:“容容,你在做什么呢?”

陆容盯着手机屏幕,说:“联系连神机。”

“那你联系到了没?”

“……没有。”

赵子靖和程晗瞬间噤声。

陆容看了几眼,放下手机,拿出笔记本来。

程晗想了想,安慰道:“小四,你被担心,说不定连神机现在只是恰好在忙呢?”

总不可能运气那么背,天盟和特盟都出事了吧?

赵子靖赶紧帮腔道:“对对对,连神机又是连家人,又管着特盟,分身乏术可太正常了。”

他们虽然这么说,心底却没底。

陆容联系不上连神机,简直比陆容联系不上裴长庭和又白还要不可思议。

陆容没说话,只是皱眉看着笔记本屏幕,尝试黑进连神机的手机里,定位他人在哪儿。

但是,结果同天盟如出一辙,根本查不到信号,也被他人用非正常手段隔绝了。

陆容捏了捏手心,肯定的说道:“连神机和裴长庭他们情况一样。”

“啊?”

程晗和赵子靖傻眼了。

程晗愣愣说道:“不对啊,我记得特盟里面玄师很多的,而且连神机自己也是天字级玄师,居然和老大他们一样遇到危险了?这不科学啊!难不成对方比连神机还厉害?”

赵子靖下意识问道:“两方人会是同一伙的吗?”

程晗一下子攥紧手,脸色阴了些:“如果是一伙,哪他们针对的就是明天的理事会议。”

特盟和天盟能有什么共同点?不就是明天会一起出席理事会议。

可这样一来,可能就不止特盟和天盟,参加理事会议的其他势力,同样会遇到相同的境地。

陆容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立马去查其他势力。

她首先查的就是联盟,顺便联系了亚斯。没有意外,根本联系不上。

其他势力也没动静,就像是一瞬间被某种神秘力量给控制,与外界隔断。

陆容脸色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赵子靖收回担忧目光,透过车窗往前一看,他陡然一惊,猛地踩下刹车。

“卧槽!”

程晗没防备,差点撞前面去。

陆容也因惯性差点扑出去。

她迅速稳住身形,问:“怎么了?”

赵子靖眼睛瞪大,指着前面说道:“前面好像有人!”

“真的假的?这大晚上哪儿来的人?”

程晗悚然抬头看去,就看到车子前方车灯照到的不远处,马路中间横着几辆车,七八个穿着黑衣便装的壮汉站在车前,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而那些人已经发现了他们,齐齐回过身来,只看了他们几眼,就大步走过来。

明显不好惹的样子。

陆容皱眉:“别管他们,继续开车。”

赵子靖一开始也是冷不防看到人,吓了一跳才骤然停下,此时看清楚了,就继续开车。

然而,那几人却将路挡的严严实实,赵子靖按下车喇叭,他们也没放开,其中两人也极快的走到探车前,用力敲了敲车窗。

赵子靖降下车窗,刚要开口,对方猛地探进手来,一把抓住赵子靖的衣领,另一只手伸进去开车门,把赵子靖往车下拖。

“你们干什么!”

赵子靖懵了一瞬,立马挣扎。

副座的程晗眼皮子跳了跳,迅速探过身去帮赵子靖。

那人可能没想到赵子靖会挣开,有些惊讶。

但下一刻,就被程晗一脚踹飞,其他几人见状,立即跑过来。

赵子靖扯了扯衣领,脾气上来了,道:“容容,你在车上等着,我下去收拾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程晗也来了气性,跟着下去揍人。

陆容扫了眼,确定那些人不是赵子靖和程晗的对手,就没管,只是有点被耽误时间的烦躁。

她目光不经意间看了眼前面,突然觉得横在路上的车有些眼熟。

陆容顿了下,推开车门下去,径直走向那几辆车。

“抓住那个女的!”

拦路的几人被程晗和赵子靖联合起来揍得很惨,突然看见陆容,为首的立马叫出声。

然而,他不叫还好,一叫,程晗和赵子靖揍得更凶了。

很快,人就只剩下了痛苦的**声。

陆容没理身后情况,快步走到那几辆车前,经过其中一辆时,里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重响,像是有人踹了车门。

她循声看去,意外的发现车里有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人,而且居然就是桑景!

隔着车窗对上陆容的目光,桑景挣扎的更厉害了,只是嘴里塞着布团,他出不了声。

陆容上前打开车门,给桑景松绑,问:“戌影呢?她在哪儿??”

“被人带走了!”

桑景一能说话,就立马告诉陆容。

“我和筱筱去但丁城的路上,遭遇到几十人的埋伏。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能影响到筱筱,她昏了过去。然后她被那些人带走了。”

剩下这几个人,方才是在商量怎么处理掉他。

桑景没想到,陆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618.废弃庄园 这时,程晗和赵子靖已经解决完那几个人过来。

看见桑景,他们一怔,诧异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又看向陆容,后知后觉道:“戌影还真出事了啊?”

不怪他们有偏见,实在是之前一直都是戌影再在给陆容搞事,他们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戌影不给别人找麻烦就算了,压根不大相信她自己回出事。

没有戌影在,桑景脸色极淡,只瞥了眼噶嘛就转向陆容,神色凝重道:“筱筱昏迷前让我找机会告诉你,要你立即知道消息后立即去找她。”

“那不行!”

陆容还没有凯酷,程晗已经一口否决。

“能把那女人劫走的人,能是什么好惹的货色?那女人都中招了,小四就更不能去了!”

赵子靖觉得也是,上前一步凑近陆容,低声道:“容容,你别忘了她是什么东西。在这种关头出事,明显有鬼。”

有一点,赵子靖没敢说。

他莫名觉得,戌影被人劫走,今可能和他师父师叔们有关。毕竟戌影那么厉害,能劫走她的,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他师父师叔们最终目的又是要消灭戌影,肯定是想方设法的制服人,再把她带到始皇陵解决掉。

说不定这次就是他师父他们的手笔呢?

要真是,陆容如果去了,不就相当于自投罗网?太危险了!

他再小声,桑景也听得到。

当即,桑景眼底掠过些危险的杀意,一字一顿的问:“陆小姐,你去吗?”

陆容瞥眼赵子靖,问桑景:“劫走戌影的是谁?”

桑景摇头,沉声道:“不知道。对方衣着普通,招数也杂,看不出来。”

陆容就转而走向已经躺了一地,奄奄一息的那几人,其他三人跟上陆容。

只见陆容走到为首的男人面前,俯身问:“你们的主子是谁?”

男人鼻青脸肿,却还依稀能看出倔强的表情:“做……做梦!我不会告……告诉你……你的!”

“哎我这暴脾气,揍一顿不够是吧?!”

程晗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但被陆容拦住。

陆容微微歪头,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人,翻了翻口袋里,只翻出来一支在城主府顺手拿走的笔。

她也不介意,伸到男人眼前停下,突然极快的转了下笔。

男人不明所以,直接中招,身子突然抽搐了下,眼神涣散开来。

陆容淡淡问:“主子是谁?”

男人迟缓的回道:“不……不知道,拿钱……办事……”

陆容眯起眼,又问:“雇主让你们把人送到哪儿?”

男人回道:“西南……五十公里……有栋荒废的……庄园……”

陆容收起笔,一脚将人踹晕,对程晗道:“给但丁城城主打电话,让他先派人过来,把这几人带回去关起来。”

可能正是因为陆容三人去了但丁城,无形中保了但丁城一次,以至于现在但丁城竟是周围城池行动最自由的那个。

程晗不疑有他,走到一侧去打电话。

赵子靖惊讶的说:“容容,你催眠术学的还挺好。”

桑景眼神一深,就问:“陆小姐,那你去找筱筱吗?”

“去,怎么不去?”陆容面色如常的说,“赵子靖,你和程晗先往回赶。我同桑景去一趟,救到人就去找你们。”

“不行!”

赵子靖和打完电话回来听到都程晗同时出声。.

程晗拧眉道:“小四,我们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呢,你自己去太冒险了。”

早知道,他们出但丁城时,就不应该嫌人多行动不方便,带几个人一起了。

陆容不容置喙道:“就这样。戌影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去救她,天盟总厦那边也不能放弃,你们先去。”

程晗心情矛盾极了。

陆容要做的事,他拦不住。

理智告诉他,他作为天盟三当家,此刻应该赶回天盟,同裴长庭和游白共进退。他和陆容,其中必须至少有一个要立即回天盟。但感情又让他实在放心不下陆容,想陪陆容一起。

程晗就对赵子靖道:“那你陪小四……”

“不行。”

程晗纠结嗯功夫,陆容回车上拿了自己的包,看也没看赵子靖就道:“他是无相门的人,戌影此刻不会想看到他。”

“但是……”

赵子靖还没说完,陆容道:“你和程晗赶回天盟,帮裴长庭他们,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说完,陆容示意桑景,两人选了辆油多的车开。

赵子靖正担心劫走戌影的人会不会是他师父等人呢,哪儿可能让陆容一个人走。

但程晗拦住了他,两人就那么眼睁睁目送着陆容和桑景离开。

赵子靖急了:“你知不知道,现在事情有多严重?!”

“知道。”

程晗转身,拽着赵子靖往车子那边走,道:“虽然我很担心小四,但你别忘了,我家小四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相信她有分寸。现在,我该回天盟做我该做的事了。”

……

另一边,开车的陆容注意到桑景一直在盯着她,淡淡说道:“我看我再久,我也不会变成戌影。”

桑景双手交叠在身前,道:“我只是在想,你明知道抓走筱筱的人可能会是你师父,还来找她,筱筱果然没看错人。”

陆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没错,她就是怀疑是连正坤。

从桑景说,劫走戌影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能影响到戌影时,她就在怀疑了。

这才是她不让程晗和赵子靖跟着的根本原因。

这两周,陆容一直没放弃防备连正坤什么时候出现,对戌影下手。她想了很多可能,唯独没算到戌影会在今晚出事。

陆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无表情道:“没到最后,不要轻易下结论。”

桑景不可置否的嗯了声。

陆容将油门踩到极致,没用多久就看到了所谓的庄园。

那庄园坐落于一片密林边上,偌大建筑在夜色里阴暗荒僻,残壁上几乎爬满了浓烈黑绿的藤蔓爬山虎。

陆容在门口停下车,看到庄园大门的石子路一直往里,清晰可见荒草萋萋,竟有齐腰高,仿佛数年没打理过。

庄园大门也生了铁锈,甚至都没有上锁,一碰,吱呀吱呀的响,声音幽幽的。

619.走不出的楼道 夜风冷寒,陆容面无表情的拢了拢衣领,反手甩上车门。

刚下车的桑景眼皮子跳了跳:“陆小姐,你是生怕里面的人不知道我们已经来了吗?”

声音弄怎么大。

陆容瞥了眼还亮着的车灯,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你觉得里面的人不知道?”

桑景目光随之落在车灯上,不说话了。

车子驶过来的动静也不算小,里面的人该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完了。

陆容收回目光双手插进兜里,抬脚走向大门。

她本来是想一脚踹开门的,没曾想,她走上前时,脚才抬起来,那两扇门突然自己动了动,在吱呀一声绵绝嘶哑的声音中缓缓打开,露出门后满是石子和鹅卵石的小路,一直往里延伸,没入远处的阴影,仿佛深不见底。

嘶,真像进入一座鬼庄园。

桑景走到陆容身边,竟然还很有闲情逸致的开玩笑:“如果筱筱是自己来到这座庄园,估计她应该会很喜欢这里。”

陆容边往里走,边淡淡道:“你很了解她。”

“自然,我和筱筱相依为命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们是彼此唯一能信任的人。”

桑景的神色温柔了些。

没有在温柔乡时,他就穿着简单的长裤长衣,很有邻家大哥哥的亲善气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做什么的。

他那张美的雌雄莫辨的脸更是看不出真实年龄。

走了没多久,他们前面就出现一条分叉口,一条继续延伸至庄园里面,另一条通向庭院,能看到远处有亭台的轮廓。

陆容扫了眼,继续往里走,没什么表情的道:“那你还不够了解戌影。她只是一个人太久,好不容易出现个人陪着她,不管这个人是因为什么出现的,她大概都会觉得挺有意思,养养也无妨。”

在戌影眼里,在座的都是孙子。

年纪上不知小她多少辈的真“孙子”那种。

桑景面上神色微敛,瞧着冷淡了些:“我知道,可我不介意。”

陆容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两相无言的继续往里走。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尽头,数阶台阶后,正门已然打开,向他们放行。

直觉和理智告诉陆容,她和戌影只算得上同盟关系,她不应该进去冒险,然而……

陆容唇线抿直,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的眉心,还是往里走去。

思及一旁的桑景,陆容随口嘱咐道:“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你先跑出来,在外面等着。”

桑景眉头一拧,正色道:“不行,我不能不管筱筱……”

“我怕你拖累我和戌影。”陆容缓缓说完。

桑景声音戛然而止,被噎了下:“……”

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走上台阶。

正门虽开着,门内却是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陆容要走进去时,手同时伸进兜里摸出手机,打算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下一刻,却迎面而来凌厉的破空之声。

陆容心头一凛,迅速后仰,一只脚往后划出半步抵住门框撑着身子,躲过那一记横空踢。

桑景反应也很快,立马出手攻向来人。

然而,陆容还觉出,屋内不止一个人!

果然,没过几秒,就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冲过来,依稀能看见十几个人的身形轮廓。

陆容这下也不掏出手机来了,活动了下脖颈,直接上前攻击他们。

埋伏在屋内的这些人,明显和遇到桑景时的那几个人水平不一样,出招十分老辣狠毒,像是已身经百战。

但偶然和桑景身手都不是盖的,很快就摸出他们的弱点,迅速占领上风。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单方面拳拳到肉的碾压声音。

几分钟后,陆容和桑景先后结束战局。

陆容拿出手机来,打开手电筒一照,地上有十七八个男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打昏,剩下的气息奄奄的痛呼。

陆容毫发无损,呼吸都没乱一下,反观桑景,他可能是不习惯黑暗里动手,身上挂了好些彩,脸上也挨了下。

被陆容看到,桑景脸面有些挂不住:“我……我就是太突然了,没做好心理准备,才着了道。”

“哦。”

陆容跨过地上的人,看了看一楼的布局。

一楼很大,不过除了袭击他们的这些人,就没别人了。

“走吧,上二楼。”

陆容说完,率先走向楼梯。

桑景确定了下一楼是真的没别的了,才跟上陆容,有些意外的说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倒是挺厉害的。”

这点,跟筱筱很像。

陆容时刻留意着周围,面无表情道:“别废话,拉起警惕来。”

还少年老成。

桑景在心里补了句,也没再说什么了。

然而,没几分钟,桑景突然一个激灵,说道:“这楼梯这么长吗?”

他们速度快,走了得有几十阶了,还没走到二楼??

陆容微微皱眉,直接停在,站在楼梯中央。

桑景跟着停下。

而陆容举着手里四顾,他们还在楼道里,两边都是墙壁,除了十几副很有年代感的巨大油画,就没别的了。

看着看着,陆容的目光就落在那些油画上。

所有油画的风格都很抽象诡异,色调偏暗黑,整体上叫人看了控制不住压抑和窒息。

陆容思索片刻,道:“再走一次。”

话落,她继续往上走。

桑景似乎明白了陆容的打算,跟着走。

十分钟后,陆容和桑景终于不得不停下,看着依旧如出一辙的楼梯,和不见头的台阶,很是一言难尽。

走了这么久,也就墙上的油画不一样。

等等——油画。

陆容倏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油画,目光落在其中一副上,那是个戴宝石耳环,穿修女服饰的女人,正侧着身望着相框外面的他们,脸色的表情扭曲又阴沉。

桑景目光顿了几秒,后知后觉的说:“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它?”

“嗯。”

陆容记忆力十分好,不会认错。

她举着手机走向它,瞥了眼手机页面才发现,手机也没信号了。

这证明他们的确进入了某种与外界断开的循环空间。

620.就当作是一场梦 桑景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同陆容一起走到那副油画前,端详了几眼,说道:“从你我上楼梯起时,应该就已经进入了人为开辟出的独立空间里了。看来对方的确是个挺厉害的玄师。”

一般而言,能弄出单独的空间循环,那主人至少得是地级。

空间循环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到的,需要某件物品,或者某种声音、某个人作为媒介。

他们进来到现在,一楼的那些人暂且就不提了,上了楼梯后,两次都看到的相同东西,只有这副油画。

毫无疑问,油画就是开启循环空间的媒介。他们可能是上楼梯时无意看了眼,才着了道。相应的,要想摆脱这种境地,也需要通过媒介才能出去。

桑景扭头看向陆容:“我就不说了。能在你也没发觉的情况下,开启循环空间,那我越来越相信,抓走筱筱的人是连正坤了。”

陆容脸色微沉,没说话。

她盯着油画中的修女,眉头微拧,直接抽出后腰别着的匕首,用力刺向油画。

“你做什么?还没弄清楚它是怎么连接空间循环和外界空间的贸然毁了它,会……”

桑景惊呼出声。

但下一刻,看到眼前发生的景象,他突然噎住,声音也顿住。

只见陆容手持匕首即将刺入油画表面时,画上的修女竟然动了!

她扭曲的脸立马变得更加骇人,张口怒吼了一声,就要扑出画外,还举起双手,露出尖锐泛寒的长指甲。

如此变故只在一瞬间发生!

桑景心头一跳,伸手就想要拉着陆容后退,避开那个修女。

可他更没想到的是,陆容居然反手收起匕首,随即闪电般探出手去,在修女扑出画纸的刹那,猛地扣住对方青白的脖颈,往外狠狠一拽!

余光瞥见桑景愣住没动,陆容皱眉,用一只手推开他,然后退后一步让出空来。

修女便这样重重摔在地上,砰的一声重响,听的桑景头皮都有点麻。

“啊!!”

修女被摔懵了,尖叫一声,躺在地上半天都没回过身来。

陆容冷冷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蹲下去,拿匕首抵住她脖间的动脉。

修女刚要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住,如同被按了暂停键般,僵硬的一动不动。

而且,她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为什么这个人类会对她造成威胁??

这不科学!

桑景看的眼睛有点直,对陆容这简单粗暴的做法,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走出去?”陆容问。

修女梗着脖子,道:“你别想我会告诉你!”

陆容点点头:“行。”

“我跟你说,我可厉害了,会凶狠的折磨……什么??”

修女狠话还没放完,突然反应过来陆容的意思,顿时傻了。

她没听错吧??

这人类就不问了??

事实证明,她确实没听错,陆容也没再问了。因为陆容直接暴起,抓着她的衣领就上手揍她,修女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揍得眼冒金星,浑身哪哪都疼。

女人愤怒的尖叫,奋力挣扎。

五分钟后……

“啊停停停!我说!大人,我错了,我说!这就说!”修女一把抱住陆容的腿,痛哭流涕的认错。

桑景的表情一瞬间特别空白。

就当作是一场梦,醒了还是很魔幻。

陆容甩了甩手腕,淡淡道:“怎么出去?”

修女疼得龇牙咧嘴,操着谨慎而卑微的声音,小声道:“烧了油画就行。”

“谁派你来的?”

“啊?”

修女茫然的望着陆容,下意识回想。

然而,她脑子里关于这个的记忆,像是被人牢牢封印住般,她一回想,反而比方才被陆容揍还要痛不欲生,脑袋就像炸开了一般,疼得在地上打滚。

陆容皱眉,附身拽住她,两指并拢倏地探出,点在修女额间。

女人浑身一僵,眼神迅速涣散,晕过去了。

桑景这时才算回过神来,道:“看来对方给她下了反噬咒,她根本说不出来。”

陆容沉着脸点头,问:“你有打火机没?我没有。”

桑景在身上翻了翻,还真找出来一个。

他上前取下那副油画来烧掉。随着油画被毁,地上躺着的修女身形逐渐透明,周围的景象也如同齑粉般,寸寸消散,一点点露出它的原貌。

是一条长廊的楼梯口。

旁边墙面上标着二楼。

长廊两边都是房间门,一眼望去,起码有二十几间。

陆容不耐烦的道:“这庄园以前是谁住的?房间弄这么多做什么?天天换着睡吗?”

桑景收起打火机,等油画彻底烧没,就道:“我检查这边的房间,你检查那边的。看里面有没有人。”

陆容压着脾气嗯了声。

两人快步走过去,挨着一间间打开门查看。

前面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里面都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大床,除此之外,空荡荡的。

他们顺着走廊找到尽头,直到两人都站在了最后一间房间门前。

尽头则是上三楼的楼梯。

桑景细心的提醒了陆容一句小心,就拧开门把手。

前面一无所获,桑景本以为这间也是,可当他打开门时,面前却是一个暗绿色的漩涡!

强大的吸力令猝不及防的桑景瞬间被吸过去,不但没抓住门把手,还踉跄了一步。

“陆小姐!”

刚要开门的陆容回头,见此情景,立马一个箭步冲过去。

房门却在这时砰的一声自己关上,差点甩陆容一脸。

“桑景!桑景!”

陆容连忙开门,但门把手怎么拧都拧不开。

没办法,陆容只好退后几步,然后猛地冲上前,一脚狠狠踹开门。

但门后却什么异状都没了,房间里寂静空荡。

陆容挽手掐决,在眼前抹过,再睁眼时,眼前景象截然不同,但没有方才那个暗绿色的漩涡。

反倒是看向对面的房间时,门上萦绕着一股阴气。

确定什么都找不到后,陆容头疼的转身,大步走向对面房间,直接开门。

果不其然,门后是一样的情况,一个暗绿色的漩涡瞬间出现,势不可挡的把陆容的人往里拖。

陆容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没怎么反抗,直接进去。

621.四师叔梵行 随即,陆容眼前一黑。

就像是穿过一层薄薄的屏障,脚下再有实地感时,陆容睁开;眼睛,眼前景象截然不同。

她已经不在原先那个房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类似于地下室的地方,方方正正,阴暗冷湿。

往前看时,陆容隐约看到个人的轮廓,就坐在一张椅子上,像是被人给绑了起来。

她便举起手机看。

这么一照,陆容脸色微变,立马抬脚快步过去。

前面的确有个人被绑在了椅子上,但不是别人,正是戌影!

到跟前时,陆容才发现戌影人还是昏迷着的,双眼紧闭,面色很苍白,从紧皱都眉头来看,像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戌影?喂!醒醒!”

陆容抓住戌影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人不但没醒,眉头反而皱的更紧。

没办法,陆容只好先给戌影解开绳子,简单检查下戌影的情况。

魂体没有受损,身体也没有受伤的痕迹,连被绑的绳子,都是柔韧性极好的,不会勒伤戌影。

陆容目光越过人,落在戌影坐的那张椅子上,居然还有垫子。

看得出来,绑戌影的人压根没想伤害戌影。

那绑她的人会是……

陆容心底一沉。

确定好戌影暂时没事后,陆容就打算先找出路,把戌影带出去了,到时候再去想戌影为什么会是这么个状态。

然而,她才站直身,身后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波动。

陆容立马转过去,就见不远处凭空出现了和她之前见过的一样的漩涡,然后有一个人缓缓从里面走出。

陆容面色警惕,举高手机。

来人似乎也并不意外,十分坦然的对上陆容投过来的光。

当人彻底出现在眼前时,陆容一怔。

“是、是你?”

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男人,衣着单薄,大约四十多岁,却已鬓发斑白,面相端正肃然。

正是陆容那天在温柔乡遇到的人!

中年男人抬头看向陆容,神色倒是很平静:“又见面了。”

陆容皱眉,迅速在脑海里搜索可能对的上的人选。

但是,她的的确确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上这么一个玄师。当今世上,高品级的玄师非常稀少,除了她没见过的隐世门派……隐世门派??

陆容瞳孔微紧:“你……你是无相门的人?!”

中年男人一挥手,那个漩涡瞬息消失。

然后他看向陆容,微微颔首:“是。”

陆容又沉声道:“那你说是赵子靖的……四师叔?”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子靖竟然与你说过我?”

陆容心头一紧。

中年男人转而道:“不重要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子靖的四师叔,梵行。”他顿了下,“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一声四师叔。”

陆容面色冷的仿佛能结冰。

梵行也不介意,很淡然的走向戌影,没几步却又停下。

——陆容挡在了戌影前面。

梵行就站住,定定望着陆容,严肃的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和她应该是敌人关系。”

“是又如何?”

“那你此刻为什么要保护她?”梵行问。

陆容扯了扯嘴角,“不然,我要帮你们吗?”

梵行沉默了下,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看来,你是全都知道了。那我跟你说一句抱歉。”

陆容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问:“是你派人抓走戌影的?”

“是,也不是。”

陆容皱眉。

梵行意外的耐心,道:“只能说,合作关系吧。我的目的是你身后的人,我要带走她,但是……”

他径直望着陆容。

“我的确也没想到,你会过来。”

当陆容和桑景出现在庄园外面时,他就察觉到了。但他不希望陆容进来,没成想两道防线都没能拦住陆容。

他只好亲自出手。

陆容淡淡道:“既然如此,我要带她一起走。”

“不行。”

陆容脸色一点点冷下来,梵行目光落在戌影身上,一字一顿的说道:“她,我必须要带走。至于你,你已经在这儿了,就一直待着吧。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看来你得待至少十个小时。”

“也就是理事会议结束后?”陆容接了他的话。

梵行不可置否:“我们查到你来了但丁城,本来,你如果老老实实待在但丁城,什么事业不会有。”

他们也就当是天意,当陆容命不该绝。

“可你偏偏要离开但丁城,还找到这里来。”

梵行望着陆容,目光很复杂,“子靖认为我们错了,其实我也这样认为。你是绝境下的最后办法,不到最后一刻,不尝试过其他方法,的确不该过早的推你出来。”

“我只心软这片刻,你老实待在这里,我当什么都不知道,只带她一个人走。”

“不可能。”陆容斩钉截铁的说,“和你合作的是暗盟对不对?”

“嗯。”

梵行知道陆容已经知道暗盟的身份,承认的挺快。

“你们今晚派人对各大势力出手是想做什么?”

也是,她还奇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能对裴长庭和连神机他们造成麻烦。如果是赵子靖的师父师叔们,的确可以理解。无相门的人,单从培养出的一个时自秉上看,就知道他们门派的人个个都是高手。

梵行神色更复杂了,“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话音一转,梵行道:“好了,闲聊到此结束,我要带她走了。如果你阻拦,就别怪我这个长辈欺负小辈了。”

说着,他朝戌影走过去。

陆容还是挡在戌影面前没让开。

梵行无可奈何,只好动手。

陆容不爽的扯了扯衣领,立马接招,并迅速占据攻方,攻势分外凌厉,一点也不留情。

梵行可能是没想到陆容居然还挺厉害,一开始没有准备,自乱了阵脚。数招下来,他明显好了很多,并隐隐要压制过陆容。

论身手,陆容的大部分是连正坤教的,连正坤又是指时自秉那儿学来的无相门的功夫,就导致梵行对陆容的招式风格很熟悉,

好在陆容速度奇快,身形迅捷,倒也不落下风。

两人没一会儿,就打了百十來招,谁也不让谁。

而梵行却是越来越吃惊。

在他们交手时,戌影渐渐醒了。

622.我原本不想如此对你 几乎是戌影醒的第一时间,梵行就注意到了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便是这一眼,令他一时没避过陆容的攻击,被陆容一掌拍中胸膛逼退,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陆容停下,循着梵行的目光看过去,便见戌影已经醒过来,正难受的拿手揉着太阳穴。

她立即转身快步走向戌影。

戌影的印象,还停留在自己在桑景的陪同下前往但丁城,结果快到时,在路上遇到埋伏,几十个人。

原本那也不算什么,即便只有她和桑景两人,也能轻而易举收拾得了他们。坏就坏在对方压根没动手,直接翻出一只铃铛来摇了摇,与是郑明则的那只铃铛很像,她就头痛欲裂,控制不住的昏了过去。

正缓着神,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

戌影眯着眼抬头,看到举着手机站在她面前的陆容,她先是一愣:“你……也被抓来了?”

陆容面无表情:“你傻了吗?我明显是来救你的。”

戌影眼皮子跳了跳,彻底清醒过来,也终于注意到除了她们两人之外的梵行。

她花了几秒钟接收眼前这个状况,又很快猜出梵行的身份。

“无相门的人?”

“赵子靖的四师叔,梵行。”

陆容说完,一把将戌影给拉了起来,然后转身看向梵行。

“现在你还要跟我打吗?”

梵行脸色有些沉。

陆容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没想到陆容居然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他在她手里居然没搞到半分好。

而她现在年纪还那么小。

这样的天资,难怪当初连正坤会选中她作为计划的执行人。

陆容的确是目前最有能力结束整个局面的人。

戌影警惕的看着梵行,话是对陆容说道:“你小心点,无相门的人其实邪的很。我不久前就才翻车过。”

她怀疑是这句躯体之前被做了什么手脚。

不然,她不可能听到那铃铛的声音,就会感觉整个人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

“知道。”

不用戌影说,她也没放松过警惕。

梵行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沉沉说道:“陆容,你是真的要和她合作,与我们为敌吗?”

“难道我的态度不够明朗吗?”陆容冷声道,“现在我们两个人,你绝无可能留下我们。梵行,看在赵子靖的份上,今晚我不杀你,你现在离开,我可以暂时不和你追究。”

梵行在她手里讨不到好,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但梵行恐怕也是个天字级玄师,她虽有把握能杀了梵行,却难保不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买卖不值当。

梵行挣扎了下,最后说道:“陆容,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正坤选的人,本可以与我们站在统一战线。只要你不与她为伍,我就不动你。我们还可以好好商量。”

戌影听笑了:“你还敢在陆容面前提连正坤?不是,你们无相门哪儿来的脸觉得陆容知道被你们当作棋子之后,还会站在你们那边的?”

这就好比,你想要我死,我还得帮着你害我自己,可能吗??

“住嘴!”

梵行看向戌影:“你一个会带来不详的邪物,有什么资格说话?!现在你还占了我师侄女的身体,用她的身体做些丧尽天良之事,等到了该到的地方,必然叫你付出代价!”

戌影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老东西,你他妈再说一遍?!丧尽天良?我什么时候做丧尽天良的事了?!当初要不是姜立,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们无相门明明一群衣冠禽兽,还装出一副自己是好人的样子,恶不恶心?!”

梵行顿怒:“不许侮辱我无相门祖师!初代无相道人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再污蔑我等,绝对不会饶不了你!”

戌影冷笑:“就说!我就说怎么了?我还不配叫他的名字?呵,那你们怕是不知道,你们眼中高高在上的无相道人姜立,曾经追在我身后哄我,任我差遣!我掐他的脸,都不需要经过他同意,爱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他,你管的着吗?!”

“你!”

梵行彻底被激怒。

陆容听的头疼,吼了一声:“好了!”

梵行重重道:“陆容,你给我过来,我仍可当你是正道之人!否则,别怪我今日不客气了!”

戌影看向陆容,等着陆容的选择。

结果也不负她的期待,陆容倏地攥紧匕首,面无表情道:“烦的很,废话实在很多。直接动手吧。”

说罢,她直接冲过去。

梵行面上复杂的神色彻底变成失望,眼神一瞬十分阴冷,手摸进侧边的口袋里。

戌影松了口气,一边跟着陆容冲过去帮忙,一边心道她总算没白对陆容好。

然而,就在下一刻,戌影眼尖的看到梵行掏出来一个很眼熟的东西。

梵行没动,就站在原地,举起手来,突然张开掌心,里面紧紧握着的铃铛随即坠下,发出冷脆的响声。

戌影身子瞬间止住,脑子里又炸开铺天盖地袭来的剧痛。

“妈的……这他妈怎么回事!”

陆容其实没看清梵行拿出的是什么东西,但声音响起的刹那,她脑袋里也出现了和戌影一模一样的刺痛,如潮水般几乎将她淹没,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踉跄一步没站稳,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抓着头发,另一只手撑着身子。

“怎么……怎么回事……”

梵行边晃着手上的铃铛,边往前走,停在陆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陆容,正坤说得对,你的确是个不怎么听话的孩子。”

“还好,他早早的留了这一手。我原本不想这么对你,你何苦逼我呢?”

“你他妈……”

陆容一听是连正坤,脑子更要炸开。

她猛地咬了下舌尖,借着痛觉刺激清醒了些,抓着匕首就刺向梵行。

可她现在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好几倍,梵行轻而易举的躲开。

“你们两个,都睡一觉吧。醒来,你们就到目的地了。”

说着,梵行又晃了晃铃铛。

陆容失去全部意识前,勉强撑着看了眼戌影,她比她还痛苦。

她想,等她醒来后,她一定要弄死梵行!

623.请两位帮个忙 另一边。

天盟总厦,顶楼。

偌大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裴长庭坐在办公桌后,游白酒站在他身边。

两人神色凝固,眼神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径直望着对面坐在沙发上的人。

那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着一身灰袍,身形有些瘦削,面相瞧着端正和善,正看着手里一本封面挺古朴的书,随意的叫人能忽略他带来的危险。

时间一点点流逝,裴长庭有些坐不住了,就要起身。

这时,游白的手按在他肩膀上。

裴长庭抬头看去,就见游白朝他摇头,示意他别冲动。

裴长庭也就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前辈已经坐了许久,现在可以说出你的目的了吗?”

办公室的沉寂消弭在这句话中。

中年男人抬眼看向裴长庭,笑了下,“对啊,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

下一刻,他低头看手腕上的表,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稍稍坐直了身子。

笑眯眯的开口:“谢谢两位的配合。”

裴长庭和游白表情有些空白:“……”

不配合又能怎样?

几个小时前,这男人突然闯进他的办公室,上来就说找他们有点事,却不说是什么事。

而且,跟进来的人,全都被这男人不费吹灰之力的打伤。

能孤身闯进天盟,本身就不能是个普通人。

紧接着,这男人挥手布了个法阵,直接将他这办公室与外隔绝开,没有信号,外面的人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

当时中年男人可能是看出了裴长庭和游白想做什么,居然。还很“好心”的提醒他们,他是位天字级玄师,已经大手笔的将整个天盟都布了法阵,如果不想出事,最好乖乖的配合他。

裴长庭和游白不确定对方是个什么身份目的,对玄师又没办法,只好先按捺下动手的念头。

这时,中年男人又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无相门的人。”

话落,裴长庭与游白脸色一变。

中年男人又说道:“我的道号是梵净,在梵字辈中排行第五。仔细算起来,陆容和子靖,都该叫我一声五师叔。”

他笑呵呵的说。

裴长庭和游白交换了个眼神。

裴长庭问道:“既然如此,前辈现在是何意?为什么要把我二人……”

“有个忙,需要你们帮一下。”梵净直接打断他说道。

裴长庭眉头拧了下,“前辈这可不是像求人帮忙的态度。”

“管他呢?目的达到不就成了?”

梵净无所谓的收起手里的书,面色随和的像是在闲聊:“明天的理事会议,你们应该知道具体会做什么了吧?”

裴长庭和游白神色微变。

梵净继续道:“天盟作为G洲极大势力之一,话语权,就不用我多说了。倘若到时在理事会议上,你们做出什么决定,相信会有不少人选择跟你们一起。”

这话说的不错,但……

“前辈是什么意思,直说吧。”裴长庭淡淡道。

在此之前,他已经与连神机谈过,大体知道连神机召开理事会议的目的。

眼前这人既然是陆容和赵子靖的五师叔,按理说,是站在陆容这一边的。

然而,直觉告诉裴长庭,恐怕不太对。

果然,他接着就听到梵净说:“请贵盟支持特盟重开始皇陵,但是理事会议结束后,拖三天。三天内,阻止任何人去始皇陵。”

这话听的裴长庭和游白都是一愣。

又开,又不让人去,是闹的哪样?

裴长庭皱眉道:“不可能。一旦始皇陵的出入权对外公开,没人会不想去始皇陵。我天盟为什么要做阻止他们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在始皇陵那么巨大的利益面前,裴长庭不觉得那些人还会畏于天盟之威,老老实实的不动心思。

到时候天盟要是站出来,那就是和所有人对着干。

他是脑子有坑,才会这么干!

而且,那些人去始皇陵,对陆容又没有坏处。他们只是要把陆容和所有事情的关系撇干净,为什么要管其他事情?

梵净对裴长庭的拒绝并不意外,依旧笑呵呵的,“裴大当家缺个理由吗?那大概是……陆容?”

话出,裴长庭和游白瞬间变脸。

游白反应极快,猛地上前一步,“无相门不止你。一个人来了G洲?其他人在哪儿?我家小四她……”

“二当家不必急。”梵净打断游白的话,面不改色道:“还要谢谢两位将陆容送走,这才让我师兄有机会,同她好好交流一番感情。”

“你敢动她,我现在就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裴长庭拍桌而起,怒视梵净。

什么狗屁五师叔,依他看,无相门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不然也做不出现在用陆容威胁他的事来!

梵净笑了声,“时间差不多了。看在两位与陆容关系还不错的份上,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谈。但如果两位不配合的话,我那脾气不好的师兄听了,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就说不准了。”

“你说是小四的师叔,却拿她来威胁我们,这算怎么回事?!”裴长庭咬牙道。

梵净:“非常时刻,非常手段,能理解。”

游白眼神骤冷,上前就要动手。

裴长庭拉住他,冷笑一声,道:“不可能。你们怕是不知道,赵子靖还在我家小四身边,他不可能让小四被你们动。”

梵净听笑了,饶有兴趣道:“裴大当家可能忘了,子靖是我无相门中人,怎么会帮一个从来没在无相门生活过的外人?”

“你!”

裴长庭攥紧手,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暗光。

梵净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微微一笑道:“两位还是自行考虑吧。当然,在两位做到之前,陆容可能不会回来了。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两位慢、慢、考、虑。”

说完,梵净挥手划出一个法阵,有个白色的漩涡出现在他身后。

他最后看了眼裴长庭和游白,转身走进去。

“站住!”

游白一个箭步冲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梵净消失在眼前。

他立马回头看向裴长庭。

裴长庭气的差点把桌子掀翻。

如果对方是好好的来和他商量,他兴许会考虑此时答应的可能,但对方偏偏是用陆容来威胁他!

“这事不对。”裴长庭闭目强压暴躁,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从连神机那里说来,无相门应该是和小四一边的。可此刻他用小四来威胁天盟,说明无相门很大程度上不但不会帮小四,还会害小四。”

“只是不知道,连神机是否清楚。支走小四,毕竟是他的主意。”游白沉着脸说。

裴长庭暗骂一声,还是没忍住,抓住桌上的摆件发泄似的砸出去。

624.已经有办法了 与此同时,特盟。

连神机的办公室外,连杜和连生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除了他们两人,外面再没有其他人。

许是寂静太令人心慌,连生忍不住低声问连杜:“我们……真的就这么站在这儿吗?”

“不然呢?你敢进去?”连杜低声反问。

连生猛地摇头,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情况好像与我们设想的有点出入。”

连杜眼角微抽。

何止是有点出入?

这出入简直太大了!

办公室里,同样是寂静的。

连神机就站在偌大落地窗前,身后会客区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着一身朴素灰袍,周身气度不怒自威。

在他对面坐着的,却是连远道!

最后一个,是名鬓发半白的中年男人,相貌上与连神机和连远道都有些相似,气势丝毫不输另外两人。

三人就这样形成对峙之势,气氛凝重的压迫耳膜。

不多时,连远道瞥眼几步外背对他们站着的连神机,率先开口:“行了,彼此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没有必要再装了。”

灰袍男人神色是三人当中最从容的一个,闻言,淡淡道:“当初是你们连家先找上我无相门寻求合作的。”

“那又如何?”

另一人沉沉开口,“和你合作的是我胞弟正坤,不是我连家。还有,”他瞥了眼连远道,面无表情的续道:“注意你的措辞,是古族连家,不是我华国连氏。”

而他,正是连神机的父亲,连正阚。

连远道一听连正阚的话,就瞪连正阚,“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着了,我华国连氏,从未想过要掺和你们的事。”

连远道重重的敲了下拐杖。

“正坤是入了古族,但他还是你弟弟!”

“早就不是了。”连正阚毫不退让,“自他不听我的劝,决定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和他的兄弟之情就已经断了!”

说罢,他扫了眼连神机,神情更沉。

“正坤自己要与无相门来往,和时自秉称兄道弟,被追杀数年也就罢了,他还不经我的同意,就给神机定下那么一门亲事,可曾把我放在眼里过?”

话落,落地窗前的连神机身体终于动了动,回过身来面朝三人。

皱眉叫了声:“父亲,这门亲事是我愿意的。”

“愿意有什么用?!”连正阚猝然喝道,“他给你订的未婚妻,是个早晚都要死的!”

这话一出,灰袍男人神色微动,抿了抿唇,看向连神机,到底没说话。

连远道皱眉。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默然片刻,说:“我知道。但我不介意。”

“你所谓的不介意,是替她去死!”连正阚顿时起身。

他身形也很高大,这般一站起来,周身压迫力更盛。

“你当我不知道你和正坤都计划了些什么吗?”

“十几年前,癸未之变后,正坤九死一生曾回过连家一次,那时候,他就全告诉我了!”

其实知道陆容真实身份的人很少,至少,来这里从来没告诉过连家人。

是以在连正阚的印象里,陆容就是时自秉和戚兰若之后。

连正阚也一直知道时自秉是什么人,以及无相门和始皇陵里戌影的秘密。他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连正坤不仅在计划给时自秉和戚兰若清白,还想要彻底毁掉戌影。

后者,才是连正坤最主要的目的。

为此,连正坤不惜想方设法找上无相门,与无相门合作。

但戌影最初是因为无相道人被封印,最后也只有无相道人才能彻底消灭她。当今符合条件能做到的,就只剩下陆容了。

意思就是说,从一开始,无相门和连正坤就放弃了陆容。

连正阚不明白为何在这种情况下,连正坤还是执意将陆容定为连神机的未婚妻。他唯一和连正坤一样的,就是禁止连神机和陆容接触。

可他没想到,连神机和陆容早就不知不觉的相识,后来连神机更是还喜欢上了陆容,为陆容做了那么多事,数次险些丧命。

连正阚知道这些,是在一年半前连神机竟然去了古族时,但已经晚了。

他再见到连神机时,连神机可以说就剩下一口气。

就是这种情况,连神机还要撑着带圣药去找连正坤。他没办法,只能告诉连神机,陆容早晚都会死。

连神机知道后,呆怔了许久。当时他的神色,连正阚到现在都还记得,就像是一个人突然被抽去了全部生机,是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死寂。

连正阚以为连神机就该放弃一个将死之人了,连他央他放他离开去见陆容最后一面,他一时心软也应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最后一面指的不是陆容,而是连神机自己。

当时连神机不止是去送药,更是说服了连正坤,由他自己,代陆容去承担所谓的必死之局。

相对连正阚情绪的激动,连神机显得格外冷静,面色也极淡。

他直视连正阚,说:“那时,我的确是抱了必死之心。不止是为了陆容,也是因为戌影的存在,本就是个定时炸弹。除掉她,对所有人都有利。”

但即便如此,和戌影同归于尽的结局,也不是陆容该迎接的。

她还那么小,她好不容易摆脱以前的生活,她的人生才刚开始。

而他不一样,他比她多活了七年,已经够了。

不过……

“现在不一样了。”连神机淡淡说道,“现在我不舍得死了。”

他已经和陆容在一起了,他不舍得就只有这半年。

“你说的轻巧,可你有办法吗?理事会议公开癸未之变,众人得不到戌影身上长生的秘密,就势必会一起要她死。到时候,你会舍得退那个小姑娘出去吗?还不是你自己!”

连正阚怒道。

连神机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会想办法。”

总会有两全的办法。

“不必了。”

灰袍男人这时突然开口,将几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开口道:“我无相门要做的事情,不会推给任何人。所以,我们已经想出了办法。”

“什么办法?”

连神机皱眉问。

灰袍男人坐直了身子,一字一顿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无相门说到做到。但需要特盟和古族帮个忙——理事会议后三天内,不要让任何人进始皇陵。”

只有天盟不够。

需要双重保障。

625.蛊王后续 陆容再有意识醒过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眼睛被蒙住,人也是被绑住的,就坐在地上,背后靠着箱子一样的东西。

不知为何,陆容浑身无力,脑子里还是一阵一阵的刺痛。

她就那么靠着缓了会儿,待自己感觉好了点,动了动被绑在身后的手。

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别费力了,梵净他们用的是缚灵锁,你搞不开的。”

是戌影。

所谓缚灵锁,是专门针对玄师的一种法器。玄师被缚灵锁绑住,便会形同废人,毫无缚鸡之力,比普通人还脆皮。

陆容拧眉。

难怪她感觉不舒服。

她微微抬头,循着声音面向戌影的方向,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啊。我比你早醒了约莫半个小时吧,醒来时候,已经在这儿了,一直等你醒。”

戌影的声音听上去还挺气定神闲的。

陆容静了几秒,又问:“你知道怎么解开这个缚灵锁吗?”

戌影叹了口气,无奈道:“宝贝儿,我要是有办法,还会老老实实坐在这儿和你说话吗?”

如果能解开,她早就带陆容跑了。

还能清醒的坐以待毙?

陆容心生暴躁,暗骂一声。

既然挣不开,她只好暂时放弃,靠着身后的东西缓神。

但随即,她想到昏迷前的情况,皱眉问:“你知道连正坤对你我做了什么吗?为什么梵净摇那个铃铛,你我都会受到影响?”

这是最令陆容措手不及的。

她没想过自己会和戌影一样,因而对连正坤就更加失望。

过去几年里,她那般信任连正坤,可他不但算计她,将她推向死亡的深渊为他人铺路,还在她不设防的情况下,给她下东西。

若是说之前碍于连神机,陆容对连正坤还有最后一丝心软,那现在也彻底没了。

回过神来,陆容发现戌影没说话,异常的安静,奇怪的问道:“你在做什么呢?到底知不知道?”

好一会儿,戌影才出声:“不知道。但我大概猜到了一点。”

“什么?”

戌影深吸一口气,语气听起来冷了不少。

“我之前不是已经同你说过,当初姜立和郑槐序选我作为第一个实验的对象,很大原因,是我先前服过无数天材地宝,身体条件优越?”

“嗯,所以呢?”

戌影麻木的说:“也只有我这样的身体条件,才能承受住他们选的蛊王所带来的副作用。”

陆容反应慢了半拍:“蛊……无相村的蛊王?”

戌影嗯了声,“他们做的延年长生的实验里,最重要的引子,就是那只蛊王。”

“可蛊王不是已经被无相村圣女先祖毁掉了吗?”

陆容诧异的出声问。

戌影嗤道:“区区一个普通人,即便真的懂些控蛊之术,又怎么可能毁掉凶性毕露的蛊王?”

那时候,无相道人姜立虽找上无相村圣女先祖,提出解铃还需系铃人之法,然那时圣女先祖早已油尽灯枯,更加不可能消灭蛊王了。

可当时蛊王之祸,人心惶惶,再不灭掉蛊王,只怕天下大乱。

无奈之下,无相道人姜立以身涉险。

因那蛊王是圣女先祖以自己血肉养之,人死,蛊王也会受伤,是以姜立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想借机自己出手彻底灭掉蛊王。

但姜立没想到的是,那蛊王食人无数,又是被催生之邪物,竟生出了灵智。

最后蛊王阴了姜立一把,进入姜立体内,与之共生。

姜立发现此事时,是真的要自杀的。

只不过,那时戌影已跟在姜立身边,还是什么都不懂得年纪,只知道不想失去姜立,就哭着求他活下来。

“姜立在我的哭求下妥协了。”戌影低声说,“从那以后,姜立每月都会经受一次剜心钻骨之痛。有时候,我看着他那么痛苦,也会后悔为什么要阻止他死。可他要是死了,我就连最后一个亲近的人都失去了。”

陆容听完,问:“蛊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戌影自嘲的笑了声。

“后来,姜立奉圣人之命寻求长生之法。他和郑槐序确定造畜之法时,最开始,他是想自己成为第一个试验品的。他还把我送回无相门,把我交由无相门照顾。”

“但是,郑槐序提出,我的身体更适合养育蛊王。他们就把蛊王转移到我身上了。”

因此,戌影成了那第一个试验品。

陆容微怔。

“不对吧,蛊王既已与姜立共生,怎么还能离体?”

“这就是郑槐序的高明之处了。”戌影淡淡道,“也不知他从哪儿寻来的法子,成功令蛊王和姜立分离。”

甚至,做这个时,他们并没有避讳她。

郑槐序问她,愿不愿意接受蛊王。

那时戌影也不知道接受蛊王代表着什么,只想着,如果蛊王进了她体内,那以后每个月,姜立都不用再痛苦了。

她代他痛苦。如此甚好。

正是因为开始时投入太多,真心太甚,后来被背叛,戌影才难以接受。

陆容敏锐的察觉到戌影此刻情绪有些低迷,等她缓了会儿,才问道:“那这跟梵净用的铃铛有什么关系?”

戌影沉默片刻,缓缓道:“当初分离蛊王时用的媒介,就是郑槐序找来的铃铛。他的法子很恶毒。为了日后实验时好方便控制我体内的蛊王,痛苦是直接烙印在魂体上的。哪怕我躯体已变,仍会受到影响。”

陆容突然问:“是郑明则手里那两个铃铛??”

“不是。”戌影摇头,“郑明则手里的铃铛与郑槐序的的确很相似,但作用不一样。郑明则都铃铛可以安魂,所有在秘密监狱见到时,我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样说来,也很明显,梵净手里的铃铛,肯定是从暗盟那儿拿来的。

陆容拧眉问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戌影讥诮的笑了声,“跟你没有关系,但跟连正坤有关系啊。他想要你死,当然也想过如果你不听话,该怎么控制你照做。他跟暗盟有合作关系,从暗盟那儿得来此法,再用在你身上,最方便不过了。”

毕竟,那时候的陆容对连正坤不设防。

哪怕连正坤真的对她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估计陆容也会因为相信连正坤而没多想,反倒认为连正坤是为她好。

最重要的是……

戌影沉声道:“他们都把赌注压在了你身上。”

在连正坤的计划里,陆容是和她同归于尽的那个。他们也怕如果最后计划不成功,陆容和她都没有死,那么这样出其不意控制陆容的手段,也许会发挥重要作用。

626.离开 听完,陆容吸了一口气,靠着背后的东西,尽量告诉自己别生气,生气不值当。

事实上,就算生气,陆容现在也没办法。

她被绑住,什么也做不了。

可思来想去,陆容还是气的脑壳疼,骂了一句操。

戌影可能是已经习惯了,接受度比她高的多,懒散的说道:“总之,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和我一样,都受制于人。怎么样,开心吗?”

陆容:“……”

如果不是不能动,她会立即跳起来按着居然幸灾乐祸的戌影揍。

谁他妈能开心的起来??

陆容不死心的问;“你活了那么久,知不知道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

“知道啊。”

“什么??”

“你死了不就再也不会被影响到了。”戌影自然而然的说。

陆容:“???”

你他妈是在开玩笑吗?

陆容面无表情道:“我死不死不知道,但你可以猜猜,我现在挪过去咬死你的几率有多大。”

戌影:“……开玩笑。最好的办法,是把那个铃铛抢过来毁掉。”

但是只要梵行拿着铃铛,她们俩就不可能真的抢过来。

不敢什么情况,只要梵行一摇铃铛,她们两个顿时就反抗不了了。

“那就让别人来。”

陆容才说完,就顿住。

哪儿来的别人?

就她们两个,根本孤立无援。

“不是。陆容,裴长庭他们知不知道你失踪了?”戌影问。

“不知道。”

戌影服气了。

说到底,现在就是她们两个要单打独斗了呗。

戌影又想起来桑景,刚要问出口,不远处突然吱呀一声响,戌影立即闭了嘴,两人不约而同的装没醒。

然而,下一刻,梵行淡淡的声音伴着脚步声同时响起。

“我知道你们醒了,不必装。”

陆容发觉不止梵行一个人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有个人走到她身前,俯身摘下了她蒙眼的黑布。

乍然得见光亮,陆容不适应的闭了闭眼,才抬头看过去,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个她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梵行就站在几步外。

陆容第一时间用余光瞥了眼周围环境。

这里是个不知名的仓库,不怎么大,后面摆满了货箱,她和戌影就被绑起来靠着那些箱子。

陆容脑子飞快运转。

这时,那中年男人开口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梵净,是你五师叔。”

话是对陆容说的。

戌影嗤了声:“五师叔?你也够好意思说出口。”

梵净看戌影的眼神有点不善,只是一瞬,就变回笑呵呵的表情,“没关系,你继续说吧。反正你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戌影脸色顿时就变得很臭。

“时间不多,先别废话了。”

梵行边说边走上前来,陆容这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个盒子。

他停在陆容面前,半蹲下打开盒子,一股香气飘了出来,是两碗西红柿鸡蛋面。

梵行端出一碗来递给梵净,让他去喂戌影,他自己则端起来,拿筷子喂陆容。

“吃吧。听子靖说,你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临行前,好歹让你吃一次。”

听在陆容耳朵里,就如同在说,吃完这一顿,就可以上路了。

陆容撇开脸,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吃。”

梵行定定看着陆容,“不吃,你就一直饿着。”

梵净扫了眼陆容,笑呵呵的说道:“干嘛不吃饭呢?跟谁过不去,也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不是嘛?”

话音才落,戌影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她不吃,我吃。但你他妈喂的时候能不能看着我点??筷子都戳我脸上了!”

梵净这才看向戌影,面色如常道:“那可真是抱歉。”

“……”

戌影黑着脸张嘴。

梵行收回目光,道:“她都吃了,你还嘴硬?”

陆容面无表情的撇着脸,不说话。

梵行端了会儿,见陆容是真的不打算吃,就点点头,“行,那你就饿着吧。正好好好的反省一下,身为正道,为什么要跟邪物搅和在一起。”

说罢,梵行就把面放回盒子里,站起身来。

“老五,你喂完后,安置好她们,就提着出来。”

梵净看看他,再看向陆容,叹着点了点头。

梵行便转身离开。

戌影又咬牙切齿的开口:“你他妈喂的能不能有点责任心??看那老头做什么?看我!你又把筷子戳我脸上了!”

梵净再次毫无心理负担的说了句抱歉,草草喂完,就把碗放回去,然后看向陆容。

和蔼的如同亲的长辈:“真的不吃?”

陆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梵净好心的又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顿不吃,你。可是要一连饿十个小时的。”

陆容不为所动,闭上眼睛。

梵净妥协的收好碗筷,然后就走近陆容,突然将她的人一把扛起来。

陆容瞬间睁眼:“你做什么??”

戌影顿时坐直身子。

随后就见梵净扛着陆容走到那堆货箱前,挑了个空箱子打开,把陆容放进去。

“放心吧,这些箱子都是经专门处理过,留有出气孔,不会让你被闷死在里面的。”

话落,他拿起盖子。

陆容心头一跳,“等等!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喂!”

回答她的,是梵净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条,将陆容的嘴堵的严严实实。

然后,他就盖上了盖子,在外面上锁。

陆容挣扎了下,在黑暗里看到眼前的确有一小排透光的孔,凑近眯起眼看外面隐约看到梵净也把戌影放进一个空箱子里,和她一样的遭遇。

做完这一切后,梵净便提着盒子离开。

门被关上后,仓库里又陷入寂静。

陆容暴躁的踹了下箱子,但她的脚也被绑着,行动很不方便。

箱子内空间也很小,陆容是曲起腿侧身躺着,她用力闭了闭眼,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胃部又开始隐隐刺痛,一阵一阵的,逐渐疼得陆容头冒冷汗。

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尽力忍着。

不知过了多久,仓库的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好几个人,陆容疼到意识昏沉间,听见有个人指挥搬箱子,还有什么空运,什么华国的。

结合梵净说的是个小时,陆容仿佛明白了什么。

627.来了什么地方 疼着疼着,陆容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是陆容感觉到有人在搬她所在的这个箱子,走了一段路后,似乎是放到了一辆车上,然后就不知向着什么方向移动。

陆容胃疼得厉害,又被缚灵锁绑着,浑身无力,动弹不了,一直迷迷糊糊的。

直到几个小时后,载着她的车像是停下了,又有人来搬箱子。

黑暗里,陆容闷的难受,眉头紧皱。

虽然听到了外面人来人往的脚步声,陆容脑子沉的却提不起精神来。

她猜应该是到了某个仓库,外面的人将她所在的这批箱子搬进去放下后,便一一离开,最后是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周遭又陷入一阵难言的寂静。

陆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清醒些,方要想办法出去,忽然听见离她挺近的地方,有一道沉重的“砰”的声音。

是戌影弄的。

陆容只好撑着踹了下箱子回应戌影。

她感觉眼前有点出现重影,不由甩了甩头。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得想办法离开。

陆容挪了挪身子,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的缚灵锁,瞬间有了个念头。

说做就做,陆容挪动手臂,一咬牙,硬生生自己弄成脱臼,疼得闷哼一声,冷汗满头。

好在效果还是挺不错的,她两只手无力的耷拉下去,绑的紧紧的缚灵锁顿时宽松了些。

陆容忍着疼往后靠。

她记得被放进来时,后面箱面上有颗微微凸出的钉子,她可以借那颗钉子勾住缚灵锁一边,慢慢挣开。

这样做的效果显然有用,但耗费时间很长。

陆容用了十来分钟,才挣脱开一只手,她找好角度忍着疼往箱面上一撞,把胳膊接回去。

刹那间的尖锐的刺痛,疼的陆容呼吸急促,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些。

她立即用挣开的那只手摸索着解开身上的缚灵锁,然后把另一只胳膊也接回去,这才拿下嘴里的布。

随即,陆容抬手摸了摸上面,试着推了下。

外面哐当一声,是锁动了下的声响。

“戌影?”

陆容出声叫道。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几声急促的声音。

陆容抬手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道:“我刚刚挣开了缚灵锁,你等等,我想办法出去。”

箱子是木质的,她以前或许能一脚踢裂,可现在她又疼又饿,也没力气,根本做不到。

得需要借助工具。

可她能有什么工具?她的东西都在梵净他们那儿,连她的匕首都被收走了。

陆容烦躁的用掌根压住眉心,正想着别的办法,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

等等!

她有匕首啊!

梵净他们收走的是连神机送给她的匕首,但她还有连正坤送给她的那把。

思及此,陆容膈应了几秒。

自从她察觉到连正坤的意图起,她就再也没用过他给她的匕首。

陆容压下情绪,稍稍翻了个身,一只手摸向小腿。

好在陆容平日都穿黑色宽松的长裤,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裤子也是经专人设计,内有隐层,以供她放东西以备不时之需。梵净他们不可能搜她的身,更不可能发现。

陆容果然在小腿内测摸到了匕首。

她立马拔出来,紧紧攥住用力刺向箱身,力道之大,直接没入了好几公分,咔嚓一声,裂开好几道缝。

再用力拔出来后,陆容定了定神,就着那几道缝咬牙狠狠踹了一脚。

箱面顿时四分五裂,尖锐的木刺也划伤陆容的腿。

陆容急促的喘着气,顾不上自己,接着掰开裂开的木板。她没力气起身,便直接扑出去。

哪曾想,她所在的箱子,竟然离地有足足两米高。

陆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还没回神,不远处接连响起动静。

陆容撑起上半身循声看去,几米外地上的那个箱子里,声音大的简直叫人心烦。

“行了……我就过来了……”

陆容缓了缓,撑着地起身,捂着胃部走过去。

但她腿上有伤,一时没注意,腿软差点栽在地上,用了近十分钟才过去,揣着匕首破箱。

乍然得见光亮,戌影有些不可置信。

陆容居然还真有办法逃出来了?

但紧接着看到陆容,她吓了一跳。只见陆容脸色苍白难看,直流冷汗,活像经历了什么酷刑。

“唔……唔……”

戌影赶紧示意陆容给她拿下嘴里的布。

陆容没理,先给她解了缚灵锁,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自己出来。”

戌影闻到了有血腥味,连忙爬出来,注意到了陆容的腿,震惊的问:“你到底怎么出来的?”

“哦,我卸了自己的胳膊。”陆容轻描淡写的说。

戌影:“!!!”

卸了自己的胳膊??

她赶紧蹲下去检查陆容的情况,看了才松了口气:“你也太敢了!还好你接回去的时候没出岔子,万一落下什么病根怎么办?你这胳膊还要不要了?”

瞥眼陆容还在流血的腿,她直接拿了自己和陆容塞嘴的布,给陆容包住伤口止血。

陆容嫌弃的说:“用我自己的,不要你的。”

“有的用就不错了。”

戌影沉着脸,没好气的说。

顿了下,她目光落在陆容捂着胃部的手,又问:“胃疼?”

陆容缓了缓神,嗯了声,扶着箱子站起来,“走,我饿死了,先离开找个地方弄点吃的。”

戌影头疼的看着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伸手扶住她。

“陆容,你当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吗?看你下次还赌不赌气不吃饭。”

虽然她也饿,但她可没陆容饿得那么狠。

陆容撇撇嘴,冷笑一声,“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吃他们的东西。还说我,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骨气是这时候用的吗?”戌影没好气的说,扶着陆容走向门口。

她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还是个仓库,到门口才发现,门是在外面被锁上的。

“等等……我们这是来了什么地方?外面怎么……全是林子???”

戌影趴在门上,通过门缝往外看。

外面天色渐暗,已是傍晚,周围入眼都是深不见头的高大密林,寒风吹过,枝叶簌簌作响,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什么野兽的叫声,听的人心里发慌。

陆容也看了眼,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发沉。

门走不通,戌影回头看了眼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右边墙上三米多高的窗户。

她收回目光,看向陆容。

628.龙骨庙 陆容早顺着她的视线察觉到那扇窗户,想也不想就道:“走那里。”

“但你的腿……”

戌影皱眉,目光下移。

陆容不以为意的说道:“腿没事,我主要胃疼。与其担心我的腿,还不如早点出去,找点东西给我吃。”

“……”

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别生气。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而已。

虽然戌影很想让陆容在这个仓库里先休息一会儿,但也清楚,梵净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还是早点离开的安全。

她就松开手往窗子那边走,头也没回的道:“你。老实等会儿,我去推几个箱子来垫着,上去把窗户打开。”

陆容乐得让戌影动手,就地坐下,按了按眉心。

戌影就近推了两个箱子过去,再去下一个时,发现箱子太重,她便先把里面的货拿出来,把空箱子搬起来放上去,再把货放进去垫着,以免箱面承受不住她们的重量被踩裂。

做完后,戌影让陆容把匕首丢给她,先爬上去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眼。

外面的高度也极高,戌影微微拧眉,回头道:“我先下去,在下面接住你。”

“成。”

陆容淡淡的应了声。

戌影便翻出去。

陆容这才慢腾腾的起身,忍了忍胃里的刺痛,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真的爬上箱子时,她动作却很利落,仿佛并没有多么痛。

戌影在外面等了会儿,见陆容冒头了,朝她伸手:“你。放心跳,我就在这儿。”

陆容瞥了她一眼,只道:“你往后退几步,让我看看。”

“啊?”

戌影不明所以的退后。

没曾想,她刚后退,陆容就突然跳了起来。

措手不及的戌影连忙扑上去要节接住陆容,但为时已晚,陆容已经落地,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戌影低头一看,陆容腿部伤口上缠着的布条都渗血了,语气难掩怒意:“不是说我接住你吗?”

陆容起身,不甚在意的拍拍衣服上沾着的灰,“我自己能行,用不着麻烦你。”

戌影额头青筋直跳:“你……”

“该走了。”

陆容捂着胃部,眯起眼四处看了下,大概判断了下方向,抬脚就走。

戌影服气了,只好上前扶着陆容,沿着山坡往上走。

“我就不信,要是连神机在这儿,你还这么逞强。”

陆容声音极淡,语气却很笃定,“他要是在,我根本不会在这里,还好好的待在庄园里,吃着他给我煮的面。”

戌影冷哼一声:“也没见他把你保护的多好。不然,他为什么会支走你,还让梵净等人有可趁之机?”

陆容凉飕飕的看向她:“他保护我,是他愿意的,但不是他的义务,他已经做的。够好的了。我要是真的什么都需要别人,你会选择策反我和你合作?”

“那当然不会。”

戌影噎了下。

她看中的就是陆容的能力。

“所以,闭上你的嘴。”

陆容面无表情的说,抬手拨开横在前面挡路的树枝。

戌影再次哼了声,将目光投向前方。

天色暗沉,周围的一切都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看不清楚远方的景致。

戌影见她们是往上走,忍不住问:“你知道怎么走出去?”

“不知道。”

戌影眉心一抽:“那你往这边走什么??”

陆容平静的道:“我大概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哪儿??”

“古文记载,是芷城以东的骊山之阿。”

戌影几乎是瞬间明白过来陆容的意思,猛地停在,“始皇陵所在地?!”

陆容不得不跟着停下,淡淡的点点头。

戌影没在清醒的时候出入过始皇陵,自然一时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可这并不妨碍她的震惊。

“梵净他们,是把我们送回了华国,然后准备带我们进始皇陵!”

陆容神色锐利:“我们先一步到了这里,他们大概在准备进始皇陵的东西,或者启程比我们晚了一步。不管是哪种,他们都会很快过来。”

“你知道这里,所以才坚持要走?”

戌影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拉着陆容往上继续走,还加快了速度。

“快快快!平时就不说了,现下你这个样子,我们又什么装备都没有,进始皇陵那不是找死吗!”

就算始皇陵算是戌影的“老家”,但她过去只是被囚禁在那儿,又没有行走过,根本不知道自进始皇陵入口,到她被囚禁的地方的过程里,都有哪些危险。

可不能让梵净等人这时候把她们带进去!

好歹也得先出去,准备好东西,再回来搞死他们!

陆容被拉的踉跄几步,头疼的说:“慢点,不用那么快。”

“不行,万一他们来了怎么办?”

陆容道:“我们往上走,正好和始皇陵的入口是相反方向。”

她拉住戌影,辩了辩方向,拉着戌影往右边走:“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个方向应该能找到一座龙骨庙,今晚先在那儿过夜。”

戌影不认路,都听陆容的。

顾着陆容的情况,两人赶路的速度不快也不慢。

然而,山路本就崎岖,陆容又特地挑的难走的路,大半个小时过去,戌影就发现陆容腿上流的血越来越多了。

她皱眉道:“你这样不行,是不是伤口里还有木刺?”

陆容想了想,干脆用匕首撕开衣服,又缠了两条上去,“有是有。但这里不方便清理,先找到那座庙。晚上,这里还有野兽出没,万一碰到狼群,你我就不妙了。”

戌影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她还是很气。

“刚才在仓库都时候,你怎么不先处理伤口?”

“你不是直接给我绑上了吗?”陆容淡淡道:“又没伤筋动骨,小伤。”

戌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猛地拉住陆容,在陆容不解的目光里,背起陆容来。

“我的速度比你的速度快,你赶紧老实点休息。”

陆容就不说什么了,掐了掐手心保持清醒,道:“你想背就背吧,我还省的走。”

戌影叹口气,加快了速度。

陆容指着方向,戌影就按着她说的走,可拐来拐去的,戌影没忍住问:“你真的不是故意折腾我?”

陆容翻了个白眼:“夜色虽然难辨足迹,但你觉得梵净那些人会发现不了吗?”

不布些迷惑的,没多久她们就得被找到。

戌影咬牙道:“早晚老子要铲平无相门!”

兜兜转转走了大半宿,最后两人终于到了陆容所说的龙骨庙。

629.再见郑明则 那是一个又小又破旧的庙,四面漏风,荒芜落败。

戌影背着陆容才抬脚走进去,头顶上方摇摇欲坠的匾额吱呀一声,被冷风吹的突然嗖的当头砸了下来。

“卧槽!”

戌影赶紧往旁边一跃,险险的避过那块匾额。

低头一看,“龙骨庙”三个坑坑洼洼的大字在夜色里轮廓依稀。

戌影嘴角微微抽搐,环视一周,最后走到供台前面前还能用的蒲团前,小心翼翼的将陆容放下。

在半路上,戌影就发现陆容有些昏沉了,一直没叫她。

此时,陆容才被放下,顿时就睁开了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到了?”

戌影蹲在她面前,道:“这就是你印象中的龙骨庙?宝贝儿,你这印象可不怎么样。都成这样了,咱俩今晚就冻着吧。”

“能有个地方待就不错了。”

陆容撑着坐直身子,甩了甩头,拔出匕首来。

戌影猜到她的意图,将匕首夺过来:“我来吧,你疼的手都不稳了。”

陆容不可置否,靠着供台腿,微微闭上眼睛。

“速度快些。”

戌影一边解开陆容腿上的布条,一边搭话道:“怎么?长痛不如短痛?”

“嗯。”

戌影就不说话了。

以陆容的身份地位,搞成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没脸了些。

而这样也基本都是拜无相门和她所致。

夜色黑暗,戌影只能俯身凑近陆容的伤口,拿手摸索着,摸到突出的尖刺,再用匕首挑出来。

这样一来,远比平时处理伤口要痛的多。

陆容咬紧牙关没出声,面如纸色,却没什么表情。

如果不是感受到陆容绷紧的腿部线条,戌影也会以为陆容没。那么痛。

她为了转移陆容注意力,闲聊似的道:“要我说,你上辈子肯定造了大孽,不然,这辈子也不会陷入这样大的棋局里。”

“找你这说法,我造的孽得是比掘人祖坟还要可恶。”陆容低声道。

“说不定呢。”

戌影尽量加快速度给陆容处理完伤口里的木刺。

看不清,她也不确定有没有全部处理完。

戌影最后放下匕首,对陆容道:“我好歹还认识一些草药。你在这儿等等我出去给你弄点,再找找看有没有水源和果子什么的充饥。”

戌影是想烤肉吃的。

但夜晚烧火烤肉,太引人注目了,万一梵净他们刚好找到这儿来,岂非活靶子?

还是白天再找找机会烤肉的好。

陆容点点头,“去吧,拿着匕首防身。”

“还是你留着吧,我现在可比你安全多了。”戌影没好气的说,将匕首放在陆容手侧,便起身离开。

走之前,她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陆容,在陆容朝她摆了摆手后才抬脚离开。

庙里又陷入安静,陆容抬头,对上供台上供奉的真神像,对方狰狞灰扑的眼睛正对着她。

陆容叹道:“对不住了,借用贵地一晚。来日离开,必寻机会回来报答。”

不知是不是陆容嗯错觉,她说完这话后,感觉那尊真神像没有那么骇人了。

陆容往后靠着,闭上眼睛。

正要养神,陆容耳尖动了动,倏地睁眼看向门口方向。

有人过来了。

但那脚步声……不是戌影!

陆容立马抓紧匕首,撑着供台起身,轻手轻脚的挪到供台旁。

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陆容的手也收的越来越紧,在心里估算着对方一进庙口,她用匕首一击毙命的几率。

她不能赌外面的人是否是梵净等人。

陆容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就在来人走近,自阴影里走出要进门的刹那,陆容手腕一抖,捏着匕首投射出去。

破空之声乍响。

来人反应居然还奇快,瞬息之间猛地闪身后退 旋身避过时,探出手去抓住匕首。

陆容看的一清二楚,不由心头一跳。

那人就站在门口,背对着她。

从衣着身形上判断,并不是梵净等人。

然而,陆容很确定,对方是个高手,这令陆容心底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你……”

“不知庙中已有主……”

陆容和对方同时开口,又同时蓦地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起来。

对方猛地转过身来,露出陆容熟悉的模样。

白衣黑裤,身形落拓,面覆面具,正是郑明则!

陆容意外极了,郑明则怎么会在这儿?

庙口的男人看了陆容几秒,诧异开口:“是你?G洲温柔乡的那个小姑娘?”

陆容眉头皱起来。

男人却已抬脚快步走进来,“你出现在这里,是为我向无相门送话?那你怎么……受伤了?”

陆容更加警惕起来:“站住!郑明则,你搞什么鬼?”

该不会是和梵净他们一样,过来抓她和戌影的吧!

男人顿住,眼神里带了些无奈,“我说过,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口中的人,不过……”

他迟疑了下,说:“也确实有点关系。”

陆容没信,沉声道:“如果你只是路过这里,那请现在离开。如果不是……”她扫了眼对方手里的匕首,“那动手吧。”

男人微微拧眉,却没动,目光自陆容周身打量了一遍,最后客气的说道:“我曾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会报答你的。看来今日,我大概可以还了这份人情。”

他随身有一个简易的黑包,手伸进里面翻了翻,拿出来一板药片,递给陆容。

“这是你们现在的人说的消炎药。你受了伤,吃它会好一点,不至于发烧。我也略懂些草药知识,可以在附近为你寻一些用的上的草药。”

说罢,他大抵是因陆容防备心太高,便将药片和匕首放在地上,还体贴的放了瓶水。

想了想,他竟然又翻出纱布和酒精来,微微颔首执意。

“我也有受伤,这些是用剩下的。姑娘放心,这些还是好用的。请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很快。”

然后,他转身干脆的离开。

陆容看的有些愣。

什么情况?

她目光落在那药片上,犹豫了几秒,慢腾腾的挪过去,把药片和匕首都捡起来。

药片倒的确是消炎药,还是很常见的那种。

陆容就更懵了。

郑明则这是……转性了?

还是,她真的认错了人?

陆容想不明白,但既然有了药,陆容不客气的就着水吃下,随后坐回蒲团上。

没一会儿,陆容没忍住,拿了纱布和酒精。

这的确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于是等戌影再回来时,陆容已经给自己的伤口用酒精消好了毒,也用纱布包扎起来了。

戌影没找到水,只摘了些没毒的野果,还有几株止血的药草。

她看着陆容包扎好的伤口,愣了下问:“我出去多少年了?”

竟然有了纱布和酒精??

陆容:“……”

630.梧桐 “你是出去一趟变傻了吗?”

陆容无语的问。

目光落在戌影手里的野果上,她朝戌影伸出手:“果子给我。”

戌影稍稍回神,半蹲下去,把野果擦了擦才递给陆容,纳闷的问;“怎么回事?谁来过了?”

陆容被饿狠了,一连吃了四五个,速度才慢下来,回答戌影:“郑明则。”

“什么?!”戌影一惊,“那暗盟的人和梵净他们……”

“只有他一个人。”

陆容不紧不慢的打断戌影的话。

戌影四处看了看,紧张的问:“他做什么了?”

“给了我消炎药,酒精,纱布。”

“还有呢??”

“走了。”

“就那么轻易的走了???”

陆容想了想,三两下把手里的果子吃完,又摸了个过来,“他说去找草药回来给我。”

戌影:“?我没听错吧??”

“没有。”

陆容把这个也吃完,总算觉得饱了些,又喝了些水,扶着供台起身。

“我们现在就走。”

戌影觉得也是,保不齐郑明则是想做什么,万一他是故意离开去引暗盟和梵净等人过来呢?

这么一想,戌影把手里的果子塞嘴里咔嚓咬了一口,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去扶陆容:“走走走!赶紧走!”

“把没用完的酒精带着,我还需要再用。”陆容说。

戌影依言把酒精瓶揣兜里,又把药草揉把揉把一起塞进去,恶狠狠的说:“妈的,好不容易找了个能休息的地方,现在还不能待了。陆容,你赶紧好起来。等你好了,咱俩立马杀回去!”

陆容敷衍的嗯了声,打了个哈欠,两人一并往外走。

没想到的是,才走到门口,方要出去,迎面就见台阶下的山路上走上来一个人。

正是去而复返的“郑明则”。

猝不及防遇到,两方对视,同脸怔愣。

尤其是对面的男人,他夜视眼力极好,冷不防见到一个和枯荣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茫然都快溢出面具了。

“小姑娘,你……你们……”

“废话少说,不想打架就赶紧滚开,我们要走!”

戌影不耐烦的吼了声,警惕的瞪着他,扶着陆容就要走。

但男人随之上前,拦住了她们,道“这位小姑娘现在需要休息。”

戌影拧眉:“郑明则,你装什么?别以为我们猜不到你憋的什么坏!现在既然暗盟已与我们撕破脸,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这话听得男人一怔。

他定定望着戌影,温淡眸光掠过些奇异的光,斟酌了下才开口说道:“你也认错了,我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人。”

戌影一愣,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对方和郑明则一样的身形,一样的面具,包括声音都没什么变化。

不,声音还是有变化的。郑明则的声线偏清润冷淡,而这男人的声线虽然也挺清润,却有种历经世事后的稳重,与悲天悯人般的温和。

戌影下意识看向陆容。

陆容低声道;“他说他不是,但是……”

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人不是郑明则。

戌影就皱眉问:“你是什么人?同郑明则有什么关系?”

男人望着戌影,挺客气礼貌的语气:“我和他大概……关系匪浅,不太方便说。不过我真的不是他,更不是你们口中什么暗盟的人。”

“那你是做什么的?”戌影狐疑的问。

男人顿了下,才道:“玄师。现在无门无派,孤身一人。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在这里休息,不必担心我会引来什么人。”

说完,他举了举手上拿着的药草。

“这些有止血止疼作用,很适合这位小姑娘用。”

戌影就看了眼他手上拿的,确实是他说的作用,其中有两样她还采来了,另外的她没找到,没曾想被眼前这人给找到。

“你叫什么名字?”戌影问。

男人望着戌影,沉默片刻,道:“梧桐。”

“梧桐?还有人叫这个名字的?”

戌影微愣。

陆容脑子里倏地闪过一道光,却快到令她难以捕捉,只是看着梧桐,鬼使神差的开口:“不走了。”

“噢,行……你说什么??”

戌影刚应出声就反应过来陆容的意思,不禁瞪大双眼,低声道:“你开玩笑的吧??”

其实陆容说完,自己都愣了下。

但她看着梧桐,心里某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倒叫她莫名放心。

况且,她并没有在梧桐身上感受到敌意。

陆容因而就打了个哈欠,甩开戌影的手,转身一瘸一拐的往里走。

“说了不走就是不走。我困了,该睡觉了。”

“喂!不是……你好歹换个地方再睡!”

戌影看眼梧桐,连忙转身回去劝陆容走,可陆容不答应,听的多了,就不耐的打断她说道:“明天什么样,我不感兴趣了。现在我就想好好的睡一觉,你不许打扰我。”

话落,陆容坐在蒲团上,靠着供台,双手环抱于身前睡觉。

戌影:“……”

见鬼了!

陆容今天这是被谁附身了吗??

梧桐在外面站了会儿,看出两人中做主的其实是陆容。

见陆容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他轻手轻脚的进去,戌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唰地一下转过身来。

梧桐顿了下,便将手里药草刚在地上,目不斜视的走到一旁,抽了点稻草铺上,就地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戌影看看梧桐,再看向陆容,服气了。

她过去将草药拿过来放到陆容身边,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嘀咕道:“你肯定会后悔。”

陆容不答反问:“这个药草外敷还是怎么?”

“断掉根部和头部,只取中间部分,嚼碎了咽下去即可。”

梧桐倏地出声解释。

陆容看过去,就见问题还是闭着眼睛的。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陆容的注视,平淡的补了一句:“但是,会有些苦。”

“呵,笑话,她会是怕苦的人??”

戌影冷笑道。

陆容方要出口问能否换外敷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偏偏戌影还用胳膊肘碰了下她,“我说的没错是吧?”

“……”

陆容面无表情的说:“在作死上,你是真的很有天分。”

戌影一脸问号:“???”

这时,寂静的庙内,突然响起几道轻笑声。

戌影恼羞成怒,瞪向梧桐:“笑笑笑,你笑什么?不知道不能偷听别人讲话?!”

这话属实是有些故意找茬。

庙就这么大,要想不听到,难出天际了。

但是梧桐淡淡的嗯了声,说:“抱歉。”

戌影就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里,更是噎的一言难尽。

631.是你挡了我 最后陆容心一横,闭着眼把药草吃下去了。

吃的时候,她的表情一度非常空白。

戌影惊奇的问:“你真的怕苦啊?”

“闭嘴。”

陆容不想说话,拿了最后一颗野果三下五除二的吃完,都没压下去嘴里那股苦味,被苦的有点自闭。

但陆容一惯面无表情,戌影倒是不确定陆容是不是真的怕苦。

而后,陆容闭上眼睛,道:“我先睡会儿,你估算着时间,大约两小时以后叫醒我,换你睡。”

戌影没意见,很痛快的应下来。

没了说话声,龙骨庙内逐渐寂静,唯余夜间林中簌簌作响,风声呼啸。

戌影拉紧身上的衣服,靠着供台,百聊无赖的看向外面。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没忍住落在梧桐的身上,不动声色的打量他。

虽说他自己称自己不是郑明则,但戌影还是不大相信,总觉他的人哪里怪怪的。

有一点,戌影和陆容是一样的。

——她也没在梧桐身上感受到分毫敌意。

戌影想着就出了神,直到梧桐的声音叫醒她。

“姑娘,如此盯着一名外男,有些不妥。”

戌影猛然反应过来,再看向梧桐,就见他正望着她,目光沉静平和。

被发现了有些尴尬,可戌影是什么人?只要她不承认,尴尬便落不到她身上。

“谁看你了,我只是看你后面的窗子,是你挡住了我的视线。”戌影理不直气也壮的说。

梧桐顺着她说的,回头看了眼,后面的确是扇窗子,被冷风吹的摇摇欲坠,外面林影交错,光秃秃的,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好看的。

他却配合的撑地起身,走到门边再坐下。

“现在姑娘可以继续看了。”

戌影:“……”

随后,梧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看向戌影,道:“我可以守夜,两位如不介意,可放心入睡。”

“轮得到你守夜吗?”戌影小声嘀咕,“谁知道你是不是心里盘算着什么,想趁我们都睡着了好做。”

梧桐的声音终于带了些无奈。

“姑娘,我听得到。”

“哦。”戌影面不改色,“是你自己要听的,怪不得我。”

“姑娘,你……”

“说话文绉绉的,你以为你是个古人吗??”

戌影莫名心里对他烦的很,总充斥着一股她也说不上来的排斥。

梧桐便没再开口了,倚着门框,闭目养神。

戌影双手环抱于身前,偏开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庙里吹进来的冷风少了不少,戌影也没方才那么冷了。

她下意识看向前方,看到的就是梧桐在门口挡住了大半。

她这次在心里嘀咕,可是你自己要坐门边儿去的,冻不死你!

……

陆容奔波了太久,一睡着,如果没人叫醒,根本醒不过来,就直接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她揉了揉眼睛,缓了会儿才睁眼,意识到天亮了,便看向一边,想问戌影怎么没叫她。

结果戌影不在。

梧桐也不在。

陆容怔了几秒,立马坐直身。

白天的龙骨庙看上去更加荒凉,陆容扶着供台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四处张望。

正要出去寻人时,陆容瞥见下方林间小路上出现两个人影。

定睛一看,正是戌影和梧桐。

陆容微微松了口气。

戌影大概是去找野果了,拿衣服兜了不少,身边梧桐手里提着两只不知道怎么烤好的山鸡。

边走,戌影边埋怨道:“都怪你,放走了那只兔子!”

梧桐淡淡的说道:“这些已经够吃了,没必要再造杀孽。”

“屁的杀孽!现实就是我想吃,非要吃兔子。”戌影白了他一眼,“你不想杀生,可以不跟着我去,是你自己要跟去的,临到头还放走我的猎物,你得赔我!”

梧桐微微叹了口气,只好道:“下次吧。下次再猎兔子便是。”

戌影还是心情不好的翻了个白眼,蹦蹦跳跳的快速往上走。

梧桐与她截然相反,闲庭信步的仿佛他此刻不是在山间。

一抬头,戌影便看到上方立于门口的陆容,朝她招手:“醒的正好,吃早饭了。”

陆容等他们上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问戌影:“你们怎么一起去了?昨晚你们可不像个能相处的状态。”

“他非要跟着,说还你人情。”戌影耸了耸肩,一边说,一边拿衣服擦了个果子递给陆容,凑近陆容压低声音道:“再说了,放你和他相处,不更危险?”

还不如在她眼皮子底下呢。

陆容不可置否,被戌影扶着走回去。

这次梧桐找到了水源,烤肉都是拿洗干净的大树叶包着,递给陆容和戌影。

“你不吃?”戌影狐疑的问。

梧桐淡淡道:“我不食荤腥。”

说完,他翻出自己摘的野果吃了起来。

戌影愣了下,后知后觉的说:“不食荤腥的人,我就见过一个。没想到现在又一个。”

“谁啊?”陆容问。

戌影难得沉默了下,摇头:“没睡,赶紧吃你的吧。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现在不疼了。”

“胃呢?”

“还成。”陆容淡淡道。

总比昨日好受不少。

戌影就点点头,用陆容的匕首将烤肉割成小块小块的,不紧不慢的吃。

梧桐不经意间瞥了眼,看到戌影只吃了十块带脆皮的嫩肉就放下,再也没碰,转而啃野果,目光不禁顿了下。

到最后,反倒是陆容将大部分烤肉吃完,戌影还在一旁鼓励:“别浪费啊,来,我给你切。”

陆容黑着脸道:“你当我是大胃王吗?”

戌影咯咯笑了两声:“毕竟投喂也是一件挺有成就感的事。啧,陆容,你有没有发现,你挺有小公主的潜质,别人得好好养着你。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你这么好的颜值。”

“不会说话就别说。”

陆容实在吃不下了,很嫌弃的拒绝。

吃完后,陆容用昨晚剩下的酒精再次给伤口消毒,正好戌影昨晚找的药草可以外敷,顺便用了。

戌影现在才看清楚陆容腿上的伤口,虽说的确没有伤筋动骨,但密密麻麻的血痕,有的还比较深,集中在小腿上,看着就吓人。

她嘶了声,“都这样了,你昨晚还能撑那么久?”

“意料之内的伤,有什么好放心上的。”陆容不以为意的说。

那装她们的箱子本就结实厚重,要破开,以她当时的状态,受伤也是在所难免。

“陆容,你对自己太狠了。”戌影说。

为了能逃出来,还能生生把自己胳膊弄脱臼,再忍疼接回去。

戌影自认,她肯定是不会想到这么做的。

陆容神色极淡,没说话。

戌影就问:“现在往哪儿走?”

632.下山 陆容没作声,看向门外。

方才她作势要处理伤口时,梧桐便非常自觉的出去避让。

她想了想,就道:“直接下山吧,这里待不了多久了,我们现在就走。”

“行。”

戌影扶起陆容,和她一起往外走。

想到梧桐,她又纳闷的问:“对了,梧桐为什么。会欠你人情?你帮了他什么了?”

“我没帮过他。”陆容说。

戌影一愣,“那他说……”

陆容哦了声,道:“上次在温柔乡见面,他有说请我帮忙送个话,但我醒来后全忘了,不知道他说的送什么话,送给谁。”

戌影咋舌的说道:“他该不会以为你已经帮他送了话吧?你也不跟他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陆容自然而然的说,“我又没说他真的欠了人情,是他自己以为的。”

戌影:“……”

说的好有道理,她竟反驳不了。

戌影服气的和陆容出去,便见台阶下方,梧桐负手立于路旁,看着远处的深林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过来。

“两位姑娘是要离开了?”

戌影昂了一声,“既然你说你和我们本不认识,那就此别过,我们离开我们的,你去做你的事,再也不见。”

“这恐怕不太行。”

梧桐倏地出声。

陆容和戌影立即顿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梧桐。

“你什么意思?”

可能是看出她们的防备心太高,梧桐放缓了语气:“误会,我并不是要对你们动手。”

他转过身来,几步走近台阶,目光落在陆容身上。

“这位姑娘受伤,应该是帮我所致吧?”

陆容和戌影:“……什么?”

梧桐语气意外的真诚,继续道:“既是帮我所致,那我便不能坐视不理。如今两位大概是已经被牵连进来了,最安全的办法,是与我同行。我可以护你们平安离开。”

听到前面的话,陆容和戌影还有些一头雾水。

听到后面,两人眼皮子跳了跳,齐齐沉默。

见她们不说话,梧桐又道:“两位可是怕再遇到危险?放心吧,我知道两位是想下山离开。你们是普通人,本不该在这里,离开也好,我会先送你们平安离开,再回来做我的事。”

陆容和戌影看梧桐的目光变了变。

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戌影眼里明晃晃的传达出一个意思:“我从未见过,他这般蠢得如此真诚的人。”

陆容:“我也是。”

静了几秒,陆容一脸深沉的说:“你确定要送我们离开?”

梧桐点点头。

“那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有没有同伙……不是,伙伴。”陆容险险的改了口。

梧桐似是犹豫了下。

但转念思及他上次请陆容送话,估计陆容现在也应该清楚无相门的事了,便说道:“这山中有一个地方,我得去一趟。不过的的确确只我一人。所以两位姑娘可放心,不必担心耽误我时间,我一个人行动很是自由。”

在梧桐的心里,陆容大概是已经将话送到。

没有无相门的人在这儿,他自然是一个人,也没有让别人跟他一起去。

戌影再次用眼神问陆容要不要答应。

陆容迟疑片刻,问道:“那你对这里的路熟悉吗?”

梧桐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我从前对这里很熟,虽经年已过,但我上山时,发觉这里变化并不太大,还是熟悉认路的。”

陆容就点头,“那你带路吧,正好我们两个不认路。”

戌影:“???”

她连忙扯了下陆容的衣袖。

陆容示意她稍安毋躁。

梧桐仿佛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肃然颔首,转身道:“两位跟我过来吧,我知道一条下山的捷径,约莫半日,便能离开。”

戌影按着陆容,等梧桐走出去好几米了才跟上,低声道:“你想什么呢?让他带路,你不怕他把我们带暗盟和无相门跟前吗?”

“你忘了,我也认路吗?”

陆容不紧不慢的说。

下山的路,她也是知道的。

如果梧桐真的故意带错路,她会第一时间发现。

戌影一听,更摸不透陆容的意图了,“那你是要做什么?”

陆容怕前面的梧桐听到,便拉过戌影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三个字。

——始皇陵。

戌影眸光微紧,无声说了几个字:“你怀疑他是来进始皇陵的?”

陆容淡淡点头。

让梧桐带路,可以验证两件事。

一则,如果他是真的在把她们带下山,就说明他对她和戌影是真的没有敌意,而且同无相门、暗盟不是一伙的;二则,如果他是故意带错路,那她不得不怀疑那天温柔乡内,暗盟的人追他,到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同时也能说明,他就是郑明则,身上还有一个很深的秘密。

她的直觉也告诉她,梧桐绝对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就她和戌影现在的情况,与梧桐为敌,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与其和梧桐对着干,还不如先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意图。左右,就算无相门的人真的再抓到她们,暂时也不会危及她们的生命。

戌影被陆容一点拨,也明白过来。

再看向前面的梧桐时,她脸色有些复杂。

这时,梧桐突然停下转身:“两位不快一点吗?按两位的速度的话,恐怕天黑前下不了山。”

“知道了。”

戌影敷衍的应了声,扶着陆容加快速度。

梧桐嗯了声,回过身去继续走。

戌影扭头对陆容说道:“我背你吧?”

“不用。”

陆容摇头。

她们便这样跟着梧桐走,赶路的过程里,陆容一直在注意周围。

时间久了,陆容又发现,梧桐确确实实的在带着她们往山下走。

但这并不能完全证明梧桐什么心思都没有,关键还是要看尽头。

与陆容和戌影的心思复杂相比,梧桐显得格外平静简单,就一直在往前走,时不时停下,心细的问询陆容和戌影是否需要休息,然后就没别的举动了。

然而,虽然他们不停的在赶路,但陆容毕竟行动不便。

日近正午时,三人才只走完大半路程。

梧桐见天色差不多了,让陆容和戌影停下先休息,他去找一些能吃的东西来。

他一离开,戌影不解的问:“陆容,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谁知道呢。”

陆容就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但下一刻 陆容目光不经意间瞥过地面,突然咦了声。

“等等,这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633.再见杨惊寒 “什么?”

戌影闻声凑过去看。

只见陆容盯着地面,伸手捏了点土起来,探至鼻间,轻轻嗅了下。

然后她就皱起眉来了。

“这下面有东西。”

戌影按了按陆容碰过的地面,一用力,土面下陷了点。她又闻了闻土,带着股淡淡的腐气,脸色也一变。

“下面有墓道?!”

戌影在始皇陵里待过上千年,对墓里面的气味再熟悉不过了。

一般而言,凡有墓者,土质都比较特殊,受阴气和腐气影响,周遭环境植被也会不一样。

陆容抬头四处看了看,果然就发现以这里为中心,方圆十几米内,林木更加茂盛,比龙骨庙那边的林木长势好多了。这是有死尸腐烂为养分的缘故。

过来时一直赶着路,陆容也没把周遭情况的变化放心上。

此时一发现,她皱眉起身,往后挪,道:“在我的印象里,始皇陵在骊山的另一边,范围是不到这里的。”

“可除了始皇陵,这里还能有什么墓?也没人会葬在这荒郊野岭的啊。”

戌影盯着地面看了会儿,仰头问陆容:“管吗?”

陆容嘴角微抽:“我没有见墓就下的习惯。”

想想,陆容觉得有点不安,就叫上戌影,准备往梧桐离开的方向走。

戌影觉得也是。

但她们正要走时,梧桐带着找来的野果回来了。

戌影惊讶的说:“你怎么那么快?”

“我脚程快,这里果树还是挺多的。”

梧桐温声说,又见她们作势要走,不禁疑惑的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休息够了,准备离开。”陆容淡淡道。

梧桐微怔:“那这些果子……”

“哎呀,你废话什么,边走边吃。”戌影不耐的催道。

梧桐见她们是真不想留下,便点点头,耐心的道:“那走吧,早点走,也能早点下山。”

他细致的用衣服擦了擦野果,才递给戌影。

但戌影习惯性的先给了陆容,才结接过下一个来吃。

三人刚要走,突然间,“咔嚓”一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陆容顿住,回头去看,然后眉心狠狠跳了下。

她们才待过的那块地面,突然……裂、开、了、几、道、缝!

“卧槽!什么情况?!”戌影吃惊的看着地面。

梧桐有些意外,正要上前查看是怎么回事,又见地面陡然裂的更快,然后底下猛地探出一个洛阳铲般的东西,直愣愣的杵在三人面前。

“……???”

戌影指着地面的手都震惊的不稳了。

“它它它!是我出幻觉了吗??”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出幻觉。

因为就在下一刻,那洛阳铲突然“嗖”的一下缩了回去,地面轰然往下坍塌,激起灰尘无数。

陆容被呛得忍不住想咳嗽。

但她还没咳出来,那地面坍塌露出的土洞里,突然探出一个人头,直接对上了三人。

陆容的咳嗽硬生生憋了回去。

戌影看的瞠目结舌。

梧桐再怎么从容淡定,也愣住了。

比他们更懵逼的是窜出来的那人。

看到陆容和戌影,他灰扑扑的俊脸上神色都裂了:“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

戌影走上前,蹲在人面前,拿手戳了戳他的脸。

“杨惊寒,你搞什么呢?”

没错,这人就是许久没见的杨惊寒!

杨惊寒麻木的将洛阳铲扔到一旁,然后要从坑里爬出来。但没爬成,被戌影给按住了脑袋。

“你等等,先说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杨惊寒黑着脸盯着戌影,“拿开手!不然……”

还没说完,戌影直接一把将他按回坑里,结结实实的摔下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听的偶然陆容眼皮子都跳了跳。

杨惊寒再爬上来时,脑袋上顶着怒气,“你干什么?现在不是在秘密监狱,你如果再对我……”

看眼戌影手上顶着他脑袋的洛阳铲,他没声了。

戌影微微一笑:“现在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儿?”

杨惊寒趴在坑边,冷笑一声,目光从戌影身上移到陆容身上,“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难道不该问你们吗?”

“我们?”

陆容微微蹙眉。

杨惊寒一脸漠然,可能是在下面待久了,浑身都有点狼狈。

“你们消失了三天,现在外界的人都在传你们已经进了始皇陵,各方势力都聚集在这儿僵持着。”

陆容脸色微变,立即问:“这三天发生什么了?”

“你们不知道?”杨惊寒奇怪的看着她。

“赶紧说。”

戌影用洛阳铲敲了敲杨惊寒的脑袋。

杨惊寒忍无可忍的拨棱开:“你同我杨家现在已经没有合作关系,对我客气点。”

又看向陆容,淡淡道:“三天前,理事会议召开,隐世门派无相门的人出现在理事会议上对外公开癸未之变真相,引发国际热议。理事会议一结束,各方势力就都盯上了始皇陵。”

很现实。

当所有人的都注意到始皇陵时,一方面大概已经知道当年实情的人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盯着始皇陵,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另一方面,不清楚的人乍然得知始皇陵里居然有长生的秘密,更是心痒难耐,蠢蠢欲动。

而无相门又公开表示,他们愿意将始皇陵让出来,那些人就更加耐不住了。

只不过……

杨惊寒看向陆容,继续道:“在这种关头,天盟和特盟突然冒出来,不准任何势力进入始皇陵。一开始,各方势力碍于他们的威名,没有贸动。三天已过,各方人已经彻底按耐不住,都来了这里,就在山底下驻扎。”

这个局面很僵持。

有天盟和特盟横在那儿,其他势力不敢做什么动作,又觊觎始皇陵内的财富和长生秘密,已经对天盟和特盟怨声载道,起了很大的不满

更重要的是,没多久,那些人就发现陆容不见了。

陆容是天盟的四当家,在外又身世特殊,盯着陆容的人不胜其数。

陆容一消失,他们纷纷猜测,陆容是不是已经提早带人进了始皇陵,天盟和特盟又是否是在给陆容打掩护。因此,骊山之下的那些人,相互之间剑拔弩张,就差打起来了。

陆容听的脸色沉了下去。

她敢确定,天盟和特盟在这种时候成为众矢之的,一定是因为她。

之前被梵净等人抓起来时,她就在疑惑,如果梵净等人只是想带她和戌影进始皇陵,完全没有必要在理事会议之前就抓走她们,大可以在理事会议结束后靠着舆论逼她们不得不开始皇陵进去。

可他们既然做了,目的便肯定不会只有一个。

现在她明白了,梵净等人一定是利用她威胁裴长庭他们和连神机,先挡住外人进始皇陵几天,这样他们在始皇陵内解决掉她和戌影时,不会有人进去打扰到他们。

事后就算各方势力再进始皇陵,那时候她和戌影也早都没了,所谓长生也将不复存在。

进去的人自己没找到渴望的长生,只能自己放弃。

那么,关于癸未之变的后患,才算彻底结束。

634.已经有人进去了 陆容想到都事情,戌影这时也想到了。

无相门根本是在一箭双雕。

既利用天盟和特盟为他们挡住舆论和各方势力,又借此公开始皇陵。日后,所有人想到始皇陵,不会再同时想到兼具宝藏长生的他们。他们从此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不必再像过去般躲躲藏藏,躲在与世隔绝的无相门内不能出来。

他们的算盘打的倒是好。

戌影冷笑一声,又问杨惊寒,“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惊寒扒坑沿的时间久了,胳膊有些麻,就换了个姿势继续扒着,淡淡道:“我父亲让我先进始皇陵探探。”

戌影顿时嗤了声,“是啊,我倒是忘了,当年从始皇陵内出来的人,还有杨海平了。”

骊山之下的那些人虽然想进始皇陵,但他们素闻始皇陵多么多么凶险,没有人打头阵,没有人站出来指路,他们不会当出头鸟的。这也是他们能忍三天的原因之一。

可杨海平不一样,他清楚怎么进始皇陵。

在那些人还在虎视眈眈相争时,他完全可以避过众人,寻一条路进去。

而杨海平同样很清楚,始皇陵内有多么的凶险。

戌影目光落在杨惊寒身上,意味不明的说道:“拿你这个亲生儿子趟路,他可真是一个好父亲。”

语气里极尽嘲讽。

杨惊寒脸色一沉,有些难看,但没有说话。

“不过始皇陵不在这边,现在看来,你并没有打算听你父亲的话反而自己独自出来了。”

戌影将洛阳铲扔到一旁,退后两步。

杨惊寒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的爬出来,拍拍身上沾着的灰。

戌影看向陆容,道:“看来现在是离开不了了。”

山底下人极多,她们此时下去出现在他们眼前更会成为众矢之的,坐实提前来探始皇陵的谣言,变成他们的眼中钉。

毕竟,梵净等人不在,她们也没法证明自己是被绑票来的。

陆容按了按眉心,皱眉思索。

杨惊寒捡起洛阳铲,目光忽然注意到梧桐,这才发现他人在,不禁一怔。

“郑明则?你怎么在这儿?”

梧桐没有避讳,清楚听见了他们三人说的话,神色乃至眼神就很凝重。

他上山时并没有从山脚下来的,也就不知道,竟然有那么多人聚集在骊山之下。

此刻听到杨惊寒的话,他淡淡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郑明则。”

“怎么可能?”杨惊寒拧眉,“你装什么呢?现在国际上都传遍了,暗盟少主郑明则失踪,这几天,暗盟一直在找你。若非理事会议,他们能把整个G洲翻过来找。”

说完,想起什么,又补了句:“对了,暗盟的人也来了华国,就在骊山之下。”

不止暗盟,联盟也带人来了。

是以目前骊山之下的局势很是微妙。

四盟中,天盟和特盟不让人进始皇陵,联盟保持中立,暗盟坚持要进。其他势力也都在暗戳戳的争取联盟,希望联盟能站在他们那边,对抗天盟和特盟进始皇陵。

只不过,特盟的边纪一直没松口。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因为边纪身边那个叫亚斯的。都知道他和陆容是朋友。

陆容和戌影不约而同看向梧桐。

梧桐沉默片刻,淡淡道:“我同暗盟少主……意外的……有些联系。他们以为我知道人在哪儿,曾经追杀过我。但我不是郑明则,也没办法让他们见到人。”

陆容哦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信。

倒是梧桐,突然敏锐的问:“你们都进过始皇陵?”

陆容和戌影神色微顿。

杨惊寒脸色有点黑,并不想说话。

陆容和戌影是进过,但他确确实实没有。只进去一点,连外墓道都没找到,便直接挖了条新盗洞出来了。

因为他对始皇陵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

梧桐沉默片刻,终于问了陆容比较关键的问题:“姑娘,你在这里,是替我送话吗?”

就在杨惊寒和陆容、戌影说话时,他在一旁不仅是在听,也在接受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

其中就包括……陆容是天盟四当家的身份,以及她的身世似乎很特殊。

陆容微微挑眉:“我没说过自己是来替你送话的。”

她连他说的什么都忘了。

梧桐:“……”

气氛突然凝固。

好半晌,梧桐才又出声:“那你受伤是因为?”

既然已经被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陆容也不隐瞒,“无相门的人所致。”

梧桐:“……”

陆容收回目光,对戌影道:“虽说现在下去不太妥当,但我还是得去。”

裴长庭他们和连神机现在应该都很担心她有没有出事。

她得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安心。

戌影理解陆容的意思,“成,先下去吧。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谅无相门也不敢再对你我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那些人不都是想进始皇陵吗?

呵,那就一起进吧。

她倒要看看,面对这种情况,无相门届时还想怎么打达到他们的目的。

两人达成一致,转身就要走。

戌影随口对杨惊寒道:“你既然不想进始皇陵,那就现在赶紧离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杨惊寒没说话。

倒是梧桐,倏地回神,叫住陆容两人。

“你想干什么?”

戌影警惕的看着他。

梧桐迟疑片刻,道:“两位既身份不俗,在下想请两位帮个忙。”

“不是,你都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还敢请我们帮忙?”戌影不可思议的问。

梧桐定定道:“那又如何?我能看出,两位总归是不希望进。始皇陵的,这点就够了。”

“你……”

陆容拦住戌影。

“你说说看,什么忙?”

梧桐神色复杂的看着陆容,道:“既然贵盟已在山下,烦请两位帮忙拖延两日。无论其他势力再怎么想进始皇陵,两日内,不要让他们进。”

两日,也够他做完了。

陆容微微蹙眉,“你要进始皇陵?”

“这不是两位能问的事。”梧桐声音平缓,“不知道两位能否帮忙?”

陆容稍加思索,正要开口,一旁的杨惊寒突然道:“晚了,已经有人进始皇陵里了。”

“谁?”梧桐立即看向杨惊寒。

杨惊寒却看着陆容,颇有深意的说:“是你最熟的人。”

陆容听的怔愣。

然而,当她对上杨惊寒的视线时,突然鬼使神差的心领神会,随即脸色骤变。

“连神机???”

635.我和你一起进 “是他。”

杨惊寒淡淡点头。

戌影吃惊道:“他进始皇陵做什么?始皇陵跟他又没有关系!”

杨惊寒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容,“谁让你在这种时候失踪了呢?”

戌影明白了:“连神机该不会是以为陆容已经进了始皇陵,就进去找她了吧!”

陆容脸色顿时就变得极为难看。

始皇陵内凶险万分,墓道数不胜数,当年时自秉等人走的墓道已经被毁,无法再通行,连神机要是再进去,必然会寻其他的墓道。但这样一来,危险也是不可估计的,没人想得到在始皇陵内会遇到什么。

陆容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的问:“除了连神机,还有谁?他是一个人吗?”

杨惊寒道:“倒是还有。天盟的三当家程晗,特殊部门的柳青山和叶晋,还有……”

他顿了下,才继续道:“三大区的戚程。”

他们都多多少少带了点人,一起进去了。

基本上都是为了陆容。

知道他们进去的人不多,因为他们是瞒着所有人私底下进去的。但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的行踪瞒不了多久,就会被骊山之下的那群人知道。

陆容扯了扯衣领,暴躁的暗骂一声,转身就要走。

戌影立即拉住她:“你干什么去?”

“放开!”陆容甩开她的手,“我现在就找始皇陵的入口进去,你下山去找裴长庭他们,告诉他们我没事,让他们安心在那儿等着,也别让其他人进始皇陵捣乱白白送命。”

“你疯了??”戌影不可思议的说,“你现在什么装备都没有,就想进始皇陵?我看要白白送命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那我也等不了了!”陆容低吼一声。

连神机进了始皇陵,这叫她怎么冷静?!

梧桐微微拧眉。

他着实没想到已经有那么多人进了始皇陵。

见陆容和戌影要吵起来,他开口说道:“两位别急,事情已成定局,该先想怎么解决。不过,始皇陵确实不是两位能进的。如果两位信得过我,烦请答应我先前的请求,我会……”

“闭嘴!”

陆容扭头喝断他。

戌影头疼的说道:“陆容,你冷静点,现在咱们应该先下山,好歹拿点装备再进始皇陵也不迟。”

“不行。我现在就要进去,但你不能进,你安全的留在外面,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陆容不由分说的道。

“可你受伤了!”

“这不是问题。”

“那你也没有能用的装备啊!”

陆容噎了下,但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杨惊寒。

杨惊寒正难得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倏地对上陆容冷凝的目光,迟钝了下,警惕的后退一步。

“你看我做什么?”

陆容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背上的黑包上,问:“你进始皇陵前,是不是都准备好了?”

杨惊寒:“……啊,是又如何?”

“把它给我。”

陆容朝他伸出手。

杨惊寒愣了下。

戌影简直气的脑袋都要炸了,道:“给个屁!杨惊寒,你赶紧走!”

杨惊寒微微挑眉,确实也没有帮陆容的兴趣,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陆容忽的开口:“你想要特殊部门吗?”

杨惊寒猛地一顿。

陆容盯着他,继续说道:“相信你和你父亲杨海平都已经注意到了我对杨家动的手脚。”

杨惊寒静了几秒,转过身来,看陆容的目光锐利。

戌影:“???”

气死她了!

“杨惊寒,你给我赶紧走!”

陆容一把捂住她的嘴,朝杨惊寒淡淡道:“包给我,你护送戌影下山,给我向天盟送个话,我考虑让你回特殊部门。”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可能会很狂妄。

但现在是从陆容嘴里说出来的,杨惊寒丝毫不怀疑。

柳青山就是被陆容给一手送上去的,她再把特殊部门给他,也有那个能力做到。

又看了陆容几秒,杨惊寒挑了挑眉,道:“成交。”

戌影扯开陆容的手,板着脸道:“杨惊寒,你蠢不蠢??你好不容易出了始皇陵,杨海平也不知道。现在你要是答应了陆容下山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杨海平立马就会知道你和他离心!”

杨惊寒嗤了声,不以为意的说:“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并不会多么在意我这个父亲了吗?”

戌影被反问的噎住。

确实,早就很久之前还在阳城时,她就点出杨惊寒是想要杨海平死的。

她不知道杨惊寒和杨海平到底怎么回事,但这对父子关系确实有猫腻。

眼见杨惊寒扯下自己的包丢在地上,戌影气上心头,道:“反正我不走!陆容,你要进始皇陵是吧?行,我和你一起进!”

陆容皱眉:“你进始皇陵,就是活靶子。”

“你都不怕死了,还担心我?”

戌影讥诮的看着陆容。

陆容就不说话了,转而问杨惊寒:“无相门的人在哪儿?”

一直淡然旁观的梧桐听到这话,才看向杨惊寒。

杨惊寒单手抄进裤兜里,想了想,说道:“没见过。他们一直没有现身人前,估计……”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她们都听得出,无相门的人大概是已经进了。始皇陵。

为什么?

陆容冷笑道:“最好别让我确定,连神机是他们撺掇下去的。”

现在梵净等人定然已经知道她和戌影逃走了。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找过来,就说明他们是真的找不到。

既然找不到人,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她们主动找上门。

那么,她们什么情况下可能会主动找上门?

戌影可能没有,但有一种情况,陆容是肯定会主动到他们眼前的。那就是连神机。

陆容不可能放任连神机不管。

戌影没好气的说道:“他们就是在赌。赌我和你结盟,你进去了,我也会跟着进。”

事实证明,他们赌对了。

戌影不容置喙的说:“杨惊寒,你自己下山给陆容送话。两天之内,不许任何人进始皇陵捣乱。”

杨惊寒看看她,再看向陆容,最后微微颔首。

“行吧。”

不用护送戌影下山,对他来说也轻松。

杨惊寒便同她们告辞,听陆容指了路后,转身离开。

636.下墓 目送着杨惊寒离开,戌影问:“你不怕他直接跑了,不给你送话?”

“杨惊寒是个聪明人。”陆容冷声说。

他只是替她送个话,但借此,他可以重回特殊部门。即便同他父亲杨海平撕破脸,但他进过天盟了,和天盟说过话了,其他人只会猜测他和天盟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就凭这个,他父亲杨海平也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既能和杨海平光明正大对着干,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样的交易,杨惊寒凭什么会不想做?

“你……同特殊部门也有关系?”

陆容身后突然响起梧桐探究的声音。

两人一怔,这才想起来梧桐还在。

陆容转过身去看向梧桐,微微皱眉,戌影也皱起眉来了。

“是又如何?”

梧桐似乎看出她们在想什么,直接问道:“两位确定是要进始皇陵找你们的朋友?”

“阁下大概非同常人,如果要拦我们,那直接动手吧。”陆容一边面无表情的说,一边走上前,拿起杨惊寒的包颠了颠。

黑包的重量不小,里面应该是有不少东西。

但眼下,显然不是她能打开检查的合适时候。

梧桐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到底,他对着戌影防备的眼神,低低叹出口气,只能说道:“那一起吧。”

“一起?你做什么白日梦呢?”戌影想也不想的说,“现在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就该明白我们和你非但不是一路人,还是敌人。你要没有动手的意思,那你现在就走。我们各行各的,谁也别打扰谁。”

说罢她扭头看向陆容,正要问陆容去哪儿,就听的梧桐说道:“但我知道怎么进始皇陵。遇见便是缘分,你们既非进不可,我带着你们会安全的多。”

陆容顿住,看向梧桐,“你对始皇陵很了解?”

这话一出,戌影心里一个咯噔,看梧桐的眼神都不善了些。

梧桐思忖几秒,却是问道:“你们和无相门是有仇吗?”

戌影:“不明显吗?”

梧桐可能是没想到戌影这么直接,一时噎了下。

沉默片刻,他说道:“看来你们受伤也是因为无相门。那我更不能不管你们了。走吧,你们的朋友进去应该没多久,现在去找他,找到的几率会一些。”

说完,梧桐转身,辩了辩方向,本来是要走的。

但目光不经意间瞥了眼杨惊寒弄出来的坑,他静了几秒,还是走到坑前。

认真道:“那位杨兄是从始皇陵里出来的,从这下去,应该也是通的。”

虽然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在骊山这边找入口进始皇陵。

想来,应该都差不多。

戌影就看向陆容,问询她的意思。

陆容没迟疑多久,道:“从这儿下去。”

有现成的入口,不用白不用。

“那他……”戌影还是不爽的看着梧桐。

陆容淡淡道:“他要是非要跟着我们,你觉得你我现在能甩开他吗?”

“……不能。”

戌影黑着脸,更加不爽了。

梧桐听到了她们的话,也不介意,纵身往下一跃。

片刻后,他的声音从坑底传上来:“下面是平地,跳下来吧。”

戌影撇了撇嘴,对陆容道:“你腿不方便,我先下……哎,不是,你怎么又不听我的!”

话还没说完,陆容已经推开戌影拿包跳了下去。

戌影不高兴的跺了跺脚,赶紧跟着跳下去。

在下面的梧桐听到戌影要先下来,下意识的转身,伸出手去要接人,但没想到先下来的是陆容。

陆容也没想到梧桐会在下面接着,不假思索的翻身避过他稳稳落地。

除了腿上的伤隐隐作痛,其他的,陆容都觉得还能忍。

梧桐见陆容不愿意碰他,配合的退后一步,然后就见着了下来的戌影。

“陆容,你下次能不能听我说完?”戌影不悦的问。

“别废话,先走。”

陆容站好后,就打量周围情况。

他们所在的这个土坑不大,仅离地两三米高,正前方有个约莫半人高往里延伸的通道,想来杨惊寒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陆容就活动了下手脚,背上包走过去。

“我在前面,你们在后面跟着。”

“陆姑娘稍等,还是我在前面的好。”梧桐拦住陆容。

戌影一听,立马拉住陆容:“对对对,让他先,你着什么急。”

陆容瞥她一眼,没说话。

梧桐便俯身进通道,弯着腰往里走。

戌影在陆容前面进去,又塞给她一个果子。

“边吃边赶路,补补体力。”

陆容嗯了声,三人一并进去。

一开始还能借着洞口的光看清,越往里,视线越暗。

陆容干脆翻了翻包里,果然找到几个小型手电筒,就给了戌影和梧桐一人一个找路。

梧桐接过来,倒是翻来覆去端详了几眼,认真道:“现在的工具果然很方便。”

“说的你好像不是现在的人似的。”戌影随口接了句话。

梧桐唇线抿直,没应话,继续往里走。

然而这通道居然非常深,三人走了约莫两个小时,还是没见到头,反倒是能感觉出他们在不断的往下走,地面也有越来越明显的坡度。

戌影鼻间充斥着泥土的腐腥味,待的久了,就有些头晕脑胀。

“我说,这条路确定不是杨惊寒开玩笑的?咱们走了那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头啊?”

陆容不止是在赶路,每走一会儿,就用手指捏.asxs.泥土观察,摸摸按按土面,淡声道:“始皇陵是在骊山的另一边,隔着大半个山头,怎么会那么快到?”

戌影郁闷道:“现在我后悔进来了。早知道就和杨惊寒去天盟地盘了,到那儿他们好歹还能好吃好喝的供着我。”

“想多了,裴长庭不会这样对你。”

戌影:“……”

讨厌死了,连想都得给她掐断苗头。

这时,前面一直很安静的梧桐忽然开口道:“到了。”

“真的?”

戌影瞬间打起精神来,偏头用手电筒照向前方,就见前面十几米处,有一个被强行破开的墙面,边缘能看出是黑色的砖头,明显与他们这个通道不一样。

“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戌影虽然埋怨,但也清楚没几个小时,是不可能到外墓道,因此着实没想到会这么快,非常意外。

陆容也偏头看了眼,道:“进去时候小心些。”

万一里面有什么东西,也好做好防备。

戌影不由道:“放心吧,这既然是杨惊寒搞出来的路,八成是不会有问题的。”

637.这里可能和她八字相克 陆容嘴角微抽,一边往那边走,一边说道:“你也说了只是八成,还有两成。”

“呃……陆容,你要相信我们的运气。”

戌影煞有其事的说道。

说话的工夫,他们已经到了出口。

梧桐扶住墙面,探出头去看了下,确定没什么危险,才回头嘱咐道:“有些高,你们跳下来的时候注意些。”

话落,他跳出去。

陆容和戌影接连跟着下去。

这次戌影长记性了,落地后立即回身伸手接住陆容。

陆容在通道里弯腰俯身走的久了,不仅气短头闷,腿上伤口感觉也更疼,也就没拒绝戌影的好意。

站稳后,陆容抬头看了看两边。

他们进入的是一条黑砖砌成的石道,方方正正的,约莫能容两人通行。

可能是历时已久,墙体角落里不仅布满蜘蛛网,还生着不少青藓。

窒息的寂静里,唯余他们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走哪边?”

戌影瞅了眼边方向问。

梧桐没说话,走到墙面前,看了看上面的青藓,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容就问:“你直觉该走哪边?”

戌影立马指向右边:“我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驱使我!”

陆容点点头,朝左边转身:“走这边。”

戌影:“???你玩我呢?”

梧桐这时道:“听陆姑娘的,走左边。”

戌影瞪了他一眼。

梧桐一怔,解释道:“这面墙上有个手印,应该是你们那位杨姓朋友留下来的。从手印方向看,他的确是从左边过来的。”

这就说明左边至少是一路畅通。

戌影撇撇嘴:“行吧。算你解释的勉强能接受。”

“走了。”

陆容在他们说话时,就已经往左边走去

梧桐和戌影随即跟上,三人一并加快速度往前。

在外面通道里时不觉得,现下进了石道,就不再是直通八达的了,拐角路口非常多。好在都只是一条路,并不至于出现二选一的岔路情况,三人走的还算顺利。

但这种情况在他们持续走了大半个小时候被改变了。

戌影看着通往三个不同方向的岔路口,缓缓问:“现在选哪个?”

陆容一瘸一拐的走到路口,观察杨惊寒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梧桐也上前。

不过他看上去很淡然,似乎走什么路都不影响。

是以简单看过后,梧桐指着中间那条岔路,说:“走这条。”

戌影不死心的说:“我觉得驱使我的那股莫名力量应该是蛮准的,走右边这条吧。”

两人不约而同说出口。

梧桐眼皮微掀瞧向戌影,颔首道:“我都可以。”

戌影看他顺眼不少,就看向陆容。

陆容:“我觉得走左边……”

“宝贝儿,你在看不起我对这里的话语权吗?!”戌影忍不住道。

她好歹也是在始皇陵里住过那么些年的!

虽说不认路,但感觉好歹是没错的吧?

陆容面部肌肉微微抽搐,“行吧,听你的。”

戌影这下高兴了,兴冲冲的往岔路口里走。

陆容欲言又止的跟在后面,面无表情的同梧桐道:“她一定没卜算过自己是大凶命格,这样的人一般……”

在某些时刻都挺倒霉。

梧桐忍俊不禁,道:“命数什么的,有时也是子虚乌有只说,不必太放在心上。”

陆容忽然问;“你姓什么?”

梧桐冷不防顿住。

陆容又不经意间似的再问:“为什么会叫梧桐这个名字?”

梧桐就不作声了。

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小姑娘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陆容不可置否的道:“可能吧。”

前面的戌影走出去好几米了,忽然发觉陆容和梧桐没跟上来,回头看眼他们,不耐的催道:“你们磨蹭什么呢?快点啊!还有你,陆容,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想说找我说。”

陆容快步跟上她:“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赶紧走。”

“哼。”

戌影不善的横了眼梧桐。

梧桐有些茫然,无辜的看着戌影,表明自己什么也没做。

三人的速度更快,没用多久就到了尽头。

这次出现的不再是岔路口,拐过去而是一道高大的石门,紧紧闭着,两侧还各有一尊威严冰冷的石狮像。

看到它,三人都是一愣。

戌影挠了挠头,讷讷的说:“好像真走错了。”

那石门明显就是没打开过,用脚趾头想,杨惊寒都不可能是从这石门里出来的。

陆容扶额,走上前去。

石门表面光秃秃的,门间严丝合缝,什么机关都没有。得从旁边找。

梧桐还上前试着推了推门,推不动。粗略估计,这石门得有近千斤,他们显然不能靠蛮力打开。

“要不……回去换条路?”

“那样太浪费时间了。”

梧桐摸索着两侧石壁,头也没回的开口:“你我在骊山的这边,还能进入它的外层墓道,可见始皇陵庞大无比,是真正的地下宫殿。既如此,这些墓道最终应该都可以通往主墓室。”

戌影也知道这个道理,上前一起找机关。

然而,三人把两侧墙壁,包括门面都检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疑似机关的存在。

“不应该啊。这种石门,总不可能是真的要人推开吧?设计者制造之初,基本都会留第二种进去的方式。”

戌影纳闷的说。

陆容皱眉又看了圈,目光不经意间瞥了眼上面,手电筒的光忽然停住。

只见石门上方,有个巴掌大小的石盘。

梧桐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发现,诧异道:“机关在上面?”

戌影抬头去看,卧槽出声:“两个我都没有石门高,上面要怎么搞?”

陆容看着那个石盘,眯了眯眼,忽然发现石盘边缘有一道凸起的侧槽,一直往前面延伸。

她看着看着,跟着转身,目光落在了五步外的地面。

梧桐也发现了这个,立即走上去,试探性的踩了踩地面。地面铺的也是石砖。

戌影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在做什么,不由道:“没用的,刚才过来时候都没有踩到……”

还没说完,“咔嚓”一声,打断了戌影的话。

只见梧桐方才那一步下去,踩着的石砖下陷了。

随即,石门上方的石盘开始缓缓转动,轰然沉闷,又刺耳。

戌影:“……”

她有理由怀疑,这里和她八字相克。

638.一个非常晦气的人 梧桐抬头,看向戌影:“你刚才说什么?”

戌影:“……”

戌影不高兴的瞪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梧桐眼中掠过些茫然和疑惑。

他刚才是真的没听到。

但显然戌影根本不想理他了,直接看向石门上方的石盘。

石盘转动了足足三圈,然后就停了下来。

戌影走到石门前,抬手扣了扣石门,“怎么没开?没有用吗?”

陆容也走过去,望着上面的石盘陷入沉思,

梧桐见石门没有动静,正要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时,耳际一动,突然听到几道“咔咔”的闷响,有什么噌的一下子打开。

他身体反应快过大脑,立马扑上去推开陆容和戌影。

“闪开!”

几乎就在这话落下的瞬间,石门上的石盘一侧,有一片区域往旁边挪开,露出数排整齐的小洞口。

伴随着破空之声,有寒光凛冽的箭矢从里面嗖嗖射出,猛地袭向他们。

“操!这他妈是暗算的机关?!”

戌影猛然反应过来,被梧桐推的那一把,已经避开了最锋利的几支。

她右脚往后划出半步,微微躬身,借力凌空后翻,躲过剩下的。

另一边,陆容也及时回过神来,抬脚踩上墙面往后一跃,顺便扯了把梧桐,带他一起离开危险区域。

当三人都稳稳落地时,就见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几排锐利的箭矢斜没入地,尾羽还因余力颤了颤。

陆容警惕的看着石盘一旁,顾忌里面还有箭矢,拦住了要上前的戌影。

但下一刻,却见石门轰然移动,缓缓往后打开,发出沉闷的响声。

梧桐道:“那是开门的机关,只不过,设计者还留了一手,以防外人真的进入。”

如果方才他们没反应过来,就凭那么锐利的箭矢,只怕已此刻经被插了个透心凉。

戌影腹诽道:“这才只是一个连外墓道都算不上的墓道,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

“很正常。始皇陵是经专人修剪的陵宫,以当时始皇死后还想享帝王之荣的心态,把它修建的密不透风以维护自己,能理解。”

陆容见应该是没有箭矢了,便抬脚往里走。

梧桐走在她身侧。

戌影四下相顾,立马跟上去,问:“那你的腿怎么样?”

“不用担心。没什么大意外,不会妨碍到我的行动。”陆容淡淡道。

这话听得梧桐不由侧目。

他蓦地道:“如果你是无相门的人,一定很适合做无相道人。”

陆容和戌影还好好的脸色,一听到这话,同时沉了下来。

“如果你还想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和平共处,就别在我跟前再提无相门。”陆容冷声道。

梧桐更疑惑了:“你和无相门,到底是什么仇?为什么如此恨无相门,无相门的人还要追你?”

戌影审视的看着梧桐:“你不知道陆容的身世?”

梧桐摇头,对戌影认真的解释:“我过去与世隔绝,最近才有机会出来走动。但我才出来就被暗盟的人追,后又急着赶来华国,没太多时间打听如今的奇闻秩事。”

“那你就一直被知道好了。省的我和陆容都忍不住想揍你。”戌影斩钉截铁的说。

梧桐有些无奈。

不过看陆容和戌影实在都不想提,他也就没问下去,转而看向他们。

通过石门后,他们看到的还是长长的廊道,但这里已经与外面明显不同,墙面泛着寒光,每隔几米就有一盏三角铜架,上面托着油灯。

只是,那些灯已经不燃了,也不知道灭了多久。

陆容诧异开口:“这是……进了始皇陵真正的外墓道?”

现在陆容相信,在之前那三个岔路口时,杨惊寒走的一定是另一边那条。

因为始皇陵坐落于整个骊山之下,横贯八方,所有墓道虽彼此相通,但方向是不同的。

可能他们走的这一条,正好是条直线距离,不如另一条弯弯绕绕,以至于他们省了很多时间。这样一来,两条路必然是背向延伸。而中间那条,可能比这条安全一点,但花费的时间一定比这条路多。

戌影长记性了,问询陆容和梧桐的意见:“你们走哪一边?”

“这次你没有莫名的力量驱使你了?”陆容瞥眼她问。

戌影黑着脸道:“你一定要在这时候损我吗?”

陆容啧了声。

到现在,所谓的直觉卵用都没有。

陆容道:“等等,我看杨惊寒包里有没有罗盘。”

“我有。”

陆容话音才落,梧桐就出了声。

两人齐齐看向他。

梧桐翻了翻随身的包,将罗盘拿出来。

陆容和戌影瞥了眼,不由一愣:“这是……太上三清罗盘?”

梧桐意外的看向她们:“你们竟然认得?”

罗盘也分种类,而梧桐拿出来的罗盘,乃是古董级别的,不仅精准无比,还复杂晦涩,一般人用不了。最重要的是,陆容只在玄师网见过它的照片,并没有见过实物,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戌影认得,则是她活的年岁久,见多识广。

梧桐收回目光,平静的道:“这是我来华国时意外拿到手的。不是什么好的罗盘,将就用下吧。”

陆容:“???”

这都不算好??

戌影眉心一突。

梧桐自己没觉得说的有什么问题,低头摆弄了下罗盘,道:“现在已经是未时。走这边。”

他指向右边那条路。

陆容和戌影至少很相信太上三清罗盘的准确性,直接跟着走。

戌影没忍住,问梧桐:“这罗盘在你眼里都不算好,什么才算好?”

梧桐微怔,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我自己做的。”

戌影:“……”

陆容:“……”

梧桐解释道:“真的。我手艺还不错,做的罗盘真的质量不错。”

戌影无语道:“行行行,你做的最好。”

梧桐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索性闭了嘴,只带路。

戌影退后一步,走到陆容身边,低声吐槽道:“他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这么自恋的人。”

这话有点耳熟。

“你上次也这么说过。第一个到底是谁啊?”陆容好奇的问。

戌影欲言又止,到底撇过头去,咬牙切齿的道:“一个非常晦气的人!”

639.廊道蝙蝠 晦气?

在陆容的印象里,戌影心中晦气的人蛮多,无相门的人是,暗盟的人也是,当年参与癸未之变把她从始皇陵里搞出去的人更是。

她实在没法联想到具体的某个人身上。

现在梧桐能在戌影心里同“晦气”的人排到一起,可见戌影对梧桐有多不喜。

陆容就道:“人家和你素昧平生,你就这么讨厌人家,也实在很神奇。”

戌影一噎。

其实要说讨厌梧桐吧,她也说不上具体是哪里讨厌,但梧桐给她的感觉就是叫她很不舒服,莫名会焦躁起来。

戌影不说话了。想想又觉不甘心,还是补充似的瞪了眼前面走着的梧桐。

她们说的话,梧桐听了个大概。

察觉到某人的视线,梧桐心底多少有些无奈。

他自问没得罪过那姑娘,也没做什么越界过火的行为,怎么就突然上了她的黑名单呢?

这还是梧桐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

思及此,梧桐低低叹出口气,收敛心神,继续领路。

廊道中一时寂静下来。

陆容一边赶路,一边注意着周遭情况。

按理说,墓中久经封存,应空气极少,干燥沉闷,但这里不是,起码陆容没感受到任何不舒服。

走着走着,陆容忽然发现墙面有些不对劲。

她不由停下,也叫停两人,转身走至墙面前,两指并拢在上面抹了下,再凑到鼻间轻嗅。

“怎么了?”戌影问。

梧桐直接走过去,做了和陆容相同的举动。

闻过后,他有些诧异的开口:“这上面涂有密封用的密蜡。”

陆容点点头。

虽然经过长时间的消磨挥发,墙面已经看不出什么,但还留有密蜡的味道。

而且,这蜡体的味道有些怪异,像是掺进了别的东西一起混合而成。

再看墙面,上面的石砖其实是密不透风,砌的严严实实。按理说,应该用不到密蜡才对。

“再往里走走看看。”陆容说。

三人便继续往前。

然而,越往里走,墙体上的密蜡越来越明显。才走了百余米,空气里属于密蜡的味道已经很刺鼻,难以忽略。

当三人走出和这条廊道,顺着走上另一条时,在拐口处突然齐齐顿住。

戌影迟疑的开口:“我的鼻子应该没出错。”

“没有。”梧桐平静的说。

陆容拿手电筒照了照前面漆黑不见头的廊道,开口:“到这里,密蜡的气味突然消失了,而且,墙体上也没有了。”

对面的墙壁上干燥粗糙,明显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到现在就没有了呢?”戌影稍稍思索,“这密蜡在我们刚才走过的路上,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可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梧桐想了想,道:“再往前走一段路看看。”

三人哪个都不是怂的,如此一想,便走进那条没有密蜡气味的廊道,警惕的往深里走。

走了十几米,也没有什么异常,戌影犹豫不决的说:“难道我们是多想了?”

“管它多不多想,只要没事就是好的。”

陆容应了一句,方要继续往前走,她手中的手电筒随意照了下周围,在照过某个地方时,猛地顿住。

陆容的人也紧接着站住。

戌影和梧桐是一直注意着彼此的情况,自然也看到了。

戌影咽了咽口水,僵硬的说:“我……我觉得我可能看错了……”

梧桐沉默了,残忍的打破她的希望:“你没看错。”

“……”

三人罕见的同步起来,慢腾腾的将手电筒一点一点的上移,最终落在几步外的上方墙体。

只见那上面往远处延伸了足足有二十几米,全都有倒钩,而倒钩上无一例外的……全都垂着一只只巨大的蝙蝠!!

还是活的!!

它们的正面还朝着陆容三人,能清楚看到眼睛是闭着的,正在休眠中。

但是配上它们狰狞的体型,在此刻死寂般的廊道里,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同,浑身都紧绷起来。

这时,有一只蝙蝠可能是因为手电筒的光,突然动了动。

三人反射性的将手电筒朝下,又将亮度调至最低。

戌影紧张的用气音问:“往前走……还是……返回?”

梧桐倒是无所谓,只扭头看向陆容,问询她的意思。

陆容低声沉沉的道:“往前,小心点,别惊动它们。”

戌影和梧桐轻轻的嗯了声,不约而同的俯下身去。

那些蝙蝠实在是太大了,他们要是站直了往前走,肯定会碰到它们。

陆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轻手轻脚的往前。

二十几米的距离,放在平时,三人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过去,可这时,再短的距离都是一种煎熬。

他们小心翼翼的过去,用了足足十分钟,才进入蝙蝠的范围。

一想到头顶上都是蝙蝠,而且离她脑袋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戌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再闻到属于蝙蝠的那股难言的腐臭味后,戌影更是想吐。

她连忙捂住嘴,露出痛苦面具。

下一秒,忽然有只手伸到自己眼前。

戌影一愣,扭头看去,是梧桐递给她一个小布包,散发着药草的清涩味,比蝙蝠的味道好闻多了。

梧桐示意她接过去,又做动作让她放到鼻子下。

戌影抿了抿唇,本来不想要,但还是屈服于此时的情况,接过来缓缓被熏的难受的脑子。

陆容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动作,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来。

三人谨慎到速度慢成一点点的挪移,只要蝙蝠一有动作,他们瞬间停住,静止的如同雕塑,待没动静了再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终于走完一半的路,戌影才松了口气,一抬头,突然对上双绿幽幽的眼睛。

诡异,闪着寒光,还带着血丝般的猩红。

戌影一瞬间,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瞳孔骤缩。

她霎时不敢动了,僵硬的站在原地。

原以为这样大概没事,可戌影随即,突然看到那只蝙蝠朝她张开了嘴,露出一个很人性化的诡异弧度。

“我操!!!!”

戌影心脏狠狠一缩,被吓的尖叫出声。

前面的陆容和梧桐猛地顿住,回头看向她。

640.快回去 在寂静到极致的廊道里,戌影的那一声尖叫,简直震耳欲聋,瞬间就惊醒了所有蝙蝠。

三人都还没回过神,所有蝙蝠就嘶叫出声,尖锐的声音十分刺耳,令人头晕脑胀,同时张开翼手,焦躁不安的扑动。

于是黑暗里除了三人的手电光,又多出来几十双绿幽幽的眼睛。

戌影更惨。

离她仅咫尺之遥的那只蝙蝠直接嘶吼了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就朝她扑过去。

戌影反应十分迅速,立马后仰躲过它。

不料那只蝙蝠却很敏锐,才飞过她,就突然停返,利用强劲的翼手迎面拍向她的脑门。

“小心!”

陆容一惊,顾不上此时境地,冲向戌影要帮她。

比她更快的却是梧桐。

也不知梧桐怎么做到的,他身形瞬息之间便掠过去,猛地探出手去抓住蝙蝠的脑袋,往旁边用力一甩。

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抓住戌影的,拉着她就往回跑,不忘提醒陆容。

“快回去!”

电光火石只之间,陆容先想到的也是往回跑,见梧桐救下戌影,她拔腿就追他们。

只是陆容毕竟腿部受了伤,比不上梧桐和戌影灵活迅捷。

还没跑几步,被梧桐摔出去的那只蝙蝠挣扎着起来,愤怒的叫了声,其他所有蝙蝠像是受到某种命令或呼唤,纷纷飞下倒钩,直接攻击他们。

蝙蝠四面八方的围过来,陆容一时不备,被它们在身上抓伤了好几道伤口。

戌影和梧桐的情况也不太好。

尤其是梧桐,攻击他的蝙蝠最多,又抓又咬,狠厉的叫人心惊。

戌影才被他救过一次,看不得他被欺负的那么惨,抽出她一直带着都陆容那把匕首,冲上前就帮梧桐。

哪怕情急之下胡乱的划几刀,也伤了好几只蝙蝠。

梧桐没想到戌影会过来帮自己,愣了下后,非常自然的同她配合。

“你他妈……戌影,你搞清楚他是需要你帮忙的人吗?!”

相比之下,陆容简直心酸到可怜,她没有武器,只能靠拳脚。

在生生捏断一直蝙蝠的脖子毙命后,陆容不得不承认身手再厉害,也搞不过一大群蝙蝠同时攻击。

这也就算了,偏偏陆容扭头一看,看到戌影和梧桐凑在一起,两人不知何时背靠着背,一人对付前面,一人对付后面,合作的亲密无间,压根没受什么伤后,无语到只能翻白眼。

看不出来到底是谁需要帮忙啊?!

戌影冲向梧桐,也就是脑子一热的事。

被陆容吼了声,她猛然回神,又嗅到血腥味,赶紧道:“我现在就过去!”

“等等!”梧桐叫住她,快速说道:“我和你一起。等会儿你护着陆姑娘先往回跑,我给你们断后。”

“你们再不过来,我现在就没后了!”

陆容直接拎着包甩开攻击她的蝙蝠,无语的吼两人。

戌影和梧桐这下没再耽搁,一起费力的冲过蝙蝠群,艰难的到陆容身边,过程里身上还挂了不少彩。

戌影一把拽住陆容的胳膊:“走!”

陆容黑着脸,腿上的伤口都有好转的迹象了,但被蝙蝠抓伤后,伤口又恶化,只能一瘸一拐的跳着离开。

梧桐围在两人身边,手往腰后一摸,摸出来把匕首,对蝙蝠下手很辣不留情,护着两人往后走。

来时,他们小心翼翼,差不多用了大半个小时,才走到中间;回去后,三人面对蝙蝠群的攻击,同样走的很艰难,用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回到原先都拐口。

当刺鼻的密蜡味出现时,那群蝙蝠凌厉的攻势一滞。

三人见此,一鼓作气,逼退最后围绕着他们试图攻击的蝙蝠,直接冲进那条墙壁上涂满密蜡的廊道。

果不其然,他们一进去这条路,后面的蝙蝠瞬间停住,如同遇到什么令它们极为忌惮的存在,只在拐口处不断徘徊朝他们尖叫,却并不飞进来。

戌影心有余悸,连忙拖着一进来就瘫倒在地上的陆容往里挪了几米。

离得远了,戌影才放心的拍拍胸口。

“好险好险,幸好蝙蝠们害怕这里。”

如今看来,难怪这些密蜡气味闻着就怪怪的,像是加入了什么特殊成分,原来就是为了防那群蝙蝠的。

陆容仿佛一条失去理想的咸鱼,躺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

梧桐进来就没休息,又快步走到拐口,确定墙体上的密蜡都蝙蝠的威慑作用是绝对性的,才转身走回去。

“暂时安全了。”

话落,他看向闭着眼睛的陆容,愣了下,问戌影:“陆姑娘怎么了?”

戌影干笑两声,蹲在陆容身边,讷讷的对手指:“要不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陆容深吸一口气,无力的说:“戌影,烦请你下次有点正常的判断力。不然,我真的很怀疑我会被你给搞死。”

梧桐也想起来方才让陆容孤军奋战的尴尬情形,带着愧意道:“陆姑娘,实在很抱歉。”

“你跟我没关系,没必要道歉。”

陆容撑着地起身,头疼的看着身上被抓伤咬伤的伤口。

梧桐见她要处理伤口,连忙转过身去背对她们。

戌影殷勤的要帮忙。

陆容现在连白她一眼的心情都没了,翻了翻杨惊寒的包。

不出所料,里面的装备很齐全,连急救包都有。

陆容还找到了一把质地上乘的瑞士军刀。

她拒绝了戌影的帮忙,自己简单处理了下身上的伤口,道:“一时半会儿也过不去了,先在这儿待会想想办法。”

陆容见包里还有压缩饼干,翻出来递给戌影和梧桐。

梧桐可能没见过压缩饼干,挺新奇的。

陆容面无表情的吃着,问戌影:“现在说说看,你为什么会惊动蝙蝠们?”

戌影理直气壮的说:“这真不怪我!是突然碰上一只蝙蝠,摆脱,它朝我笑欸!你能想象一只蝙蝠朝你笑吗?拜托,超惊悚的!”

陆容依旧面无表情:“好好说话。”

“没想到被它们吓到了。”

戌影嘴角一抽。

梧桐体谅的说道:“它们确实比寻常蝙蝠更骇人,害怕也是常理。”

“对吧?!真不怪我。”戌影立马道。

陆容看看戌影,再看向帮戌影说话的梧桐,神色一言难尽。

三个人穿越蝙蝠群,到头来就她挂彩严重。

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641.炸廊道 吃完压缩饼干后,三人便思索怎么过那群蝙蝠。

现在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他们都已经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再回去,这些时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戌影突然灵光一闪,说道:“梧桐有打火机,不如我们用火吧。”

“火?”

陆容和梧桐都看向戌影。

戌影点点头,“弄个火把。它们总不至于不怕火吧?就算不怕凑上来,也会被火烧死,对我们又不是坏事。”

梧桐听的微微蹙眉,觉得戌影这样不以为意的无所谓语气有点残忍,但想到目前的境地,他还是闭着嘴,什么都没说。

陆容思索了下戌影说的可能,然后就面无表情的问:“怎么弄火把?”

“这还不简单?”

戌影自然而然的指指自己,再指向陆容和梧桐身上,道:“用衣服啊。不然还能用什么?”

陆容看她的眼神顿时像是在看个傻子。

“这是几月份?你当它回暖了吗?又是在地底。少了衣服,你是生怕自己冻不死?”

戌影:“……”

陆容脸色一青,又不情不愿的说:“我都这样了,再没了衣服,我怎么办?”

戌影看云陆容,噤了声。

没往这个上面想过。

不得不说,陆容现在是真惨,衣服破了好多口子。要搁过去,陆容怎么可能会这样?

本来衣服就要破破烂烂的,再没了外套什么的,戌影不一定会被冻死,但陆容一定会在她之前被冻死。

梧桐适时开口道:“可以用我的,我不怕冷,还算适应。”

“好啊。”

戌影眼前一亮。

“好个屁!”陆容终于忍不住说了句粗口,“衣服就几件,万一蝙蝠不怕火,也没作用,岂不是要白白浪费?”

那还不如直接返回呢。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墙上的密蜡涂身上吧?”戌影说。

梧桐和陆容神色一动,异口同声道:“也不是不可以。”

“???”戌影一脸问号的看着两人,“你俩认真的?那密蜡都干上面了,怎么弄下来?”

陆容撑地起身,慢腾腾的走近墙面。

梧桐也一起凑近。

他用手抹了下墙面,捻了埝指腹,若有所思的说道:“可以先用水泼上去,再用火烤化,倒到时再蹭到衣服上。”

这不失为一种办法。

就从那些蝙蝠对这里的忌惮程度看,密蜡的作用很显著,哪怕只是有明显的味道在,估计也能起效。

最重要的是,这样是最保险的一个办法。

戌影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

见陆容和梧桐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服气的说:“既然决定这么做,那就快点。早搞完,早点试试,好过去。”

她是不想再看下那群蝙蝠了。

“但这样还有一个问题。”

陆容看向一侧,忽而说道。

戌影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瞬间明白过来:“你是觉得我们带的水不够,再用掉,可能不能坚持用到主墓室?”

陆容嗯了声。

梧桐不由沉思,“这确实是一个挺棘手的问题。”

戌影皱眉想了想,忽然道:“为什么不用爆破呢?”

“……什么?”

戌影回头指了指那黑包,“我刚才看见那包里有手榴弹啊。干脆就用来炸墙面,到时候……”

“你该不会是想抱着砖头跑过去吧?”陆容木着脸问。

戌影顿了下,拍了拍陆容的肩膀,作出腼腆模样说:“宝贝儿,你果然很了解我。”

陆容早脑海里构造了下那个傻缺的场面,脸色有点青。

梧桐低笑出声,居然挺捧场的说:“也挺有道理。”

“你看吧。”

戌影得意的扬起下巴。

陆容逼着自己移开目光,并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和智商有限的戌影一般计较。

然而,陆容仔细想了想,发现还是炸墙的损失最小,顿时黑了脸。

“怎么样?干不干啊?”戌影催道。

陆容扶额,“行吧,听你的。”

戌影眼睛亮了亮,乐颠颠的扭头回去找手榴弹。

陆容深深的叹了口气。

与她相比,另外两个人异常的活跃。

戌影就不说了,梧桐那么从容的一个人,也好奇的跟在戌影身边,客气的问询手榴弹是个什么工具。

在了解到手榴弹的威力,他果断竖起大拇指,肃然道:“这般厉害,确实该用。”

戌影莫名其妙的看他:“你怎么连手榴弹都不知道?”

虽说她之前也不知道吧,但她好歹数年前同桑景相处过,从桑景身上将这个对她来说全新的世界了解了个透彻。

现在梧桐的状态,戌影感觉就跟她才出始皇陵那会儿,有种没见过世面的土狗感。

梧桐认真的解释道:“之前一直与世隔绝,不曾想过外面的世界竟发展的如此迅速。”

戌影看他的眼神多了些同情。

“那你这与世隔绝的挺苦啊。”

“还好,心若明静,万般的能接受。”梧桐道。

陆容对他们发出死亡凝视。

面无表情的问:“你们一定要在我面前旁若无人的交谈吗?”

“呃,没有没有,这就好了。”

戌影底气并不怎么足的回,连忙选中了个合适的地方,然后叫着陆容和梧桐后退,拉开保险栓,精准无误的扔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炸弹余波散开。

梧桐想也不想的就挡在陆容和戌影眼前。

他们站的远,倒是没什么事。再睁开眼看时,眼前硝烟弥漫,地上有不少碎石块,密蜡的气味混入这硝烟味,更加刺鼻。

远处拐角口外的蝙蝠群似乎被惊到了,叫的更加凄厉尖锐。

戌影嘀咕道:“要是手榴弹够多,把那些蝙蝠直接给炸死就好了。”

“想什么呢?真要有那么多手榴弹,整个墓道都会被炸塌。怎么着,你是觉得一个人上路太孤单,想拉那些蝙蝠陪你?”

戌影:“……我就说说。”

三人走到被炸开的那地方前,陆容挥手扇了扇眼前的硝烟。

后面的景象逐渐露于眼前。

那里的石块的确已经被炸开了,露出后面的土层,也被深深的给炸出一个洞开。

陆容俯身捡起一把巴掌大小都石块,转身一瘸一拐的去走向拐口。

戌影知道她是要去实验,赶紧跟上。

梧桐回头看了眼被炸出的土坑,静了几秒,转身跟上陆容和戌影。

642.冲出重围 拐口处还盘旋着那些蝙蝠,乍一看密密麻麻的。

因为那刺鼻的密蜡气味,它们并没有靠近,隔开了一两米的距离。

陆容出现在拐口时,蝙蝠群立即嘶叫出声,试图冲上来攻击陆容,却又慑于特殊密蜡的影响,只急躁的蠢蠢欲动,并不靠近。

陆容也没有离开这条廊道的范围,就站在边上,颠了颠手上的碎石块,倏地朝它们扔出去。

碎石块飞向它们时,上面带着的密蜡气味迅速散开。

蝙蝠们犹如惊弓之鸟般,迅速后退避开,张牙舞爪的冲陆容示威。

“还真有用!”戌影心里一喜。

梧桐见状,颔首道:“等会儿我们多捡些石块,应该可以顺顺利利的过去。”

陆容神色却没有半分放松,退后一步,说道:“不行,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啊?”戌影问。

陆容用手电筒往前照了照,目光越过蝙蝠群,看向它们的身后。

其实蝙蝠群数量极多,遮挡了陆容的视线,叫她实在看不清后面究竟有什么。

梧桐秒懂陆容的意思。

“你是怕穿过蝙蝠们后的那条路上,并没有这种能预防它们的密蜡?”

陆容点点头。

蝙蝠群只是横贯在路中央,阻止他们进入更深层次的东西罢了。可就是因为还没有穿过它们,更不知道它们后面有什么,也就不确定,如果穿过它们,是能脱离险境,还是会被继续追杀。

戌影不假思索道:“管它呢,多带点碎石过去,大不了就一直跑,总会有尽头的对吧?”

“说的也是。”陆容转身往回走,道:“休息十分钟恢复体力。十分钟后,准备穿过它们。”

要真是太倒霉,到时候好歹能有力气跑。

梧桐和戌影对此都没有意见,一同走回去。

陆容腾了腾包里的空,尽量多装些碎石块,又往身后装了些。

想了想,她干脆不拉上拉链,就那么敞开散味,兴许这样,对蝙蝠也有威慑作用。

戌影也把身上所有能装东西的口袋给装满,颠了颠石块,纳闷的开口:“你们说,最开始,这群蝙蝠到底是怎么被搞进来的?”

“谁知道呢。”

陆容靠着墙,闭目养神。

戌影撇了撇嘴,又好奇的问:“对了,它们被关在这里也有无数年了,那它们怎么活下来的?不需要吃东西喝水吗?”

这也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梧桐盘腿坐下,声线温淡:“它们能活那么些年,本身就不寻常,或许……早已不需要进食了吧。”

“那跟活死人……啊,不是,是活死蝙蝠有什么两样?”戌影摇了摇头。

休息足够后,三人一同起身,整装待发。

陆容不放心的叮嘱戌影:“如果一会儿真出什么问题了,你跟梧桐赶紧跑,别管我。”

“说什么呢,我丢下他也不可能丢下你啊。”戌影瞪陆容一眼。

梧桐看眼她们,道:“陆姑娘放心,我既然已经和你们进来了,也不会不管你们。该帮的,我会帮的。”

陆容瞥眼他,没说什么,抬脚走向拐口。

戌影和梧桐一并跟上。

拐口外围绕着的蝙蝠群们大概是已经陷入更暴躁的状态,已经有蝙蝠试图闯进来,但遇到密蜡的气味时,还是会控制不住本能反应的后退。

好不容易见到三人,蝙蝠群躁动不停,阵势看着更加吓人。

陆容握紧手里的巨大石块,沉声道:“我说三二一,扔出去后,趁它们避开时一起往前跑,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停下别回头。”

“——三。”

梧桐与戌影立马进入戒备状态。

“——二。”

“——一!”

陆容率先冲了出去。

就在她有所动作时,那群蝙蝠瞬间朝她蜂拥而至,却又在闻到她身上包里散发出的密蜡味时,有所迟疑。

陆容立即对准最近的几只蝙蝠,将手里拿着的石块狠狠砸出去。

被砸中的蝙蝠迎头栽了下去,周遭的蝙蝠因为那突然出现的密蜡味四散,下一刻察觉也只是一块石头,又冲向陆容。

陆容没办法,只能用那些石块攻击,趁它们躲开时露出路来,赶紧往前冲。

没一会儿,她就跑出去好几米。

梧桐和戌影遇到的情况与陆容相似。

梧桐是最从容的那个,他见陆容和戌影暂时不需要帮忙,自己又不害怕蝙蝠,除了用石块攻击,就是自己动手,蝙蝠压根靠近不了他。

这样做,三人虽然很快就冲出去大半路程,然而蝙蝠数量庞大,他们只是逼退蝙蝠,蝙蝠并没有死,在短暂的畏惧过后还是会扑向三人,使得三人十分头疼。

快到尽头时,陆容身上的石块都快用完了,包里也没了大半。

她猛地停下,扔出去好几块,又拎着包将逼近的蝙蝠们抡退一段距离,就猛拽了一把戌影。

“快跑!”

显然尽头的廊道并没有蜜蜡,不能防止蝙蝠跟过来。

戌影身上的石块也差不多用完了,赶紧跟着陆容闷头跑,不忘叫梧桐。

“别管它们了,先跑,别叫他们追上!”

梧桐应了声,在后面给她们断路。

那些蝙蝠们这时反应过来了,愤怒的更要追上。

三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跑,也顾不上看周围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的速度毕竟比不上蝙蝠,但蝙蝠要靠近时,陆容就会用剩下的石块逼退他们,倒是能争取不少时间。

一时间,蝙蝠倒是不能靠近他们,还死了好些只。

跑着跑着,三人突然遇上了几个岔路口,没时间多想,他们都是随便选了条就进去。

“不是,它们怎么还一直跟着呢!追那么久,它们不累吗?!”戌影边跑边吼道。

“你管它们累不累?一群靠飞的蝙蝠,能怎么累?”

陆容好几次动作剧烈,使得腿上伤口裂开,渗出了血。

血腥味却是更加刺激了蝙蝠群。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得甩掉它们。”梧桐拿手电筒照了照前面,发现前方又是个岔路口,有两条路。

梧桐当机立断,说道:“你们先走,我断后吸引它们走另一条。”

653.生路 “不行!你一个人面对它们,万一真被弄死了怎么办?!”戌影想也不想的就否定。

说这话的时候,身后那群蝙蝠已经追了上来,离他们仅有几米之遥。

跑了这么久,三人身上,包括陆容包里的碎石块,全都用完了。一旦蝙蝠追上来,他们只能动手。

但那么多蝙蝠蜂拥而至,他们出手的速度还不如它们咬死他们的速度快。

陆容回头看了眼,心一横,说道:“我身上有血,最能吸引住它们。你们先跑,我随后再追上你们。”

“那更不行了!”戌影叫道。

短短十几秒内,三人已经来到那条岔路口前。

戌影突然道:“我跟你们不一样,不会真死。还是你们先走,我断后!”

说罢,她怕陆容不同意,直接将陆容推进最近的那条路口,扭头对梧桐说道:“你保护好她,她很重要,绝对不能死……”

话音未落,戌影还没说完,就变成了啊的一声尖叫。

只见梧桐伸手用力也把她给推进去,随即停下。

“我会有办法的,你们快走!”

他声音沉稳平缓,如同并未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说完那话后,他也立马转过身去,手持匕首,冲向蝙蝠群。

“喂!”

戌影一惊,不知怎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下意识的就要扑过去拉回梧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措手不及的自己绊了自己一脚,踉跄一步扑上墙面。

手下不知道按上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路口上方居然有一道门的东西落了下来。

落地速度无比之快!

陆容堪堪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去,在那道门要落下时,生生将它抵住。

但那道门重似千斤,陆容都没支撑过几秒,就被压的单膝跪地。

“梧桐!快进来!”

陆容吼的一嗓子将戌影也给惊醒,连忙过去帮忙抗住门。

“赶紧进来啊!”

梧桐回头一看,便冲过去。

身后蝙蝠群却是被彻底激怒,一窝蜂的扑向梧桐,张开血盆大口就又咬又抓。

梧桐一不留神,身上挂了好些彩,被迫减慢速度打退蝙蝠。

“操!这门太沉了!梧桐你快点!”

戌影被压的也跪倒在地,只觉肩膀像是要裂开了一般。

陆容咬紧牙关撑住,浑身都在发颤,被压的身子弯了下去。

眼见那道门离地面不过半米,梧桐心神一凛,不顾蝙蝠攻击自己留下的伤口,一闭眼,直接冲过去,侧身一个滑铲干脆的从门下缝隙里掠过,即将进去时又伸手将陆容和戌影猛地拽了进去。

“砰”的一声重响,那道门轰然落地!

三人一时没刹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手电筒也随之甩出去,哐当两声,只剩下一个手电筒还能亮着,光亮晃了晃。

陆容仰面躺在地上,急促的喘了几口气。

戌影用掌根压住眉眼,有气无力的说:“我操,差一点!差一点老子就要被压成……压成肉泥了!”

“那也总被咬死的强。”

陆容随口搭了句话。

梧桐缓了缓,撑着起身捡起那个还能亮的手电筒,踉跄几步走到戌影面前,朝她伸出手。

“起来吗?”

“不不不!”戌影赶紧摆手,瘫着不想动,“让老子歇歇。太险了。”

梧桐又看向陆容,见陆容也不想动弹,便就地盘腿坐下,慢慢平复下波动强烈的情绪。

“多谢两位姑娘没有留下我先走。”

戌影没好气的说:“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我们先走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既然一起进来了,那该一起面对的,就该一起面对。

“何况,开始时也是我惊动的那群蝙蝠。”戌影叹道。

陆容累到不想说话,腿上伤口也疼。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戌影和梧桐,只出口说了几个字:“休息会儿再走。”

反正那群蝙蝠也进不来了。

梧桐应了声,细致的问:“陆姑娘,你还需要重新处理下你的伤吗?”

“不用了。”陆容闭着眼睛说。

包里纱布和绷带不多,她好歹省着点用。

三人就这样在地上瘫了会儿,才都缓过来。

陆容慢腾腾的撑起身,靠着墙根坐着,说道:“这下好了,是彻底回不去,只能往前走了。”

她发誓见,她再也不想看到那群蝙蝠。

戌影无语的说道:“这还没到主墓室呢,就搞成这样,要真到了主墓室,得是什么情况?”

梧桐肃然道:“怕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困难。”

陆容早已经历过始皇陵,所说以前走的不是这条路,倒也有心理准备。

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就这么点路,比无相道人墓还要心累。

又坐了会儿,陆容终于想起来去看看被摔坏的两个手电筒。

手电筒不能用了,屏都碎成了渣渣,但里面的电池应该还是用的。

陆容便把电池扣下来装好,问戌影:“休息好了没?该走了。”

戌影不想动弹;“我后悔了,我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

戌影咬牙道:“都怪无相门那群人!好好的为什么不在无相门内老老实实待着,非要来搞始皇陵?要不是他们,我现在就能在庄园里舒舒服服的享受了。”

梧桐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又碰到面具的冰凉感。

他默了下,道:“或许他们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

“屁的苦衷!”戌影面无表情的说,“这世上大部分的苦衷,都是人闲得没事找事,胡思乱想。”

边说,她边坐起身,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站起来,又去拉陆容起来。

梧桐的话倒是提醒戌影了,戌影不善的瞥着梧桐,说道:“虽然你现在和我们算是一起共患难的队友了,但你要是帮无相门说话,或者偏向无相门,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喂蝙蝠!”

梧桐:“……我不会的。”

“这还差不多。”戌影看向陆容,“休息的够了,走吧。你还有手电筒没?”

陆容道:“倒是还有两个。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留着备用吧,省的到里面没手电筒用了。”

654.墓室棺椁 戌影觉得也是。

三人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便继续前行。

由于目前只有梧桐的手电筒还能用,他自觉走在前面照明。

他们进的这个这个空间也是一条长长的廊道,但与外面的那条又有了明显的不同。因为两侧墙面上开始有了壁画,上方凸出的墙檐则是被雕刻成不同精致兽类的青石。

陆容走的时候,也有走近那些墙面看。

墙体还是完整的,淡赭色墙壁上,基本上都是些车马图、仪仗图、麦穗图等等。

其中有一副车马图是四匹枣红骏马奋蹄奔驰于眼前,前后腿分开较大,象征奔跑的速度,马身平涂晕染兼施,有立体感,马嘴、马蹄均有剪影感,后面为单辕车,车轴清晰,此外,隐约可见方形车厢、黑色伞状盖,马旁的衬景可见淡朱砂色的道路和树木。

正与秦陵车马相似,也与《诗经》相关记载相符,表现了始皇云游奔驰于林阴驰道的图景。

戌影扫了眼,没什么兴趣的说道:“这些有什么好看的。”

“起码能证明,这条墓道真的属于始皇陵,而且最后能到主墓室。”陆容说。

她看完,和两人继续往前走。

顺着这条廊道走到尽头,三人突然看见一道拱形重门,还是没有关闭,半掩着的。

“终于看到一扇不用费心想怎么进去的门了。”戌影快步走过去,摸了摸门面。

门面上竟然还有些凹凸不平的凹槽,用手电筒照过去,能看到是一幅气势壮观的仪仗图。

梧桐伸手将门往里推开。

“等等。”陆容忽然出声。

戌影都有了条件反射,想也不想就警惕的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梧桐也看向陆容。

陆容拿过梧桐的手电筒,往门上一照,微微偏手,手电筒的光移到门侧,落在门边上的那块区域。

只见那上面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古文字。

戌影活了那么多年,当然认识不少古文字,一眼就看出来它是什么意思。

“——活、人、勿、进。”

“——进、者、死??”

戌影脸色有那么点一言难尽,“这应该是胡乱刻上去吓人的吧?”

“不清楚。但既然是墓主留下的,想必也有几分道理。”

“屁的道理!我就不信进去真能有什么。活人进怎么了?最多不就是有点陷阱机关,没什么好怕的。”戌影一口笃定道。

陆容也就是注意到有那么点东西看了眼而已,并没觉得真不能进,便道:“进去后小心些,别乱碰东西,也别乱拿东西。”

“放心吧,咱们又不是来盗墓的,才看不上那些财物呢。”戌影不屑的说。

她活了那么多年了,还能没见过好东西?

陆容看眼她,嗯了声。

梧桐便伸手推门。

门体意外的轻,梧桐轻轻一推,就开了。

三人防备的看向里面,未免一开门会有什么机关,还做好了后退的准备。

但门开后,什么也没发现,反倒是里面的景象,让三人有些意外。

只见里面竟然是个小型墓室,地上摆满各种金银财宝陶玉器,正中央则有具青铜棺椁。

三人抬脚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才发现这间墓室的布局有点奇特,四周六个方向各有一根圆形的柱子支撑着墓室,中央棺椁放置的地方是下陷的,离正常地面有半米差。

陆容一瘸一拐的走到凹下去的圆台边缘,往下看了眼,下面棺椁周围也有不少金银财宝。

但没有台阶。

如果想下去或上来,只能跳下去或爬上来。

梧桐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戌影同样没发现,蹲在一尊玉器前,打量着它说道:“这里也没什么啊,那外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墓主难道觉得,两句话,就能吓得外人不敢进来了?”

“你觉得可能吗?”

陆容思索了几秒,决定老老实实就站在上面,四处看看有没有第二个出口能走。

梧桐也在找。

陆容嫌一个手电筒实在不够用,就翻出另一个来,戌影凑在她身边跟她一起。

边找还边念叨:“陆容,我发现你这个人挺神奇的。”

陆容:“……什、什么?”

戌影道:“你对墓里有种超乎寻常的熟悉。以前你该不会天天下墓吧?”

陆容无语的看她一眼。

“我又不是淘沙的人,怎么可能天天下墓?”

要说孟陵明他们家以前天天下墓,还有点可信度。

戌影啧了声。

三人将整个墓室来来往往都找了一遍。

最后,三人聚在一起,戌影拧眉道:“没发现别的路?不对吧,这总不可能是一条死路吧?”

要真是思路,那他们不烦死了!

戌影一想到可能还要返回去见那些蝙蝠,就开始焦躁起来:“不行,再找找,一定是有些遗漏。”

这次三人交换了寻找的范围。

然而,再次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还是没发现后,戌影抓了抓头发,问:“不会真运气这么背,在两个岔路中正好选了死路的那条??”

陆容没说话,用手电筒照了照上方。

天花板是一个穹顶形态,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连一条缝都看不到。

地上同样也是如此,压根没有疑似机关的痕迹。

梧桐沉默片刻,最后将目光移到中央的青铜棺椁上。

陆容同时看了过去。

戌影迟钝的反应了几秒,谨慎的说:“这棺材里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直觉告诉我,不应该打开它。”

“这次你的直觉终于准了一回。”陆容淡淡道。

梧桐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青铜棺椁,说道:“如果在四周没有找到出口,那再不可能的可能,也有可能是真的。”

若墓主偏偏将出口安置在棺椁之下,他们就不得不下去。

陆容嘴角微抽。

现在的情况就是,除了这具青铜棺椁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他们都已经找了个遍了。

陆容就道:“你们在这上面等等,我下去看看棺椁周遭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可算了吧!”戌影拉住她,“就你这样,跳下去还能上来吗?我去。”

梧桐愣了下,“要不……还是我去吧。”

他一个大男人,实在没法看着两个小姑娘冒险。

“可以。”

“行啊。”

陆容和戌影异口同声的说,并齐齐后退一步,欣慰的看着梧桐。

梧桐:“……?”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655.我没拦你啊 直觉告诉梧桐,他最好不要问。

于是梧桐沉默了下,纵身往下一跳,正好落在青铜棺椁的一侧。

下来后梧桐才发现,这凹陷下来的地方,远比他们在上面想的要深的多,旁边的青铜棺椁也挺小,不像是成年人用的,倒像是十岁左右的稚童所用的棺椁。

梧桐扫了眼,便俯身用手电筒照地面,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但地面上除了各种金银财宝,没别的,连道砖缝都看不见。

他围着棺椁走了一圈后,直起身来,仰头望着上面的陆容和戌影:“恐怕要挪开这具棺椁看了。”

“你在开玩笑吗?”戌影蹲在边缘,指着棺椁说道:“你看它多沉啊,咱们三个像是能抬得动的人?”

肯定不像啊!

陆容沉吟片刻,道:“既非人力,那便该是外力。”

自古以来,见墓者没有会把自己的墓建成死路的,不管做什么,基本上都会留有一条点生机。

梧桐与陆容想的一样,抬手摸上墙面,看能不能摸索着什么可疑的机关。

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

梧桐走到棺椁大约是里面尸体头部的部分前时,在墙上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凸槽。

他用力天,身后顿时响起轰隆一声。

“哎,真有啊!”

戌影一拍手,激动的说出声。

梧桐立刻回头,就见那具棺椁如同被什么给撑起来了似的,正在缓缓上移。

上移了约莫有三四十厘米,就停下了。

随后,咔哒一声,棺椁猛地震动了下,最上方的棺盖忽然往旁边一点一点的挪开。

正冲着梧桐的方向。

梧桐一见,手撑着台面边缘,用力一撑跳上去,给棺盖让开空。

三人一并盯着棺椁看。

那棺盖挪开后,逐渐露出里面的全貌,他们先看见是一条丝质的缎面,渐入眼帘了一双……青紫色的小脚???

戌影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又使劲儿揉了揉。

事实上,那的确是一双只属于死人,却分毫没有腐烂的小脚。

棺盖全都挪开后,他们终于看到里面东西的全貌。

那是一具女童的尸体。

她身着华服,头戴宝饰,双眼紧闭躺在棺椁里,面无表情,只是露出在外的皮肤,乃至于整张脸,都是诡异的青紫色,并没有因岁月长久而腐烂,反而栩栩如生前。

戌影看了一眼,就新奇的啧了两声。

“奇了!这尸体得在这里待了千百年了吧?这么久了,还没有腐烂,真是神奇。”

“不对,她并不是没有腐烂。”

陆容看了一眼,就眉头紧皱。

戌影愣了下问:“什么意思?”

陆容沉声道:“她是不能腐烂。”

“啊?”

梧桐解释道:“这具女童,是生前被人从头顶灌入水银而死。水银在体内,能极大的保持着生前的样貌不变。”

女童头顶上有不少饰品,应该正是为了掩盖灌入水银的伤口。

会被这样对待,说明这具女童应该只是个殉葬品,是给墓主陪葬的。

“什么?那得多疼啊!”戌影目光落在棺椁上,意外的说。

陆容沉沉道:“古代千奇百怪的殉葬方式多如牛毛,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戌影心道,她再怎么禽兽,也不会想到虐杀一名稚童。

打扰了,与在做的某些古人相比,果然她还是不够残忍,还是个后辈。

戌影就有点纠结了:“那现在要不要挪她呀?”

棺椁升上来时,他们都注意过了,棺椁底部与地面是相连状态,不会存在什么暗道之类的。既然不在棺椁下面,那就只可能是棺椁里面了。

可这女童死的惨,她有点不太忍心打扰对方安息了。

陆容想了想,还没等想出来怎么办,梧桐忽然将外袍脱下,说道:“我来吧。我用这个包住她,不会冒犯到她,等找到想找的,我再给她念几遍往生咒。”

说罢,他看向女童,低声呢喃:“生前如苦,愿你往生后能圆满。”

陆容和戌影表示没意见,梧桐便跳下去,用外衣轻手轻脚的盖在女童身上,隔着衣服将她的尸身轻轻抱起,然后转身放到圆台上一侧,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陆容和戌影也象征性的做了同样的动作。

动人家的墓,给人家拜一个,理所当然。

戌影嘀咕道:“我们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之后会把你放回去,让你继续安息的。”

梧桐则转身回去,用手电筒照着棺椁没寻找。

里面还有些珠宝玉器,梧桐拨到一边,直接将铺在最下面的绸缎掀开,肃然放于一旁。

再往下看,梧桐惊喜的果然发现一个暗道。只见棺椁内部底层是个可以打开的暗门,他勾住一侧的钩子往上用力一拉,便将那道暗门给拉开了,露出来一个直挺挺通下,深不见底的洞。

“终于有路了。”

戌影高兴的跳下去,然后又扶了把陆容下来。

三人一起凑到棺椁前,戌影用手电筒往下照了照,并没有看到底,但墙上一侧有凸出来的砖块,可以踩着趴下去,整个洞也很窄,仅容一人勉强下去,连转身都转不了。

戌影啧了声道:“建这墓的人很有心机啊,谁能想到,路在棺椁里面?”

就算想到了,估计也没多少人会敢开棺,还挪开死尸。

陆容却觉得哪里怪怪的,皱眉看着这通道没说话。

梧桐细心的发现她的沉吟,略一思索,便会了她的意。

“陆姑娘,你是觉得我们发现的太容易了吗?”

陆容顿了下,点点头。

“哪里容易了,我们可是找了很久的。”戌影说道。

“这不一样。”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缓缓说道:“外面门上还有警告,你忘了吗?可我们进来到现在,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有点奇怪。顺利不怕,怕就怕在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管他呢,咱们现在就走,任它有什么危险,肯定都追不上我们。”戌影说。

梧桐就道:“那我们快些离开吧,我先下去。”

“别,你都打了那么多次头阵了,这次换我。”

戌影兴冲冲的说完,就要往棺椁里爬。

结果才抬腿,就感觉自己的腿被什么给拉住,冰冰凉凉的,她也没法爬进去。

戌影甩了甩,“陆容,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赶紧放开我,我好进去啊。”

“什么?”陆容一愣,“我没拦你啊。”

656.让她知道知道人心险恶 “你没拦我?那你干什么拉我的腿?”

戌影还是没甩开,不由有些生气了。

陆容更是一脸莫名:“谁他妈拉你的腿了?我又没有特殊癖好,对你更不感兴趣。”

“要不是你,还能是梧桐……”

戌影一边说,一边看向陆容,然后目光落在陆容扶着棺椁边缘的两只手时,突然卡壳。

——陆容的两只手……都在棺椁上??!

再看梧桐,他也好好站着,离她有半米远。

戌影声音戛然而止。

梧桐疑惑的问:“怎么了吗?”

戌影感受着腿上越来越清晰的冰凉感,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僵硬的说:“我的腿……有东西……”

陆容和梧桐一头雾水的看她,梧桐随即将手电筒照向戌影的下面。

但当光亮投过去时,陆容和梧桐定睛一看,瞳孔骤缩。

他们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和一张青紫色的人脸。

梧桐迟缓的偏了偏手,照向原先他放着那具女童尸体的地方,只见那里的女童尸体已经不见,空空如也。

而本该一动不动的女童尸体,此刻正趴在戌影大腿上,牢牢抱着她的腿。

他们看过去时,女童僵硬的扭过脖子面对他们,然后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气氛如同被按下暂停键般,陡然凝固,弥漫开一片死寂。

短暂的三秒过后,戌影尖叫出声,转身一把抓住女童的衣领,一鼓作气拽离她,然后猛地甩向远处。

“砰”的一声重响,女童直接撞上墙壁,摔落在地,看的陆容都不禁心头一跳。

戌影一下子就窜到旁边梧桐身后,欲哭无泪道:“操!老子不干净了!”

她现在都有种想锯掉自己的腿的冲动。

一想到自己被一具尸体扒过,戌影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梧桐神色一凛,警惕的看着那具女童,安慰道:“没事,她隔着衣服呢。”

陆容眼见那具女童又从地上爬起来,当机立断道:“快!先下去!”

“哎,你先你先!”戌影赶紧说道。

陆容也清楚自己此时负伤,确实不适合和女童正面地上,就没犹豫,立马翻进棺椁跳进洞里,踩上壁面凸出的砖块,小心翼翼的往下爬。

但她的伤在腿上,此时攀爬的动作对于她的腿而言着实始终负担,陆容没爬几步,就感觉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只能忍痛继续。

就在她下去的过程里,那女童突然起身,反应超乎寻常的迅捷,猛地扑向戌影和梧桐。

一张嘴,竟然是一口非常尖锐的利牙,就要咬戌影。

眼看着一具活标本扑向自己,这种视觉冲击力非常大。

可在女童要扑过来时,梧桐忽然撑着圆台边缘跳上去,直接拦住女童,一脚踹向她。

“快些下去,我随后就来!”

“那你呢?!”

戌影话音才落,就见那女童在即将被梧桐踹飞的一刹那,突然灵活的一翻身抱住他的腿,顺着就往上爬。

华服在她身上丝毫不影响她的动作,反而在缠斗间脱落,更不会耽误她的动作。

一爬到梧桐身上,女童就紧紧的抓着梧桐,任梧桐怎么拽都拽不开。

戌影就想过去帮梧桐,但梧桐一迭声的催她先下去。

她挣扎了一秒,在陆容的催促声里,只好扭头爬进棺椁里,从洞中下去,并赶紧催梧桐。

“你快过来!进来后把暗门关上,她就没办法了!”

“好。”

梧桐丝毫不慌,突然探手攥住女童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掰。

咔嚓一声,女童的胳膊生生被他折断。

女童尚存痛觉,尖锐的叫出声,梧桐便趁这时,直接把她甩开,然后迅速转身跳进棺椁,在进去时一并拉着暗门盖住。

陆容和戌影都在等着梧桐,见他进来了,立即加快速度往下爬。

然而,没几步,头顶上方的暗门突然被掀开。

梧桐一抬头,就对上女童狰狞的脸。

她像是被激怒般,吼叫出声,就要扑进去。

“卧槽!都成死尸,诈尸也就罢了,现在还有灵智能开门,这是要闹哪样啊!”

戌影无语的叫出声。

梧桐不可能真让女童进来,脚下用力一踩借力,直接飞身跃出去,同时扼住女童的脖颈,把她带离。

“你们先下去,我处理了她再去找你们!”

“不行!不就一具尸体,有什么好怕的,她想再找死,就成全她!”戌影气的噌噌往上爬,没一会儿就怕了出去,揣着陆容那把匕首就要冲上去。

梧桐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同样无奈的还有趴在洞里的陆容。

她扒着砖块,简直无言以对。又缓了几秒,才往上爬。

冒出头时,陆容刚好看到戌影一匕首当刀用似的砍在女童身上,然并卵,什么伤口也没留下,女童身体僵硬的叫戌影砍得手疼。

她顿时震惊的看向梧桐,问:“你是怎么掰断她胳膊的?”

梧桐拉着戌影避开女童发疯似的攻击,道:“大概是我力气大,她的手刚好脆弱罢了。”

戌影便道:“既然如此,就断了她四肢,看她还怎么行动!”

说做就做,戌影就冲向女童。

也不知女童是察觉到他们很危险,还是发现他们身上杀意太盛,扑向他们又抓又咬,却又在即将被他们抓到时,非常灵活的躲开,一点都没有诈尸后该有的正常僵硬迟缓的表示,就跟泥鳅似的。

结果来回下来,戌影不但没抓到人,还被挠出几道伤口,立马怒了。

“太过分了!老子不发威,你真当我好欺负的啊!”

她扭头叫梧桐:“你抓住她,我要狠狠揍她一顿,让她知道知道人心险恶!”

梧桐愣了下,倒是挺好脾气的点点头。

陆容坐在棺椁边沿,看梧桐和戌影合作抓女童,头疼的扶额。

眼见两人目前还不需要她帮忙,她就坐在那儿没动,观察着女童的动作。

没一会儿,陆容就看到,梧桐和戌影两人联合起来,居然也没有女童一个人灵活迅捷,而且女童体量小,非常方便。可能是有了被梧桐折断胳膊的阴影在,她也并不近身梧桐和戌影太久,还给两人造成不小的麻烦。

657.我最讨厌那些人 不多时,戌影就不耐烦了,朝女童比起中指。

“崽种,直视老子!有本事正面刚啊!”

梧桐都看愣了。

戌影的动作居然还真有作用,只见女童似乎是愣了下,然后就龇牙咧嘴的朝戌影扑过去,发狂似的一副要咬死戌影的架势。

戌影兴奋的冲过去:“来来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老子给你陪葬!”

梧桐生怕她一不留神吃亏,连忙叫道:“小心她,她速度非常快,可能会……”

话还没说完,戛然而止。

只见戌影直愣愣的撞女童身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人飞了出去。

但飞出去的不是女童,而是戌影……

更绝的是,女童还趁机在戌影胳膊上咬了一大口。

若非戌影反应及时甩开她,恐怕就要被她咬下来一块肉,饶是如此,戌影的胳膊上也已经是鲜血淋漓,应该是被咬破了动脉。

当戌影的人撞上墙壁时,戌影整个人是非常懵逼的。

她滑落在地上,咳了几声,硬生生忍着被撞的五脏六腑移位的痛楚,一脸的怀疑人生:“怎么可能?她力气怎么那么大!!”

梧桐无奈的说:“她身体被灌输水银,又以特殊方法保存,现在已经僵硬,是非常结实的,而她速度又快,挺……正常。”

戌影:“???”

陆容;“……”

就……无言以对。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童还没有完,一扭头,盯上了一直坐着没动的陆容,目露凶光。

在戌影怒气冲冲的刚要爬起来报仇时,那女童猛地扑向陆容,大概是觉得陆容在他们当中是相对较弱的。

正面对着她的陆容甚至觉得,女童整张脸上都是想吃掉她的欲望。

“陆容!”戌影一惊,“梧桐快快快!快过去救陆容!”

梧桐面色微变,连忙冲过去。

但女童的速度比梧桐的快。

更甚者,陆容也到没需要他们的地步。

女童冲过来的刹那,就要扑上陆容,千钧一发之际,陆容撑着棺椁忽然后仰。

女童反应极快,盯着陆容,瞬间要改变方向再度袭击陆容。

然而,陆容压根没给她机会,就在她从自己上方掠过时,抓住时机猛地探出手去,一把掐住她脖颈。

随后,陆容腰部发力,直接起身,另一只手钳制住女童胡乱朝她挥舞的手。

女童的另一只手因为骨折,无力的垂在身侧。

这么被陆容抓住,她就再动不了,顿时剧烈的挣扎起来。

力道之大,陆容一时险些控制不住。

戌影和梧桐见状,第一时间冲过来,一起上手控制住女童。

不消多久,女童在他们的控制下,就再也动不了了,只面目狰狞的嘶叫,恨不能撕碎他们似的。

“一个小孩子,做什么戾气那么重!”戌影疼得龇牙咧嘴,呸了一声,“亏我们之前还好心好意的想将你厚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好了,想吐槽等会儿再吐槽。现在想想怎么处理她。”陆容皱眉看着挣扎的女童。

戌影打量女童,负气的说:“能怎么处理?她身体那么坚硬,都能把我给撞出去,普通办法是不行了。”

顿了下,她看向陆容;“你有带复制红烛什么的吧?看我不布个阵把她永远关起来!”

陆容嘴角微微抽搐:“杨惊寒的包你也见过了,你有看到里面有吗?”

戌影噎了下,恼怒道:“该死的杨惊寒!关键时刻掉链子!他好歹也是个玄师啊,怎么连这些都不带?!”

梧桐默默开口:“戌影姑娘,不用那些也应该可以?”

“那你说,怎么处理?”戌影不爽的瞪梧桐。

梧桐探究的打量着女童,回想起自己出手掰断她胳膊,以及方才陆容出手制服她的情形,仔细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立即探手捏住女童纤细的脖颈。

本来挣扎的无比厉害的女童,被捏住脖颈后,瞬间一动不动。

戌影眼前一亮:“原来脖子是她的弱点!行,让你咬我耍我,现在我就送你真正上西天,让你早日转世投胎!”

恶狠狠的说完,戌影就要探手捏断女童的脖颈。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危机感,女童身子抖了抖。

看着她,梧桐心生恻隐,在戌影要碰到的一瞬间止住她。

“你干什么拦我?”戌影皱眉问。

梧桐认真道;“她魂灵已无,只是具行尸走肉,放过她吧。”

戌影:“???”

戌影:“你开玩笑的吗?刚才她差点要害死咱们!你要放过她??”

陆容也皱了皱眉。

梧桐思索片刻,让戌影接过手去控制住女童的行动,然后翻了翻包,找出来几根寒光闪闪的银针,每一根都又细又长。

“我靠。你随身带这玩意儿做什么?暗算人吗?”戌影悚然问。

梧桐没作声,只是捏着银针探到女童后颈,手指按了按,摸索到几个穴位,就猛地将银针扎了进去。

女童身体剧烈的抽搐了下。

接下来,就再也不动了,连眼睛都闭上了。

戌影看的瞠目结舌,说话有点结巴:“你……你都搞了什么?”

梧桐只道:“现在她是真的动不了了。放过她吧,她生前也是个可怜人。”

说完,梧桐取过之前的外衣,将女童的身体包裹起来,放到一旁的圆台上,又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在女童额头上画了个符号。

陆容和戌影认得,那是往生符。

做完这一切,梧桐才转过身来,对陆容和戌影道:“走吧。”

戌影一言难尽的说:“你还……挺善良的,居然能帮一个要害死自己的东西。”

梧桐摇头:“非也。众生皆苦,我苦她也苦。她生前承受的果,已经够还她此时的因,没必要再深究了。况且,我们也是闯进了她的安身之地,打扰到了她。”

“你可算了吧。”戌影嗤笑,讥诮的说:“她在这儿的意义,就是杀死每一个进来的人。你能原谅她,是因为你还没死。”

梧桐神色平静,也没有说什么。

戌影一下子就没了兴致,翻身跳进棺椁就要下去,留了一句话。

“老子最讨厌那些满嘴天下苍生的人。说白了就是道貌岸然。”

658.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梧桐一愣。

陆容起身的动作顿了下,不由看向梧桐。

他戴着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其实看不到什么神色来。但此刻,梧桐不知道想到什么,深邃黑眸深处却多出一股难言的落寞和黯然。

陆容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准备下去。

而这时,梧桐忽然开口问:“戌影她为什么……那么讨厌……”

陆容停住,回头看向他,淡淡道:“着你这你得亲自问戌影。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不想掺和。”

说完,陆容扶了扶摇摇欲坠的背包,下了棺椁底部的洞道。

梧桐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他心口处突如其来一阵悸动,猝然出现,又来势汹汹,几乎令他痛到忍不住弯下腰去,也差点压不住体内的另一个试图醒来的灵魂。

但也只是短短几秒,梧桐深吸一口气,生生的忍了下去。

他告诉自己:再忍一两天就好了。

等他做完该做的事,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思及此,梧桐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他撑着棺椁边缘,翻身进去,也跟着下了洞道。

最先下去的戌影一边往下爬,一边碎碎念。陆容离得她极近,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在说些什么,就跟念经似的,念叨的她头疼。

“戌影,你能不能安安静静的?”

没一会儿,陆容就忍无可忍的打断她。

“我的脑袋都要被你念叨完了。”

戌影一噎,嘟囔道:“我就随便抱怨几句啊。”

转念又想到梧桐会听到,她赶紧闭上了嘴,沉默的往下爬。

陆容在心里叹口气,抬头往上看了眼梧桐一直与她们保持着约莫两米的距离。

她收敛心神,转而关注起这个洞道。

整个洞道都非常长,仿佛深不见底,又干燥憋闷,没多久,陆容便待的很难受。

特别是在这样嗯洞道中,她必须时时刻刻的保持着神志清醒,大脑注意力告诉集中,以免自己万一没注意,不小心踩空。

陆容敢保证,要是她掉下去,下面的戌影绝对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跟着一起砸下去。

三人的速度都不算太慢,爬了约莫半个小时后左下方的戌影突然出声:“咦?我好像看到尽头了!”

在爬的过程里,陆容翻出了最后一个手电筒给戌影照明用。

此刻,戌影用手电筒照了照下方,能看到往下约莫四五米处,攀爬对面有一个洞口。

戌影将此转述给陆容和梧桐听,然后就加快速度往下。

“陆容,你觉得从这个洞口进去,还是继续往下?”

“进去吧。这个洞口出现在这儿,说不定就是特意给准备离开这洞道的出口。”陆容直接说道。

“成。”

最先到的戌影先一步进了洞口。

洞口很窄,仅容一人听通过,好在它高度不低,戌影进去后不必俯身弯着腰。

但梧桐就不方便了。

他有一米八三,得低着头,才能避免脑袋磕到上面的墙体上。

都进来后,陆容用手电筒照了照前方,发现这是一个隧道般的入口,前面的路有些弯绕。

“走吧,小心些。”

陆容说完正要走,被戌影突然拉住。

“怎么了?”

“还怎么了?”戌影指了指陆容的腿,震惊的说:“你的腿不想要了?血腥味这么重,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陆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伤口反复二次创伤,很有可能落下后遗症的?!”

陆容低头扫了眼,一脸淡然,无所谓的说道:“现在还能用就成。先赶路。”

“不行!”

戌影强硬的拉陆容坐下,按着她不让动,扯过陆容的包来,翻出里面的急救包。

陆容方要止住她,梧桐也说道:“已经很晚了,陆姑娘,你也需要休息。我们在这里修整一段时间再出发。”

陆容拧眉:“不行……”

“你就算担心连神机,也得顾顾自己吧?”戌影不悦的打断她的话,“再说了,说句不好听的。就这里那么惊险的环境,你要是真的不能动弹了,还不是给我们拖后腿?陆容,你能不能重视一点你的伤?你以为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吗?”

戌影看出陆容要反驳,用力按了下她的伤口。

陆容没说话,表情却裂了裂,疼得看戌影的眼神都冒出了凶光。

梧桐自觉的说道:“戌影姑娘,你先帮陆姑娘处理,我去前面探探路。”

戌影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戌影现在处理伤口已经很熟练了,没用多久便给陆容重新包扎好。

然而,纱布和绷带也用完了,连消毒的酒精都没了。

戌影道:“看了吧,这就是你贸然下墓的结果。你要是再受伤,或者伤口再裂开,可没办法了。”

陆容眼帘微垂,瞥了眼伤口便收回,淡淡道:“都没死,算什么大伤?”

“行,你厉害。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状态,要是碰上梵行他们怎么办?本来他们就有牵制你我的铃铛,你再没有动手的能力,岂非更任人宰割?”

陆容;“……”

戌影说着说着,自己也郁闷了,盘腿坐在地上,自己生着闷气。

陆容无语的说道:“我受伤,又不是你受伤,你杞人忧天个屁啊?”

“谁说想你了?我是在想我的六角指环,肯定在梵行他们手里但他们肯定不会给我好好保存着。”

别说戌影的这个东西,陆容的整个包也都在那儿,其中就包括……

陆容突然坐直身子,道:“坏了,无相道人的手札也在包里!”

她们还没来得及看手札里有些什么,现在直接彻底看不了了。

万一手札里有关于囚禁戌影阵法的线索,岂不是很亏!

戌影更觉得心塞了。

这人要是倒霉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

没多久,梧桐就回来了。

“前面都是一些弯路,跟迷宫一样,不过没什么东西,安全得很。”

“迷宫?”戌影忽然朝梧桐露出质疑的眼神,“那进来去,我怎么听你说过你对始皇陵很熟?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陆容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目前,他们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哪儿。

陆容先前虽说对始皇陵勉强熟悉,可毕竟没来过这边,也就一头雾水。

659.是那条老蜈蚣 梧桐被问的怔了下。

几秒过后,他微微侧过身子,避开了陆容和戌影的目光,道:“不知道。我以前的确进来过始皇陵,不过……没有到这边过。”

“是吗?”

陆容和戌影交换了个眼神。

梧桐嗯了声,道:“时间不早了,还是尽快赶路吧。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早点离开的好。”

陆容撑着墙面站起来,随口似的应了句:“可是方才你不是还说,这里安全的很吗?”

梧桐一噎:“只是相对来时经过的地方安全些罢了。”

陆容哦了声,倒也没再问下去,扭头对戌影道:“那走吧。”

戌影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扶了把陆容,往隧道深处走。

梧桐这次走在她们身后,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思及某些事情,面具下神色有些凝固。

一时之间,三人谁也没再开口。

梧桐拿出罗盘来看了下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差不多十二点了。

他跟在两人身后沉默的往前走,直到遇到了一个岔路口时,才平静开口道:“这边方向是对的。”

他指了下右手边的隧道口。

戌影没说话,只看向陆容。

陆容也只是略略思索了几秒,便点头:“行,听你的。”

说罢,就走进梧桐指的那条隧道口。

戌影微微睁大了眼睛,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陆容走的过程里稍稍侧头,余光自眼尾瞥扫过去,注意到后面的梧桐与她们一直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她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转而打量起走的隧道。

毫无疑问,他们此刻已经进入地陵深处。

不知道是不是陆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里寂静的过分。当然,寂静也是好的,起码说明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陆容就一边沉思着,一边往前走,遇到岔路口时,梧桐又会出声告诉她们该走哪条。

正好陆容现在也不想多费脑子思考哪条路安全,无论走哪一条路,安全就是安全,即便不安全,最终也是避免不了,乐得有人指路。

戌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我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怎么一点安生的日子都过不了?”

“你上辈子造不造孽,你自己还不知道?”陆容说。

戌影撇撇嘴,“就是知道,才更不爽。”

她祝无相门的那些人遇到的危险比她们遇到的,厉害十倍百倍。最好直接折在始皇陵里,别他妈出去碍她的眼了!

后面的梧桐这时也忍不住说道;“戌影姑娘,其实你命格还是极好的。”

“少来,我自己什么命格,自己还不清楚?”

梧桐却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虽然你的命格看上去是大凶,但命中注定会有大功德,也会有贵人相助。”

戌影听笑了,嘲讽的说道:“我的愿望是世界毁灭,唯我一人独存,当然,陆容也可以在。怎么着,你是想告诉我,我这愿望其实是再可以不过的了?”

梧桐:“……”

陆容也打了个哈欠,淡然不语。

戌影冷哼一声,回过头去继续走。

可下一刻,梧桐忽然念道:“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

戌影眉心狠狠一跳。

陆容的哈欠打到一半,生生变成了个更深的哈欠。

“……”

而梧桐还在继续念。

其实他声音清润沉缓,非常悦耳,但问题是他念的是清净咒,戌影听的脑子都开始疼了。

她立马转身,一个箭步出现在梧桐眼前,伸手狠狠戳了下他心口处:“闭嘴闭嘴闭嘴!你是魔鬼吗?在这种时候念清净咒??”

梧桐解释道:“戌影姑娘,你心底戾气着实有些重,清净咒可以让你平心静气,别乱想。”

“我不需要这劳什子的咒!”

戌影话音才落,正要上前一步拽住梧桐的衣领时,整条隧道突然剧烈震动了下。

戌影一时不备,踉跄一步差点没站稳,好在梧桐及时揽了把她的腰,扶她站好。

“刚才怎么回事?”

戌影疑惑的四处张望。

那震动转瞬即逝,快的仿佛是他们的错觉。

陆容微微拧眉,转身走近墙体,将耳朵贴上去。,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动静。

戌影和梧桐看着她,戌影问;“听到什么了?”

陆容皱眉道:“没什么。”

“那方才隧道怎么会……”

这话还没说完,整条隧道突然又是剧烈震动了下。

戌影:“!看,我没感觉错!”

“闭嘴。”

陆容喝止她,脸色微凝:“刚才有声音,但声音好像不太对劲。”

“啊?”

戌影和梧桐立马上前,贴在墙上,和陆容一样听。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戌影不由道:“该不会是我们被困在这儿太久了,以至于出现了……”

“砰!”

较先前两次无比清晰的重响赫然响起,如同有什么庞然大物撞在墙体上,使得整个隧道再次剧烈的震动了下,没有料想到的三人险些跌倒。

戌影一脸懵逼:“刚才那那那……那是……”

梧桐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立马吼道:“快跑!”

“什么?”

戌影看向梧桐,却被梧桐一把拉起就往隧道深处跑:“先别问了,赶紧跑,离开这里!”

陆容反应了一秒,拔腿跟上。

“不是,到底发生怎么了?!”

戌影甩开梧桐的手自己跑。

梧桐沉声道:“我们运气不好,刚好碰上了沉眠期的……”

话音未落,前面的隧道墙体突然轰然炸开,激烈的余波瞬间将猝不及防的三人震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还滚了好几圈。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戌影被激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好不容易稳住身体要爬起来时,一抬头,就见炸开的地方有一截黑色的东西闪电般掠过去,伴随着轰鸣震动声,整个隧道开始摇摇欲坠。

不止她,陆容和梧桐也看清楚了。

陆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顿时变了脸色。

肯定她猜测的是戌影。

戌影先一步想到什么,脸色一白,连滚带爬的起来,拽住踉踉跄跄的陆容就往回跑。

“啊啊啊啊!是蜈蚣!那条老不死的蜈蚣!!”

660.他认得路 如果说戌影在这世上真的有什么顾忌害怕的东西,那必然是在始皇陵里。她在始皇陵里待过那么些年,关于始皇陵大大小小的传闻,基本上都有个了解。

其中就包括陵宫建造之初,建造者为守陵,历经艰险活捉了一只只有八足的变异蜈蚣,养在陵宫里。养它的法子也很丧心病狂,是令其食腐尸,饮尸水。

经年累月后,那蜈蚣更加变异,身形巨大,生性凶戾。

戌影被囚禁时,关押她的地方在始皇陵深处,又因周围法阵特殊,根本不会有人闯到那儿去,就算有活物,也不可能活着到她面前。

但那八足蜈蚣不一样,戌影眼睁睁的看见过,它一尾巴差点把法阵拍塌。

若非周围还有防护机制伤了那蜈蚣,戌影毫不怀疑,她可能当时就没了。

陆容听戌影三言两语说完,无语道:“你是魂体,它怎么吃你?”

“魂体又怎么了?”

戌影一边拔腿狂奔,一边叫道:“当时它离我都那么近了,我怀疑它想吃掉我,很正常吧?再说了,它都变异了,说不定也能看见我呢!”

她都质疑,八足蜈蚣是不是吃完了始皇陵的腐尸,没得东西吃,被饿狠了才盯上她。

“——等等。你又是怎么知道它的?”戌影扭头问陆容。

陆容紧闭着嘴,没说。

她后来在始皇陵里那次重伤,就是因为遇上了那只蜈蚣。

当时她都要出去了,运气不好,正好碰上觅食的它。

同八足蜈蚣庞大千钧般的身体相比,她渺小的简直就像个蝼蚁,加上弹药什么的都用完了,更没办法。

陆容是好不容易,才从蜈蚣面前逃脱。

两人听着近在咫尺的震动声和动静,跑的更加快,想在蜈蚣发现她们前跑来此处。

片刻,陆容突然想起来梧桐,慌忙中往后看了眼,立马拽着戌影停下。

“梧桐呢?!怎么不见他??”

“啊?他刚才不还是……”

戌影拿手一指,看过去后才发现,后面空荡荡的,哪还有梧桐的人影?

“我靠,他跑哪儿去了?不会继续往前了吧?!”

戌影看向陆容。

两人匆匆交换了个眼神,陆容一咬牙,拽着戌影往回跑。

戌影懵了:“不是,陆容,你回去做什么?!”

“得去找到梧桐!”

戌影被陆容拉着跑了几步才反应过来,顿时挣扎起来;“这种时刻你管他?你可放心吧,他比我们安全多了!咱们先跑啊!”

虽说戌影也有点担心梧桐,可这都碰上老不死的蜈蚣了,自己逃出生天才是正途!

陆容拽住她,吼道;“得找到他!他对怎么走出这里很清楚!”

戌影:“?你怎么知道的??”

陆容被气笑了,“你以为方才我是随便让他带路的吗?这里弯弯绕绕的,要是没有个活地图,就咱俩,两天都不一定走的出去!”

梧桐带路时会看拿着的太上三清罗盘。

陆容一直都有注意着他,他对岔路口的选择并不犹豫。最关键的是,八足蜈蚣只出没入始皇陵的深处,能见这里见到它,本身就能说明梧桐给她们指的路没错。

戌影回过神来,暗骂一声,主动拉着陆容跑。

“我就知道他在骗我们!说什么不清楚这是在哪儿,骗子!”

陆容头疼的叹了口气。

两人赶紧跑回了一开始出事的那个地方。

这时,隧道的震动已经停止了,似乎八足蜈蚣已经短暂的离开。

而被八足蜈蚣一尾拍裂的墙体,碎石满地,灰尘扑鼻。

陆容一瘸一拐的上前,透过裂开的墙体往下看,看到外面竟然是万丈深渊。

整条隧道,居然是悬空的,只有时不时的几根粗壮的圆体石柱支撑。

“我的妈啊!咱们到底是进了个什么地方??”

戌影用手电筒照了下对面,正好看到几近垂直的悬崖峭壁,山体上则有数条巨大的抓痕。

手电筒的白光在黑暗里也格外显眼。

陆容瞥见,连忙拽回她的手:“你是生怕蜈蚣找不到我们,还给它标识吗?”

戌影反射性的关掉手电筒。

陆容前后看了眼,拉着戌影往原本该前进的方向快步跑过去。

“梧桐没有跟我们一起返回,那只能是继续往前了,咱们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追到他!”

然而,再往前没走多久,陆容和戌影看到了如出一辙炸裂开的墙体,以及八足蜈蚣留下的爪痕。

再往前没多久,又是同样的情况。

在连续看到五处时,戌影不可思议的问:“梧桐他……该不会……是自己把老蜈蚣给引开了吧?”

陆容有点迟疑,不确定的说:“再往前找找。”

不多时,两人却遇上了一个三条路的岔路口。三个路口都没什么明显的可以验证梧桐经过的痕迹。

“这怎么走啊?”戌影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现在怀疑,他就是故意想甩开我们。”

“不会的。他前面一直说会送我们进去,没道理到现在就突然消失。”陆容笃定的说。

戌影难以理解的看着她:“陆容,我发现从在龙骨庙的时候,你就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你们俩认识可没多久!”

陆容被问的一怔,却又难以解释,只好道:“你对他还莫名其妙的讨厌呢。”

“我那是因为……”

戌影刚要说,这时隧道又剧烈的震动了下,两人听到不远处有砰的几声巨响。

陆容和戌影对视一眼,立马跑进中间那条隧道。

戌影咬牙切齿的说:“我都这么为他,还不顾危险去找他了,他要是在骗咱们,我肯定饶不了他!”

转念想到记忆里的八足蜈蚣,戌影浑身都抖了抖。

这次她们没跑多久,便看到前面的隧道拐角处,飞出无数碎石灰尘,更听到震耳欲聋的一声怪异的嘶吼。

“这就是那条老蜈蚣的叫声!”

陆容和戌影异口同声的说。

陆容当即就拽着戌影跑过去。

不管那边情况如何,起码这个时候,梧桐先不能死!

戌影越是靠近,越是头皮发麻。

待转过拐角,两人方要跑进去时,伴着迎面而来一道磅礴的吼声,一阵平地突起的怪风将她们掀飞。

661.再见叶晋 陆容心头一跳,在摔出去时猛地甩了下包勾住拐角凸出的部分,身体猛地一荡,借力凌空翻身到一旁,稳稳落地。

同时她又拉了把戌影,把人一起拉回来。

戌影踉跄了步,倒吸一口凉气:“刚才那阵怪风,不会是老蜈蚣吼的吧?!”

她想了想八足蜈蚣巨大的体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戌影有点打怵:“其实,我突然觉得我们好像也没有必要一定救梧桐了。”

“……”

陆容看了她一眼,道:“都已经到这里了,晚了。”

说完,陆容往旁边走了一步,探出身去。

黑暗里,陆容其实看不太清,也不敢用手电筒照过去,只能在混乱里依稀听见打斗声和八足蜈蚣撞击毁坏隧道的动静,而整个隧道也在这样的混乱里摇摇欲坠。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条隧道是悬空在悬崖峭壁上的,如果真的被八足蜈蚣给搞塌,她们都得掉进万丈深渊,摔得渣都不剩。

戌影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略显焦躁不安:“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冲过去还是怎么?”

当下也没有其他办法,陆容略略思索,沉声道:“和蜈蚣缠斗不是目的,重要的是逃走。等会儿进去后找到了梧桐,我们立即跑,再想办法甩掉蜈蚣。”

“好。”

戌影忙不迭点头。

她进这里又不是找死的,肯定能不和八足蜈蚣正面刚就不刚!

陆容深吸一口气,仔细听着隧道深处的动静。

在那混乱嘈杂的声响停歇的空间,陆容当机立断,拽着戌影就冲进去。

没有光亮的情况下,陆容和戌影只能凭听力判断前方的情况。

还没跑几步,前面突然破空之声乍响,戌影最先注意到,连忙拽着陆容往旁边一躲。

结果没曾想,旁边的墙体已经被毁坏,戌影和陆容差点一脚踩空掉下去,亏得陆容及时反应过来,抓住墙上残余墙体,稳住身体。

戌影听着八足蜈蚣清晰又震耳欲聋的叫声,仿佛还能“看”到它尾巴拍打在隧道上的情形,朝陆容说道:“不行啊!咱俩就这么过去,太容易被误伤了!”

“你说什么?!”

陆容没听清。

戌影凑近她,吼道:“我说我们这样过去不安全!”

而且看不清,指不定哪一刻就被八足蜈蚣突如其来的一尾巴给拍死。

陆容脑子飞快运转,干脆将包里剩余的几个手榴弹翻出去,塞进戌影手里几个。

“分开走,我先去前面看看情况,必要时你用这个炸它,吸引它的注意力!”

说罢,陆容不及戌影回应,拎着包就冲了出去。

“哎,不是,你等等!”

戌影没叫住陆容,伸手抓也没来得及拽住。

黑暗里戌影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更是看到不远处有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她跺了跺脚,也赶紧冲过去。

而陆容没跑多远,就突然察觉到迎面扑来什么东西,她猛地后仰,眼睁睁的看到眼睛上方有什么东西掠过。

她能肯定,那就是八足蜈蚣的尾巴!

陆容往前一滚躲过去,正好停在某块残垣前,听到的打斗更加清晰。

还有……几声枪响??

陆容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梧桐怎么会有枪??

她再凝神仔细听,确确实实听到了枪响,还有人飞速移动的动静。

陆容大体估计了下八足蜈蚣在哪儿,拿出手榴弹拉开保险栓,用力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后,陆容没闻到任何血腥味,倒是那八足蜈蚣突然被激怒,扭头就往陆容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正在同它纠缠的人似乎有一些意外,动静滞了下。

八足蜈蚣移动的速度非常快,窸窸窣窣的杂声里,它瞬息之间就挪到了陆容这边,整条隧道摇摇欲坠的更加厉害,仿佛已经不堪承受它巨大的体量。

陆容在它爬过来前,已经弯腰从躲着的地方冲了过去。

霎时间,八足蜈蚣可能是觉得人在隧道里不好抓,一爪子就削平了隧道上半部分,正好险险的从陆容头顶上经过。

另一边的戌影意识到这个动静,一猜就知道是陆容搞出来的,不禁卧槽一声,赶忙拉开手榴弹扔向八足蜈蚣,好吸引它的注意力给陆容时间逃开。

但手榴弹炸是炸了,却也令八足蜈蚣更快的挪动,戌影清楚察觉到八足蜈蚣离自己不远,转身就拔腿狂奔。

边跑边吼道:“陆容,我等会儿再来找你!”

可惜她的声音在八足蜈蚣弄出的动静里太微不足道,正灵活往前冲的陆容压根没听到。

陆容还在地上趴了会儿,确保八足蜈蚣的尾部也过去了时,才趁机起身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陆容正走着,突然被脚下不知是什么东西给拌了下,差点迎面栽下去。

她迅速稳住身体,才回神,就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息。

是人!

陆容立马摸索着过去,果然摸到一只脚。

那人身体抖了下,可能是没想到会突然有另一个人出现,接着就挣扎起来要离开。

“别动了,是我!”

陆容不由出声。

那人似乎是愣了下,停下了。

陆容凭感觉到对方身边,一伸手就摸到满手粘腻,血腥味非常浓烈,对方可以说是遍体鳞伤。

她拧眉,低声快速说道:“戌影估计撑不了多久,我先带你走,找个安全的地方放下你,再回来接戌影。”

对方约莫是走不了,陆容便凭感觉抓向他的胳膊,却抓了个空。

这令陆容微愣,来不及想太多,立即抓住他另一只胳膊,用力将人拉了起来。

对方也十分配合,咳了两声,却是吐出来一口血。

陆容没想到梧桐伤的这么严重,赶紧带着他走。

可在走的过程里,陆容又有些奇怪……梧桐的身量好像矮了些,也更瘦削了些。

情况紧急,陆容没法细想,拖着人往隧道深处走。

她自己也行动不便,又带着个人,更是不方便,好在这男人清楚明白此时境地,也并不需要陆容全拖着他,努力自己行走,好给陆容减轻些负担。

随后,陆容听到身后远处又传来两道手榴弹炸开的声音。

陆容心想,应该是戌影拉仇恨拉的太成功了,以至于八足蜈蚣一心想追上戌影,居然没返回。

她就带着人紧赶慢赶的走了二十多分钟,过程里遇到岔路口几下自己走的路线,直到再也听不见后面的动静,陆容才在拐进另一条隧道时停了下来,将那人放下。

此时,男人呼吸声更加微弱,陆容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喂,梧桐,你还能不能行啊?”

陆容凑近他,翻出手电筒来,正要打开,听见一道虚弱的男声。

“二当家……您、您认错了……”

陆容动作微顿,猛地抬头打开手电筒看去。

入眼是一张满是血污,很狼狈的脸。

再一看,这不是梧桐,却是叶晋!

“怎么是你??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晋干咳两声,却咳出来更多的血,虚弱的说:“我和老大他们……都遇到了那只蜈蚣……然后,我们……走散了。”

那只八足蜈蚣,也是跟着叶晋,才会到隧道这里的。

陆容包里的急救物品已经没了,见叶晋还带着包,赶紧翻他的找出急救包来。

一边找一边问:“他们现在都在哪儿?都有谁?”

662.我的脸不好看 “回二当家。”叶晋说的极为艰难,“除了老大,还有四……四人是特殊部门的,剩下的七人都是……三大区的…人,带队的……是……戚程……”

陆容动作一顿。

她没想过,戚程居然会和柳青山一起行动。

她立即又问:“连神机呢?你们有没有和连神机一起??”

叶晋怔了下,缓慢的摇头,难看的脸色在手电筒的光芒下,看上去更加煞白。

“老大说……说三爷进来了……但我们都……没有找到过他……”

陆容的心一下子沉到底。

如今看来,进来的几拨人里,连神机应该是和无相门的人在一起。

思及此,陆容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她最终还是不得不主动到无相门的人面前。梵净他们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但现在陆容没心思想更多,找到急救包后,看到里面有止疼药和消炎药,先就水喂给叶晋吃。

叶晋却偏过头去拒绝了陆容的举动。

“你干什么?快吃药啊!”

“二当家,我……我活不了了……”叶晋苦笑一声,目光随即落在了自己的左胳膊的位置。

陆容循着看过去,就见那里空空如也,一整条胳膊都没了,断臂处的伤口狰狞可见白骨。

不止这一处伤,叶晋全身上下还有四五处致命伤,腹部也被抓出几条大口。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好像看到了叶晋肚子里的肠子也被勾了出来。

叶晋疼的已经有点意识模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低声道:“在这里,药品珍贵。二当家,您带着去找……找老大他们,他们比我……更需要……或许,您……您留着自己用……”

他说着,视线艰难的落在陆容的腿上。

陆容扶着他时,他就感觉出陆容一瘸一拐的,果然是受了伤。

“放屁!”陆容想也不想的吼了声,“你现在还没死呢!”

话落,陆容直接掰开叶晋的嘴,把药片塞了进去,然后拿过水来灌了一口,捂住他嘴巴让他咽下去。

叶晋浑身没力气,反抗不了。

陆容沉着脸给叶晋用酒精消毒处理伤口。

叶晋疼得闷哼出声,但见陆容脸色铁青无比,他不敢说话,就咬牙忍着。

陆容忽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进来前梧桐和戌影给她找的药草,都是用来治外伤的,用在叶晋的伤口上应该也可以。她便翻出来,嚼碎了呼上去,再用绷带纱布缠住。

叶晋看的有点愣:“二当家,那是药草……您不是……怕苦吗……”

“闭嘴。”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她看着叶晋的断臂迟疑了下,最后只是包扎起来,什么都没说。

随后,陆容对叶晋道:“我还有队友,现在得回去找她。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叶晋深深的望着陆容,没作声,沉默点点头。

陆容想了想,把那把军刀留给了叶晋。

叶晋阻止了她:“二当家,我有枪。”

他把腰间配枪取下来,递给陆容。

陆容站起身来:“那你拿着防身吧。记得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着我,不要乱走。”

最后不放心的看了眼叶晋,陆容才转身往回走。

叶晋望着她的身影,直到人在视线里消失,才闭上眼睛,仰头靠着墙壁,昏昏沉沉的。

……

另一边。

就在不久前,戌影用手榴弹吸引住八足蜈蚣的注意力,然后往后拔腿逃窜。

没一会儿,戌影便发现,妈的那八足蜈蚣还真盯上她穷追不舍了啊?!

戌影都没跑过十分钟,就被八足蜈蚣给追上。

窸窸窣窣快速攀爬的声音,以及一尾巴将隧道拍裂的轰鸣里,戌影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里。

下一刻,八足蜈蚣的攻击接踵而至,一爪子直接抓拦戌影前方的一截隧道。

戌影险险停住,立马转身往回跑。

刚转身,戌影却又瞬间停下,身体僵滞。

——她对上了两只半人大小的,猩红的眼睛,在黑暗里忽明忽暗,诡谲可怕,就在她眼前。

这一秒,戌影心跳都停止了,窒息差点淹没她。

八足蜈蚣的反应比她快,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她吞进肚子里。

生死危机令戌影瞬息间转身要跑,但前方却是断裂的隧道,下面是万丈深渊。

一不做二不休,戌影心一横,直接冲过去凌空一跃,想要跳到对面的隧道上去。

然而,戌影低估了中间断裂的宽度。

眼见自己落下的地方离隧道口还要一段距离,戌影心底顿沉。

身后八足蜈蚣尽在咫尺,戌影大脑飞快运转,想着脱险办法。

就在这时,千钧一发之际,前方突然掠过一道残影,噌的一声,一条布带迎面而来,直接卷住戌影的腰身,用力将她往前一拽。

“卧槽!谁??”

戌影来不及反应,就被拉到了对面的隧道里,扑进一个宽阔温厚的怀里。

那人抱着她就地往前一滚,躲过后方八足蜈蚣的攻击,然后就抱着她飞快的往前跑。

戌影伸手胡乱的一摸,摸到的是冰凉的面具触感。

她大脑宕机了一秒,试探的叫:“梧桐?”

戌影的声音不算大。

可嘈杂的环境里,男人还是听到了,低低的嗯了一声回应。

“你……”

“先别说话,我带你甩开它。”梧桐沉缓的说。

戌影其实先想说梧桐要不放下她吧,她自己也能跑,但梧桐显然没有这个意思,抱着她跑速度居然也不落下风,出奇的快。

哪怕八足蜈蚣在追着他们,梧桐似乎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平静从容的在弯弯绕绕的隧道里穿过,一点都没带迟疑的。

好几次,戌影都觉得他们可能是真跑不过蜈蚣了,可梧桐神奇的每次都能躲过。

戌影甚至有一个荒谬的念头,觉得梧桐不但分毫不怕八足蜈蚣,要把它当小猫小狗似的乱溜。

等戌影从恍惚中回过神时,梧桐已经停下了。

“你……”

“嘘。”

梧桐低声止住她,一闪身进了一个死角,将戌影放下,欺身逼近她,又捂住她的嘴,以免她叫出声。

这时戌影才发现,梧桐身量是真的高,他在她面前时,高大身影几乎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梧桐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八足蜈蚣在隧道上方爬来爬去,可能是没找到他们两人,愤怒的拍了拍隧道,在摇摇欲坠中不甘心的离开。

确定它走远后,梧桐这才松开手,退后一步,带着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冒犯了。”

戌影皱眉道:“你怎么在这儿?不对,你要是在这儿,那陆容救的人是谁?”

梧桐摇头:“我也不知。遇到八足蜈蚣时,我怕你们跑不了,就先去引开它。没想到,它追的不是我们,而是另外一人。对方伤势过重,我本想救他,然后……”

他顿了下,“你和陆姑娘就来了。”

戌影:“……”

她觉得梧桐的意思应该是,本来他能救下那人安全离开,没想到她和陆容闯进去,还差点成了炮灰。

戌影有点不爽,就不和他说话了,低头去找手电筒。

梧桐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忽然抬手按住她的手。

“先别用手电筒。”

“为什么?”

“八足蜈蚣可能还没走远。”

“少来,它已经走了。而且不开手电筒,我怎么看这里是哪儿?还有你,你不让我开手电筒,不会是受伤了,怕丢脸不想让我发现吧?”

黑暗里,梧桐抿了抿唇,用另一只手摸了下只剩一小半的面具。面具已经不能遮住他的脸了。

他平静的说道:“没受伤,只是面具坏了。我的脸不好看,怕吓到你。”

663.我在陪着一个人 “什么?”戌影愣了下,随后无所谓的说道:“那又怎么了?你丑归你丑,我还能是个肤浅的人吗?再说了,我连八足蜈蚣都见过了,你总不能比八足蜈蚣还要丑吧?”

梧桐低低一笑:“那倒是没有。”

“这不就成了。”

戌影淡淡的说,继续翻手电筒。

但梧桐又拦住了她,道:“别用了,在这里用手电筒太危险了。”

戌影眉心一突,视线在黑暗里也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梧桐身上。

他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甩开八足蜈蚣了,对他还能有什么是危险的。难不成真的丑的天怨人怒?

那这得是丑成什么样子?

戌影突然就有点好奇了。

不过她好奇归好奇,倒是没坚持要翻出手电筒来打开,只是问:“不开手电筒,你认得怎么回去的路吗?我还要去找陆容。”

梧桐嗯了声:“认得。”

他转过身去,黑眸清凉,黑暗丝毫没影响到他的视力。

辩了辩方向后,梧桐隔着衣袖攥住戌影的手腕,动作在她骤然僵滞中顿了下,说:“我带着你,你可能看不太清。”

戌影微微吸了几口气放松下来,板着脸应了声。

梧桐便牵着她走出去。

戌影也不知道梧桐带着自己往哪个方向走,被梧桐攥着的那只手好似麻木了一般,戌影整个大脑也有点宕机,只听得梧桐与她说哪里有石块挡路,哪里断裂开要跳过去,恍恍惚惚的跟着照做。

终于回过神来时,戌影清了清嗓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你到底为什么会对这里那么熟悉的?”

梧桐微侧过头去。

方要开口,戌影凶巴巴的说道:“说实话!我和陆容明明逃走了还回去救你,就冲这个,你再说谎,良心上过得去吗??”

梧桐闻言,沉默了一瞬。

戌影也不知怎的有些烦躁。

好在梧桐没沉默多久,便说道:“我曾经在始皇陵里生活过3281天。”

他语气有点低缓,像是想起了曾经很难熬的记忆,因也显得低沉。

但戌影注意力全在他说的天数上,震惊的说:“3281天?那不就相当于九年吗??”

梧桐嗯了声。

戌影更震惊了:“你在始皇陵里是怎么活那么久的?这里可没失误和水的!”

梧桐极稳的牵着戌影前行,是不是遇到什么障碍,便出声提醒她避过,至少语气上挺平静,难以听出什么情绪。

他说:“一开始有带一些食物和水。不过也没法带太多。耗尽后,要么不吃饿着,要么去找一些勉强能进腹的,应付一下。”

戌影听的有点毛骨悚然。

始皇陵里能有什么吃的?

无非就是……死尸。

她忍不住道:“你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不能死。”

“啊?”

梧桐重复了一遍:“不能死。”

“你……为什么?你在这里活着多难啊。”戌影难以理解的问。

梧桐再次沉默了下,许久后才回道:“因为要陪着一个人。”

她没有死,他也不能死。

不然,她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戌影迟钝了几秒,才说道:“那你……挺惨的。”

她心想,在始皇陵里能有什么人?多半是闯进始皇陵里丧生,或者尸化变成了行尸走肉,梧桐不忍心对方一人长眠始皇陵,便进来陪着。

这样想,戌影又有点没来由的不爽,酸溜溜的说:“为了另一个人折磨自己,你这可不叫痴情,叫蠢。”

她低头用脚踢着正好碰到的石块,没注意到身侧梧桐其实一直偏头望着她,眸光难言的复杂。

梧桐心底沉重晦涩,却又说道:“傻的、惨的都不是我,是她。那时除了陪着她,我没什么能做的了。”

戌影撇撇嘴,不以为然:“那对方知道吗?不知道,你这也就是自我感动,分毫价值都没有。哼!”

梧桐认真的纠正说道:“戌影姑娘,你这话不对。我要做什么是我心甘情愿,没有一定要叫对方知道的必要。她知不知道,都不影响我愿意那样做。”

戌影更加不悦了。

仔细想想,她又觉得自己这股子不悦委实奇怪了些,就生硬的转移话题,语气忍不住带嘲讽:“那你可真是蠢。都待在始皇陵里了,还有心思数天数,你的陪伴也没多么真心。”

梧桐听的没生气,低低的说:“我数着日子,是在数她什么时候能出去。”

“什么?”戌影没听清楚。

梧桐的情绪来的快,也被他压下去的快,转瞬便如常平缓的说:“没什么。”

戌影有些不得劲儿,想也不想的就甩开梧桐的手,大步往前走。

梧桐微怔,连忙追上去:“戌影姑娘,你……”

“闭嘴。我夜视差,又不是说我完全看不见!”戌影不高兴的呵斥道。

梧桐追上戌影,走在她身侧,没脾气的嗯了声。

戌影想着等会儿找到陆容时,心道她可不像自己这么好说话,说不用手电筒就不用手电筒,就冷着脸说了一句:“不想让人看见你的脸,就蒙住它。”

梧桐愣了下,颔首道:“好。”

……

另一边。

不久前,陆容已经找到了戌影和梧桐遇见的那个地方,看着面前巨大的断裂区陷入了为难。

以她目前受伤的情况,顺顺利利的跳过去有些困难,但要是不过去,又找不到戌影。

于是陆容对着断裂区,沉思怎么才能安全无虞的跳过去。

想了一会儿,陆容从包里翻出一截绳索,试了试绳子的长度,确定够用后,陆容把绳子的一端绑在自己腰上。

正要尝试过去时,对面深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陆容立马停下,捡起手电筒,却没打开,在来人靠近时才倏地打开照过去。

“卧槽,简直要亮瞎我的眼睛了。”

戌影反射性的拿手挡住眼睛。

陆容看到她才松了口气,“你去哪儿了?怎么跑那么远?”

知道是陆容,戌影又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没好气的说:“敢情被追的不是你?我不得跑远一点引开它?”

“你吃错火药了?说话夹枪带棒的。”

陆容莫名其妙的说。

随后,她目光落到一旁的梧桐上,看到他以布蒙面,又是一愣。

迟疑的说:“你……面具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梧桐解释道:“面具裂开了,用不了了。”

“那你不戴不就行了?”

梧桐摇头:“长得丑,怕吓到你们。”

陆容:“???”

再丑还能丑的过八足蜈蚣??

戌影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眼梧桐,他露出来的面容肤色是冷白的,面上没什么不该有的。还能是没露出的部分丑?

梧桐适时出声道:“先过去吧。”

戌影哦了声,往后退了几步,正要往前冲跳过去时,才迈出去一部,就被身侧的梧桐给打横抱起。

戌影:“??你干什么?”

对面的陆容眼睛微微睁大。

梧桐认真道:“这断裂区太宽了,你是没法一个人跳过去的。”

“谁说的!”

戌影话音才落,就感觉自己身子腾空了。

再反应过来时,梧桐已经抱着她稳稳落下陆容一边。

戌影一扭头,就对上陆容诡异的眼神。

梧桐丝毫不觉的放下戌影,还没开口,戌影突然不假思索的反手给了梧桐一巴掌,顿时就把梧桐给抽懵了。

“戌影姑娘,你……”

“呸!登徒子!”

戌影凶巴巴的瞪了眼梧桐,拉着陆容转身就走。

梧桐很茫然:“……???”

他有做什么不妥的举动吗?

664.是我欠你人情 陆容直接被拉拽着走出去老远,最后忍无可忍的说道:“戌影,你是觉得我现在一个残疾人士,能和你走的一样快吗?”

戌影下意识看了眼陆容的腿,这才反应过来,速度慢了下来。

陆容往回看了眼,梧桐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

她都觉得梧桐那一巴掌挨的属实挺冤。

梧桐注意到陆容的视线,对上一秒,便偏开目光落在徐身上,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陆容也收回目光来,在前面的岔路口指路,然后新奇的说道:“你和梧桐怎么会在一起的?”

“我逃的时候刚好遇见他了。”

“就这么简单?”

“对啊。”

戌影收完,又赶紧把梧桐和自己说过的都告诉了陆容,然后小声和陆容窃窃私语:“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正常人哪儿有能在始皇陵生存那么多年的?”

陆容:“嗯……”

戌影又说道:“我看他就是啥,他还不承认。”

陆容视线上下打量了眼戌影,中肯的说:“确实。”

“是吧。”

戌影不悦的回头瞪了眼陆容,便不说话了。

陆容若有所思的带路,很快就带到了叶晋所在之地。

这时,叶晋已经其实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但察觉到有人来,还是本能的挣睁开眼睛,警惕的看过去,见是陆容,才放下心来,又警惕的看向跟着来的戌影和梧桐。

“陆容,这就是你救的那个人?他还能活吗?”戌影看到叶晋的惨状,不由啧了声,“都伤成这样了。”

“别说风凉话了。”

陆容没好气的说,转向梧桐道:“你是懂中医的,能否帮我看下我这朋友的情况?”

梧桐见人伤的那么重,自然不会拒绝,便上前一步,在叶晋身侧半蹲下,两指并拢搭上他的手腕。

可能是认出梧桐是先前帮过他的人,叶晋撑着道了句谢,防备心降了不少。

“不必客气。”

梧桐把过脉后,微微蹙眉,道:“他情况不太妙。失血过多,脏腑均有受损,肋骨骨折了几根,大大小小的伤都不少。最严重的是……”

他目光落在叶晋的断臂上,顿了下才说道:“他应该是吃过药了吧?我可以再为他施针,暂时控制下伤势。但他必须尽快离开始皇陵,去外面接受正规治疗,不然……”

余下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叶晋神色有些黯然,撑着说道:“进始皇陵前,我已预料到凶多吉少,此时还活着,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能看开,很好。”

梧桐闻温声安慰,翻出自己的包来找银针。

陆容见可能还要一会儿,便决定现在此地修整几个小时再出发。

戌影好奇的问叶晋:“喂,你还记不记得你逃过来时的路?”

叶晋意识有些沉,瞳孔都有些涣散,听到声音下意识循声望去,反应却迟缓。

陆容就按下戌影,让叶晋先休息。

随着梧桐施针,叶晋再也撑不下去,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戌影也靠墙坐着休息,扭头问陆容:“你该不会要带着这个累赘吧?”

陆容沉沉说道:“嗯,他是青山居的人,我不能置之不理。”

戌影无语的说:“你清醒点,他都伤成那样了。带着他,就相当于带着具毫无作用的尸体。”

陆容拧眉道:“他还没死。”

“你……”

“真遇到危险,你大可直接走,我没拦过你。”陆容说。

戌影听的脸有点绿:“陆容,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陆容却认真道:“我没开玩笑。他是我要留下的,我会负责他,范围内能救就救,遇到危险,我不要求别人同我一起承担。”

戌影:“……”

她算看出来了,算的这么清,陆容压根就没把她归到自己人里。

戌影偏过头去,不想理陆容了,抱臂闭上眼睛休息。

陆容看眼她,也没再说些什么。

一旁安静施针的梧桐抬眼看过去,微微摇头,继续给叶晋施针。

这一休息,四人足足用了四个小时。

过程里,昏迷过去的叶晋发起了高烧,好在他有点急救药,梧桐这里也有些能用的中药,搭配着用勉强又救回叶晋一次。

休息过后,陆容用叶晋带的手表看了下时间。

已经快黎明了,他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梧桐看出陆容的顾虑,主动道:“我可以背着这位。”

叶晋还没醒,压根赶不了路。

戌影闻言,欲言又止,但到底没说什么。

陆容也觉得梧桐背着叶晋,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帮忙把叶晋扶到梧桐背上后,她认真道谢道:“多谢,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能力范围内,我会还你的。”

梧桐眸光自眼尾瞥扫过去,落在戌影身上一瞬又收回,摇头道:“不必,是我欠你人情。”

陆容面露疑惑,“我没帮你什么,更没有帮你完成送话。”

梧桐淡淡道:“冥冥中,确是我欠了你不小的人情。陆姑娘,日后,你会明白的。”

说罢,他打断陆容要说的话:“还是先赶路吧,我带你们走出这里。先前隐瞒,是我不对。”

陆容还要再说什么,被戌影一把拉住。

“哎呀,他要做苦力,你让他做呗。管他什么神神叨叨的话,你问了他又不会告诉你。”

陆容意味深长的望着戌影,倒没再说什么了。

梧桐背着叶晋往前走,陆容和戌影各走在一侧,一边走,一边警惕周遭环境,也防着那只八足蜈蚣再度回来。

而梧桐熟悉是真的熟悉,这次他们走的虽然也弯弯绕绕的,陆容和戌影却能实实在在的清楚感受到,他们的确快出了隧道。

就这样走了约莫一个小时,几人在走进最后一条隧道里时,手电筒往前一照,终于看到了出口。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他们走过去,看到外面的景象已经不是隧道结构,而是方方正正的石道,墙上每隔一米都有盏烛灯,竟然还在燃烧着。

“那是人鱼膏制成的烛火,经千年而不灭。”梧桐说完,回头看了眼隧道,平静解释道:“从这里,进的就是真正的始皇陵宫。你们的朋友,也在这里。若我记得没错,这里尽头有个墓室,进去后便能直接到达内墓范围。”

如果说真的要找连神机等人,也只能是在内墓里找。

他们走的隧道虽然危险,却是最快能到达内墓的路。

陆容明白他的意思:“我们已经穿过大半个骊山,到达了骊山之阿北麓。”

戌影道:“现在我信你在这儿住过许多年了。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三人沿着石道往里。

陆容对梧桐道:“你背了叶晋挺久,换我背吧。”

“不必。叶兄还好,不怎么沉。”梧桐面色日常的说。

陆容有点过意不去,想说要不歇一下,结果戌影比她还狠,拽着她意有所指的说道:“他不是愿意逞能吗,就让他逞呗。”

陆容静了几秒,肯定的说:“ 不在的时候,你们果然发生了些什么。”

“陆容,你是觉得我真不会揍你吗?”戌影说。

陆容:“……”

这次他们没遇上什么危险顺顺利利的就到了石道尽头,也看到了梧桐所说的墓室。

但是……

陆容眼角一抽,问:“梧桐,你确定这里真能进内墓?”

665.只剩下一道暗门 只见他们到的这个墓室内部十分空荡,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连具棺椁都没有。

三人进去,戌影走到中央,转身四处看了看。

方方正正的墓室里,真就能说的上是一句“一贫如洗”,还不如他们之前见的那个墓室,那里面好歹还有些金银财宝。

“这能进内墓?怎么进?入口在哪儿?”

戌影踩了踩地面,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梧桐怔了下,疑惑的看了眼周围,道:“我印象里确定是这儿。”

“那它……以前也这样光秃秃的?”戌影问。

梧桐摇头:“我来的时候,这里东西还是很多的。现在……”他顿了下,迟疑的说:“兴许是墓贼来过,把这儿搬空了吧。”

陆容:“???”

戌影:“???”

就十八年,进始皇陵的人屈指可数,什么样的墓贼能闯到这儿来,还把始皇陵的宝物给搬空?

就是癸未之变里进来的人,也早都死的绝的差不多了。

陆容就换了话题问:“入口在哪儿?”

梧桐沉默了下,转过身去扫了眼空空如也的墓室,诚实的说:“忘了。”

“忘了???”

陆容和戌影不敢置信的望着梧桐。

梧桐尴尬的点点头,道:“我记得这里原先还是有具棺椁的,棺椁正端对着的墙上有个暗门,可以从那里进。但现在……”

后面的话,他没说了。

陆容和戌影:“……”

梧桐可能是觉得气氛太凝固,补了一句:“我还在这里时,没有光亮,只依稀凭着物品辨认。现在时间太久远了,也就……记不太清了。”

哪晓得这里被搬的那么干净。

陆容和戌影服气了。

戌影翻了个白眼,“时间能有多久远?”

还能比她的时间还久远吗?

梧桐没作声。

陆容扶额,道:“别废话了,既然如此,就自己找吧。应该不难找。”

她上前帮梧桐放下叶晋,三人便拿着手电筒分开各自找。

趁这工夫,陆容翻出压缩饼干来扔给两人,先填填肚子,边找边吃。

墓室墙壁上则刻有不少壁画,基本都是始皇时期的记事,陆容仔细摸索着向一旁找过去,留意着可能是暗门的地方。

结果这次她找的居然很快。

没多久,陆容摸索到一条龙的位置上时,发现龙首眼睛位置是活动的,可以往下按。

她按下去,听到轰隆一声,立马出声道:“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

梧桐和戌影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伴随着又两道轰隆的声音,三道暗门各在三人眼前被打开。

三人同时消声:“……”

陆容看看自己眼前被打开的这道暗门,再回头看向戌影和梧桐面前的那两道,沉默了。

戌影嘴角抽搐的问:“这……什么情况?你没说有三道啊。”

梧桐:“……”

他眉头微拧,片刻后才道:“我当初的确只见到过一道暗门。”

陆容问:“那你来过这里几次?”

“一次。”

“……”

一次就找到了正确的那道暗门,运气也是无敌。

戌影无语的问:“关键是,里面哪个才是真正进内墓的暗门?”

梧桐沉吟道:“我记得当初棺椁正朝着的……”

“没有棺椁!”

“那还是一一进去看看吧。”梧桐就道。

戌影:“……”

陆容:“……”

知道梧桐提前进过始皇陵后,她们一度以为,拥有了一个外挂,可以安然无恙的走到主墓室。

事实证明,还是她们天真了。

陆容头疼了一会儿,当机立断道:“这样,我们三人各进一个。把握好时间,不管是不是死路,会遇到什么,半个小时后,回来会合。”

“行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戌影没有异议。

梧桐就更无所谓了。目前对他来说,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应有的价值,梧桐安慰了一句:“放心,我依稀记得,这里是没有危险的。”

“你可别依稀记得了。”

陆容没忍住说了句,把剩下的压缩饼干往嘴里一塞,抬脚就走了进去。

戌影摇摇头,也进了暗门。

梧桐叹口气,跟着进自己面前这一道。

暗门里的暗道是没有外面的人鱼膏烛灯的,好在陆容有手电筒,并不怎么会被黑暗影响到。

她吃完压缩饼干后,便加快了速度往前。

这里不如隧道弯弯绕绕,是一条路一直通往前,没有岔路口混淆选择。

走着走着,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听到了一些机械运转的声音。

为验证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陆容特地停下来,侧耳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

暗道里不但漆黑,而且静到令人窒息,陆容留神听了好几分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

是她听错了?

陆容狐疑的四下看看,继续往前。

但没想到的是,这条暗道比她想象的短。

陆容才走了五分钟,便已经到头。

尽头是一堵石墙,陆容上前细致的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别的盗洞暗道可走,这才往回走。

“看来,这条只是用以迷惑的错路,真正的路在戌影和梧桐当中。”

思及此,陆容更加加快了速度。

回去时比来时用的时间短,陆容很快就见到了入口处的暗门,连忙又加快了些。

走出去时,陆容没听到戌影和梧桐的声音,心道他们兴许还没回来,便想先去看叶晋的情况。

可陆容出来一看,蓦地顿住。

墓室之中,并无叶晋!

陆容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即快步走过去,用手电筒四下照了照。

整个墓室里,毫无一人,叶晋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难道梧桐回来过……”

随着陆容的话,她不经意间瞥了眼某处,人动作滞住。

只见墙壁上只有一道暗门!

这不可能!

陆容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墙上到处摸索了下,但无论她再怎么找,都没找到梧桐和戌影那两道暗门的开关。

“怎么回事?另外两道门呢?!”

陆容抓了抓头发,尽量平静下来思考。

沉寂的墓室却静的诡异,陆容清晰听到了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实在没有什么头绪,陆容倏地看向自己出来的暗门,再度走了进去。

……

另一边。

戌影进暗门后,沿着暗道一直往前走,没多久,也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堵石墙,戌影没找到什么可以再出去的暗门。

“难得没什么危险啊。”

戌影抱臂站在原地,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确定真的没什么后,转身往回走。

走着走着,戌影忽然警惕的抬头看向上面。

“刚刚……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可墓道里十分安静,真要有什么声音,戌影不可能错过。

“应该是幻觉吧。”戌影摩挲着下巴说,“都怪始皇陵,搞的我精神都有点错乱了。”

她嘀咕着,快步返回。

出暗门时,离陆容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些。

戌影啧了声,“这次我先搞完,真是难得,等会儿看我怎么跟陆容炫……”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戌影脸色微变,一个箭步猛地冲出暗门。

“不对,这墓室变了。”

戌影看了看周围,一眼就认出,这墓室与先前的那个墓室有哪里不太一样。她不会认错的。

再转身,发现墙上只有一道暗门,叶晋也不见了,戌影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这墓室有古怪!”

666.移动的暗道 与此同时。

陆容从暗门回到暗道之中,快步往前走,边走边用手电筒照着周围,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先前那一趟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或者是无意中进了另一条虽然看着相同,但其实截然不同的暗道,以至于出去后见的其实是另一个墓室。

然而,陆容直到走到头,再见到那面石墙,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确确实实过程里只有这一条石道。

“难不成……是进了什么幻境里?”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陆容立马抬手结印,双指并拢在眼前抹过。

再睁眼时,陆容不禁拧眉。

——她什么也没看到。

这说明这条暗道里不存在什么幻境或者法阵,她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奇怪。既没有暗道,也没有幻境,那为什么叶晋和另外两道暗门会突然消失?”

陆容一时没有头绪,只好拿着手电筒往回走。

再回到那个墓室时,依旧是空无一人。

陆容在一旁就地盘腿坐下,努力回想着自己之前进暗门前,到再出暗门后的过程里,究竟有什么她遗漏的细节。

可那一路都顺顺利利的,没碰到什么危险,也没有什么变故。

究竟是什么呢?

会是……

就在这时,陆容忽然听到了机械运转的沉闷声。

她愣了下,随意看了眼,以为又是自己听错了。

但随即,她目光不经意间瞥过暗门时,骤然顿住。

只见暗门在挪动!

陆容睁大了双眼,反应了下,立马从地上跳起来,快步冲过去。

却为时已晚。

她过去时,暗门已经转了过去,残留的缝隙根本不能令她进去。

一时间,陆容整个人都懵了下,就那么看着墙壁像是球一样被人拨动,从这头转向那头,原先的墙面被全新的墙面取代。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半分钟,陆容眼前的暗门就不见了。

陆容掐着眉心,有些不可思议。

她当即就在墙壁上摸索起来,想找到新的暗门——然并卵,新出现的这面墙并没有什么暗门。

陆容退后一步望着墙,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她进的暗道其实还是那个暗道,没有错;叶晋也还是在那个墓室里,没有消失过。但整个暗道是会移动的,只是她进去时正好碰上了移动的时机,于是再出来时,她进入了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墓室。

她在暗道里听见的机械运转的声音,就是在移动,可她当时却没有多想。

意识到这点,陆容立马翻包里叶晋那块表,然后看着表盘大体估算了下时间。

前后两次她听到那机械运转声音的间隔,应该是有二十分钟左右。

假如她运气够好,这个暗道的挪动是有规律的,那么二十分钟后,她会在见到新的暗道并走出去。

假如她运气不好,这个暗道的挪动并没有规律,那么……

陆容神色一凛,决定不浪费时间,转身在这个墓室里找了起来,看有没有其他的出口。

……

当暗道挪动时,戌影正在暗道里。

她同陆容一样,想返回去看自己在走暗道时有没有中招,以至于出现幻境,或者进入法阵之类的。

同样的,她什么也没找到,十分确定整条暗道是没有异常的。

这令戌影有些烦躁。

正要往外走的时候,戌影便听到了那机械运转的声音。

她此刻警惕性非常高,当即就注意到了,立马贴上墙仔细去听,却什么都没再听到。

难不成她听错了?

不可能!

戌影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快步走向暗门。

可当戌影到达暗门时,却懵了。

原本该是暗门的位置,居然是一堵石墙!

“门呢??”

戌影连忙冲过去,上下摸索着找原先的暗门。

结果那就是一堵结结实实的石墙,别说门了,戌影连个机关都没找到。

“靠!”

戌影恶狠狠踹了一脚,却又踹的脚疼,龇牙咧嘴的郁闷。

郁闷归郁闷,戌影赶紧回想自己方才遇到了什么,然后就想到了听到的机械声。

是因为那个?

“所以整个暗道是可以移动的。暗道还是那个暗道,墓室却有无数个?”

如果是这样,便能解释她为什么刚才出去后看见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墓室。

思及此,戌影又皱起眉来。

这样一来,她就非常被动了。

现在墓室消失,也不知道暗道下一次移动,能否换回原先那个墓室,还是再试一个全新的墓室,亦或是像现在这样,除了一堵墙,什么呀 没有。

她还什么都做不了。

不对,她有能做的!

戌影立马起身往暗道深处走,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

当墙壁再一次挪动时,陆容立马停下了寻找,赶紧跑过去,紧张的盯着墙壁。

果然是二十分钟。

中午二十分钟里,她在这间墓室里压根没找到别的出口,只能寄希望于暗道的移动。

墙壁挪动的很快,在陆容的注视下,终于有一个暗门如她所愿的出现。

待墙壁停下后,陆容便拎着包走进去。

陆容是看明白了,只有待在暗道里,理论上才是最安全的。因为移动的只有暗道,墓室是不变的,她要是想回到原先的墓室,只能靠暗道。

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墓室,又要转多久才会回到原先的墓室。

陆容皱眉进去后,先是检查了一遍,确定这条暗道果然不是她之前走的那一条,就回到出口处坐下,等再一次的移动。

下一次很快到来,这次陆容运气极好的等到了新的墓室。

她先是探头看了眼,确定没什么人,再回去看了眼时间,按耐住急躁等着。

等下一次再出现新的墓室时,陆容方要抓紧时间出去看一眼,突然迎面冲上来一个迅捷的黑影,直接把陆容给撞的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力道之大,陆容感觉自己尾椎骨都要坐裂了,痛苦到难以言喻。

“陆容??”

陆容闻声看去,果然就见是戌影。

除了戌影有这速度,她也想不到别人了。

“你他妈……急着投胎吗??”

“哎呀,你在就行,我跟你说,我找到规律了!这里一共四道暗门,下一次就能转到咱们原先那个墓室里了!”戌影连忙扶起陆容,一迭声的说道。

667.再见无相门人 “你说什么?下一次就能转到原先的墓室?”

陆容就地坐着,看着蹲在她面前的戌影问。

就在这会儿子工夫里,暗门已经合上,又变成了石墙,暗道里漆黑一片。

戌影索性也坐下,点点头说道:“咱们分开各自进墓道没多久,我就发现这暗道有古怪,等到下一次的暗道移动才确定。然后下两次时,我又发现,三次出现的暗道,最后一次,是我第二次进的那条。”

说着,她拿手电筒照着地面,以手指为笔,在地上勾勾画画给陆容解释。

“你看,假如,以所有暗道为半径,中间的位置为圆心,那圆心就是促使暗道移动的机关,其机械运转为动力,控制所有暗道进行转动。”

“你我第一次进墓室时,找到的就是三条暗道。但你还记不记得,梧桐说他来时就见过一条暗道?”

陆容极快的意会到她的意思。

“你是说梧桐口中的那条暗道,并不是这三条?”

“没错。”戌影重重点头,“你想啊,咱们进墓室,都要寻找一番才能找到暗道,没道理梧桐进墓室的时候不找吧?他在没有光亮的情况下还能知道墓室原来的物件摆放,定是已经将整个墓室都摸索了个遍。这种情况下,他却没有像我们一眼找到三条暗道,而是只找到一条,那就说明……”

“说明他当时运气极好,正好处于暗道移动完毕后,那条正确单独的暗道已经转到了墓室一侧。所以他才只找到了一条。”

陆容说。

“对!”

戌影打了个响指。

“再结合我方才看到了两条同样的暗道,它的布局应该是这样的。”

戌影说着,用手指在地面上画了起来。

她先是勾了一个圆,将此圆一分为二,一边的位置上划出三道线,代表他们进墓室时一开始看到的三条墓道,然后在对面的半圆里划出三条单独的线,其中一条代表梧桐所说的那条暗道。

最后指着他们一开始进的暗道线,说道:“它的移动方向是从这边,到那边,但并不是一直向这个方向,中途是往回的。我第三次见到了第一次进的暗道,那么下一次,它救回转回之前的墓室。”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整个暗道转二回一再转二。

这样的话,她们不仅回不到原先的墓室,还会去往一个全新的墓室。

“等等。”陆容忽然开口。

“怎么了?”戌影疑惑的看着她。

陆容用手指了指对面半圆三条独立的暗道线,说道:“我虽然没有注意到有没有返回到同一个暗道或墓室,但截止到目前为止,我所看到的墓室都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按照你说的转二就回返一次,那还剩下一个全新的墓室,我们没有去过。”

“你要说什么?”

戌影没跟上陆容的思路。

陆容道:“有没有可能,梧桐所说的墓室,并不是我们一开始进的那个墓室。真正的墓室也就是他见的那个,有棺椁和金银财宝,还有进内墓的路,正是这最后一个我们没有见过的?”

戌影这下明白陆容的意思了。

“你是说,我们进来的时机不对,整个暗道已经移动,真正的墓室在别的地方。我们得需要通过这个机关找到真正的墓室进去,才能找到正确进内墓的路?”

陆容嗯了声,“但这样一来,便说明墓室也是会移动的,只是不如暗道移动的频率快。”

而要,要想正确的对上暗道和正确的墓室,她们运气不好的话,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我天啊。”戌影无语的说,“古人是吃饱了撑的吗?做这么一个大型机关?”

陆容嘴角一抽。

可不就是吃饱了撑的。

“哎,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戌影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掠过一道光。

陆容问:“哪里?”

戌影狐疑的说:“假设我们目前为止猜的都是对的,那梧桐呢?他应该也已经发现了暗道的不对劲,然后寻找规律破解机关了。咱俩都能遇上,没道理遇不上他啊。总不可能,他一直待在原先的那条墓道里,没有回去过看看吧?”

陆容拧眉道:“兴许吧。也可能他发现不对劲,但及时的返回,就一直在原先的墓室等着我们。”

戌影听的不高兴了:“你怎么老护着他?他有什么让你那么信的?哼,要我说,他对始皇陵那么熟悉,说不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暗道和墓室的古怪,但瞒了我们呢。”

陆容奇怪的看着她,道:“这才多久,你对他的不满就又上升了个等级了?”

“我……”

戌影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到底只道:“反正他全身上下,就没一个我看的顺眼的地方。而且那么能憋,谁知道他憋了个什么心眼。”

陆容:“……”

她想说,也就戌影自己觉得梧桐憋着坏。

到目前为止,她是没看出梧桐对她们有什么不利来。

戌影可能也觉出自己说的实在无理取闹了些,便摆了摆手,撇嘴道:“不说他了,左右也就始皇陵这一趟得同他绑在一起。以后肯定不会有关系了,我才没兴趣想太多呢。”

陆容:“……”

这叫不多?

她摇了摇头,也没兴趣管太多戌影和梧桐的事,便翻出水壶来扔给戌影,道:“先趁机休息会儿吧,等会儿可能要废不少力了。”

两人就这样等到下一次暗道移动。

动静一出现,陆容和戌影迅速起身,上前守在暗道口。

是回到原来的墓室,还是真正的墓室,就看这一次了。

“拜托拜托一定要是转二回二啊!”戌影双手合十嘟囔道。

陆容看她一眼,说:“你不是一直想撇开叶晋,也看梧桐不顺眼吗?干脆不许愿转二回一再转二?这样不就见不到他们了。”

“我能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吗?”戌影没好气的说,“就算到真墓室,你能放下那姓叶的自己走?还不是要回去?到时候就耽误更多时间。还不如先回去找人呢。”

“觉悟变高了啊你。”

说着话时,轰隆声响里,暗道口逐渐打开。

戌影揣着手电筒紧张的看着,等露出可通过的缝隙,就先闪身出去。

“我先去看看外面情况。”

“你小心些。”

陆容拦不住她,只能这样说。

万一到的是新墓室,真有棺椁,说不准会有一个像之前女童一样的死尸,或者其他危险。

结果陆容才说完,正要出去,这时戌影突然又窜了回去,正正好好挡在了陆容面前。

站的笔直,脸色麻了。

“你怎么回来了?”

戌影磨了磨牙,暗骂了句操。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真是缘分,太巧了。”

话落,几道手电筒的光打了进来。

陆容猛然抬头,眉心一突。

戌影赶紧摸摸蹭蹭墙壁,恨铁不成钢的催:“赶紧合上!快合上啊!关键时刻,你怎么不动了啊!!”

陆容:“……”

她这时才看向外面。

逆着光,陆容看到了四个人在那儿站着。

说话的那个是他们的熟人,无相门的梵净。

他身边是个和他相似衣着的中年男人,但陆容没见过估计也是无相门的人,赵子靖的师叔。

目光再移到旁边时,陆容微眯起眼。

梵净另一边站着的,居然是戚程。

他身后的第四个人人大概是他的手下。

“既然已经见面了,那就出来吧,暗门的时间快到了。”梵净笑眯眯的说。

戌影冷笑一声:“出去?不可能……”

“如你们所愿。”

她还没说完,陆容便淡淡的应了声。

戌影顿时看向她,震惊了:“陆容,你脑子没事吧!”

668.简直一派胡言 陆容没说话,只是偏了偏手,手电筒的光越过他们照向一旁。

戌影循着看过去,顿时失声。

叶晋就在那里,坐在地上靠着墙壁,虚弱的仿佛随时能昏过去,只能勉强睁着眼睛望着她们,意识昏沉。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是梧桐也被绑了坐在那里,就在叶晋的身边。

他整个人却显得挺从容,就跟被绑的不是他似的。

对上陆容和戌影看过来的视线,他静了几秒,抱歉的说:“我出来时,他们已经在这儿了。”

一时没防备,就着了道。

而且梧桐没想到,四个人里,三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虽然有余力对付他们,可叶晋还在。对方一拿叶晋威胁他,他就没法了。

只不过,这四人也没对他怎么样,反而挺客气的,就问了他陆容和戌影是不是同他一起,什么时候回来,他没说,对方也不介意就那么等着。

戌影咬了咬牙,这次跟陆容一起出去了。

才走出去,梵净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便走上前来,从怀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枚黑色圆丸,递给陆容和戌影。

“什么意思?”

陆容面无表情的问。

那人微微一笑,道:“为防万一,总要留个后手。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叫梵空,也是无相门的人,你可以称我一句三师叔。”

话出,后面的梧桐倏地抬头看向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有叶晋和梧桐在,陆容与戌影其实没得选择。

但戌影还是不爽,冷笑道:“你们不是有那个破铃铛吗?还吃这药做什么?噢,我知道了,铃铛在梵行他们身上是不是?”

后面的梵净淡淡道:“我们与师兄们走散了。无妨,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他们。”

陆容冷着脸问:“连神机呢?”

梵净笑了声,“自然是和我师兄们一起。”

陆容敏锐的问:“除了连神机,没别人和你们一起了?”

梵净没说话。

陆容明白了,目前的形势,始皇陵里一共是四方人。

第一方,就是和连神机一起的梵行等人;第二方,就是她们,以及碰上的这四人;第三方是柳青山他们;最后一方则是程晗带的人。

他们都在往主墓室赶。

但是……

陆容看向戚程。

她是真的没想到,戚程居然会和无相门的人掺和到一起。

注意到陆容的视线,戚程微怔,而后偏过头去,没说话。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吃吧,不然,我们不介意对后面两人做些什么。”梵空面色如常的催促道。

陆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来。

戌影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眼下情况,她们不宜和梵净等人正面冲突。

将其中一颗递给戌影后,陆容忽然问:“连神机还好吗?”

“这要取决于你。”梵净笑眯眯的说。

陆容面无表情的嗤了声。

就在陆容和戌影要吃时,墙边的梧桐突然出声:“慢着!”

几人闻声看过去。

下一刻,就见梧桐突然站了起来,而且……他身上的绳子突然散开掉了!

“你你你……”戌影吃惊的看着他。

不止她,梵净几人也面色微变,当即作出警惕的姿态来。

也是这时,陆容和戌影才发现,梧桐脸上用以蒙脸的布条没了,只剩下那半截面具,堪堪只能挡住一半。

戌影一瞬居然觉得他露出来的小半边侧脸有点眼熟。

而梧桐大步走过来,沉声道:“无相门祖训中,我记得有一条,便是不得胁迫威胁无辜人。你们既是无相门人,今却做此事,简直荒谬!”

梵净与梵空一愣,更加警惕起来:“你暗盟的人,怎么会知道我无相门的事?”

暗盟?

陆容和戌影不禁看向梧桐。

梵净更是皱眉道:“郑明则,我无相门与你暗盟到现在早已井水不犯河水,方才看在暗盟的份上,对你也并没有多加冒犯,现在你来管我无相门的事,未免管的也太宽了!”

“郑明则?!”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意外到措手不及。

梧桐淡淡道:“你们认错了,我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人。还有……”

他偏头看向陆容和戌影,目光停留在戌影身上,最后一把夺过来她手中的药丸,对着梵净与梵空,一点点的碾碎。

手一松,碎屑尽数落于地。

“你!”

梵净与梵空脸色顿变。

“龙息丸,服下后,三个时辰内形同废人。”梧桐声音泛寒,目光锐利,“此药研制之初,本不是用于无辜人。如今你们却拿它来对付两个小姑娘,真是辱没了无相门,何敢再称无相门人?!”

“住口!”

梵空脸色难看的喝止,“我无相门如何,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置喙吗?!今日我无相门之行,皆是为了这个天下,你这黄口小儿,不明休要妄为!”

“一派胡言!”梧桐拂袖,已然是动了怒气,声音凌厉,“天下苍生何时与两个小姑娘扯上边了!我竟不知,无相门已沦落至此,你们将无相门弄成这般,有何颜面再称无相门人?还不如早日遣散了无相门,免得污了无相门的门风!”

“我操……”

戌影看的有点目瞪口呆,拉着陆容的手,小声道:“之前怎么不知道他那么勇呢?”

居然还敢把梵净和梵空当孙子似的训??

别说她了,陆容都挺意外。

戚程和另外两个人都看愣了。

梵净和梵空被梧桐说着无相门给激怒,直接向梧桐出手。

也不顾以自己的身份年龄,是不是在欺负小辈。

梧桐冷冷看着他们,也不避让,迎面对上。

戚程两人皱眉看着。

戌影趁此机会,赶紧拉着陆容跑到叶晋身边,扶起叶晋就要往暗门那边跑。

陆容知道她的意思,跟着一起。

戚程余光里注意到她们的动作,上前拦在她们面前。

“你们不能走。”

陆容皱眉看着他:“你真的要拦我?”

戚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到底绷着一张脸,说道:“你乖乖留下,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为什么要和他们合作?”陆容厉声问。

目前,戚程应该是还不知道她并非戚兰若之女,可他却同无相门合作,实在奇怪。

戚程神色复杂,并不解释,只是沉声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跟他废话做什么,打就是了!”戌影说完,直接出手攻向戚程。

戚程身边那人见状,立马挡在戚程面前,和戚程动手。

一时间,墓室之中,竟是只剩下陆容和戚程面面相对,成剑拔弩张之势,却没动手。

叶晋虚弱的说:“二当家,放下我,你自己能逃走。”

“闭嘴!”

陆容想也不想就喝道。

就在这时,暗道之中突然又有了动静,正是到了暗门再度移动之时!

所有人第一时间注意到。

梧桐回头看了眼暗门,一掌逼退心惊不已的梵净和梵空,对陆容和戌影说道:“你们先走,我拦住他们。”

“那你当心点!”

这种时候,戌影可不会傻到说什么留下来和梧桐一起面对的话。

她一脚踢开那人,扭头就跑回陆容身边,“赶紧走。”

“站住!”

梵净和梵空刚要上前阻拦,梧桐便挡住了他们的去处,并再次和他们缠斗到一起,使他们分身乏术。

无奈之下,梵净两人赶紧让戚程拦住陆容和戌影。

只是戚程方要上前,陆容灵光一闪,突然喝道:“当初戚兰若就因无相门而死,如今你也要帮着无相门害我吗?”

这话果然令戚程顿住脚步。

戌影连忙和陆容架着叶晋冲向已经开始关上的暗门。

梵净急了,“陆容不是兰若的孩子!”

“你说什么不是?”

戚程猛然转过身去看向他。

但为时已晚,陆容和戌影在最后关头将叶晋扔进暗道里,自己也扑了进去。

669.兵马俑 暗道轰然关上的刹那,陆容和戌影终于松了口气。

她们扑的很狠,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陆容更是直接撞上墙根,腿砰的一下撞上去,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但她顾不上自己,立马爬起来到叶晋身边看他的情况。

“叶晋?叶晋!”

叶晋被这么一摔,身上的伤口又有了裂开的迹象,好在他人没彻底昏过去,勉强睁开眼应了声。

陆容就赶紧翻他的包,找出止疼药和消炎药来喂给他。

做完后,陆容才有心神转过身去看戌影怎么样。

戌影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道:“我真是够够的了!要不是你身上带伤,还拖着个病患,我他妈直接去跟梵净和梵空干架,干不死他们的!”

陆容一屁股坐在地上,头疼的说道:“别说了,我都没料到无相门的人会在墓室里。”

“他们是怎么找过来的?”戌影纳闷的问。

陆容也不知道,就扭头去问叶晋。

叶晋缓了会儿,感觉好了不少,勉力撑起神来靠着墙,虚弱的说:“回二当家,他们好像……也是遇到了那只蜈蚣。”

那四人到墓室时,叶晋已经醒了过来,听见了他们提到什么蜈蚣之类的。

向来,他们应该是同他和柳青山的情况相似,意外遇到了八足蜈蚣,逃命之下,阴差阳错的找到了墓室来。

“靠!这都能找到同一个墓室,运气也太差了吧!”戌影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陆容掐着眉心,难掩躁意的想了想,道:“暗道下次会转到另一个墓室,我们带叶晋进那个墓室等着,然后等真正暗道出现后,直接离开。”

戌影点点头。

可转念想到梧桐,她犹豫了下,问:“那梧桐怎么办啊?他一个人,应付得了那四人吗?”

“不知道。”陆容说。

戌影皱眉,不自觉坐直了甚身子。

陆容瞥她一眼,继续道:“但他们不会真动梧桐的。”

“真的?”戌影不相信的反问。

陆容嘴角微抽:“你脑子哪儿去了?没听见梵净他们叫梧桐‘郑明则’,又说他说暗盟的人吗?无相门与暗盟之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平衡。虽说连正坤是同暗盟合作,以梵净他们的反应来,无相门却不像是与暗盟合作的关系,但对于暗盟,他们不会轻易就撕破脸的。”

就冲这点来看,梵净和梵空必不会杀了梧桐。

戌影反应了一秒,回神后松了口气,“那就行。既然他没危险,可就不怪咱们先跑了。”

陆容嘴角又是一抽,“戌影,咱们当中,最安全的就是梧桐好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无相门和暗盟有仇,但以梧桐的身手和能力,你觉得他死得了吗?”

戌影想到方才梧桐游刃有余的对付梵净和梵空,沉默了几秒。

“呃,有道理。”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戌影连忙补了一句:“咱们和他的情况不一样!要不是无相门人手里有那么个铃铛就凭咱俩的能力,无相门的人也奈何不了咱们。我可不比他差。”

“我又没说你比他差。”陆容无语的说。

戌影一噎,自觉论不过陆容,就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说他了,咱们赶紧走。”

陆容:“……门还没开呢。”

戌影:“……”

陆容深深的叹了口气,第一次对戌影和她合作的前景表示担忧。

她们在暗道里暂时休息,等到暗道再开时,看到外面果然是另一个墓室,就带着叶晋出去。

陆容算了算暗道移动的规律是时间,道:“梵净他们此时应该还没弄懂暗道移动的规律。我们有六成的可能,在他们到这个墓室前,先等到那条正确的暗道。”

“那剩下的四成呢?”

“听天由命。”

戌影:“……”

叶晋咳了两声,又想劝陆容了:“二当家,您别带我了,我……”

“你可闭嘴吧!”

陆容还没什么反应,戌影已经不耐烦的开口打断他:“你觉得陆容可能丢下你吗?不可能。那你就安安静静的,说话听着就烦。”

叶晋黯然说道:“可我这个样子……”

“那样子怎么了?”戌影白了他一眼,“哦,对了,你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至少你这活不久的短命样,一开口我就觉得要走的是无相门的人。”

陆容:“……”

叶晋:“……”

戌影嘀咕道:“哎,启发我了,等出了始皇陵,我天天揣着唢呐去无相门,就对着无相门的人吹,不信吹不走他们。”

陆容:“……”

她更担心她和戌影的合作有没有未来了。

三人在墓室等的都有些提心吊胆,快耐不住的时候,终于等到了那条真正的暗道,立马带叶晋进去。

按照规律,她们又等了一次。

暗门再开启时,她们见到的果然是一个全新的墓室,有棺椁,有陪葬的金银财宝,一看就与之前光秃秃的墓室不一样。

确定之后,陆容和戌影心神一震,连忙带着叶晋往暗道深处走,没用多久便到了尽头的石墙。

戌影上前在石墙上摸索一番,很顺利的找到一个凸起的石块。

她用力往下一按,便退后,如愿看到了面前的石墙自中间裂开一道缝,缓缓朝两边打开。

“哈哈哈,终于能进内墓了!”

戌影高兴的说。

陆容这才松了口气。

石墙很快彻底打开,映入眼帘的先是明亮的烛火。

她们定睛一看,眼前还是一条石道,但石墙上的烛灯十分密集,经久不灭,足以给她们照明。

两人便关了手电筒,扶着叶晋走出去。

石道是一条通到头的,三人边往前走,边观察两边情况。

两侧石墙上也有不少很精致的壁画,记载的都是始皇生前的事迹。

她们快步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便到了头,尽头是一道宫门样式的巨大石门,两侧有石狮镇守,门上各有拉环。

如果此时不是在墓中,陆容几乎以为方才走的是古时候的宫道。

戌影上前试探性的推了下门,居然还真推动了。

“这么容易的吗?”

戌影疑惑的回头看向陆容,见她点了头,才用力将门往里一推。

吱呀一声嘶响,石门缓缓向内打开。

三人紧张的望着石门,甚至做好了如果有危险,第一时间往回跑的心里准备。

然而,真当里面的情形映入眼底时,三人不约而同的睁大了双眼,面露吃惊。

门开后,什么危险都没有,但他们看到十几米外,有等人高的人形泥俑立在那儿!

不是一尊,而是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人俑!

一眼望去,他们都手执长枪,腰配长剑,寒甲着身,气势凛然,栩栩如生,如同忠诚守卫着王宫的侍卫。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视觉上的绝对震撼!

陆容缓过神,说道:“这就是始皇为自己建造的兵马俑。”

叶晋震惊的说道:“如此之多,那里面该有多大?”

陆容不知道,先和戌影将叶晋扶进去。

进去后他们才发现,里面视野虽豁然开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王宫校场地,但他们也确确实实,被对照的像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戌影环视一周,服气的说:“玩还是始皇会玩,死后的陵宫也都要配得上他的身份。”

陆容目光越过兵马俑群,说道:“出口应该在兵马俑的后面,咱们得先穿过这群兵马俑。”

“走走走,赶紧走。在这里,我都喘不过气来。”戌影说。

“等等。”叶晋突然开口,“二当家,这些兵马俑有些不对劲。”

670.卦位方向 “什么不对劲?”

陆容和戌影顿时就停了下来。

戌影眼皮子跳了跳,“你可别胡说,兵马俑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是真的。”

他们此时已经走进了兵马俑群,叶晋费力的抬起手来,指着左前方的一尊兵马俑,说道:“二当家,您看,这些兵马俑好像移动过,尤其是这尊。”

陆容和戌影循着他指的看过去。

其实单看兵马俑,是看不出什么的,但当目光移到那尊兵马俑的下方时,确确实实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在……

陆容忽然松开手,让戌影扶好叶晋,几步走到那兵马俑前蹲下,用手电筒照了照地面。

就在兵马俑足部前的一小块空地上,有一圈不甚明显的痕迹,看起来就像……足印,很浅,但并没有完全消失。

陆容就拿手比了比足印的大小,再比对着兵马俑的足部,不禁皱眉。

这是这尊兵马俑的脚印。

它往后移动了一步。

意识了这个事实后,陆容再去看其他的。

找了一圈,陆容发现有不少兵马俑都存在着这个迹象,眉头不由皱的更紧。

戌影随着她的动作也发现了这点,眼睛微微睁大:“我操……他没说错啊!”

她又扭头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兵马俑群,保守估计,至少近千尊。

要是这么多兵马俑都会动的话……

“!!!”

那是得把他们给搞死的架势啊!

陆容起身,沉声道:“先被自己吓自己。这些足印,可能是建造之初,建墓者拖拉兵马俑时不小心留下的。”

“对对对!不然都是泥巴做的假人,会动的话也太不可思议了。”戌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说道:“走走走,咱们赶紧走,不在这儿待了!”

“嗯。”

陆容点点头,转身走过去,扶住叶晋另一边,三人一起加快速度穿越兵马俑群。

叶晋不安的看看四周,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眼下情况的确不适合自己吓自己,叶晋缓了会儿,说道:“二当家,放开我吧,我一个人走方便点,你们也快。”

陆容没有强求,点点头便松手,看叶晋走了两步,虽然一瘸一拐没好多少,但的确能行动了,才叫着戌影也松手。

“你可总算能自己走了,我都要累死了,你怎么那么沉?”戌影随口埋怨了一句,拉着陆容加快了速度。

三人足足用了近二十分钟,才穿过所有的兵马俑群,来到尽头。

入眼先是数阶台阶,走上去是两扇庞大精致的红木宫门,上面没有锁。

陆容走上前,试着推了下门,没推开。

“找找附近,一定有什么机关在。”

戌影和叶晋闻言,分开各找一边,陆容则研究这扇红门宫门。

看着看着,她目光不经意间一瞥,不自觉的看至台阶下两侧高高搭起的火架,应该也是用的人鱼膏为灯油,到现在还燃烧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陆容一眼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正想着,叶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二当家,找到了!”

陆容和戌影闻声都看过去,就见叶晋站在右边石墙前,面前已经有一个被打开的暗洞,露出里面的一个圆形的铜环。

叶晋试着拉了拉,只动了一下,但没法拉开。

他现在又失去了一只手,更不方便了。

陆容和戌影便过去。

陆容让叶晋往旁边退了退,然后拉住铜环,对戌影说道:“我试试能不能拉开,你注意点,有什么危险及时反应。”

戌影摆摆手,表示没问题。

陆容便紧紧攥住铁环,用力往外拉。

大抵是太久年月没有动过,铜环有点生锈,哐当了一声才被陆容拉动,一点点的往外拉出。

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异常,直到陆容将桐环拉到尽头,再也拉不动了停下,等了几秒,才听见哐当一声响起。

三人立马循声看过去。

只见那扇红木宫门上,有一块区域突然向外凸起,然后缓缓往旁边挪开,露出了里面的形貌,也是一个暗洞。

他们走上台阶回去,就见露出来的部分里,是一个圆形复杂的机关锁,铜质,由中心一点向外,足有三,圈每一圈都刻有不同的古文和图案。

陆容和戌影都认识古文,立即看出上面三圈刻的分别是时辰、卦位和天干地支。

陆容还上前碰了碰,发现它能够转动。

“看来,得分别找到正确的转动对上,才能打开这道门。”

“鬼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啊!”

戌影皱眉说。

叶晋咳嗽了两声,虚弱的说:“答案应该是就在此地的,我们还得再找找。”

戌影就道:“左边我都已经找过了,没什么异常之处。”

又在这里面,又找不到,真是太操蛋了。

陆容静了几秒,突然道:“会不会是那些兵马俑?”

此话一出,叶晋和戌影沉默了片刻。

戌影转过身去,站在台阶之上,她能轻而易举的纵揽所有兵马俑。

近千兵马俑其实排列的很整齐,方方正正的。可就是太方正了,又不是个圆形,这怎么看方位?

陆容想了想,问:“你们谁有罗盘?”

戌影和叶晋都摇头。

戌影忍不住道:“早知道,我就把梧桐那个三清罗盘给带着了。”

陆容深吸一口气,只好道:“算了,我自己搞搞吧”

她在台阶之上,大体确定了下兵马俑群的中心,便叫戌影和叶晋先在此等着。她则拿着之前用的手表下去,穿过兵马俑群,来到兵马俑群的中间位置,对照着表上的宫格方位,大脑飞快运转。

所谓干九兑四,离三震八,巽二坎七,艮六坤一,只要确定了正北方的坎卦,剩下的便很好确定。

思及此,陆容迅速回想着一路过来走的路。

进黎明时那个墓室时,她们朝着的是北,这么几个考小时转下来,中间换了无数次方向,但大体上应该是没变化多大的。

想着想着,陆容干脆蹲下身,以手为笔在地上照着时间画下大概的地图。

正想着方向,戌影已经从前方过来,一见陆容这架势,就知道她在做什么,就蹲下和她一起回忆。

“你这画错了,应该是这样的……”

两人的记忆对照起来互相补充,最后画到这里的兵马俑室时,终于有了准确的方向。

“正北坎位在这里。”陆容指向正右侧。

有了这一个,剩下的几个卦位方向也都出来了。

同样的,时辰方位和天干地支的分布也都能确定。

“可是找出来能有什么用?我们暂时还是不知道应该是以什么变化来判断正确答案。”

戌影皱眉道。

陆容灵光一闪,说:“应该是刚才叶晋所说的兵马俑移动。兵马俑是殉葬之物,地位某一方面是无比尊崇的,建墓的人不可能随意就挪动。所以它们的移动应该正是同门上机关有关联。”

这样,她们可以通过兵马俑的移动痕迹,来判断出她们所需要的三个答案,然后开门。

“这样还有一个问题,兵马俑太多了,会很浪费时间。”戌影说。

随即,她倏地道:“那个姓叶的呢?他能一眼看出兵马俑的移动,可见眼力还是不错的,说不定他有什么省时省力的办法。”

正说着,两人也突然发觉,叶晋怎么那么安静?

便转身过去看。

然而,就是这一看,两人脸色顿变。

——叶晋竟然不见了!

“什么情况?!”戌影立马拉着陆容往台阶那边跑。

时间倒回到一分钟前。

台阶上的叶晋咳嗽了两声,没忍住胸口蔓延上来的剧痛,疼得他不禁弯下了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待他好不容易缓过来,抬头再看向陆容和戌影时,突然脸色顿变。

——兵马俑群里的陆容和戌影竟然不见了?!

671.两个空间 叶晋立即走下台阶,撑着走到兵马俑群里,环顾四周。

“怎么回事?人怎么会突然失踪??”

明明不久之前,陆容和戌影还在这里,眨眼间却不见了。

这些兵马俑难道有古怪?

叶晋皱眉,试着大叫了几声陆容和戌影,但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回声,压根没有她们的回应。

实在没办法,叶晋只能踉踉跄跄的走向陆容和戌影方才待的地方,想起那里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陷阱机关。

……

另一边。

陆容和戌影跑回台阶之上,分别检查了下这里。

“没有机关!”戌影查完,回头看向陆容,神色凝重。

陆容也是一样的结果,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她和戌影在兵马俑群里也没待多久,叶晋就突然失踪,这其中必定有古怪。

更重要的是,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她和戌影莫名也没用多少时间,虽说与叶晋隔得远,也不至于沉浸到叶晋出事,她们却察觉不到,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的地步。

戌影看向她们进来的那个入口,突然道:“陆容,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梵净他们已经过来了,趁咱俩不注意时,劫走了叶晋好威胁我们?”

“绝无可能。”

陆容斩钉截铁的说。

如果梵净他们真的追来了,她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况且,梵净他们抓叶晋做什么?叶晋现在就相当于一个废人,对他们一点用都没有,他们要真。来了,抓也是先抓她们两个。

“那这到底怎么回事?人总不会凭白无故消失啊!”

戌影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陆容沉吟道:“对,人不可能凭白无故消失,中间一定还有什么咱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戌影往前走到台阶边上,望着下面的兵马俑群,回忆道:“你下去后没多久,我就跟着下去了。那时候叶晋还是在这儿的。可咱们研究完后,他却突然消失,难道……”

她顿了下,看向陆容。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跟兵马俑有关?!”

“是兵马俑!”

在这里出事,原因只可能会跟这里的东西有关。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一定会是真的。

陆容和戌影对视一眼,跳下台阶走入兵马俑群里。

陆容大脑飞快转动,鬼使神差的说:“会不会叶晋还在这里,只是他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看不见他而已?”

戌影倒吸一口凉气,“你要这么说,那这里可就是有……”

“幻境。”

陆容接了戌影的话。

两人同时凝噎了下,不加多言,立马双手结印,给自己开了阴阳眼。

这一看,两人神色凝重了些。

她们果然在半空中看到了些淡淡流动的灵气。

陆容蹙眉道:“始皇是千古一帝,身负大气运,所选陵宫也是钟灵敏秀的福祉,灵气能留存千年之久,到现在还能维持着幻境的存在,并不稀奇。”

戌影突然道:“刚才咱们两个在讨论这里的兵马俑和门上的机关有什么联系,会不会正是这个?”

陆容一愣,稍加思索,有些明白了。

“门上机关需要三处正确的答案,这得我们自己去找。可这里如此庞大,正要毫无头绪的找起来,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建造者也肯定不会留毫无头绪的问题,必然会在这里有提示。”

“而我们眼前正好有个幻境。严格意义上讲,是两个幻境空间。当然,我们不可能待在这里,必须要回到方才的空间里。两个空间之间毫无疑问会存在着相通的联系,以便我们顺着回去。那么,两个幻境空间相交的那点联系,可能正有我们要找的能打开门的答案。”

建墓者不会留彻底的死路,也不会留彻底的活路。

她们要是能找到回原来空间的“路”,或许在“路”上就能见到她们需要的答案,从而成功开门离开。

要是找不到,就得一辈子困在这里。

“可我们是什么时候进入幻境的?”戌影回头看向陆容问,“方才进兵马俑,研究方位的时候?”

“应该是。”陆容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说道:“建墓者很聪明,利用兵马俑的特殊位置摆放设下幻境,当我们踏入期间研究时,就已经悄无声息的进入了这个陷阱。”

戌影跟在她身后回去,说道:“最终破解幻境,还是得在兵马俑群里,淦!”

两人回到兵马俑群中央原来待的位置。

戌影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要找的应该是生门,也就是……巽位。”

照着方才已经确定的正北坎位,戌影转过身去,看向左后侧的方向。

“在这里。”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往前走去。

陆容皱眉道:“这找的也太顺利了,不太对劲。”

“别说你了,我也觉得不对劲。。”

戌影叹道。

两人直接穿过兵马俑群,然后,直到走到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不对,我们要找的应该不是某个方向,而是某个方向里具体的某一尊兵马俑。”陆容道。

正像门上机关锁上的内容,她们还要找到时辰和天干地支。

三者结合在一起,才能确定出最终他们要找的那尊兵马俑。

“卦位是能确定了,可另外两个怎么搞?”戌影皱眉道,“再说,我们要真知道答案,不早就开门走了,还至于在这儿吗?”

是要根据兵马俑找答案,不是根据答案反向推出兵马俑。

陆容想了想,突然道:“既然不清楚,那不如……就全搞了?”

戌影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容道:“我记得始皇出生于公元前259年——公元前210年,按六十一甲子往前推的话,是壬寅虎年,天干壬水,地支属虎,所以它的方位大概是这一片。”

陆容说完,往旁边挪了两步,用胳膊圈了圈面前三列的兵马俑。

戌影明白她的意思了,眼皮子不禁跳了跳:“你是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直接把这片的兵马俑全搞了,总有一个是对的?”

陆容点点头。

戌影也没想到别的办法,就道:“行,听你的!”

陆容顿了下,又嘱咐道:“这些毕竟是文物,别毁的太厉害,注意分寸。”

“知道了。”

戌影活动了下手脚,抽出匕首来就开始动手。

陆容也找出那把军刀来,和戌影各负责一列,至于中间的那一列,就谁先搞完自己的谁搞。

672.活的兵马俑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戌影边注意着兵马俑,边动手,忍不住道:“咱们这样真的有用吗?”

“不知道。”

“啊??”戌影看向陆容。

陆容瞥她一眼,淡淡的说:“没有确定之前,谁能肯定就是对的?只有去证实了,用事实说话,才有用。”

戌影叹了口气,“也对。那赶紧干活吧,早搞完早出去。”

陆容嗯了一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渐渐加快速度。

然而,她们都动了大半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戌影不禁有些耐不住了。

陆容用目光估算了下剩下的兵马俑的数量,心里也有点烦躁。

她的速度比戌影快一点,确定完眼前这个后,她就绕过它快步上前,握紧手中的军刀,在那尊兵马俑身上寻了个合适的位置,一刀重重刺下去。

也不知道是陆容眼花,还是没对准,陆容这一刀竟然刺空了。

陆容也没多想,重新刺上去。

然而这一次,陆容居然又刺空了。

陆容不由顿住动作,猛地抬头盯着兵马俑。

面前的兵马俑高大威猛,气势凛冽,同其他兵马俑一样栩栩如生,极具威严。

仔细端量了几眼,陆容发现了不对劲——这尊兵马俑下方足部又往后挪动了几公分。

尽管不明显,但那足印却是实实在在的,骗不得人。

意识到这点,陆容微眯起眼,叫道:“戌影,过来。”

“啊?怎么了?”

戌影才确定完一尊兵马俑,听到陆容的声音,收起匕首走过来。

“看清楚。”

陆容说完,活动了下脖颈,攥紧手中的军刀,狠狠刺向面前的兵马俑。

戌影莫名其妙的看着陆容。

这莫名其妙持续到她眼睁睁的看着陆容即将刺到兵马俑身上,可那尊兵马俑却倏地往后退了一步,以至于陆容刺空时,骤然消失。

因为视觉效果,也可能有幻境的加持,正面对着兵马俑的陆容其实是看不到兵马俑的移动的,处于一侧的戌影却瞧得清清楚楚。

甚至于,就在陆容刺空时,戌影看到那兵马俑僵硬的面部突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表情,似怒似狠,圆目怒瞪,在陆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剑斜划向陆容。

“操!见鬼了!”

戌影一把拽住陆容,猛地往后退,避过兵马俑。

这下两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尊兵马俑骤然活了过来,身上的土随着他的动作寸寸具裂,露出下面寒光闪闪的铁甲,与青白色的皮肤。

居然是一具由活人做成的人俑!

陆容当机立断,不等他彻底醒过来,连忙拽着戌影转身往台阶红门那边跑。

戌影边冲边问:“他就是咱们的目标??”

“废话!”

“找到了它,幻境怎么没破?该不会。是要打败他,咱们才能出去吧???”

“你看目前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靠!”

戌影没忍住爆出一句粗口。

两人还没跑出兵马俑群,后方就传来一道刺耳的暴吼。

她们回头看了眼,只见那尊兵马俑已经彻底醒来,漆黑的眼瞳死死盯着她们,猛然举起手中的铜剑,就冲向她们。周围有不少兵马俑都因为他那一剑,被拦腰砍断,可见他力气之大,与铜剑之锋利。

戌影嘶了声,拉着陆容就狂奔,最后终于在他追上前跑出了兵马俑群。

陆容蓦地意识到一点,立即道:“我们分开联手,这样打败他的机会多一点。先试试他的弱点。还有,尽量围绕兵马俑跑。”

戌影明白她的意思,兵马俑群数量庞大,光是这些,也能阻挡那死尸片刻。

两人一合计,当即撒手各自往一边跑去。

她们的分开,果然令那具兵马俑死尸迟疑了片刻 然后就朝着……陆容追去。

陆容见状,试着停下迎敌而上试探。

死尸一见到陆容,举起手中的铜剑就要砍陆容。

他身形高大,起码有一米九,挥起铜剑来也虎虎生风。

陆容在即将对上时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并不占优势,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在铜剑落至身前地面时,突然一跃踩上剑柄,凌空一翻落在他的肩膀上,举起军刀就刺向他的脖颈。

结果尸体早已僵化,她压根没刺进去,反倒激怒了他。

死尸吼了声,铜剑在半空中转了一圈斩向陆容。

不远处的戌影停下,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惊叫出声:“陆容!你他妈小心点啊!”

陆容踩着死尸的脑袋借力一跃,一个后仰落在旁边兵马俑身上躲过,再落地,直接跑进兵马俑群里。

大声叫道:“他身体已经很硬,外物伤不了他。”

“什么?!那怎么办啊??”

戌影见陆容经过方才那一试,腿部伤口好像裂开,行动变得不便,就扭头跑回去吸引死尸的注意力。

跑进兵马俑群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那些兵马俑阻挡了他的前进,给她们多出好些便利。

陆容一边跑一边想着怎么解决死尸,正好戌影已经过来了,陆容就让她先拖住死尸,她则去原来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戌影当然没有异议。

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戌影都快跑到死尸面前,死尸也已经看到她后,那具死尸居然没盯上戌影,反而经过戌影继续冲向陆容。

陆容:“???”

戌影:“???”

戌影不信邪,又跑到死尸面前,甚至还朝他挥了挥手,比了个中指,然而死尸直接经过了戌影,半点都没有理她。

“什么情况??”

戌影懵逼的看着死尸愤怒的直奔陆容,而刚停下来的陆容不得不继续跑。

陆容怀疑这死尸是在针对她,不得不朝戌影吼道:“愣着干什么,你赶紧去看看原来的地方有没有什么线索啊!”

既然外物伤不了死尸,那就只有内物,也就是这始皇陵本身有没有什么能伤到他的东西。

戌影头一次体会到如此安全的感觉,有点新奇,还有点幸灾乐祸。

“那你撑住了!”

“你他妈……”

陆容郁闷的瞪了眼戌影,扭头就见死尸已经尽在眼前,她连忙往旁边躲,尽量引着远离戌影,灵活的穿梭在兵马俑群里,死尸一时也近不了陆容的身。

而戌影跑到原先的位置时,仔细检查着那里。

但单单看根本看不出什么,戌影皱眉思索,突然灵光一闪,叫道:“这里天干壬水,五行中土克水,应用土属性的东西!”

“土??你他妈是在开玩笑吗?!”

陆容体力都快耗尽了,冷不防听见戌影这句话,翻了个白眼。

戌影四处看了看,除了石头就是……

“有啊!”

“有土!”

陆容和戌影同时出声。

陆容猛然停下,看向旁边的兵马俑。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在死尸靠过来前,用军刀猛地插进那尊兵马俑的手臂上,掰下来一段,用军刀将一端削尖。

下一刻,死尸近在咫尺,怒吼一声,举起手中的铜剑,砍向陆容。

戌影见状,连忙冲过来帮忙。

与此同时,陆容猛地抬头,身体往一侧避过,骤然抬脚踩住剑身,向上一跃,用手里的东西狠狠刺向他。

正冲脖颈前面的喉咙!

纵观死尸全身上下都有铁甲,只有露出来的脖子部位勉强算是脆弱。

“陆容小心!”

不远处的戌影突然惊叫出声,瞳孔骤缩,连忙冲过去。

673.她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只见那具兵马俑死尸突然抬起另一只手,尖锐的指甲直冲陆容心口,猛地抓过去,像是要将陆容的心脏给生生掏出来。

以陆容目前的形势,她极难避开。

要么放弃结果死尸,在最后一刻躲过致命一击;要么坚持,被死尸一手掏穿心脏

无非就这两种选择。

思及此,戌影脸色剧变,大声吼道:“你他妈快躲开啊!!”

然而,陆容却没如她所想的躲开远离那具死尸。

陆容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就在死尸的利手即将碰上她的一刹那,陆容突然用另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借力凌空一翻,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去,同时用出最大的力气,将手上兵马俑的残臂狠狠刺向死尸的喉咙。

结果不出所料,兵马俑的残臂虽是陶土所做,却意外的对死尸克制的作用非常大。

那利刃也刺不破的青白皮肤,直接被残臂刺穿,溅出一大滩黑血。

直接染脏了陆容的衣服。

死尸反应也非常大,身体骤然一僵,身影嘶哑的大叫出声,猛地甩了下手。

陆容先前虽借力避开了死尸的致命一击,这样做也导致她的整个身体都失去了着力点,还没有落地前,只能靠着死尸。

是以死尸那么一甩,完全没办法的陆容直接被甩了出去,重重撞上附近的兵马俑。

力道之大,那兵马俑直接被陆容撞裂。

一连撞到了三四尊,陆容才停了下来摔地上,腥甜蔓延上来,没忍住张口吐出一口血来,浑身上下都疼,五脏六腑移了位般的剧痛。

“陆容!”

戌影终于赶过来也晚了,没来得及接下陆容。

她看的脸色一白,扑到陆容身边,哆哆嗦嗦的伸手戳她:“你你你……你还好吗?还活着吗?”

陆容喘了几口气,勉强挣开眼睛,余光瞥见那具死尸也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没一会儿就彻底变僵硬,身体一抽搐就不动了。

与此同时,四周有一圈莹莹的光亮起,自与地面的连接处开始,一点点化成齑粉。

她吐出嘴里的残血,有气无力的说:“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死。”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戌影赶紧扶陆容坐起来,心有余悸的怒道:“谁教的你这么不要命?!我不是都叫你赶紧躲开了吗?!”

陆容缓了缓神,淡淡道:“能尽快解决的事,我从不拖。”

“屁!这是一码事吗?!”

戌影瞪着陆容,有心想斥陆容几句,可看着陆容难受的样子,又说不出来了。

到底,戌影只能恨恨道:“你就作吧,早晚得把自己给作没!”

陆容现下感觉好了不少,深吸一口气,压下嘴里的腥甜,抬手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道:“放心,在那之前,你肯定比我先死。”

“你!”

戌影这下是真被气到了。

可仔细想想,从前她还在陆容体内时,什么也不记得,只有莫名的仇恨支撑着她。日复一日无聊的沉睡着,偶尔的醒来就总惦记着陆容,想着把陆容养成同她一般的模样,不人不鬼,无情无义,就挺有意思。

毕竟,她那时候只有陆容。

只有陆容和她一样了,她才不会觉得孤单。更不会有负罪感。

现在不一样了,她不但恢复了记忆,还有了一具载体,能有血有肉的行走在阳光下,身边突然又多了几个人。她好像也挺怀念自己还是人时的日子。

经历的多了,戌影又猛然惊觉,她似乎有时也会质疑自己从前的想法,觉得陆容好像也不必变成她那样。

尤其是现在,她突然就有点后悔了,陆容不该是如此不在意生死。

以命搏命,那似乎只该是她的选择和结局。

起码,陆容和她本质上是真的不一样的。

陆容拥有很多她一生求也求不来的东西,既然有了,好好享受下去才不亏。

戌影沉默了下,说道:“也不错,说不定我真死在你前……”

“二当家!你们去哪儿了?!”

叶晋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戌影的话。

陆容方才耳朵里嗡嗡作响,没听清戌影的话,抬头看她问:“你刚才说什么?”

戌影张了张嘴,说的却是:“我说我们回到原来的空间了。”

确实是回来了,周围还是好好的,丝毫损坏、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而叶晋就在她们不远处。

冷不防看到陆容和戌影现身,叶晋懵了下,就立即一瘸一拐的走向她们。

陆容四下看了看,咳了两声,让戌影扶她起来。

她看向叶晋问:“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叶晋:“……您和她突然消失算不算?”

陆容打量了眼叶晋,见他没添新伤,就知道只有她和戌影进了那空间,这里还是安全的。

她松了口气:“走吧,我们已经知道了开门的答案。”

“走什么走?你休息会儿再走!”

戌影拉住她。

叶晋也紧张的问:“二当家,您遇到什么了?怎么弄成这样?受伤了吗?”

“还成吧。”

陆容言简意赅的说了幻境空间的事。

她面色极淡,说的也轻描淡写,叶晋一时判断不出是不是真如她说的那般轻松,就看向戌影。

戌影难得的沉默,道:“就那样。先休息会儿,十分钟后再开门离开。”

陆容这次没反对,点点头,一瘸一拐的走向台阶。

戌影看不过去,上手扶她。

叶晋下意识的也要扶陆容,可看了看自己不便的身体,无奈放弃了这个想法。

三人一起回到了台阶处坐下。

戌影回头看了眼红木宫门,若有所思。

陆容看她一眼,奇怪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可你那个表情,实在很像在默默算计我。”

戌影:“……”

她黑着脸问:“人与人之间能不能有点信任?我都多久没算计你了?!”

陆容哦了声:“基于合作关系上的信任,牢不牢固再说。”

戌影:“……”

一旁的叶晋看看陆容,再看向戌影,有些一头雾水。

忍了忍,叶晋还是没忍住问:“二当家,您同她……有什么合作?”

其实自见到戌影到现在,叶晋对戌影一直是保持着一份警惕在。

在进始皇陵前,戌影的存在就已经众所周知,他自然也知道戌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还是几乎所有势力盯着的存在。

叶晋认为,陆容和戌影要真有什么合作,那无疑是同那么多势力对着干,太危险了!

更别提陆容身世特殊,和戌影难道不该是对立方吗?

陆容没打算把青山居的人扯进来,就看他一眼,淡淡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意思就是现在没必要知道。

叶晋点点头,很有眼力见儿的没问下去。

戌影在这一刻,脑子里忽然有了个挺不可思议的念头,蓦地出声问陆容:“你是不是真挺在乎连神机和你那群朋友的?”

陆容无语的看了她一眼,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他妈不是废话吗。

戌影又问:“也不希望他们出事?”

陆容皱眉:“你平白问这作什么?”

戌影别过脸去,挺平静的。

“也好,看你和他们一起的时候,挺开心的。以后能一直过那样的生活,也是一份幸运。”

陆容听的警惕起来了:“你他妈能不能正常点?”

戌影:“我不正常??”

陆容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才正常,心里没数吗?”

正常的戌影是苦口婆心的劝她一起毁灭世界。

而不是现在这一副岁月静好,无欲无求的模样。

戌影被气笑了,撑地猛然起身:“别他妈休息了,走!累不死你的!”

674.故人重遇 陆容嘴角微抽,倒是没再说什么,也撑地起身。

叶晋担心的说:“二当家,您还是再休息会儿吧。”

虽说陆容表现的没事,可她看着真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陆容摆了摆手,道:“时间不早了,走。”

以她从前来始皇陵的经验看,要是一直不停歇的走下去,最多六个小时,就可以到主墓室。

而且,食物和水也不多了,剩下的只够坚持到明天早上。所以她得尽快找到连神机他们,明早前必须得出始皇陵。

叶晋见陆容坚持,只好闭上了嘴。

三人走到门前,陆容上前一步到门前,转了转机关锁,对上正确的答案。

下一刻,只听得“咔”的一声,那机关锁开始转动,不过两圈,红门宫门就有了动静,吱呀一声缓缓向后打开。

三人等着门开,便要往里走。

然而 当门才开了一道缝,三人往里看时,依稀看到了几个人影。

“里面有人?!”

戌影顿时出声,拔出匕首来横档在身前。

陆容也立即抽出军刀。

叶晋也马上举起抢来,警惕的望着里面。

不止是他们发现,里面的人同样发现了他们,立马也进入警备状态。

但当门打开到足够两方看清对方时,双方都是一愣,满面震惊错愕。

“小四!”

程晗惊喜的叫出声,把手上的枪扔给程一,不等门彻底打开,就迫不及待的扑了出来。

没错,里面的人就是程晗!

而且还有柳青山、林泊、张有时和方潇,以及程一三人!

他们看到陆容三人,意外过后,就变成了高兴,连忙出来。

陆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晗抱了满怀,程晗叫道:“小四,你可担心死我了!”

“啊操……疼疼疼!”

陆容身上还有伤,程晗好巧不巧的直接碰到了她的伤,疼的陆容一脚踹开程晗。

程晗被踹了也不生气,只是非常震惊:“伤?小四你怎么了?受什么伤了??”

这下程晗才从见到陆容的惊喜里出来,打量起陆容。

只是一眼,程晗脸色就变了。

无她,陆容现在看着太惨了。

柳青山等人也要问陆容情况,转头又看见叶晋,柳青山精神一震:“你还活着?还和无相在一起?!太好了!”

柳青山激动的上前就要抱住叶晋,结果一只手直接抓了个空。

柳青山手一顿,看向叶晋空荡荡的胳膊位置,愣住了。

张有时三人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不禁也呆住。

叶晋本人倒是很释然,勉强笑了下,道:“多亏遇到了二当家,是二当家救了我。”

柳青山眼睛一红。

后面程一三人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方人面面相对,气氛很快就凝重起来。

“喂,你们就算叙旧,没看到这儿还有个人吗?”一旁的戌影无语的说。

她一出声,拉回众人的思绪。

程晗和柳青山几乎是同时挡在陆容面前,戒备的看着戌影。

“你怎么会跟我家小四在一起?”

很显然,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戌影的真实身份。

戌影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们,只问陆容:“还走不走?”

陆容拍拍程晗和柳青山的肩膀,道:“先进去,我边走边和你们说。”

程晗冷冷的看了眼戌影,扭头心疼的对陆容说道:“小四,我背你。”

“不用。”

陆容谢绝他的好意,抬脚往宫门里走。

程二上前,很有眼力见儿的接过陆容的包拿着。

柳青山也心疼叶晋,见陆容自己还可以,就转而去扶叶晋。

张有时三人面面相觑,沉默的跟上,面上难掩疲累。

戌影也没了兴致,独自一人往里走,就走在最前面。

进去后,陆容问起程晗和柳青山是怎么变成一起的,程晗解释道:“我本来要连神机一起的。但他进的太快了,我没赶上他,就押着赵子靖进来。过程里遇到不少危险,和赵子靖走散了,还损了很多人手,然后在前面的墓室里就遇见了柳青山。”

程晗知道柳青山是陆容的朋友,就没动他,提出一起行动。

柳青山进来的目的和程晗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陆容,双方很容易就达成一致。

“押?”

陆容却是注意到程晗说的这个字,有些诧异。

她扭头看向程晗,就见程晗神色很是冰冷,甚至有点厌恶。

“小四,你不知道,无相门压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还拿你威胁老大和二哥,让天盟出面和其他势力对着干,以便他们进始皇陵。”程晗冷笑一声,“无相门的人还劫走了你。赵子靖知道后居然为无相门的人开脱,说他们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有一点,程晗不想说。

那就是在不久之前,他其实遇到了无相门的人。

可赵子靖却选择站在无相门那边,和他对着干,以至于他兄弟死了好几个,无相门的人也跑了。

妈的,亏他还救过赵子靖,还对赵子靖那么好,全他妈是喂了狗看走了眼!

后面的程一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默默低下头。

陆容奇怪的看着程晗,只是如此,不至于让程晗气到这种地步吧?

见程晗不想说,陆容也就没问下去。

陆容转而问柳青山:“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柳青山叹口气:“我跟戚程进来的。他好像知道进始皇陵的路,不过因为那八足蜈蚣,我们逃的过程里走散了。”

始皇陵里机关不少,柳青山没经验,到现在人手基本全折了。

说到这里,柳青山看着叶晋,脸色阴沉。

陆容不奇怪戚程会知道。

他本就是G洲古族的人,又和无相门的人合作,知道太正常了。

陆容沉默了下,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柳青山皱眉,不高兴的说道,“咱俩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你出事,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了。”

陆容:“……没拜过把子。”

“那也是一起患难过的,这关系你可赖不了。”柳青山道。

一旁的林泊也道:“是啊,大佬,之前您还救过我们,就别说什么连累不练累的话了。我们只怕没能帮得上您。”

方潇和张有时重重点头。

陆容心头一暖。

柳青山笑了笑,“所以啊,我这做大哥的,更不能能眼看着你独自面对危险了。”

“什么大哥不大哥的!”程晗听的不高兴了,立马道:“注意你的措辞,我家小四正儿八经的大哥可不是你,是裴长庭。”

“你说的不算。”

要放在往常,程晗是天盟的三当家,柳青山肯定是不敢这么无理的。

但现在大家都一根绳上的蚂蚱,勉强也算是共患难了,柳青山突然就觉得底气足了不少。

柳青山甚至在想,要是能出去,就他居然能和天盟大当家平资论辈的事,他能吹一辈子。

程晗瞪了眼柳青山。

他是小四的三哥,柳青山要是小四的大哥,不就也成了他老大?

占谁便宜呢!

不过,程晗看眼陆容,最后也没说什么。

算了,都是为了小四好,便宜被占点就占点,反正始皇陵内又没几个人知道。

程晗瞥眼前面的戌影,低声同陆容说起正事:“小四,你怎么会和她一起啊?我敢打包票,要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遇上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小四又不是自己愿意做时自秉和戚兰若之后的,凭什么要小四承担劳什子的无相门责任和长生宝藏??

而这些源头全都是戌影。

陆容想,程晗是知道了一切,但应该还不知道她是个冒牌货,她和戌影都是被放弃的那个的事。

“我已经和戌影达成了合作。无相门,我必定会铲除。”陆容面无表情的说。

675.到时候你先走 陆容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量。

不止程晗听见了,柳青山等人与前方的戌影同样听见了。

戌影身形微顿,偏往后偏了偏,余光里能瞥见陆容,心情总算好了点,轻哼一声。

程晗的表情有那么点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看看戌影,再看向陆容。

柳青山倒吸一口凉气,问:“无相,你真想好了?”

陆容微微拧眉:“以后别叫我无相。”

柳青山一愣:“啊?”

陆容声音泛冷,“我不喜欢无相生这个名字。”

无相道人,无相生。

连正坤给她取的这个道号,只会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她的身份有多么的不堪入耳。

每听见一次,陆容就会被恶心一次。

柳青山下意识看向叶晋,想问问叶晋和陆容待一起那么久了,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看叶晋亦是满面茫然,陆容脸色又不怎么好看,他最终就咽回了想问的话,顺着陆容的意思应下:“好,那我以后就跟程三当家一样,叫你小四好了。”

程晗嘴角抽搐:“还小四?你占便宜占上瘾来了是不是??”

柳青山嘿嘿笑了两声,挺粗犷威严的一个大男人,看上去都有点傻。

程晗嫌弃的扶额,转而问陆容道:“你真想好了,同戌影合作?”

“嗯。”

“那行,天盟跟你一起。”

程晗不假思索的说。

陆容看向他,道:“这同以往的事性质不一样,是我个人与无相门的恩怨,你们根本不用卷进……”

“什么个人不个人的。”

程晗打断她。

其实程晗早就觉出了陆容的事有问题。

陆容既然是时自秉和戚兰若之女,时自秉又是无相门的无相道人,按理说,陆容就是无相门这一代唯一能继承无相道人的人,无相门合该客客气气的对待陆容,但无相门没有,反而还绑架劫走陆容。

另一方面,无相门勉强算得上是陆容父亲一脉的族系吧?可陆容偏偏对无相门有极深的排斥,更不像是对待亲人的态度。

傻子都能看出陆容和无相门的关系绝对有古怪,也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而这不知道的事,极有可能牵连非常广,影响非常严重。

可程晗不在意啊。不止他,裴长庭和游白也不在意。

他们护着的只是陆容这个人,不管陆容还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又有多么的大,一点都不影响他们护着他们的小四。

程晗就肃然道:“天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初说好了咱们四个共进共退的,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一起面对。”

陆容拍拍他的肩膀,脸色难得的温和,轻声道:“我知道。等出了始皇陵,大家都安全了,我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们。”

“还有我们呢!”

柳青山见缝插针,连忙道:“小四,反正我们青山居,就一直赖着你了,你也别想丢掉青山居。”

叶晋笑了声,“老大,二当家是那人吗?”

陆容无奈的摇摇头。

后面林泊人和程一三人都不禁笑出了声。

说完后,陆容加快脚步,追上戌影。

“喂,有件事,我们得提前商量好。”

戌影瞥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呦,还想得起我呢?有事你跟他们说呗。”

陆容:“……好好说话。”

戌影撇了撇嘴。

陆容回头看眼程晗他们,道:“你们先走,我和戌影说完就去追你们。”

程晗和柳青山都有点不太放心陆容和戌影一起,但既然是陆容的话,他们就没说什么,依言加快速度往石道尽头走。

他们汇合的墓室就在石道尽头。

陆容和他们拉开了些距离,低声对戌影道:“程晗和柳青山在前面的墓室能见到,就说明那墓室也是能直接找到其他人的。”

其他人是谁,不用陆容说,戌影也明白。

无非就是无相门的人,也就是梵行等人。

换句话说,她们出了那个墓室,可能就直接对上那些人了。

陆容又继续说道:“无相门守了始皇陵那么些年,虽说初代无相道人姜立有令,后人不得进入始皇陵,但我觉得,无相门的人肯定还是有始皇陵的地图。”

也就是癸未之变里,所有人梦寐以求时自秉手里的那份宝藏地图。

地图那么重要,不该只有一份。

陆容现在就严重怀疑,备份就在无相门人的手里。

不然,解释不了梵行他们为什么能直接进入内墓,梵净和梵空还知道进内墓的那个墓室。

但这也给她们带来一个麻烦。

陆容凝重的说:“梵净和梵空到现在都没有追上我们,我怀疑他们被梧桐阻拦后,放弃了这条路,转而选择他们持有的地图上别的路进内墓。算算时间,可能他们现在已经同梵行等人汇合,也说不准。”

这是最不好的情况。

赵子靖的那群师叔,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加在一起极难对付。

再加上他们有那个铃铛,她和戌影的形势其实非常不容乐观。

戌影抿了抿唇,沉着脸没说话。

她明白陆容的担心。

之前陆容进始皇陵,确确实实是为了连神机不假,她们没有现在就和无相门的人对上的意思,也不假。

可无相门的人不一样啊。

无相门的人利用陆容引连神机进始皇陵,本就是想用连神机引她们的。

说不定,无相门的人现在已在主墓室,也就是她被囚禁都那个地方,在等待着她们。只等她们一到,他们立即会和她们动手,杀了她们彻底结束癸未之变的纷争。

无论怎么想,这次她们到底都免不了和无相门的人对上。

情势对她们来说,实在太不利了。

戌影挣扎了下,问:“如果让你现在就返回离开始皇陵,你会答应吗?”

“你觉得呢?”陆容淡淡反问。

戌影叹了口气。

没见到连神机,陆容是不会走的。

怕就怕在,连神机此刻已经在主墓室——她们最不能去的那个地方。

戌影开始后悔了,升起间歇性讨厌连神机的心情。

语气恶劣的道:“果然感情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从前我叫你远离连神机,你就是不听。男人有什么好的,自己独美它不香吗??”

陆容无语的看着她,道:“你还是个单身狗,能有这样的想法,我理解。”

戌影:“……”

她真的是会掀桌子的!

妈的好气!

陆容沉吟片刻,平静的对戌影说道:“无相门最终的目的还是你。到时候,我会让连神机、程晗、柳青山他们先带你走。这对他们不是难事。”

“你说什么呢!”

戌影皱眉。

陆容淡淡道:“你不在,我反倒是安全的。”

戌影一噎。

确实,她没在,陆容对无相门就没有了价值,自然不会动陆容。

戌影明白这点,心里也非常不爽。

沉默片刻,戌影忽然道:“不必。到时候你就赶紧带着连神机走。”

陆容:“你别逞……”

“我是说真的。”戌影正色,“我有办法保住我自己,你不在,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陆容皱眉看着她,却没在她面上看出什么异常。

“你……”

“相信我,我能是让自己死的那种人?我还没活够呢。”戌影故作轻松的笑了下。

陆容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方要说些什么,戌影突然打断她道:“到了。”

说话的工夫,她们已经走到石道都尽头,拐过去就看见不远处的石门,程晗的柳青山一行人正在门口等着她们。

石门是开着的,隐约能看见里面明灭的烛火。

陆容见着他们,只好咽回了话,瞥眼戌影,和她走过去。

676.时自秉夫妇留下的痕迹 程晗见着陆容,目光落在她身上,微不可察的打量了她一遍,确定陆容没什么事,才收回目光。

柳青山道:“这就是我和程三当家遇见的墓室。只可惜,我们都没找到出去的办法。”

说着,他转身扶着叶晋进去,其他人依次跟着进去。

戌影刚要走,突然腿一软,差点当头栽地上。

陆容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你怎么了??”

前面的程晗和柳青山一行人停下,回过头来,也关心了一句。

戌影脑袋有点晕,甩了甩头,皱眉道:“不知道。”

就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种魂体不稳,要离开这具身体的感觉。

自无相道人墓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

陆容两指并拢搭在她脉搏上,没把出什么来,戌影脉息极稳,不像有事的样子。

她就道:“等会儿进去你休息会儿吧,我自己喝他们找出路。”

程晗和柳青山见状,一行人将石门又推开了些才进去。

程晗不放心的嘱咐道:“小四,你也当心些,始皇陵里防不胜防的。”

陆容嗯了声,刚要伸手去戌影,被她拒绝了。

“你一个伤残人士都没事,我还能比你有事?”

戌影缓了缓神,走进石门。

陆容皱眉望着戌影,没说什么,抬脚跟上。

而戌影眼帘微垂瞥了眼自己,心底升腾起一股不安来。

怎么到了这里就……不对,是从方才那个墓室幻境里,她见着那具兵马俑死尸时,就开始不对劲了。

那死尸居然对她不报有敌意,本身就很古怪。

戌影一边往里走,一边敛神思索。才进石门,她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姜立曾经教过她,死尸魂体已灭,不具神智,攻击性极其高,只有遇上自己的同类,死尸才不会攻击。

她的魂体在始皇陵里待了上千年,早已被始皇陵同化,死尸会把她当成同类,也能理解。

问题是,她现在已借体还阳,死尸怎么还会把她当成同类呢?

除非……她的气息没有藏住。

可这是不可能的,她现在已经勉强能算上一个“正常人”了。

再联想到方才的异状,戌影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莫不是有人在试图让她的魂体离开这具载体??无相门的人?!

“你发什么呆呢?!”

一只手冷不防拍在她肩膀上,戌影一惊,猛然转头,对上陆容的视线。

前面,程晗和柳青山一行人也停了下来,奇怪的看着她。

她则停在了石门旁边,半天没动。

“我……”戌影定了定神,道:“我只是在回忆认不认得这里。”

陆容皱眉看她,显然没信。

柳青山却一拍脑门道:“对啊,你可是始皇陵里的,怎么都该认得路吧?”

他连忙指向左侧和右侧,道:“这两门墙原本都是有暗门的,我从那儿过来的,程三当家是从这边过来的。但门关上后,我们怎么都打不开,也找不到开门的机关在哪儿。”

他们进的这个墓室很特殊,完全区别于之前遇到过的墓室,自石门进来后,先看到的是一条特地划分出来的过道,延伸至对面,两侧则各有三根石柱支撑着墓室,空地上有不少方放兵器的架子,一眼看去,十八般兵器都有,个个都是精品,连棺椁都没有。

除了他们进来的这面,其他三面墙壁上还有不少凹进去的暗格,上面也摆放着不少殉葬品。

这不是是殉葬人员用的墓室,更像是一个收藏室,放着墓主生前收藏珍爱的兵器。

柳青山看向戌影,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开暗门啊?”

“我……”

“她知道个屁。”

戌影还没说话,陆容就先道:“她是被囚禁在这儿的,又不是能在始皇陵里自由走动,怎么可能知道?”

戌影心底一沉。

陆容这么说,就是根本不相信她方才的借口。

林泊挠了挠头,道:“大佬,那您有办法吗?”

程一三人也自然而然的望着陆容。

他们跟陆容进过无相道人墓,非常相信陆容的能力。

陆容瞪了眼戌影,倒没急着问,抬脚往前走停在中央,四处看了看:“你们先再找找看。”

一行人点点头,分开各自搜寻。

程晗瞟眼戌影,凑到陆容身边,低声问:“小四,你方才说的她是被囚禁在这儿的,什么意思?”

陆容先看向戌影,见她不甚在意,已经在检查着这间墓室,就道:“字面意思。千年前,她受无相门所害,死后魂体被囚禁在这里。癸未之变里,她才得以彻底离开始皇陵。”

“无相门害的?”

张有时三人也听见了,方潇想也不想,震惊的说:“既然是无相门所害,他们哪儿来的脸还要杀她的?”

“就如你所说,他们不要脸呗。”

戌影淡淡道。

方潇三人和程一三人一脸震撼,仿佛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张有时愣了下,问:“千年?她还真的能长生啊?”

柳青山没好气的道:“不死不灭,没有自由,终年只得在始皇陵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种长生,给你你愿意吗?”

张有时赶紧摇头:“这种长生,不要也罢。”

“这不就是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馅饼。”柳青山道。

程晗一点都不怀疑陆容口中说出的,看戌影的目光里多了些同情,不高兴道:“无相门果然不是什么好的。赵子靖那么护着无相门,可见也不是好东西了。亏老子之前那么帮他。”

陆容叹道:“赵子靖……你要真对他怨念那么大,找到他后好好问问,说不定里面有误会呢。”

“能有什么误会!他帮无相门的人跟我对着干,都不站在我这里!”

程晗越想越气,没忍住抬脚狠狠踹了下面前的架子泄气。

哐当一声,有两把青铜剑生生被他踹下来掉地上。

程晗吓了一跳,连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放回去。”

上次无相道人墓的经历,给程晗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以至于这次在始皇陵里,程晗好几次看到墓里漂亮的珠子玉器,都强忍着不舍没,就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等等。”

陆容突然在架子上似乎有什么,拦住程晗,走上前。

“怎么了?”

程晗疑惑的凑过去。

陆容用手电筒照着架子,居然还真看到架子第三层栏杆上刻着几个字,明显是用刀刻的刀痕,只是可能是年月久远,或者刻的时候很明显,痕迹并不深 现在已经有点模糊了。

戌影见状,转身走过去。

柳青山等人也跟着过去看。

“不是古文字,这是最近才刻上去的。”戌影看了眼就道。

陆容仔细认了认,一字一句念出来:“容……0……3……2……2……”

念完,她不禁皱眉。

程晗奇道:“算算时间,只能是癸未之变里留下来的了。容……小四,刻的人该不会是你父母吧?”

话出,所有人齐齐看向陆容。

“不可能。”

陆容和戌影同时出声。

陆容冷着脸道:“他们不是我父母。而且,我没有哪个特殊日子或东西是和0322有关系的。”

顿了下,陆容看向戌影。

如果真是时自秉夫妇刻的,那他们只可能是留给自己亲生女儿的,也就是戌影这具身体。

戌影有些莫名:“又不是我老子,看我做什么。”

陆容收回目光,直起身,“不管它了,先找出路。”

柳青山愣愣的看着陆容,小声问程晗:“为什么小四事不是她父母啊?”

“我哪儿知道。”程晗说。

陆容走了两步,突然停下,猛地转身回来,俯身仔细看架子。

“怎么了?”戌影问。

“这还有……”

陆容用手摸了摸一侧,果然在那四个数字旁发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痕迹,是个箭头,指向……

陆容抬头,看向右侧。

677.她的血为什么可以 众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循着看过去。

只见右侧是个展览区,上面各个暗格里都放满了样式、形态不一的青铜器。

戌影迟钝了下,不可思议的开口:“这……这该不会是时自秉夫妇给留的出路吧?”

能刻下“容”这个字的,除了时自秉夫妇,那就只剩下连正坤了。

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连正坤在那个时候就能将陆容算计到那种地步,怎么都不像是个会刻这么几个字的人。

也就只可能是时自秉夫妇。

正因如此,不止戌影吃惊,陆清心中一瞬也似波涛汹涌。

时自秉和戚兰若该知道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个记号?

是无意,还是……有心想待后人发现?

陆容唇线抿直,直起身子绕过兵器架走过去。

程晗看的一愣,心里头那股不对劲愈发明显了。

时自秉和戚兰若不是陆容的父母吗?为什么陆容和戌影提起他们的态度都……那么奇怪?

柳青山也觉怪异。

不过两人谁也没在这时候问出口,只跟着走过去。

后头张有时扯了下林泊和方潇,低声道:“大佬这反应……有点……”

林泊连忙捂住他的嘴,道:“大佬的事别想,别问,不是咱们该知道的。”

一旁程一三人面面相觑,快步走上前。

而陆容和戌影一道到了那面墙壁前进,打量上面摆放的各青铜器。

戌影道:“时自秉夫妇既有意引向这边,估摸出路就是在这儿了。”

陆容沉着脸没说话。

柳青山看了一圈,道:“这些都是典型始皇时期的青铜器,个个都是上好的品相。”

说完,他上面在墙壁上摸索了一番,没找到什么明显的机关,便道:“出路的关键看来就是在这些青铜器上了。”

“等等。”

程晗突然开口。

众人看向他。

程晗上前,停在右侧四行第一格里面的秦公簋上,指着它道:“这不是青铜器,是玉器。”

“啊?可它看着不像玉器啊!”柳青山诧异道。

“的确是玉器,应该是外层镀了一层铜。”

程晗笃定的说。

陆容相信程晗,程晗对玉器什么的研究非常透彻。过了他眼的玉器,基本上掌眼就没有认错的。

“哎呀,是不是玉器,拿下来看看不就成了。”

戌影不耐的说,直接上前,伸手就将那个秦公簋给取了下来。

程三一个激灵,道:“不好吧,万一碰错什么……”

他说的晚了,戌影已经拿了下来。

几人心惊胆战的看向墙,没出现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

戌影嗤了声:“始皇陵里的确危险重重,但你们以为,什么地方都会有的吗?”

话音一顿,戌影咦了声,手伸进秦公簋里。

因为她看见里面居然有张小纸条。

她一拿出来,众人都吃了一惊。

纸条已然泛黄,不必想,定然也是癸未之变里留下来的。

戌影只看了一眼,便递给陆容——纸条上有两行字,关键字迹同兵器架上的一模一样,也是时自秉夫妇留下的。

“一四右一,二五左三,四七左二,五六右三。”

程晗凑过去看着念完,一头雾水,“这什么意思?不是,小四,你父……时自秉夫妇,留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他想起来陆容不喜欢自己和时自秉夫妇扯上关系,险险的将“母”字咽了回去。

陆容看完,退后一步,皱眉望着整面墙。

所有暗格加在一起,正是五行八列。

程一脑子转的快,说道:“四当家,会不会指的对应暗格里的东西,就是开出路的关键?”

陆容沉吟片刻,点了程一三人并林泊,依次站到一四、二五、四七、五六的位置前。

再看着上面写的左左右右,她直接道:“程一往右转,程二往左,程三往左,程四往右。”

“后面跟着的数字应该是转的圈数。”戌影补了一句。

四人立即点头,各自转动手里的青铜器。

转完后,四人赶紧退后,紧张的望着这面墙。

然而,什么异常都没发生。

“给的线索难道不是用在这儿的??”程晗纳闷的反问。

陆容拧眉。

方潇灵机一闪,“会不会是转的顺序错了?”

四人闻言,自发上前打乱转的顺序再试了试,同样没什么异常。

“不对,应该是和兵器架上留着的有关。”

戌影突然出声,和陆容同时看过去。

其他人目光一顿,不约而同落在陆容身上。

陆容沉默片刻,缓缓道:“对于当时的时自秉和戚兰若而言,最重要的应该是始皇陵里的戌影,无相道人没完成的责任。”

时自秉是无相道人,大概会遗憾自己死后,再没有无相道人替他来完成这份责任,便将希望寄予后代身上。

他盼望有一天,后代还可以活着进始皇陵。

那么就是——无相道人的血脉。

陆容闭了闭眼,“这既然是时自秉留下的,想必也只能由他的后代来亲自解开。戌影,你去试试,滴你的血。”

存千年之久的物品合该有了灵性,以血脉辨认后代的法子,实属正常。

程晗和柳青山一愣:“小四,既是如此,不该是用你的血吗?”

陆容没说话。

戌影了然,走上前去,拿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一一滴了上去。

然而,却仍旧是没什么变化。

看到这里,饶是戌影,都不禁皱眉了。

柳青山道:“你看,我就说该用你的血嘛。时自秉又不是她老子,咋可能会有用。”

戌影回头看向陆容,眼中的疑惑和不解,也就对方才能看明白。

陆容捏了捏手心,上前接过匕首来狠狠划了一道,看的程晗太阳穴突突的跳,赶紧去翻纱布。

这一刻,陆容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将血滴上去时,她的手甚至有点发颤。

没人比陆容还要紧张。

她更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当最后一个也滴完时,陆容的心跳都仿佛停了一瞬。

寂静里,“咔”的一声骤然响起时,陆容猛然回头看过去,就见墙根那里,开了一个只有半人高的暗门。

竟然……真的开了?!

陆容霎时愣在原地,戌影也怔住了。

其他人不觉什么,高兴起来。

唯有程晗一脸心疼的给陆容的手包起来,道:“不就几滴血,划那么深做什么?这下得好几天才好呢。”

陆容有点恍惚,愣愣的看了眼程晗,低声道:“没事。”

“哪里就没事了?”

程晗还要再说什么,先进暗道探路的张有时惊叫道:“里面有两具白骨!看衣服应该是癸未之变里的人!”

陆容猛然抬头,直接推开程晗跑过去。

程晗不解的问戌影:“小四那么急做什么?”

戌影有些阴晴不定,没说话,快步跟上。

其他人差不多都进去了,陆容弯腰进去后,发现只是这个暗门低,里面的廊道可一点都不低。

里面还有人鱼膏的烛盏亮着,能看清廊道里的情形。

不远外,墙根的确有两具白骨,从体型和衣貌上了,是一男一女。

柳青山等人不由看向陆容。

林泊小心道:“大佬,我觉得……他们……是不是您父母啊?”

就因了这个,谁也没先上去查看,怕冒犯了陆容的父母。

陆容现在脑子一团糟,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血可以。

正出神着,她的手被拉住。

戌影沉稳的说:“先看看情况。”

陆容心神稍敛,沉步走过去。

两具白骨隐约泛青黑色,只看这点,陆容和戌影就都可以确定,这两人生前绝对进过囚禁戌影的那个地方。

只有那里,才有“毒源”。

678.本子和盒子 程晗见陆容脸色不好,心下更好担心,走过来就道:“小四,我来,这骨头什么的,你碰了不吉利。”

万一真是陆容殁在这儿的亲生父母,程晗怕陆容心里有疙瘩,不得劲儿。

这样想着,程晗就俯下身去代陆容检查。

陆容拦住他,沉沉道:“这两人骨上具有毒,不可直接碰。”

“啊?死了都还有毒??”

张有时三人与程一三人倒吸一口凉气,颇为同情的望着那两具白骨。

依陆容说的,往深里想,不就是这两人生前最后一刻也很痛苦,走的并不安详。

程晗愣了下,应下来,叫程一给他找了双黑色手套戴上,才先去检查那具男尸尸骨。

对方首先衣服就破破烂烂的,裂口不少,上面沾着的血痂已成深黑色的硬块,可见生前必然受了不少的伤。

因着可能是陆容的父母,程晗下手格外尊敬客气,轻手轻脚的揭开外面的衣衫,露出里面的骨头。

这一看,众人纷纷嘶了声。

无它,整副白骨,裂处太多了,右大腿和左小臂有骨折的迹象,左脚踝更是骨碎,颅骨上方还有个洞,这些代表的伤处,一想就叫人头皮发紧。

程晗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转而去检查另一具。

这时,男尸衣襟里突然掉出一个东西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其吸引。

戌影俯身捡起看,是一个已经发旧的小型平安锁,朴素但分量足,边缘有些精致的图纹,做它的人倒是很用心,一看就是给孩子戴的。

再翻过平安锁,背面一侧有几个字。

——“盼女平安顺遂。”

戌影就递给陆容。

陆容一时所有的话都噎在喉咙里,心上仿佛压了块沉甸甸的重石。

其实,这个平安锁若真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也该是留给戌影那具身体的原主。

可陆容一想到方才戌影的血没有用,她的血却有用的事,就说不出那话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程晗贴心的没有打扰,转而去检查另一具女尸,但被陆容给拦住。

“我来。”

程晗没有多言,将手套脱下给陆容。

陆容一言不发的戴上,半蹲下去检查。

女尸身上的伤处不比男尸少多少,叫人触目惊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陆容在检查她衣服口袋时,发现里面有个小本子,上面有字。

陆容瞬间攥紧了手。

柳青山也心细,道:“小四,你在这里先看着,我们去探探前面的路。”

他给程晗使了个眼色,程晗会意,各带着人往前走,给陆容留下单独的空间来。

戌影身份特殊,倒没有走,只是定定望着陆容,难免心中疑虑陡生。

陆容深吸一口气,盘腿坐在地上,翻开小本子。

每一页都有记录些什么东西,前几页画着路线,陆容猜应该是和这里的路有关。

从第四页开始,倒是变成了字,但明显是被加密过的,解开的密钥,陆容在背面发现了。但她没有急着去看,而是注意到了最后一页,上面有一段话。

“吾夫已死,吾再难独活于世,平生对得起所有人,唯亏欠吾女。只盼其来日得遇良人,平安喜乐,别走我们的路。”

大概写的匆忙艰难,字迹很混乱,和外面的不一样,出自女人之手。

戌影在陆容身边坐下,良久才道:“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是时自秉和戚兰若。”

陆容低下头,没说话,沉默的用后面带的密钥解读前面的内容。

结果看了之后,陆容心口更沉重了,出口声音有点哑:“这就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东西。”

她递给戌影看。

前面的内容其实很普通,写的是一男一女自初遇相识,到后来相知相爱的故事。本以为能就此幸福下去,不料天不遂人愿,男方发现自己师承的秘密,就此走上不归路,女方没有离开,一路陪伴着他,两人共历艰险,最后无奈命陨。

整个故事都简略轻描淡写,反倒是美好的开头,女人写了很多,似是恋恋不舍。

最后几行字则透着深深的无力,能看出女方没有力气再写了。

戌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正犹豫着,陆容突然开口:“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其实真的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没有。”

“那外面的血是怎么回事?”

戌影叹了口气,“你忘了吗?你的血脉源自于我这具身体,可能只是时间久远,外面的法阵搞错了也不一定。陆容,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也很在乎自己的身世,可是……不能因为渴望,就自乱阵脚。仅仅只是这几样东西,说明不了什么。”

“……你说的是。”

陆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撑地起身。

戌影跟着起来,不放心的看着她。

陆容最后看了眼那两具尸骨,想了想,又把衣衫给他们整理好,自嘲似的说:“想来我的运气只够在G洲还算顺风顺水的过四年。运气用完了,一夕陡变,也能理解。”

戌影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谁不是呢。你是不知道,我死的时候,其实也才十四岁。我的运气,也只够十四年的。然后就要用千百年来偿还。”

陆容面无表情的起身,正要走时,那具女尸突然往一侧倒了下去,动静引得陆容下意识看过去。

就见那女士倒下后,露出背后的墙角,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陆容立即停下,过去看。

这一看,她脸色微变。

那是一件衣服,而且是连正坤的衣服!

戌影也看到了,皱眉道:“这衣服看着不算旧,应该是近期才放在这儿的。”

也就是说,在她们之前,连正坤已经来过了,现在很有可能还在始皇陵里!

陆容伸手拿起来,哐当一声,衣服里掉出来个东西。

是个铁盒,却正是陆容当初是十万大山旅店里拿到的盒子!

陆容脸色变得更彻底:“它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了?”

戌影见陆容脸色不对劲,立马问道。

陆容皱眉道:“这盒子一直在连神机那里。”

话才落,陆容神色凝固住。

连正坤找过连神机!

可连神机……并没有告诉过她。

戌影显然也想到了这层,嘴角一抽,也是很服气。

陆容冷着脸捡起盒子,盯着它不说话。

戌影才张开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鬼使神差的开口:“外面不是有四个莫名其妙的数字吗?试试能不能开。”

陆容看戌影一眼,就在锁上输入数字。

万万没想到的是,“咔嚓”一声,盒子居然还真的打开了!

始料不及的陆容怔了许久。

戌影却是迫不及待的直接上手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里面放置的是几张纸,戌影咦了声,拿起来仔细看,但看第一眼时就眼睛一亮,控制不住的叫道:“这他妈放的果然和我那个法阵有关的东西!”

第一张,画的就是囚禁戌影的那个法阵。

戌影很眼熟,错不了!

不用说,后面几张,肯定也是和法阵有关的,戌影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逆转后的法阵。

连正坤说的找到了,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找到了法阵。

然而,陆容只看了一眼就拧眉。

“这不是连正坤的笔迹,图不是他画的。”

戌影啊了声:“那是谁?”

几张法阵图,勾勾画画的,其实看不出什么。

但陆容十分熟悉连正坤,也见过他给她画符箓法阵,所以能认出这不是连正坤画的。

陆容沉声道:“不管是谁画的,对我们来说都是好的。小本子还有路线,应该就是这里通往主墓室的路。我们现在就走,路上再好好研究这图。这次应该能安全放心的走到主墓室了。”

679.奇怪的相似法阵 戌影点点头,“那走吧,有了路线指路的确容易多了。”

她把那几张图纸放回盒子里就要走,但余光瞥见陆容还看着那两具尸骨,循着也偏头看了眼。

“要实在舍不得,就带着走。”戌影说,“两具骨头架子,还是方便的。”

陆容定定望着,却没应声。

好一会儿,她才将手里的盒子递给戌影,上前俯身将女尸骨扶起来。

“不必带。”

陆容将尸骨往男尸身上靠了靠,两具骨架又成了她们先前看的姿势,相互依偎着,彼此不分开。

“这大概就是时自秉和戚兰若了。可我同他们实在实在没有缘分,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舐犊情深,也不是留给我的。”

更有甚者,假如时自秉和戚兰若不曾出现过,她可能不会是现在的陆容,可能有一个平凡普通但会很幸福的家庭,可能有一对真的疼爱她的父母,不管是什么样的,总不会是如今这般笑话。

而那些她可能会拥有的渴望的一切,都因为无相道人这四个字,被毫不留情的抹去。

出于这点,陆容对时自秉和戚兰若的感觉实在很复杂,也没有让他们入土为安的好心。

人在走到一个极致的境地时,什么情绪都没了,只剩下再无波澜的平静。

陆容举了举手里的小本子,面无表情的说:“这个,我就当你们给我的赔罪,拿走了。有朝一日,若还有缘,我或许会回来接你们,给你们一个结局。”

说完,陆容便起身,微微颔首致意,转身往深处走。

戌影最后也看了眼两具尸骨,无声的摇摇头,跟上陆容。

“你也不必太难过,看,反正他们的下场也挺惨。”

“我没难过。”

陆容淡淡的说完,翻开小本子看上面画的路线。

据图显示,要到达主墓室,他们可以一直走这里的暗道,不必再去什么耳室墓室,间接的会省不少时间。

戌影撇撇嘴,也不知道有没有信陆容说的话,不过到底是没说什么了。

两人走到尽头拐过去,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程晗和柳青山等人。

见着陆容,程晗与柳青山不自觉的站直。

柳青山立马开口问:“叙完旧了?”

陆容嗯了声。

程晗瞪眼柳青山,示意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转移话题:“不说那个了。小四,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地图。”陆容道。

程三吃惊道:“地图?不会就是当年各大势力一直在争的宝藏地图吧?!”

话才落,程一和程二赶紧捂住他的嘴。

其他人心头一跳。

那两具尸骨若是陆容的父母,真不怪他们往宝藏地图上想。

现在谁都知道,当年时自秉和戚兰若就是因为有张能安全无虞进入始皇陵的地图,才被各大势力又逼又追杀。

陆容面色没什么变化,戌影翻了个白眼,先道:“你们在想屁吃?当年时自秉和戚兰若拿的宝藏地图,实际乃是整座始皇陵的构造图。”

一共也就两份,完整的一份在世代无相道人手里,另一份不知有没有传承下来,但戌影怀疑就在梵净等人手里。

“那么重要的一份地图,可能会用这么个小本子记载吗?”戌影没好气的说道。

程三挠挠头,“不太可能。”

两人走到他们面前,陆容道:“这本子上的路线是时自秉和戚兰若临死前凭记忆画的,也能走到主墓室。刚才过来的时候我有对照过,的确是跟这里的暗道相对应的。”

“那不就说明,我们很快就到主墓室了!”林泊高兴道。

“嗯,跟我来。”

陆容点点头,越过他们往前走。

戌影走在她身边,拿出盒子里的图纸,边看边和陆容交流。

其他人,谁也没过去插入期间打扰她们。

程晗和柳青山一行人望着她们两人的身影,却是有些凝噎。

说实在的,他们其中哪一个人,都比陆容大,戌影虽说是个活了千年的怪物,可现在的相貌很难叫人把她当老怪物看,都还是个小姑娘。

她们两人就那么往前走,身形如出一辙的清瘦,肩背单薄,却担着他们想象不到的重物,说一句在未知前路里负重前行也不为过。

尤其是看到陆容还一身是伤,走路一瘸一拐的,程晗心里更难受了,柳青山等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程一低声道:“老大,四当家的父母……就放在那儿,不管了吗?”

程二和程三纠结的说:“可四当家也没有说要把他们带走。”

程晗按了按眉心,吩咐道:“等办完事儿了,再回来接两位前辈吧。”

柳青山也对叶晋张有时几人吩咐:“你们都机灵点,仔细记着点路,别要回来的时候不认得路了。”

张有时讷讷道:“老大,这路太复杂了……我们没有叶老大的脑子啊。”

林泊和方潇诚恳的点头。

叶晋叹口气:“尽力吧。”

“你们干什么呢?怎么还不跟上?”

前面的陆容和戌影走了一段,发觉他们还在后面停着,不由回头催。

“哎,来了来了。”

程晗赶忙应了声,叫几人跟上。

程晗怕陆容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因为父母难过的,就尽量吸引她的注意力,“小四,你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法阵图纸。你不是玄师,知道这个没好处。”陆容道。

“噢,那我不问了。”程晗说。

“我是玄师啊!”

柳青山见缝插针的道。

戌影瞥他眼,冷笑道:“这是囚禁我的法阵。怎么着,你是想知道了,然后再去告诉别人吗?”

柳青山:“……”

其他人:“……”

这话,一下子就聊死了。

于是柳青山等人也不说了,就默默跟着陆容走。

陆容一边认路,一边带路,过程里还真没碰见过什么墓室,偶尔会遇到石门,也是很容易打开的那种,并没有什么难度。危险倒是有一些,好在一行人算都是高手,也并不觉得棘手。

自进入始皇陵以来,头一次走的这样顺遂,林泊不禁感慨:“还是跟着大佬好啊,这不,运气爆棚的遇见了大佬的父母,连外挂都到手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齐刷刷瞪他。

林泊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陆容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没听到一眼,继续赶路。

同样没反应的还有戌影,看了图纸老半天,说道:“这图纸上的法阵有奇怪。”

“什么?”

戌影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地下拍卖场拿到的那本阵谱?”

“嗯。”

“当时你看完阵谱后,说没在里面找到什么有用的,但你有跟我提到过两个阵。”

陆容稍加回想就想起来了:“长生阵和灭灵阵?”

戌影点点头,拿起逆转后的法阵图纸给陆容看,“我其实知道那两个阵。你看这部分的纹路,和长生阵的部分纹路很像,反倒是囚禁我用的法阵,与灭灵阵有些像。”

陆容一怔,皱起眉来。

她没有见过囚禁戌影的法阵,无相道人墓的法阵也是残缺的,她就没往这上面想过。

这个倒是其次,关键是戌影说的相似法阵是有问题的。

按理说,灭灵阵戾气很重,凡入灭灵阵者y,必魂飞魄散;但囚禁戌影的法阵却只是囚禁她,并没有这个作用,就算是与别的法阵相似应该是与长生阵相似,并不该是灭灵阵。

换过来,逆转后的法阵也是一样的道理,应该是与灭灵阵相似,不该是与长生阵相似。

这太奇怪了。

“你是不是看错了啊?”柳青山说。

说着话的工夫,他们终于到了暗道的尽头。

670.主墓室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两扇很特别的石门。

门面平整光滑,看不上不像是有机关的模样,但正中央门缝上,却有把很突兀的巨大石锁。

“我不可能看错。”戌影淡淡回了柳青山一句,便上前去看那把石锁,还补了一句,“当然,以你那匮乏的水平,看不出来实属正常,理解不了我和陆容也正常。”

柳青山:“……”

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算什么。

叶晋看眼戌影,再看向柳青山,无奈的摇摇头。

张有时三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尤其是林泊。他是同陆容、戌影进过秘密监狱的人,十分清楚戌影和陆容的能力不相上下,还真不是他们能比的。

陆容瞥了眼戌影,道:“好好说话。”

戌影耸了耸肩。

程晗啧了两声,跟着上前也去看石锁。

结果发现石锁除了大,没别的特点,同旧时那种门锁差不多,还有钥匙孔。

他用手拨愣了下锁身,纳闷道:“这锁不会需要钥匙才能打开吧?”

需要钥匙没问题,问题是这种地方,他们上哪儿找钥匙??

陆容和戌影都检查了下,确实没发现别的。

而且陆容试着推了下门,门身虽然重,但人力估计能推开,他们人也不少。

所以这还真不是扇靠机关控制的门。

陆容四处看了看,就道:“检查下这附近有没有暗格。建墓者不会将钥匙放太远的。”

一行人闻言,散开搜查。

程三嘀咕道:“锁那么大,比我三个拳头加在一起都要大,那配套的钥匙得大到什么程度啊?”

“别废话,赶紧找。”

程晗踹了他一脚。

然而,一行人将这条暗道找了个遍,都要走出去拐上另一条了,也没找到个什么暗格之类存放钥匙的地方。

“不可能啊!难不成……钥匙在之前我们进的那个墓室?”程晗问。

戌影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会在那儿吗?且不说那里离这里有多远,那个墓室只是个放置陪葬品的地方,除了兵器就是各种青铜器,在那里搜查的时候更没有发现暗格,难不成,钥匙还是兵器?蠢!”

“哎我这暴脾气!”程晗不高兴的开口,“说谁蠢呢?别以为小四现在和你合作,你就能骑到老子头上!”

“小屁孩一个,还老子?我是你祖宗还差不多!”戌影嗤道。

“你!”

程晗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程一三人赶紧拦住他。

“老大老大,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啊。”

“滚!老子能不知道吗?”程晗哼了声。

柳青山几人看热闹看的起劲,突然发现陆容没声了,不由看过去,问:“你在干嘛呀?”

只见陆容站在门前,正端详着那把大锁。

陆容看了看钥匙孔,道:“这钥匙扣与别的锁上的不一样,钥匙应该形状很特殊,约莫是个长而薄的物什,宽却只有三厘米,越往里越窄,从边缘的缝隙看,两边会很锋利……”

“等等。”张有时突然纳闷的开口,“大佬,我怎么觉得您这形容,像把刀或匕首,不像是钥匙呢?”

这话一出,陆容包括其他人都猛地看向他。

张有时吓了一跳:“我……我说错了吗?”

“没错!”戌影连忙过去,也看了看钥匙孔,“果然像是兵器!”

方潇懵了:“还真是那个墓室里的东西啊?”

柳青山和叶晋也看了眼,叶晋皱眉道:“不是。如果是兵器,照这钥匙孔形状,是把短型兵器,但那墓室里的兵器没有这样的。”

“哎,等等。”程晗突发奇想,“既然这墓室里没有,会不会是无相门的啊?毕竟,这始皇陵不是一直由无相门守着的吗?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在无相门那里,也能理解。”

顿了下,他嘴角抽搐:“可这样一来,咱们不就进不去了?无相门的人不在这儿。”

“不,我有。”

陆容倏地开口。

戌影迟钝的反应了下,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掏出陆容的匕首来。

程晗好奇道:“小四,这真是无相门的??”

陆容沉声道:“这是我拜连正坤为师时,他送给我的,说是时自秉的东西。赵子靖也说过,当初时自秉做了两把匕首,一把由掌门传承,一把由无相道人传承。既然如此重要,说不定其实就是从始皇陵里拿出来的东西。”

说罢,陆容上前,对准钥匙孔,试着将匕首插进去。

众人紧张的看着,发现匕首的形状居然和钥匙孔还真是契合的!

眼睁睁看着匕首竟然真的严丝合缝的插进去,程晗瞠目结舌道:“我靠!这么重要的东西,连正坤那么早以前就给你,他不怕别人察觉到它不对劲,来追杀你吗?!”

陆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连正坤生怕她不死,怎么可能会怕?

她试着转了转匕首,往右时真的转动了,只听的“咔”的一声,石锁真开了!

戌影脸色沉了下来:“你的匕首能开这里,赵子靖的那把一定能开另一个重要地方的锁!”

只是不知道,会是哪儿。

程晗和柳青山帮着接下重锁放到一旁,让陆容和戌影退后,叫人来合力推门。

程晗撇撇嘴道:“管他哪个地方,找到他不就知道了。”

顿了下,他又冷笑,“到时候,我一定要让他知道,和老子对着干的后果!”

陆容看着他们退门,话是对戌影说的。

“到现在为止,连正坤给我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提早算好的。”

古玉是,匕首是,被她误当成日记本的手札更是。

“他收我为徒,授我恩业,难得送我的几样东西,全是要我命的。”陆容讽刺的说。

甚至,还有梵行抓到她后将她的声音东西都收走,味唯独这把匕首没被发现的事。

她现在怀疑,梵行并不是没有发现,而是早就料到了,她在始皇陵里会用到这把匕首。

戌影深有体会:“无相门不就是这么一群东西吗?”

当初姜立收她为徒,给她的一切,也全成了后面催命的毒药。

“开了!”

林泊激动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在几人的合力下,石门果然被推动,缓缓向外打开。

陆容把那把军刀递给戌影,又将盒子和本子放进包里拉上拉链,警惕的说:“小心外面有……”

话还没说完,戛然而止。

程晗和柳青山等人的动作也顿住。

因为就在下一刻,数把枪唰唰对准他们,伴随着一人狠厉的喝声。

“双手抱头,不准动!”

他们齐齐扭头看去,就对上了十几双视线。

看清人的刹那,他们脸色微变。

举枪对准他们的人,为首的竟然是出乎意料的杨海平!

这还不算完,梵行、梵净、梵空并两个相同装扮,明显也是无相门的中年男人就在一旁,戚程也在。

开了扇门,不想碰见的,没想过会见的,全齐了。

但陆容、戌影和程晗在这一刻,同时皱眉。

陆容没看见连神机。

戌影没看见梧桐。

程晗没看见赵子靖。

“出来!”杨海平持枪对着他们催道。

一行人不得不走出去。

霎时间,主墓室里近三十人,本来不小的主墓室,也因此显得拥挤。

柳青山脸色很难看:“杨海平,我没想过,你居然敢在这时候进始皇陵。”

杨海平冷笑,“我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你。”

他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贪婪的落在陆容和戌影身上,“好,很好,人齐了,那就新帐旧帐,一并算!”

陆容没理他,对上戚程震惊复杂的目光,再转向旁边无相门五人身上。

他们也被杨海平的人持枪威胁,显然不是一个阵营。

梵净五人也不意外陆容和戌影会出现,十分从容平静。

671.你是要我们进去是吧 杨海平直接快步走到陆容和戌影面前,拿枪指着她们,下巴微抬:“本来我还想去找你们两个,谢谢好了,倒是不用了。”

他指着一旁,冷声道:“过去!”

程晗预感不妙,立即上前挡在陆容面前,喝道:“过去你妈过去!”

杨海平视线这才落在程晗身上,不慌不忙道:“程三当家是吧?我知道你,既然都进了始皇陵,那咱们的目的就是一样的,何必为敌?”

虽是这样说,他却握紧了手中的枪。

陆容注意到,主墓室里杨海平的人虽然最多,但他并不是每个人都挟持着。

就比如戚程,杨海平只是叫人持枪威吓似的守着他,并不做什么实质性的得罪举动,而梵净五人,就是被人直接拿枪抵着。

此刻,杨海平可能是还有点顾忌天盟,也并没有对程晗作出什么撕破脸的行为,说那话还有想拉拢程晗的意思。

但程晗分毫不领情,冷笑一声道:“一样?谁他妈跟你一样!老子堂堂天盟三当家,就你还想跟我合作,你配吗?”

杨海平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程晗环视一周杨海平的人,一点害怕都没有,直截了当的说:“你要不想和天盟为敌,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走!否则……”

他嗤了声,意思不言而喻。

杨海平盯着他,“看来,程三当家是一定要和我做敌人了。”

程晗气势不逞多让,眸光甚至危险又冷沉,护陆容的意思不言而喻。

杨海平怒极反笑,“那就别怪我在这里做掉你!只要全都死在始皇陵里,出去后,谁又会知道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话才出,杨海平立即偏手对准程晗。

周围的人紧接而上,唰唰地对准程晗,似乎只等杨海平一声令下,就会马上开枪。

见状,程一三人也瞬间拔出枪支对上,柳青山并张有时三人也是带了枪的,也极快的持枪对着他们。

程晗和柳青山更是直接用枪对准杨海平的脑袋。

场面瞬间凝滞,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杨海平脸色微变,只恨自己方才没有第一时间搜这些人的身,以致居然陷入对峙的局面。

柳青山偏了偏头,目光越过他们,看向戚程。

“戚程,你好歹也是京都三大区之首,就这么被杨海平威胁,什么也不做吗?难道你没看出他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进始皇陵的几方人,没一个想过,杨海平居然也会进始皇陵,而且不声不响的就到了主墓室!

陆容用脚趾头想都能想的到,一则杨海平当年进过始皇陵,对始皇陵一定程度上很熟悉;二则他和连正坤合作,从连正坤那儿知道了始皇陵的地图,也无可厚非。

而现在这个局面,杨海平想把控他们所有人,足以说明杨海平一开始就想着坐收渔翁之利,想等他们将始皇陵的陷阱淌的差不多,元气大伤后再冒出来,然后轻而易举的达到他的目的。

目的也不难猜,戌影早就说过杨海平这个人野心不小。

他定然是至今还惦记着始皇陵长生的秘密,且只想自己得到这个秘密。

为此,今天在主墓室里的所有人,他可能都不会放过,都会灭口。

戚程沉着脸看杨海平一眼,无相门五人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何尝不知道?

对于无相门的人而言,他们是从连正坤的口中得知,杨海平是他留给他们的一个后手。

他们以为杨海平与他们是一边的,冷不防在主墓室见到杨海平时,虽然惊讶,也能接受。情况紧急,哪里能想到,杨海平居然在这种关头反水?

戚程就更冤了,不久之前他突然被自己父亲联系到,要求他此次配合无相门的人进始皇陵。

杨海平出现时,他虽然警惕,却见无相门的人没什么动作,以为杨海平和无相门是提前串通好的,就没作什么。

再则,戚程乍然得知陆容并非他的亲侄女,侄女另有其人,无相门的人还不肯告诉戚程具体是谁,戚程心绪杂乱,全然只想着这个,更是没心情想别的。

以至于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海平给威胁了。

戚程是他们当中唯一带枪的,枪支也被搜走。

这能怎么办?

戚程沉声道:“看出又怎样?眼下这个情况,对我是有利情况吗?”

柳青山一噎。

“你们说够了吗?!”

陆容在这时出声,绕过程晗往前一步,直接质问梵行几人:“连神机呢?他在哪儿??”

这一开口,像是打破了主墓室里微妙的局面,众人心思各异。

杨海平也看向无相门的人。

梵行、梵净、梵空与另一人不约而同看向中间的男人。

这人正是无相门的掌门,赵子靖的师父,梵尘。

另一人则是梵则,赵子靖的二师叔。

掌门梵尘是第一次正式见陆容和戌影,视线自她们身上一一扫过。他比其他几人都要淡静,仿佛并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境地。

平静开口:“他已经进去了。”

如今情况,隐瞒也没有意义。

至于进去的是哪儿,不言而喻。

陆容神色一变。

程晗脸色也有些不定,立马追问:“赵子靖呢?他为什么不在??”

梵尘五人同时看向他,似乎是有些诧异他会问,但很快恢复如常。

梵尘淡淡道:“在进主墓室之前,他同连家少主是一起与我们分散的,想来也跟着进去了。”

“不对。你们既是在进主墓室前便已分散,为何会确定连神机已经进去了?”陆容敏锐的问。

梵尘望着她,道:“我已找过别的地方,都未曾找到人,除了这里。”

换句话说,只有进去这一种可能。

戌影一愣,紧接着追问梵净与梵空:“那梧桐呢?他人在哪儿??”

提起梧桐,梵尘五人并戚程,脸色一瞬有些古怪,但很快就被他们压了下去。

梵尘再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可陆容和戌影又实实在在听出了些敬意。

“我两位师弟在那墓室,便已与梧桐道友分开,并不知他去哪儿了。”

“你觉得这话我信吗?”戌影直接上前一步,控制不住的吼道:“他帮着我们离开,你们会放过他?!”

梵空皱了皱眉,“我们与他又无仇怨,何况……为何要紧抓他不放?我无相门人又不是小人!”

戌影还是不信,再要开口时,杨海平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

他看向陆容和戌影,阴恻恻的道:“你们给我过来!否则,今日这里必死人,死的是谁,我就不确定了。”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程晗一眼。

“我杨谋的确惹不起,但同归于尽,死前也要拉垫背,还是能做到的!”

“你说什么?当老子怕你吗!”

程晗哪儿听不出他的意思,当下就想动手,却被陆容给拦住。

“小四你别拦我,我今儿个就是死,也得把这混蛋给先弄死!你平安出了始皇陵就跟老大和二哥说,给我报仇,踏平他杨家!”

“老大!”

程一三人惊呼出声。

杨海平恶狠狠的盯着程晗,显然是打定主意撕破脸了。

陆容眉心突突直跳,拽住程晗,“死什么死,他死一百次都不值得你陪葬。”

“呸呸呸!老子当然不跟他死一块儿呢!”程晗恶寒的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容深吸一口气,拦在程晗面前,沉沉的看着杨海平“你是要我和戌影跟你一起进去是吗?”

杨海平阴恻恻的点头。

陆容就道:“可以。但是,出来前,你的人不准对我的人动手。”

她等不起了。

她去连神机身边。

672.进去 陆容才说完,程晗和柳青山猛地看向她,异口同声道:“不行!”

程晗急急道:“小四,你可别犯傻!”

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陆容肯定不能进啊!

柳青山也道:“这儿有我们呢,杨海平对你做不了什么的!”

陆容摇头,斩钉截铁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出来。”

“可是……”

“磨磨唧唧的,你们俩有完没完?”戌影不耐烦的打断程晗和柳青山,“没看见我还在这吗?我这个最有发言权的人都没说什么,你们说个屁啊。”

程晗心头一跳,赶紧道:“对对对,你快劝劝小四,你们都不能进啊!不然不就是正着了杨海平的道吗?!”

“没用的,连神机在里面,陆容肯定会进去。”戌影淡淡道。

事到如今,她对进不进,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而且,她现在的确也想进去。

戌影脑海里闪过某个人的身影,唇线缓缓抿直。

杨海平见状,不禁得意的笑出声,用枪指了指自己旁边,“过来。”

陆容和戌影对视一眼,走出去。

程晗和柳青山着急的看着她们,但劝不动陆容,也没办法。

梵尘五人看着陆容的神色和目光都有些复杂,随即移到戌影身上,再多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

戚程心底挣扎,到底没忍住,上前一步开口:“我和你们一起。”

杨海平警惕的看着他,“不行,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杨海平,你觉得单凭他们,困的住我吗?”戚程冷肃说道。

杨海平脸色变了变。

纵然他委实厌恶戚程这个人,也不得不承认,戚程的确很值得他打起十二万分的心思对付。

若真只有手底下这些人,再周密的打算,也禁不住戚程总会想方设法找到办法逃脱,到时候说不准还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于是杨海平咬牙切齿的看着戚程,不得不道:“那行吧。”

“我也跟你们一起!”程晗也道。

杨海平拧眉,方要一口否认,程晗突然转了下手里的枪,枪口朝上,直接道:“我要跟着小四,你不放心,我可以不用枪。”

妈的,等他找到机会,一定要在里面弄死这个龟孙子!

“老大不可!没枪您还怎么保护……”

程一三人连忙说,还没说完,被程晗止住,道:“你们就在这里看住他们,谁要是下去做手脚,直接开干!”

毫无疑问,这是威胁。

杨海平脸色阴沉,却没法说什么。

柳青山也想跟着下去,但被陆容和程晗同时用眼神阻止。

他心领神会,他们是怕杨海平真的留了后手算计他们。

于是柳青山打消了跟着下去的想法,准备留在上面做接应。

陆容见程晗坚决,也就不说什么了。

杨海平望着他们,冷笑一声,不得不道:“行啊。不过,不管你们打什么心思,最后都没用!”

说罢,他点了六个人同他一起,主要是看着陆容、戌影、程晗和戚程。

梵尘这时,突然又道:“我和梵则也同你们一起。”

杨海平怒了:“你们当我真的好说……”

“你就肯定你已经足够了解里面,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了吗?”梵尘淡淡的一句,直接噎住杨海平。

在场的人,论了解里面,当然还得是无相门的人。

杨海平磨了磨牙,道:“你们别想着耍什么花样!”

这就是答应了。

梵尘微微侧头,对梵空三人道:“你们在上面也注意些。”

梵空三人意会,却不免心情沉重。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他们听得出来,梵尘和梵则怕是没有活着回来的打算了。

梵则知道梵尘的意思,倒不觉得有什么,一脸坦然从容,道:“有师兄作陪,师弟倒是值了。只是到了下面,还望师兄不要烦师弟。以后若是有缘,师弟还想与师兄弟们拜入同一师门。”

梵空三人心感悲怆。

他们进来时,便都已做好永留于此的心理准备,也并不觉死亡有什么好怕的。

可真的眼睁睁看着哪个要赴死时,到底是无法平静视之。

梵尘拍拍梵则的肩膀,又给了其他三人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转向杨海平,淡淡道:“里面共有三道险处,进来前,我等已做好准备。你若要平安达到最深处,我需要带上我的东西。”

他指了指一旁地上的包。

杨海平心里权衡了下,指了个人拿过包来检查。

里面倒是没什么刀刃枪支等武器,看着也没什么异常的。

他迟疑了下,还是点了头:“行吧。”

梵则就接过包来拿着。

程晗奇怪的看了眼他们,低声对陆容道:“小四,我觉得他们怪怪的。淡定的也太奇怪了。”

陆容和戌影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包上。

陆容更是怀疑,她和戌影的东西是不是在里面。

听见程晗的话,她随口道:“这里对无相门而言,可能跟自己家里没区别吧。”

杨海平检查完,又盯上了陆容三个身上的包。

戌影不等他开口,就冷笑道:“杨海平,你要不想我们现在就跟你动手,就别打我们身上东西的主意。否则,我的手段,你想再体会第二次吗?”

杨海平脸色有些难看,忍了又忍,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手下人去中央正摆放着的棺椁。

那是一具青铜镶金玉的棺椁,棺身非常巨大,需要六人才勉强能往旁边推动。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里面放置的会是谁。

推开棺椁后,地面露了出来,是一扇活板铜门。

只是,门已经有打开的迹象了。

见此,陆容、戌影和程晗三人都不禁心底一沉。

杨海平着人打开铜门后,想了想,指着梵尘和梵则说道:“你们先下。”

梵尘和梵则没说什么,直接过去。

然后,杨海平看向了陆容。

不等他开口,程晗和戚程不约而同道:“我来!”

话落,两人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杨海平哼了声,没阻止,就眼看着两人接连下去,随后是陆容和戌影。

柳青山叫道:“你放心,我们在上面一定好好的!”

陆容微微颔首,先戌影一步下去。

杨海平下去之前,恶狠狠的环视一周,警告了一句才下去。

叶晋不由担心的说:“老大,二当家他们能平安回来吗?”

“肯定会的!”

“可是……当年癸未之变里那么多好手进去,都没能活着出来几个。”叶晋道。

柳青山叹了口气,也愁啊。

可是愁能有什么用呢?

他戒备的看了眼杨海平的人,心念一动,不动声色的退后一点,小声对程一道:“等会儿,你找机会走,一定要出去给外面的人传信,让他们进来!”

程一三人中,最稳重的就是程一。

柳青山看的分明,张有时三人在这种境地下,比不得程晗的人有自保能力,出去的可能性更高。

程一微愣,瞬间明白柳青山的意思,重重点头。

柳青山目光回到那扇活板门上,再次叹了口气。

对面不远处,梵净与低声同梵行和梵空说话:“掌门和师兄有没有可能平安……”

“没有。”

梵行平静的开口。

梵净和梵空攥紧手,呼吸有些困难。

他们早就知道如今里面变成什么样子了。只要进去,断没有可能再出来。

梵空喃喃道:“只望这一次,能真的彻底结束。”

“会的,不是还有……在。”

梵行顿了下,梵净与梵空听了他的话,又生出几分希望来。

是了,有那位在呢。说不定……真的会有所不同。

673.通天幻佛 进入活板门后,是一个向下延伸十几米深的隧道。墙面上有凸出的岩石,可供人踩着往下爬。

程晗用手电筒往下照了照早,能看到底,但还是忍不住抬头对戌影道:“我以为始皇陵的主墓室就已经够深的了,没想到还有更深的地方。看来你过去被囚禁的日子不好过啊。”

下方的梵尘与梵则闻言,微微皱眉。

戌影哼了声,没好气的道:“好不好过,你自己在这儿待上千年不就知道了?”

“我又不傻,才不在这儿待那么久呢。”程晗想也不想的就道,又不放心的叮嘱陆容:“小四,你小心些。”

很快,他们就到了底部。

隧道尽头并不是地面,还悬空了约莫两米,一行人是直接松手跳下去的。

戚程等陆容要下来时,没忍住上前一步想接住她,被程晗给挡住抢了先。陆容落地,看也没看戚程,转过身去接了吧戌影。

见此,戚程有些失落,余光扫了烟梵尘梵则两人,没作声。

杨海平对他们的警惕性非常高,让手底下的人拿枪盯好他们,这才转身去看他们到的地方。

此处是一个地下山洞,上方倒垂着不少尖锐的岩石凸刺,洞内幽深寂静。用手电筒这么往前一照,就能看到左右两侧的墙壁上满是不知名的藓状生物,地上白骨无数,触目惊心。

“看什么?你当年不是来过吗?对这里的情况,你会不满意?”戌影翻了个白眼。

杨海平瞪了她一眼,直接对梵尘和梵则不客气的说道:“带路!”

陆容隐约明白了什么,“你当年并没有进入这里,是和齐老一样,只在外围?”

杨海平冷笑一声,“陆小姐,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果然。

陆容了然的收回目光。

梵尘与梵则对视一眼,往前走。戚程还是走在他们身后,然后是程晗、陆容和戌影,最后才是杨海平等人。

程晗注意到陆容的行动有些不便,心疼的问:“是不是刚才跳下来的时候,伤口裂开了?”

陆容嗯了声,“没事。”

程晗对杨海平的怨念也就越发的大,嘀咕道:“怕死的玩意儿,有本事自己走前面啊!”

“行了,闭嘴,吵得我头疼。”戌影不客气的说。

陆容没管他两人的拌嘴,用手电筒照了照两侧的骨堆以及山洞,发现死在这里的人,从衣着上判断,确实是癸未之变里的人不错。上方墙体上还断了不少岩石,时不时能看到巨大的抓痕,就像是……八足蜈蚣留下的痕迹。

难道八足蜈蚣能进这里?

陆容顿时警惕起来。

再看向别处时,陆容不经意间瞥到地面,突然顿住。

她在地面上看到了一些不太明显的脚印,很乱,应该是三个人留下的。

思及此,陆容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其中一个应该就是连神机。

陆容立即开口问:“你们说这里有三处险境,分别是什么?”

她没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明白,她问的是梵尘与梵则。

这也是杨海平想知道的,就没阻止陆容问。

最前面的梵尘微微侧头,道:“通天幻佛、水纳百川。”

“还有一个呢?”

杨海平见他说完了就没再开口,不由催道。

梵则道:“最后一个,只有本门无相道人知道。”

众人一噎。

最后一人无相道人时自秉,已死在癸未之变里。

这令一行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到陆容身上。

陆容面无表情道:“我要是知道并了解始皇陵,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吗?”

杨海平嘴角一抽,将目标转向戌影,“最后一个是什么?”

戌影更不客气,嘲讽道:“我被关了上千年,又没在始皇陵逛过,上哪儿知道去?”

杨海平抓了抓头发,暴躁的问梵尘和梵则:“你通天幻佛和水纳百川是什么意思?”

梵尘淡淡道:“不知道。”

“你耍我是不是?!”杨海平脸色可怕的阴沉起来。

梵则面色如常,说道:“只有无相道人才有资格持有始皇陵的全部详细的注解图。我等只有部分,能知道前两处险境的名字,已是极大的幸运了。”

程晗嗤了声,“那你们还说有办法度过前两个险境,敢情你们在上面就骗人的呗。”

梵尘与梵则没出声,依旧是平静从容的模样,从容到好像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杨海平磨了磨牙,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带这两人下来,免得成了未知数!

一行人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前赶路。

越往前走,他们发现山洞越宽阔庞大,视野也开阔起来。而且,随着深入,头顶上方凸出的岩石也渐渐没了。

约莫近半个小时后,戚程突然开口:“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

其他人一怔,留意了下,空气里确实有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腐尸味和阴潮味,就是那种能让人有点放松的味道。

这气味极淡,以至于他们都没发现,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现在稍微有些浓郁了才发觉。

陆容拧眉,立即停下,用匕首割裂身上衣服的一角,沾湿了水捂住口鼻。

其他人也作出一样的举动。

这味道出现的太古怪了,不得不防。

随后,众人才继续往前走。

这次,他们走了连十分钟都没到,竟然走到了尽头。

远远的用手电筒往前照时,他们就看到山洞尽头已然变得非常庞大,高约二十几米,宽也有八九米。

而尽头更是一个寺庙模样的建筑,大约有七层,自下往上逐渐变小,呈一个金字塔般的形状,寺庙风格古朴又大气,叫人心生敬畏。

杨海平的手下人没忍住发出了感叹。

在这样的地底深处,居然有着这样的一个建筑,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哎,你们快看寺庙后面的山体!”

有人惊呼道。

其他人循声看去,手电筒的光不约而同打到寺庙后,就看到了极其震撼的一幕。

那寺庙后的山体表面,赫然是一尊庞大的坐佛!

是山体,被人生生雕刻成了佛,并且栩栩如生。

当佛像巨大的眼睛俯瞰他们时,他们仿佛能从佛像悲悯众生的平和面容上,看到了不亚于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力量!

“通天幻佛……指的是它?”

陆容与那佛像对视了一秒,突感一阵眩晕。

她连忙甩了甩脑袋,叫戌影和程晗:“这佛不对劲,你们别看……”

话音戛然而止。

陆容一个激灵,猛然扭头四下环顾。

——除她外的所有人不见了!

“怎么回事?!”

陆容大声叫了遍所有人的名字。

山洞里回声不断,却没有谁回应。

陆容眉头紧紧皱起来。

通天幻佛……幻佛……幻……指的是佛像带来的幻境?!

可她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就凭方才那一眼吗??

陆容环视周围,不经意间一眼,倏地顿住,反应了几秒,扭头看向七层寺塔。

如果她看的不错,在第七层,中间窗户的位置,方才闪过一道光亮,映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有点眼熟。

可陆容又怀疑自己看错了。

思虑再三,陆容关了手电筒,轻手轻脚的快步走向寺塔。

好在寺塔的正门是开着的,陆容进去后,看到里面很是破旧,角角落落里满是蜘蛛网,帷幕破烂陈旧,连供奉的佛像也落满灰尘,萧瑟又腐朽。

她很轻易就找到了楼梯,才踏上去,陈年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一声。

陆容眉头紧蹙,尽量放轻动作往上走。

一楼和二楼都供奉着佛像,二楼和四楼则都是放着经书的书架。

陆容要往五楼走时,突然顿住。

她听到上面也有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正下来。

陆容一点点攥紧匕首,就藏在楼梯口的位置,等着上面人下来。

674.我骗了你 随着那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时不时吱呀的声响,陆容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同时,陆容又有点奇怪。

因为她觉得那脚步声有点熟悉,就像……

陆容不敢往下想。

进入了幻境,所闻所见,都真假难辩,稍有不注意,便有可能丧命。

就在陆容心绪百转间,那脚步声倏地停住,像是也察觉到了除自己外还有第二个人在。

陆容在心里估算了下距离,两人就隔着一个拐角,她在这头,对方在那头。

虽说她现在受伤不便,但如果把握好时机,应该能得手。

可若是对方……

就在陆容迟疑间,她听到那脚步声突然又响了起来,似乎对方只是犹豫了短短一秒,便继续往下,且还加快了速度。

气氛陡然凝滞。

一切转变的太快,陆容来不及多想,心一横,在脚步声近在咫尺时,攥紧匕首猛地冲出去,直接朝对方刺去,争取一击毙命!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陆容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情况,她的手就被对方扣住。

触感温热,更加熟悉。

陆容身体一僵,猛地抬头看去。

与此同时,对方反手紧抓住她的手腕,往前用力一拽,将她拉过去。

陆容始料未及的扑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手上力气一送,哐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陆容身体更加僵硬,几乎以为是在幻境中又出现了幻觉,难以置信。

直至男人死死紧抱着她,低沉磁性的熟悉嗓音响在她上方。

“我没认错。你是真的,是真的……对吗……”

“陆容……”

与她狭路相逢的人,却是连神机!

陆容呆了呆。

她想过无数种见到连神机的可能,甚至连最终点都想了,唯独没想过会在这种境地下见到他。

陆容慢慢反应过来,回抱住男人,脸埋进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声音也有点发颤。

“你……你也是真的……”

连神机低低的嗯了声。

两人同时将对方抱的更紧,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对方揉进骨血里。

分别的这段时间里,陆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哪怕她终于得见连神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抱着他,以此来确定他真的好好的出现在了她眼前。

良久,陆容低声道:“我有话同你说。”

连神机好一会儿才嗯了声,嗓音有点哑:“我也有话想同你说。”

他慢慢松开陆容。

两人直接坐在台阶上。

连神机也是这时才注意到,陆容身上都是伤,最明显的当是腿部,惨到不忍直睹。

他看的瞳孔骤缩,一张口,汹涌而来的心疼几乎能溢出来,可想到什么,他连说话都说不出了。

同时,陆容也注意到了连神机的情况。

连神机身上的伤也不少,可能是长时间精神紧绷,他俊脸神色更加冷冽凌厉,眼窝下一圈青黑,还长出了些青色的胡茬。

不知道是不是陆容的错觉,她觉得连神机好像瘦了些,看的她又心疼又难受。

“你……”

才开口,陆容的话就被连神机的举动给打断。

他伸手抬起陆容的腿搭在自己膝上检查伤口,然后又检查陆容身上其他的,最后给陆容把脉。

一通做下来,连神机一声未吭,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铁青的吓人。

陆容望着他,不自觉抬手抚在他紧皱的眉间。

连神机唇线抿直,眸里的暗色浓郁的叫人心惊。

“我没事。”陆容安慰道。

“你忘了我是个医生。”连神机沉沉的说,声音不易察觉的发颤,“你的情况瞒不过我。”

陆容捏了捏手心,方要开口,连神机先道:“对不起。”

陆容就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才道:“这不关你的事,和你也没有关系。”

“有关系。”连神机却这样说。

“你……”

“连正坤是我的亲叔叔。”

简简单单一句话,陆容霎时失声,又惊又愕的望着连神机。

连神机别过脸去,不敢看陆容,只低声道:“我在七层时,听到了你的声音。第一时间我就意识到,你是真的。可我不敢下来见你。”

他在上面犹豫了许久。

闻言,陆容所有想说的话都没了。

她原本想问问连神机怎么样,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进始皇陵,但都消弭在连神机说的话里。

“你……你都……知道了?”

连神机攥紧手,自嘲的语气:“我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发现?”

连正坤催眠陆容,让她忘掉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将她引到秘密监狱,又莫名进了核心基地成为试验品;还将陆容庄园的住址告诉古族,明明陆容同古族三长老有关系,他却从来不知道。诸如此类的事,还少吗?

十八年之久,他更是一直不知道。

他以为是连正坤背负的太多,以为连正坤是殚精竭虑,以致没有精力再去考虑其他。

他唯独没想过,一开始连正坤就在骗他。

连正坤从来没想过要救陆容,甚至和无相门一样,一开始就决定放弃陆容,只是借他的手多一个助力。

连神机目光落回陆容身上,沉声道:“一年半前,我从我叔叔那里得知他和无相门在合作。但我们原本的计划,是一年后的理事会议公开后,由我进始皇陵结束一切。”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结局就是死在始皇陵里。

为此,他布局已久,将所有可能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好,深怕漏掉哪一点,也怕陆容又被牵扯进来。

他和连正坤明明也已经商量好,在他结束一切前,陆容最好就待在国外。

是以阳城再见到陆容时,惊喜是真的,错愕和担心也是真的,他立马就着人去找连正坤,果然连正坤失踪了,而不是按他们计划好的走。

后来和陆容相处时,连神机一直都在挣扎。

忍不住靠近陆容,又怕陆容真的喜欢上他后,到底他终究会死,陆容又会难过。

他把她放在心尖上护了那么多年,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连神机最后也还是没敌过同陆容在一起的诱惑,开始想办法能不能两全其美。

就在这个过程里,事情逐渐偏离了他的控制。被封印在陆容体内的戌影,就是第一步。

连正坤一点点的打乱了他的布局,可他还是愿意信着连正坤。直到陆容在但丁城失踪,他知道梵尘等人居然劫走陆容后,他再没有办法骗自己。

“对不起。”

连神机抬手想碰碰陆容,可又不敢触碰她。

他现在才明白陆容去但丁城那天,给他打的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都知道,比他还要早知道真相,可她一如既往地相信他,也不想让他在她和亲叔叔间为难。

但是……

“我骗了你,一直在瞒你。”连神机低沉声音沙哑,“还有,我并不是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在我刚回G洲时,他去过容锦庄园,带走了那个盒子。我虽然没有见到他,但我知道是他。”

话落,两人间的气氛沉寂到压迫耳膜。

陆容听的脑子一片空白,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关键点。

“你……你说你原本打算自己进始皇陵?”

连神机深深的望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牢牢印在眼底,嗯了声。

还要说什么,陆容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连神机猝不及防,怔道:“你……你不气我骗你?”

“这是重点吗?!”

这一刻,陆容只觉得连神机是真蠢,蠢透了!

他知道自己进始皇陵是个什么下场吗?都不怕死了,现在却怕她生气。

陆容当然生气,要被气死了!

如果一切真的如连神机所想,那最后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有连神机这么一个人,在出现她的生命里过;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她也不可能会动容!

只是这么一想,陆容就疼到窒息。

675.再见梧桐 与此同时。

时间倒回到不久之前,陆容和戌影一行人刚见到山体佛像与七层寺塔时。

在场的人陡然见此奇景,没有不震撼的。

戌影也是如此。

可她更多的,却是错愕与震惊,以至于她不自觉的往前走了好几步,仰头望着那巨大佛像,目光再移到寺塔上时,整个人都呆怔住了。

“怎么……怎么会是……”

这是当年她被做成不人不鬼的……人畜……的地方。

戌影就是化成灰都不可能认错!

可佛像与寺塔……不该是出现在这里的!

戌影望着佛像看久了,脑子有些眩晕,她立马甩了甩头,转身说道:“陆容,这里不对。我被关进来时虽然没有见过这边是什么样子的,但那时绝对没有佛像和……”

话一顿,戌影声音戛然而止。

她身后哪儿还有什么人?!

空旷的山洞内,唯余她一人。

戌影一惊,四下看了看。

梵尘梵则、杨海平等人和戚程都不见了,一瞬之间,全数消失。

戌影在最快时间里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压下看见佛像和寺塔的慌躁,然后就突然反应过来。

通天幻佛……幻佛……

定然是佛像带来的幻境。

戌影立马转身,快步走过去。

单看巨大佛像是看不出什么的,而且佛像太庞大了,她在下面压根看不清。

于是戌影果断走进寺塔。

寺塔里面的景象同她记忆里一般无二,戌影轻车熟路的找到台阶,上去前,她回头看了眼正中央被供奉的真像,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都说真佛悲悯众生,可当年她就在佛像下受苦受难时,何曾受过丝毫悲悯?

戌影神色转冷,抬脚走上台阶。

木板吱呀的响动仿佛一把钥匙,一点点打开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一楼和二楼,她被折磨了四十九天。

三楼和四楼,她被断手断足。

五楼和六楼,她最终失去五感,被剥皮抽筋。

到七楼时,她已形同行尸走肉,连死亡都是一种奢侈。

每回忆起一点,戌影浑身的温度就冷却一分,甚至哪怕已过去千年,她仍会恨得浑身发抖。

直至走到六楼楼梯口,戌影站在台阶下,抬头望着台阶上的那道门。

推开那道门,她就到了七楼。

她可以在七楼清清楚楚的看到通天大佛的面相,却也要面对最最痛苦的回忆。

戌影用力闭了闭眼,手脚冰冷又僵硬,连走出去一步都分外艰难。

好在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再多的狼狈不堪,都没有人看见。

这样想着,戌影慢慢的走上台阶,伸手推开那道门,同时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淡定些。

然而,当门被打开,戌影抬头看过去时,刚要进去,突然猛地顿住。

正对面的窗前站了个男人,背对着她,身形颀长挺拔。

戌影上来时没开手电筒,此刻七层里光线昏暗,戌影看的也是影影绰绰,但她还是一瞬僵直了身。

那身影,她太眼熟了。

“你……姜、姜立?”

她发冷的声音打破寂静,前面的男人身体微颤,有了反应,缓缓侧过身来。

戌影定睛一看,就愣了下。

黑暗里,男人带着面具,只露出来半边弧度分明的侧脸,她能看到的眉眼深邃而寡淡。

戌影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立马快步走过去。

“梧桐,是你啊,你吓我一跳!”

她走近了才发现,男人换了张完好的青铜面具,不知是哪个墓室里拿的。

梧桐没说话。

戌影沉默了下,压着情绪主动道:“我刚才认错了。你来了也好,之前我和陆容还想回去找你来着,不过情况你也知道,回去不合……”

“不用找。”男人突然开口。

戌影:“……啊?”

梧桐抬眼对上她的目光,平静又温和的解释:“不论你什么时候想见我,我都会赶去你面前。”

这本该是一句挺叫人感动的话,但结合目前的情况,戌影突然就有点惊悚,不禁退后一步。

“你……你真的是梧桐?不会是幻境里假的吧?”

男人有点无奈了,朝她伸出手:“不信,你碰碰看。”

戌影狐疑的戳戳他,温热的触感,是真的不错。

“那就好。话说你是怎么摆脱梵空他们的?”

“他们急着去找你和陆姑娘,没有多作纠缠,便离开墓室寻其他的路了。”梧桐道。

戌影边听,边绕过他到窗前。

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佛像。

“是他们的作风。”

戌影再多的痛恨情绪,也被突然出现的梧桐散的一干二净,便惦记着快些找到陆容,就问:“你不是说你挺熟悉始皇陵的,那你知不知道怎么出这里的幻境啊?”

“嗯,知道。”

“怎么解决?”

戌影连忙转过身去,却没想到梧桐竟然就在她身后,离她咫尺之遥。

她抬眼对上他比以往幽深复杂的眸光,心跳骤然一停。

“干什么!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戌影赶紧用力推开梧桐,惊的退后抵上窗沿。

如果这不是在七楼,戌影一瞬间都会有种跳下去逃走的念头。

梧桐没有防备,被推的踉跄几步也不恼,很快收敛情绪道:“对不起,我刚才想看外面的佛像,一时没注意。”

戌影狐疑的看他,警惕起来了。

“怎么出这个幻境?”

梧桐道:“挺简单的。这里的幻境实际上是配合着迷香出现,你们进来时应当闻到了一股香气吧?”

“昂。”

梧桐目光越过她,看向后面的佛像,道:“那是曼陀罗的气味。它就生长在佛像眼睛的位置,上去毁掉它,再……”

他顿了下,目光自戌影身上掠过,换了个说辞。

“——再用我的血。”

戌影疑惑:“你的血能有什么用?”

“我这具身体很特殊,曾经经历过人体实验,也服用过特殊血清。”梧桐平静解释道。

戌影却反应极快:“那就是和陆容一样呗。那我这具身体的血液也挺特殊的。”

这具身体本身就是无相道人的血脉,是最特殊的了。

还有连神机,他也可以。

思及此,戌影突然就明白当年癸未之变里,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折在这儿了。

那些人不会和他们一样的好运气,没有陆容、梧桐、她和连神机。就算有个时自秉,恐怕时自秉也不会愿意帮他们。

随即,戌影看梧桐的眼神又微妙起来。

和陆容一样经历过人体实验……

在她印象里,只有两个人如此。一个是连神机,另一个是……

梧桐仿佛没注意到戌影的眼神,认真的说:“你现在魂体不稳,不要失了气血,所以用我的。”

戌影有现成的,当然不会用自己的,刚要开口,突然心头一跳:“你……你怎么知道我魂体不稳??”

陆容都不知道!

梧桐顿了下,声音沉稳平和:“看出来的。我也是玄师,能力……大概比你想的还要高一些。”

这戌影倒是不怀疑,毕竟梧桐是个能把八足蜈蚣溜着玩的男人。

她就哦了声,“那就不废话了,我现在上去。”

说完她转身,手要撑着窗沿跳出去时,突然被梧桐给拦住。

“有些危险,我来。”

676.我可不是原谅你了 另一边。

程晗遇到了同陆容、戌影一样的境地。

当他看完佛像回过神来时,便发现偌大山洞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卧槽!”

程晗四下环顾,连忙叫:“小四!你在吗?!别吓我啊!”

然而,山洞里除了他的回声,什么回应都没有。

程晗就一边看周围情况,一边往佛像和七层寺塔走。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就说,这么个鬼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大一座佛像和寺塔,果然现在就不对劲儿了!

程晗无比后悔方才没拉着陆容一起。

现在好了,就他一个人了,他连玄师都不是,可怎么离开这儿啊?!

程晗愁的不行,很快就到了寺塔前,发现只有上了寺塔七层,才能近距离清楚的看到后方的佛像。

以他以往的经验,现在必然是进了幻境,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着的道。

说不定,寺塔里面有什么线索。

程晗深以为然,连忙跑进正门,匆匆看了一楼几眼,便去两侧找上去的楼梯。

但才转过身去,程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倏地顿住,扭头看向一楼供奉的佛像。

佛像历时已久,落满灰尘,完全失了往日的荣光。

可程晗觉得佛像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这样想着,程晗转过去走到佛像前,仰头细细的观察着佛像。

一看,程晗拍了下脑门,琢磨过味儿来了。

“对了,始皇时期,还没有佛呢!”

古代佛教是后来才传入华夏,也就是说,这山体雕刻的巨大佛像,以及这座七层寺塔,都是始皇陵建成很久之后,才被人建造的。

程晗算了算戌影被囚禁这里的时间,差不多就是那时候。

“可能……是无相门的先祖。”

但程晗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索性手撑着供台直接跳上去,围着佛像再仔细的看了看。

佛像本身是铜质的。

这佛像明明不是始皇时期建造的,为什么还要用铜质?怎么不用玉质或者金质?而且,始皇时期玉器也是非常流行的。

程晗没忍住,轻手轻脚的敲了敲佛像,听到两声脆响。

他脸色一变。

佛像里面是空的。

一般而言,佛像可没有只做个表面的,里面还是空心的。

程晗立即围着佛像检查了下,还真叫他看出了点门道,就在佛像底部的莲座上,有个可以活动的机关。

他往下一按,咔嚓一声,佛像动了。

只见佛像背后中间有道缝隙,缓缓向两边打开。

程晗眼睛一亮,心情颇好的想,果然他还是很聪明的,说不定他很快就可以出了这个幻境,然后去找小四。到时候他可要在小四面前好好炫一番……

定睛一看,程晗的好心情骤然消失。

他猛地瞪大双眼,几乎以为自己又出幻觉了。

佛像打开后,里面的确是真空的。

可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装着一个人!

那人本来靠在佛像身上,随着佛像打开,没了着力点,身体立即往外倒下。

“!!!”

程晗被吓到了,连忙伸手去接,将人抱了个满怀。

“喂?赵子靖?赵子靖!你醒醒!”

没错,佛像里的人,就是赵子靖!

程晗怎么也没想到赵子靖会在佛像里,尤其是看到赵子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好似很痛苦的模样,他的心都仿佛揪了起来。

他话音才落,又听到哐当几声链子的声音。

程晗愣了下,单手将赵子靖揽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用手电筒照过去。

只是看了一眼,程晗脸色顿时铁青,变得非常难看。

原来佛像里有四根铁链,分别锁住赵子靖的手脚,而莲座底部竟然还是镂空的,有液体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程晗闻到的是刺鼻的血腥味,循着看过去,就看到赵子靖腿上、身上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些是赵子靖的。

程晗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清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情绪,单手抱好赵子靖,用嘴咬着手电筒照明,另一只手翻出一把匕首来,试试看能不能砍断那四根链子。

好在是能砍断的。

程晗松了口气,收起匕首,将赵子靖打横抱起,跳下供台,就地将他平放,再让人靠在自己怀里。

那几道伤口实在是太刺眼了,程晗忍着气找出仅剩的纱布给他包扎好。

目光再落在赵子靖脸上时,程晗有些心烦意乱,说不出的慌。

“喂!你醒醒!你不会死了吧?!”

人怎么也叫不醒,程晗越加慌。

万一是中了什么玄术之类的,他可没办法啊!

小四……对,他得赶紧找小四帮忙!小四肯定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程晗心神一定,放下赵子靖,准备找找这附近有没有能破幻境的办法。

但要上楼前,程晗回头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赵子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返回去,将人打横抱起来。

“还是带着吧。万一这里有其他人,趁我不在时弄死他怎么办。”程晗喃喃自语,低头看着赵子靖,撇了撇嘴,恶狠狠的说:“我这可不是原谅你了。你跟我对着干的账,等你醒了,我还是要讨回来的!”

顿了下,程晗补了句:“老子又救了你一次,所以我不但要讨,还要加倍讨回来!”

……

程晗念叨的陆容,此时将将平复好心情。

她脸埋在连神机怀里,道:“我很生气,现在真的很生气。”

连神机身体一僵,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陆容最讨厌别人骗她,他不但骗了,骗的还是那么大一件事。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低声道:“我错了。”

闻言,陆容一下子抬起头来直视连神机,令连神机有些手足无措。

陆容被气笑了,“你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这么傻?”

“嗯?”

连神机怔怔的看她。

陆容心口处又酸又涩,离连神机又近了些,屈指轻轻摩挲着他脸颊,道:“我愿意给你骗。但是,以后不准有第二次。”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就算生气,又怎么气的起来?

她只气他太傻了,给她安排好前路和退路,对自己却狠到无路可退。

“连神机,我离不开你了。”陆容深深的望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道:“意思就是说,我喜欢你。你怎么骗我,我都认了。”

连神机瞳孔微缩,耳边仿佛炸开无数烟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一把将人拽进怀里抱紧。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听到陆容主动说喜欢他。

她肯定的说,她喜欢他。

677.你和他很熟吗 良久,陆容道:“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先想办法出了这个幻境。”

说这话时,陆容心里到底是松了口气。

好在,连神机还不知道最关键的事。

陆容被连神机抱着的一瞬间,是真的有想过直接将自己不是时自秉和戚兰若孩子的事说出来。

可单单只是那些事,连神机就已经这么愧疚了,要是再知道这个,她不确定连神机会是什么反应,对连正坤又该是多么的失望。

连神机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该再承受更多。

这样想着,陆容突然无比庆幸在那条暗道里见到那两具尸骨。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有那么丁点可能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那至少,她和连正坤之间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以后连神机也不必真的被夹在他们之间左右为难。

连神机不知陆容此刻心里是多么的纠结,只觉陆容说得对。

此刻情况紧急,的确不容他们在此多浪费时间。

但看着陆容身上的伤,连神机心疼极了,说道:“我先给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陆容点点头,没拒绝他的好意。

连神机也是带了物资,包里面还有纱布和酒精,没怎么用。

他翻出来时,顺手把面包和水拿出来,撕开包装递给陆容,让她吃了先垫垫肚子。然后他就在陆容吃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温柔都给她处理伤口。

陆容吃一口,就撕下些喂连神机一起吃。

看着他的动作,陆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赵子靖呢?”

“你知道他了?”连神机诧异出声。

陆容点点头,把自己进主墓室后发生的事一一的告诉连神机,又沉声道:“杨海平会在始皇陵,是我没想到的。”

连神机也没想到,神色微凝。

不过对他们两人来说,杨海平其实不足为惧,他们更担心的还是无相门的人与始皇陵本身。

随即想到戚程,连神机犹豫了下,道:“我其实知道戚程和无相门合作。他父亲是古族三长老。这些年来,虽说无相门和古族没有联系,但因为我叔叔的缘故,此次古族和无相门便联手。连远道特地让三长老联系了戚程。”

这也是戚程为什么会突然进始皇陵的根本原因,一开始不止是为了陆容。

陆容哦了声。

她对戚程本来就没什么亲情在,也就不觉有什么难过挣扎的。

连神机续道:“一开始进始皇陵,我其实没有和无相门的人一起,后来遇到八足蜈蚣后碰到,我怕他们对你下手,想在他们之前先找到你,便想法子甩开了他们。赵子靖就是那时同我一起的。我们阴差阳错地最后进了这里,中幻境后,便没再见过了。”

陆容听到这里,突然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连神机顿了下,微微颔首。

陆容沉默了片刻,拧眉问:“你是不是还存了替我解决这里的想法?”

连神机找到主墓室,大可以在主墓室里等着她的到来,但他没有,还进了这里,目的不言而喻。这里是一切纷争开始的地方,他还是想在她之前解决掉这里。

连神机没说话。

陆容气的脑壳子疼,却又无可奈何。

“连神机,你从前还说我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不也……”

“但你现在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连神机打断陆容的话,给陆容处理完伤口,正好面包也吃完了,便扶她站起来,眸光柔和的望着她。

再多的话其实都没了意义。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见到了彼此,是一起的。

这就够了。

陆容被他说的噎了下,伸手戳戳他胸膛,道:“你以后要是还这样,我就……就……”

就怎样呢?陆容也不知道。

可就此揭过不说的话,陆容又觉不甘心,最后凶巴巴瞪着他放狠话:“我就丢下你不管了!”

连神机失笑,揉了揉她脑袋,纵容的顺着她的话嗯了声认错。

陆容哼了声,转过身去往楼上走。

连神机立即扶着她一起。

走着走着,陆容想起来另一个人:“那梧桐呢?”

“谁?”

陆容道:“就是……上次致使我在温柔乡昏迷的那个男人,他也进了始皇陵,说自己叫梧桐。”

连神机摇头“没见过。”

陆容不由皱眉。

那梧桐能去哪儿了?他不是说自己对始皇陵很熟悉吗?不至于连主墓室也找不到吧?

连神机见陆容沉思,显然在想的是梧桐,有些吃味:“容姐,你和他很熟吗?”

陆容愣了下,“不熟。”

“那你……好像挺关心他?”

“关心他的人不是我,是戌影。”陆容一想到戌影,就翻了个白眼,“我和戌影同他是一路进始皇陵的。你是不知道,这一路他们俩有多腻歪。”

她都快没了,戌影还有心思同梧桐你来我往。

淦,跟谁没有男人似的!

连神机这就很意外了:“他和戌影有关系?”

说着话的工夫,两人已经到了七楼。

陆容推开门进去,嗯了声,“其实这一路过来,我有点怀疑他是……”她皱了皱眉,“郑明则。但他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不像是假扮的,我就不太确定了。”

连神机一针见血的说:“不管他是不是郑明则,他既然进了始皇陵,目的应该就不会简单。现在没见到人没关系,到最深处,不怕见不到。”

始皇陵最大的秘密是什么?不就是戌影身上的长生。

从梧桐一路来的表现看,陆容不认为他是一个贪恋身外之物的人,那就只可能是戌影了。

是以最后他肯定会出现,他们不必费心去找。

思及此,陆容稍稍放心,同连神机走到窗边,外面就是那尊佛像。

“梵尘说这里是通天幻佛,关键应该就在于一个幻字。我是看到它都眼睛后才进了幻境,但我不认为它单凭眼睛就能迷惑我。”

陆容意志力之坚定,常人难以想象。

寻常的幻境,只要她警惕性够高,是不可能轻易迷惑到它的。

所以,陆容怀疑一定还有她忽略的地方。

连神机明白陆容的意思,稍加思忖,突然道:“我同赵子靖进来时,有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你有闻见吗?”

“有。”陆容道,“你是说,香味也是幻境的成因之一?”

“不排除这个可能。”连神机道。

陆容想了想,虽说她及时的捂住口鼻,但也闻了些,中招也说得过去。

更重要的是……

陆容蓦地道:“香味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出现,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我过来时,更没有发现中途有香源,那就是还没有发现香源。”

换句话说,香源在尽头,所以她中途才没发现。

进幻境时,她确实也没有闻到香味。这也能从侧面说明,从闻到香味开始,她就已经进了幻境,只是佛像的眼睛才让她发觉。

连神机用手电筒照了照外面的佛像,道:“既然这里叫通天幻佛,关键应该还在一个佛字上。我上去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陆容不假思索道:“我同你一起。”

“不行。”连神机揉了揉她脑袋,柔声道:“乖乖在这里等我,你现在不适合攀爬佛像。”

陆容:“那好吧。”

连神机手撑着窗沿往外一跃,外面正好是佛像的巨掌位置。

然而,连神机余光一瞥,还是看到了陆容跳出来。

他连忙接住她,无奈叫道:“容姐。”

陆容干咳两声,不自在的摸摸鼻子,“我一个人在里面太无聊了。”

连神机没办法,总不好再让陆容跳过去,只好答应陆容跟着。

两人身手都极佳,轻而易举的爬到上面,来到佛像的面部,然后就看到佛像眼睛凹进去位置的奇景。

678.佛目红棺 只见佛像面部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凹进去了半米,成了可放置东西的平台。

上面放的不是别的,却是两具一模一样的红木棺椁!

棺身奢华精致,金线勾勒图纹,黑边描绘突出。

陆容和连神机都不陌生。

——他们不止在无相道人墓见过,在暗盟的境地也见过一模一样的红棺。

此刻,红棺周围,还生长着不少植物,颓靡危险的花瓣开势正好。

他们认得,那是曼陀罗花。

“这……”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分说,立即踩着石壁借力越过去,落在佛像的凸出的鼻子上。

陆容看向左眼位置,连神机看向右眼位置。

两具红棺的棺盖都是合上的,上面缠绕着无数的植物藤蔓。

陆容拧眉道:“千年前参与戌影之事的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初代无相道人姜立,一个是暗盟郑氏一族的先祖郑槐序,用的都是这样的红棺。但两人明明都已葬在暗盟禁地,那这两具是用来……”

她顿了顿。

“——难道是空棺?”

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一出,陆容马上又否决了这个念头。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位置,弄两具空棺,实在是很没有必要。

“不对,这两具红棺是近些年才被放置在这里的。”连神机打量着,突然开口说道。

他侧过身子去,手电筒的光打在陆容那边的红棺周围。

“你看这些缠绕上去的藤蔓,它们生长的其实并不密集。千年之久的植物不会如此。而且棺身上十分干净,没有灰尘。如果它们已经被放置了很久,是不可能这样的。”

陆容看过去,确实是如连神机所说。

单就棺身干净这一点,要么是才放进来没多少日子,要么就是放置已久,但有人来打扫过。

但无相门既然已经决定理事会议前后解决癸未之变,那他们之前,无相门就不可能让人出入始皇陵,所以第一个可能基本排除,只剩下第二个。

连神机显然也想到这一点,意外开口:“还有另一拨人同杨海平一样趁机进了始皇陵?”

陆容想的则是另一个可能:“会不会……是连正坤?”

连神机唇线抿直,没有说话。

陆容默了默,平静道:“之前我在一条暗道里见到两具白骨,见到了连正坤的衣物。”

连神机收紧手。

如此说来,连正坤的可能性的确极大。况且,他们在外遍寻连正坤不得,如果连正坤是进了始皇陵,那之前的了无踪迹便说的通了。

“但是……”

“不清楚他这么做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陆容接了他的话。

连神机顿了顿,点点头。

陆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先别想那么多,再多的疑问,也要等见到人才能知道。你带打火机没?之前闻到的香味,香源应该就是这些曼陀罗花。理论上烧掉它们就能破了幻境。”

连神机翻了翻包,还真找出来两个,便将其中一个给陆容。

两人面向各自那边,直接跳到眼睛部位残余的空地上,扒着壁体挪进去,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连神机回头看了眼陆容,确定她安全的过去才收回目光。

陆容也看了眼连神机,才回过头来寻找曼陀罗的根部。

单单只是烧掉花和藤蔓是不够的,只有连根部一起烧掉,才能永绝后患。

可这样一来,红棺也势必会被波及。

陆容瞥眼红棺,念叨了一句:“不管里面葬的是谁,我都先给里面的前辈道句歉,打扰您安息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再……”

话没说完,陆容倏地心头一跳,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声音也戛然而止。

她死死盯着红棺,眼睛逐渐睁大。

不知何时,红棺上面的棺盖竟然消失了!

从陆容这个角度,她看不到红棺里的具体情形,但依稀能辨认出,里面躺着个人。

陆容咽了咽口水,慢慢往前探过身去。

当视线落在里面,手电筒的光也照进去时,陆容瞳孔骤缩。

红棺内躺着个女人,不是腐尸,不是白骨,是栩栩如生,着大红嫁衣,双眼微闭如同只是沉睡的生人!

而且……她长了一张陆容的脸!

陆容心跳骤然失了一拍,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而,就在这时,红棺内的女人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陆容的视线。

她嘴角向上诡异的扬起,倏地抬起冰凉的手,电光火石间掐住陆容的脖子,瞬间收紧,大力的将陆容往棺材里扯。

陆容震惊于看见个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一时不备,被她拽的当头栽了进去,一声脏话脱口而出。

“操?!!”

另一边,连神机方找到曼陀罗的根部,正要烧,突然听见陆容那边的动静,立即转身要过去。

就在这时,连神机的小臂突然被只冷冰冰的手抓住。

对方直接用力一拽,将始料不及的连神机扯了个踉跄,撞在红棺上。

连神机皱眉唰地转过头去,便对上一双幽深漆黑的狭长凤眸。

眼前更是一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眉心一突,这才发现红棺不知何时被开,里面身穿大红喜袍的人坐起了身。

对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接用力要将他拖进红棺里。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连神机感觉那些藤蔓也出现了动静,像是要缠上来。

说实在的,乍然看见一张同自己极其相似的脸,连神机说不惊愕是不可能的。

连神机直接顺着他的力道扑进红棺里,然后在对方还来得及作下一步动作时,朝他的脸狠狠给了一拳,同时扬声叫陆容,问她怎么样。

“我没事!”

此刻的陆容同样在揍人。

就在她被拖进红棺后,她实在忍不住爆发了。

“妈的!这年头,我的脸已经这么普遍了吗?谁都能来用一用?!”

戌影顶着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也就算了,现在莫名其妙的红棺里的死人,也敢和她一样了?!

“我让你掐我!掐掐掐!掐你妈的掐!”

在女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陆容已经按着她揍起来了,一下比一下狠。

可能是被这陡然发生的变故搞懵了,女人瞪大眼睛望着陆容。

直到陆容一拳重重砸在她脑袋上,女人突然尖叫了一声,回过神来了。

“你他妈……居然打我!”

陆容吃惊:“你还会说话?”

“废话!你看我像哑巴吗!在外头你揍我也就算了,在幻境里你他妈还揍我,太欺负人了!还有这不是幻境吗?为什么幻境里面我还要挨你揍!!”

679.能不能温柔点 陆容意外极了,一不留神,就被女人挣脱开。

对方被揍昏了头,气的不假思索,直接将陆容往下一拽,同时翻身将陆容压住,变成她上陆容下的姿势。

“啊呸!”对方怒骂一句,“他妈的幻境也敢欺负老子?还假装陆容?你真当老子会上当吗?!”

说着,她扬起拳头就要落下来。

陆容险险反应过来,立马抬手格挡住,喝道:“睁大你眼睛看看,我是陆容!活生生的陆容!”

“废话!你不是活的还是假的吗?!”

女人想也不想的就吼了句,又要动手。

陆容没耐心了,一把用力推开她挺身坐起来,道:“戌影,你脑子是进了水吗?!我不是幻境里的!”

没错,这女人正是戌影。

戌影惊于幻境里的人居然还挺有灵智,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开,一屁股坐在陆容腿上,差点给陆容坐出痛苦面具。

随即,戌影突然愣住,瞪大双眼:“你叫我什么?”

“智障!”

陆容腿上伤口被戌影弄疼,咬牙切齿的叫了句。

戌影惊了:“你真是陆容啊?”

“废话!”

陆容把这两个字还给戌影。

戌影难以置信的望着陆容,戳了戳她,触感温热,还真是真人!

陆容黑着脸挥开她的手:“戳哪儿呢你!”

戌影也不介意,只是松了口气,但一扯动嘴角,脸上的伤就开始痛起来。

她就很有怨念的问:“那你干什么揍我?”

提到这个,陆容也没好气的说:“谁让你突然跑棺材里来,还掐我脖子要把我拖进来。”

“这是我能干出的事??”戌影震惊发问。

“难不成还是我自己跑进来的?”陆容无语的说,说完反应过来,“你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对啊!老子才醒过来,就被你按着揍。我还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呢。”戌影捂着脸龇牙咧嘴的说。

陆容皱眉,方要说什么,余光里突然瞥见周围的藤蔓好像开始动了。

她心头一凛,立马撑着红棺边缘起身,“这藤蔓不对劲,先出去再说!”

戌影也注意到了那些藤蔓,跟着起身。

但是……

“等等等等!我这什么鬼衣服,脚好像被什么给绊住了,快帮帮我!”

“你怎么那么蠢?先脱掉啊!”

“这衣服太多了,从哪儿开始脱啊?”

“你问我?我问谁??”

“啊操操操!你拉错了,那是我里面衣服的带子!别扯我里面啊!”

“闭嘴!”

“那你别全扯坏了!好歹给我留一件!我操……陆容你能不能温柔点?疼疼疼!”

“给我闭嘴!!”

……

另一边。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前。

连神机在发现藤蔓会动之后,便想着速战速决,赶紧解决掉这棺材里的人,然后过去救陆容。

没想到的是,红棺里的男人不仅同他张了张一模一样的脸,身手居然也不相上下,反应和机敏度不亚于他,挡住他的攻击后立即出手。

两人当即就缠斗到一起,在红棺里你来我往的过了数十招,招招凌厉致命。

连神机不禁拧眉。

就在这时,旁边的藤蔓忽然缠上来,连神机后退躲开男人的攻击,用时躲开藤蔓,却不曾想藤蔓的叶子居然挺锋利,直接在他手上留下几道伤口,不深,但已渗出血珠。

那些藤蔓碰到血时,也如同碰到什么顾忌的存在,惊恐般迅速退了回去。

只是连神机此刻无暇注意。

破空之声乍响,连神机猛然抬头,对面男人的掌风已至眼前。

他迅速抬手挡住,另一只手扣住对方的手腕,反手甩到一旁。

谁也没发现,男人沾到了连神机的血。

下一刻,男人毫无波澜的黑眸眸光微动,掠过些茫然和挣扎。

他反应迟缓了一瞬,被连神机抓住机会一拳撂倒。

连神机不加犹豫,反手抽出腰间匕首,欺身而上,朝着男人的心脏用力刺下去。

但没成功。

最后一刻,连神机的手突然被攥住,再不得进分毫。

连神机心下一惊。

他自成年至今,鲜少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现在却……

“你是谁?”

连神机倏地听到一道男声,立即循声看去,对上一双已然清醒的黑眸。

他眉心一突,“你……你会说话?”

男人看了眼周围,迅速判断出自己此刻的处境,冷静道:“这是幻境,但我是真人。”

他余光里瞥见棺材角落里的青铜面具,用一只手拿过来覆在面上,解释道:“我不知为何会……”

话还没说完,另一边陆容和戌影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两人:“……”

连神机担心陆容,立即甩开男人的手,起身跳出红棺。

男人也随即起身。

两人一并跃到佛像鼻子突出的平地。

“陆容,你怎么……”

连神机才开口,看清眼前的这一幕,顿时卡了壳。

不止他,男人也面露错愕。

只见红棺内,陆容在匆忙给戌影脱衣服,可能是不知道怎么脱,就直接用匕首撕开,好好的嫁衣般大红喜袍,硬是被蹂躏成褶皱丛生,有的都成了布条挂在棺材边上。

此刻,戌影身上只剩下单薄的里衣,被冻的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停!给我留一件。”

戌影赶紧护在胸口,瞥见藤蔓要缠上来,果断拨愣开那些惨不忍睹的外衣,拽着陆容跳出红棺。

连神机眼皮子直跳,方要过去,身边的男人动作却比他快。

只见男人突然夺了他的匕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在手心里划了道,瞬间鲜血直流。

他一扬手,那些血溅到藤蔓上,藤蔓瞬间争先恐后的退后。

连神机突然想起之前不经意间瞥见的一幕,仿佛明白了什么。

陆容和戌影扭头看去。

那男人正是梧桐!

“你们谁有火?”梧桐快速问道。

“我就有。”

陆容掏出连神机给她的打火机。

梧桐直接跳过去,对陆容道:“带她离开,把打火机给我,我来处理这里。”

陆容很相信他的能力,不假思索的把打火机扔给他,然后拉着戌影跳出去。

那边的连神机正好接住陆容,陆容又扶了把戌影。

连神机若有所觉道:“我去处理另一边,你们两个先下去。”

“你怎么……”

“哎呀!他们俩的血,咱俩的血,都有作用!”

戌影冻的深感高处不胜寒,拉着陆容就往下跳。

陆容没办法在这时候推开戌影,只好朝连神机叫道:“你小心些!”

连神机在陆容下去前拿了她那把匕首用,应了声回头看眼那梧桐,跳到另一边去,先是用血逼退藤蔓,露出生长着曼陀罗花的根部,然后用打火机一把烧掉。

而陆容和戌影很快就到了下面,顺着七层寺塔的窗户扑进去落地。

戌影哆嗦了下,“你不知道怎么解衣服,也没必要全给我撕了啊!”

陆容没好气的说:“能脱掉就不错了!”

她走到窗边往上看,很快就看到上面燃气两堆火光。

没一会儿,两个人影在火光的映照下,迅捷的下来,不多时就出现在了她眼前,翻进窗户里。

陆容快步到连神机面前,紧张的打量他周身。

连神机揉了揉她脑袋,安慰道:“我没事。”

旁边,梧桐停在戌影面前,直接脱下外衣将戌影裹住。

“你干什么?”戌影警惕的问。

梧桐无奈叹道:“穿上,这里太冷了。”

戌影本想拒绝,可她冷的实在跳脚,只好高冷又矜持的哦了声。

“啊啊啊!”

外面突然响起几道尖叫声。

四人立马循声走到对面窗户前看出去。

680.我们见过 七层寺塔外的偌大空地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人。

正是梵尘梵则、戚程以及杨海平等人。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里居然不是个山洞!

幻境褪去,两边的悬崖峭壁就显现了出来。他们看出去时,杨海平的三个手下就在悬崖边,突然看到彼此,他们吓得尖叫出声,下意识的后退,却不想后面是万丈深渊,直接掉了下去。

那几道尖叫声惊醒其他人,眼睁睁的目睹了这一幕。

杨海平脸色连救都没来得及救,脸色异常难看。

也不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什么样的幻境,杨海平及剩下的三个脸色惨白的手下,看上去很是狼狈,戚程有些惊疑不定,唯独梵尘和梵则还是淡定的。

这时,戚程不经意间瞥见佛像上的火光,顺着就看到了陆容四人。

“陆容?连神机?你们……”

他声音在看到戌影和多出来的梧桐时陡然停住。

其他人闻声,纷纷看过去。

杨海平看见连神机和梧桐很意外,但也很快平静下来,神色阴沉的叫道:“你们都做了什么?给我下来!”

梵尘与梵则看到梧桐,眸光微紧,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高楼之上的梧桐。

而陆容四人交换了个眼神,转身往楼梯处走。

杨海平以为他们要做什么,立马跑向七层寺塔。

其他人不约而同跟上。

七楼之上的四人在下去前,经过了之前翻进来的窗户。

也是现在陆容才发现,那窗户外往下居然也是万丈深渊,只不过很窄罢了。

可他们之前在上方时若是不注意掉下去,也会……

陆容神色微凝。

戌影突然用手肘碰了碰她,“别多想,反正现在已经出了幻境,咱们也没事。”

陆容就问道:“你和梧桐怎么会出现在那两具红棺里?”

“不知道啊。”戌影说,“我上了七楼,就遇到了梧桐。他说要破幻境,得上佛像毁了曼陀罗花。可我等了一会儿,他也没什么动静,就爬上去看。”

“哪曾想,我才上去,就闻到浓烈的曼陀罗花的味道,都没来得及做什么呢,我就晕过去了。醒来就被你按着揍。”最后一句话,想刀人的怨念是藏不住的。

她都不知道做错什么了,就挨了那么多下。

她很冤的好不好!

陆容干咳两声,略过这个话题,转而回头去问后面的梧桐:“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梧桐摇头。

“我也是上去后突然闻到花香,直接晕了过去。”

其实梧桐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

但他还未证实,便不想贸然说出来。

陆容与连神机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的想到这里还有另一伙人的事。

无妨,不管对方想干什么,反正只要到了目的地,对方最终都会现身的。

到时候便知道了。

陆容便收回目光,随口道:“那你和梧桐的缘分还挺深的,这都能碰见。”

“屁的缘分,我告诉你……”

戌影要说坏话前,警惕的回头看眼梧桐,拉着陆容就往下跑,离他们远了些。

连神机看的眼皮子直跳,皱眉道:“戌影,你慢点,她身上还有伤!”

“知道了知道了!你以为她跟你想的那么娇弱吗?”

戌影翻了个白眼,但也依言慢了些,眨眼间就消失在连神机和梧桐眼前。

连神机怎么都不放心,也加快速度跟下去。

突然间,梧桐开口问:“你是连家的?”

连神机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终于想起来被他短暂忽略的事。

他盯着梧桐,眸色极深,“我倒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会有一张同我一模一样的脸?”

梧桐没说话,一边往下走,一边打量着连神机。

好一会儿,梧桐声音平缓,说的却是:“你变了挺多。幼时的你,不似现在这般锋芒毕露。倒也稳重,天资不错,是个可堪大任的人才,难怪会成为连家这一代的家主。”

这话一出,连神机半眯起眼,看梧桐的眼神陡然危险起来。

因为他听得出,对方指的连家家主,并非华国连家,而是G洲古族连家。

问题是,他继任古族家主的事,从未对外公开过,知道的人极少,连陆容都不知道。

梧桐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梧桐话里话外的意思……

“你我十几年前见过?”连神机冷声问。

隔着青铜面具,连神机看不到梧桐的神情。

梧桐淡淡道:“见过。不过……是你见我。时间太久远了,我一时便没认出你来。”

“什么意思?我何时见过你?”

梧桐笑了笑,“我说了,时间太久远了,不必深究。”

连神机拧眉。

梧桐话音一转,又道:“我与你相貌相似的事,你也不必担心。今天过后,这世上不会再有我了。”

连神机心头一跳,怀疑是自己听错梧桐的意思了。

他还想再问,梧桐已道:“有些事,你最好不要知道,免得毁了你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人生。还有,别告诉陆姑娘和戌影,你见过我脸的事。她们估计等久了,走吧。”

温声说完,梧桐拍拍连神机的肩膀,加快速度往下走。

连神机俊脸沉了下去。

直觉告诉他,梧桐与他不但有联系,而且非同小可。

可是为什么?他记忆里明明没有这么一个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连神机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打定主意,之后他须得找机会同梧桐单独相处,将其弄清楚。

而陆容和戌影已经到了四楼。

戌影絮絮叨叨的同陆容诉了一堆的苦,陆容听来听去,就得出两个字:废话。

陆容忍无可忍的打断她,“你这是对他不满吗?你分明是没事找事。”

戌影震惊的看着她,“你居然不站在我这一边?”

“别无理取闹好吗?”

说着话的工夫,两人已经到了楼梯口。

陆容说完刚要继续往下走,余光一瞥,突然瞥见前面空地上好像有人。

她愣了下,立马停下。

戌影差点撞她身上,“你怎么不走了?”

陆容用手电筒一照,脸色顿变:“程晗!赵子靖!”

前面地上的人,正是程晗和赵子靖,却是昏迷的。

陆容一个箭步冲过去,就看到赵子靖倒在程晗身上,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插在程晗右肩里,鲜血流了一地。

两人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但陆容想都不用想就能肯定,程晗绝对没还手,不然赵子靖绝对是伤不了他的。

“连神机!”

陆容不确定程晗的伤势,下意识的回头叫她最信的人。

连神机和梧桐正好赶下来,见此,都吃了一惊。

连神机立即过去。

“快看看程晗,他怎么样?!”

陆容拽着连神机道。

“别急,程晗伤的不是要害。”连神机安慰了陆容一句,立马找急救包出来。

与此同时,杨海平等人也上了四楼。

看到这一幕,他们也很意外。

杨海平质问道:“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

“闭嘴!能不能有眼力见儿?没看见在救人吗?!”戌影喝道。

“你!”

杨海平脸色难看,瞪了眼戌影,转瞬又对上梧桐冰冷的目光。

他被看的浑身一僵,忿忿不平的别过脸去。

他的人死了三个,连神机和这男人又突然出现,情况对他很不利。

梵尘和梵则眼睛一亮,方要叫梧桐,被他一个眼神止住,便担心的走到昏迷的赵子靖身边,查看赵子靖的情况。

戚程来到连神机身边,看着他快速检查处理着程晗的伤,没说话。

果然就如连神机所说,程晗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不是要害伤,并不太严重。

连神机给程晗包扎好时,程晗正好转醒,虚弱的念叨:“赵子靖,你他妈的恩将仇报,老子再也不管你了……”

“你感觉怎么样?”陆容连忙问。

“小四……”程晗咳了两声,“我还成。连神机,你快看看赵子靖,他是不是被什么给控制了。”

681.莲座之下 程晗冷不防看到连神机,虽然意外,更多的却是放松,费力的拽了下连神机的衣袖,示意他去看看赵子靖。

连神机的医术,他是很相信的。

“自己都不怎么样,还管别人呢?”戌影翻了个白眼,“人家可比你好多了,师父师叔立马过去救他了。”

程晗愣了下,往旁边一看,果然就看到了梵尘和梵则蹲在赵子靖身边,还有杨海平等人。

这情形,应该就是破了幻境无疑了。

他撑着连神机坐起身来,虚弱的问:“赵子靖怎么样了?”

陆容循着也看过去。

梵尘略通岐黄之术,简单给赵子靖检查了下周身,除了腿上有几道看着吓人的伤口,没发现其他什么严重的外伤,内伤也没有。

他扒开赵子靖眼皮看了下,眉头皱起来。

梵则把了下赵子靖的脉,有些迟疑,“师兄,子靖这情况是……”

“他被人催眠了。”

梧桐突然出声,吸引过众人的注意力。

“催眠?怎么回事??”程晗顾不上管梧桐是谁,吃惊的问。

戌影眉心一突,拽着梧桐瞪他:“那是无相门的人,你掺和什么掺和!不许管!”

程晗就急了,“喂,戌影,好歹也是一起进始皇陵的人,你不至于那么狠心吧!先救人啊!”

“救个屁,无相门的人就算死光了,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戌影冷笑道,“再说,论狠心,我狠的过无相门吗?是谁把我关在这里千年之久的?”

话阔,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程晗被问的噎住。

被戌影拽住的梧桐身体一僵,面具下的俊脸神色微凝。

梵尘与梵则对视一眼,皱起眉来,沉声道:“就算是恩怨,也是我等与你的,同小辈没有关系。”

戌影翻的白眼更大,“说的冠冕堂皇。那陆容是怎么回事?连神机是怎么回事?你们心里没数吗?”

梵尘与梵则脸色难看起来。

“行了。”陆容听的头疼,出言打破这凝重的气氛,叫梧桐道:“你说,赵子靖怎么了。”

“陆容!”

戌影跺了跺脚,瞪着她叫道。

不带这时候拆她的台的!

陆容拧眉道:“赵子靖与我们的事无关。”

不管怎么样,当初赵子靖也是为了想告诉事情真相,才会从无相门中偷跑出来,辗转到G洲找她的。

程晗不自觉的猛点头,催梧桐快些说。

梧桐余光看了眼戌影,见戌影磨了磨牙,瞪了眼陆容就撇过头去,不由叹口气。

“他就是被有心人催眠控制了,应该失血过多。没什么事,损耗些精力罢了。”

“废话,关键是他怎么醒??”程晗问。

梵尘皱眉看着程晗,“放肆!你怎可对他如此无礼……”

梧桐看梵尘一眼,后者顿时闭嘴。

随后,梧桐走过去,半蹲在赵子靖面前,直接咬破手指点在赵子靖眉间,嘴里念念有词,另一只手凭空结印。

戌影看的倏地怔住。

程晗小声问陆容:“小四,他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

“哦,不知……嗯?你不知道?”程晗震惊的问。

陆容顿了顿,摇头。她确实看不出梧桐的门路。

陆容不由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也摇头。

杨海平等人警惕的看着梧桐,戚程也一头雾水。

不多时,梧桐逐渐停下,平和淡静的注视着赵子靖,又快又稳的念了一个字:“醒!”

下一刻,只见赵子靖眼皮子微动,有了挣扎清醒之势。

程晗眼睛一亮,立马起身扑过去。

梵尘和梵则也高兴,只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赵子靖就在他们眼前被程晗拽过去了。

两人:“……”

梧桐起身给程晗让开,退到后面,顶着一众怀疑戒备的视线,一派淡然。

“你究竟是谁?”戌影蓦地开口。

梧桐身形一顿,转头看向她,对上戌影冷冰冰的眼神。

他抿了抿唇,道:“梧桐。”

“我是说你的真实身份。”

梧桐似是无奈,语气却比戌影听到的每一次都轻松释然。

他说:“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我,只是梧桐,没有别的身份。”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都朝对方摇了摇头。

戌影紧紧盯着梧桐,眸光阴沉,说不上信还是不信,却没再开口。

一行人的注意力很快就程晗惊喜的声音打断。

“赵子靖,你可算醒了!”

靠在程晗怀里的赵子靖缓缓睁开了眼睛,刚清醒过来,就被程晗震耳欲聋的声音吵的头疼,不由道:“你小声点。等等,你怎么……在这儿啊?”

“你说呢?”程晗瞪他,咬牙切齿的道:“老子差点就载你手里了!”

“啊?”

赵子靖愣住,甩了甩头,余光瞥见周围一众人,尤其是面前的。梵尘和梵则,不禁脸色一变。

“师父、师叔,您……终究还是进来了。”

话音才落,他瞥见一旁站着的陆容和戌影,想也不想的急道:“容容你怎么在这儿?赶紧跑……”

“跑你妈的跑!”程晗没忍住呼了他一巴掌,看的梵尘和梵则眼皮子直跳。

“你是傻了吗?那都过去多久的事了?”

赵子靖愣住。

陆容扶额,大体将主墓室至今的事简单给赵子靖说了遍。

赵子靖越听脸色变的越精彩。

末了,陆容问道:“倒是你,你是怎么回事?我们下来时候,就见你和程晗倒在这儿,你还捅了程晗一刀。梧桐说你是被催眠的,你遇到什么人了?”

“我捅了程晗一刀??”

赵子靖呆了下,抬头就去看程晗,“我伤你哪儿了??”

周围人:“……”

这是重点吗?

程晗无所谓的说:“肩膀上。小伤,不影响爷以后生活。”

赵子靖神色凝重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和连神机进来后,进了环境,然后我闻到一股花香,就失去意识了。”

又是曼陀罗花。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沉重之色。

“不对,你一定遇到了什么人。”程晗皱眉,“老子找到你时候,你他妈是在一楼真空的佛像里,被铁链绑住,血流了一地,全渗进那莲座里了。”

“什么?”

不止赵子靖,听到的其他人更是吃惊。

陆容和戌影当机立断:“走,下去看看。”

连神机与梧桐跟上她们,杨海平权衡了下,同戚程一起跟上。

赵子靖挣扎着要站起来,“我也要去看看。”

梵尘和梵则心疼赵子靖,刚要伸手去扶,程晗突然就将赵子靖打横抱起来。

赵子靖不由斥道:“放下我,你肩膀上不是有伤吗?”

“你以为你多重呢?三个你,我也抱得起。”程晗边说边走向楼梯。

赵子靖头疼道:“程晗,你能不能别逞强?”

后面的梵尘和梵则突然就青了脸。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觉得……很不顺眼。

而其他人很快就到了一楼。

陆容和戌影最快到佛像前。

连神机和梧桐扶了她们一把,才跟着上去。

四个人,供台就没大有空了,后来的人只能在底下等着。

杨海平不甘心,“你们下来一个。”

“闭嘴。”戌影不耐烦的说。

佛像后面已经被打开了,他们往里一看,眉头就皱起来。

陆容道:“莲座的确是镂空的,下面应该是有什么东西,需要鲜血喂养。是以赵子靖被曼陀罗花迷惑后,被控制着自己上来也有可能。”

连神机道:“这莲座说不定可以打开。来,你小心些下去,我来试试。”

梧桐也对戌影道:“你也下去。我和他处理。”

682.悬崖上的路 戌影一个字都没同梧桐说,很干脆的就拉着陆容跳下去。

梧桐眼底掠过些暗芒,很快就消失不见,与连神机一起试着推了推佛像。

没推动,但佛像是可以移动的。

戚程一眼看出来,指着杨海平叫人上去帮忙清理供台。

杨海平不悦道:“凭什么指使我的人?”

戚程淡淡道:“那你上去?”

杨海平脸色冷下来,“戚队长,你是在挑衅我吗?”

陆容面无表情的,突然转身一个箭步靠近杨海平,直接一脚踹上去,同时夺过他手里的枪。

戌影也早就看杨海平不顺眼,狠狠补了一脚。

猝不及防的杨海平被踹的踉跄好几步,差点摔地上。

“你们……”

他怒而转身,就对上了陆容盯着他脑门的枪。

杨海平的人立即举起枪来,警惕的盯着陆容。

陆容嗤了声,“你觉得就你这几个人,能威胁到包括我在内的这些人吗?之前不动你,是懒得动手,现在,你们要么配合和平共处,要么,我现在就了结了你们。”

杨海平余光瞥见一旁的戚程、梵尘等人,脸色一僵。

他们都没有上前来阻止陆容。

戌影跃跃欲试道:“先崩了他,剩下这几个人收拾一顿,不怕他们不配合。”

陆容略略一想,点头:“行。”

说着就扣动扳机。

“等等!我的人还在上面!”杨海平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危险,忙道。

陆容倏地笑了声,“你提醒我了。既然如此,我留你全尸,好让他们给你收尸,够善良了。”

“但我和连正坤可是合作关系,是他告诉了我始皇陵到主墓室的地图的!”杨海平重重说道。

戌影就笑了:“看来你是不知道我和她有多讨厌连正坤。”

杨海平丝毫不慌,道:“你们要是杀了我,且不说我会拖你们一起死,你们以后也不可能再见到连正坤了!”

供台之上的连神机看向他:“你知道我叔叔在哪儿?”

杨海平冷笑一声,没说话。

陆容盯着杨海平,几秒后,开口:“去,帮连神机和梧桐收拾供台。这枪,我替你保管。”

戌影看陆容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倒没有阻止。

杨海平难堪的哼了声,自然不可能自掉身价去做,就叫几个手下过去帮忙。

其他人见状,心思各异的收回目光。

很快,供台被收拾干净,那几人也上去,帮着把佛像往一边挪开。

佛像内部是真空的,并不是很沉重。

挪开后,莲座之下的空间也显露出来,并没有什么可供人通行的暗道之类的,而是有六个往下延伸的小洞。

赵子靖的血就顺着那六个小洞流进去,不知道流向了哪里。

陆容皱眉问梧桐:“你对这儿熟,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梧桐盯着那几个小洞看,缓缓摇头。

“我以前进来时,并没有这个。”

陆容闻言,理所当然的想,那就是癸未之变之后了?

戌影盯着梧桐看了眼,转而问梵尘与梵则:“喂,你们知道吗?”

梵尘两人也摇头。

戌影就翻了个白眼,“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们有何用?”

两人:“……”

赵子靖听不下去,道:“戌影,你对我师父师叔客气点。”

“不可能。”

赵子靖心头一梗。

陆容打断他们:“好了,现在该想的是怎么继续往前走。”

这话引回梧桐的思绪,他跳下供台,淡淡道:“跟我来。”

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程晗一愣,狐疑道:“他怎么对这儿知道的……比无相门的人还要多啊?”

梵尘梵则二人脸色有些古怪,什么都没说,直接跟着梧桐走出去。

赵子靖让程晗把自己放下,说道:“刚才容容不是说,他在始皇陵里待过很多年。又能救醒我,应该是厉害的前辈。”

戌影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沉着脸走出去。

陆容叫上连神机一起,赵子靖和程晗就走在他们后面。

杨海平忍了又忍,这才跟上。

一行人出去后,就见梧桐走到了左侧的悬崖边。

程晗眼皮子跳了跳,“该不会要过去吧?不是,这悬崖得有五六米宽,跳不过去啊!而且那可是峭壁。”

戚程已经到了那边,仔细看了眼,没有手电筒也看出来什么:“对面好像有个平台。”

其他人过去,手电筒的光一起照着那边,这才看清楚。

峭壁之上,有一块成三角形凸出来的岩石,不大,一次估计只能站两个人。

赵子靖左右看了看,“前辈,对面没有山洞。”

梧桐拿过一人的手电筒,往右上方照了照,“在那里。”

几人跟着看过去,不禁愣住。

梧桐照着的那个地方,也有一块凸出来的相似的岩石,岩石旁边,才是一个洞口。

更大的问题来了。

杨海平道:“你是在开玩笑吗?那地方高出三四米,怎么上去?”

连神机直接翻了翻随身的包,找出来一捆带铁钩的绳索。其他人也跟着找,也出来绳索。

连神机道:“先到前方那块岩石上,再上去。”

这种情况下,他们顺着绳索爬过去。

梧桐朝连神机伸出手,“我先来。”

但连神机还没说话,戌影就拍开他的手,“来什么来。这儿不是有人淌路吗?”

梧桐一怔,看向戌影。

戌影却已先移开目光。

其他人反应了下,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杨海平身上。

杨海平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瞪大眼睛,怒道:“你们想都不要想!”

“自己过去,还是我踢你下去,选一个。”陆容淡淡道。

杨海平猛地后退,“不可能!”

“行,我踢你下去。”

陆容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等等……等等!”

杨海平服气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硬是给逼成了碎碎念的怨妇。

“你们给我等着!等到了里面,等我拿到我想要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其他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杨海平不情不愿的接过绳索,心理准备做了半天,到底是不敢自己亲自打头阵,就指了他的手下道:“你来!”

被指到的那人惊恐脸。他也不敢啊!

“想老子送你下去是不是?”杨海平吼道。

那人没办法了,颤颤巍巍的拿过绳索,转了几圈试了试力道,猛地扔向对面。

683.你知道了 哐当一声,绳索尽头的铁钩攀住了突出来的岩石。

那人战战兢兢的拽了下绳索,绳身颤颤巍巍的,实在不像能承受住一人重量的样子。

随后,他扭头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能固定的地方都快哭出来了:“现在……怎、怎么办?”

梧桐也看了看周围,走向那人,从他手里接过来绳索,估算了下长度,然后就走向几米外的洞口,将绳索的另一端在洞口突出来的岩石上绑了好几圈。

“现在可以了。”

连神机收回目光,道:“你上去后,再用另一捆绳索绑好上面那块岩石。”

“啊?”

那人一呆。

杨海平瞪他,有气朝他身上发:“愣着干什么?赶紧去!”

那人欲哭无泪,只好接过同伴的绳索绑在身上,然后从带的包里找出来安全装置缠在腰上,用另一个铁钩勾住绳索,都不敢往下看。

心一横,眼一闭,那人刚要一鼓作气的冲过去,却直接被杨海平狠狠踹了一脚出去,在一声长长的尖叫中被动滑向绳索的另一头。

杨海平另外两个手下看的头皮发麻。

程晗啧了声,“对自己的人也这么狠。”

“你忘了你对自己人也没怎么手下留情吗?”赵子靖幽幽道。

他至今都还记得在无相村第一次见到程晗时,程晗是怎么揍那个布鲁特的。

程晗噎了下,理直气壮的勾着他脖子道:“我跟他怎么能一样呢?我对我的人可好了。”

赵子靖刚要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梵尘梵则凉飕飕的目光。

他心头一凛,赶紧拍开程晗的手,站直了身严肃道:“别动手动脚的,站好,你是没骨头吗?老往我身上靠做什么?”

程晗嘴角微抽:“是谁捅了老子一刀来着;”

赵子靖不说话了。

陆容和连神机见那人安全的到了岩石上,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证明这法子是可行的。

那人回头惊恐的看了眼他们,大概是太害怕了,哆嗦个不停,直到杨海平不耐烦的催他,他才试着镇定下来,解开绳索朝上扔上去。

结果因为太慌,失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有一次绳索还差点掉下去。

“你干什么吃的?绳子要是掉下去了,你也给我下去!”杨海平看的怒气上来了。

其他人看他一眼,都皱皱眉。

岩石上的人经杨海平那么一吼,下一次居然成功了。他赶紧将另一端绑在踩的这块岩石上,缠了好几圈,不放心的又打了好几个结。

毕竟,等会儿还是他先爬。

做完后,那人才鼓起勇气踩着山体,顺着绳索一点点的往上爬。

连神机蹙眉道:“人太多了,一条绳索承受不了我们的重量,得多弄几条。”

他直接要过来剩下的两条,打算过去。

一扭头,连神机就对上梧桐的眼神。

两个男人眼神只交汇了一秒,便心领神会对方的意思。

梧桐接过来连神机扔的一捆绳子,习惯性的对算是他后辈的连神机道:“我先过去。”

连神机没推辞,点点头。

戌影见此,下意识的开口,还没说出来,就听见梵尘急道:“还是我来吧,您……”

“不必。”

梧桐淡淡拒绝,直接撕下一块衣服,稍稍退后几步,搭在绳索上就猛地往前一冲,人瞬间因为惯性滑了出去,看的其他人心头一跳,寒意陡生。

“你小心点!”

戌影终究还是没忍住吼了句。

梧桐却是稳稳的落在那块岩石上,从容回头看向戌影,难得低笑了声,“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戌影撇过头去,哼了声。

梧桐也不介意,绑好手里的绳索。

连神机将绳索搭在胳膊上,正要准备过去,突然被陆容拉住。

“小心些。”

连神机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柔声道:“这里难不倒我。”

陆容抿了抿唇,微微颔首。

连神机收回目光,刚要过去,手里的绳索突然被人夺走。

“你……”

连神机才看清楚人,戚程就已搭着绳子过去了。

他稳稳落在梧桐身边,回头看了陆容一眼,才看向连神机,“我答应过你爷爷会顾看好你。有我在,还轮不到你冒险。”

连神机微眯起眼,没作声。

他猜戚程应该是已经从三长老那儿得知,他乃古族这一代的家主。

戚程说完便回过身去,同梧桐一样绑好绳索。

上方,那人已经爬完了大半,眼看就要到头。

“我先来。”

梧桐说这着,攀住山体,顺着绳索爬上去,戚程紧随其后。

其实那人已经爬的没力气了,又不敢停下,差点抽筋。梧桐就是看到了这点,便快速赶到那人后面,托了他一把。

几分钟后,他们才有惊无险的爬到上面的岩石上,到达洞口。

剩下的人见此,也不再犹豫,一次过两人。先是梵尘和梵则,再是陆容和戌影,程晗和连神机在她们后面以防万一,赵子靖和杨海平之后,最终是杨海平的那两个手下。

所有人都到达洞口里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几乎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连神机直接道:“原地修整十分钟。”

不止休息,还需要进食。

陆容盘腿坐在戌影身侧,打量她一眼,突然问:“你怎么了?”

“啊?”

戌影看她。

陆容淡淡道:“从寺塔出来到现在,你安静的过头了。”

对面梧桐倏地抬眼看向她们。

戌影默了默,故作轻松道:“可能是越接近里面,我越不舒服吧。”

陆容拧眉问道:“之前你有出现过无故眩晕的情况,现在……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在瞒我?”

“想什么呢。”戌影拍了拍她肩膀,道:“我要真有不对劲,肯定敲锣打鼓的告诉你,好让你心疼我,更站在我这边。”

陆容:“……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我先去前面探探路。”

连神机扫了眼陆容和戌影,起身往前走,戚程心照不宣的跟上。

“你都知道了?”

戚程明白他在问什么,点点头。

连神机不免有些头疼。

戚程回头看了眼还坐在那儿,被戌影喋喋不休到面无表情的陆容,忍不住问连神机:“你是不是知道兰若的女儿在哪儿?”

连神机脚步一顿,“陆容就在这里。”

戚程定定看他:“无相门的人,不是她。”

连神机猛地停住,“什么意思?”

戚程有意思的压低了声音,说出来的话犹如晴天惊雷,将连神机震的耳边嗡嗡作响,道:“先前无相门的人跟我坦白了,他们说不是……陆容。当年,连正坤为了保住兰若的女儿,找了个不想干的孩子顶替。而那个孩子……就是陆容。”

连神机顿时看向他,“你……你在骗我?”

戚程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你是古族家主,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怎敢骗你?更何况,无相门的人都这样说,还有连正坤。连正坤本质有多狠,你和你父亲比我清楚。”

连神机脑子里一片空白,曾经那些不合理的地方突然就涌现出来。

陆容突然间对连正坤的敌意,突然间和戌影达成同盟,还有无相门对陆容的毫不留情,甚至于……连正坤对陆容做的那些事,乃至过去坚决阻止他和陆容在一起。

那些古怪的,他想不通的,现在好像全都……豁然开朗。

连神机瞳孔微缩,迟缓僵硬的回头看向陆容。

陆容被戌影唠叨的烦了,逼出来一个滚字,然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向他时,脸色温和了许多。

连神机下意识的朝她露出温柔笑意,然后颇为狼狈的掩盖住回头。

685.别碰它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无相门的人本来就是逼陆容进来,然后……要她死?”

戚程沉重的点点头,“这也是我跟进来的原因。我想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纵然陆容不是他姐姐的女儿,可他最初看到陆容的惊喜疼惜,不是假的。

况且,牵扯无辜人,也绝不会是他姐姐想要看到的。

连神机攥紧手,突然想到陆容和戌影的身体基因相似的事。

假如陆容同时自秉原本并无关系,从医学手段上而言,要做到基因相似,就只有一种办法……

连神机眸光颤了颤,心脏狠狠的缩了下,突如其来的剧痛疼的他几乎要弯下腰去。

陆容被连正坤安置在陆家时,才多大?

可那时候,她却要经历……

她原本有可能拥有一个大概普通,但会很幸福的人生,就如她期盼的那样,父母俱在,家人爱护。而不是后来陆家十三年的苛待,以及G洲独自拼杀、秘密监狱钻心蚀骨痛苦的残酷五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叔叔。

戚程看了连神机一眼,大概能明白他的感受,但还是说道:“既然陆容不是,我希望能找到我姐姐兰若的女儿。连家与无相门既有合作,你作为连家这一代的家主,与无相门应当……”

他顿了下,“总之,你大概有可能从无相门人口中问到人究竟在哪儿。那毕竟也是你真正的未婚妻,你应该会帮忙吧?”

“那、不、是!”

“什么?”

连神机看着戚程,眼睛泛红,一字一顿冷声道:“我的未婚妻只有陆容,不可能是别人!至于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女儿……”

他没说下去,转而回头,看向戌影。

戚程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心头一跳。

“是……”他不可思议。

连神机闭目强压心底暴戾,沉声道:“是。”

而陆容和戌影此刻正说起法阵的事。

现场还有别人,戌影就用手指在陆容手心里比划:“这就快到了,可我还没弄明白两个法阵的怪异之处,怎么办啊?”

这也是陆容正担心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这么多人,总不至于真的被梵尘梵则搞死。”

这倒是。

不说别人了,有连神机在,出事的概率就不会大。

戌影虽然看不顺眼连神机,但很相信连神机对陆容的上心程度。

思及此,戌影不经意间对上梧桐的目光,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她,神色僵了下,立马别过脸去。

休息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一行人纷纷起身。

陆容抬头,就见连神机和戚程走回来,只是连神机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迎面过去,“怎么了?是前面有什么异常吗?”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马看向连神机,紧张起来了。

程晗卧槽一声:“不是吧?咱们还没进去呢,危险就来了??”

“没有。”

连神机出口声音沙哑,对上陆容关切的视线,倏地一把拉住她拽进怀里。

陆容踉跄了下,无意识的张开手抱住他,懵了下。

连神机微微俯身,俊脸埋进陆容颈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容觉得连神机的身体好像在……发颤。

她诧异极了,抱紧他问:“怎么了?”

戚程沉默不语。

其他人看的凝噎片刻。

赵子靖嘴角微抽说道:“连神机,知道你们感情好,但这个时候……是不是不太合适?”

杨海平就更不顺眼了,“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只是他才说完,就收到旁边几人的死亡凝视,不禁憋屈的无以复加。

他就知道,他该把所有人都带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是连神机先收敛好情绪,微微松开陆容,摸着她的脑袋,低声道:“没事。只是觉得,你还活着,真好。”

陆容听的一头雾水,疑惑的望着他。

连神机却不打算再说什么,握紧陆容的手,转身道:“走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跟上去。

戌影就走在连神机和陆容身后,一脸不爽。

梧桐偏头看着她,道:“你很羡慕陆姑娘?”

“怎么可能?”戌影翻了个白眼才反应过来跟她说话的是谁,立马拉下脸,“别跟我说话,我不想理你。”

说罢,她就冲上前拽着陆容就往前走。

陆容都来不及回神。

连神机顺势松开手,眼底光影浮沉,看着陆容和戌影两人不耐烦打闹的模样,心底酸涩更甚。

梧桐这时走到连神机身侧,语气平缓:“你突然知道了什么?”

连神机余光瞥他一眼,没说话。

梧桐轻叹口气,“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今天过后,就都该结束了。”

结束?

不,没有结束。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着的,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真的抹去。

连神机从前觉得,他同陆容的缘分,任何人都无法斩断,是再好不过的。如今却觉得,这根本就是一场孽缘。他的存在,也只会不断提醒着她过去她经历的一切。

是他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

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行人沿着这条通道往里走,亏得这里没有什么岔路口,没多久,他们就走到了尽头。

尽头也是一个洞口。

最前面的陆容和戌影首先看到,戌影探出身去看,发现这个洞口在离地两米高的位置,而外面视野宽阔,是一个很空旷的山洞,一直往前方延伸,就都是平地了。

连神机和梧桐先跳了下去,然后接住陆容和戌影,剩下的人一一下来。

随后,他们往前走,来到可以说是广场般的空地上。

中央位置居然放置着一个巨大的炉鼎,足足有三米高。以炉鼎为中心,下面则是一个稍稍比周围高了十几公分的圆台。圆台表面,还有些密密麻麻的镂空纹路,然后往外延伸出六条不同方向的管道般的通道,连接六根粗壮的镶金铜柱。

这让一行人看的一头雾水。

陆容转身往前看,十几米外的台阶之上,是两扇紧闭的石门。

“这里……是什么意思啊?”程晗疑惑的问。

梵尘与梵则愣了下,渐渐皱起眉来。

而杨海平的手下好奇的走上圆台,到炉鼎前,打量着炉鼎。

随即就发现,炉鼎底部那一小块空地,也就是圆台的中心,有个凸起来的黑色推杆。

梧桐看着眼前这一幕回想了下,突然脸色一变,“不好,赶紧走!”

“什么?”众人看向他。

梧桐刚要解释,就瞥见杨海平的人在摸索着炉鼎,并且已经爬到炉鼎之下,手伸向黑色推杆。

他立马喝道:“别碰它!”

686.这不能开吗 梧桐那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炉鼎的人也惊了下,立马停住。

他本就是好奇才爬进来看看,最多就是碰碰,没想过真动。

此刻,他连忙起身准备出去。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人刚要起身,脚下踩的镂空纹路突然咔嚓一下断了。

他始料未及,脚顿时陷了下去,身体因此没站稳,直接往下栽。

慌乱之际,那人本能的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也就是那黑色推杆。

哐当一声,推杆被他推了过去。

梧桐一惊,在那人栽下去前就冲了过去。可他都速度终究还是没赶上,眼睁睁的看着他动了推杆,瞬间顿住。

随着他的动作,现场气氛陡然凝固住。

其他人面露茫然,程晗懵逼的问:“这……怎么了?”

陆容、连神机和戌影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梧桐对这里很熟悉,能让他那么失态出口阻止的,想必……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异变陡生!

只见那巨大炉鼎突然缓缓上升,四条鼎腿下的圆台也发出震动。

站在圆台上的人立马退后。

“啊!”

那还在炉鼎下的人刚要离开,倏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杨海平猛地上前一步:“你怎么了?快过来啊!”

那人仿佛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保住陷在镂空台面下的腿想拔出来,却压根出不来,不禁朝杨海平等人伸手求救。

“就我!救我!”

“这底下有什么在咬我的腿!”

“什么?”

众人心头一跳。

杨海平赶紧叫自己的人过去帮他,却被梧桐给拦住。

梧桐快速说道:“那底下有毒蛇,你们不能靠近!”

这话一出,杨海平的人犹豫了,圆台上的人哀嚎更加惨烈,甚至整个人都被拽着往下陷似的。

梧桐转头看向梵尘和梵则,问:“你们有没有带防蛇虫的药?”

如果这里面还有谁对这里还算熟悉,那必然是梵尘和梵则。

“带了!”

陆容和连神机当即立断,说道:“无相门去救人,其他人,过去找开门的法子!”

从那人的痛苦程度看,底下的毒蛇数量怕是不少。

最坏的情况是……

梧桐快速说道:“这圆台下都是毒蛇,毒性猛烈,你们快些去开门,我和他们把人带出来,再封掉里面的毒蛇!”

众人闻言,心头一凛。

陆容和连神机立马扭头跑向石门,戚程跟他们一起。

赵子靖眼见梵尘和梵则已经找出装药粉的瓶子,正要去帮忙,就被程晗拽着跟上陆容。

“去什么去!你能有你师父他们厉害?就别给他们添麻烦了,开门才是正道!”

赵子靖一想也是如此,反手拽着程晗跑过去。

杨海平指着自己的人过去帮忙,犹豫了下,果断跑去陆容安全的那边。

梵尘和梵则已经跳上了圆台,梧桐正要上去,不经意间看到戌影还站在那儿,不禁拧眉。

“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去陆姑娘那边!”

戌影迟疑的看了眼他,眼底掠过些担忧,一声不吭的转身去找陆容。

梧桐稍松口气,回头看到那人已经奄奄一息,立马过去。

“你们把药粉倒进去,我先将人拽出来,万一带出来毒蛇,切记将毒蛇除掉,万不可留!”

说着,梧桐担忧的看了眼上方的炉鼎。

圆台还在上升中,非常不稳,连带着炉鼎都微微嗡鸣,梧桐似乎还听见了某种液体撞击鼎身的声音。

梵尘和梵则肃然应下。

再说陆容等人,经由台阶到达石门前后,立马先试着能不能推开,无果。

石门之上光秃秃的,门身看上去并不像有机关的模样。

赶过来的戌影扫了烟,直接回头大声问梧桐:“喂!你知道这石门怎么开吗?!”

对啊,他们有梧桐呢!

几人纷纷看过去,就见梧桐正试着将那人拉出来,听见声音头也没回的道:“不知,当初我并没有过这道石门,没来得及研究它怎么开的!”

他独自一人来时,也只是止步于此了。

“卧槽!你这时候不知道了!”戌影眼前一黑,连忙道:“快,方分开找找,看这周围有什么!”

几人叹了口气,四下散开,抓紧时间搜寻。

赵子靖发现两侧石壁上各有一排石头雕刻的龙头,正要过去看,被杨海平挡住了路。

杨海平过来后什么也没做,甚至大张旗鼓的就地盘腿坐下看他们费神。

他气道:“你不帮忙也别挡路行不行?!敢情那边会死的不是你的人是不是?”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这么说话?”

杨海平脸色一沉。

陆容他们那么对他也就罢了,真以为什么人都能不给他面子……

“去你妈的!”

程晗从后面一脚就将杨海平给踹了下去,阴恻恻的开口:“他算什么东西?他是老子的人!你配跟他说话吗?帮不上忙的人就滚一边儿呆着,别碍眼!”

话落,程晗拽着赵子靖就跑到那排龙头前。

“你快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我不懂啊!”

杨海平滚下台阶,摔得头晕眼花,浑身都疼,怒气冲冲的就爬了起来。

然而,根本没人理他。

他恶狠狠的跺了跺脚,咒骂几句,余光一扫,不经意间瞥见那炉鼎上方的鼎盖似乎动了动,有个什么东西冒了出来。

但再看过去时,就没了。

杨海平以为自己看错了,就没再管了,只狠狠瞪了几眼赵子靖。

陆容和连神机注意到了另一边的那排龙头,顺着看过去,才看完一半,倏地开口:“这龙头好像能开。”

与此同时,退到台阶下的戌影拿手电筒往上一扫,看到了石门上方突出的檐角位置,有雕刻着图案。

依次看过去,有三排。

第一排环顾一周,是些壁画,大体讲述了这个地方建造之初的事。。

第二排是十二生肖的图,第三排则是天干地支。

戌影瞬间想起陆容所说,秦始皇出生于壬寅虎年,天干壬水,地支属虎。

那么对照起来是……

戌影目光不禁顺着接好的图案往下看,正好看到下面有一个正冲着的石龙头。

陆容、连神机、戚程都站在它面前,发现龙头可以打开,龙眼位置正好能按下去,于是戚程上手要试。

但是……

戌影目光不由自主的回到那副壁画上。

正对着的壁画内容很诡异,是代表着水流的波浪纹,中间有无数……在浮沉。那像是……蛇?!

“别开!”

戌影立马叫出声,冲过去阻止陆容三人。

陆容和连神机反应快,在戌影声音响起的刹那,就闪电般探出手扣住戚程的,阻止了她。

陆容回头,看向戌影:“怎么回事?”

戌影把自己发现的大体说了下,“这龙头打开,可能就如壁画所显示……”

“咔嚓!”

同一时间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戌影的话。

四人愣了下,迟缓的转头。

另一边,十二个石龙头,相同的位置前,程晗懵逼的回头看他们,手已经按下了龙眼。

赵子靖没来得及阻止。

两人都懵了。

程晗挠了挠头,问:“这……这不能开吗?”

“小心!”

陆容四人顾不上这个,余光一瞥,惊叫出声。

只见那龙头嘴里突然喷出一股银色液体,赵子靖眼疾手快,拽着程晗就往后退,避开了它。

定睛一看,几人脸色都变了。

“是水银!”

这还不算完,又是咔嚓几声接连响起,其余十一个龙头全都喷出了水银,而且流速又快又大。

程晗惊了,连忙拉着赵子靖跑向陆容四人。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它流水银!”

陆容连神机四人脸色一变,亏得没按开这边,不然就是两边突然流水银的!

687.水纳百川 几人还没从冷不防看见水银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几声尖叫突然惊醒他们。

循声看去,就看到炉鼎那边。

梧桐在梵尘与梵则的帮助下,已经将那人给拖了出来。

不出意外,那人腿上缠着不少毒蛇,趁其被拖出来时,也窜出来不少,迅速攻击三人。

梵尘和梵则早有预料,倒不慌乱,将准备好的药粉洒向毒蛇,在它们顾忌退后时,手持匕首,干脆果断的斩断其七寸,直接杀死毒蛇。

本来顺顺利利的,梧桐给已经昏迷的人匆忙喂了颗解毒的药丸,扶起人就要走。

便在这个时候,程晗和赵子靖好巧不巧的开了那石龙头。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同一时间,圆台剧烈的震了下。

梧桐三人差点没站稳。

下一刻发生的事情,令三人脸色剧变。

整个圆台表面镂空,但其实有隔绝下面毒蛇群的隔板,突然打开了!

霎那间,蛇群嘶叫的声音响起来,听的人头皮发麻。

而圆台表面的空隙,足以令毒蛇窜出来!

梧桐三人反应还算迅捷,立马带人出去。

然杨海平那两个上来充数的人,被窜出来的毒蛇缠住,直接被咬住命脉,挣扎了几下就没了。

见到这一幕,戌影想也不想的就叫道:“赶紧把那人丢下,都不一定活的了了,你们还带着人做什么!”

梧桐抬头望她,避开越来越多的毒蛇,却没听她的话放弃人。

他们虽有驱蛇的药粉,但毒蛇数量太多,速度奇快,上来后前仆后继的挡住他们的路,令他们一时根本离不开。

那巨大的炉鼎也开始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下似的。

戌影看急了眼,抽出那把军刀,想也不想的就冲过去。

“戌影!”

陆容能没拦住她。

赵子靖看到自己的师父师叔身陷陷阱,急得也冲过去。

“不是,你别冲动啊!”程晗大叫道。没办法,他也跟过去。

第一个后退的人是杨海平,都不用人提醒他,他就连滚带爬的跑到台阶之上。

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袖手旁观,戚程对陆容和连神机道:“你们在这儿继续找开门的办法,我过去救人。”

人全过去是不可能的,必须留下几个做后手。

在场的人里,戚程就相信陆容和连神机。

二人沉着脸点点头。

旁边流出来的水银极多,很快就快蔓延到他们前。

“水银流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它淹了这一片,我们连靠近石门都靠近不了。”连神机道。

陆容四下看了看,突然想起来戌影所说的壁画等等,立马拽着连神机下台阶,用手电筒的光照着上面的檐角。

“这里只有上面有图案,说不定还有别的信息。”

但左看右看,三排图案都看不出什么来,生肖和天干地支更是没有明确的指向性线索。

“陆容,你看那幅壁画。”

连神机突然注意到什么,用手电筒的光指了指右边数第三幅。

陆容循着看去,那幅壁画是工匠在安置巨型炉鼎,十几个人在外面奋力稳固着炉鼎,还有几个人顺着架子爬进炉鼎,往炉鼎里面装着什么。

下一副就直接跳到了和石门有关的内容。

——那些工匠在圆台下,朝着炉鼎跪拜,身后就是打开的石门。

“难道……门开和炉鼎有关?”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转身看过去。

圆台上的炉鼎似乎已经到了马上要倒下的危险边缘。

戌影几人冲过去后,帮忙斩杀毒蛇,想拼出一条路来让梧桐三人离开。

这时候,炉鼎随着圆台的震动突然颠了下,不受控制的往一旁倒去。

梧桐几乎同一时间发现,竟然不管不顾的将扶着的人推给梵尘和扶着她,直接冲到炉鼎倒下的一方,高高跃起猛踹了下炉鼎上方的边缘,借力让它顺着惯性回去,砰地一声稳住。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梧桐落下时无法防备,周围的毒蛇眼看就要扑到他身上。

“你找死吗?!”

戌影看的无端心怒,也不管毒蛇,一个箭步冲到梵尘和梵则面前,抓住那人就扔了出去,正落在梧桐下方。

毒蛇蜂拥而至,将那人死死缠绕住,几个尖叫间,人就没了声息。

梧桐也因此有了缓冲,安全的落到一旁。

他回头见那人的惨状,脸色一沉,“我教过你不许以……”

剩下的话却说不出了。

因为他看到戌影身上缠了好多条毒蛇。

梧桐立马冲过去。

梵尘和梵则虽想要戌影死,却决计不是在这种时候,连忙帮戌影。

不远处的陆容和连神机同时出声:“梧桐知道!”

那炉鼎绝对有问题,肯定跟开门有关!

两人对视一眼,就冲了过去。

“梧桐,你其实是知道怎么开门的是不是!”

闻声的其他人一愣。

戌影被蛇咬了好几口,还被撕下来些血肉,疼得浑身发颤。

好在梧桐和梵尘、梵则都赶了过来,成功清理掉她身上缠着的蛇。

梧桐将戌影揽进怀里,抱着她退后,想法子安全的离开圆台。

陆容声音响起时,他动作微顿,还没说话,戌影就震惊的推开他:“你知道?你知道还他妈的不说!老子要疼死了!”

梧桐眸光微闪,心疼的看着戌影。

圆台上的毒蛇已经扩散到周围,程晗叫道:“你知道就快说啊!”

梧桐抿了抿唇,道:“或许我从前知道,可如今我对于这里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是真的不知道。”

“那炉鼎是怎么回事?”连神机问。

梧桐声音凝重,“炉鼎里装的是水银。这圆台之下,共有两层隔板,第一层隔板隔的是毒蛇,第二层隔板隔的则是……”

他顿了顿,“也是水银。而且,是整个始皇陵全部的水银。那层隔板上方的开关,会被水银融化。”

一旦融化,隔板打开,被封存已久的水银会因为强压顷刻间喷出来。

到时候他们就会……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水纳百川……原来是这个意思……”

陆容想起来之前梵尘说的话,一脸土色。

这里是始皇陵所有水银的源头。

687.绝路更绝 “操!”

杨海平的骂声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那赶紧想法子开门啊!”

不然他们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且不说台阶之上石龙头不断流出的水银,只会越来越多,产生的有毒气体对他们本身就是个不小的威胁,就是这些不计其数的毒蛇群,对他们来说都是极为棘手的麻烦。

那么多的毒蛇,他们又砍不死。

到最后,不是被咬死,就是被毒死!

程晗满心烦躁不知怎么宣泄,一听杨海平说话,用匕首斩断扑上来的毒蛇,吼道:“救会说风凉话,你能不能有点用,自己找找怎么开门!”

“我!”

不少毒蛇已经爬到了杨海平跟前,他一边躲,一边还要被别人嫌弃,气的差点吐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赶紧想想怎么办。”戚程皱眉道。

连神机回头又看了眼石门上方檐角上的壁画,目光还是落在那幅众工匠朝着炉鼎跪拜上。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选项即使再不可能,也一定会是真的!

连神机下意识看向陆容,正对上陆容同样决绝的目光。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了一瞬,同时重重点头。

陆容当机立断,喝道:“拼一把,打开炉鼎!”

“什么?!”

其他人闻言,皆是一惊。

赵子靖瞠目结舌的问:“容容,你不是在开玩笑的吧?!”

程晗惊恐的补了句,“小四,想不出来办法不要紧,咱们慢慢来,天肯定无绝人之路,不至于现在就找死啊!”

戌影倒是瞬间明白了陆容的意思,看向壁画。

梧桐循着戌影的目光看去,也明白了点,“那就开!”

程晗和赵子靖瞬间震惊的看向他。

梵尘和梵则怔住。

退一万步讲,这里的壁画都是记录当初建造之初,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壁画上既然那般刻了,肯定有其道理。

戌影便道:“连神机,程晗,还有那姓戚的,你们跟梧桐上炉鼎,看怎么打开鼎盖。其他人,跟我和陆容掩护你们。”

梵尘和梵则有驱蛇药粉,是最适合留在下面护法的。

戚程,戌影不相信。

赵子靖,人才受了伤,别帮忙不成反添乱就成。

她和陆容力气不如男人大,又都受伤,更是只能待在下面。

陆容没有异议,手持匕首就要冲过去。

连神机匆忙叫住她,只来得及叮嘱一句小心,便和梧桐想办法跃上炉鼎。

程晗见状,对陆容和连神机的信任令他来不及多想,直接照做。

戚程更是紧随其后。

赵子靖叫程晗小心,一咬牙便往圆台上冲。

前面就是梵尘,梵尘直接扔给他一瓶驱蛇的药粉,又和梵则分给陆容和戌影,只是一番使用下来,他们身上的也不多了。

梵则说道:“用的节省些,后面还不知道要坚持多久。”

“用你说?”

戌影翻了个白眼,这种情况下也没心情搞无相门,只得齐心协力度过难关。

而圆台外的杨海平见状,顾忌的退后,半分都不肯上前。

再说连神机和梧桐四人好不容易上了炉鼎,看着巨大的鼎盖,程晗嘶了声,“这么大,咱们肯定抬不起来啊!”

而且站在上面怎么改??

“这应该是可以机关操控的。”

戚程一脚踢掉几条蛇,跳上鼎盖,注意到正中央有一个可以打开小型圆盖。

梧桐和连神机过去看,没费多大力就打开了它,下面果然是个复杂的机关锁。

程晗一看就道:“得,这不是我的擅长范围,你们解,我给你们赶蛇,让你们绝对无后顾之忧。”

戚程打量几眼,直接道:“我来。进始皇陵前,我去见过我父亲,我把我姐姐兰若当年留下的随身物品给了我,其中就有一套锁具,我会用。”

戚家在寻宝辨珍,开锁解密方面都是个中好手,连神机倒不怀疑这点。

他便道:“梧桐,你和他一起。我与程晗给你们护法,如有意外,会及时拉开你们。”

“对对对!”

程晗猛点头。

他有自知之明,只做自己能做的。

梧桐点点头,对戚程道:“你放心开,我会教你一起。”

戚程听的心生怪异。

怎么看,他都比这男人年长不少吧?怎么他对自己一副小辈语气?

但转念思及之前墓室,他隐约听到的梧桐雨无相门人之间的对话,戚程闭了嘴,取出锁具来专心开锁。

连神机和程晗对视一眼,退至两人身后保护他们。

下方的陆容等人,也在分秒必争的阻止毒蛇爬上炉鼎。

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把药粉洒在炉鼎鼎身上,随后才考虑到自己的安全。

可时间一长,唯一有用的药粉也没了。

赵子靖心急如焚,催道:“你们好了没啊?!”

“快了快了!”

程晗回道。

戚程满头冷汗,精神高度集中。

“往右转三圈。”梧桐及时提醒道。

终于,咔嚓一声脆响响起

戚程眼睛一亮,立马收起锁具。

与此同时,锁身突然转了起来,接连咔嚓几道声响,鼎盖开始活动。

猛地震动了下过后,连神机和程晗各拽着梧桐与戚程退后,落在两侧突出的鼎角上。

下方就要精疲力尽的陆容几人听见,立即抬头。

只是,他们还没等高兴起来,只听得砰一声炸响。

“所有人躲开!”

连神机和梧桐凝重的叫声同一时间响起。

陆容一惊,下意识的拽住离自己最近的梵尘和赵子靖,连忙往后退,叫道:“连神机你小心!”

另一边,戌影也不假思索的拽住梵则后退,叫了梧桐的名字。

巨大的炸响里,所有人本能的闭上眼睛偏开脸。

当他们再睁开眼睛看时,齐齐震惊到无以复加。

只见哗啦几声,炉鼎里窜出来一条巨大无比的东西,哐当重响落地。

炉鼎晃动了几下,在他们惊慌的注视下,有惊无险的稳住。

可看到窜出来的是什么,他们不但没冷静下来,反而更慌了。

因为那是一条巨蛇!

一条长约三四米,直径约莫近半米粗的巨蛇!

它出现后,周围所有的毒蛇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物种,趋吉避害的天性令它们瞬间嘶叫着爬回圆台下。

陆容强自镇定,目光先去搜寻连神机。

在鼎盖炸开前,连神机和梧桐四人反应很快,先一步跳下炉鼎,滚进炉鼎下方,避免了受到伤害。

但看到巨蛇,程晗腿都要软了。

“老天,你他妈不是在耍我们吧?!”

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没道理打开鼎盖后……他妈是更绝的路啊!

连神机和梧桐惊了一瞬,立马镇定下来,扯着程晗和戚程不动声色的退后。

这一刻,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见巨蛇盘旋在地上,嘶嘶的缓慢吐着蛇信子,选择暂且先别惊动它,能拖多久是多久。

梵尘和梵则稍稍定神后,则是目光很复杂的看向各自身边的陆容和戌影。

他们没想到,在那种危险时刻,她们居然会救他们。

满室寂静里,一行人心思各异。

可他们忽略了一个人。

——杨海平。

杨海平缓过神来后,惊恐的尖叫出声:“蛇!大蛇!!你们快想办法搞死它啊!!!”

糟了!

其他人心下一沉。

果不其然,杨海平才出声,那条巨蛇迅速偏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冲向杨海平。

杨海平吓的想也不想的就朝着最近的陆容跑过去。

“你他妈……”

其他人看的瞳孔一缩,生怕陆容被殃及到,连忙冲过去。

连神机脸色更是难看。

陆容同样沉了脸。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杨海平压根都没来得及冲过去,巨蛇已经窜到他面前,一口咬住他半边身体,用力一扯。

“啊……”

杨海平才叫出半声,就在他们眼前被生生撕裂。

688.梧桐,姜立 这一幕,令所有人脸色剧变。

连神机停都没有停,依旧冲向陆容,挡在她面前,谨慎的拉着她后退。

而那条巨蛇似乎对杨海平并不感兴趣,只咬碎了就吐出去,缓缓转过巨大的蛇头,幽冷的尖细竖瞳盯上了他们。

几人的感觉如出一辙,背后发凉,寒意如骨附蛆,几乎能吞没他们。

程晗哆嗦了下,道:“我总算明白,当年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折在了始皇陵里。”

不说前面的种种机关险处,只要进了这里,通天幻佛完了又碰上这遭巨蛇,搁谁身上能全身而退啊!

程晗现在觉得,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有人成功的通过这一关进入里面,真是奇迹他妈给奇迹开门,奇迹到家了!

赵子靖也脸色发白,咽了咽口水,轻声道:“怎么办……”

戚程低声说道:“往回。”

之前再危险,也比直接面对这条巨蛇来的安全。

“不行!”

梵尘与梵则异口同声,坚定的拒绝。

说着,他们看向陆容和戌影,眼底的意思很明显。

他们必须要进去,而且陆容和戌影也不能走。

“我操……”

戌影要不是怕惊动巨蛇,都能大骂出声,“你们无相门的人是都脑子有坑吗?都这种生死关头了,不好好活着,还他妈心心念念送死??要去你们去,我不陪你们玩了!”

她给陆容猛的使眼色。

陆容与她一样,都生了退意。

她进来只是来找连神机的。

现在杨海平都死了,更没理由待下去了,其他的事情……都他妈见鬼去吧!

陆容想着,就扯了下连神机的衣袖。

连神机点点头,想的也是先把陆容安全的给带出去。

梵尘和梵则见此,急了。可他们怕惊动巨蛇,又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吧。

陆容几人达成一致,就准备默默挪向一开始进来的洞口。

那洞口很小,巨蛇短时间里肯定没法进去,任它速度再快,他们也有机会逃生。

但戌影一扭头,却见梧桐在盯着巨蛇看。

她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干什么?”

梧桐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冷静清醒:“你们先走,我留下给你们断后。”

“断个屁的后!”

戌影想也不想就道。

她看着梧桐的眼神里还带着复杂的怒恨,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梧桐出事,哪怕她已经知道……

梧桐偏过头去看向她,眼中是难得露骨的眷恋与不舍,轻声道:“出去后,你用你现在的新身份好好生活,别再想着以前的事了。”

戌影心头一沉,瞪大双眼。

他也已经知道……

陆容几人微怔。

梧桐却已收回目光,话是对梵尘与梵则说的,“我已有决断。你们二人带他们出去,日后切不可再对陆姑娘和戌影下手。”

梵尘与梵则呆了下,急道:“您一人不行,这太……”

他们没来得及说完。

因为梧桐已有动作,只见他突然冲向陆容,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夺过陆容手里的匕首,然后就冲向了巨蛇。

同时,他朝赵子靖叫道:“你的那柄匕首呢?也给我!”

巨蛇在梧桐动的刹那,也猛地冲向了他。

几人看的心头一跳。

可梧桐的动作居然比巨蛇还要快一点,在巨蛇马上要到他眼前时,他突然一脚踩上它的舌头,凌空一翻越过它。

这个动作也成功激怒了巨蛇,令其穷追不舍。

赵子靖看呆了眼,突然被梵尘拍了下脑袋,怒道:“愣着干什么?你那把匕首呢?!”

“啊?”

赵子靖慌忙在身上翻找。

可他用的都是程晗的,自己的那把早就不知何时不见了。

“师父,它……它没了……”

“什么?!”

梵尘脸色一变。

将巨蛇引到另一头的梧桐听见他的话,匆忙回头道:“无碍,你们快走!”

“对对对,赶紧走是正理!”

程晗连忙拽住赵子靖,却没拽动:“???”

他回头一看,就见赵子靖坚定的望着自己的师父师叔。

梵尘与梵则二人明显没有要走的打算,赵子靖也想跟着留下。

“不是你……”程晗惊了,“这种时候你可别逞能啊!小四,你赶紧先走!”

然而,他扭头再看,却见陆容也没动。

陆容没动,连神机和戚程就都没走。

陆容看着挣扎不决的戌影,问:“确定吗?”

戌影咬牙望着引导巨蛇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梧桐,不甘心的抹了把脸,红着眼睛道:“你们走。他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话落,她就冲了出去。

梧桐回头见到戌影过来,有些失声:“别过来!”

戌影吼道:“姜立,你他妈别想再一次丢下我!”

这话一出,其他人震惊看向梧桐,也就梵尘、梵则与戚程稍显平静。

梧桐身体一僵,停滞的瞬间,身后巨蛇逼近身前。

亏得戌影及时赶到,扑向他扯着人就地往旁边一滚,才躲开那致命一击。

梧桐,也可以说是姜立,只怔怔望着戌影。

戌影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着,又委屈又愤恨的说:“你别想死的那么便宜!就算死,也该是被我折磨死!”

姜立本能的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低声道:“是我对你不起,便是生不如死,也由你。”

戌影重重的哼了声,扭头见陆容没走,就知道她是决定留下来帮她了,吼道:“陆容,你快他妈想想出去的办法!”

陆容深吸一口气。

她其实早有预料,只是不敢信。

此刻,陆容敛起全数心神,盯着那炉鼎,忽的道:“我有个大胆的法子。”

“可以。”

连神机倏地握住陆容的手。

陆容一怔,看向连神机,他眼底全是对她的了然。

程晗对其他人留下,除了服气,也很快接受,直接喝梵尘梵则冲过去帮忙分散巨蛇注意力,躲得十分吃力。

“小四,你有什么法子就快说,别管危险不危险了!”

“对,容容你快说!”

赵子靖看着自己的师父师叔身处险境,急得不行。

陆容定定神,言简意赅道:“推翻炉鼎,借底下水银喷出时的强压,来破开石门。”

“什么?那样的话,我们也会直接没命的!”戚程叫道。

连神机忽的道:“不是有炉鼎吗?”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他一开口,就都明白了个中关键。

程晗吃惊道:“躲进炉鼎里?”

这可太冒险了!

万一炉鼎承受不住强压,他们同样难逃一死!

戌影咬牙切齿道:“反正左右都是一死,赌一把!”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几个眼神间,齐齐坚定。

再坏不过是死,他们又不是真的怕死的人,有何不可?!

姜立深深的望了眼陆容,抱着戌影险险躲过巨蛇,直接道:“炉鼎沉重,光凭我们推不翻,利用这巨蛇可以。”

说罢,他和戌影心照不宣的冲向炉鼎。

其他人心一横,也冲向炉鼎,力争在最合适的时机里跳进去。

这个时机要是把握不住,他们会因喷出来的水银而死。

巨蛇丝毫不觉他们的举动,只是再三没有咬死姜立,令它狂性大发,即将追上姜立和戌影时,粗壮的尾巴用力一扫,狠狠抽向两人。

而姜立与戌影看准机会,猛地后仰,自炉鼎下方划过去。

“砰!”

蛇尾撞到炉鼎上,力道之大,果然将炉鼎撞翻,里面满满的水银轰然流出,透过圆台镂空的缝隙流下去。

只是,那炉鼎的鼎口,是背对着石门的!

陆容喝道:“再逼巨蛇一把,让它把炉鼎翻过去!”

689.劫后余生 陆容都没说完,连神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松开陆容的手,将她推向程晗,“程晗,接住陆容!”

陆容对连神机没有防备,直接被推出去。她脸色一变,“连神机,你别去!”

因为从他们这个角度过去,是正对着巨蛇的!

以巨蛇的速度,稍有不慎,连神机都会丢了命,是最危险的人。

可连神机推她的力气太大,陆容一时停不下来,直接撞到后面惊慌扑上来接住她的程晗怀里。

那巨鼎倒后,水银流了一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赵子靖叫道:“程晗,你后面就是水银,别往后了!”

程晗也想停,可他被陆容撞的连带着后退,短时间里因惯性停不下来。

陆容迅速冷静下来,正想着办法,左侧冲过去的戚程朝他们扔出半截绳子,道:“抓住!我拉住你们!”

陆容与程晗连忙抓住绳子的那头,被猛拽了下,踉跄到戚程面前。

停下后,陆容猛地扭头看向连神机。

此刻,连神机已经到了巨蛇面前,也已被巨蛇给发现。

愤怒至极的巨蛇嘶叫了声,也不管面前的人是不是它之前追的敌人,张口就是要撕裂连神机的架势。

“连神机!”

陆容推开程晗就冲过去。

“容容!”

“小四!”

赵子靖、程晗和戚程惊叫出声,没办法,也跟上去帮忙。

而连神机与巨蛇的距离逼近到咫尺之间,他甚至能清晰的闻到巨蛇口中的血腥气,危机感几乎爆表。

千钧一发之际,连神机铤而走险的伸手攥住巨蛇的尖牙借力往旁边猛地一荡,然后迅速松手。

就着这股力道,连神机在地上滚了两圈,到了炉鼎后头。

手心里一阵钻心蚀骨的剧痛,连神机余光一扫,发现是巨蛇尖牙上也带着毒液,腐蚀了他的皮肤。

但连神机根本顾不上这个。

巨蛇的反应比它们想象的还要快。

就在连神机躲开的一刹那,它的蛇尾已经横扫过来。

可连神机面前是几米高的炉鼎,后方是蛇尾,两侧都是流了一地的水银,毫无空隙可躲!

“连神机!!”

陆容看的肝胆欲裂,巨大的恐慌漫上心头,几乎用出平生最快的速度扑过去,却还是……慢了一步!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无一不心里揪了起来。

更急迫的事情来了。

电光石火间,他们听到了砰砰几声震响。

——是下面第二层隔板上的机关马上要被水银融化了!

“快进炉鼎!”姜立吼道。

无数嘈杂声响交织在耳边,陆容仿佛都没听见,眼中只有正处危险境地、进退两难的连神机。

她害怕极了,甚至踉踉跄跄的稳不住身体,只不管不顾的冲向连神机。

其他人同样心急如焚,但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先去救连神机。

但他们离得太远了,巨蛇速度又太快,他们和陆容一样无法及时赶到!

然而,就在下一刻,炉鼎上方突然掠过一个身影,在最后一刻猛地抓住连神机用力一拉,同时自己踩着鼎盛翻身向下以借力,瞬间将始料不及的连神机给推了出去。

众人看的瞳孔微缩。

连神机迅速反应过来,神情十分吃惊。

——是梵则!

“师弟!”

“师叔!”

梵尘和赵子靖目眦欲裂,大叫出声。

可这次是真的晚了。

梵则将连神机推开,自己掉了下去,蛇尾接踵而至。

“砰!”

巨大的声响里,伴随着一阵飞溅的模糊血肉,炉鼎被蛇尾抽翻,连神机,正好落进鼎内。

“师叔!!”

赵子靖瞬间红了眼,哭叫着要扑过去,却被梵尘和程晗同时给拉住。

现在不是能伤心的时刻。

因为他们已经能感受到圆台强烈的震动,似乎马上就要被下面的水银冲破!

“别愣着了,赶紧进炉鼎!”

戌影虽心头震撼,也不得不赶紧提醒大家。

就在炉鼎还没有落下时,戌影就着这个角度,拽着姜立立即跃起扑过去。

陆容怔住,心系连神机,也立马跳过去。

戚程紧随其后。

梵尘和程晗拉着情绪激动的赵子靖,不由分说,也扑过去。

众人即将跳进炉鼎时,丝毫未觉的巨蛇扑向他们。

但他们都顾不上了。

与巨蛇一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几乎能冲破云霄的爆炸声。

霎那间产生的强压,里面就将炉鼎震飞了出去,直冲石门!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站稳,就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摔作一团。

他们耳边嗡鸣,被震的失去听力,头晕目眩中眼前直发黑,也看不清,只能本能的护住自己和周围的人。

陆容意识模糊中,下意识的用手摸索周围。

终于碰到熟悉的人,她慌的还没来得及作什么反应,就被连神机圈入怀里抱住。

前路未知,但陆容总算安了些心。

她不知道的是,她身边就是同样被姜立圈进怀里护着的戌影。

上头压着的则是赵子靖和程晗,梵尘和戚程有意识的挡在了最外面。

几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在炉鼎被水银的强压撞破石门飞出去时,尽量的让受到的伤害小些。

石门的碎石也飞进鼎身里很多。

赵子靖亲眼目睹梵则惨死,浑身直发颤,白着脸意识混沌,一时无心再顾及自己,不少碎石撞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

痛觉令赵子靖渐渐清醒。

随即,却有人翻身压住他,替他隔开那些。

赵子靖听到闷哼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在黑暗里茫然的睁大眼。

实际上,这也不过是很短暂的时间发生的。

没一会儿,众人就感觉炉鼎似乎撞到了什么墙体上,哐当一声重重砸下去,像是顺着一个斜坡滚下去。

而炉鼎接连受到重创,鼎身在滚落时便已四分五裂,一行人被摔出去,落地时已是差点疼晕过去,遍体鳞伤。

陆容还算好的。

她有连神机护着,连神机给她挡去了大半。

好不容易落地,陆容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的想昏过去算了。

可想到连神机,她就缓了缓,逼着自己清醒过去,费力的睁开眼睛抬头看。

连神机还紧紧抱着她,她却没听到连神机什么声音,甚至他的气息也很微弱。

陆容立马慌了,用力挣开连神机,手忙脚乱的翻出来手电筒,期间还因为慌乱,手颤的拿不住手电筒,掉了好几回,才打开。

再看连神机,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眉峰痛苦的皱起。

陆容连忙叫他,吃力的把他扶起来,结果摸到一手温热的液体,她身体顿时就僵了。

“连神机……”

陆容颤巍巍的收回手,一片刺目殷红。

连神机的后背全是伤,还有后脑,也有伤口。

如果他没有把她圈进怀里,这些伤应该是出现在她身上。

“连神机,你……你别吓我……”

陆容慌了神,赶紧找两人的包里还有没有急救物品。

但没有了,之前连神机全用在了她身上。

“怎么办……”

“咳咳……”

突然响起的微弱声音拉回陆容思绪,她猛地抬头看去,是连神机缓缓睁开了眼睛。

“连神机!”

陆容连忙抱住他,慌里慌张的问:“你怎么样?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怎么能帮你?!”

连神机又闭眼缓了缓,咳了两声,慢慢抬起手来抹掉陆容无意识流出的眼泪,就着陆容的力道费力的坐起身。

“别哭……我没事,就是……流了点血……”

“流了点血?你哪里是没事?!”

他不说还好,一说,陆容的眼泪更控制不住了。

她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差点就失去连神机的恐慌。

连神机无奈的朝她笑了下,道:“我记得我包外面小夹层里,还有几粒止血药,帮我找找。”

陆容拿手背抹了下眼角,低低的嗯了声。

连神机看的心疼,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你忘了我是个医生吗?我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乖,相信我。”

690.最后一个愿望 陆容又不傻,哪里能真看不出连神机这样的上午,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但连神机不想让她担心,她也顺着应了声。

找出连神机说的止血药喂给他后,陆容想了想,干脆找出连神机的匕首撕裂衣服,先大体包扎下后脑要紧的伤口。

连神机没阻止她,随她做。

等都弄完后,连神机虚弱的咳了两声,说道:“我记得戚程那里还有急救物品,问他……”

他话音一顿。

陆容也乍然反应过来。

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动静!

陆容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这才发现,那道石门外,也是一个断崖。

只不过,他们阴差阳错的借着水银喷出时的强压,正好被冲到了断崖对面,过了中间的断崖。

期间他们感受到撞击,便是炉鼎撞到山崖上,然后下面有一个斜坡,他们就顺着滚下来了。

但也因为过程里炉鼎四分五裂,他们被摔了出去,以致几人分开了,不知道都在哪儿。

她和连神机则很幸运的停在了一片平地上。

陆容用手电筒往前照了照,脸色微变。

再往前滚几圈,她和连神机直接就掉进崖底了。

连神机撑地想要起身。

见状,陆容连忙去扶他。

“先找找其他人,看他们有没有在这儿。”连神机说。

陆容点点头。她也想赶紧找到戚程,然后用他的急救包给连神机包扎好身上剩下的伤。

陆容想了想,先试着叫了下所有人的名字,看有没有在附近。

她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却没想到她刚叫完,下面真的传来回应。

“这儿!陆容,你们在哪儿呢?!”

是戌影。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四下看了看,发现左侧有一条可以通行的狭窄小路。

“等着,我和连神机这就去找你!”

陆容回了句,小心翼翼的扶着连神机走向那条小路。

因是在峭壁上蜿蜒向下,陡峭的很,连神机怕两个人一起不安全,道:“陆容,松开我。我走前面,你在后面跟着我。”

“不行!”

陆容也知道两个人不安全,但坚决不肯再看连神机冒险,不等他反应,就从旁边跃过他到前面。

但旁边就是悬空的峭壁,她跳过去的动作看的连神机瞳孔骤缩,生怕陆容万一踩空滑下去。

“你……”

“走吧。”

陆容握住连神机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连神机无可奈何的看她。

这小路其实并不长,陆容和连神机没用多久就到尽头,看到那边也是一块平地,戌影和姜立就在那里,旁边还有梵尘。

他们的情况也不比她和连神机的好多少。

姜立到现在都没还没醒,浑身伤势吓人。

戌影看见他们就像看见救星般,忙道:“连神机你快来看看他怎么样!”

梵尘咳出一口血,也担心的望着姜立。

陆容和连神机过去,连神机撑着半蹲下去,给姜立把脉。

陆容目光移到戌影身上:“你不是懂点医术吗?”

戌影急的不行:“我那是略懂,能比连神机厉害吗?”

“那他呢?”

陆容朝梵尘微抬下巴。

她本来是看无相门的人不顺眼的,可一想到梵则舍身救了连神机,她脸色缓和不少。

戌影看也没看梵尘,声音发冷:“我不信无相门。”

梵尘正因为师弟身陨而心情低落,沉默着没作声。

戌影见连神机只把脉,也不说什么,急的伸手就去摘姜立脸上的面具。

“他是不是问题很大?我觉得他脸色也……”

还没碰到青铜面具,戌影的手被连神机按住。

戌影一愣。

连神机面色如常,淡淡道:“不用摘他的面具,我不需要看他的脸。”

戌影不疑有他,问:“姜立到底怎么样了??”

“外伤不算致命,内里脏器受损,恐怕出血,肋骨也折了根。”

戌影听的脸色煞白。

陆容在后面暗暗戳了戳连神机。

连神机微顿,道:“他有没有银针之类的?我懂针灸,可以施针让他醒过来。”

正好,也给他自己施针止血止痛。

“有有有!”

戌影忙不迭点头给连神机找,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还是你靠谱。”

梵尘这时拿出来一个白色的瓷瓶,道:“这是我门中做出来的伤药,能在关键时刻保命,应也有用。”

“你有,你不早拿出来!”

戌影了解无相门,因而对无相门的丹药也清楚,一看就知道他拿的是什么。

梵尘递给她。

戌影这次没拒绝,打开倒出来几颗,然后把剩下的给陆容。

她给姜立喂下,再自己吃。

陆容见此,也给了连神机和自己,随后,递还给梵尘。

“谢谢。”

梵尘一愣,说了句不客气,拿过去自己也服用了颗。

起码无相门的药是真有用,连神机服下后,体内痛楚褪去不少,不必再强忍着以免露出异状叫陆容担心。

他就地盘腿坐下给姜立施针,戌影紧张的在一旁看着。

陆容见她精神紧绷,拉她起来,“同我去找程晗、赵子靖和戚程。”

“不是,姜立他……”

“有梵尘在,他们暂时不会有事。”

陆容给了连神机一个眼神,拽着戌影走了。

梵尘目送她们离开,坐在旁边沉默不语。

连神机这时开口道:“多谢贵门救命之恩。”

梵尘看他一眼,脸色沉重,道:“你本也是我们逼进来的。我师弟这一遭……就当还了你,无相门与你互不相欠了。”

连神机点点头,也没多说,只道:“他是初代无相道人吧,我会救他。”

另一边,陆容看到旁边也有向下的路,猜测这里并非绝途,便拉着戌影往下走。

见戌影都走远了还往回看,她不禁道:“你该不会……喜欢姜立吧?难道你忘了千年前他对你做的事?”

“胡说!”戌影回头,板着脸道:“谁说我喜欢他?!”

陆容:“……”

哦,那么担心,难不成还能是讨厌?

再说,重点是这个吗?

戌影又犹豫起来:“你说,姜立该不会真就这么草率的死在这儿了吧?”

陆容叹口气,“那你觉得他怎么死才不草率?”

“自然是被我扒皮抽筋,折磨个几年,才许他解脱!”戌影认真道。

陆容:“……”

她不理解。

才开口,陆容忽然听到前面有些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速度过去。

拐过前面的路口往前一看,不远处的空地上,赫然就是程晗、赵子靖和戚程三人。

但程晗却倒在赵子靖怀里,一副虚弱到马上归西的模样,赵子靖慌忙对程晗说着什么,旁边戚程脸色十分凝重。

陆容叫了声,和戌影快步过去。

赵子靖与戚程看到她们无事,都松了口气。

赵子靖立马又急道:“容容,连神机呢?连神机人呢?你快让连神机来看看程晗怎么样!”

走近了,陆容才明白赵子靖为什么那么慌。

程晗遍体鳞伤不说,胳膊还无力的耷拉在一侧,像是骨折,他最珍惜的俊脸上更是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不断流出,整个人乍看触目惊心。

陆容心底一沉,让戌影快回去先问梵尘要之前的药。

戌影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陆容过去看到程晗其实是醒着的,忙说道:“程晗?相信我们,你肯定会没事!”

程晗意识涣散:“小、小四……”

“再坚持下,你再坚持下!”赵子靖耳膜嗡鸣,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喊什么:“程晗你别睡!我求你醒醒!我已经失去了我师叔,不能再失去你了!”

程晗略微抬头,对上赵子靖的目光,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赵子靖立刻低头靠近,只听他气若游丝道:“我……我临时前……有个愿望,你能不能……”

“能能能!”赵子靖哽咽起来,“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你能不能……答应……叫我一声爸爸,或者……晗哥也行……”

赵子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特别空白。

691.我想带你回无相门 “这是我临死前最后的愿望,请你一定要答应……噗……哈哈哈哈……”

还没说完,程晗自己绷不住了,不禁大笑出声。

结果他脸上的伤实在太严重,一咧开嘴笑就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就一边吸气一边狂笑。

赵子靖愣住了。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一言难尽的看着程晗。

戚程露出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不是,赵子靖你还真信……哈哈哈……啊!”

程晗这次没笑完,就被忍无可忍的赵子靖往脑袋上呼了一巴掌。

“程晗,你他妈是不是真的想死?!”

“啊操……疼!我真疼啊祖宗!”

程晗其实还没从身上的剧痛里缓过来,胳膊也折了,疼的他额头冒冷汗,动弹不得。

被赵子靖打了一巴掌,他更疼了,可怜兮兮的望着赵子靖。

“祖宗,这次没骗你,是真疼。”

赵子靖一时又气又心疼,无可奈何极了,啐道:“疼死你算了!都这样还有心思骗我,你怎么没摔死呢你!”

程晗得意道:“没办法,谁让爷福大命大。”

陆容看的扶额,被这么一打岔,终于冷静下来,看到戚程就想起来:“你还有急救物品是吗?”

戚程看陆容一眼,点点头。

不用陆容再说,从包里翻出来递给陆容。

“我来吧。”

赵子靖忙接过来。

陆容嗯了一声,就地坐下,看赵子靖小心翼翼的给程晗先简单处理伤口,用酒精和碘酒消毒。

程晗疼是真疼,龇牙咧嘴的又扯动脸上伤口,更是无奈。

他瞄了眼旁边似乎心不在焉的陆容,偏头对赵子靖道:“行了行了,不用全用在我这儿,留一半给连神机。”

陆容听见了,怔了下,抬头看他。

赵子靖愣了下,依言点点头。

从那么惊险的状况里走一遭,谁的情况都不会算太好。

可与他们相比,陆容就好太多了,只有一个可能,连神机是一直护着陆容的,那受伤严重的肯定是连神机。

就好比……他和程晗。程晗受伤会这么严重,也是因为护着他。

思及此,赵子靖抿抿唇,突然道:“等出去了,我想带你回无相门。”

程晗愣了下,“我去你无相门做什么?再说了,你不是说我去不了吗?”

赵子靖张了张口,犹豫再三,最后说道:“就……好歹你和我们在始皇陵也算同生共死了吧?你还……救了我。你不是喜欢珠子玉尊之类的吗?我无相门藏库里有不少,都是极好的成色,就算给你的……谢礼了。你随便挑。”

程晗听到后面,眼睛一亮。

无相门是千年门派,能收藏在里面的,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顶好的好东西。但……

程晗警惕的看着赵子靖:“那我可提前告诉你,就算去,你也别想借此坑我拜你为师啊!”

“你……”

赵子靖听的满头黑线,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气的说不出来了。

到最后,他把纱布一股脑塞进陆容手里,道:“戌影还没回来,我去找找。”

说罢,他就起身大步离开。

“哎,不是,咱俩再商量商量!”程晗急了,“我也不是非要去无相门,要不你把东西带出来再给我也成啊!”

听到这话,赵子靖走的更快了,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三人面前。

程晗暂时动不了,撇了撇嘴,朝陆容抱怨道:“你看他,太小气了。他不是说同生共死吗?怎么还连点东西都不舍得送我呢?”

陆容眨了眨眼睛。

程晗叹道:“男人心,海底针啊。小四,你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连神机,别跟赵子靖学。”

陆容:“……”

她总觉得不对劲,但她没有证据。

戚程嘴角又抽了抽,依稀想起来曾经他听自己姐姐戚兰若提过的无相门门规。

嗯……好像不该知道。

戚程干咳两声,起身道:“我也去找找戌影。”

陆容点点头,凑上前给程晗继续包扎。

纱布很少,陆容只能挑些严重的伤先包扎好。

程晗纳闷道:“怎么一个个的都走了?”

陆容无语道:“你再嘀咕,我也走。”

“嘿嘿,别闹,小四你肯定不会丢下我的。”程晗说道。

陆容无奈的摇摇头,包扎完后,目光移到他的胳膊上,道:“等连神机来了,再处理你的胳膊。”

程晗点点头,“行,我还能忍,不疼。”

陆容顿了顿,视线还是落在了他的脸上。

原本,程晗这张脸无疑是很好看的,但现在半边伤口狰狞。

他一向最宝贝自己这张脸了。

陆容迟疑了下,道:“你脸上的伤口太深了,我我以前受伤的经验,有可能会……”

“留疤是吧?”

程晗的反应却是出乎陆容意料的平静。

他沉默了会儿,才继续道:“被碎石划的。不过男人嘛,留点疤更霸气。”

陆容凝噎片刻,安慰道:“也不一定,我又不懂医。等连神机来,他说不定会有办法的。”

程晗笑了下,费力的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拍拍陆容的肩膀,语气温柔:“没事,哥又不靠脸,怎么样都能接受。”

顿了下,他补了句:“不过你暂时先别跟赵子靖说。要不然……他得更愧疚了。”

赵子靖未必看不出来。

陆容忽然想,方才程晗插科打诨了那么一遭,或许就是想让赵子靖先别想到这儿。

程晗深吸一口气,勉强撑地坐起身来。

陆容连忙扶他。

程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缓了缓,道:“走吧,咱们过去。”

“可你……”

“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娇气。”程晗无所谓的笑了笑,“小四,好歹我也是风里来雨里去过的,这点伤跟以前比,不算大事。”

陆容顿了顿,点头:“那我搀着你。”

天盟四位当家,以前都经历过生死危机。

进入天盟前,他们本质上也都曾是搏命的人。哪怕过了这么些年太平日子,本质也没变。

不过两人才走过半路,就遇上了去而复返的赵子靖和戌影。

赵子靖一见程晗,立马急了:“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程晗哎呦叫了声,露出痛苦面具:“祖宗哎,快过来扶我点,完了完了,我要站不住了。”

赵子靖闻言,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连忙跑过去。

陆容从善如流的松开退后。

赵子靖来就方便多了,直接把程晗背起来。

都走到半路,当然也不可能再往回走,只能往前。

他没好气的说道:“早晚有一天,你得把自己给折腾死。”

说罢,又叫陆容:“容容,我手里有药。你倒出来三颗。”

陆容嗯了声过去,帮着喂给程晗,然后就和戌影在后头走着,看程晗在前面虚弱的和赵子靖斗嘴。

戌影啧了声,“不要脸。”

陆容嘴角微抽,“对了,姜立怎么样了?”

戌影神色稍敛:“好多了,连神机就快施完针了。”

他们回去时,连神机已结束了施针。

陆容连忙过去他身前,正好有酒精和碘酒给他处理其他伤口。

收拾完后,连神机在赵子靖的建议下,又吃了颗无相门的药,此时感觉已经好多了,接着处理程晗折了的胳膊。

“是小臂骨折,好好养着,问题不大。不过……”

他目光移到程晗的脸上。

包扎过后,程晗的脸看着没那么吓人了。

但确实会留疤。

程晗看出连神机想说什么,在他开口前就道:“明白,之后少动手。”

连神机顿了下,意会的没有说下去。

一行人便暂时在此休整,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恢复体力。

没多久,姜立也醒了过来。

戌影第一时间注意到,连忙到他跟前。

692.姜立,郑明则 姜立缓了缓才睁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确定青铜面具还在,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戌影看到,没好气的说:“放心吧,没人动你的面具。你以为你这具载体的脸有多好看,能让别人好奇心压不下去?”

姜立微怔,循声看向她,目光将她打量了下,确定她也没事,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视线又扫过一旁,姜立注意到陆容连神机等人,用了点时间思索现在的处境,慢慢坐起身来。

戌影嘴上损他,身体却诚实的去扶他,另一边还有个时时关心姜立的梵尘。

连神机便道:“你的伤暂时不碍事。但后续,不要再折腾,不然……”

后面的话,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一则现在的情况下,不动手不折腾对他们而言实在是种奢侈。

二则连神机是想到了不久之前姜立说的话。

姜立说他自己没有以后了。

连神机不知道这个的真假,但不妨碍他想到别的可能上。

姜立自己也懂医,一把脉,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朝连神机颔首:“多谢。”

连神机淡淡的嗯了声,便收回目光来。

赵子靖欲言又止的望着姜立,犹豫道:“前辈,您真的是……本门初代无相道人?”

话一出,其他人的注意力瞬间回到了这个其实很微妙的问题上。

梵尘瞪眼赵子靖,“子靖,不可无礼,这不是你能问的。”

“我……”

“无妨。”

姜立淡淡摇头,方要说话,对上戌影的目光,心情复杂起来。

“我的确就是初代无相道人姜立,与戌……筱筱,是同一时期的人。”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

程晗脱口而出:“那你不就也是个千年老妖怪了?”

姜立:“……也可以这么说。”

这次轮到赵子靖瞪程晗了:“什么老妖怪,这是前辈!我无相门的前辈!”

程晗莫名其妙道:“你的前辈,又不是我的前辈,我干嘛跟着你叫?”

赵子靖“……”

戚程适时开口问道:“筱筱是谁?”

“……”戌影凉飕飕的盯着他,“我,有意见吗?”

戚程:“……没有。”

戌影转而凶巴巴的盯着姜立:“不许那么叫我!我现在叫戌影!”

姜立无奈的应道:“好,随你。”

陆容就问道:“你既已死了,现在怎么会活过来?魂体不灭需要的条件十分复杂,有戌影一个已是逆天之行,本不该再有你才对。”

在场的除了程晗与戚程,都是玄师,十分明白陆容的意思。

程晗跟着接触了那么久,戚程又是玄师之后,纵然不清楚,也大概了解点。

戚程蹙眉道:“对啊。这太不可思议了。”

姜立微叹口气,平静道:“千年前,我的确死了。大限将至时,曾嘱咐门人将我葬于西南十万大山无相村底。可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突然有了意识。”

那时候,姜立本人也很是意外。

“我其实能感觉的到,醒的只有我的魂体,肉身已无。只不过,那时我魂体不稳,便一直处于沉睡中。醒来时,我便已身处……”

“是暗盟禁地。”

戌影突然接了句。

姜立微顿,看向她,缓缓点头。

陆容和连神机不禁眼皮子直跳。

连神机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就有点青,咬牙问:“所以你这具载体的原主是……”

“是暗盟少主郑明则。”梵尘沉声说道,“暗盟郑氏一族与我无相门无相道人一脉渊源颇深。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是最适合作为初代无相道人醒来的载体,那必然是郑氏一族的后人。”

迟疑了下,他看向戌影,道:“当然,无相道人之后也可以。”

但戌影已占了那具载体。

戌影与姜立的魂体历经千年,都不可小觑,是无法在同一具载体里存活的。

而且这代无相道人之后又是女子之身。

戚程心头一跳,径直盯着戌影。

戌影抿了抿唇,冷笑道:“郑氏一族的人抓得到无相道人之后吗?”

说罢,她看向姜立,目光里丝毫不掩饰厌恶。

“复活你,肯定是郑槐序那混账给郑氏之后下的命令!我就知道,你们俩狼狈为奸,死了还要惦记能留下一个彻底杀了我。”

“不是,我……”

姜立心口一痛,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他无所说起。

戌影也根本不想听,不耐烦道:“既然人都醒了,就赶紧走!”

姜立伸手想握住戌影的,“当初并非我故意所为。我只是想……”

“杀我的,是不是你和郑槐序?!”

戌影听的那些压抑的情绪顷刻间爆发,厉声质问。

姜立微滞,“……是。”

“把我关进这里的,是不是你们两个?!”

“……是。”

姜立的手无力垂下。

戌影冷笑一声,最后问道:“那我之所以会变成那幅鬼样子,现在还要忍受无相门的算计,所有人的惦念追杀,是不是也是因为你们俩?!”

姜立被问的脸色煞白,低下头,不敢直视戌影。

“……也是。”

“那你现在又在跟我装什么?你坚持要进去,敢说不是想对我动手?”

姜立薄唇微动,却已是无言以对。

戌影用力闭了闭眼,“行,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次又要做什么。”

话落,戌影转身四下看了看,走向旁边唯一的路。

其实到现在,已经不是他们愿不愿意往前的问题了,而是他们没了后路,没了后路。

“啊这……”

程晗一脸呆滞,还没等说什么,赵子靖赶紧扶他走,低声道:“闭嘴。”

戚程看眼僵硬在原地的姜立,快步追向戌影。

梵尘神色有些难以置信,像是不敢相信居然真如戌影所说,当初千年前步步相逼的竟会是本门初代无相道人。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陆容道:“好了,有什么事情,都先赶路再说。”

姜立怔怔望着戌影离去的方向,费力的从地上起来,低声道:“走吧。”

梵尘一脸恍惚的往前。

陆容犹豫了下,突然问道:“姜立,戌影从前也有魂体不稳的情况,但那是因为她曾受重创。你又是为什么会魂体不稳?”

“我……”姜立沉默的攥紧手,到底只是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道:“不为什么。是我自己咎由自取,赎罪罢了。”

他迟缓的往前走,背影看上去十分落寞,像极了垂垂迟暮。

陆容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

总觉得,有哪里被她给遗漏了。

正想着,她的手忽然被连神机给捏了下。

陆容一怔,偏头看向他,“怎么了?”

连神机咬了咬牙,偏还逼着自己笑出来,“温柔”的问:“他好看吗?”

陆容莫名其妙的道:“我没见过他的脸,怎么会知道他好不好看?”

再说,她要真看了,戌影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然后就是……咦?

陆容愣住,上下打量连神机一眼,“你因为他是郑明则,吃醋了?”

“呵,怎么会。”

连神机端庄的微微一笑。

陆容就点头道:“行,我还有话想单独问他,等会儿我得单独和……”

“陆容!”

连神机终于忍不住了。

陆容突然就笑了起来,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道:“吃醋就吃醋,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连神机别过脸去,道:“早知他是郑明则,我就……”

“就怎样?”

往他死穴上多扎几针!

连神机心里想着,口中却道;“就不那么费心救他了。”

“是吗?”陆容不信。

连神机矜持道:“我难道会是公报私仇的人?”

陆容笑了两声,“可以公报私仇。”

693.八足蜈蚣 两人边说,边追上去,很快就赶上了戌影一行人。

由于只有那么一条路蜿蜒向下,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沿着一直往前走。

自姜立身份暴露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凝重了很多,尤其是戌影一直阴沉着脸,令气氛更是怎么都不对味儿。

程晗干咳两声,活跃气氛道:“那个……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其实有点眼熟?”

“能有什么眼熟的?”戌影翻了个白眼,丝毫不给面子,“你是来过这里还有怎么着?”

程晗:“……”

一下子就把话给聊死了。真不会聊!

程晗无语的说:“我是没来过,你们两个老妖怪不是来过吗?难道就不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

赵子靖正掺着程晗走,闻言悄悄扯了扯他,小声严肃道:“不许开前辈的玩笑。”

“我没有啊。”程晗无辜的看着他。

不过他那话,到底将几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姜立身上。

戌影就不说了,虽在始皇陵里待了千年,可外面的情况就是两眼一抹黑。

要问,就只能问姜立。

姜立一直在望着戌影,反应了下,道:“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故而对这里并不算太了解。”

戌影奇怪道:“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怎么会没恢复记忆?”

“我……”

“是魂体不稳的原因?”

戌影先前生气,一时间忘了这回事,此时一想就想到了个中关键。

姜立顿了下,微微点头。

“那更奇怪了。”戌影就停下来,狐疑的问:“你为什么会魂体不稳?郑槐序都费尽心思复活你了,按理说也会护好你的魂体才对。”

姜立一抬头,就对上数双如出一辙的疑虑视线。

他抿抿唇,道:“是我自己的原因,想做一件事没做成,咎由自取。”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不置一词。

戌影差点张口要问是什么事。可转念想到都是她死之后的事了,跟她肯定没关系,说不定还跟郑槐序那王八蛋有关系。

思及此,戌影心里更堵得慌,“那你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进始皇陵的?”

姜立眼神柔和的望着戌影。心道,他这次进来了,本也没打算能出去。

陆容清了清嗓子,问道:“先前梵尘说这里一共有三处险境,我们经历了通天幻佛和水纳百川,第三处是什么?”

提起这个,其他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程晗赶紧道:“对对对,你快说清楚,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戚程想了想,道:“再危险,应该也不会危险过水纳百川。”

赵子靖觉得也是,“我们连水银的难关都渡过了,不管这最后一遭是什么,还能比刚才惊险吗?”

三人罕见的达成了一致,相视一眼,庄严的点头。

结果下一刻扭头看向姜立,就见他以一种非常欲言又止的微妙眼神看着他们。

三人不禁心头一跳。

赵子靖愣愣道:“前辈,您……”

姜立思忖片刻,换了种委婉说辞。

“最后的险境,你们大概都已经见过了。”

所有人:“???”

见过??

他们都没进来过,又是见哪门子的见??

陆容仔细回想了下进始皇陵至今的经历,若说里面有什么是厉害到能作为镇守戌影最后一道防线的,好像也没……有???

某个猜测浮现心头,陆容猛地咯噔了下。

连神机显然与陆容想的如出一辙,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第三个意识到的是戌影。

戌影声音都哆嗦了起来:“该该该……该不会是……八八……”

“八足蜈蚣。”

姜立清淡又沉稳的声音补了戌影的话。

“什么?!!”

程晗和赵子靖大惊。

戚程面露愕然。

梵尘怔了下,倒是很快就接受现实,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一时间,有人面面相觑,一阵难言的死寂,在几人周围蔓延。

几秒钟后,程晗试探问道:“虽说我们的装备少了挺多,但……往回过那个悬崖,是不是可浅试一把?”

姜立:“……”

梵尘:“……”

戚程无情的打破程晗的幻想:“那悬崖起码有近十米宽,撑杆跳都跳不过去。”

试试就逝世。

程晗顿时面如土色。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冷静的问姜立:“你对八足蜈蚣了解多吗?”

姜立叹口气,无奈道:“八足蜈蚣一般处于沉眠状态,轻易不会醒来。按我的估算,此时它也应尚未醒来。但你们进墓时动静太大,吵醒了它。”

如果说进墓至今有什么是超出姜立预料的,八足蜈蚣的苏醒首当其冲。

赵子靖怀着侥幸心理问:“前辈,请问它何时再沉眠呢?”

“饱腹后。”

所有人:“……”

始皇陵现在除了他们几个人能有什么吃的?!

这他妈不就相当于死路吗?!

可能是见他们情绪太低落,姜立思索一番,道:“倒也不必如此悲观。若我猜的没错,这道悬崖深涧就是八足蜈蚣活动的地方。”

所有人:“……”

“顺着这条路,应当是能够走到底,然后看见八足蜈蚣的巢穴。”

所有人:“………”

“倘若运气不错,它此刻应该还在外面游荡没回来。”

程晗的赵子靖眼睛一亮。

但姜立接着又道:“不过八足蜈蚣的巢穴,还有不少小型蜈蚣。其实……相对而言,比八足蜈蚣容易对付,我们只要在八足蜈蚣回来前……”

所有人:“…………”

“小蜈蚣有多少?”

戚程没忍住问。

姜立顿了片刻,说:“我不记得了,好像巢穴里……都是。”

所有人:“…………”

“你他妈还不如不说!”

戌影炸毛的吼道。

不知道前,他们还能自我安慰一番;现在知道了……还他妈怎么自欺欺人啊?!

姜立好脾气的给她顺毛,无奈道:“确实艰难了些。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屁的办法!”戌影都有点绝望了,“呜呜呜你和郑槐序太过分了!我那时候都死了,就一个魂体,你们还把我关在这种地方,里三层外三层的防着我!怎么着?我区区魂体是能自己跑出去还能怎么着?你们至于吗!”

姜立有点慌,忙上前一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我并未想过……”

“想你妈的想!”

戌影趁姜立不注意,凶巴巴的重重踩了他一脚,拿手抹了把脸,转身气冲冲的往下跑。

“筱筱……”

姜立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追上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

程晗小声问赵子靖:“问题来了,当初戌影这个老怪物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才死的惨不说,还要被关到这么惨绝人寰的地方?”

要是他,被关在这里连逃跑的心思都不敢有。

赵子靖:“问得好……”

在前辈面前,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知道?

陆容扶额,无力的说:“走吧。再难,也得面对。”

694.曾有两个人,求到他面前 其他人再次叹了口气,更显无力的往下走。

他们此时的状态,就好像明知前方有能搞死自己的东西,还偏向虎山行,关键还是只能往前,没后路的那种。

要放在之前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现在都受伤呢,就是几具诈尸的死尸出来,他们估计都应对的很是艰难,那不妥妥的找死吗?

就如姜立所说,他们走的这条小路果真是一直蜿蜒往下,看架势能通到底,没有岔路,顺畅的叫人心慌。

戌影一直远远的走在前面,姜立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中间是戚程和梵尘。

后面是程晗和赵子靖。

最后才是陆容和连神机。

其实姜立受伤也很严重,没多久,就明显脚步不稳,走的勉强,可他还是撑着一声不吭,就那么沉默的跟着戌影,看的后面的人百感交集。

连神机忽而对陆容道:“容姐,你过去和戌影一起,让姜立停下。”

“嗯?”

陆容疑惑的看他。

她记得,连神机对戌影不是也挺排斥,实际上是不愿意她和戌影走太近的吗?

连神机看出她的不解,揉揉她的脑袋,道:“既然他也是郑明则,又是从暗盟出来的,我有些关于……我叔叔的问题想问,看他知不知道我叔叔。”

陆容闻此,便点点头,也不多问,松开他的手快步往前,叫了声戌影。

前面的戌影果真就停下回头,姜立也跟着停下。

正好陆容其实也有话要同戌影说:“你等等我,我有事同你讲。”

戌影哦了声,情绪不高的倚着山壁。

其他人看看她,再看向陆容,都没说话。

陆容经过程晗和赵子靖,再绕过戚程与梵尘,经过姜立时,淡淡道:“连神机有事找你。”

说完就往前到了戌影身边,与她一并走。

姜立回头遥遥看向连神机,似乎猜到了什么,并没有多么意外。

其他人识趣的给他们留出空间。

姜立等到连神机,朝他伸手:“我拉你一把?”

“不必。”连神机冷淡拒绝,“你的伤不比我好多少。”

突如其来的敌意令姜立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具载体,了然的收回手,两人并肩慢慢往前走去。

连神机斟酌了下才开口:“郑明则是死了还是……”

他没问有关连正坤的。

在他看来,连正坤已经没多少消息,是比陆容的身世还要大了。姜立这种状态也不一定知道多少暗盟的辛密。

姜立道:“他还活着。只是魂体根本承受不了我的魂体带来的冲击,只能沉睡。我用了点法子,暂且将养着他的魂体。”

等他消失了,郑明则能拿回这具身体。

连神机神色微凝,一针见血的问:“如果真的是郑槐序命后人复活你,那之前G洲温柔乡,暗盟的人为什么要抓你?”

姜立摇头,“想复活我的的确是郑槐序,但要杀我的,是郑氏这一代之主,那个名叫郑石山的人。他不想我活着。”

“为什么?是因为他觉得你活着,郑明则就会死吗?”

姜立看向连神机,眸光有些深沉。

“可能吧,我也说不准。但是,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左右我最终也会死。我死后,不管郑氏一族想做什么,都做不了,自然而然就迎面而解了。”

连神机觉着这几句话里似乎含着某种很重要的信息。

郑氏一族想做什么?

难道除了复活姜立,还想做别的?

连神机问:“你会舍得死?”

“为什么不会呢?”

姜立笑了起来,径直望向前面正和陆容说话的戌影,目光温柔。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生动而鲜活的筱筱了。

如今她有机会好好的活下去,对他就是最好的结局。

姜立缓缓说道:“如果你发现你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只能给最在乎的人带来伤害时,你便会觉得死才是解脱,坦然赴死。”

他和筱筱,向来只能活一个。

连神机薄唇微抿,倒是很能理解姜立的感受。

曾经他也是这样觉得的。

他愿意为了陆容赴死,现在也想为了能更久的陪在陆容身边求生。

连神机心神稍敛,就问道:“可郑明则的脸同我的脸一模一样,你真的觉得我能置身事外的不知道?”

郑明则和姜立都一样的带面具。

在秘密监狱时,他并未多想,此刻却不得不想。

甚至,连神机还有一个更不敢去想的猜测——从陆容和戌影上看,如果他和郑明则的异常,也是连正坤所为呢?

姜立微微蹙眉,这才好好的端详了连神机几眼。

“我说过,你幼时,你我曾有过几面的缘分。但你不曾记得。”

连神机点头。

姜立淡淡道:“那你是否想过,忘记,或许正是过去的你百般求来的?”

连神机心头一震,猛地抬眼看向他,“我求来的?”

姜立却移开目光不看他,这次看向了陆容,语气是种无悲无喜的平静。

“我开创无相门,世人皆当我这个初代无相道人是神,能掌控命数,卜算未来。我也的确受过无数人的供奉祈愿。但自筱筱出事后,我再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祈愿。唯独……十八年前。”

那时,有两个人历尽艰辛的求到了他的面前。

带着两世的因果,让他不得不出手。

前面,陆容和戌影正说到了同样的事情。

“我觉得姜立尚有隐瞒。既是郑槐序命后人复活他,那为什么之前温柔乡,暗盟的人要追杀他?”

戌影听的一愣,皱起眉来,总算冷静下来去思考其中蹊跷之处。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他之前说过,曾在始皇陵里待过九年。”

“可他死前,我确定他没有进过始皇陵。因为郑槐序非常讨厌我,是不会答应让他进来的。那么,他就只可能是被复活之后,用郑明则的身体,进的始皇陵。”

“那他为什么要进始皇陵??”

思及此,戌影猛地停下,转身就要去问姜立。

连神机正和姜立说话呢,陆容就拉住她,无奈道:“你这个脑袋怎么时聪明时不聪明?这还用问吗?他肯定是为了你啊!”

戌影被她拉着走,更懵了:“为我?不可能,他把我关进始皇陵前,曾当着郑槐序的面对我说过,死生不复见。他自己立下的誓,怎么可能会违反?”

陆容服气了:“你难道就没想过,可能正是因为郑槐序在,他不得不那么说呢?”

迄今为止,她听到的所有事情里,都有郑槐序的参与。

暗盟的人既然追杀姜立,就说明郑氏一族和姜立之间,并非他们想的那么关系牢固。

更让人疑惑的是……

陆容微眯起眼:“已确定他不是最近才醒来,那么之前,他都在做什么呢?”

695.可能会有奇迹 一个人被另一个魂体附身最佳的时间,要么是小时候,就比如陆容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当身体各方面条件已达至最佳,足以承受陌生魂体带来的冲击的年纪,也就是成年,比如戌影这种情况。

而姜立在始皇陵待过九年,不可能是后者,只能是前者。

戌影目光一闪,明白了陆容的意思:“郑明则幼时,姜立便已经存在于他体内了。除却始皇陵的九年,其他时间,那他可能会……”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戌影渐渐攥紧了手。

姜立有事情瞒着她,且这个事不小。

想到这儿,戌影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连神机和姜立已经说完了话,就那么两相沉默的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看过去时,姜立似有所觉抬眼看过来,对上她视线后微怔,然后朝她笑了下。

戌影却立马转回头来。

一时之间,戌影的情绪也有些说不出的低迷。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枉我曾经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却从来都没有看透他过。”

陆容稍顿,说道:“现下这时机不太合适。等出了始皇陵,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同他好好聊一聊。说不定,他就什么都告诉你了。”

“不会的。”戌影笃定的摇头,“你别看姜立好像脾气很好的样子,其实他很固执。他不想说的事情,我怎么都问不出来。”

从前不会动容,现在她又凭什么叫他动容呢?

陆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行人一路往下,走半个小时歇片刻,约莫三个小时后,紧赶慢赶的终于看到了崖底,路也看到了尽头。

但几人一想到前面有什么,萦绕在他们间的气氛不知不觉凝重起来。

崖底气温极低,是种刺骨的寒冷,陆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已经走到她身边的连神机脱下自己衣服披在她身上。

陆容刚要拒绝,连神机就握住她的手,道:“我体质特殊,不畏寒。”

陆容扫了眼他,靠过去时,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冰凉的温度。

不怕冷,她才不信。

但连神机坚持,陆容也就没拒绝他的好意。

走到小路尽头跳下去后,一行人站在崖底,四处看了看。

两侧是陡峭寒壁,前后都深不见底,黑暗浓郁,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层淡淡的雾气,沾到人身上,令他们激灵了下。

“现在,往前还是往后?”戚程问。

姜立拿出他那个罗盘辨认了下方向,指着后面道:“这边。”

程晗弱弱举起双手,“那个,后面是不是就……通到蜈蚣巢穴?”

赵子靖无奈:“你问的这不是废话吗?”

程晗还想再挣扎一下:“不是,走前面行不行?前面能绕出去吗?”

其他人不约而同看向姜立。

姜立顶着数双隐含期待的目光,顿了顿,摇头:“这里有一边是死路。”

就算走前面,最终还是要返回的。

程晗失望的耷拉着脑袋:“那好吧。”

其他人纷纷叹了口气,转身往后走。

没走一会儿,他们视线内就出现了不少枯骨,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腥潮腐味,越往前走,味道越刺鼻。

而他们都走的很是小心,谨慎留意着周围,以防不知何时冒出来姜立所说的蜈蚣。

走着走着,陆容倏地问道:“打火机还在吗?”

之前是连神机和姜立用的。

两人都看向陆容。

找了一番,连神机用的还在,姜立那个已经在之前丢了。

连神机明白陆容的意思:“蜈蚣可能怕火,等会儿我们过去时候,可以弄几个火把防身。”

“用什么弄火把?”程晗问。

梵尘看看自己,说道:“就用身上的衣服吧。”

在这里,没衣服会极冷,但再冷也不如保命重要。

其他人接连点头,表示没什么异议。

赵子靖叹道:“如果带炸弹进来就好了。”

“你可算了吧,往哪儿一炸,那么大动静,就算八足蜈蚣不在,也该被吵回来了。”程晗说。

陆容摇摇头,也觉不行。

正思索着其他办法,她忽然发觉身边的连神机过分安静,就扭头看向他,见他在出神。

“连神机?你想什么呢?”

连神机被她叫回了心绪,顿了下,说:“可能……会有奇迹也说不定。”

“能有什么奇迹?”戌影没好气的搭了句话,“当初时自秉他们最后就是折在了这里。你觉得就咱们这些伤残,能比得过准备齐全的他们?”

连神机闻言,脑海里忽然掠过几个画面,连带眼底暗光掠过,就问姜立:“蜈蚣巢穴后,是不是就是关押戌影的地方?”

这个话题多少有点尴尬。

姜立沉默的点头。

“那……八足蜈蚣……进的去吗?”

姜立立即摇头:“若我没记错,巢穴后有我和郑槐序当年布的法阵防线,只要进入其中,就是安全的。”

连神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程晗和赵子靖并没觉得有被安慰到。

就算有防线又如何?关键他们也得能先安全的逃过巢穴啊!

连神机迟疑了下,缓缓道:“我叔叔进来过。以前……我……好像听他提起过这里,说他在周围好像……放了些炸药。如果我们的目的只是先安全的逃进去,或许,炸药反而是最有用的办法。”

这话一出,其他人顿时停下,齐刷刷扭头看向连神机。

程晗和赵子靖的眼睛都亮了。

陆容诧异道:“你确定连正坤这么同你说过?”

连神机下意识避开陆容的视线,含糊道:“他大体跟我讲过他进始皇陵的路线,说曾经进过一个盗洞,沿着一直往前,最后出去是一个悬崖底,然后嫌当时带的东西太多,不方便逃离,就将身上的炸药寻了个地方放下。走到崖底,我才觉这里同他讲的有些相像。”

“真的假的?那你不早说!”

戌影心情总算振奋了点,“你还记得他说的地点在哪儿吗??”

连神机抿了抿唇,慢慢道:“……不太确定。不过那地方旁边山壁有个向内凹进去的洞,大约半米深,三十公分高。炸药,就放在里面。”

“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啊!”程晗连忙道,“管它炸药会吸引来什么,逃过巢穴咱们就安全了。”

陆容奇怪的看着连神机。

连神机一偏头对上她的目光,心头一跳,“怎么了?”

“这是连正坤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嗯……小时候吧,忘了。”

“那么久,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696.你之前来过吗 “我……”

连神机方想解释,戌影就已一把拉过陆容,兴冲冲的说:“你管他记得清不清楚,主要对咱们有用不就行了?走!咱们赶紧去找!”

陆容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走了。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给吸引到,精神一下子就振奋起来,开始仔细寻找连神机说的那个小型山洞。

刚才过来的路上没看见,要么在更前面,要么他们得往回去找。

不管连神机记的是不是真的,这种情况下,聊胜于无,总比没希望的好。

姜立若有所思的看眼连神机,没说什么,跟着戌影往前走。

戚程倒是慢了下来,冷不防跟连神机说道:“一年前,你受过两次伤。”

“嗯?”连神机瞥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戚程也不介意,继续道:“我父亲跟我说,你重伤回古族求药。时隔数月,你又回了次古族。但那次不是你自己主动回去的,而是你被人抬回去的。我父亲他们见到你时,你已经没有意识了。”

连神机脸色沉了下去,“像我这种身份,常年游走于危险边缘受伤,是很正常的事。”

戚程点点头,“说的也对。”

他抬手拍拍连神机的肩膀,补了句:“我心里有数,你也是。”

说完,戚程便大步朝前,帮着一起寻找。

连神机定定看着他,目光移到陆容身上,最后用力闭了闭眼。

一行人往前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都没找到连神机说的那个小型山洞,却寻到了八足蜈蚣的巢穴。

最前方的梵尘是第一个发现的,立马叫停众人,小心而轻手轻脚的躲在山体后,连手电筒的光都关了。

黑暗里,他们清晰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它们自地面爬过时细微的动静,都在这沉寂到压迫耳膜般的安静里越加清楚。

听的他们直起鸡皮疙瘩。

不用看过去,他们大概也能猜到另一边是个什么情况。

戌影恶寒的激灵了下,不愿放弃,低声道:“走,我们再往后找找,我就不信找不到连神机说的炸药。”

所有人意见出奇的统一,调头就往回走。

这次他们加快了速度,走过先前经过的地方,甚至快速到了他们下来时的那个地方,再继续往前,却始终都没看到想看到的。

程晗有点绝望:“连神机,不会真是你记错了吧?”

连神机拧眉,直接道:“不可能。”

他说的肯定,其他人抱的希望却越来越小。

直到经过前面的拐角,程晗刚要过去,突然被旁边都骨头架子绊了下。

赵子靖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扶住他。

“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吗??”赵子靖脸色煞白的问,眼睛紧紧盯着程晗骨折的那条胳膊。

“我没事。”

程晗安慰了句,余光一扫,突然一愣。。

“哎!连神机,你说的是不是在这儿?!”

程晗被绊倒时,一不留神把那些骨头架子给踢开了,露出了它们身后,隐约是一个低矮的洞的轮廓。

其他人连忙围过来看,把枯骨挪开,后面果然是个小洞。

赵子靖凑上前俯身,伸手进去摸索,还真摸到了几个包裹。

用力拽出来拆开看,里面真的是一些手榴弹和各型号的炸药。

程晗看了几眼,有些疑惑,“不对吧,这是……”

“就是炸药。”连神机忽而开口打断他,“这些量,省着点用,应该足够我们用了。”

程晗抬头看向连神机,顶着一脑门问号。

陆容微微皱起眉,也看向了连神机。

戌影又突然道:“连正坤既然能来这里,那那条盗洞呢?我们应该可以顺着它出去吧?”

话落,气氛蓦地微妙起来。

连神机怔了下,仔细想想,然后指着前方,说道:“盗洞应该就在前方。”

陆容敏锐的问道:“盗洞在前面的话……你是小时候听连正坤说的,可之后姜立也进来过,他怎么不知道?”

几人目光又转到姜立身上。

连神机眉心一突,正想着怎么解释,姜立已道:“我那次进来,并没有进到这个地方。”

“是吗?”

陆容看他一眼,到底没问下去了。

程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谨慎发言:“那……我们要就此离开吗?”

梵尘率先道:“我跟着道人。”

赵子靖愣了下,不假思索道:“师父留下,我也留下。”

梵尘拧眉:“子靖,你……”

“师父,您不必多说,为人弟子,断不会留下师父自己离开的道理!”赵子靖坚定的说。

程晗听的服气了,就同其他人一起看向姜立。

姜立的目光在戌影身上停留了瞬,道:“既有机会,你们便……”

“行了,走吧。”

戌影没听他说完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就拽起包,往蜈蚣巢穴走。

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不再说什么,断断续续跟上。

戚程故作轻松的说:“都到了这个地步,再离开,确实也有点不甘心不是?”

姜立微微叹了口气。

陆容和连神机走在最后面。

陆容突然问:“连神机,你以前有进来过吗?”

连神机温声道:“你不是知道我进过始皇陵吗?”

“我不是……”

陆容望着连神机,余下的话却说不出了。

连神机也没再开口,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到了原来的地方,前面就是八足蜈蚣的巢穴。

姜立留神侧耳听了会儿,道:“八足蜈蚣不在,我们用最快的速度穿越巢穴,危险度会小些。”

戌影打开包,把手榴弹和炸药平分给大家。

陆容想了想,就说道:“这里太久没人来过,那些小型蜈蚣应该都没大醒。等会儿进去时,我们小心点,尽量别吵醒它们。不得已时,再用炸药。”

程晗欲言又止,没忍住:“那个……这些炸药威力很大,像这种小型的,其实这么一小包,就能炸塌一栋四层楼。所以,先用手榴弹,再用这些炸药。用的时候也要扔远点,至少七米开外,才能保证不受伤。”

赵子靖惊讶道:“你确定?”

程晗嘴角一抽,“你忘了咱俩刚见面,我最多的是什么了吗?”

他就是玩这个的,还能不清楚?

程晗便又忍不住看了连神机一眼,心道等会儿有空了,他得好好问一问连神机。

陆容深吸一口气,就道:“那走吧,过巢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只能成功!”

697.有多深 陆容才说完,梵尘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瓶药,倒出来分给大家。

“这什么?”程晗问。

赵子靖认得,解释道:“解毒的。蜈蚣难免会有毒,如果被它扎了,若毒性大,会很麻烦。先吃下这个,能预防。”

程晗咋舌:“这种药,你们都有??看来你们进来前果然准备的很充分。”

一行人吃下后,定了定神,将手榴弹和炸药放好,便俯身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这次是由受伤不严重的梵尘和戚程在前面引路,连神机和姜立其后,陆容和戌影在中间,程晗和赵子靖在最后面断后。

走出去时,他们不约而同都将手电筒给关了。

黑暗里,几人走的非常小心。

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近在眼前,他们沿着这条路缓慢往前,路面上还很干净,没多少蜈蚣。

往前走了大约近二十米,爬行的小型蜈蚣就多了起来,不仅路面上有,两侧山体上也有,只是大多数都不怎么动。

他们抬头看向前面,就能隐隐约约看到巢穴的轮廓,是个高约五六米的山洞,大体一看仿佛深不见底。

每往前走一步,几人的心就提的越高,不自觉屏气凝神。

最后面的程晗四下看了看,被两边墙体上密密麻麻的蜈蚣影子看的头皮发麻,心跳声震如擂鼓。

赵子靖就在他身边,都能清楚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不由低声道:“你莫怕,放松点。”

“谁……谁怕了!”

程晗硬着头皮说了句,刚要往前,突然感觉腿上有些痒,像是有什么东西爬上来……爬上来?!

程晗顿时低头,感受的更加明显了,连忙甩了甩腿把蜈蚣给甩下去,幅度过大的动作吓了赵子靖一跳。

“你干什么??”

“有有有……有蜈蚣扎我!”程晗也不敢太大声,就用气音同他说道。

赵子靖一惊,连忙帮他。

好不容易弄下去,一抬头发现陆容他们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连忙拉着程晗跟上去。

而前面的人也不好受,遇到了和程晗一样的情况,没走一会儿,就有些蜈蚣顺着他们腿管往上爬。

他们也不能做出太大动作,只能小心的把蜈蚣抖下去,时刻防着被扎。

戌影就已经被扎了两次,虽说不痛,但也很痒,总叫她想伸手去挠。

时间一久,她就来了气性。

“扎扎扎!再扎我,小心我他妈也扎你们!”

陆容:“……”

前面的连神机和姜立听见,回头看了眼,姜立关心的低声问:“你还好吗?”

“死不了。”戌影没好气的说。

姜立略略估算了下,说道:“大约还有三十米到洞口。”

“进去就就没有蜈蚣了?”

前面戚程回头问。

姜立顿了下,摇头:“不是,进去后更多。”

其他人:“……”

你他妈还不如不说。

“啊!”

“小心!”

程晗的尖叫声和梵尘的惊喝同时响起,其他人心头一跳。

陆容立马回头看,就见后方几米外的程晗和赵子靖突然拔腿就跑,程晗尖叫道:“快快快!快跑啊!有大蜈蚣!好大好大的蜈蚣!!”

前面,梵尘也在同一时间扑倒戚程,就地往旁边一滚。

戚程听到破空之声乍响,猛一抬头,就见有道尖锐的影子袭向他方才站的位置,循着往前看,便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从黑影上看,那不但是只蜈蚣,还起码有半人高!

程晗和赵子靖跑的时候,身后的蜈蚣也追了上来。

定睛一看,那蜈蚣与戚程、梵尘遇到的一样,都非常巨大,而且不止有一两只!

此刻,随着程晗和梵尘的声音,仿佛是一下子打破黑暗里的寂静,窸窸窣窣的爬行声猛增,听的人背后发凉。

而下一刻,一双双同样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里接连亮起,密密麻麻。

“跑!”

连神机大喝一声,回头拉着陆容赶紧往里跑。

姜立也在同一时间拉住戌影,快速跑向巢穴。

危急时刻,戌影也顾不上不想和姜立接触了,只想着赶紧逃离。

变故也就发生在一瞬间,漫山遍野的蜈蚣,同时冲向他们。

程晗能感觉到,有不少小蜈蚣往他身上爬,令他直起鸡皮疙瘩。

亏得他先前先吃了药,不然此刻非得慌神。

“不行!蜈蚣数量太多了,这样下去,咱们还没进巢穴,就先被它们淹没了!”赵子靖大叫道。

陆容当机立断,道:“戚程、梵尘,你们先用炸药清理巢穴里的蜈蚣,程晗、赵子靖,你们清理后面的。”

话落她转向连神机和姜立,“你们赶紧弄几个火把,我和戌影帮你们解决周围的蜈蚣!”

时间急迫,众人来不及说什么,立马减慢速度各自做自己的事。

姜立将陆容的匕首还给了她,戌影也抽出之前用的军刀。

她们离连神机和姜立太近了,前后又都有人,不能用炸药,只能硬拼。

戌影干脆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还给姜立,“用这个,我不穿了!”

姜立还不多说,和连神机撕开外衣,就开始弄火把。

前面梵尘拿出炸药,却是有点慌:“那个,我还没记住它怎么用。”

戚程拧眉,快速解释了下,然后给他演示。

他先用的就是手榴弹,拉开保险栓用力往前一扔,砰的爆炸声响起时,他连忙把梵尘往后拉,同时抓紧解决掉爬近的蜈蚣。

梵尘见此,干脆就将炸药给他,由他来炸,自己帮他清理掉附近攻击的蜈蚣。

后面的赵子靖和程晗也陷入了一样的情况。

他对炸药不熟悉,第一次扔,差点没扔出去,亏得程晗反应及时,连忙踢了一脚补上,炸药这才没在他们眼前爆炸。

“你他妈……”

程晗扭头看向赵子靖,对上他愧疚的眼神,训人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无奈的只好道:“炸药给我,你帮我看着周围,别让那些蜈蚣再扎我了!”

这要是程一三个敢扔出这样的炸弹,他不揍他们一顿都对不起自己的名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山体震动,碎石乱飞,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和血肉腥气。

连神机和姜立堪堪用石块弄出四个可以用的火源,塞给陆容和戌影一人一个,然后给了程晗和梵尘。

姜立大声道:“走!这里动静太大了,八足蜈蚣很快就会回来的!”

别说八足蜈蚣了,就是他们,都已经被震的耳膜嗡鸣,几乎听不清外界声音。

一行人不再犹豫,往前拔腿狂奔。

经过刚才那么一炸,前面的路面干净很多,后面的蜈蚣一时也追不上来,给他们流出足够的时间来跑。

陆容和戌影拿着火源,这次冲到了最前面,两侧山体上只要有蜈蚣爬下来,她们就用火逼退它们,蜈蚣果然又很怕火。

很快,他们就跑到了洞穴入口。

方要进去,连神机眼尖的发现里面冲出来不少大型蜈蚣。

他连忙叫停,把陆容拉回来。

程晗直接上前,把先前没有的大型炸药拿出来,往陆容的火源上点着引线,直接扔进去。

赵子靖眼疾手快的拉回他,一行人往旁边的死角里躲进去。

“砰”的一声震响,几人哪怕在外面,也感觉被震的难受。

但他们顾不上这个,抓进时间跑进去,一边躲避掉下来的碎石,一边往前。

好在这里山体极厚,他们不必担心会被炸塌。

陆容大声问姜立:“这洞穴一共有多深?!”

“约莫……五十米。”

“什么?!这么深?!”程晗大惊。

就刚刚那么厉害的炸药,也仅仅只是清了最多十来米的路。

他们起码得再炸三次?!

“不行!”程晗严肃的说,“这里山体再厚,也最多只能再炸两次!”

698.他们在慢慢透明 还能再炸两次,是建立在这个巢穴足够坚硬厚实的情况下。

就算炸不塌,他们也会被越来越多的碎石挡住路,甚至被埋住,到时候更是死路一条。

陆容拧眉问:“程晗,你确定真的只能再炸两次?”

程晗重重点头。

他就是玩炸弹出身的,可太清楚手里这些炸药的威力了。

其他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凝重。

戌影心一横,不等炸药余波散去,就直接冲了出来。

“管它还能炸几次,趁现在,赶紧先跑!”

随着她的话,其他人接连跟上。

前方是没有多少蜈蚣挡路了,只是上方零零散散的不断掉石块,地上也有不少,一不注意就能被绊倒。还有很多蜈蚣尸身,使得地面更加难走。

一行人几息间就冲出去好几米。

这时,后面蜈蚣群接踵而。

陆容拔出个手榴弹就往后扔。

然而,随后先响起的却不是手榴弹的爆炸声。

只听得巢穴上方突然传来地动山摇般的震响,乍然响起的嘶吼声和爬动声,令所有人脸色一变。

“不好,是八足蜈蚣来了!”

姜立立马出声提醒。

实际上不用他说,其他人也是立即玩命似的拔腿狂奔。

爆炸声终于响起时,后方洞口也哐当一声重响,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轰然落地。

“啊操!快跑啊啊啊!”

最后面的程晗感受的最为强烈,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生死危机。

结果没跑几米,前面的蜈蚣群又密密麻麻的爬了过来,体型几乎都半人高。

连神机和姜立同一时间从陆容和戌影手里夺过火源来,利用火势逼退前面的蜈蚣。

后面赵子靖也从程晗手里夺过火源,与梵尘一起威吓靠近的蜈蚣。

他们再快的速度,此时也只是将将过了整个洞穴的三分之一,剩下还有极长的路,却已是前后都有危险。

戚程眼见着庞然巨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他们,急道:“八足蜈蚣马上就过来了,用炸药!”

程晗却道:“不行!这洞穴最多只能炸两次,你炸了八足蜈蚣用一次,后面怎么出去啊?!”

大半的距离,他们只炸一次,那么多的蜈蚣数量,怎么可能成功逃出去?!

“那你说能怎么办?!”

一行人且防且前行,又前进了三米后,终于再也前进不了,前面已经全是蜈蚣挡住了路。

后面,八足蜈蚣也已经靠近,带来的沉重压迫力令众人心头一颤。

它听见爆炸声,大概是想起来之前被手榴弹炸的经历,愤怒的挺起尾巴,上面的毒刺尖锐而闪着寒芒,猛地刺向一行人。

连神机心一沉,叫道:“你们先走,我去引开它!”

只要没了八足蜈蚣,一切都好说。

“不行!”陆容反应极大的拉住他,“我来,你不能去!”

“陆容,你乖乖跟着他们,安全出去!”

连神机哪儿可能会让陆容去,甩开陆容的手就要冲出去。

梵尘拧眉,正要拦住连神机让自己去时,连神机已被人再次拉住。

千钧一发之际,姜立沉稳平淡的声音清晰的传至所有人耳中。

“我熟悉它,由我引开。你们尽快离开洞穴,不要回头。”

话落时,他反手将连神机推向陆容,直接冲了出去,正面对上八足蜈蚣!

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整个人跃起,踩着旁边的蜈蚣借力跃的更高,翻身落在八足蜈蚣身上,一道插进它的眼睛之中!

八足蜈蚣痛的嘶叫出声,刺向陆容等人的尖刺生生停在半空中,扭动着身体挣扎,将两侧的山体撞裂开,甚至将不少小蜈蚣给砸死。

石块飞溅间,其他人被余波震退。

陆容觉得姜立拿的那匕首很眼熟,往腰间一摸摸空,这才确定是她的匕首。

“???”

姜立为什么对她的匕首这么执着??

就因为是始皇陵的材料锻造而成的吗??

“快走!”

姜立的声音在嘈杂声响里响起。

戌影勉强站稳身子,有心想叫回姜立,但也清楚这种时候,有人引开八足蜈蚣,是最保险的事。

她还没反应过来,陆容就抓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们不会丢下姜立不管!”

戌影咬牙又看了灰尘中一眼,这次主动叫众人道:“不,我们先走!姜立本事大的很,能把八足蜈蚣溜着玩,不用担心他!”

“什么?他那么厉害的吗?!”

程晗吃惊。

梵尘也道:“走!听道人的!”

这时候,他们走了平安出去,才不算拖后腿。

其他人犹豫了下,回头看向姜立那边。

他在八足蜈蚣反应过来前,就已经在往洞外跑,把八足蜈蚣的注意力也往外面引。

见此,众人便决定以最快时间离开,然后找办法接应姜立。

连神机见前面蜈蚣太快,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叫程晗:“你有办法利用炸弹燃火吗?”

程晗愣了下,瞬间明白连神机的意思,立马道:“那你等会儿找个合适时机把火源往前扔,能有多远扔多远。给我一分钟,我重新配置炸药量。”

如果是利用火源烧光前面的蜈蚣,那么炸药量就不能是现在这个,不然很可能蜈蚣没烧到,火势先被反震回来烧死他们。

其他人一听,纷纷将程晗围起来,然后把身上的炸药都给他,应对周围的蜈蚣。

程晗对这些炸药极为了解,拆开后直接估算分量重新配置。

赵子靖忍不住道:“你小心些,别把自己和我们给炸了。”

“啧,老子开始玩炸药的时候,你说不定还在玩泥巴呢。”

程晗只有一只手能用,速度就慢些,但他也很快弄好,叫连神机。

连神机会意,把自己喝姜立给他的两个火源并在一起,甩了甩,用力往前一扔,周遭的蜈蚣乍遇火光,惊的纷纷退后。

陆和戌影直觉那火源还不够远,齐齐踢出几块石头,把它们撞的更远。

“趴下!”

程晗大吼一声,猛地起身把手里重新配置好的炸药扔出去,其他人闻声条件反射的往下趴。

赵子靖怕程晗反应不及时,直接扑倒他。

也就是几秒钟的间歇,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火光漫天,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穴。

刹那间的高温,令几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变得滚烫,空气里阵阵灼人热浪。

“走!”

几人根本没时间适应,趁蜈蚣群被殃及的这会儿子工夫,立即往前面冲。

没一会儿,陆容就因愈加上升的高温而口干舌燥,面上皮肤几乎要裂开的般灼痛,山体和地面的温度也迅速攀升。

“快到了!快到了!”

他们很快就过了洞穴的三分之二,已经能借着火光看清楚洞口,可外面却仍是一片浓郁的漆黑,甚至黑的不太正常。

离洞口还有五六米时,几人突然发现前面洞口突然爬进来不少蜈蚣,后面的蜈蚣群也不再惧怕火势,不怕死似的爬向他们。

“什么情况??”

程晗懵了。

而就在这时,他们经过的一侧山体,突然扑出来个黑影。

那里竟是有个山洞,他们跑的太快,完全没注意到。

“小心!”

梵尘见那道黑影是扑向赵子靖,连忙停下,一把把赵子靖往前推,挡在他后面。

赵子靖踉跄几步惊慌回头,就见那居然是个比先前还要大的蜈蚣,尾巴尖刺直冲梵尘。

梵尘推开他,就没法再躲了,那尖刺一下子就刺进了他肩膀里。

“师父!”

“别回头,赶紧跑!记得,一定把陆容和戌影带到那里,一定!”

梵尘朝他吼道,回头就直接用手抓住它的两只钳子,往旁边用力一甩。

赵子靖挣扎着要冲过去,但被程晗给拉住。

“别傻了!能跑出去一个是一个!”

戚程也当机立断的拽住赵子靖,其他人边对付着爬进来的蜈蚣,边往洞口跑去。

他们原可以再用一次炸药,但是怕万一炸塌了,姜立不好过来,只能凭自己。

当他们终于到洞口时,所有人都已经伤痕累累。

赵子靖含泪回头,就见梵尘已经被蜈蚣重重包围住,再无挣扎之力。

他还是想回去救人,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周围阵阵惊呼。

“陆容!”

“戌影!”

“赵子靖!”

赵子靖一愣,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透明。

699.以前的师徒情分,是笑话吗 陆容是第一个察觉出异常的。

她明白梵尘对赵子靖的重要性,正想办法把梵尘救回来时,突然发现洞口外浓郁的黑暗里,对她的身体产生出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她的身体其实并没有动。

但她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着她,极力把她拖入后面的黑暗里。

整个过程,其实非常短暂。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陆容就听见了连神机惊慌的叫声。

她下意识循声看去,便看到连神机慌忙扑向她。

在火光的映衬下,她在他的眼底看到自己的身体逐渐透明,逐渐消失。

她全身就像是被定住一般,什么举动都做不了。

连神机扑过来时,他的手直接穿过了她透明的身体,使得他瞳孔骤缩,整个人无措慌乱到极点。

“我没事……”

陆容想安慰他一句其实她没什么疼的感觉,可这话还没说出口,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昏过去前,她撑着余光瞥了眼旁边的戌影。

戌影和她的情况果然相似,并且也晕了过去。

陆容心道,那她就放心了。起码,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容再醒过来时,感觉浑身无力。

先前受过的伤,痛觉仿佛被无限放大,陆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清醒了些,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仍是黑暗,但空气里流转着一片淡淡的、白莹莹的光点,斑驳又模糊,乍一看漂亮的如同星辰,有种似梦的不真实感。

这大概是在某个巨大的山洞内。

只是那些光点离地太高,地面四周还是黑的,陆容只能隐约看清楚点轮廓,辨认不出具体的。

她撑着地坐起来。

刚想活动下僵硬的手脚,余光一瞥,突然发现自己两侧各躺着个人。

左边是戌影,右边是赵子靖。

他们还没醒。

陆容脸色微变。

戌影和她一起出事,她大概能理解,可赵子靖为什么会进来??

“戌影?赵子靖?醒醒……喂……”

陆容晃了晃他们的身体,试着能不能叫醒两人,又伸手探了探他们的脖颈处的动脉。

人还是活着的,脉息正常,心跳也平稳,就是昏着。

陆容想再试试能不能叫醒他们,这时,她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声音。

“别叫了,他们暂时醒不过来。”

这声音响起的刹那,陆容怔了下。

反应过来时,她身体微僵,迟缓的转回过头去。

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但借着半空中都那些光点,陆容隐约能看见,数米外似乎坐着一个人。

从身量上判断,那是一个男人。

陆容还觉得有点……眼熟。

她一点点攥紧手。

下一刻,异变突生!

只见半空中那些光点突然变动,彼此间延伸出一条条光线连接,只是几秒的工夫,再看时已经变成各种复杂却有序的纹路。

陆容这才看出来,原来那是一个法阵的痕迹。

但她注意力全随着纹路向下蜿蜒,最终照亮这方天地。

果真是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中央是个高高的圆形石台,四周有六根粗壮的石柱。他们就在这石台上,台面上绘制着完整的法阵,与无相道人墓、长生村、暗盟禁地的祭台,几乎一模一样。

而法阵的源头正是前面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所有的纹路最后都环绕在他周围。

陆容也终于看楚了他的模样。

身着双色玄鱼道服,眉眼间同连神机很有几分相像。明明才不惑之年,鬓发却已斑白,岁月仿佛已经在他身上留了太多的痕迹。

此刻,他正望着陆容,目光少了从前的锐利,变得平和温淡,甚至还有几分陆容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正是连正坤。

她的师父。

空气仿佛凝固起来,无言的死寂在石台之上蔓延。

这令人难受的寂静最终消弭在连正坤主动的开口中。

“你终究,还是来了。”

陆容觉得讽刺。

单听连正坤依旧温柔平缓的语气,她竟然有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她当下也就不去叫戌影和赵子靖了,撑地起身朝连正坤走过去,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

最终,她停在连正坤半米外,就地盘腿坐下,就像过去无数次她和连正坤面面相对。

只不过那时,是连正坤在给她讲课授业,她认真听着。

那时连正坤虽待她严厉,可她其实是很高兴的。因为她和连正坤的相处其实不多,在她眼里,只要能多相处会儿,无所谓连正坤是在训她,还是别的。

“我会不会来,你心里不清楚吗?”

陆容略带嘲讽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连正坤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一动不动的坐着,微微颔首,“的确,在计划里,最后无论如何,你也会来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的这样早。”

“或早或晚,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

连正坤笑了笑,温柔的望着陆容,语气却无半分波动。

“我希望你晚些来。那样,至少说明你知道的不算早,还能多一些轻松的时光。”

“你……”

“神机对你还好吗?”

连正坤打断陆容的话,闲聊似的问。

陆容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不作声。

连正坤也不介意,说道:“我进始皇陵前,曾去过一趟G洲,把一本阵谱给他,也拿走了你们在十万大山找到的盒子。自然,我也有留意你和神机的情况,知道你们相处的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陆容听到这话,心底压抑着的情绪骤然爆发开。

可千言万语,她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得攥紧手,任指甲划破手心保持冷静,顺着连正坤的话问。

“阵谱是你留下的。为什么?为了引我和戌影不得不回G洲?”

连正坤定定望着陆容,道:“当然不是。我只是……物归原主。”

“那阵谱是连神机的?”

连正坤笑了起来,柔声道:“你怎么会这样觉得呢?阵谱最终,不是在你的手里吗?”

陆容觉得不可思议:“我?阵谱是我的?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

连正坤喃喃自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忆,看陆容的眼神多了些难以言明的悲意。

他闭了闭眼,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陆容也闭了闭眼,几乎用出所有的意志力才压下那些汹涌的情绪。

“一年半前,为什么要把我引到秘密监狱?”

“如你所见,你需要那些实验。它们会改变你的身体,让你更能承受将来你要面对的。”

陆容的手攥的更紧。

“为什么要给我催眠,让我忘记连神机?”

“大概……是私心吧。”

“什么?”

连正坤眼帘微垂,避开陆容的视线,低声道:“是的,我的私心。”

“你觉得我最终会死,所以不愿意连神机跟我有过多牵扯?”

连正坤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到底却没有说出口。

陆容自嘲的笑出声。

果然就如戌影说的那样,在连正坤这里,她始终都是一个只要替她完成计划的假货。

“松手吧。”

“什么?”

连正坤目光移到陆容紧紧攥紧的手上。

因为用力,因为不自觉,指甲划破手心,已经流出了血迹。

连正坤轻声道:“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是最怕疼的。不但怕疼,也怕苦。我记得曾经有次,你训练受伤昏迷,我哄了许久,才哄的你把药吃下去。”

当时他还不知道,用的是苦巴巴的中药。

从而以后,他再没给她喝过中药。

“你知道……”陆容讥诮的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但把我送到秘密监狱核心基地实验台上的是你,还是婴孩时让我冒死换来一身不属于我的血的也是你,这么些年来,让我受苦受疼的更是你。”

“那你现在告诉我,以前的师徒情分……是笑话吗?”

700.是姜立帮了你 陆容每说一点,连正坤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连正坤怔怔望着陆容,神情复杂难言,眼睛竟然红了点。

他点点头,“你说得对,过去种种,是我对你不起。至于那几年的师徒情分……”

顿了下,连正坤声音放轻了些,说出来的话,却令陆容一下子浑身冰凉。

“我如果说,我从来都不想要什么师徒情分呢?”

陆容咬紧牙关,努力稳住发颤的手。

“至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当你是师父,是长辈,是亲人。你却从未把我当成是你徒弟,是吗?”

“是。”

良久,连正坤才应了声,头微低,没有对上陆容的视线。

“原来是这样……”

陆容冷笑,满是对自己的嘲讽。

师徒情分不是笑话。

真正是笑话的,是她,只有她。

是她一厢情愿的信任连正坤,是她一厢情愿的将连正坤划进自己的圈子,更是她一厢情愿的将他当作当时唯一的亲人。

是她一厢情愿,就怪不得他利用背叛。

毕竟在他那里,她从来都是一颗棋子,而不是需要付诸感情,会犹豫迟疑的徒弟。

“进来之前,我曾经想过,你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连正坤掩在衣袖下的手微颤。

“我甚至想过,只要你说是,我还继续当你是师父。只要你跟我说一句对不起,说你不是故意的,我就可以体谅你,或许帮你……”

陆容微微往后靠,手撑在后面,“可这些念头,现在也全都成了笑话。连正坤,我不得不说一句,你演技真的不错。”

不错到连过程里的关心和爱护都能装出来。

不错到骗了她整整五年。

连正坤脸色更白,看向陆容,目光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

但陆容并没有看他。

片刻的寂静后,陆容抹了把脸,硬生生逼自己冷静下来。

“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留情了。”

她眼底全然成了冷淡和防备,看的连正坤微怔,眼底暗色更深。

“长生村是怎么回事?”

陆容冷冷的问,“我和戌影为了逆转法阵去过那里,却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村空。连正坤,是你为了断我和戌影的后路,心狠手辣到屠了整个村子,还是另有他人?”

连正坤沉默了下,才道:“这个,等会儿你也会知道的。”

“那陆知轩呢?也是你做的?”

“是。”

“呵,他会变成那个样子,也是你走的一步棋?”

“是。”连正坤看着陆容,缓缓说道:“他是我留的后手。万不得已之时,会……”

“会替我死。只是最终满足你条件的还是我,所以你无奈放弃了他。”陆容嘲讽的说。

连正坤不作声,只沉默。

陆容回头,目光落在赵子靖身上:“我遇到赵子靖时,他在通天佛像那里,但程晗说,他被关进中空的佛像里,流了不少血。这和他会与我、戌影来到这里有关,是吗?”

连正坤颔首,道:“你还是很聪明。”

“他的血有什么作用?”

陆容猛地回头看向他,语气凌厉。

“他是无相门这一代的掌门弟子。梵尘死后,他会是新任掌门,与无相道人休戚相关。”

陆容皱眉,“所以呢?”

连正坤定定望着陆容,神色说不上是在回忆,还是在透过她看别人,神色突然间温柔的过分。

“十八多年前,我与……两个人,设了这个计划。在进始皇陵,历经艰险到达这里后,我们开始执行计划。其中第一步,就是在这里布一个法阵。”

陆容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法阵纹路,不禁拧眉。

连正坤像是看出了她所想,温声解释道:“这里的法阵,是无相门收藏种种禁阵中的一个,现在的你不会知道的。”

“而法阵形成的重要一步,就是用无相道人的血。”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下意识回头看向戌影。

“我现在不会动她。”连正坤说。

陆容瞬间明白了连正坤的意思,“无相道人已死,新任无相道人未接任。那么要启动这个法阵,只能用和无相道人相关的人,也就是……无相掌门一脉。”

连正坤嗯了声。

陆容皱眉问:“是你打晕了赵子靖,把他放进那尊佛像里的?”

“不是。”连正坤却摇头,“那个人,你已经见过了。”

陆容闻言,仔细回想了下自进始皇陵至今见过的……她突然脸色一沉。

“是姜立?!”

连正坤看着她,再次笑了起来。

“你果然很聪明。说实在的,过去几年,能看着你变得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厉害,我也很高兴。只是……”他神色有些黯然,“到底,我还是没能像神机一样,把你教回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他手里,她只变得越来越冰冷无情,越来越不像从前的模样。

陆容没觉出他的言下之意,沉声道:“你和姜立早就有接触,早就知道他还活着,就在郑明则体内!”

要猜到是姜立很容易。

进来始皇陵的这些人里,只有无相门和连正坤紧密相关。

但从梵尘等人一路的表现来看,他们不具备绕过众人,单独安全而迅速做完的能力,况且以他们的反应,他们明显是在那个墓室里和姜立单独对上,才会知道姜立身份。

不然,就凭梵尘对姜立的态度,墓室里怎么都不可能对姜立无礼,还跟他动手。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答案即使再怎么不可能,也都会是真的。

之前她还同戌影奇怪,在姜立醒来的那些年,他到底都在干什么,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答案。

他早早的就和连正坤接触上,并定下了一起合作。

随即,陆容脸色突变,“在蜈蚣巢穴里,他主动引开八足蜈蚣,并非是要给我们制造逃生的机会,而是趁此机会来找你??”

就如戌影所言,姜立厉害到可以将八足蜈蚣溜着玩。

以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他完全可以借八足蜈蚣离开巢穴,然后走别的路来到这里!

连正坤温和的望着陆容,“你能猜到这些,我并不意外。”

陆容磨了磨牙,“他现在在哪儿?”

“法阵源头。”

陆容愣住。

连正坤轻描淡写道:“我只是阵眼。单单只是赵子靖的血,只能激活,却启动不了这个法阵。但加上我,足够了。”

陆容嚯地起身,“你是要生祭这个法阵?!”

701.回去吧 这话一出,连正坤沉默了下,而后才点头。

面色平静的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会面对什么。

也是这时,陆容才发现,从她醒来到现在,连正坤一直没有动过。她以为连正坤只是不想动,不料他根本是不能动。

陆容咬牙切齿的说:“我不信你不知道,生祭法阵会死的!”

她看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法阵,但既然需要活人生祭,便必然是个邪阵。

一旦以身入阵,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况且,既是用赵子靖的血激活法阵,那起码也是几个小时前的事了。换句话说,这个法阵已经启动了许久,时间之长,根本不可能再逆转脱身。

连正坤微微抬头望着陆容。

大抵是岁月久远,已磨去他周身所有棱角锋芒,使得他如今只剩下平和坦然,知晓自己结果也从容。

他看着陆容的目光温柔了些,轻笑着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怎么可能?”陆容冷笑,“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死的这样草率。”

“那什么才算是不草率?”连正坤顺着她的话问。

陆容第一反应觉着这几句对话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她甩了甩头把旁的念头挤出脑海,冷冷看着连正坤,一字一顿道:“你教我多年,该知道,我这人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记仇恶毒的要命。过去种种,你以为你一死就能了之吗?就算死,也该是偿还你欠下的所有债之后!”

连正坤听完,不答反问:“陆容,如果我现在死了,你会难过吗?”

陆容咬牙攥紧手,不说话。

连正坤何其了解她,看到她这个反应,心中就已明白了答案。

他喟叹道:“从前我便说过,你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便是情义太重。”

“那也好过你冷血无情。”陆容讽刺的说。

“但若你的情义害了自己,你还会这样觉得吗?”

陆容神色微滞,转瞬又坚定起来,“与你无关。我在乎的人,我对他们好,是我心甘情愿。结果再如何,也是我会承受的。”

过去她学到的东西太多,却唯独没学到过感情二字。

现在她从连神机,从朋友,从盟友等等学到了,她珍惜,便是万劫不复,她也会从容赴死。

她不后悔。

连正坤低低的嗯了声,看陆容的目光有些恍惚和怔愣。

陆容又有了那种感觉,觉得连正坤仿佛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看旁人,复杂的叫她琢磨不清。

不知为何,陆容更是心里烦躁不安。

她尽量忽略这种感觉,冷硬的问:“你到底想如何?现在我和戌影都已经在了,你想杀我们,大可以试试。我能肯定的是,如果我会死,死之前我也会先把你和姜立杀了。但是……”

她顿了顿,“连神机他们与你我的恩怨无关,别动他们。”

连正坤稍稍回神,静默片刻,说道:“你过来。”

陆容警惕:“你要干什么?”

连正坤道:“你放心,目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陆容皱眉,就像是在衡量他说的话。

她本来想拒绝,可连正坤看她的眼神却隐隐带着恳求和难过,看的她心底也躁意难抑。

僵持片刻,陆容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半蹲下,视线与连正坤的平齐。

她只对连正坤心软这最后一次。

陆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连正坤视线落在陆容面上,眸光深的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笼进去,牢牢记住她的模样似的。

他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些。

“我以前见过一个人,她就像是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

陆容皱眉,没听明白连正坤这莫名其妙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后来我和她结伴经历过许多事。我总以为,我们还有时间,我可以慢慢做我想做的事。只可惜世事难料,结果总是不如人愿。”

“而她在离开前,留下了一个计划。”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连正坤温柔的看着她,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动作在陆容下意识后退时微微一滞,随后恍若无事般用食指点在陆容额间。

陆容这次没有躲,因为她没察觉到敌意或者是杀意。

可她还是因为这个动作僵了下。

因为这是过去她和连正坤之间,经常会有的一个小动作。

每次她想偷懒不修炼,或者怕苦不想吃连正坤给她的药时,连正坤就会这样点点她额头,用一种无奈又莫名的目光看着她。

那时她会以为,即便连正坤待她再严厉,其实总归是疼她的。

“你越来越像她了。”

连正坤深沉的声音打断了陆容的思绪。

陆容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她猛地拍开连正坤的手,语气极重:“我就是我,不像任何人,也不是任何人!”

“我知道。”

出乎意料的,连正坤说:“我知晓你一直是你,是我自己一直在骗自己。”

“莫名其妙!”

陆容猛地退后,皱眉看着连正坤。

连正坤最后笑了声,那笑意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苦意。

“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

“你什么意思?”

陆容一怔。

她的话才落,突然间,整个山洞里蓦地出现几声铃铛的脆响。

陆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那铃铛声再次响起,陆容随即脑中刺痛毫无征兆地出现,以排山倒海之势几乎压垮她时,她脸色骤变。

铃铛声接连响起。

陆容终于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

陆容开口,却眼前一黑,没站住倒在地上。

来势汹汹的刺痛令她难以呼吸。

很快,她就意识模糊,连勉强看向连正坤时,都只看到几道重影压根看不清人。

“陆容,对不起……”

她依稀听见连正坤心疼的低喃声。

“回去吧,我的使命……到此为止……”

陆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只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剧烈拉扯的剧痛。冥冥中还有股莫名的吸力,像是要把她拉到哪儿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陆容根本没有防备

昏过去前,陆容在心里骂了几声操,并祈祷戌影能给力点,赶紧醒过来帮她。

她发誓,等她醒过来,她一定不再犹豫,一刀痛快了解了连正坤!!

702.她差点一头栽下去 不知道多久后,陆容再度有意识时,是被吵醒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只听到周围人声嘈杂,伴随着时不时车辆的鸣笛声,有人在不怀好意的咒骂,有人似乎还在动手。

而她,脑袋疼的厉害。

陆容下意识的动了动,结果手摸到一片满是碎石沙子的地面,坑坑洼洼的,像是过去那种老旧的路面。

再往旁边摸索,突然间摸到一堵墙。

先前听的那些声音,似乎就是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传过来。

“呦,小姑娘脾气还挺倔。”

这是个流里流气的男声。

话音才落,旁边的人跟着起哄。

“就是脾气倔,咱三哥才喜欢是不是?”

“这年头,这么好看的姑娘可少见啊!”

“三哥,你不得抓紧机会,先下手为强?”

那被叫三哥的男人痞气的问:“人家不愿意能怎么办?”

“管她愿不愿意,三哥看上不就行了!被三哥看上,也是她的福气!”

这话一出,周围哄然大笑。

陆容被吵的脑袋更疼了,甩了甩头,撑着墙坐起身来。

就在她被吵的暴躁横生时,突然之间,一道温柔和静的女声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们,请让开。”

如山涧清泉般悦耳好听,仿佛穿透所有杂声,瞬间抚平了陆容心底积压已深的戾气。

陆容深吸一口气,靠着墙,闭目强压被算计的怒意,缓解脑袋里残留的刺痛。

那女声才说完,周边的人哄笑更加肆无忌惮。

“要你认识什么?”

“就是!和我们三哥处处,不就认识了?”

“再说了,甭管你是个什么人,下面够让我们三哥舒坦,就算你本事了。”

陆容皱起眉头。

那女声语气淡了些:“我最后说一遍,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周围的人这下更来劲儿了。

“不客气好啊,我们也对你不客气呢。”

“三哥,你这爽完了,也让兄弟们尝尝鲜呗。”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玩就玩个透嘛。”

被叫三哥的人可能是点了点头,玩味的说:“行,今个儿兄弟们出来,怎么也得玩尽兴。”

听到这里,陆容缓缓睁开眼睛往上看了一眼。

墙体不高,也就两米。

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撑着墙站起来,缓了下才翻上墙坐着。

往另一边一看,陆容总算看清了是个什么场面。

不远处几米外,二十几个小混混拎着棍子扳手,围着一个约莫跟她一般年纪的姑娘。

那姑娘背对着陆容,陆容看不清她是个什么模样。

但对方身量高挑清瘦,穿着简单的白衣白裤,也显身姿漂亮,尤其是那不堪一握的细腰,叫人很是移不开目光。

而且,对方气质很特殊,很有种淡静如兰的感觉,又乖的很,令人很是忍不住心生怜惜。

单看背影,陆容都觉得那姑娘一定有副叫人惊艳的好样貌。

难怪会被小混混们给盯上。

眼见为首的叫三哥的小混混要上前动手动脚,陆容拧眉短暂思索了下,决定做个好人下去帮一把。

然而,陆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周围时,突然动作顿住。

她反应了一秒,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能看出这应该是在某条巷子里,但应该是挺偏僻,周围的建筑很是老旧,连泛黄黯淡的的墙体都斑驳裂开,像极了十几年前的样子。

这还不算完。

陆容觉得不妙,是因为她看到了远处高耸的那栋大楼。

很眼熟。

有点像……阳城那标志性的电台大厦!

可又跟她记忆里的大厦不太一样,就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几年,连装修风格都老气的很。

陆容一脸懵的再看向其他地方。

她的位置高,能看到更远。

只见远处陌生的街道上,有几家小吃商贩店铺。而摆满CD唱片的店里,还隐约传出邓丽君温婉悠长的女声,柔和又令人陶醉。

老旧的路头,一切真的都是充满年代感的光景。

陆容恍惚的有种自己穿回到十几年前的错觉。

她的愣神被小混混阴沉的声音叫醒。

“不愿意是吧?我们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上,好好收拾她一顿!”

陆容看过去,就见小混混们要动手。

她拧眉,手撑住墙体就要跳下去。

就在这时,小混混后方倏地响起一道男声:“住手。”

听到这声音,陆容愣了下,就猛地抬头,和小混混们一起看过去。

只见后方不知何时多了个斯文俊秀的年轻男人。

着一身灰白道袍,身形颀长挺拔,长相温和,双眸澄明,鼻峰秀挺,薄唇温润。

模样是温善的,偏眉眼间神情寡淡,目光苍凉,显得稳重。

看见他时,陆容惊的差点从墙头上栽下去。

因为那是时自秉!!!

只不过,与她曾经在法阵里看到过的他,大概是因年长了几岁,便也就少了年轻人的青涩,气势越加内敛。

陆容这下是真恍惚了。

怎么回事?她是进了幻境里吗?

那些小混混看见男人,冷笑一声,“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别多管闲事!”

男人神色不变,淡淡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小姑娘实在没品。你们若就此离去,我不对你们动手。”

闻言,小混混们如同听到什么笑话大笑出声。

为首的三哥更是不屑道:“就你?”

男人微微蹙眉,但还没开口,那个三哥就冷笑道:“今天真是什么人都能遇到,真是败兴致!兄弟们,先给我去收拾他,教他怎么做人!”

说完,又回头看了眼那姑娘,不怀好意道:“至于这姑娘,先让老子告诉她怎么办。”

周围的混混们哄笑中就拎着武器冲向那男人。

原本被围着也没什么反应的姑娘现在急了。

“等等!跟他没有关系,别伤害无……无……”

她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看到的一幕震惊住了。

墙上的陆容丝毫不意外,麻木的看着时自秉在短时间内,极其轻松的迅速收拾完那些小混混,迈过躺了一地疼的直叫的人,径直走到三哥和那姑娘前。

三哥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你你你……”

时自秉淡淡扫了眼他手中的棍子,问:“要打吗?”

那人手一哆嗦,棍子哐当一声落地,“道……道长,误会啊!我没想对这姑娘做、做什么!真的!”

时自秉收回目光,“带着你的人离开。以后不要再做此事,否则……”

“一定!一定!”

不等时自秉说完,那人忙不迭点头就跑。

“等等!”

墙上的陆容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叫住人。

可能是她的位置太偏,一直到现在,都没人注意到她。她一出声,就吓了那混混一跳。

陆容双手环保于身前,面无表情道:“二十多个人在这儿堵一个女的,能是临时起意吗?谁指使你们来的?”

703.长得像我,你无须自卑 话落,时自秉和那个姑娘也看向陆容。

陆容莫名有些紧张。

从前不觉得,现在她才恍觉当初为何会看时自秉眼熟,不正是因为他们二人很像?

陆容在这一瞬间甚至都想好了,假如时自秉惊讶于她的相貌,她该怎么解释。

然而,时自秉却没什么异常,看她的眼神丝毫没有意外。陆容奇怪之余,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但随即,她奇怪的情绪全被那姑娘给惊没了。

与她想的一般,那姑娘的确生了张非常漂亮的脸。五官精致,明眸皓齿,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好看到叫人惊艳,眼前一亮。

可以说,陆容见过的女子里,对方当得上一句最漂亮。

前提是……如果对方没有和她很像的话!

陆容一时没控制住,从墙头上栽了下去。

那姑娘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走过来,伸手要扶陆容。

陆容脱口而出:“等等!你他妈别碰我!”

她触电般迅速爬了起来,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退无可退。

那姑娘怔住了,一脸懵逼:“你……”

后面的时自秉也怔住。

陆容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意识到了这姑娘是谁。

这世界上能和她相像的女子,除了戌影……他妈的就剩下戚兰若了!

眼前这人居然是戚兰若??

她不仅看到了时自秉,还看见了戚兰若??

什么情况?!

就在陆容和戚兰若大眼瞪小眼中,后面的时自秉稍稍回神,瞥向一旁的混混,问:“谁指使你们来的?”

这话叫醒茫然的戚兰若。

戚兰若欲言又止的看陆容一眼,而后转身走回去,面上神色一下子变沉。

“我自来到阳城,没得罪过谁。除却……”她顿了下,皱眉续道:“除却三天前,我为救人,可能是得罪了一些坏人。你是不是他们派来的?”

时自秉不禁看向戚兰若。

那混混立马跪了下去,痛哭流涕道:“我说,我都说!都是刘疤脸叫我们来的,他觉得在这位姑娘手里落了面子,想出气这才叫我们来围堵这位姑娘。可我们什么都没干啊!真的什么都没干!”

后面的话是对时自秉说的,语速极快,生怕自己也被揍似的。

时自秉面色平淡,道:“回去告诉他,别再寻人麻烦,否则,后果自负。”

混混忙不迭点头,连滚带爬的跑到小弟们前,叫上他们你搀我扶的踉跄离开。

见此,戚兰若眼睛一眨不炸的望着时自秉。

察觉目光的时自秉偏头看她。

他身量比眼前小姑娘高,看她时,他须得半低下头。

时自秉礼貌道:“为免麻烦,姑娘还是今早离开的好。”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戚兰若其实还有话想说,一见他要走,顿时急了,想也不想的就拉住他。

时自秉只好顿住脚步,目光先是落在了拽着自己衣袖的那两只小手上,而后才上移,对戚兰若的视线对上。

戚兰若立即松开,腼腆道:“谢谢你帮我。我想问……你叫什么名字呀?知道了,日后我好报答你。”

“不必。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时自秉淡淡说完,这次转身直接走。

“不是……我真的可以报答你的……”

戚兰若还没说完,时自秉已走出去老远,头都没回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后。

抬起来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戚兰若转而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

“你是想追上去吗?”

陆容的声音倏地响起。

戚兰若吓了一跳,瞬间转头,就见陆容在一旁摩挲着下巴打量她。

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原来齐老说的没错,你和他真是这么认识的。”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

陆容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脸高冷,面无表情道:“你要去追呢,就赶紧去追。把握好机会,人就是你的了。”

戚兰若听的脸红,赶紧摆手:“不是,姑娘你误会了,我和那位道长并不认识,真的。”

“我知道,不用解释。”

陆容给了她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戚兰若:“……”

陆容缓了缓震惊的心情,环顾四周,谨慎发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戚兰若:“???”

“就是……”陆容胡乱的拿手比划了下,“比如,我和你长的有点像?”

戚兰若:“……”

陆容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不必惊慌,这只是个幻境。当然,我也不是很想看见你。等我醒来,咱俩就彻底拜拜了。”

戚兰若:“……”

陆容见她脸色还是有点古怪,好像很懵逼的样子,突然之间就心情大好。

震惊的又不止她一个。

于是陆容再次拍拍她肩膀,一脸深沉的说:“我理解,这个事实确实难以接受。不过,长得像我,你无须自卑。”

“……”

戚兰若嘴角一阵抽搐,委婉开口:“姑娘,你是不是刚才……摔坏脑子了?”

“啊?”

“你……可能需要一面镜子。”

戚兰若腰侧有个小包,她在里面翻了翻,最后翻出来一面小巧精致的铜镜,递给陆容。

温柔道:“长相是父母给的,我等确实改变不了。不过像姑娘这般自信,也很好。”

陆容莫名其妙的接过铜镜,定睛一看,她脸色顿变。

镜面映出来的人五官平平,普通到扔进人海里都看不出。

别说这不是她的脸了,就是回炉重造一百遍,都不可能会像戚兰若和时自秉。

也是这时,陆容突然发现,这具身体好像也不是她的本身。

就像是……她只有灵魂来到了这个幻境里!

“姑娘,”戚兰若再次开口,好脾气的说:“你还是快回家吧。可能你家里人……”她扫了眼陆容的脑袋,“不是很放心你。”

“不是,我真的和你挺像的,这不是我的脸!”

陆容试图解释。

而戚兰若拿回自己漂亮的小镜子,变她拍了拍陆容的肩膀,安慰道:“姑娘,你可能是困了,早点回家睡觉。”

“不是,我真的是说真的……”

陆容还没说完,戚兰若就抬脚往前走,走的比时自秉还要快。

“……”

淦!

连正坤搞她!

陆容郁闷的踢了下墙,却不曾想,这具身体娇气的要命,踢一下就疼的她嘶嘶吸气。

郁闷归郁闷,陆容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只好认命的跟上戚兰若。

结果她耽误了那么一会儿,戚兰若居然已经不见了。

陆容站在马路边,茫然四顾中,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对面烙饼的香气把陆容的视线勾了过去。

她咽了咽口水,把几个口袋翻了个遍,最后掏出来一张五十的崭新票子,于是她连忙跑过去买饼。

烙饼的阿姨笑眯眯的给她烙了三大肉张。

然而,当陆容把票子递过去时,小贩阿姨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抬起头来盯着陆容,嘴里吐出一句话:“你在闹呢?随便画张票子就想当真的票子使,当我穷的没见过票子吗??”

陆容:“???”

704.再见时自秉 “不是,你什么眼神?这明显是今年新发行的钱。”

看在饼的份上,陆容耐着性子解释。

小贩阿姨更无语了,掏出张票子就往案板上拍,“姑娘,没你这样的,看看,这才是钱!”

陆容瞥了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眼皮子直跳。

时自秉和戚兰若早就死了,可她却见到了他们两个,就说明……这个幻境是十几年前的幻境。

她来到了十几年前。

她身上的东西,包括这钱,自然而然也就……用不了了。

陆容一时有些语塞,“那个……我说它能保值,十几年后能卖钱,你……信不信?”

“你想吃霸王餐?”

小贩阿姨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陆容:“……”

“她不是。”

这时,旁边突然有只手探过来,把钱放到案板上。

陆容转头看过去,就见到了去而复返的戚兰若。

戚兰若看她一眼,朝阿姨笑了下,“不好意思,她是我朋友,走的时候拿错钱了。这些够吗?”

“够够够!”

小贩阿姨变脸如翻书,笑眯眯的给戚兰若找钱,然后被她止住。

“不用找了,再买几张饼。”

“好嘞!”

十分钟后,陆容和戚兰若并排蹲在马路边,一边吃饼,一边相顾无言。

主要是陆容吃,戚兰若给她递水。

填饱肚子后,陆容干咳两声,不自在的说:“谢了。”

戚兰若叹口气,有些无奈,“你家里人,也是真的放心你自己出来。”

陆容顿时跳脚,重申道:“我现在郑重、严肃、认真的告诉你,我不是神经病!”

“好好好,你不是。”

戚兰若好脾气的顺着她点头。

陆容:“……”

并没有感觉你信。

她蹲下去,郁闷的揣着手问:“你不是走了,回来干什么?”

“你好歹……在我刚才遇到危险时候也算给我说话,帮了我吧,我总得还你这个人情。”戚兰若认真的说。

陆容瞥她一眼,没说话。

戚兰若就笑了下,“现在我们也算认识了吧?自我介绍下,我姓戚,叫戚兰若,兰是……”

“知道。岸芷汀兰的兰,淡然若水的若。”

戚兰若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

陆容面不改色,“突然就想到这两个字了。”

戚兰若愣道:“我的名字是这两个字,不过不是你这个解释。父母给我取时,只希望我能如兰花般成长。”

陆容微怔。

戚兰若倒是笑起来,温声道:“现在听你说,觉得我名字也挺好听的。以后别人问我,我就这样跟他们解释我的名字。那你叫什么?”

陆容看向她,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她抿唇道:“陆容。容字是……”

“这我知道。”戚兰若说,“肯定是欢喜的意思。”

陆容:“……”

戚兰若见陆容不信,认真道:“容字真的有愉悦、欢喜的意思。虽说,这个意思鲜为人知,但你父母对你的爱一定是人尽皆知的。”

说完,戚兰若就见陆容在盯着她。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仿佛带着某种被压抑的很强烈的情绪。

她心头一跳,“怎么了?”

陆容捏紧手,猛地起身。

“就此别过。”

“啊?这么突然?”

戚兰若茫然的仰头看着陆容。

陆容扯了扯嘴角,自嘲的说:“我怕再和你待下去,我会忍不住想办法弄死你。”

戚兰若:“???”

陆容转身,随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戚兰若一头雾水的起身,“陆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别跟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容头也不回的说,加快了脚步。

她心想,她真是脑子有病,居然会想跟着戚兰若。

现在好了,连名字都成了讽刺。

陆容闭了闭眼,好不容易才压下心里的暴躁。

管它什么戚兰若和时自秉,都跟她没关系,还是想办法离开这个幻境,回到现实里才对。

这样想着,陆容又开始奇怪连正坤用的到底是个什么法阵。

怎么这个幻境,真实的跟真的一样?

一般而言,幻境就是幻境,永远不可能变成真的,是以不管玄师的修为有多高,最终布出的幻境一定会有马脚露出。

可都这么久了,她非但一点纰漏都没察觉到,这里的人也栩栩如生,没有半分异常。

这太奇怪了。

简直不像是幻境。

陆容边想边走,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附近的天桥,前方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她兴致缺缺的要绕路时,就听到前面有道熟悉的男声。

“这位先生,你需要看的是医生,并非小道。”

陆容顿时停住,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天桥底下,十几个人围在一个算命摊子前。

摊主正是时自秉,在跟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那中年男人不依不饶,非说时自秉没本事,连看病都看不好,得给个说法。

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周围人都赞同的点点头。

而时自秉面色如常的坐在摊后石块上,不为所动。

中年男人见此,就急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我都给钱了,你现在说看不好??不行,你得赔钱,赔钱!”

时自秉微微叹口气,仍旧心平气和的解释:“我只是代人看顾这个摊位。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可以等摊主回来再说。或者,你若实在不适,先去医院。”

“那你要是跑了怎么办?!我不管,今天你就得给我钱!”

越说越上头,中年男人伸手就要去推时自秉。

时自秉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中年男人的手突然被人扣住,旋即被往后一掰。

“啊啊啊!疼!松手!!”

他尖叫着回退,一回头就对上陆容冷淡的目光。

时自秉看到陆容,有些诧异。

陆容冷笑一声,往旁边用力一甩,直接将人甩倒。

“好话说你不肯听是吧?行,现在我跟你换种方式说。”

“你是谁啊!”

中年男人疼出了冷汗,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动手。

陆容正好攒了一肚子火,方想借此机会出气,不料还没等动手,眼前突然闪过道人影。

回过神时,陆容就见时自秉挡在了她面前。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你我解决,别牵连人家小姑娘。”

“解决个屁!你能……”

中年男人脏话才骂出口,就见时自秉神色冷了下来,眸光锐利逼人。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有些害怕,“你……你等着!今天的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放完狠话,他转身就跑。

周围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的离开。

时自秉神色稍敛,回头看向陆容,就见陆容在那儿边跺脚边愤愤嘀咕:“跑跑跑!跑个屁!有胆子你留下,让我揍你一顿!”

时自秉:“……”

他无奈道:“姑娘,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些安全的。”

“和你无关。你还不如先管好自己,那么厉害,还被人找麻烦?”陆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

时自秉方开口,身后一道男声倏地响起。

“老时,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时自秉微顿,便转过身去。

而听到这声音的陆容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也看过去。

705.你嘴可真严 就在前方,一名身着道袍的年轻男人拎着个牛皮袋,吊儿郎当的朝他们走过来。

只见那男人身姿挺拔绰约,五官深邃,俊美不羁,朝他们看过来时,那双狭长凤眸波光潋滟,撩人不自知,少了陆容熟悉的锋芒毕露,举手投足间尽是浑然天成的风流,朴素道袍丝毫不影响。

陆容眼睛微微睁大,有些错愕。

这……这真的是她印象里那个颓丧淡然的……连正坤???

陆容揉揉眼睛再看。

那男人确实相貌间与连神机有几分相似,这是做不得假的。

赫然就是年轻时候还没有瘸腿的连正坤。

她愣神的工夫,连正坤已经走了过来,看到陆容时微微诧异,然后再看向时自秉时,便笑了出来。

调侃道:“老时,你这可以啊,兄弟我就离开那么一会儿,你就勾上个小姑娘了?不过,你这品味……”

他顿了下,扫眼陆容的脸,啧了两声。

“可实在叫我不敢恭维。”

陆容:“……”

时自秉听的眉心直跳,轻斥道:“不许胡说,别污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说罢,他转身看向陆容。

客气道:“姑娘,外面不安全,你还是快些回家吧。”

陆容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道:“我没有家。”

“嗯?”

时自秉微怔。

“……”

陆容抹了把脸,只好圆自己的话:“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

“这……”

时自秉显然是没想到,有些措手不及。

旁边连正坤却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一把伸手勾住时自秉的脖子,下巴微抬,“小姑娘,我们时道长呢,确实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你看上他也无可厚非。只是,你这搭讪手段,未免太狠了吧?生生把自己父母说死啊?”

陆容嘴角微抽,盯着他们两个,冷笑一声,“是啊,遇见你们,我父母不但死了,还死的透透的。”

这下连正坤也眼皮子跳了下,侧头小声问时自秉:“你给这小姑娘下了什么迷魂汤?这么豁的出去?”

时自秉:“……”

他头疼的叹道:“小姑娘,别闹了,快些回去吧。”

“谁跟你闹了?我说的都是……”

陆容正要重申时,天桥上突然跑下来一个人,边跑边叫:“时道长!连道长!找到那伙人了!我们找到了!”

时自秉与连正坤神色微变。

待那人跑到身前,时自秉问道:“你们在哪儿找到的?”

那人气喘吁吁的说:“城西仓库!有兄弟说半小时前看到他们在那儿出现过!两位道长,快,这找的可太不容易了!”

连正坤把手里的牛皮袋扔给他,吊儿郎当的说:“给本道长拿好了,再看好这儿的摊,回头我们可还是要回来收东西的。”

“哎,好好好!保证给两位看好!”

那人点头哈腰的说。

时自秉给了连正坤一个眼神,两人绕过那人就要走。

看的一头雾水的陆容下意识叫住他们:“等等,你们干什么……”

“哎呦喂,小姑娘,你快自己回家找爸妈吧,道长哥哥不陪你玩了哈!”

连正坤随意摆了摆手,同时自秉一起快步离开。

陆容:“……”

“那个……你是两位道长的……什么人?”

那人试探的声音拉回陆容的注意力。

陆容转头看他,就见对方正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似乎对时自秉和连正坤极为推崇,连带着他们留下的人也谨慎对待似的。

而陆容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道:“取他们狗命的人。”

那人:“!!!”

陆容一时是找不到出幻境的法子,当下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思来想去,陆容问:“他们两个去找的是什么人?”

那人:“!!!”

完了开始打探道长们的行踪了!

“说啊,愣着做什么?”

陆容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谁料对方突然猛地退后一步,严肃道:“你别想从我这儿套出行踪去害道长们,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陆容费解的看着他。

什么鬼?

她瘫着张脸道:“用你告诉吗?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们一定是残害好人,预备找人麻烦去了。”

“怎么可能?!”那人立马激动澄清,“两位道长可是顶顶心善的人了!明明是有伙心术不正的玄师专门拐卖骗人害人,但太厉害了,没人敢惹他们,两位道长是为我等无辜人出头!”

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捂住嘴,震惊的看着陆容。

陆容点点头,拍拍他肩膀,“不错,你嘴可真严,继续保持。”

收回手,陆容向着时自秉和连正坤离去的方向离开。

那人望着陆容的背影,面露绝望。

完了完了!

……

对起码十八年前的阳城情况,陆容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大概的了解一些。

这时候,阳城鱼龙混杂,玄师圈也乌烟瘴气的很,各个地头蛇势力相争严重,有关部门整改是后来的事。

而时自秉和连正坤去的城西仓库,巧了,是青山居后来选定总部的地方。

至于在青山居之前,盘踞在那儿的是个什么玄师势力,陆容就不知道了。

柳青山很少跟她提以前的事。

陆容虽说决定去了,可很快,就面临了她遇到的最大的问题。

——没钱。

也就没法打车,更没有交通工具,那她……该怎么去城西仓库啊!

陆容站在马路边,一脸深沉的望着来往的车辆,最后无奈决定步行。

她不知道时自秉和连正坤是怎么去的,但她紧赶慢赶,到城西仓库也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亏得之前离开那地方离的还算近。

城西仓库实际上并不是指单个某个仓库,而是一整片仓区,外围是很普通的正常仓储,里面才是真正的重区,且有专人把守。

陆容好不容易赶到后,先休息了会儿。

没办法,她这具身体实在不如她的本身。

陆容都觉得自己已经走的脚底起水泡了。

缓了会儿后,陆容绕过外围的仓储,经由不远处的巷口进去,打算直接绕到后门那边进去。

虽说这是十几年前,大体上的布局,应该没差多少。

陆容也没看到什么异常,估计时自秉和连正坤还没有进去。

然而,陆容才走到巷子尽头,忽的听见那头传来些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

陆容立即停下,贴着墙面警惕的往前。

快要到墙根时,陆容头疼的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向四周。

这具身体弱的要死,她也没有像样能用的家伙什。

陆容正想着,那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算了,不管了!

陆容手握成拳,猛地冲了过去,在看见人影时一拳就打了上去。

破空之声乍响,那人闪身避过,一记横扫腿袭向她。

706.小姑娘,你够锲而不舍的 陆容登时后仰避过,手在地上一撑,借力翻身退后。

结果她这具身体平衡性实在不怎么样,踉跄好几步才停住。

再抬头往前看时,陆容一怔。

对面的人也怔住了:“陆容,怎么是你?”

正是戚兰若。

再次见面,气氛却有些尴尬。

戚兰若深知自己的力道有多重,下意识的就想上前看看陆容,但一想起不久前陆容说的话,她又迟疑的站住,只隔着距离关心的问询。

“你怎么样?对不起,我刚才没有看清是你,有伤到你吗?”

陆容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僵持片刻,她别过头去,面无表情道:“无碍。”

说完,她就抬脚往前走,绕过戚兰若要离开。

戚兰若连忙拦住她,“等等,你暂时不能往这边走。”

“为何?”

戚兰若认真解释道:“这边不太安全,不适合你来。趁现在没事,你还是快些离开……”

“你以为我来这儿是做什么的?”陆容倏地打断她的话。

戚兰若怔了下,诧异看她:“难道你也是来此地救人的?”

陆容微微蹙眉:“你来……救人?”

“嗯。”

戚兰若点点头,回头看向远处,神色凝重,“我初来阳城不久,但已听闻过数次。此地玄师仗着人多势众,多行不义,暗地里绑了许多无辜孩子。若无人搭救,那些孩子怕是要遭毒手。”

“而且……”

她顿了下,叹了口气。

“今日我遇人围堵,你还记得吧?指使他们的人,我查过了,正是这里的人。”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奇怪的打量她,想起来齐老说的话。

当初戚兰若遭人暗算,是因为先前救了陆闵生。

就问道:“你先前又是如何得罪人的?”

戚兰若解释:“是因他们勒索无辜人,还动手,我看不过去,便出手帮人。”

又转向仓库位置,脸色微冷,“若我早知他们还作恶多端,当日必不会轻易放过!”

陆容觉得好笑,“你再怎么不想放过能怎么样?看看,前面是他们的老巢,你就一个人。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们?”

陆容猜测,时自秉和连正坤应该也是来救那些孩子们的。但也因为人太多,他们并没有打算正面对上。

戚兰若噎了下,默然片刻,道:“我并不惧。陆容,你还是快快回……等等,你去哪儿啊?”

眼见陆容直接往前走,她连忙跟上去。

“你都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了,那你猜,我是有多吃饱了撑的,才会来这里只是溜达的?”

陆容没好气的说。

戚兰若有些意外:“所以你当真是来救人的?”

可能之前不是,现在陆容改主意了。

能叫戚兰若和时自秉、连正坤都盯上这里,可想而知里面的人作恶有多不堪入目;这里又是后来青山居都地方,她更不能置之不理。

陆容淡淡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拐卖人口。”

戚兰若赞同的道:“这等事委实太造孽。只是……对方毕竟是玄师,你是普通人,我怕你去会吃亏。”

话落,陆容倏地停下。

“怎么了?”戚兰若问。

陆容一言难尽的看她:“谁说我不是玄师了?”

“你……”戚兰若诧异打量陆容,“可你确实……没有修道气息。”

陆容无语凝噎。

这具身体的确是个普通人。

她继续往前走,板着脸道:“总之我就是。”

戚兰若欲言又止。

到底,她无奈摇摇头,思及陆容方才身手也算不错,起码有自保之力。

这样想着,戚兰若放心不少,跟上陆容。

两人经由尽头拐进去,再穿过一条巷子时,便看到拐角另一边有道小铁门,门口有七八个人聚在那儿,有的在说话聊天,有的在打牌。

一眼看过去,确实都是玄师,黄色级。

这要是放在以后,黄字级的玄师,怎么都不可能会是看大门的。

“看来,十几年前,玄师界确实人才济济,厉害的玄师不在少数……”

“你说什么?”

戚兰若没听清陆容的话。

陆容干咳两声,道:“没什么,走上面。”

她转身绕回去,看了眼三米多高的墙,摩拳擦掌。

戚兰若活动了下手脚,道:“这里房舍密集,里面更是成片的库区,走上面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她往后退了几步,倏地冲向前,一脚踩上墙面借力跃起,轻轻松松落在上面。

熟练的简直像个惯犯,看的陆容一愣一愣的。

“怎么不上来?”戚兰若回头问。

陆容看着她那张乖顺柔静的脸,实在有些幻灭。

她只能说,戚兰若的模样太有欺骗性。

“就来。”

陆容退后两步,同戚兰若一般方式。

然而,她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弹跳力。当她踩上墙面跃起时,压根还没碰到上面,就先哐当一声栽地上了。

脸部朝下。

“……”

戚兰若大吃一惊,“陆容,你还好吗?”

陆容颤巍巍的抬手,撑着自己起来,“我还可以。”

戚兰若愣愣道:“可你……出血了……”

话才落,陆容额头磕出来的伤血迹缓缓流下,戚兰若赶忙从自己包里翻出纱布给陆容。

陆容木着脸草草包完,撸起袖子要再试一次时,戚兰若俯身伸手:“还是我拉你吧。”

“……那行吧,给你个机会。”

陆容看眼墙,最后屈服了。

好不容易被拉上去,戚兰若琢磨了下说辞,委婉道:“陆容,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我真可以。”陆容服气了,“是这具身体太弱了,不是我弱。”

“好好好,不是你弱。”

戚兰若好脾气的附和,在猫着腰顺着房顶往前走时,有意识的挡在了外侧,像是要避免陆容脚滑摔下去。

陆容嘴角直抽搐。

两人很快就顺着走到尽头,左侧那边就是铁门所在,前面则是仓库区,足有八九个大型仓库,周围空地基本上是各种各样的货物,还有不少人在巡逻。

陆容环顾四周,扯了下戚兰若的衣袖,低声道:“看到右边偏南方向15米处的地方了吗?那边的房顶离仓库最近,还有树木遮蔽,去那儿的人也少,咱们到那里跳下去。”

戚兰若循着她指着看过去,点头同意。

于是两人再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陆容却发现这房顶离地面很高,足有四米,旁边的大叔倒是可以借用爬下去,但是距离也有近两米,以她这个身体状况,怕是不行。

戚兰若显然也想到了她的问题,低声道:“我先下去,然后接住你。”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陆容点头。

顿了下,她生硬的说:“那你小心点,别摔残摔死了。”

戚兰若笑了下,“放心吧。”

说完,她手一撑,直接跳了下去。

然而,戚兰若没想到的是,她们走的这房子,下面墙面上正好有扇窗户。

她跳下去时,那窗子居然被人打开,翻出来一个人。

戚兰若一惊,那人也猝不及防。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直接伸手接住了戚兰若,落地时抱着她就地一滚缓解冲击力,最后靠住墙边。

戚兰若听见一声低低的闷哼,还没回神,本能的抽出短刀横在那人颈侧。

一抬头,对上双幽深平静的黑眸。

她看清楚人,蓦地愣住。

“你……”

“老时,我来了!”

“你千万记住接好我!”

连正坤和陆容的声音同时响起。

戚兰若堪堪反应过来,连忙抬头叫:“陆容等等……”

却为时已晚。

陆容意识到不对时,人已经跳了下去。

她脸色微变。

倒不是因为可能会摔的很惨,而是因为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接住了。

连正坤微怔,迟缓的抬头往上看,再看向从天而降正好落进他怀里的陆容。

愣了有那么几秒,连正坤勾唇低笑,挑眉玩味的道:“小姑娘,你够锲而不舍的,追人还能追到这儿?”

707.恩将仇报呢 “……”

陆容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挣扎着要下去。

连正坤啧了两声,将人稳稳放下,又说道:“虽说你道长哥哥我们两个确实风流倜党,但也没必要这么豁的出去吧?知道这是哪儿吗?嗯?”

陆容听的眉心直跳,实在没忍住,抬脚就狠狠踹过去。

“哎呦喂,你这姑娘够忘恩负义的。”连正坤转身躲开,“刚才我可还接住你,避免你被摔傻了呢,现在就恩将仇报?”

“闭嘴!”

陆容怕招来人,只得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瞪了眼连正坤。

以前怎么不知道,年轻时候的连正坤这么不正经??

连正坤抱臂斜倚着墙,闷笑两声,“小姑娘脾气还挺差。老时,这可是你惹过来的,得你负……”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连正坤偏头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和戚兰若还坐在地上。

可能是看陆容和连正坤的拌嘴看愣了,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时自秉还维持着护着戚兰若的姿势,戚兰若在他怀里。

乍一看,两人这样子亲昵极了。

“老时,你抱人家姑娘还没抱够?”连正坤挑眉问,“没想到你这来一趟阳城,破天荒的开窍了。”

陆容也眼神古怪的看着时自秉和戚兰若。

倒不是觉得有什么,毕竟她知道这两人日后肯定会在一起。

她只是想不通,像时自秉这么正经端直的人,怎么会和连正坤这么不正经的人成为朋友的。

经连正坤那么一提醒,时自秉和戚兰若瞬间回神,不自觉看向对方。

视线交汇的刹那,戚兰若噌的一下脸就红了,手足无措的要起来,幸好陆容难得善良的拉了她一把。

“那个……谢谢。”

戚兰若退后一步,往陆容身后躲了躲,都不敢看时自秉。

时自秉默然片刻,低声道:“不客气。”

随后,他也撑地起身,低着头整理衣襟。

连正坤扫眼戚兰若,再看向时自秉,视线落在对方微红的耳垂上,凑过去小声调侃道:“没想到,你喜欢乖的啊。”

“别乱说。”

时自秉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连正坤意味深长的看他,笑着摇摇头,才转身走到前面仓库边缘,探身出去看了看。

好在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远处巡逻的人也没往这边走。

他回过身去,对戚兰若和陆容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趁现在还没被发现,赶紧离开。”

时自秉点头道:“没错,这里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

陆容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救那群孩子吗?你们能做得的事情,我们做不得?”

“小姑娘,”连正坤几步就到了陆容身前,俯身凑近她,说话间温热气息近在咫尺,“知道那边都是些什么人吗?就你这副小身板,还不等人家用真格的,一根手指头就把你撂倒了。”

陆容这具身体的身高一言难尽,堪堪只到一米六,而且挺瘦,单薄的那种。

在起码一米八五,身高自带压迫感的连正坤面前,她得抬头仰视。

陆容憋屈的如他所说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额头推开人,面无表情道:“关你屁事?”

连正坤配合的退后,舌尖抵着下颚笑,“脾气再差,也得分时候。”

时自秉扶额,扯回连正坤,“好了,别逗她了。”

又看向陆容和戚兰若,“这里真不适合你们。一会儿我与我朋友会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你们趁乱离开,他们不会发现你们的。”

说罢,他给了连正坤一个眼神。后者会意,一并往外走。

戚兰若愣了下,“不是,我们其实身手还挺……”

“别管他们。”

陆容不耐的叫住戚兰若,冷冷道:“我会问出那些孩子的下落,把人引开,尽量给你争取半个小时以上,你去救人离开。”

“啊?”

戚兰若一脸懵的看着陆容。

前面的时自秉和连正坤也停了下来,回头头疼的看着陆容。

但显然陆容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说完转身就走,几步就经过了时自秉和连正坤两人。

“哎,你……”

连正坤想拉住陆容,不料陆容身形一转,直接避开了他,眨眼间就走出库区,在远处的人看过来前,借着树木的遮蔽,迅速闪身到最近的货箱后。

而连正坤看了眼自己居然抓空的手,多少有些意外。

抬头时,正好瞥见陆容朝他翻了个白眼。

“……”

戚兰若反应过来,连忙快步上前,朝陆容挥手,小声叫她:“你快回来!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

陆容不但没理她,反而继续往前,看的三人眼皮子直跳。

戚兰若急了,扭头问时自秉和连正坤:“你们像是有备而来,那知道那些孩子在哪儿吗?”

“不知道。”时自秉嘴角微抽,些许无奈,“我与正坤此次过来,只是来踩点,根本没想到会有你们。”

连正坤一言难尽的看着陆容往前移动的身影,服气的说:“别踩点了,走,救那姑娘去吧。我打赌,不出五分钟,她一定被发现。”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几人口中的陆容,已经停在了一大片货箱后,前方是巡逻的几队人。

陆容探出身去,仔细打量了下库区。

三个仓库为一排,应该是有三排。

首先就能排除最前面这个三个仓库,太明显了,孩子不可能在里面,得往后找。

这样也就有了个很致命的问题——距离。

越往里,离门口的距离越远,逃出来用的时间更多。她不确定这里一共有多少人,假若人非常多,那些孩子估计连一半的路都没跑完,就被发现抓住了。

找到孩子们后,得想个办法吸引走,或者控制住所有的人。

陆容正想着,忽然发现前面有队人走向了西南方。那边的人是最少的。

她费力爬上货箱,猫着腰迅速跑过去。

好在这一片货区是很集中的,而且摆放的错落不一,正好能遮挡住陆容。

陆容的身体也还算灵活迅捷,很快就消失在集装区里,用最短的时间到达西南处,找到巡逻的那队人时,发现他们已经散开搜查货区。

她趴在上面没动,只等有个人经过时,猛地跳下去将人掀倒,一拳打上去,低声喝道:“看我眼睛!”

那人下意识对上,只瞥见一道幽光,瞬间失去意识,瞳孔涣散。

陆容将人拖到开着的集装箱里,捏着他下巴逼他抬头。

“你们是抓来一些孩子是吗?”

“是……”那人无意识的回答。

“有多少孩子?”

“十……十三个……”

“孩子都在哪儿?”

“里面……第九……仓库……”

“你们的人有多少?都是什么品阶的玄师?”

“有五百……九十三个……三分之二是黄字级……剩下基本……玄字级……”

陆容一听,眉头皱起来,“你们老大在不在?”

“不……不在……”

话音才落,陆容将人给打晕出去,又用同样的法子,迅速解决了这边来巡逻的十几个人,将人藏好才往第九仓库过去,遇见人就将人弄晕藏起来。

而时自秉三人找陆容找的都懵了。

怎么回事?

刚才还看见人了,怎么眨眼间就看不到了?

没办法,三人只好分开找,时自秉不放心戚兰若,和她一起,遇见人就收拾。

一时间,他们不约而同的清理这里的人。

陆容在找到第五仓库时,差点和对方的人撞上。

匆忙躲起来时,陆容听见了对方闲聊的话。

“哎,你们说,头儿这么做有意义吗?”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好像那边要搞什么大动作!”

708.你是什么人 陆容要走的脚步顿住,听那些人继续说。

“大动作?那边都被三奇门给盯上了,还能搞什么大动作?”

“嗐,三奇门算什么!说了那么多次要找那边的麻烦,但你想想,三奇门哪次是真的动了手的?最后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话引的一阵哄然大笑。

另有人神秘兮兮的说:“不止如此呢!你们知道三奇门为什么总盯着那边吗?”

“为什么为什么?”其他人好奇的追问。

那人道:“当然是因为三奇门那个姓柳的大长老,是死在那边手上了。”

“啊?!真的假的!”

“不是说三奇门的人都厉害无比吗?都已经是长老的人了,怎么还会被那边的人弄死呢?”

先前说话的人唏嘘两声。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到个小道消息,说是那位柳长老死后,家里人也没遭幸免,一起糟了难,连其才10岁出头的独子,都失踪了不知死活呢!”

“我说怎么三奇门总盯着那边呢,原来是因为这个,想必就是一直在找那个小孩吧?”

“可不就是得找!我听说三奇门的长老们个个身怀绝技,那柳长老即便死了,说不定也把自己的绝技传给孩子了,三奇门怎么可能会让那孩子流落在外?”

陆容听的微怔,总觉得这些话像是在哪里听过。

那些人说的显然算是秘闻中的秘闻,窃窃私语了一番,就悻悻止住话头,不敢再往下说了似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讶声道:“不对啊,去前面巡逻的人该回来换班了吧?怎么没见着人呢?”

话落,其他人也回过神来了。

“对啊!这都过去多久了!”

“不行,得去前面找找。你们,哎,就你们,快去看看。”

“你们怎么不去呢?”

“哎呀,赶紧去吧!别给耽误了!”

一行人就在第五仓库前分开,部分人进了第五仓库,其他人往前走去检查。

陆容暗道不好。

那些人只要仔细搜查,肯定能发现那些被她藏起来的人,时间不多了。

陆容只是迟疑了一秒,立即继续往前。

穿过第五仓库这一排,前面就是第七到第九仓库。

整个库区是按S型排列,第九仓库在另一头。

陆容摸过去第七仓库,从库区探身出去看,发现第八、第九仓库周围都有起码几十人。而且,都是玄字级的玄师。

以她这具身体,对付起来有些勉强。

看来,得找戚兰若帮忙,最好一次性将这些人给引走。

方打定主意,忽地从一旁探出只手来,一把抓住了陆容的胳膊,把她往回拽。

陆容激灵了下,想也不想就出手,攻势分外凌厉。

“好啊,你果真是想恩将仇报是吧?”

连神机及时反手格挡住,再次抓住陆容的手腕将她用力扯向自己,身子一转,就将陆容抵在了墙上。

别说是男女间力气悬殊大了,陆容这具身体实在不怎么样,被连正坤轻而易举就能控制住。

“松手!”

陆容冷着脸,皱眉低声喝道。

连正坤非但不松,反而凑近陆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抽回垫在她脑后,避免她磕着脑袋的手,说道:“你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没看出来啊。”

他转头,看向陆容来的方向,目光里带着压不下的诧异。

“这一路,我发现了好些被打晕的人,不是我们干的,就是……你干的?”

“鬼干的。”

陆容面无表情的开口,抬腿狠狠踢向他下面。

连正坤心头一跳,赶忙松开退后。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以为只是脾气差,却还是个心狠的小老虎。踢伤了我,你负责吗你?”他挑眉道。

陆容甩了甩发僵的手腕,只翻了个白眼。

连正坤笑了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多了些锐利的锋芒。

“你是什么人?”

陆容动作微顿,看向他。

连正坤抱臂而立,慵懒的语气,半眯起眼打量陆容,“你对我和我兄弟有股莫名的敌意;明明只是初次见面,你却追到这儿来;现在,你更是出乎意料的厉害,自己闯到这里还没被发现,显然不可能是普通人。还真是让我看走了眼。”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来的?”

每说出一句,连正坤的脸色就冷一分。

到最后,他终于有了点陆容印象里的影子,是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实际上仔细算算,这时候的连正坤被连远道悉心培养数年,本来就是人上人中的天之骄子,高高在上的G洲古族第一顺位继承人,风光无限。

但陆容怎么可能会顾忌?

她嗤了声,“谁派我来的,你不如问问你自己。就你们……值得叫我不远万里亲自来找你们麻烦吗?我巴不得见不到你们。”

连正坤眸光微暗。

陆容懒得跟他说下去,刚转身要走,整个库区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不远处,有人在大喊:“出事了!出事了!我们的人被暗算了!!”

这话犹如被扔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激起阵阵涟漪。

几个仓库里的人立马冲了出来。

陆容心下一沉。

连正坤不禁也皱起眉来。

陆容余光瞥到连正坤,突然灵光一闪,勾唇笑了起来,“你对不起我多年,这次,就先收个利息。”

“什么?”

连正坤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连正坤就见陆容冲到他面前,拽着他往前一拉,然后就用力将他推了出去,同时大声喊道:“来人啊!我们这儿进内贼了!快来抓人啊!”

边喊边往后跑。

猝不及防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的连正坤:“???”

他迟缓的转头,对上不远处数十双虎视眈眈的目光。

连正坤:“……”

那些人一愣,怒道:“给我拿下!!”

而连正坤眼睁睁的看着陆容从第七仓库前边绕过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他被生生气笑了。

“真是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在另一边的时自秉和戚兰若,已经知道了那些孩子们在哪儿,方要想办法找到连正坤和陆容,就听见这番动静,不禁怔住。

紧接着,他们又看见附近的人都往第七仓库涌去,仿佛要抓什么人。

戚兰若脸色一变:“糟糕,陆容!”

时自秉也想到连正坤在那个方向,心下一沉。

两人对视一眼,就要出去帮忙。

不曾想,才要绕过面前的仓库,迎面就碰上了跑过来的陆容。

戚兰若眼前一亮:“陆容,你没事……”

“走!趁机会,去第九仓库救孩子!”

陆容拽起戚兰若就跑,直接忽略时自秉。

时自秉脑门上缓缓冒出几排问号,但也知道,被发现的不是陆容,那就只能是连正坤了。

现下是连正坤那边比较要紧。

时自秉毫不犹豫,转身去帮连正坤。

他的出现,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而陆容拉着戚兰若跑到第九仓库后门那儿,果然没人把守,只是门上是有锁的。

她扭头就问戚兰若:“带工具没?”

戚兰若:“啊?带、带了。”

“给你半分钟,赶紧把锁打开!”

“好的!”

戚兰若条件反射的翻包拿工具,几秒后动作顿了下,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开锁?”

“别废话,赶紧的!”

“噢,好好好!”

戚兰若奇怪的看眼陆容,上前开锁。

她动作极快,没一会儿就开了,连忙拿下锁推开门。

陆容听着远处已经有了动手的动静,突然有点幸灾乐祸,赶紧拉着戚兰若进去。

仓库非常大,但里面其实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几个大铁笼子里,锁着些瘦骨嶙峋,形容狼狈的孩子们。

见着她们,那些孩子惊的连连后退,紧紧缩在角落,目光里充满恐惧。

戚兰若过去一看,“这上面的锁很特殊,以法印封锁,用工具打不开。我对玄师的玄术不了……”

话还没说完,陆容已一把夺过她的短刀,在指腹上狠狠一划。

以血为引,单手结印,瞬息完成。

反手将法印打上去时,锁身瞬间化成齑粉,其他几个锁也被如此解决。

戚兰若睁大眼睛,吃惊道:“你……你是玄师?!而且……”

能做得这样轻易,显然也不是个简单玄师!!

709.你是我的小师妹吧 “我从未说过我不是玄师。”

陆容打开笼子的门,淡淡说道。

“可……可你身上分明没有……修道气息……”

戚兰若意外的看着陆容。

陆容不置一词,叫里面的小孩们出来。结果不知是刚才她露的那一手吓到了他们,还是她看着太凶,那些小孩们非但没有被救的喜悦,反而惊恐的连连后退,缩的更小了。

“……”

陆容嘴角抽搐的退后,叫戚兰若上。

果然戚兰若温柔和静的外表很有亲和力,哄了他们几句,他们就颤颤巍巍的小心出来。

戚兰若看到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不禁大为心疼,柔声道:“别怕,姐姐们会救你们出去的,我们走。”

小孩们出来后,有的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扯着戚兰若的衣角,有的害怕的大哭,听的陆容直心烦,板着脸吼了一句。

“哭什么哭?再哭谁也跑不了,闭嘴!”

小孩们身体抖了抖。

戚兰若无奈的看眼满脸不耐烦的陆容,温柔叫着小孩们跟她往外走。

可能也是知道他们是逃命的关键时刻,那些小孩们尽管害怕的发颤,站都站不稳,还是踉踉跄跄的努力跟上,听戚兰若的话尽量安静,不引人注意。

陆容正要跟上时,扫了眼小孩数量,突然眉头一拧。

不对,照那人说的有13个孩子,这才12个,还差一个。

在别的仓库里还有个孩子。

陆容沉着脸跟出去,结果迎面就遇见十几个过来检查的玄师,看见他们跑出来大惊,为首的立马吼道:“这里也有人!有人趁机放跑货物!”

“去你妈的!”

陆容立即冲了上去,一脚踹翻他。

回头叫戚兰若:“你赶紧把孩子们带出去,我给你断后。”

“陆容……”

戚兰若心头一震,不想留陆容一个人,可也知道眼下把孩子们救出去才是重要的,不然努力就都白费了。

她咬了咬牙,道:“那你等我,小心些,我一定回来帮你!”

说罢,她叫着那些孩子们往大门方向跑。

出来后,孩子们才确定他们是真的有希望逃走了,一个个顿时打了鸡血般,不用戚兰若提醒也疯了似的冲向门口,几个没力气的被戚兰若拉着。

“还敢跑?给我抓住他们!”

玄师们大怒,分成两拨人,一拨对付陆容,一拨追去戚兰若等人。

陆容见状,没办法,只好再次咬开指腹上停止流血的伤口,以血为媒凭空画符,符成后往追着戚兰若的那些人一指,同时躲开攻击她的人。

霎那间,只见一道火光乍现冲去,直接将那些追上去的玄师们拦截住逼近他们。

他们一惊:“你也是玄师!”

然而,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那道火光就吞没了他们。

几秒之间,微余惨叫,只见飞灰。

剩下的人大骇,纷纷停住,惊疑不定的看着陆容。

为首的十分忌惮,扭头就叫自己人过来增援。

可他不知道的是,另一边的时自秉和连正坤,已经快要把人给解决完了。

听到声音,时自秉暗道不好。

“一定是她们被发现了!那边还是孩子们,快过去帮忙!”

两人快速将剩下的人给解决掉,然后跨过躺了满地的人,往第九仓库赶。

连正坤没好气的说道:“放心吧,那小姑娘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能有什么事?另一个能跟她混到一起,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你别是被人家的外表给骗了。”

饶是如此说,他速度却没慢,还比时自秉快些。

当他们赶到时,看到的正好是陆容出手收拾的场面。

戚兰若说的没错,陆容这具身体是普通人,压根不是玄师,也没有玄师的修为。

是以她催动玄术,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对身体的损耗十分大。又是第一次用,堪堪两次,便已是负担的极限。

剩下的人,陆容只能亲自上场打架。

论玄术,这帮垃圾比不过她。

论身手,更是比不过她。

她轻而易举的就将人全揍趴下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时自秉和连正坤,都怔住了。

连正坤以为自己看错了,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然后便是吃惊。

“老时,这小姑娘的路数、招式和身法,怎么和你的那么像?好家伙,我要跟你学,你不教我,结果你不声不响的教了旁的人,太没义气了吧!”

“我没教过旁的人……”

时自秉下意识的答,却又倏地顿住。

他怔怔望着陆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忽然划过一道光。

“她……”

时自秉忽的轻笑了声,引的连正坤偏头看他,拿胳膊肘碰了下他:“笑什么呢?老时,就是你教的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时自秉面色柔和了些,摇头:“确实不是我,我向你保证。”

那边的陆容收拾完人,喘了几口气。

太弱了。

要是在这里待的时间还长,回头她得好好锻炼锻炼。

陆容这样想着,一转身,猝不及防的看到时自秉和连正坤。

两人这时也走了过来。

连正坤抱臂扫了眼周围,阴阳怪气的说:“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小姑娘,我好歹也救过你一次,你适才却恩将仇报,这样子不好吧?说说,要怎么弥补道长哥哥我?”

陆容翻了个白眼,缓了缓神,就要走,不料时自秉却直接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

陆容拧眉。

时自秉从袖口里翻出一个小瓶子来打开,倒出一颗药丸递给陆容,温声道:“这个对你有益。”

陆容认的,在始皇陵,梵尘拿出的就是它。

不吃白不吃,陆容接过扔进嘴里。

连正坤睁大眼,道:“老时,你怎么回事?这药你都没给我吃过。”

“以你的身手能力,你怎会需要它?”

“这倒是。”

连正坤啧了两声,挑眉看他。

时自秉等陆容调节过来,依旧温声:“姑娘,你的身手,是谁教你的?”

陆容微怔,蓦地响起,她在回溯法阵里第一次见到时自秉时,也被他这样问过。

她面无表情的往旁边仓库走:“没谁。”

连正坤跟上她:“你觉得我们信吗?小姑娘,你的身手,跟我兄弟可是很像,我听我兄弟说过,这可是他们师门的独门功夫。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容猛地停下,目光凉飕飕的。

连正坤立即退后,“干什么?虽说好男不与女斗,但你再三暗算我的话,我也会生气的呦。”

“好了,正坤。”

时自秉上前挡在他们二人之间,然后突然对陆容道:“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什么人?”连正坤饶有兴趣的问。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

时自秉定定望着陆容,黑眸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几秒后,他只笑了下,“我是……我师父云游在外,收的另一个徒弟吗?”

“啊??”

一言既出,双方懵逼。

连正坤意外的看着时自秉,再看向陆容。

陆容:“……”

她竟然会相信时自秉真的认出了她。

陆容无语的撇撇嘴,转身继续往前走。

连正坤自觉很难相信:“老时,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时自秉望着陆容的眸光柔和几分,唇角微勾,少了一贯的肃然,俊美温润。

“真真假假,自有缘法。”

话落,他跟了上去。

连正坤还是不信:“那她为何对咱俩有敌意?”

“我师父他老人家定是已同她讲了我。不过,估计没讲什么好话,指使她对我印象差吧。我初见她,又没认出来。你同我一处,被迁怒了也实属正常。”

时自秉淡淡道。

连正坤:“???”

还带这样的?

前面的陆容:“……”

是她小看了时自秉的脑补能力。

710.诽谤啊,我可从不沾酒 时自秉就走在陆容身后,默不作声的望着她。

一连开了三四个仓库后,连正坤终于忍不下去了:“小姑娘,你到底找什么?”

这过程里,他们没看到那些被抓来的孩子,便猜到应该是戚兰若先带人离开了,实在不清楚陆容留下还要找什么。

随后,连正坤又看向时自秉,嘴角抽搐,无语的说:“老时,你都不问问要做什么,就这么跟着吗?”

时自秉挑了挑眉,没说话。

那意思大约是,不论陆容想做什么,他都陪着,没意见。

看的连正坤纳罕极了。

转念想到陆容可能是时自秉的小师妹,不说是不是真的,那一身功夫也是没错的,又觉能理解。

因为他听时自秉隐约提过,他师门里基本上都是一群大男人,活脱脱的和尚庙,压根看不见娇软的小姑娘。突然有了个,是该宝贝。

但是……

连正坤腹诽道,明显这小师妹是个不好惹的,不气他们就不错了。

陆容看眼前面的仓库,道:“他们一共抓了13个孩子,只救出12个,你们分开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时自秉与连正坤一听,当即应下。

只是,任他们将九个仓库给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最后一个孩子,连点人影都没看到。

时自秉沉吟道:“可能那孩子聪明,早早想办法逃了。”

虽然可能性不大。

找不到,陆容就打算放弃。

她要做的已经做到了,其他的不是她的事,她没必要管。

陆容便走向门口。

连正坤趁机走近陆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奇的问:“小师妹,给哥说说,你和老时的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老时,他总也不肯与我说。”

时自秉看向陆容,像是也在等着她的话。

陆容面无表情道:“我不是你小师妹。”

“哎呦,客气啥,我和老时可是过命交情,拜了把子的,当的你一句哥哥!”连正坤似笑非笑道。

平时勾惯了时自秉,想也没想的抬手要习惯性的揽住陆容肩膀。

陆容皱眉,往旁边一躲。

实际上,连正坤还没碰到陆容,就已被时自秉扣住手腕,往后用力一掰。

“啊操……痛痛痛!老时你干什么呢!”连正坤疼的跳脚,忿忿不平的瞪时自秉。

时自秉板着脸,严肃道:“平时你对我动手动脚也便罢了,但对她不行。男女有别。”

连正坤:“???”

他不可思议道:“平时你可不管我!好啊,你有了个小师妹,就开始嫌弃我了是吧!”

时自秉:“……”

陆容确实嫌弃的抹了把脸。

三人走出大门,顺着巷子刚出了城西仓库的范围,迎面就碰上了着急赶回来的戚兰若。

“陆容!”

戚兰若立马上前,拉着陆容左右检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谁受伤,她都不可能受伤的。”连正坤哼了声。

陆容不喜欢别人碰她,挥开戚兰若的手,问:“孩子们呢?”

戚兰若道:“我报了警,把他们交给警察,由警方寻找父母。做完笔录才得以赶过来的。”

本来她也说了城西仓库,只是他们一听这里,就不再问下去了。

戚兰若心知城西仓库背后还有人,倒也不强求,直接离开。

剩下的事,就与他们无关了。

陆容点点头,也说了没找到那孩子的事。

戚兰若很是感慨,又对陆容拱手认真道:“今日多谢你帮我,他日你若有需要,我也一定帮你。”

连正坤这就不乐意了,“小美人,你怎么不谢谢我和我兄弟呢?没我们帮你们吸引敌力,你们能那么顺当的救人?”

戚兰若看向他们,目光在扫过时自秉时微顿,不好意思的道:“多谢。”

时自秉客气道:“不必,见义不平,我辈份内之事。”

话落,他看了眼陆容,续道:“倒是我,要多谢姑娘对我师妹的照顾。若你不嫌弃,恰好也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我们找家饭馆一起吃顿饭如何?”

“师妹?”

戚兰若先注意到的是这点,诧异看向陆容。

陆容并不承认,怎料连正坤吐露的很快。

当四人就近找了家饭馆落座时,戚兰若已经听明白了,不由道:“果真是缘分。说来,先前我和陆容已与时道长见过一面,想来也是缘分才会见面。”

“先前见过?”

连正坤惊讶的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正低头看菜单,一脸平静的点点头,转而温声问陆容想吃什么。

陆容毫不犹豫:“水煮肉片。”

时自秉点点头,又问了几个陆容想吃的,连正坤牙酸道:“好啊,老时,你也不问问我!”

时自秉勾画完菜单,直接将菜单推到他面前,“自己点。”

连正坤哼道:“得你请客,必须你请。”

戚兰若忙道:“还是我请吧。今日也算麻烦两位了……”她看眼时自秉,不好意思的说:“就当回报两位。”

连正坤也不客气,点完问了戚兰若,知她没有特别想吃的,便叫来服务员。

随即,连正坤豪迈道:“行了,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经此一遭,能算是朋友了吧?”

戚兰若眨眨眼睛,很给面子的道:“自然算,相逢即是缘。今日又一起做了桩善事,更算了。”

“啧,小美人说的话,就是熨帖。不像某个没良心的丫头,把我推出去了,没有句道歉就算了,连个好脸色都没有。”连正坤似笑非笑的,特地瞥眼陆容。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冷着脸不说话。

“正坤。”

时自秉示意连正坤收敛点。

“好吧好吧,那就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连,叫连正坤。天地正法,内有乾坤的正坤。”连正坤给几人一一倒了杯茶。

戚兰若听的微怔,疑惑的看眼他,面上却如常,“我姓戚,叫戚兰若。”

她顿了下,才说:“岸芷汀兰的兰,淡然若水的若。”

陆容不由看向她。

“好名字。”

时自秉听的点头。

戚兰若脸微红,低下头去。

“喂,小师妹,你呢。”连正坤问。

陆容淡淡道:“陆容。”

时自秉随后道:“时自秉。”

也没了。

连正坤眼睛转了转,故意问陆容:“小师妹,知道你师兄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吗?”

陆容哪会听不出他的试探。

不过她现在也没什么身份,既然时自秉认错了,不如就将错就错下去。搞不好,她出幻境最终还是得因这几人,有个身份方便行事也可。

她面无表情的开口:“自入孤山的自,两便星前秉烛游的秉。”

“还真知道……”

连正坤眼底的怀疑淡了几分。

他干咳两声,举起茶杯:“那就到此为止。来,为今日的相遇干一个。”

时自秉与戚兰若配合的拿起杯子。

陆容一言难尽的问:“喝茶?”

“不然呢?”连正坤调侃道:“你才多大,道长哥哥可不敢给你喝酒。再说了,酒多伤身。”

陆容打量他:“这话可真不像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连正坤好笑道:“拜托,你看我像是个嗜酒之人吗?”

“像。”

连正坤一噎,好半晌才说出得话:“小姑娘,诽谤啊,哥哥我可是从不沾酒,洁身自好的不能再好了。”

陆容才不信。

她遇到连正坤的时候,十天里,他得有大半时间是醉着的,经常对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连正坤被她看的很是无语,“我是说真的,老时,你快给我澄清。”

时自秉失笑:“这倒是。我认识正坤起,他确没沾过酒。”

陆容哦了声,连正坤更气了,屈指敲敲她额头:“还能再敷衍点吗?”

陆容想着别的事,一时没躲开,瞪了他一眼,看的时自秉和戚兰若暗笑不已。

吃过饭后,已是极晚,四人在附近的招待所要了房间,时自秉和连正坤自觉付钱。

仔细算算,陆容已许久没好好休息,竟然一觉到天亮。

711.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再醒来时,陆容是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的。

这时候的招待所还十分简陋,隔音效果也是奇差,外面稍微有点什么声响,里面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陆容昨天折腾了一天,此时腰酸背痛,不太愿意起床。

但外面隐隐约约的声音越听越熟悉,最后陆容实在睡不着了,起身换上衣服,用招待所自带的一次性牙刷牙膏洗漱后,才开门出去。

吱呀的一声,打断了外面人的话。

戚兰若下意识循声看来,就见着了打着哈欠的陆容。

她愣了下,极快反应过来,带着歉意道:“陆容,是我吵醒你了吧?对不起。”

“没事。”

陆容伸了个懒腰,刚要转身,身形突然顿住。

几秒后,陆容猛地转身,看向戚兰若面前站着的人。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穿着身打着布丁的旧衣服,相貌甚至有几分熟悉。

陆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能确定。

那居然是年轻时候的陆闵生。

对方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惴惴不安,本能的退后一步。

戚兰若疑惑开口:“陆容,怎么了?”

“他……”

“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我帮过的人。他姓陆,叫陆闵生。说来你们两个都姓陆,还挺巧的。”戚兰若笑了下道。

经她这么一说,陆闵生才拘谨的同陆容打招呼:“你好。”

陆容瞥眼他,神色冷淡,“那你们继续说吧,我下去了。”

“嗯,你稍等,我一会儿就下去,然后我们一起吃早饭。”戚兰若道。

陆容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走后,陆闵生也没收回目光,一直盯着陆容,眼底有些疑惑。

他总觉得,对方似乎对他很是不喜。

“陆先生?陆先生?”

戚兰若伸手在陆闵生眼前晃了晃。

陆闵生立马回神,对着戚兰若时多了些腼腆,道:“贸然打扰,真是抱歉。我找了好久,才打听到你在这儿,来是想同你道谢,多谢你那日救了我。”

“这没什么,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戚兰若客气的摆摆手,做出请的姿势,“没别的事,陆先生可以走了,我还有旁的事要忙。”

陆闵生犹豫了下,试探的问:“戚小姐,我能请你吃个饭吗?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好好感谢你的恩情。”

“不必。”

戚兰若仍是客气的拒绝。

陆闵生无法,只好黯然离去。

走之前,他不甘心的回头又看了眼戚兰若。

只可惜,戚兰若此时已经转身要回房间,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

另一边。

陆容一时也没什么事能做,就在附近逛了逛,意外的发现了个小公园,还没什么人。

她便沿着公园小路跑步,围着公园跑了三圈后,找了片空地停下来活动手脚。

没做多久,后头忽然响起来几声低笑。

陆容停下回头,就见连正坤人就在不远处,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抱臂斜倚着树身,饶有兴趣的打量她。

见她发现了,连正坤不慌不忙的走过来,手里拎着个眼熟的牛皮袋。

“哎,不是我说,小姑娘,你身体的柔韧性也太差了,刚刚做的动作都是什么啊?亏你做的下去。”

“要你管。”

陆容呛了句,索性不做了,在草坪上坐下。

“姑娘家,脾气那么冲做什么?”

连正坤啧了两声,在陆容身边就地盘腿坐下,将牛皮袋给她。

“什么?”

“昨儿个路过一品堂,买的些糕点,据说味道还不错。亏得我今天想起来了,早早的去天桥那边拿了回来,不然不就浪费了?既然正好遇见你了,给你吃吧。”连正坤道。

“不要。”

陆容冷着脸拒绝。

连正坤自顾自打开,先取出一包来递给陆容,“没骗你,真挺好吃的。”

陆容本来还想拒绝,不料这时她肚子叫了两声。

陆容:“……”

连正坤笑出声,把油纸打开,清而不腻的香味飘了出来。

陆容一看,还是挂花糕。

她默了默,一声不响的拿过来吃。

连正坤又拆开剩下两包递给陆容。

陆容瞄了眼,往旁边挪了挪,坚决表明自己不会再受贿赂的决心。

连正坤挑了挑眉,“小姑娘原来喜欢吃挂花糕啊?”

陆容不作声。

连正坤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了,往后倒在草坪上,手臂枕在脑后,等陆容吃完。

但这份宁静没持续多久。

陆容才吃到一半,就突然听见远处有不小的动静,看方向,是招待所那边传来的。

她与连正坤对视一眼,立马把挂花糕收起来。两人起身就赶回招待所。

回去时,招待所面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但大多离的远远的。

两人挤进去,就见招待所门前聚集了不少壮汉,个个流里流气,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

而时自秉和戚兰若就站在门口,面前是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招待所的老板则缩在里面,被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就是你们,昨天闯了我城西仓库,还打伤我所有的弟兄?!”刀疤脸恶狠狠的说,“不是说有四个吗?另外两个呢!”

“你爷爷我在这儿!”

连正坤神色骤寒,直接走过去。

时自秉和戚兰若看见他们没事,稍松口气。

刀疤脸回头,冷笑道:“行啊,这下齐了。来,好好算账!”

这话才落,后面的人齐刷刷的从腰间抽出刀来,气势骇人,吓得周围的人作鸟兽状轰散,不敢再看下去,生怕被殃及到。

陆容仔细观察了下这些人,发现他们的脖颈间都有一个黑色的纹身,有点……眼熟。

她没贸然开口,只和连正坤过去。

戚兰若连忙把她拉到身边,时自秉和连正坤挡在她们两人前面。

时自秉淡淡开口:“看你们也算是玄师。既入修行一途,理应积善行德,精进本事。可你们却为非作歹,欺压无辜人,就不怕遭天谴他日横死吗?”

“呸!”

刀疤脸十分不屑,“老子今日就告诉你,在这儿的规矩,只能老子定!你们犯到我地盘上,别想全身而退!”

连正坤冷笑一声,看他的眸光里全是看死人般的锐利漠然。

“我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听说别人敢给我定规矩。”

“呵,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老子赔罪!说说,你们打算怎么赔老子的损失?!”刀疤脸盛气凌人的说。

戚兰若看的皱眉,开口道:“本就是你们先抓走那些无辜孩子的,现在哪儿来的脸来找我们?”

“你说什么?!”刀疤脸眼睛一瞪,“孩子?什么孩子?你们是有证据吗?官方查到了吗?!”

“你!”

戚兰若脾气再好,也被对方的无赖给气到了。

刀疤脸定声吼道:“今天,你们不给我个交代,别想从这儿离开!”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陆容冷不防开口。

712.当然是大主奉干的 她这话,一下子把刀疤脸给问了个猝不及防。

刀疤脸噎了下,才说道:“识相的,把你们在我城西仓库拿走的东西还给老子!还有,你们的手脚也别想要了!”

连正坤听笑了,是被对方蠢笑的那种。

时自秉嘴角微抽,也不知是该用微嘲的冷淡目光,还是该用无语的看对方。

陆容和戚兰若更是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可以说,他们在场的四个人,无论是哪一个,都没听过别人对他们说过这么找死的话。

连正坤就不说了,与京都连家关系千丝万缕,更是G洲古族当辈继承人;戚兰若同样出身G洲古族,自小千尊玉贵;时自秉又是当任无相道人,自入无相门后,再无人敢冒犯他。

而陆容,就更不用说了,她更从来没听过有人敢对她说,要断了她手脚之类的话。

一时间,四人看刀疤脸的目光,都是那种看蝼蚁般微妙的不屑,丝毫没有像刀疤脸想的一样,露出惊恐难安的表情,然后痛哭流涕的认错。

时自秉微微侧头,道:“戚姑娘,劳你带我师妹在这儿等着,不必参与。”

连正坤活动了下发酸的脖颈,嗤道:“总有小人来送死。”

戚兰若张嘴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到这两人的武力值,便点头。

又不放心的道:“小心些。”

时自秉淡淡的颔首。

连正坤回头看陆容,“人家都关心了下,你怎么不关心关心?”

陆容翻了个白眼,一脸高冷的说:“你们要是能被他们暗算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没良心的丫头。”

连正坤瞥眼她,将牛皮袋递给她。

刀疤脸见四人旁若无人的说话,不禁大怒,“好啊,你们居然敢怎么无视老子,兄弟们,给我上!好好收拾他们!”

一挥手,后面的人立马冲上去。

刀疤脸还算清醒,知道城西仓库那么多人都折了,并不托大,带了几十号人。

陆容粗略估计,都是玄字级的玄师。

这倒叫陆容奇怪了。

只是想找他们出气,用的着一下子出动这么多玄字级的玄师吗?

要知道,城西仓库里的玄字级玄师,也没这么多。

连正坤冷冷看了他们一眼,道:“老时,来打个赌,看谁解决的人多。输的人包了今天的伙食。”

“行。”

时自秉笑了声,随意的迎上那些人。

后面陆容站累了,干脆坐在门坎上。

想了想,又打开挂花糕继续吃。

戚兰若正担心的看着时自秉和连正坤对付那些人,突然间瞥见陆容在吃东西,不禁愣住:“陆容,你还有心情吃?”

“怎么没有?”

陆容问:“你饿吗?”

“还行。”

刚说完,戚兰若的肚子叫了声。

“……”

戚兰若尴尬的摸了摸头。

陆容拍拍旁边,示意她坐,然后把挂花糕递给她一起吃。

戚兰若没抵住香气拿起来吃了,很有罪恶感的眼睛一亮,“还挺好吃的。”

陆容翻了翻牛皮袋,看到其中一包是杏仁酥,顿了下便拆开,也递给戚兰若。

戚兰若直点头,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好吃,这个更好吃。”

陆容也觉得比挂花糕好吃,只是看戚兰若那一副新奇样子,不禁道:“你又不是没吃过。”

“啊?”戚兰若茫然看她,“我确实没吃过。”

陆容方要说什么,又想起来戚兰若喜欢吃这个,好像是和时自秉去无相门之后的事了。

她收起来其他的,只留下杏仁酥,和戚兰若一起吃。

而另一边,时自秉和连正坤没用多久,轻轻松松的就解决掉那些人,看的刀疤脸目瞪口呆。

连正坤撇了撇嘴,“居然比你慢一个,行吧,今天吃的喝的,我请。”

刚说完,连正坤余光瞥见陆容和戚兰若已经吃的专心致志,哭笑不得道:“老时,你看那两人,没良心。还有你小师妹,我先前让她吃别的,她不吃,现下倒是自己悄悄吃起来了。”

时自秉也回头看了眼,记下了她们在吃的杏仁酥。

戚兰若刚塞进嘴里一块,突然间对上时自秉的眼神,尴尬的差点噎住,手立即遮住脸。

时自秉眼底漾开些笑意,同连正坤一起走向刀疤脸。

刀疤脸脸色苍白,色厉内荏的吼道:“别以为你们厉害就没事了!我家老大不会放过你们的!”

连正坤嗤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家老大是谁。看是我不放过他,还是他不放过我!”

“当然是……”

“是乞丐马六爷。”

刀疤脸还没说完,门口的陆容便突然开口。

刀疤脸顿时愣住,猛地看向陆容。

时自秉、连正坤和戚兰若也齐齐看向她,面露疑惑。

陆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将杏仁酥给戚兰若,站起身来,走向刀疤脸。

“你脖颈上的纹身,我越看越眼熟。适才想起来,是乞丐马六爷的标识。”

刀疤脸惊疑不定的望着陆容。

他想说的不是这位,但……他知道他老大的上面,还有位大人物,名号正是对方说的。

问题是……那位大人物的名号知道的人很少,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陆容单手抄进兜里,淡淡看他,道:“我且问你。坑蒙拐骗,蛮横欺人,你们做的这些事,乞丐他知道吗?”

刀疤脸心下慌乱,面上强撑着道:“莫名其妙,老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哎你什么态度?”

连正坤一步上前直接踹了一脚,“对她客气点!”

刀疤脸狼枪倒地,愤怒抬头,又对上时自秉凉飕飕的目光,以及戚兰若锐利的眼神,敢怒不敢言,重重的哼了声。

陆容也不在意,只走到他身边,俯身凑近他,声音轻的只两人听得见。

“你脖子上的纹身,究竟只是身份的标识,还是内有乾坤钳制你,需要我说明吗?”

刀疤脸登时难以置信的看向她,“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如何用它叫你生死不得,想试试吗?”

刀疤脸脸色顿时煞白。

陆容这才直起身,淡淡道:“乞丐知不知道你们干的事,我回头一问便知,倒也不需要你。只是现在,我尚有个问题问你,你若老实回答了,我姑且能让你得个全尸。”

她捏了捏手心,若有所思的扫了眼其他人。

“你带这么多人来,究竟只是想找回场子,还是因为某个要紧的人,你们以为在我们这儿?”

刀疤脸咬紧牙关,满头冷汗。

陆容缓缓问道:“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三奇门柳长老之子,是吗?”

话落,话落,时自秉三人脸色微变。

时自秉沉声道:“我早知三奇门长老出事,不料,柳长老的孩子竟真的在你们手里?!”

“不是,他早跑了!我们现在也找不到他!”

刀疤脸一着急,脱口而出。

连正坤皱眉看着刀疤脸,道:“那也是你们先抓了他。杀他父亲,如今他逃跑了你们还想找,看来,你们是真如道上所言,盯上了他柳家一脉世传的绝技。”

刀疤脸一脸灰败之色。

但还是强撑着道:“别什么过错都归到我们身上!我们是抓了人不错,但三奇门的长老不是我们杀的!”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三奇门的事情在道上闹的太大,戚兰若这等才在华国游历没多久的人,都已经有所耳闻了。

刀疤脸愤愤道:“当然是大主奉!”

713.大主奉的由来 “大主奉?”

时自秉和连正坤脸色微变。

周遭听到这三个字的人,更是惶恐了一瞬。

戚兰若是才到华国不久,对华国内部形势并不清楚,因而也就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大主奉是个什么人。

陆容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她所接触到的一切,全都是距离她十数年之久的老黄历。自癸未之变后,玄师界元气大伤,很多玄师势力都销声匿迹,她更不不可能知道了。

是以陆容看向时自秉和连正坤,问:“大主奉是谁?”

那刀疤脸瞪大眼睛,震惊道:“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

戚兰若莫名其妙道:“这大主奉很厉害吗?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刀疤脸傻眼的看着她们俩。

时自秉和连正坤对视一眼。

连正坤便冷着脸道:“滚!今日看在我家小姑娘认识你们顶上主子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计较,如若再找上门来给我等添堵……”

他目光乌沉沉的,扫了眼刀疤脸,再看向周围的人,眼底的冷意直叫人不寒而栗。

刀疤脸如今也知道自己是踢到了铁板,并不敢再多放肆。

何况,他也得回去打听打听,为什么眼前这姑娘会知道他们主子。

刀疤脸谨慎的盯了眼陆容,十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叫着自己的人灰扑扑的离去。

陆容倒不介意他们走只是想着,回头她得去找一下乞丐。

而这乞丐不是旁人,正是金三角秘密监狱十三太祖里的人。

十三太祖里除了陆容和连神机,剩下的人基本上都可以称作声老妖怪,这时便已出现在陆容,陆容并不怎么意外。

但……

陆容冷淡的瞥了眼连正坤,面无表情的道:“谁是你家的?我和你没关系!”

看着刀疤脸等人走了,连正坤才收回目光转身。

这时,他眼底那叫人心悸的冷沉散的一干二净,微微挑眉,道:“你不是老时的小师妹吗?我与老时既是过命的兄弟,四舍五入,我家的也没算错。”

陆容翻了个白眼,艰难的忍下了想动手揍人的念头。

“好了,”时自秉适时开口止住他们,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只看那招待所的老板,已经将他们当煞神似的不敢靠近了,想必也不愿意再叫他们住下去。

连正坤无所谓的道:“正好,找个地方吃早饭。”

戚兰若也记着方才说的大主奉,心知对方怕是不能在这里说的人,便也点点头。

于是由看着和善温柔的戚兰若出面,去跟招待所老板退了房间,四人再一起离开。

老板哆哆嗦嗦的目送他们离去,欲哭无泪。

哪晓得做个生意,就能碰上这种事了呢?

亏得没在他店里打,不然,他的损失岂不是更大?!

“老板,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一道声音冷不防响起,老板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就见着一个模样寒酸,身上衣服都有补丁的青年。

他没好气的道:“不知道,赶紧去,谁也别再跟我提起他们!”

陆闵生拦住他,迟疑了下,从兜里掏出仅有的十块钱递过去,眼睛转了转,“还望老板行个方便。”

老板收了钱,虽说不多,脸色倒也缓了些,回头瞅了几眼陆容四人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不过瞧着,四个应该都是玄师,这般年纪,也算是人才了。只可惜,惹谁不好,偏偏惹上城西仓库的人。”

老板愁眉苦脸的又叹了口气,心中祈祷那伙人别又返回来。

“城西仓库……”

陆闵生似乎明白了什么,脑海里闪过戚兰若的模样,呢喃了句话。

“玄师……都是……”

……

四人找了个卖包子油条的小摊后,直接在摊主的小桌子围着坐下,边吃边说话。

“现在华国玄师圈复杂的很,共有四方比较出名的势力。”时自秉言简意赅的说,“分别是特殊部门,三奇门,蓬莱岛,以及……那人口中的大主奉。”

陆容微微皱眉。

特殊部门和三奇门,她不意外。

但这剩下的蓬莱岛和大主奉……

连正坤撇撇嘴,说道:“玄师向来以济世救民为已任,这四方势力里,其他三方都是德高望重之辈。唯独大主奉,邪的很,事情不论好坏,只要是能得益的,他们都干,哪怕违背仁义道德。若是他们暗地里杀了三奇门的柳大长老,倒也不奇怪。”

戚兰若好奇的问:“这三奇门长老,是有什么特殊之处被盯上?”

连正坤看向时自秉,挑了挑眉。

时自秉面色不改的喝了口粥,平静解释道:“三奇门在这四方势力时,实力是最弱的,玄师数量也极少。但三奇门长老个个身怀绝技,据说他们的绝技对玄师来说是如虎添翼,若得手,最终能修至天字级,也有可能。”

于玄师而言,修为登顶,脱离自然桎梏,是一等要事。

谁都想去追求最高的那点,谁也都不知道最高处有什么。

可万一那个高度有他们穷极一生,都最渴望也是最不能得到的东西呢?

陆容觉得时自秉的说辞很熟悉。

当年癸未之变里,时自秉身上长生宝藏被泄露出去时,表面上的说辞也是这般,说始皇陵的东西能叫玄师得到最想要的。

思及此,陆容不禁觉得奇怪。

因为她至此已经意识到了一点——很有可能,她正在经历当年癸未之变的完整过程。

若是一直待在这三人身边,她说不定还能清楚知道时自秉和戚兰若身带宝藏的消息是如何传出去,又是怎样被人追杀,都经历了些什么事。

可……三奇门的事同时自秉与戚兰若有何关系?

难不成,玄师界最初盯上的是三奇门,而三奇门为了自保,所以就将所有威胁都推到了时自秉和戚兰若身上,这才引出了癸未之变?

若是如此,倒也能解释三奇门为何没怎么参与癸未之变,还能好生生的留到后来。

但陆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陆容便问:“那刚才那些人为何那么怕大主奉?”

连正坤道:“嗐,你是不知道,大主奉极其记仇,睚眦必报,谁要是惹上了他们,或者被他们给惦记了,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们给追上的。”

戚兰若听的睁大了眼睛:“这么严重?看来大主奉真的很厉害,可依你们所言,大主奉并非良善之辈,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追随他们?”

闻言,时自秉与连正坤又对视一眼。

时自秉沉着脸道:“大主奉其实指的只是一个人。”

“啊?”

戚兰若诧异,陆容也抬眼看向他。

时自秉解释道:“最初,大主奉并不在玄师界出名之列。直到后来,西南十万大山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个极其擅用蛊虫的少年。一经出山,便直接打上各玄师门派挑衅,专门挑当门派最厉害、最有名的人物。”

“还有这等事?!”戚兰若咋舌。

“可不是怎么的?”连正坤耸了耸肩,“挑衅也就罢了,偏偏他还一一赢了,搞的那些门派十分没面子。”

“你可能还不知道,玄师界原本是有五派十门之列的,但经那少年落了面子,不好再称名门。时间久了,声誉大大下降,玄师们微词颇多。而那少年落了面子不成,还时时再上门挑衅。”

“最后,五派里唯有蓬莱岛勉强叫他吃了亏;十门里,也只玉清、上清、太清三门还撑着,便是如今的三奇门。”

陆容听到这儿,突然就明白了当初裴长庭听到三奇门后,为何又说出玉清三脉。

原来三奇门是这样来的。

714.你亲戚这时会喜欢什么见面礼 只是……

陆容刚要开口问些什么,戚兰若同时疑惑道:“那少年如此嚣张,又是得罪了大半玄师界,难道就没人动他吗?”

“动?怎么没动?”

连正坤啧啧叹了两声,看的戚兰若颇是一头雾水。

时自秉喝了口粥,神色有些凝固,给戚兰若解释道:“这便涉及到他成为大主奉的缘由了。”

原来,当时那少年大张旗鼓的砸了大半玄师界的场子面子,没多久,五派十门便忍不住了,要找对方讨回这个面子来。

更别提,那少年十分心狠手辣,往往上门下战书,一经与人比试,便是往死里下手,阴招又多,自诩名门正派的其他人压根防不胜防。因此,但凡是与那少年比试过的人,非伤即残。

可他挑的人,全都是五派十门里有前途、对门派顶顶重要的人,出了事,门派自然是非常大的损失,便更忍不得了。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无论五派十门派出多少人,对上那少年都是铩羽而归。

这便叫各大门派警惕起来了,多次无果后,谁也不肯再出手,免得败了徒添屈辱。

若只是一直这样下去,倒也还好。

不曾想,当时没过多久,五派十门各地界里出事了,有许多玄师乃至无辜人离奇惨死,死状可怖。

经过一番查探,最终查出那些人都是被人下了蛊而死。

至于谁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言而喻,他们的印象里便只那少年一人。

于是这下,少年算是惹了众怒,五派十门联合起来讨伐他。

过程如何,不得而知。

最终人们知道时,五派十门便只剩下了蓬莱岛和三奇门,其他门派元气大伤,再成不了气候。

而那少年一夜之间,身边突然多出无数蛊人,如活死人般麻木,只知听少年的话,攻击力十分骇人。

自那以后,少年干脆自立为主,称大主奉。

纵观他势力上下,也只他一人是个正常人罢了。

听完,戚兰若吃惊道:“那些蛊人,莫非是五派十门折在里面的人手??”

“谁知道呢。”连正坤说起来十分不屑。

“后面再有人问他们,他们始终不说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此与大主奉也井水不犯河水,鹌鹑似的缩着。哼,要我说,这么怂,连口气都讨不回来,难怪会被人踩在头上欺负,过后居然还当没事人一样。”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大主奉身边那些蛊人,八成就是五派十门以前的人。

但人家各门派都不出来说什么,还就此作罢,外人又能如何呢?毕竟他们也怕大主奉。

是以自那以后,大主奉的名声就在玄师界传开了。

有一段时间,玄师界还人人自危,生怕大主奉盯上自己。

可谁能想到,自五派十门围攻过后,大主奉明明赢了,也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但没再找过其他门派的麻烦,自己也只缩在自己底盘里,很少露面。

玄师界这才安稳下来。

也是因此,大主奉在玄师界如雷贯耳,没几个会想和大主奉对上。

陆容倏地问:“那些惨死之人中蛊案呢?没后续了吗?”

“没有。”

时自秉摇头,“过后各大门派没再追究。而大主奉也没再做什么,便如此平静下来了。”

陆容又道:“他们怎么就能确定,一定是那个大主奉动的手?”

连正坤被问的有些一言难尽,说道:“当时极擅用蛊之人,便只他一个。除了他,还能是谁?别人也没大主奉那般心狠手辣。再说,大主奉也没否认啊。”

陆容挑了挑眉,没反对,但也没附和。

实在是她听时自秉说起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G洲但丁城发生的案子,与时自秉所说之案,简直极为相似。

已知但丁城之案是暗盟所为。

而暗盟郑氏一族,也是参与了癸未之变。

若他们此时便已插手,此案是他们所为,便不足为奇。

但也如连正坤所言,那个大主奉没否认,难不成……大主奉和暗盟郑氏一族有关系?

可时自秉与连正坤所说,大主奉分明出自西南十万大山。

等等……以蛊出事……

陆容眼皮子突然跳了跳,因为她想起了千百年前的蛊王之祸。

怎么……这时的蛊案与后来的但丁城蛊案,与蛊王之祸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呢?

“哎,你想什么呢!”

连正坤用手在陆容眼前晃了晃。

陆容被晃的眼晕,拍开他的手,看向时自秉问:“可知道那大主奉是出自西南十万大山哪儿?”

连正坤扫了眼自己被拍开的手,目光停留一瞬,啧了声。

时自秉手微顿,抬眼看向她,摇头:“他是突然出现的,并不知。”

“那当初因蛊出事的人,都是什么地方的?”

戚兰若不禁看向陆容,奇怪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容含糊道:“好奇罢了。”

时自秉放下粥,温声道:“比较分散,各大门派的地界都有。最集中的是……”

他顿了下,片刻后才道:“正是西南十万大山。”

“所以啊,大主奉本就是那儿出身的,不怀疑他怀疑谁?”连正坤补了句。

陆容哦了声,若有所思。

戚兰若看着她,鬼使神差道:“陆容,你……你该不会想去西南十万大山吧?”

这话引得时自秉和连正坤立即看向了陆容。

连正坤怔了下,屈指敲敲陆容额头,语气稍有些严肃:“把你这个念头收回去。西南十万大山正是大主奉的地界,他行事太邪了,能不和他接触,就不同他接触,知道吗?”

时自秉也道:“正坤说得对。”

陆容:“……”

她还没说想去呢。

陆容不太耐烦的拍开连正坤的手,道:“我最后说一次,别碰我。”

随后才道:“我想去的是京都。”

暂时,她还不想去十万大山。

时自秉与连正坤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连正坤道:“京都还是可以的,那边毕竟安全。”

时自秉思忖了下,道:“正好,我与正坤计划里本就是要去京都。只是……如今我们既与城西仓库的人结了仇,路上小心些。”

他担心刀疤脸等人不甘心,路上还要寻机会报复回来。

若是他和连正坤两人,便也不担心,如今到底是有了陆容和……

时自秉微顿,看向戚兰若。

戚兰若冷不防对上时自秉的目光,愣了下,随即微微低头,脸颊有些发热。

时自秉面色如常的收回目光,转移注意力道:“师妹,先前听你说,你与他们的头领认识,是怎么回事?”

陆容一时没反应过来时自秉是在叫她。

直到连正坤和戚兰若也看过来,她迟缓的哦了声,道:“早些年意外结识罢了。”

连正坤夸张的呦了声,“没想到,小姑娘还挺厉害的,那我们到京都去,都不愁没地方落脚了。”

陆容白了他一眼。

连正坤闷笑两声,“逗你的。你道长哥哥我在京都可是有亲戚的,怎么着都不会叫你睡了马路去。”

话音才落,连正坤便见陆容猛地抬头看他,一瞬间眼睛都亮了亮。

这变化实在太明显,叫时自秉和戚兰若都忍不住侧目。

陆容也是这时,也意识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连神机没有同她一起来,但她现在是不是有机会见到小时候的连神机了?!

陆容顿觉连正坤都顺眼了,问:“你亲戚这个时候会喜欢什么礼物?”

“啊??”

连正坤被问懵了。

“说啊,你亲戚喜欢什么见面礼?几时出发?明天吗?不,还是今天……也不行,今天不够准备礼物,那晚上走。”

一连串的话出来,不止连正坤,时自秉和戚兰若也懵了。

715.你放弃吧!不可能 陆容丝毫不觉,奋力吃饭,打算早吃完早走。

其他三人迟缓的对视一眼,脑门上缓缓冒出来一排问号。

实在是他们认识陆容到现在,陆容没对什么事情表露出过热情,一直平平静静的,待他们也都挺冷淡,很有种波澜不惊的从容沉稳。

但现在,听到会去连正坤的亲戚家,就突然…变高兴了??

什么情况?!

连正坤举着手里的油条,不知当吃不该吃。

好半晌,他目光诡异的望着陆容,没忍住道:“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有啊。”

陆容理所当然的回答。

连正坤把她弄这鬼地方来,她没有想法就奇怪了。

要知道,她现在做梦都会想着怎么才能搞死他。

若非折这具身体太鸡肋,以致搞死连正坤有点难度,她早就动手了。

不知陆容如何想的连正坤,脸色突然就变得分外精彩。

时自秉和戚兰若愣了下,不禁欲言又止的望着陆容。

连正坤忍了又忍,没忍住,放下手里的东西,委婉开口:“那个……我知道自己长的风流倜党,如花似玉,人又有趣,的确比老时招姑娘们的喜欢。”

时自秉:“……”

戚兰若:“……”

他们两人看眼连正坤确实俊美到鬼斧神工的脸,没话说了。

陆容一脸问号。

连正坤在狗叫什么?

陆容想说你他妈很不自知,但看着连正坤确实好看的脸,也说不出话来了。

连神机就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与连神机神似的连正坤自然也差不多哪儿去。

连正坤见陆容盯着他看,心里更慌了,连忙道:“但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比我更优秀的人,所以不要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你会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的。”

“我当然知道。”

陆容看傻子似的看他。

连正坤松了口气,“那就好,以后你便不要记着我了。我们两个是没有可能的。”

“那不行。”

陆容立马摇头。

虽说现在杀连正坤的确是件很有困难的事情,但她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当然要勇敢陆容,不怕困难!

连正坤:“……”

连正坤没办法了,看向时自秉,摊了下手。

意思很明显:我劝过了,你家小师妹非要对我有想法,也不能怪我。

时自秉:“……”

突然就很想拔刀。

戚兰若看看陆容,再看向连正坤,凑近陆容小声问:“陆容,你真的……对他有……那个念头了?”

陆容自然而然的点头。

这不废话吗?

她对连正坤有念头到,只要唢呐一吹,她就觉得走的肯定是他。

“呃……”

戚兰若懵了下。

陆容见她表情有点不对劲,遂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对你们一视同仁。”

都想搞死。

“待我想想办法,怎么达成目的。”

到时候,不死也得死。

戚兰若听呆了。

她第一次见到有姑娘家,大庭广众的对别人说要想办法把一个男人搞到手。

不会……不好意思吗?

时自秉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连正坤。

连正坤简直听麻了,表情活似调色盘,一言难尽,又分外精彩。

他有心想再劝陆容几句,又怕陆容越听陷的越深,不敢说了。

一桌人心思各异的吃完饭,然后跟着突然激动的陆容直奔附近商场。

连正坤在见到陆容真准备给他家人挑礼物,在时自秉冷的都快能结出冰渣子的目光里,欲哭无泪的上前拦住陆容。

“小姑娘,真不用。”

“不行,第一次见面,不能不带。”

小时候的连神机哎,多有意义。

连正坤试图说服陆容,“可你挑的,我亲戚真可能不太喜欢。”

“不可能,我买的,你亲戚一定会喜欢。”

她送什么,连神机都会喜欢的。

陆容脚步一顿,还是决定参考下连正坤的意见,“你亲戚到底喜欢什么?”

连正坤服了。

为什么这明明是老时的小师妹,现在被盯上的是他了??

他自暴自弃似的说:“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你买什么,他们都不会喜欢的。”

这他其实没说谎。

陆容就道:“确实,你还不如我了解呢。”

连正坤:“……”

陆容想了想,最终决定给连神机送块表,于是直奔其柜台,并且幸运的一眼就相中了一块。

然后……陆容再次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

——她没钱。

于是陆容直接朝连正坤伸手:“钱。”

连正坤:“你送礼,我出钱??”

陆容莫名其妙的看他:“反正以后你也是我师……半个自家人,你死后你的遗产都是我的。好了,你先借我,回头我还你。”

连正坤听的一脸震惊。

他这还没答应呢,小姑娘就先考虑到遗产上了???

后面时自秉看连正坤的目光泛着寒意。

如果目光能杀人,连正坤丝毫不怀疑,时自秉已经将他给大卸八块。

他硬着头皮赶紧退后,义正言辞的拒绝:“小姑娘,你这样是不对的。我还没答应和你……那什么呢,你就想那么远了,有想法也不能是这么个速度啊。”

陆容:“???”

他又在狗叫什么??

时自秉眉心直跳,往前一步,道:“我出。师妹,你想买东西,跟我说。”

“那不行。”

陆容也后退,警惕的看着时自秉。

她和连正坤再不济,也有个师徒的名头在,连正坤还是连神机的亲叔叔,但和时自秉就真的……只是陌生人。

先前花时自秉的钱,其他人也在,她就不说什么了。现在是要送连神机礼物,怎么还能继续花时自秉的钱呢?

时自秉:“……”

时自秉面无表情的看向连正坤,眼底杀意腾腾。

连正坤在心里直呼冤枉。

最后没办法,连正坤顶着时自秉不善的眼神,硬着头皮付钱了。

而陆容觉得不够,还想再去逛其他地方。

给连神机买礼物这样一件快乐的事情,陆容嫌时自秉和人这两个无关的人跟着,会影响她的心情,就让他们二人别跟上。

她还是很有良心的,给时自秉和戚兰若留出独处的空间培养感情。

但连正坤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敢打包票,在时自秉眼里,他不知道已经死上多少回了。

可他是真的冤枉,他真没对陆容做什么啊!

连正坤深感这样下去不行,便在陆容挑礼物的空隙,试图给她洗脑:“小姑娘,你不觉得老时比我好太多吗?”

“彼此彼此。”

一丘之貉。

“我理解,过去你跟着你师父苦修,可能……没怎么接触男人。”

“这倒是。”

连正坤这个混蛋,连她唯一有的连神机,都要赶走。

妈的,更想弄死他了。

“正因为经验甚少,你第一次啊,更应该将心思放在一个不错的男人身上。我不行啊,你是不知道我风流债甚多,但老时洁身自好,绝对没错。”

陆容停住,回头莫名其妙的看他:“这跟你风流债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在意。”

就没听说过搞死个人还要看对方风流债的。

难不成十几年前的毛病甚多?

连正坤无话可说了。

这小姑娘怎么一根筋啊!

完了完了,他和老时的兄弟之宜,就要断送在今天了。

另一边。

时自秉和戚兰若眼睁睁的看着陆容和连正坤像是边打闹边走远。

时自秉脸都黑了。

戚兰若莫名有些同情时自秉,安慰道:“别担心,我相信连道长有分寸。”

“他有个屁的分寸。”

时自秉委实没忍住爆出句粗口。

戚兰若一愣。

时自秉突然反应过来,看眼戚兰若,干咳两声,“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戚兰若抿嘴笑了下,点头:“我明白。”

时自秉难得觉得有点不自在,想了想,就道:“那个,戚姑娘,你有想买的吗?我买给你,谢谢你对我师妹的照顾。”

戚兰若不由开玩笑道:“你不是已经谢过了吗?难道你觉得不够?”

716.你是第一个 时自秉微怔,也觉出貌似是有点不对,不禁有些尴尬。

好在戚兰若善解人意的说道:“正好,我是要买些东西的。其实我自小到大,朋友甚少,所以得些朋友便更珍惜。难得认识了你们,我便想准备些礼物送给你们作纪念。”

时自秉抿了抿唇,道:“我与你一般,朋友也甚少。到现在,相交过深的,不过正坤一人。”

两人说着,就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走。

戚兰若好奇的问:“那你师门呢?”

时自秉温声解释道:“师门内倒有不少师兄弟,他们也待我很好。只是……”

他顿了下。

“可能对他们来说,我身份有些特殊,便使得他们与我相处时,总是多些拘谨。我师父也常与我道,我的修行在红尘,不在师门,故而,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外游历,并不常回去。”

“原来如此。”

戚兰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时自秉也不再多解释,目光看向前方,神情平和又淡然。

戚兰若望着他,突然道:“时道长,你已经……游历了很久吗?”

“嗯。”

戚兰若一听,鬼使神差的问:“那你……有遇见过心悦的姑娘吗?”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凝。

时自秉略错愕的看向戚兰若。

这话其实有些冒犯。

戚兰若问出口便懵了,不禁在心里暗悔,当下都不敢看时自秉了。

她无措的说:“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嗯……前面卖的东西好像挺有趣的,我过去看看。”

说完,戚兰若逃似的加快脚步往前。

时自秉眼尖,看见了戚兰若红透了的耳垂,如三月初春氤氲在枝头初熟的桃子尖上的那点红,是最动人的一点甜。

时自秉心里也微动。

在戚兰若走远前,他蓦地开口:“没有。”

戚兰若脚步微顿。

时自秉仿佛确定了什么,平静的开口:“我从前终日奔波辗转,无心男女之事,也没与姑娘家接触过。戚姑娘你……”

他迟疑了下。

“是第一个。”

戚兰若猛地站住,一瞬间,脑子里空白一片。

……

不远处,已经逛回来的陆容和连正坤,远远的便看见了如同被定住的戚兰若和时自秉两人。

他们也没再往前,就远远的看了眼,不约而同的转身往别处走。

连正坤啧了声,“铁树开花啊。”

“什么?”

“你师兄呗。”

连正坤八卦的朝陆容挤眉弄眼。

陆容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对。”

“呦,这么肯定?”

陆容再次翻白眼。

时自秉和戚兰若要是没在一起,那她怎么可能会被送到这里?

“不过也是。”

连正坤毫无心理负担的给陆容揭时自秉的底。

“你不知道,你时师兄,之前就跟和尚似的,看见女的就绕路,或者就让我给他挡前面解决。那位戚姑娘,可是老时第一次主动救的姑娘家,可不稀奇的很?”

陆容本来没兴趣,但这么一听,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不对吧?

她怎么记得齐老跟她说,是戚兰若对时自秉死缠烂打,时自秉头疼又无奈,最后日久生情的?

怎么跟她现在看见的……不太一样呢??

幻境就是幻境,果然跟现实不一样。

陆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连正坤见陆容还要往前走,再低头看眼自己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无奈道:“小祖宗,你还没买够啊?”

“没。”

连正坤看着陆容,忽的问道:“你就……那么想和我亲戚处好关系?”

“自然。”

连神机对她那么好,她对他再好都是应该的。

而连神机的父亲……

嗯,也得处好关系吧。

陆容心想,虽说她实在不喜欢长辈,但如果是连神机的,她能接受。

一旁的连正坤心里有点很奇妙的感觉。

以前,他不是没碰见过对他献殷勤的女人,但大多都是无脑的庸脂俗粉,还很会给他添麻烦,委实没意思了些。

后来和时自秉相识后,他忙着历练修行,倒也没心思考虑旁的。

直到现在,冷不防冒出个时自秉的小师妹。

对兄弟的小师妹,连正坤自问发不了什么脾气,只能忍着。

可忍着忍着,又觉着好像……也行。

最主要的是,连正坤没碰到过……对他家里人这么上心认真的人。

就连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也断做不到如此。

想到这儿,连正坤低头看眼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突然觉得有点讽刺。一个外人,竟然能比他真正的亲人还要用心。

“钱。”

陆容的声音打断连正坤的思绪。

他抬头,就见陆容看他,莫名其妙的说:“发什么愣呢?快拿钱,买完这个就不买了。”

连正坤定定看着陆容,叹道:“你啊,怕真不是老天爷派来克我的祖宗吧?”

“知道就行。”

陆容面无表情。

连正坤挑了挑眉,突然笑了声。

……

下午,四人才去车站买票。

他们去的有些晚,只有晚上七点半的车票,据发车还有两个小时,便先找了个地方吃晚饭。

时自秉看着陆容要的一大堆东西,脸更黑了。

“师妹,你真的……要送连正坤家里人那么多?”

“嗯。”

陆容愉悦的点头。

时自秉杀人般的目光立即转向连正坤。

连正坤无奈极了。

行吧,都叫全名了,看来是真得罪了。

可他真的挺冤啊。

戚兰若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我也给你们买了礼物。”

说罢,她拿出来。

给陆容的是只银镯,给连正坤是枚很有年头的铜钱,可以当法器用。

“不错啊。”连正坤拿起来看了看,突然问:“那你送了老时什么?”

戚兰若一愣,下意识看向时自秉,触电般迅速收回来,小声道:“就……罗盘。”

陆容和连正坤齐齐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没刚才那么黑脸了,点点头,平静道:“罗盘。”

连正坤啧了两声。

时自秉可能也是觉得气氛不大对,“好了,点菜吧。”

他转头去叫服务员。

但刚开口,不远处帘子后的后厨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怒喝声随即响起。

“小偷!是小偷!快来人抓小偷啊!!”

饭馆里的人齐齐看过去,就见是个十岁左右,模样很狼狈的小男孩,手里抓着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慌乱的往外跑。

后厨的人追出来,其中一个是老板,捂着被咬出血的手,怒道:“给我抓住他!”

这一幕看的陆容四人不禁皱眉。

戚兰若心有不忍,立即起身道:“慢着!”

那小男孩可能是太久没进食,饿得浑身无力,被周围的人轻易制住按倒在地上。

戚兰若出声时,被咬的老板正冲上去,扬手就要打人。

而那小男孩瘦骨嶙峋,绝对受不住那一巴掌。

戚兰若急了,忙过去阻止。

千钧一发之际,时自秉手腕一抖,直接将被子扔了出去,正砸到老板手腕上,令他的手偏开,差点因惯性踉跄倒地。

“谁?!”

老板愤愤回头。

连正坤屈指敲敲桌面,道:“老板,稚子而已,不必下此狠手。他给贵店造成的损失,我们来赔,就且放他,当积了善德。”

这时,玄师在普通人眼中的地位极高。

老板见时自秉和连正坤都是玄师,便不敢硬要打人出气。

听他们说赔偿,才算舒心,对小男孩冷哼一声,叫人放开,骂骂咧咧的回了后厨。

周围人纷纷摇头。

戚兰若过去,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小男孩面前,温声道:“瞧你身上有伤,可以用它。以后莫再偷东西。”

随后,她回了座位。

小男孩趴在地上,缓了缓才慢慢起身,攥着馒头和瓶子,低着头跑了出去。

717.你怎么会在这儿 饭馆里一片唏嘘之声,一些人多看了几眼陆容四人。

这年头,其实什么人都过得难。

但玄师,一定比普通人过的好。

思及此,那些人就收回目光,不再关注了。

戚兰若看了眼门口,叹道:“也不知那孩子如何,沦落至此,想必一直过得不甚好。”

连正坤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头也没抬的道:“这般情况,多了去了。我们可以救助眼前看到的,但也仅此而已。”

更多的,他们看不到够不到,也不必为那些伤怀,看开即可。因为那些,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义务。

戚兰若轻轻的嗯了声。

这时,服务员端来做好的饭菜上桌。

因方才之举,不免多看了他们片刻,却又很快低下头去,快步离开。

时自秉抽出筷子递给戚兰若和连正坤,给陆容时,却见她一直在看着门口,温声问:“怎么了?”

陆容回神,摇头:“无事。”

说罢接过筷子来吃东西,垂眼间若有所思。

时自秉与连正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没说什么。

四人吃过晚饭,又在饭馆待了会儿,时间便差不多了。

走之前,他们依先前所说赔偿了老板损失后离开。

再到车站时,正好是要进站的时候,四人便拎着东西去检票。

其实主要是时自秉和连正坤拎着,压根没让戚兰若和陆容碰。

他们买的都是卧票,陆容和戚兰若一个车间,时自秉和连正坤就在旁边,与她们的挨着。

陆容听说到京都要一天两夜,脸有点绿,无比怀念后来的飞机和高铁。

连正坤好笑道:“知足吧,这就已经够快的了。”

一开始,时自秉和连正坤都是想买机票的,但奈何陆容没有身份证,火车好歹管的没那么严。

时自秉在包里翻了翻,最后拿出来两包点心递给陆容。

“什么?”

“杏仁酥。”时自秉温声解释,“我看你与戚姑娘似乎都挺喜欢吃,白日在商场时,便买了些。你们无聊时可以吃。”

想了想,时自秉干脆把包里所有零食都拿出来,摆满了陆容和戚兰若车间的小桌子,然后让她们两人早点休息,这才同连正坤出去。

外面,刚进自己的车间,连正坤立即将门拉上,开口:“老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嗯?”

时自秉才坐下,闻言抬头看向他。

连正坤坐在对面,直视着时自秉。

时自秉一贯平静,黑眸里从来毫无波澜,很少情绪外露过。

连正坤认识时自秉的时间也不算久了,可他自认还是没有完全了解时自秉,有时候,他也是真的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这两天我也没机会问你,现下只有咱们两人,你给我交个底,陆容到底是你什么人?”

时自秉捻了捻指腹,没说话。

连正坤躺下,翘着二郎腿,双臂枕在脑后,微闭着眼道:“你这小师妹,连身份证都没有,黑户一个。就算自小跟着你师父与世隔绝,也不是这么个隔绝法。况且……”

他顿了片刻。

“对没见过的陌生人,你冷淡的很。想当初我也是用足足半年时间,又几历生死,才叫你对我推心置腹,成了兄弟。现在你这才见了陆容几天啊,就对她事事关心,即便她真是你师妹,你也不至于热络到这程度。”

时自秉静静听着。

好半晌,他蓦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和你当初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吗?”

“自然。四年前,我初到西南十万大山,查当地苗寨时遇见了你。”

“那时你问我是什么人,记得我是怎样回答你的吗?”

“隐世道人呗。”

“既已隐世,我又为何要出世?”

连正坤怔了下,仔细回想,说道:“我记着你说,你是想找一个人……”

他倏地顿住。

迟钝了一秒,连正坤猛地坐了起来,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看向门口,缓缓道:“你我都是天纵之才,修行路上,总是得天独厚,少遇挫折。更因如此,修行到了你我的境界,重要的便不再是修为,而是红尘因果。”

“我能预感到,这份因果对我很重要。”

连正坤无言良久。

最后,他点点头:“懂了。陆容到底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什么出现在你面前,又会带给你什么样的境遇。”

时自秉嗯了声。

连正坤感叹道:“有时候,我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师父,才能教出你这么个徒弟。”

时自秉眼帘微垂,并不搭话。

……

另一边。

陆容和衣而卧,早早的准备睡觉。

戚兰若打开包杏仁酥,问陆容:“你不再吃点吗?”

“不了。口腹之欲而已,我并不热衷。”

陆容翻了个身,背对着戚兰若,闭上眼睛。

但其实,陆容现下并没有睡意,而是将最近遇到的事,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极重要的事。

想着想着,陆容在火车的轰鸣中,不自觉就真睡过去了。

再度有意识时,是陆容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杂响,周遭气温似乎骤然下降了很多,冷寒逼人。

陆容缩了缩身子,正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突然感觉有人轻轻的戳了下她胳膊。

可能是一下没戳醒,那人又戳了她几下。

陆容没觉出什么杀意,闭着眼睛挥开手,道:“有事你去找时自秉和连正坤。”

她以为是戚兰若。

安静了半分钟后,陆容又被人戳了下。

陆容不耐烦了,正要说话,突觉不对来。

正是八月酷暑,怎么就冷的她受不了了?

这个念头才闪过,陆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起身来。

大抵是她醒的太突然,床边的人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容锐利目光瞧过去,却见是下午在饭馆遇见的小男孩。

对方眼神惶恐,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是什么模样。

陆容皱眉,环顾一周,并未看到戚兰若。

也是这时,陆容才意识到,火车竟然已经停下来了,但不可能是到了目的地或者是中途的补给站。

“你……你终于醒了。”

小男孩怯怯的开口。

陆容沉沉的看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男孩咽了咽口水,从地上爬起来,明明是挺害怕陆容的模样,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你得……跟我走。”

陆容:“???”

小男孩结结巴巴的说:“有人……要杀……你们。”

他指着窗外面,“那些人就快……快过来了。”

陆容循着他指的看过去,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雨声噼啪作响,狂风呼啸,车窗因雨水变成一片水汪汪的灰色,泛着黑,外面荒凉起伏的山峦也变得模糊不清。

狭**仄的车间里,只有头顶上方微微摇晃的老旧电灯的昏黄光芒堪照明。

陆容再看向小男孩。

他仰着头看她,一双眼睛亮的出奇。

陆容淡淡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和我一起的人呢?”

718.我看你能跑哪儿去 小男孩犹豫了下,道:“我只……只能找得到你。”

这话一出,陆容不禁皱眉。

思索片刻,她突然双手迅速结印,最后双指并拢点在眉心,又在眼前划过。

再睁眼时,陆容心里一沉。

车间里弥漫着非常浓烈的阴气,还有不少死魂飘来飘去,基本上都是些已无神智,只能任人控制的低等死魂。

若进了普通人的体内,轻则失智疯癫,重则殒命。

这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小男孩震惊开口:“你……你竟然是玄师??”

陆容看他。

小男孩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怯弱神态陡然消失,变成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说话也不结巴了,退后两步,看陆容的眼神里带着点防备。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明是常人之身,却会玄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

经历了某些事后,小男孩不自觉就会往最差的方向想。

若是……若是这人是被夺舍,别的玄师魂灵强占他身……

“呵,我倒还没盘问你,你先问起我来了。”

陆容起身,坐在床边,活动了下发酸的脖颈。

事实上,也不用小男孩再说了。

陆容开了天眼后,对这里的情况一眼看的分明。

既是有人想要杀他们,应是一路尾随他们进了火车,隐忍到半夜才下手。

以这里的阴气来看,布的是以引魂阵为遮掩的幻境。

也就是说,她现在看到的都是假的。火车从未停下,外面也从未下雨,戚兰若应当还在这间车间里,只是与她已身处两个不同的空间。

她现在就是出去,外面所有车厢里也定是空无一人。

陆容目光转回到小男孩身上。

“你是玄师后代?”

小男孩眼神一变,更警惕了:“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还用我猜吗?”

陆容翻了个白眼。

正常人哪儿能进的了幻境??

“离开饭馆后,你并未真的离开,而是一直在外面徘徊等我们出来吧?”

小男孩抿紧嘴巴,不说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上的这火车,但绝对是跟着我们上来的。”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另外,与其说是有人想要杀我们,倒不如说,他们是想杀在他们眼中,和你是一伙的我们?”

小男孩一惊,愕然望着陆容。

陆容微微后靠,手撑在后面,翘着二郎腿。

“难道我说的不对,三奇门柳长老之子——柳青山?”

这话一出,柳青山下意识的转身就要跑。

然而,陆容的动作比他要快,伸手在他动作时拽住他的衣领,把他用力往回一拽,扔到对面的床上。

柳青山更惊恐了,挣扎着又要逃。

陆容直接起身挡住门口,毫不留情的开口:“你真的想跑,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打开车窗跳出去。”

柳青山脸色一白。

“但你不会。外面都是凶残的死魂,一旦遇到活人,就会立即蚕食鲸吞。”陆容不紧不慢的说。

眼见柳青山面如死灰,陆容笑了声。

“你跟着我们,是觉得我们当中的时自秉和连正坤都是厉害的玄师,想借我们之手解决掉追你的人。但你又不想让我们知道你的身份,故而一直没有现身。”

“若我没猜错,那些人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在哪儿,你才不得不出来找个保护伞。但你挑中了我,一是因我是个普通人,幻境之中,以你现在的能力,只能找得到我。二是觉得,其他人都向着我,只要我念着你来提醒的人情带着你,他们绝对不会拒绝。”

“但你万万没想到……”

陆容上前一步,玩味的看着他。

“——我居然是个玄师,可能是你最猜不透的人。”

陆容一开始其实没把柳青山往三奇门柳长老上想过。

但饭馆匆忙一见,陆容觉得这小男孩有点眼熟。

直到现在亲自接触,她才能确定。

柳青山缩了起来,绝望的低下头。大概是觉得陆容和那些追着他的人一样。

见他如此,陆容在心里叹了口气。

后来柳青山掌管青山居,在玄师界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没人敢轻看他。她便没想到,柳青山幼时居然经历如此坎坷。

“但我会帮你。”

柳青山猛地抬头。

陆容转过身去,淡淡道:“二十分钟,在这里老实待着,别出去。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就不管了。”

说罢,她开门出去。

床上角落里的柳青山怔怔望着门关上。

而出去后的陆容看了眼两边幽静的过道,尤其是半空里飘着的那些东西,微微蹙眉。

不仅是帮柳青山,她也得自己找到出去的办法,不能指望着时自秉他们来找她。

想着想着,陆容奇怪起来。

她本身是在幻境当中,怎么幻境之中……还能出现这么逼真的幻境?

两相毫不相关的幻境叠加到一起,不会崩塌吗?

如此想着,陆容更觉连正坤先前所布法阵的厉害来。

她边想边转身,往右边走去。

半空中飘着的死魂一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前仆后继的涌向陆容,阴寒之气仿佛深入骨髓,引人激灵。

陆容单手结印轻轻一挥,那些死魂们便像接触到什么可怖之物,瞬间惊恐退后,穿过车厢迅速逃离。

不出片刻,陆容眼前就干净许多。

她直接穿过卧铺车厢,来到硬座区。

才开门进去,车厢里的寒气冻的陆容打了个寒颤。

她往前一看,脚步倏地顿住。

就在不远处车厢中间位置外侧的作座位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裙的女人。

对方披头散发,脸色灰白,怀里抱着个襁褓,似乎是个婴儿,使得她微低头,对着襁褓轻声哼唱着某种不成调的童谣,幽幽的嗓音听来格外诡异。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听她唱完,然后开口:“真难听。难怪你的孩子不愿意醒来。”

话音才落,女人猛然抬头看向陆容,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她盯着陆容,突然怪笑两声,站起身来。

陆容便也看清楚了她襁褓里。

那是个才六个月大的婴孩,已经成型能看出模样,但浑身青紫,血淋淋的,像是在母体中窒息而亡,然后才分娩出来。

陆容微眯起眼,“鬼母?”

昔日民间十害之列。

据传身世可怜,死的凄惨,因怨气过重不入轮回,成为厉魂。

至于为什么会被称作鬼母,陆容没兴趣知道,但看到眼前之景,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鬼母桀桀笑了两声,嘴角僵硬的上扬。

“我的孩子不见了,你有看见他吗?”

“有啊。”

可能是没想到陆容居然会点头,鬼母一愣。

陆容朝她勾了勾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这走向有点不太对。

在鬼母的印象里,应该是她追着别人,欣赏着对方的惊惧交加才对。

鬼母幽幽的看着陆容,最后还是穿过座位飘了过去。

离得近了,陆容看的更清楚,真是……好丑。

鬼母停在陆容面前两步处,再次开口:“我的孩子不见了,你有……”

“是个十岁大的孩子吗?”

鬼母一顿:“……是。”

“男的?”

“……是。”

“很好,确定你是对手了。”

鬼母:“???”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的姑娘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薅着她的头发,照着她的脸就来了拳。

“啊!!”

鬼母尖叫出声,往后踉跄两步,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容。

陆容冷笑两声,“看来你那么弱的份上,我让你先跑几步。”

侮辱!

这是对她的侮辱!

鬼母愤怒的扔开怀里的襁褓,张牙舞爪的就冲向陆容。

一秒。

两秒。

三秒。

……十秒后。

鬼母抓着襁褓,捂着脸惊恐的转身逃跑。

陆容桀桀笑了两声,“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哪儿去?”

719.我超凶的 这话一出,鬼母更是玩命狂奔。

她想不通。

她被深深的震撼了。

为什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不仅不害怕她,还能无视她的攻击,把她当孙子似的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他妈能是普通人?!

骗鬼呢??

她来之前,没人跟她说这里还有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淦,情报有误,情报杀她!

陆容没急着动,眼睁睁的看着鬼母瞬息之间飘到车厢的另一头,然后迅速穿过车身消失,她才不紧不慢的抬脚往前走。

根据陆容看到的、感受到的阴气而言,这辆火车上绝对不止鬼母一个。

其他的东西,陆容懒得去找了。

鬼母乍遇她,第一反应肯定是去找同伴,她正好跟着鬼母去一网打尽。

这样想着,陆容不慌不忙的往前走。

边走,她边用玄术处理掉遇到的阴气和死魂。

虽说是在环境里,但火车上原本大多是普通人,时间久了,这些还是会对普通人的身体造成不小的损害。

陆容受身体条件限制,能用的玄术不多。

到最后,陆容只能咬破手指,以自身精血催动玄术。

她的血液味道在半空中散开时,那些死魂果然本能的扑向她,正好被她一起处理掉。

很快,陆容便走过了五节车厢,来到软座区。

推开隔门前,作为玄师的直觉告诉陆容,她将要进入的车厢阴气非常重,比遇到鬼母的那节车厢还要严重,绝对是有个比鬼母还要厉害的人物在。

便是杀柳青山再舍得下血本,估计也就是如此程度了。

换而言之,前面车厢里的,应该就是全部的敌人。

陆容面色如常的推开门,里面涌出来的阴寒之气冻的陆容哆嗦了下。

她立即将衣领拉高了些,往前一看,她:“……”

只见偌大车厢里,鼻青脸肿的鬼母赫然就在几步外,昂首挺胸的瞪着她,一副小人乍然得了靠山的得意模样。

然而,鬼母身后却是一团……漆黑的煞气。

是真的煞气,还是那种浓郁的压根看不清里面包围着的是个什么东西的煞气。

头顶上方老旧的电灯吱呀吱呀的晃动,一如陆容此刻无语的心情。

鬼母可能自觉底气硬了,尖锐的爪子直指陆容,也不装腔作势吓人了。

“知道我们是谁吗?你敢和我们作对,包庇我们要抓的人,简直是找……”

“好凶的煞气!”

鬼母“死”字未出口,旁边惊恐的男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陆容看到的是那团煞气骤然间蹦高,往后退了三米远,似乎受到惊吓的模样。

“此等煞气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陆容:“……”

鬼母:“???”

鬼母是鬼,看不出对方所说陆容身上的煞气,但其实也没差。

毕竟不久前,她才被陆容按在地板上磨擦过。

可鬼母还是非常生气,转身对同伴道:“你怕什么?!你可是主人手底下两大护法之一!你要上!干她丫的!”

煞气团里传出的声音有些委屈:“可是她真的看着好凶,比黑无常还凶!”

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听到了点童音,就好像……那煞气团里的其实是个半大孩子。

鬼母更生气了,跺跺脚:“不行,你要给我出气!”

“那你换一个出气好不嘛?”

煞气团好脾气的打商量。

“不行!是她打我,又不是别人打我!”

“那我……我好像也打不过她啊……”

“难道你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受欺负??”

“当然不!”煞气团声音一顿,更委屈了,“可她太凶了,我也怕。主人说过,能凶到这种程度的,肯定生前都是作恶多端,杀过好些人的坏人。”

陆容:“……”

鬼母对着煞气团就痛心疾首:“不可能!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看着很好欺负的,你肯定看错了,快过去给我报仇!”

煞气团看着像是缩了缩。

“她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那你为什么会被揍?主人说我可聪明了,你骗不到我!”

鬼母一噎。

在确定同伴是真的不想出头后,她憋了憋,最后没忍住……

“——哇呜呜呜呜!”

鬼母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怀里的襁褓哭的很伤心。如果忽略她流出的是血泪,看着甚至有点漂亮。

“那主人还说你是来保护我的呢!主人骗我!!”

煞气团一听,急了,整个一团跳到鬼母面前。

“没没没,主人没骗你,我保护你。”

“那你去给我打她!”

“……你还是换一个吧好不?”

鬼母一顿,哭的更大声了。

旁边的陆容:“……”

她是谁?她来干什么?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陆容看着那边的鬼母和依旧什么也看不出的煞气团,服气了,揣着手走过去。

结果她才靠近,煞气团受惊的抱住鬼母,差点跟着一起哭。

“你你你,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可凶了!!!”

“……”

陆容停下,就在原地,服气的问:“你们是谁的人?从哪儿来?为什么要抓那个孩子??”

鬼母朝她重重的哼了声,宁死不屈:“你做梦!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

陆容面无表情的作势上前。

煞气团立马呜呜的叫道:“你别过来!我说,我说!我是主人和黑无常的人!主人说那个孩子身上有他要的东西,让我们来拿!”

陆容:“……”

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鬼母被气的差点吐血。

“你们主人是谁?”

这次鬼母在煞气团开口前,先一步捂住对方的嘴,愤愤的瞪着陆容:“主人就是主人,岂是你等普通人能知道的?!”

陆容翻了个白眼。

就算他们不说,出去后,她只要打听下鬼母和黑无常是谁的人就行了。

陆容想了想,好像没什么能问的了。

于是她活动了下手,淡淡开口:“行,开始处理你们。你们从前种种罪行不说,现在又要害整座车厢的人……”

“谁说我们害人了?!”

陆容还没说完,鬼母就愤愤开口,煞气团不住上下晃动,像是在点头。

陆容微眯起眼:“你们没害人?那你们弄这么多阴煞之气和死魂来是干什么?当我眼瞎?”

鬼母很委屈:“这么多怎么了?我们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出场不得排场大一点才威风?”

陆容:“……”

煞气团悄悄拉下鬼母的手,小声道:“我都说不要搞这些了。你又不会控制它们。”

鬼母也小声道:“那不行。它们不听话是一码事,但我的威风得有。”

“可它们也不是你招来的啊。”煞气团小声回,“明明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了。”

“无所谓了,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现在我是不是看上去很威风?”鬼母小声问。

煞气团捧场的上下晃动点头。

旁边的陆容:“……”

你们确定你们很小声吗?

陆容听着听着又皱眉。

不是它们弄的?

难道还有另一方人在?

陆容不动声色的扫了烟周围,头疼的打断鬼母和煞气团:“醒了,你们别嘀咕了,我相信你们。”

“啊?你为什么相信我们?”

鬼母和煞气团一呆。

陆容面无表情道:“以你们的智商,可信度很高。”

鬼母狐疑的看着陆容,又小声道:“我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但我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煞气团:“我也是哎。但主人说相信我们的就是好人,别看她好凶好凶,其实是个好人哎。”

鬼母更觉哪里不对劲儿了。

陆容扶额,又问:“怎么出你们布的幻境?”

720.对方不简单 “幻境?”

鬼母和煞气团又是一呆。

鬼母继续小声问煞气团:“你布幻境了吗?”

“没有啊。”煞气团茫然,“主人说布幻境是黑无常需要做的事,我只需要站在一旁吓人就好了。”

陆容:“……”

看来他们的主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陆容再次服气了,转身就走。

而她一走,鬼母和煞气团居然急了。

“等等!你为什么不继续问我们了!”

陆容转身,无语的问:“问你们有什么好问的?你们是能给我答案,还是能帮我解决问题?”

鬼母和煞气团一噎。

煞气团小声道:“但主人说,我们被问的越多,就代表别人越重视越害怕我们。你才问了我们那么几个,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回去要怎么在同伴面前抬起头啊??”

鬼母赞同的点头。

陆容:“???”

她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要求。

这两个东西的主人,怕不是个脑残吧??

陆容挥挥手,“赶紧回去洗洗睡,别在这儿耽误我时间。”

“不是,你再问几个啊……”

陆容不耐烦了,猛地上前一步。

鬼母和煞气团惊的连连后退,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陆容面无表情的恐吓:“你们再不走,再留在这辆火车上,我现在就把你们的头给拧下来当球踢!”

她威胁似的攥着拳头晃了晃,这才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这间车厢里。

煞气团等陆容走了才敢出大气,垂头丧气的说:“她要拧我的头!她真的好凶啊,我觉得主人骗我,她不是好人!”

鬼母也很垂头丧气:“怎么办?我们现在回去,主人会不会罚我们?”

煞气团小心翼翼道:“主人不是说,遇到特殊情况,允许我们失败吗?这算……算特殊情况吧?”

鬼母一脸惨淡:“但我们回回都遇到特殊情况,主人说再不成功一次,要把我们赶出十万大山了。”

煞气团更丧气了:“可是成功真的好难啊。这次我听主人的话吓人,也没用啊。”

“呜呜呜……”

……

另一边。

陆容深感只能靠自己,考虑了下自己强行破幻境,以及找到幕后人再破环境的两种选择,不加犹豫,过段选择了后者。

她这身体实在太弱了。

如果强行破幻境,她十有八九得受重伤,忒不值当。

思索再三,陆容干脆回去找了柳青山。

既然对方的目的只是柳青山,最后肯定会出现在柳青山面前,她自然而然就见到了。

这样想着,陆容十分无语。

为什么她来到这里,都不能做个偷懒混吃的废物?这不科学。

正想着,陆容进了一节车厢,正要继续往前走时,突然听到了些细微的动静。

她瞬间停住,抬头看向车座最前面车座角落里。

“谁在那儿?”

陆容放轻脚步。

“柳青山?是你出来了吗?”

陆容缓缓往前,出言试探,但毫无回应。

她的天眼还开着,没看见什么死物,那就是活人了。

思及此,陆容的手悄无声息的摸到后腰,轻轻抽出别在那儿的短刀。

随着陆容的靠近,气氛越来越凝固僵持。

陆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攥紧刀柄,微眯起眼。

五步……

三步……

一步……

陆容猛地扬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怯弱的男声止住陆容的动作。

“别伤害我!”

陆容停住。

车座后的角落里,缩着一个身着苗寨服饰的少年。

可能是感觉到陆容停下来了,他颤巍巍的抬头,露出一张苍白但昳丽惊艳的脸,五官很精致,漂亮到雌雄莫辨那种。

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大概是还很青涩,一眼瞧去整个人单薄又瘦削。

这使得少年多了种叫人心生怜惜的破碎美,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陆容微眯起眼,并未收起短刀。

“你是谁?”

少年怯怯的看眼陆容,耷拉着双耳,声音细若蚊蝇:“我……我叫……易商。”

易商?

“你是玄师?”

易商抬头望着陆容,小幅度的点点头。

“那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

易商一开口,眼睛就红了,瞧着可怜的很。

“我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周围景象都变了。好可怕……有好多东西……想吃我。”

陆容并不相信,淡淡道:“你既然是玄师,又有什么好怕的?”

“可我很弱呀。”易商低声失落的说,“我修了好些年,才将将入门,我打不过它们……它们也好可怕……”

陆容皱眉,又仔细打量了眼他,发现这人确实修为很低,连黄字阶都没入。

她还欲再问些什么,突然听见来的方向传来些巨大的动静,像是有人在打架。

当下,陆容也顾不上易商了,直接往回跑。

“等等……”

没跑出两步,陆容却被易商给拉住。

陆容皱眉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我不是故意的。”易商无措的说,“我……我害怕,你是我遇到的第……第一个活人,我想跟……跟着你……”

情况紧急,陆容来不及细想,丢下一句随你的便,就往回跑。

这次易商没再拉住陆容,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跟着陆容。

前方半空中飘着的死魂忽然散尽,哪怕陆容其实并未用玄术。

当陆容折回到她的车厢里时,就见她的车间外,赫然是时自秉和连正坤,两人正在同五六个厉害的黑衣人过招,招招凌厉,直逼死穴。

陆容的突然出现惊动了他们。

时自秉和连正坤匆忙回头,只来得及叫道:“别过来!”

那些黑衣人见状,其中几个当即就要冲向陆容,只可惜被时自秉和连正坤两人给拦住。

陆容看了几眼,发觉出不对了。

“他们不是真人,是傀儡,你们放心下死手!”

可能是袭击发生的太突然,时自秉和连正坤根本没来得及观察这些人。

此刻听陆容这么说,时自秉和连正坤对视一眼,朝对方点了点头。

连正坤立即逼近,挡在时自秉前方拦住攻向他的人。

而时自秉双手迅速结印,脚下很快出现了一个六芒法阵,法阵随着他的控制顷刻间缠绕上那几人身体,随着时自秉一声轻喝,那几人身体一僵,突然间不动了。

陆容看得出,时自秉是在顺着这几个傀儡找到背后控制它们的人在哪儿。

然而,几秒过后,那几个傀儡突然周身凭空自燃起一股无名蓝火,顺息吞没了它们,唯余灰烬。

时自秉和连正坤脸色一变。

看着的陆容也暗道不好,就着自己的血虚空向残余的蓝火一点。

那蓝火消失的速度减慢。

连正坤趁此机会,两指在眼前抹过,再睁开时,眼里闪过一道金光。

随后,那道蓝火就在三人眼前消失了。

连正坤拧眉道:“我看到的是个祭台,只是对方似乎实力很强,恐怕不在我之下,我看的并不清晰,因此不能确定到底是何处。”

时自秉和陆容闻言,都心底一沉。

能比连正坤不弱多少的人,必定不是什么简单人。

车间的门被人拉开,戚兰若神色凝重的出来,“对方盯上我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不会再来的。”

时自秉却摇头:“不,这些不是阳城城西仓库的人,他们没有这样大的本事。”

连正坤目光越过戚兰若,看向她身后,“与其说是盯上我们不如说是盯上他。”

说罢,连正坤看向陆容,“小师妹,在你车间都孩子是……”

他声音突然顿住。

时自秉和戚兰若循声看向陆容,同时看到了陆容身后的易商。

连正坤卡了一下壳,“不是,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又捡回来一个孩子?捡孩子是你的爱好吗?”

721.我送你回三奇门 陆容:“……”

陆容回过身去,就见易商缩在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怯怯的望着他们。

她嘴角一抽:“这不是我捡的。”

“那是哪儿来的?”连正坤一脸问号。

“我怎么知道?”

陆容翻了个白眼,往车间走去,“既然你们来了,那好,你们把这个幻境给破了,剩下的我不管了。”

说罢,陆容已经到了门口。

戚兰若下意识让开。

陆容进去后不忘把戚兰若也给拉进去,将门哐当一声甩上。

连正坤眼皮子跳了跳,满头问号的看向时自秉,再看向易商。

时自秉扶额,“先解决这个幻境再说。再不解决,满车的人都会有危险的。”

“行吧。”连正坤应道。

……

里面。

柳青山还缩在戚兰若的床上。

陆容和戚兰若进来后,他又往后退了退,警惕的看着她们。

两人只坐在对面。

戚兰若道:“这是在饭馆见到的孩子,他怎么……跟上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能饿到偷东西吃,又怎么可能会有钱买票?肯定是偷偷跑上来的。

陆容往后一靠,闭上眼睛,“等外头那两人进来再说。”

戚兰若嗯了声。

想了想,她翻出些吃的给柳青山,和善的说:“饿了吧?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柳青山沉默着,并不接。

戚兰若就放到桌子上,转头看向门口。

没过多久,房间里的阴寒之气逐渐散开,外面呼啸的凄厉风雨也渐渐消失。

时自秉和连正坤拉开门进来。

“行了,我和老时又做了个法阵,能补回那些无辜人损失的精气,不会有太大妨碍的。”

两人坐在对面。

可怜柳青山,顾忌的退后,都快贴墙上了。

连正坤看乐了:“怕什么?你柳家不是有什么绝技吗?有这傍身,还怕我们几个?”

柳青山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你怎么知道?”

“呵,有谁不知道?”连正坤翻了个白眼。

戚兰若默默举手:“我……我是刚知道。”

连正坤一噎。

时自秉瞥戚兰若一眼,平静道:“那些人是从他来的。自阳城起,和我们有过短暂联系,又能叫人那般重视的只有失踪的三奇门柳长老之子。”

“不错。看样子,得罪的人还挺厉害。”

连正坤啧了声。

戚兰若没忍住怜悯的看了柳青山一眼。

昔日作为三奇门长老之子,身份何其尊贵?如今却沦落到这般境地,着实可怜。

她怕提起来叫柳青山难堪,便转移话题道:“对了,外面那个小孩子呢?”

“还在门口,不愿意走呢。”连正坤说着就看向陆容,“你怎么碰见他的?”

陆容微微睁眼,打了个哈欠,“在别的车厢里碰见了鬼母,回来路上就遇见他了,说是被吓到的无辜人。”

至于是不是,谁知道呢?

她说完,另外三人的注意力全从易商移走。

时自秉坐直身子,“你遇见鬼母了?!”

连正坤连忙问:“你怎么不早说啊?!哪儿受伤了?哪儿不舒服?”

戚兰若也连忙看看陆容周身上下。

陆容莫名其妙道:“我怎么可能会受伤?”

“怎么不可能?”戚兰若紧张的说,“我刚来华国时候听说过鬼母,她位列民间十害之列,可是顶顶厉害的,许多人都在她手底下吃过亏,丧命者也有无数。”

陆容:“?确定??”

时自秉神色凝重道:“最重要的是,鬼母是西南十万大山大主奉手底下十大得力干将之一。”

陆容有些意外。

鬼母和那个煞气团是大主奉的人?

她问:“那大主奉身边是不是有个……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煞气的东西?”

“什么?”

时自秉难得露出了点茫然。

他怎么没听说过,大主奉手底下还有个是煞气的东西?

陆容补充道:“好像还是什么……两大护法?”

连正坤脸色微变:“黑色煞气……你说的该不会是大主奉手底下的黑无常吧?”

“另一个叫白无常?”

连正坤点头。

“那就是了,刚才我也碰见他了。”

此话一出,时自秉和连正坤同时猛地起身。

反应了有那么几秒,时自秉上前紧张的问:“你哪儿受伤了?给我瞧瞧。”

“我没受伤啊。”

两人不信,时自秉直接捞过陆容的手来给她把脉。

连正坤问:“怎么样?她少了什么吗?还是受了什么内伤?”

时自秉却是微怔,眉头疑惑的皱起。

“怎么样??”戚兰若问。

时自秉慢慢松开,迟疑道:“没受伤,好好的。”

“怎么可能!”连正坤不假思索道,“黑无常可是大主奉身边的护法,与大主奉同出一脉的阴险狠辣,去十万大山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死在他和白无常的手里,怎么可能放过陆小容??”

陆容:“……”

该说不说,她觉得传言好像有点水分?

“你们可能误会了,说不定只是白无常和大主奉干的,黑无常没沾边。”

“不可能。”

这次时自秉和连正坤齐齐否认。

陆容嘴角微抽。

他们不信,她也没办法。

陆容就道:“总之我现在安全得很,别管了。而这次追着柳青山来的,共有两伙人。第一伙就是大主奉派来的鬼母和煞团……不是,黑无常。第二伙就是方才与你们过手的人。”

说到这里,陆容突然顿了下。

祭台?

据她所知,有祭台的共无相道人墓、长生村和暗盟。

前三者都是十万大山的,且与世隔绝,那就是……暗盟了。

可暗盟抓柳青山做什么?柳青山身上的“绝技”,有那么重要吗?

时自秉沉声道:“虽说你这次没事,可也是运气好,下次切记不可单独行事。”

陆容不置一词。

戚兰若转向柳青山,问:“你知道第二伙人是谁吗?”

其他三人目光循声看去。

柳青山一直没出声,此刻顶着他们的视线,也不作声。

连正坤没好气的说:“得了吧,你看他像是会说的样子吗?方才我们都替他挡了那么厉害的一波追杀,也没见他道过半分谢。”

柳青山更沉默了,把脑袋埋在臂弯里不说话。

陆容拧眉,起身半蹲在他前面,道:“柳青山,你不相信他们,但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害你。只有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柳青山依旧不作声。

时自秉若有所思。

连正坤见状,耸了耸肩,“既然如此,你现在就走吧。你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也不必护着你。”

柳青山身子抖了下,缓缓抬头,露出他那张瘦的有些脱相的脸。

沉默片刻,他道:“谢谢几位今日相帮。他日,我会回报你们的。”

话落,柳青山就要下床离开。

陆容哪儿可能真让他走,拦住他道:“我送你回三奇门。”

这话一出,四人唰的同时看向她。

连正坤愣了下,挑眉道:“陆小容,你脑子没问题吧?这小子现在在玄师界可是个烫手山芋,谁接他,谁就要面临想不到的陷阱暗杀。”

柳青山刚亮了下的眼睛,随即又黯淡下去。

陆容按了按眉心,沉声道:“我知道,但我不能放任他不管。”

沉吟片刻,陆容转头看向连正坤,“既带着他,我便不能再去连家,免得连……连家人被幕后人盯上。这样,我与你们分开行事。我先带他赶往三奇门,你们回京都。”

她本来下意识想说连神机,又想到此时连神机还不认识她,便咽了回去。

“不行!”

时自秉、连正坤与戚兰若想也不想就摇头。

戚兰若神色微凝,“既是朋友,怎能留你一人面对?”

722.别跟着我 “正是此理。”

连正坤起身上前一步,半蹲在陆容面前,屈指敲敲她额头。

“你怎么想的?自己送他去三奇门?你是对危险这两个字一无所知是吗?”

陆容挥开他的手,“我没开玩笑。我决定送他去三奇门,是因为我与他有不解之缘。这与你们本来就没关系,你们不必牵扯进来。”

后来,柳青山对她多有庇护,事事站在她这边给她撑腰,毫不犹豫护着她。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在她心里,柳青山和裴长庭地位是一样的。

如今既已知道柳青山有难,她怎么可能做得到袖手旁观?

旁边的柳青山怔怔的望着陆容。

戚兰若皱了皱眉,道:“怎么会没关系?现在我们是朋友,你决定做什么,我们当然要与你一起。况且,既然是有危险,便更不能不管了。”

“你们怎么一根筋呢?都说了这是我的事……”

“是你这小姑娘一根筋。”

连正坤拉陆容起来,扶她坐下,好笑道:“朋友之间,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将利弊关系做清楚的?行了,你也不必再说,我们乐意。”

又看向柳青山,连正坤啧了两声。

“连上天也知道我这日子过的委实没趣,特地给我送来些消遣事做。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去趟三奇门也无妨。老时,你说是吧?”

他们说话时,时自秉便一直悄无声息的打量着柳青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连正坤问他,时自秉拢了拢衣袖,平静颔首。

“我游历多年,还未曾去过三奇门,如今借此机会去拜访番也可。”

这一番话下来,陆容都没有插嘴的机会。

她不由沉默。

“怎么?感动了?”连正坤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陆容眉心皱的更紧了,看他们一眼,就像是在看着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物。

“你们明明不是这种人……”

“什么?”

“会这么好心的人。”陆容说着,不确定的停顿了一下,“也许?”

连正坤被气笑了,“好你个没良心的丫头,这么想我们的?”

陆容撇了下嘴,不说话。

时自秉适时道:“好了,不早了,休息吧。等到了京都,我们照旧去拜访下正坤的家里人,然后就改道去三奇门。”

连正坤伸了个懒腰,正要和时自秉出去,瞥见柳青山。

“喂,你还愣什么呢?过来啊。”

柳青山一愣。

连正坤无语道:“你一个男孩,跟她们两个小姑娘待一起做什么?”

柳青山转头看向陆容和戚兰若,迟疑片刻,缓慢起身。

时自秉和连正坤也不催,等他终于下定决心跟过来了,才开门出去。

关上门后,房间里回归静谧。

陆容听着隔壁响起的关门声,再看向对面收拾床铺的戚兰若,犹豫了下,问:“你们真要和我一起去三奇门?”

“对呀。”

“不怕危险?”

戚兰若闻言转身面对陆容,笑了下,“会怕危险,我也不会只身来到华国。”

陆容就不说话了。

戚兰若收拾好床铺,忽然开口:“陆容,谁教你的?”

“嗯?”

陆容疑惑看她。

戚兰若半躺下,双臂枕在脑后,一字一顿的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只能自己去面对的。”

说完,戚兰若一转头,就见陆容在盯着她。

“怎么了?”

“困了。”

陆容面无表情的躺下。

她没回答,戚兰若也不追问,只说了句晚安。

陆容缓缓闭上眼,心底逐渐浮现答案。

谁教她的?

当然是你们。是你们三个人。

是你们断了我所有的后路,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

陆容一觉醒来时,戚兰若已经不在了。

火车还在行驶着,嗡鸣声不断。陆容起身看向窗外,景色已经变成了一片平原,也不知道到了那儿。

她拿着提前准备好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去卫生间洗漱,回来时,看到车间门口蹲着个人。

陆容慢了下来,微微蹙眉:“易商?”

听到声音,少年抬头看过来。

白日里看的更清晰,少年漂亮精致的面容是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就显出种不健康的脆弱感。

他见着陆容,连忙站起身,脖颈上挂着的银饰随着他的动作叮当脆响。

这时陆容才发现,别看他单薄,竟然还挺高,足足有一米八。

陆容看他时,得抬头。

她皱眉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易商无措的捏着衣角,小声道:“我……我一个人害怕。”

陆容:“???”

易商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才敢离近陆容,悄悄道:“我昨晚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

“就是……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她打不过你,你很厉害。”易商坚定的说,“我跟着你,我会很安全的。”

陆容:“……”

她面无表情道:“别跟着我。”

“可是……”

“滚。”陆容不耐烦了,板着脸道:“老实回你的车厢里去,再来找我,别怪我揍你。”

说完,陆容绕过他,直接进去甩上门。

也不知道这人脑子什么做的。

都看到了,还不明白跟着她才最危险吗?

易商眼见门关上,慢慢垂下脑袋,唇线抿紧。

……

戚兰若回来时,时自秉和连正坤一并将柳青山也带来了。

“醒了正好,来吃饭吧。”

连正坤将买好的盒饭递给陆容。

陆容在他们关门时往外瞥了眼,易商已经不在了,随口问道:“你们去哪儿了?”

“嗐,我跟老时去检查了下火车上还有没有可疑的人。”连正坤翘着二郎腿解释,“不过这小子非要跟着我们,不肯自己待着。我和老时哪儿会看孩子啊,就叫上戚姑娘了呗。”

戚兰若点点头,“走时看你睡的好,便没叫醒你。”

柳青山大概是因昨晚的事,对陆容生出了几分信任,现下看见了陆容,便只肯坐在她身边,闷不作声的小口小口吃东西。

陆容哦了声,又觉柳青山那一身破烂衣服实在不顺眼,问时自秉和连正坤:“你们有没有多余的衣裳?”

两人看柳青山一眼,明白了。

时自秉温声道:“我有身小些的道袍,等会儿他吃完了,让他去卫生间洗漱换下吧。”

“谢谢。”

柳青山轻声道。

等陆容吃完早饭了,三人这才说起检查的结果。

“不太妙。”

“怎么说?”陆容问。

戚兰若道:“我们找出六个,已经解决了。但照这情形看,他的行踪怕是一直被人掌握在手里,到京都后,估计还会遇上。”

至于到时候会遇上多少人,就说不准了。

陆容拧眉,“如此,便不能去连家了。”

“没错。经过昨晚一事,说不定对方也已经注意到了我们。我们这时候去正坤亲戚家,实在太引人注目。”时自秉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计划赶不上变化。”连正坤道。

主要也是昨晚,他们没意识到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陆容觉着有些不甘心。

好不容易能见到连神机了,临到头,最终还是去不了。

她微微叹口气,“那就不去了。到京都去,我要去另一个地方,借些人手。”

“你还能借到人手?”连正坤意外,随即又反应过来,“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乞丐?”

陆容点点头,“那么多礼物,总不能带到三奇门去。我会让他帮我好生生的转送到连家,然后再借他的人手分散盯着柳青山的那些人的注意力。这样去三奇门的路上会顺利些。”

“不是,都到这份上了,你……你怎么还惦记着我家里人啊?”连正坤忍不住道。

这话才落,他便觉时自秉看他的眼神危险了些。

连正坤大呼冤枉。

“礼物必须送。”陆容不容置喙的说,“到京都前,路上还会经过几个站点,到时候留心些火车上多出的旅客,别叫他们钻了空子。”

723.柳长老之死 陆容觉不太保险,便又叮嘱了些三人能做的事。

说完后,陆容一抬头,就见三人盯着她看,连柳青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她莫名其妙:“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

连正坤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道:“陆小容,你这么熟练……很叫我怀疑,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容心头一跳,想起来城西仓库那天连正坤对她的质问。

“那你猜。你能猜到,我算你本事。”

连正坤意味不明的啧了两声。

时自秉警告似的瞥连正坤一眼,道:“大家都小心些。”

戚兰若应道:“还有一点,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商量完后,时自秉与连正坤便带柳青山回了他们车间。

等再见到柳青山时,戚兰若眼前一亮。

“哇,你长的好可爱呀。”

换洗干净后,柳青山简直截然不同,五官干净端正,面相白皙,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透出种说不出的乖巧贵气。

陆容突然就很好奇生活到底对柳青山做了什么,为什么后来就变成个糙汉子了。

前后形象差的也太大了吧。

……

不出四人所料,在接下来的途中,每次火车经停,果然混上来些可疑人。

光是暗算,他们就又经历了两回。

到晚上,前后又来了两拨人想抓走柳青山,亏得四人敏锐,反应快,及时发现阻止。

后半夜,四人困的压根不想再动弹。

次日清晨六点,火车终于到了京都车站。

陆容四人带柳青山下车时,都打着哈欠。

连正坤屈服了:“不管了,先去找个招待所睡一觉。”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是以他们就近找地方,简单吃了早饭便回房间睡觉。

然而,陆容要睡时,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她拿被子蒙住头不愿动,外面敲门声却不断。

没办法,陆容冷着张脸去起床,一开门就不耐烦的道:“你从现在就给我牢牢记住,别在我睡觉时候打扰我。”

柳青山一愣,仰头望着陆容:“你……你怎么知道是我来找你?”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虽然你可能不太信,但我比你爸妈都了解你,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

柳青山现在约莫是有点信任她了,但还没信时自秉他们。在火车上要避开他们来找她,有点困难,当然是下了火车之后。

陆容转身往里走,“关上门。”

柳青山抿了抿唇,进去带上门,拘谨的看着陆容倒在床上,谨慎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同你说。”

“关于三奇门的?”

柳青山愣了下,点头。

“你不想回三奇门?”陆容又语出惊人的说。

柳青山这下是真难掩震惊了,退后一步,呆呆的看着陆容:“你……你怎么连这个都……”

陆容强忍睡意,沧桑的叹了口气,手背搭在眼皮上。

“按理说,三奇门是你的家,但我提起送你回去时,你却不甚热衷。”

“鉴于你如今身份特殊,大概是因为你的父亲柳长老。若我没猜错,应当是你父亲之死,与三奇门也脱不了干系。否则,你该想方设法的先回到三奇门才对。”

柳青山眼底一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攥紧手,艰难的点了点头,“是。”

陆容逼着自己坐起来,“你来找我,也该有点诚意。说说吧,你父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大主奉的人杀的?”

柳青山不假思索点头。

随后,他却又迟疑了下,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

他眼睛很快就红了,咬牙说道:“那晚,我很晚才回家。回去时,我父母已经死了,我看到大主奉的蛊人在。他们发现了我,就将我抓走,但下山时,又遇到一伙人,缠斗中对方的人趁蛊人无暇分神,将我掳走。”

遇到的那伙人,就是城西仓库的人。

只不过当时,他们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不久前才与大主奉的人起了冲突,想趁蛊人人少时出口气,还以为他是蛊人什么重要人物。将他带回去后,没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将他丢给负责拐卖营生的手下。

直到三奇门柳长老遇害、独子失踪的消息传出,他们才反应过来他是谁,就想把他给找回去。

而那时,柳青山依旧想办法逃到阳城这边,并设计脱身了。

更因当时的蛊人被对方轻易解决,外人只看到了他们,便都以为是他们杀害了三奇门柳长老满门。

但是……

“但其中疑点颇多。”

陆容淡淡道,“其一,三奇门戒备森严,蛊人是如何畅通无阻的进到你柳氏山头,还无人发现的?其二,城西仓库那伙人能力并不高,连他们都能轻易解决掉蛊人,柳长老那般厉害的人物,又是如何被蛊人所杀?”

柳青山沉重的点头。

陆容微眯起眼,“最重要的是,你并没有亲眼看到蛊人杀害你满门。”

“故而,你怀疑三奇门内有内鬼,是他们真正害了你满门。又和大主奉串通好,你才会看到蛊人出现在你家里。”

柳青山惊疑不定的看着陆容,像是在震惊陆容一下子就想到其中关窍。

他咬牙道:“这是我在逃亡路上想通的,所以我不想贸然回到三奇门。”

“你确定不回去?”

柳青山立马摇头。

“回是要回去的,我不能让我父母白死。”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下,“我想恳求你,能不能……回去时候不要惊动三奇门?”

陆容明白了:“你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好查到谁才是那个内鬼?”

柳青山沉声道:“玄师门派大主奉两方积怨已久。我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将我父母之死公之于众,那三奇门有内鬼的消息必定瞒不住。一旦被其他门派知道,三奇门会成为众矢之的。”

“或许内鬼不止一个,又或许三奇门满门都……可我父母为三奇门耗费一生心血,在查清楚真相前,我不能看到三奇门陷入如此境地。”

他面色怔愣。

许久后,才红着眼睛继续道:“我自己的恩怨,我自己解决,不能因为我打破玄师界好不容易的平静。现在的玄师界,经不起和大主奉一方再一次的争端了。”

柳青山这话并不夸张。

柳长老在玄师界是很有地位和名声的。

若是大主奉杀害柳长老满门的消息真正闹的沸沸扬扬,玄师界受大主奉欺压已久,必定会借此名头发事。

陆容定定望着柳青山,睡意散的一干二净。

她默然几秒,平静道:“你想好,三奇门可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后来柳青山并未留在三奇门,而是自己组建了青山居。

想来,便是柳青山对三奇门失望透顶,真相可想而知。

柳青山攥紧手道:“我父亲是人人敬重的柳长老,他即便走了,我也不能堕了他的名声。而且,若玄师争端,受累的只会是无辜平民。”

陆容点点头,“如你所愿。”

柳青山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谢谢。”

他说完,转身要走。

陆容鬼使神差道:“等等。”

柳青山停住,回头疑惑的看她。

陆容语气难得的温和:“你以后,会成为玄师界一名合格的领袖,也会像你父亲一样,受人敬重,得无数人拥护。”

柳青山愣了下,默默的嗯了声,离开陆容的房间。

陆容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扬声道:“进来吧。”

门再一次被推开,时自秉、连正坤和戚兰若三人走了进来。

招待所压根不隔声。

陆容瞥向旁边,墙上还有个不起眼的洞。

724.你得对我负责 进来后,连正坤干咳两声,“那什么,挺巧的哈。”

陆容往后倒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是挺巧的。他刚来,你们就凑一起偷听了。”

闻言,时自秉和戚兰若都尴尬起来。

戚兰若小声道:“没办法,他不信我们,肯定不会跟我们说的。”

时自秉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既然现在知道了,行事也方便些。我们之后去三奇门便不直接拜访了。”

陆容懒懒的嗯了声。

随后,最厚脸皮的连正坤凑过去坐在陆容床上。

但还没开口,陆容先偏头凉飕飕的说道:“起来。”

连正坤立马弹起来,站的笔直。

“有话直说。”

三人对视一眼,戚兰若主动道:“是这样的,我们还想知道,柳氏一脉的绝技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引得那么多人争?”

连正坤紧随其后:“其实三奇门一共有十个长老,除了五长老、五长老和十长老原来就是玉清三脉的人,其他人都是原先五派十门中剩下七门的人,与三奇门也不算太亲厚吧。”

时自秉颔首道:“不错。是以三奇门能出内鬼,狠到灭柳氏满门,倒也不算太意外。他们如此做,应该就是为了柳长老身上的绝技。”

“如今,我们既然要送他到三奇门,起码……知道那份绝技在不在这孩子的身上。若不在,再遇到危险也没什么;若在,只怕这孩子最终护不住自己的家传绝学,最后终究会被抢走。”

戚兰若赞同道:“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想不到个中关键。若他有什么关系密切的世伯之类的,可以将绝技给他人保管,这样他自己也少了份危险,能更好的活下去。”

陆容皱了皱眉。

要她的话,劳什子的绝技,谁爱要爱要。死物一个,哪儿比得上活人安全活下去来的重要?

可若换成柳青山……

陆容坐起身,皱眉道:“我回头试着问问吧。”

连正坤拍拍她肩膀,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咱们就是提个意见,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

说后,三人各自回去真的休息。

然而,陆容在床上躺着躺着,突然猛地睁开眼睛。

不对!

若柳长老之事只有大主奉和三奇门的参与,那火车上那伙疑似暗盟的人是怎么回事?

若非真正参与之人,是不可能知道柳青山现在在哪儿的。

还有第三方人参与了柳长老之死。

陆容神色凝重起来。

如果真是暗盟参与了,那她就不得不怀疑,柳氏一脉的绝技是否同癸未之变,也就是始皇陵,有什么联系了。

……

中午。

得知陆容要去找她朋友后,时自秉三人都想陪着陆容去。

陆容道:“你们得留下来陪柳青山。”

毫无疑问,柳青山是肯定不能跟着去的,相应的,也得有人在他身边。

时自秉想了想,就道:“那就让正坤陪你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正坤对京都又熟。”

“对对对!”

连正坤殷勤应下。

陆容看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就一起离开了招待所。

戚兰若好奇道:“时道长,你现在不担心陆容和连道长会……有什么了吗?”

时自秉笑了笑,只温声道:“正坤有分寸。”

……

另一边。

陆容带连正坤去了京都南郊边缘。

连正坤在路上就眼皮子直跳,不好的预感在他们最后停在一个入口时,达到了顶点。

“你……你要来的……是这儿??”

一般而言,靠近郊区的地方都比较荒僻。

但眼前不是,分明是个热闹嘈杂的不比市区少多少的区域,并且人流量极大,明显三教九流,看着就不好惹。

连正坤扭头看陆容:“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陆容淡淡道:“黑区。”

也是京都后来的黑街。

她没理会太过震惊的连正坤,抬脚往前走。

“不是……”连正坤赶忙跟上去,“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连正坤知道是知道的。

早些年他混的时候,黑白两道多少都有涉及。

可问题是,陆容跟他不一样,他一个大男人吃亏了也不怕,换作是陆容的话……

连正坤突然觉得经过的人都不怀好意,而且是对陆容的不怀好意。

他直接把周遭的人都瞪了个遍,警惕的注意着。

陆容莫名其妙的看他,“你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连正坤被气笑了,“你知道你一个小姑娘来这儿有多危险吗?”

陆容翻了个白眼,不欲理会。

很快,他们就停在了一家酒吧的入口前。

过路人们行色匆匆,没一个瞧这里,目光从街一边的大书店直接滑到另一边的唱片店。

连正坤彻底绷不住脸色了。

“破冰酒吧?不行,别找他了,我带你回去。”

“回去你找人手吗?”

“我找!”连正坤语气微怒,“你跟我回去。不是,以前你师父怎么当的?就任由你认识些不知道是什么货色的朋友?也不怕你出什么事吗?”

陆容看着他,呵了声,“以后你就知道,我师父的确很不是东西。”

她扭头走进去。

连正坤急了,快步跟上。

破冰酒吧作为黑街很有名的地方,里面昏暗又破旧,充满上世纪街巷酒吧的独特风格。

此时正午,里面就三三两两的客人,喝的烂醉如泥。

空气里有刺鼻的浓烈酒味,陆容视若无睹,熟门熟路的穿过客区,来到最里面的柜台前。

年轻许多的老酒保正在擦拭玻璃杯。

听见声音,他头也不抬的道:“客人需要什么酒?”

“需要个屁!”连正坤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她不喝酒,不喝酒!”

老酒保放下玻璃杯,抬头看向两人,微微一笑:“那两位就是来砸场子的?”

这一刻,连正坤是真的糟心的不行,生出砸了破冰酒吧的念头。

但陆容的话止住了他:“我要进赌市。”

老酒保笑容逐渐消失。

连正坤怔住,不可思议的看向陆容:“不是,你连赌市都知道??过去你到底学的都是什么啊??”

“要你管?”

连正坤磨了磨牙。

老酒保打量陆容几眼,问:“用什么作抵押?”

陆容看向连正坤。

连正坤反应了几秒,连忙后退,道:“用我抵押,你怎么想的?怎么说,我对你这个丫头还算挺好的吧?!”

陆容:“……”

智障。

她无语的说:“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拿给我。”

连正坤松了口气,赶紧摸摸身上,最后摸出来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底暖玉。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容便已经拿过去放在柜台上。

“不是,那是我……”

连正坤眼见着老酒保拿起来打量,然后满意的开口:“可以,就这个吧。”

“……”

连正坤转头盯着陆容,“你知道那是我什么东西吗?”

陆容催老酒保开赌市入口。

连正坤就幽幽的说道:“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将来要送给我未来妻子的家传玉。”

陆容:“……”

老酒保不紧不慢道:“抵押之物一经到手,只有以赌市渠道才能拿回。”

连正坤眼神更幽深了,“我的玉要是拿不回来了,你得对我负责。”

陆容表情有点裂开。

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动手,黑着脸道:“行了,赌市就没什么东西是我拿不回来的。”

老酒保看戏似的笑了两声,转过身去,手在酒柜里摸索片刻,只听得咔一声,酒柜在他们面前朝两边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通道来。

陆容和连正坤进去,顺着往前走。

连正坤叹了几口气,服气的说:“你真是上天派来克我的小祖宗。别是遇见你之后,我得一直当吃素的和尚了。”

昏暗的通道里,连正坤俊美面容上,神情很是无奈。

陆容嘀咕道:“你本来就是个孤寡到老的。”

连正坤耳力好,想听不见都难,屈指敲了敲陆容的脑袋:“有没有良心?”

“没有。”

陆容不耐烦的挥开他的手,“我要是长不高,就全怪你。”

连正坤被气笑了,“真是小祖宗,一句话都说不得。”

725.乞丐 陆容翻了个白眼。

“没错,我就是老天爷派来克你的。不但是老天爷派来的,还是以后的你亲自送过来的。”

连正坤听的嘴角抽搐,“看来我没将你敲矮,反倒将你敲傻了。”

“爱信不信。”

陆容没好气的说。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尽头,看到有两扇紧闭的石门,还有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守在那里。

陆容与连正坤走过去。

四人看向他们,其中一人站出来,面无表情道:“南陈北李龙七少。”

连正坤知道这是黑话。

正要答,就听身边的陆容接道:“乞丐师爷小阿铃。”

四人脸色微变,对他们多出些恭敬。

连正坤眼神也变了变。

因为他知道的下一句黑话并不是这句。但看对方的态度,显然陆容没有接错。

也就是说,这地下赌市的黑话有不同版本,他所知道的是他这些普通人用的,而陆容知道的,明显是赌市上层人物之间用的。

再思及陆容话中的乞丐,连正坤看陆容的目光多了些别的意味。

对面四人中的一个转过身去,按下墙上的一个开关,一块墙面升起来,露出真空的内层。

光线不怎么明亮,里面的东西也看不清是什么,只见那人拿出两张狐狸面具和两块木牌,回过神来客气的递给陆容和连正坤。

“请二位贵客遵守赌市规矩,感谢您二位的配合。”

说罢,四人一起给陆容和连正坤鞠了个躬,然后就打开后面的门,外面是一个小房间,对面有道厚重的布帘垂下来。

一人指着那布帘说道:“从那里出去即可。”

陆容与连正坤走过去。

他们一走,四人立即关了门。

连正坤过去后,自然而然的给陆容撩开布帘,露出后面的门,将门推开。

他半眯着眼问:“你和他们刚才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容淡淡道:“赌市分六个行业,我刚才那两句话,对应的即管理六个行业的老板。只不过,他们行踪不定,极少露面,外人不知道他们。”

甫一开门,便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入耳。

他们从门内出来,眼前之景截然不同。

还是在地底,光线昏暗,只有最上方漆黑天花板上装着的夜明珠,以及周围鳞次栉比的店铺里的灯光照亮。

除了那些店铺,还有不少摆摊的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而他们卖的东西也是令人眼花缭乱。

放眼看去,能看到的人都和他们一样带着面具,穿的服饰也是千奇百怪。

他们出来后,面前经过的人看了他们一眼,就立即离开了。

连正坤警惕的挡在陆容面前,留心着周围。

陆容认了认方向,叫着连正坤往前走,声音毫无波澜,“放心吧,他们不敢打我们的主意。”

“为什么?”连正坤问。

但不用陆容回答,他也很快意识到了个中关键。

“是我们的面具?”

纵观周围人带的面具各式各样都有,却没哪个像他们这样,带的是狐狸面具。

陆容嗯了声。

连正坤心情更加复杂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老时说你是跟着你们师父清修的师妹,但你对地下赌市这样熟悉,可实在不像是先前与世隔绝的模样。”

陆容四下看着,回的甚是敷衍,“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连正坤:“……”

还不如不说。

他正想问什么时,便见陆容停下了。

连正坤转头,循着陆容的视线看向前方,只见前面是座不小的庙宇,就是看着有些荒凉。

而且,任周围如何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庙宇附近,竟是没半个人靠近。

连正坤也算是第一次来地下赌市,不太了解,只得问陆容:“这是你的目的地?”

陆容嗯了声,走上前去。

随着她的动作,周围人齐刷刷看过来。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目光很是惊愕,像是难以置信居然会有人敢靠近这座荒庙似的。

庙宇的正门是关着的。

陆容过去扣了两下门环,才有人从里面打开门,只开了一条缝,露出双精明的眼睛。

“哪位?”

目光在落到陆容与连正坤面上的狐狸面具时,对方眼神微变。

陆容淡淡道:“我要见乞丐。”

对方这下愣住了,盯着陆容上下打量一番,看的连正坤心里极不舒服,皱眉道:“看什么?没看见小姑娘吗!赶紧去告诉你家主子。”

对方古怪的笑了声,说了句稍等,便关上了门。

连正坤低声问陆容:“你确定这里是你那朋友的地方?”

说着,连正坤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周遭已是一片寂静。

无数视线停留在他和陆容身上,个中意味,叫人很难去琢磨。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突然道:“等会儿辛苦你了。”

“啊?”

连正坤听的茫然。

这时,那大门又开了。

先前那个人将门打开到仅容一人通过,说道:“请进吧。”

陆容抬脚进去,连正坤紧随其后。

两人都进去后,大门缓缓关上,再度隔绝外面人的视线。

而连正坤进去后,就发现里面视线极其昏暗,暗到根本看不清里面都有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想别的,几步外破空之声乍响,像是有什么棍子抡向他们。

连正坤心神一凛,伸手拉住陆容往怀里一带,就往旁边旋身躲过。

这还不算完,对方的攻击并没有结束,且不止一人。

连正坤拧眉,护着陆容退后避开,低声道:“你就在这里,不要动。”

说罢,他松开陆容,迎面而上。

甚至都没发现,陆容其实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打算出手。

而那些人,在连正坤站出来后,也并没有去攻击后面的陆容。

连正坤一人应对他们很轻松,哪怕视线不佳,也很快将人全都收拾完。

他站在原地,看着夺过的其中一人的短刀,眉头渐渐皱起。

“贵客远道而来,看来是真心与我交易了。”

一道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在黑暗里突然响起。

话落之时,唰地一下,视线大亮。

陆容闭了闭眼,才看向前方。

前方是个供奉了不少牌位的庄严佛堂,一个形容邋遢的人跪坐在供台正前方,背对着他们,周围站了不少凶神恶煞的黑衣大汉。

陆容和连正坤就在院中空地上。

连正坤扫了一眼,两边台阶上,也都有不少人手,都冷冷的盯着他们。

他往后退到陆容身边,伸手护着她,低声道:“这就是你说的朋友?你确定这是朋友??”

这哪里有个朋友的样子??

刚才动手时对方都是往死里阴。

陆容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往前走去。

“南陈北李龙七少,乞丐师爷小阿铃。”

“如此看来,今日是你当值地下赌市。我二人进来时,这句话不就已经被人传到你这儿了吗?”

供台前跪坐的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

“知道这句话,会让你们付出什么代价吗?”

连正坤闻言,心下一沉,立马走到陆容身边,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而陆容走进佛堂,停在那人身后五步处。

面色不改,淡淡道:“当然。我也是从那里出来的人。”

此话一出,乞丐身体僵了一瞬,声音顿时冷了下去。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陆容挑了挑眉,一字一顿道:“缝尸匠,双盗,重丰,阴阳人,教头。”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连正坤看到乞丐猛地起身,转过身来。

对方也是带着面具,看不到面容。

但连正坤能清楚感受到对方掩不住的震惊。

“你……你真的是那里的人?!”

陆容扯了扯嘴角:“现在能谈了吗?”

726.观星台,四件事 乞丐目光沉沉的望着陆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晌,他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你既找得到我这儿来,也该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自然。”

陆容面色淡淡。

如果是放在后来,只要她出现在这里,乞丐就会毫不犹豫的帮她。但现在不一样,对乞丐来说只是第一次见面,没有动手,而是让她把话说完,就已是能给出的极好的脾气了。

连正坤听的云里雾里,低声问陆容:“什么规矩?”

陆容没开口,只是转头看着他,眸光幽幽的。

这叫连正坤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祖宗,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这一幕叫乞丐笑出声,“有意思,你们一道来的,居然不知道?”

连正坤皱眉看向乞丐,“有话直说。”

乞丐微抬下巴。

旁边的人得了意,立马上前,面无表情的说道:“地下赌市有座观星台。我们主子也不是什么交易都会谈的,照规矩,能上观星台顶层者,才有资格与我们主子往下谈。”

说罢,那人看向陆容和连正坤,道:“两位,选一个上观星台把。”

直觉告诉连正坤,对方口中的观星台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眼皮子跳了跳,再次低声问陆容。

“你知道这个吗?”

“知道。”

“观星台危险吗?”

“废话。”

“以前有多少人成功上过那什么观星台?”

陆容眸光顿了顿。

她从前年轻气盛时,倒是闯过观星台,给赌市的人留下深刻印象。后来再去观星台,就是从小阿玲那里拿令牌上去,于节夜给连神机准备了场烟花盛景。

在她印象里,成功上过观星台的人……

“迄今不过六个罢了。”

乞丐慢悠悠的声音替陆容回答。

十几年前地下赌市的观星台,只有包括乞丐、小阿玲在内的六人安然无恙的上去过。

连正坤:“……”

连正坤面无表情的问陆容:“这就是你说的……等会儿辛苦了的意思?”

陆容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强求。”

随后,她看向乞丐:“我去闯观星台,最多半个小时回来。让我朋友与你说我的要求。”

话落,她转身离开,却在要走时被连正坤拦住。

连正坤面具下的俊脸比墨还黑,“我没有叫小姑娘在我前头淌危险的爱好。”

陆容哦了声,直接停下,“慢走不送。”

连正坤:“……”

他就不明白了,这态度到底是对他有念头还是没念头?

乞丐呵了声,指了几个人,给连正坤带路。

连正坤叹口气,走前服气的叮嘱陆容:“小心些,我一定回来接你,等我。”

陆容摆摆手,随意的态度看的连正坤郁闷不已。

眼见着连正坤离开,大门被关上,乞丐意味不明的说道:“你这朋友,对你倒是上心,都不知道观星台到底有什么,自己去也不舍得你冒险。”

陆容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既然无关紧要的人已经走了,现在就来聊聊真正的事。”

乞丐盯着她:“你的朋友可还没进观星台呢。”

陆容不为所动,“金三角秘密监狱,不在我交易范围内,但又是你想知道的,不是吗?”

此话一出,乞丐眼神变了变。

“能知道这个,你果然是从秘密监狱里出来的人。”

他又笑了声,语气却冷冷的,“你明明可以借此向我提出要求,却还是叫你朋友去观星台,看来你也不是多在乎你那朋友。”

陆容淡淡看他,“显然。”

她从来没说连正坤是她的朋友,也从未说过希望连正坤好。

但是,闯观星台也的确在她预料之内。即便连正坤不来,她也还是要自己去一趟的。

因为这时候的陆容同秘密监狱没关系,乞丐一查便知。

陆容太了解十三太祖了。

到时乞丐会认为她是暗盟派来的人,从而对她下手。

但乞丐这人偏又是极讲规矩的人,若是照他的规矩闯过观星台再谈交易,起码后续不会下手。

陆容双唇微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有关秘密监狱的事,但我要你着人再去趟观星台。点到为止,别伤他性命。”

乞丐盯着陆容,似乎是在判断陆容所说的可信度。

片刻后,他挥了挥手,便有几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而他指了指供台下的蒲团,道:“陪我在这儿,拜会儿佛吧。”

陆容依言过去,但只是盘腿坐下,并未跪拜。

乞丐也不介意,点了三根香,淡淡道:“说实话,你真不像是秘密监狱里出来的人。”

“为什么?”

“你身上的气息挺干净。在秘密监狱待过的人,不会如此。”

乞丐将三根香供上,便跪坐在蒲团上。

他手心里还握着一串佛珠,浑身上下肉眼可见许多佛家信物,但他的眼神却锐利的实在不像个虔诚的信徒。

“让你的人退下。”

乞丐唔了声,挥手示意。

人都走干净了,陆容才道:“你和小阿玲六个人,是第一批逃出秘密监狱的人,但你们的身份系统还在秘密监狱里,受核心基地管控。”

乞丐握紧了那串佛珠。

陆容端坐着,缓缓道:“你们最渴望的是自由。而我也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你们会如愿以偿。以后,你们能遇到能帮你们彻底毁掉秘密监狱的人。”

乞丐转头看着她。

“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容也平静看着他,“相信你也能看得出,我身上没有秘密监狱身份系统的痕迹,但我又知道秘密监狱的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乞丐默然几秒。

“……我姑且信你。如果真遇到了你说的人,我六人也一定视其至交。同气连枝,荣辱与共。”

陆容心想,后来十三太祖彼此之间,也的确是做到了这点。

她要他们重要到形同生命的身份系统时,他们也毫不犹豫的交付于她了。

这叫陆容有个错觉,好像她进的不是幻境,而是真真实实的回到了过去。

因为她在过去种下了因,未来才有他们全心全意回的果似的。

乞丐的声音拉回陆容的思绪。

“现在来说说,你要交易的是什么。”

陆容挑眉道:“我的朋友还没回来。”

乞丐笑了声,“你当我看不出,你那朋友不是普通人吗?不但身份特殊,还是个天字品阶的玄师。这样的人,会出不了观星台?最多,受些伤罢了。”

陆容不可置否,微微侧过身子去。

“共有四件事。”

“第一,帮我送些东西到京都连家,不要叫盯着我的那些人发现与我有关。”

乞丐眼底闪过些疑惑,倒没多问。

“第二,我要去三奇门。但盯着的人实在太多太烦了,需要你出面帮忙解决些。”

乞丐微眯起眼。

“第三,我要知道,你手底下有没有参与三奇门柳长老之死。柳长老独子失踪还被拐,这事你知道吗?”

乞丐怔了下,眉头微拧。

“不知道。我已有挺长时间,不曾过问外界之事。而且,我早已嘱咐过,底下人不得参与玄师门派争端。”

“哦。”

那就是没关系了。

陆容淡淡道:“你手底下的人顶着你的名头无恶不作,还背上了三奇门柳长老之死的锅。另外,我记着阳城是属南陈地界,他们已经犯到了南陈底下。”

乞丐眼神阴沉起来:“知道了,我会管的。最后一件呢?”

陆容语气凝重起来:“我要你帮我查查,暗盟有没有插手最近三奇门的事,有的话,又插手了多少。”

乞丐打量着陆容,道:“这才是你找我的真正目的吧?”

华国之内,如今能查到暗盟的,只有他们六人。

“是。”陆容毫不掩饰,“西南大主奉先前发生的蛊人事件,若我没猜错,也与暗盟有关。知道暗盟的信息越多,以后我越容易对暗盟下手。这对你们都有益。”

乞丐目光变了又变,最后道:“知道了。”

727.我不生气了 说完后,陆容估算了下时间,微微拧眉。

哪怕隔着面具,乞丐也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在想什么,不紧不慢的道:“担心什么?你带来的人,还不至于废物到回不来。”

“谁担心了?”

陆容下意识说,“我只是觉得,他就算死,也只能是死在我手里。”

这话令乞丐脑门上冒出了一连串问号。

陆容深以为然。

她被连正坤坑的那么深,最后要是他轻易死在别人手里,她多亏?

“对了,”陆容转念想到连神机,不放心的嘱咐道:“帮我送东西时,你让你的人注意些,不要吓到那家人。”

尤其是别吓到现在的连神机,免得叫他误会。

乞丐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嗯了声。

陆容想想又觉不甘心,想亲自去找连神机,却又怕此时对连神机不安全。

随后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气氛逐渐寂静起来。

陆容心不在焉的想着什么,乞丐则闭目念着佛经,手心里的佛珠缓缓转动。

这寂静最终消弭在吱呀一道声响里。

陆容下意识的循声看去。

正对面远处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道人影映入眼帘。

站在最中间的,赫然就是连正坤。

他似乎是真受了伤,身形有些不稳,抬脚跨过门槛时差点踉跄了步,一只手一直捂着胸口。

后面跟着几个乞丐的人。

见此,陆容起身。

乞丐微微侧头,倒没什么动作。

而连正坤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陆容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快步朝陆容走去,表面上看再没什么异常。

直到陆容面前停在,连正坤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样?有事没?”

边问,他边用目光打量陆容周身,见陆容没受伤,与他离开前一般无二,才半松了口气。

陆容说了句没事。

随即看向乞丐,挑眉道:“如此,今天的交易,便算是成了。合作愉快。”

乞丐似乎是轻笑了声,悠悠道:“合作愉快。”

陆容又道:“指两个人跟我一起,要送的东西,给我妥善保管着,今晚就送过去。”

至于以什么名义,连正坤是现成的。

左右连正坤也是常年不在连家,时不时不露面的送个东西,不会惹连家怀疑。

乞丐应了声,朝身边人招了招手。

陆容目光触及一旁的连正坤,抿了抿唇,最后道:“还有一桩事。我在老酒保那里抵押的东西,已经被人送到你这儿了吧?”

提及此,连正坤看向陆容。

乞丐并不意外的嗯了声。

“照赌市规矩,现在我赌回来。”陆容淡淡道。

乞丐闻言,缓缓起身,转身看向陆容,语气有点不明。

“好,应你。”

……

离开地下赌市时,已经是傍晚。

回去时候,乞丐专门派了人开车送陆容和连正坤回去。

后车厢里,连正坤低眸望着手里的白底暖玉,片刻后偏头看向一边闭目养神的陆容。

他突然问:“地下赌市的抵押物,是不是赎回需要什么代价?”

陆容看也没看他,淡淡道:“没有。”

连正坤不信,问前面的人:“怎么回事?”

前面的人透过后视镜瞄了眼陆容,恭敬回答道:“这得看抵押给谁。”

如果是抵押给普通商户,自然没什么限制。

但若是抵押给六行之首,比如乞丐,是断没有赎回的道理。

另一方面,地下赌市要赎回,只能是通过赌的方式。赌输了,一般商户其实是没什么要求,付出相应钱财便是;可若是同六行之首赌输了,付出的只能是命。

他们六人不要钱财,只要命。

听前面的人解释完,连正坤眸光幽暗,摩挲了下指腹,声音有些低沉。

“你就不怕你赌输了?”

陆容睁开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怎么可能会输?”

地下赌市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个过家家的地方,都不需要她在赌的时候多么费心,能赢她的人也是少之又之。

不然,后来她也不会在地下赌市出名。

连正坤定定望着陆容,忽然没头没尾的说:“我不生气了。”

“啊?你生气什么?”

陆容一头雾水。

连正坤低声道:“其实这玉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抵押了就抵押了,你不必冒险给我赎回。难不成一介死物,还能比活人重要?”

陆容:“???”

她一言难尽的道:“这对我来说,只是小事。”

连正坤却道:“好了,你不必逞强,我也没说怪你。要是真生气了,我怎么还会拦下你闯观星台?”

陆容:“……”

连正坤见她盯着自己,低头看了看自己,便道:“你也不用担心,我是受了些伤,不过都是些小伤,回去找老时要点药便是。”

说这话时,他语气难得温柔,像是安慰。

陆容却听的十分悚然。

她往旁边坐了坐,离的连神机远了些,道:“我都说了是小事,小事,听不懂吗?”

“好好好,小事。”

连正坤哄着应了句,听的陆容脸都黑了。

她怕再说下去会心肌梗塞,别过脸去,抱臂闭目养神。

落在连正坤眼里,连正坤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小姑娘还挺倔。

既然陆容对地下赌市那么熟悉,连正坤不信,陆容会不知道与乞丐赌输了会有什么后果。

一个小姑娘又能多么会赌呢?

连正坤觉得,陆容能赢,多半是因为乞丐已经和他们达成了交易,有意放水。

这样想着,连正坤心情更复杂了。

他听说,陆容要乞丐帮忙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礼物送给他家里人。

那么惦记他家里人,现在又为他冒险……

说不动容是假的。

可连正坤不明白的是,他和陆容认识也没几天,就算是因为老时的关系,比常人熟悉了些,陆容怎么就对他……

回到招待所时,连正坤心情都没平复下来。

陆容让跟来的人把东西拿走,就让他们离开了。

回到房间里,时自秉和戚兰若连忙问两人有没有出什么事。

陆容简单说了下经过和结果,就回自己房间休息。

剩下的时自秉和戚兰若面面相觑,齐齐看向连正坤。

连正坤正在出神。

时自秉与戚兰若交换了个眼神。

时自秉走近连正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正坤,你在想什么呢?”

“嗯?”

连正坤回神,反应了一秒,夸张的捂着胸口道:“哎呦,老时,正好,你快给我找点药,我疼死了。”

戚兰若见状,主动离开。

时自秉给连正坤把了下脉,渐渐皱眉,“你伤的确实不轻,怎么回事?那个观星台真的那么厉害吗?”

连正坤顿了下,敛色道:“不是。”

他的手摸到腰间,隔着衣料摸到玉,道:“只是我那时有些烦躁,一不留神就中了招。”

时自秉找药瓶的动作顿住,“烦躁?”

“嗯,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连正坤说。

时自秉回头看他,那目光看的连正坤有些莫名。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时自秉唔了声,挑眉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新奇。”

连正坤:“???”

728.你怎么会有古玉 次日清早。

没多久,乞丐就来人来告诉陆容,她的东西已经送到了。

另外,按照昨天他们后来商定的计划,乞丐也已经开始让人处理掉盯着他们的人。

不查还好,一查才知道,有三方人跟着他们。

其中一方是西南大主奉的,这是意料之内的事。

而另外两方人,他们万万想不到,其中一方竟然是三奇门的人,另一方人还没查到具体归属,因为藏的比较深,查清楚还需要些时间。

陆容还不意外,甚至有六成把握,能肯定是暗盟的人。

吃早饭的时候,她把三奇门的消息说了出来。

“三奇门不知道是在阳城城西仓库跟上了我们,还是有其他消息渠道。总之,乞丐的人能给我们争取五天左右的时间,不让任何人发现我们的行踪。”

说罢,陆容看向柳青山,“你想和三奇门联系吗?”

柳青山犹豫了下,摇头。

他不确定三奇门内找他的人,是真心为他好的,还是……别有用心的人。

时自秉三人都明白柳青山的未言之意。

戚兰若道:“到三奇门,五天时间够用了。只是……”

她顿了下,“我们到了之后,又该如何?”

“走一步,看一步吧。”

连正坤无所谓的说。

时自秉便道:“我去趟车站买票,我们还是乘坐火车,下午离开。在这之前,有什么需要买的,尽量买齐在路上用。”

吃完早饭后,时自秉便离开了。

陆容瞥眼连正坤,奇怪道:“你为什么不同时自秉一起去?”

“我为什么要同他一起?”连正坤挑眉道,“再说,就算老时需要人,戚姑娘还在呢,轮得到我?”

陆容:“……”

戚兰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那个……我回去收拾下东西。”

她极有眼力见儿的,把柳青山也给带上了。

陆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有事出趟门,下午前会回来的。”

“你去哪儿?”连正坤问。

“和你无关。”

陆容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拿起外套就离开了招待所。

连正坤啧了声,本来不放心的想跟上,思及陆容的脾气,又只好放弃。

想了想,连正坤灵光一闪,也离开了招待所。

……

陆容到底是没忍住,想悄悄去看一看连神机。

她心想,她就远远的看一眼,不上前,也不出现在连神机面前,应该是没事。

这样想着,陆容早早的就向乞丐的人问清楚了连家地址。

招待所的位置比较偏,不容易打车。

陆容便先步行了一段时间。

然而,走着走着,陆容突然觉出不对劲起来了。

有人在跟着她。

陆容停下,回头看了眼。

来往经过的车辆行人行色匆匆,看不出什么异常。

陆容拧眉,回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到一条岔路口时,陆容瞥眼右边林木密集的公园,自然而然的拐进去,顺着公园小路一直往前,然后在另一条岔路口躲了起来,就藏在旁边的假山后。

果不其然,陆容又听到了脚步声。

听着像是个练家子。

陆容沉着脸等对方越走越近。

近在咫尺时,她反手抽出腰间短刀,一个箭步出去,直接将手中的刀刺向对方要害。

“姐姐!”

惊呼声伴随着银饰脆响,及时止住了陆容的动作。

陆容生生停住,刀刃只差一寸便刺进对方心口。

她眼皮微掀,冷冷看向面前惶然后退,被吓到眼睛都红了,形貌依旧昳丽漂亮的少年。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跟着我?”

易商又退了两步,惊魂不定的望着陆容。

他不安的捏着衣角,怯怯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我不知道能去哪儿。”

陆容皱眉,“你当我蠢吗?你不知道去哪儿,你坐那趟火车做什么?”

从这情形看,对方明显自她下了火车就一直跟着。

怕是已经知道柳青山和她在一起。

如果是火车上疑似暗盟的那伙人都的一员……

思及此,陆容脸色骤然变冷,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杀意。

易商手足无措的摆手,“不是,我……我不是自己要坐那辆火车前。上车前,我……我不知道最终要去哪儿。”

陆容攥紧了短刀,缓缓扬起,走近易商。

易商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是被人骗上去的。可是……”他委屈的望着陆容,“一上火车,他就……对我动手动脚,还打我。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他被死魂害死了,他还会……只有你不碰我,你还救了我。”

“莫名其妙,露洞百出。”

如果火车上有人死了,早就闹起来了。

这么大的一个人,又会些玄术,会被骗到他说的地步?

陆容冷笑一声,“你下去跟阎王爷解释吧。”

话落,陆容猛地扬起手。

易商惊的往后缩,动作间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陆容余光一扫,脸色微变,立马停了下来,俯身去检。

只见从易商身上掉出的,竟然是块血色古玉。

仔细一看,正是陆容先前有过,后来被连神机拿着的阳玉。

“你怎么会有它??”

按照时间推算,这时候古玉应该是已经被时自秉从无相村带走,在时自秉身上才对。

“它?”

易商面露茫然之色,“我……我先前出事昏迷过,醒来,它……它就在我的身上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那你昏迷前遇到过什么?”

陆容皱眉问。

易商摇头,有些失落的低声说道:“不知道。醒来后,我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事了。”

“看着我。”

易商下意识抬头,对上陆容目光时,瞥见陆容眼底闪过的光芒,脑中突然空白一片,眼神涣散。

“你是什么人?”

“不知道……”

“从哪儿了?”

“不知道。”

“到哪儿去?”

“不知道。”

“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我……我害怕……跟着姐姐……有安全感……”

陆容拧眉。

催眠状态下,对方不可能说谎。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都一无所获。

最后陆容伸手打了个响指。

易商踉跄一步,醒了过来,茫然望着陆容,一派无辜之色。

陆容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沉声道:“你跟我走。”

古玉的事,得问时自秉。

从这人的衣着打扮上,肯定来自西南十万大山,说不定还是无相村的人。

易商愣了下,眼睛晶亮,欣喜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姐姐放心,我…… 很乖的,绝对不给姐姐添麻烦……”

陆容嘴角微抽。

这下好了,带着易商,是真的不能去看连神机了。

往回走时,陆容因此脸色都是阴沉沉的。

易商跟在陆容后面,刚要走,突然眼前一黑,眼底掠过些截然不同的冷锐寡淡。

不过一秒,那陌生神态瞬间消失。

易商迟缓的反应了下,低头疑惑的看了看自己。

前面陆容察觉到人没跟上,停下不耐的催。

易商闻声猛地抬头,定定望着陆容,随即俊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姐姐,易商来了。”

729.四年前的人,果然是你 陆容回到招待所时,时自秉和连正坤都不在。

戚兰若与柳青山看见易商,都愣住。

柳青山想也不想的就躲在戚兰若身后,只警惕的探出半个脑袋看易商。

戚兰若诧异道:“这……这不是在火车上遇见的……”

陆容嗯了声,没什么心情的道:“他可能和时自秉有点关系,等时自秉回来再说。”

说完,她直接进了房间,将门哐当一声甩上。

易商听着动静,脖颈缩了缩,巴巴的看眼陆容的房门,再看向戚兰若,模样可怜又无助。

饶是知道他出现在这里肯定不对劲,戚兰若还是被他看的心软。

以陆容的脾气,易商现在肯定进不去陆容的房间。

戚兰若想了想,道:“要不……你先去时道长的房间等着?”

时自秉与连正坤走了,柳青山是与她待在一起的,她肯定不能让柳青山与一个不知来路的人相处。

易商犹豫了下,接着就坚定的摇头,站在陆容的房门外,捏着衣角小声道:“我……我就是这里等姐姐,哪儿也不去。”

“啊这……”

戚兰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随他去。

柳青山扯了扯戚兰若的衣角。

戚兰若看看他,又看向年纪半大不大的易商,无奈道:“那你有事的话,到旁边房间找我吧。”

随后,她也带柳青山进了房间。

走廊便没什么人了。

寂静中,易商抬手捏了捏眉心,神色变得很平静。

他扫眼陆容的房门,靠着墙根就地坐下,眼底若有所思。

……

连正坤回来时,与时自秉在招待所门口碰见了。

时自秉诧异道:“你怎么……”

连正坤道:“嗐,放心吧,这附近已经没什么盯着的人了,不会有事的。”

时自秉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连正坤手里提着的袋子上,边往里走,边问:“那你这是买的什么?”

“杏仁酥。”连正坤挑眉,面不改色道:“去办了点事,回来路上就……顺手买的。”

时自秉哦了声,似笑非笑道:“这附近没有卖糕点的店铺,市区才有。你顺手顺到市区去了?”

连正坤:“……”

时自秉笑了声,只拍了拍连正坤的肩膀,道:“正好,给她们路上当零食也行。”

连正坤干咳两声,别过脸去,不说话了。

直到两人上楼看到易商,连正坤眼皮子直跳:“你怎么在这儿?跟踪我们?”

不是吧?

他前脚才说没人盯着他们了,后脚就被打脸?

闻声出来的戚兰若解释道:“这是陆容带出来的人,说与时……时道长有关。”

连正坤立即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微怔,皱起眉来,“我不认识。”

易商扶着墙慢吞吞的刚站起来,旁边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陆容抱臂站在门口,扫了眼几人,面无表情开口:“时自秉,易商,你们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不许偷听。”

易商眼睛晶亮的望着陆容,方要走,不料坐的时间太久腿麻了,差点踉跄摔倒,下意识的伸手抓着陆容。

陆容退后一步,但还是叫他抓着了胳膊。

易商站稳后立即松手,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陆容瞥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往里走。

易商小步走进去。

时自秉一头雾水的跟进去。

不知为何,连正坤心底生出些微妙的不悦,道:“这人来路不明,我也一起,免得他对你们做什么。”

结果他都还没进门,房门就被人砰地一声甩上。

差点甩他一脸。

连正坤:“……”

柳青山疑惑开口:“以陆姑娘和时道长的实力,难道会不安全吗?”

戚兰若赞同道:“连道长,你别担心,他们很厉害的。”

连正坤:“……”

……

房间里,陆容坐在床边,示意时自秉与易商坐在对面仅有的两张凳子上。

易商却停在陆容身边,乖巧的说:“我不累,不用坐。”

陆容神色淡淡,没说什么。

时自秉问:“师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他与我有关?”

陆容直接拿出古玉扔给时自秉。

时自秉抬手接住,待看清后,他眼神微变。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这是西南十万大山无相村的山神信物,也是无相门的无相道人世代相传的东西。”

陆容一开口,时自秉的神色就变了。

倒不是那种陡然间被人点破身份的错愕,而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复杂神情。

陆容续道:“我今日碰到易商,这块玉在他身上。他说他经历一场意外失忆,忘却了从前,我以催眠之法检查过,他没有说谎。”

易商缓缓垂首,叫人看不到他的神情。

陆容也并不在意,只是语调淡了淡。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块玉应该是在你这里,为什么会到他那里?”

房间里气氛微凝,一阵难言的沉寂在三人周身蔓延开。

时自秉摩挲着手里的古玉。

好半晌,他却是笑了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陆容,四年前的人,果然是你。”

陆容猛地抬头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温和的望着她,一字一顿道:“长生村祭台,无相村山神庙,我见到的人,果然是你。”

陆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你为什么会……”

要知道,那次她是通过回溯法阵回去的。

按理说,她经历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格桑与孟德海既有记忆上出现的。

那时时自秉作为二十多年前的人,能认出她并非法阵中人,已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会记到现在?!

时自秉笑了笑,“你现在既已知我是无相道人,也该知道,历代无相道人,远超天道之外。”

“当时我隐居在长生村,你入我亲自布下的法阵时,我就知道另一个与我一样不在天道之内的人出现了。后来我有事,去无相村拿回我的信物时又碰见你。你所学的身手,都是出自我无相一脉。”

说罢,时自秉垂眼望着手里的古玉,面色更加平静,仿佛丝毫不觉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

“无相道人代代单传,从不授予外人,一代也不会出现两位无相道人。”

“结果很明显,你来自二十多年后,是无相门培养的下一任无相道人。”

陆容脸色微变。

“当时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能知道这些,看来这四年间,你经历颇多。”时自秉温声说。

陆容手收紧,几乎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

“你猜错了,我不是无相道人。”

“嗯?”

陆容冷冷道:“我与无相门毫无半点关系。”

时自秉默然片刻,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对无相门抱有如此大的敌意,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无相道人的功法,只有无相道人能修,这一点就已经能证明,你一定是我亲自选的下一任无相道人。”

“换句话说……”时自秉顿了顿,眼神柔和了些,“你一定是我的后代。”

陆容微怔。

她所学的一切,都是他教给连正坤,再由连正坤教给她的。

那五年间,她也的确没见过连正坤修。

可这又如何?

她能修,说不定也是因为她被换的这一身血脉所致。

陆容别过脸去,冷声道:“谁他妈是你女儿,别占老子便宜。”

时自秉无奈的叹道:“看来,以后我也没有很好的教导你。”

陆容立马恶狠狠的瞪他。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是我的错。”

时自秉好脾气的应道,“言归正传,四年前我的确拿走了古玉。但是……两块玉早已被我亲自放回无相门,他不是无相门人,不可能会有。”

730.我叫你失望了 这话一出,陆容与时自秉同时看向易商。

易商正拨棱着自己腰间挂的银饰玩,察觉到他们的目光,茫然的抬头对上,一副什么也没听懂的模样。

陆容和时自秉同步皱眉。

时自秉沉声道:“我的确不知道这块玉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按理说,无相门与世隔绝,若无门人指引,是不可能找得到无相门的。而且,外人更不可能会闯的进无相门拿走古玉。

要知道,无相门十分重视他的信物,必定是好生保管着。

若是无相道人的信物丢失,替他保管信物的掌门,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他的。

想了想,时自秉道:“等会儿我修书一封联系无相门,问问古玉的情况。”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眉头紧锁的嗯了声。

以时自秉说的情况,她其实更倾向于还在无相门内的信物没丢。

但这样一来,就不好解释易商这块古玉是从哪儿来得了。

总不能是跟着她被连正坤送到这个幻境……等等,跟着她被送过来的?!

陆容倏地看向易商,问:“你出事昏迷是多久之前?”

易商愣了下,迷迷糊糊的说:“好像是……五六天前。”

时自秉眸光微紧,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陆容,这同你来到这里的时间一致,是吗?”

陆容缓缓点头:“我来到这里,就是你帮戚兰若那天。”

算算时间,易商出事,与她的时间是吻合的。

陆容觉得不太对劲,再问:“你是在阳城出的事?”

易商愣愣的又点头。

陆容心里一个咯噔,最后问道:“阳城哪儿?”

易商疑惑的看着陆容,似乎是不明白陆容为什么这么问。

他仔细回想了下,茫然的说:“我不知道。但我记得,我醒来后看到了一座很高的楼,别人说……是什么电台……大厦……”

闻言,陆容的脸色突然就变得一言难尽。

时自秉福至心灵的悟了:“这与你也是一样的?”

陆容捂脸点头。

“……”

时自秉缓缓道:“古玉是无相道人的信物,与无相道人休戚相关。若我没猜错,这不是我那块,而是二十多年后,你作为无相道人该有的那块。”

“而且,我一直奇怪,你是怎么回来的。看到它,我就明白了。”

“什么……意思?”陆容问。

时自秉神色更无奈了,解释道:“我无相门收藏玄书无数,法阵、符箓、玄术等等都有,其中有关法阵的孤本更是无数。从前我翻阅到一个法阵,可以穿梭时间回到过去,但所用阵引,必须是以进阵之人相关的东西。”

“古玉就是阵引?”

陆容明白了,突然反应过来,“我不是进了某个幻境,而是被人真真实实的送到了过去??”

“你怎么会认为这是幻境呢?”时自秉有些诧异,“旁的不说,你能见到我,这便不可能是个幻境。没人能够用我来结幻境,但是……”

他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皱眉看着陆容。

“据我所知,这还是个禁阵。要想回到过去,不仅要有阵引,还需要活人生祭。未来的我怎么会让你接触这样的禁阵?又是谁给你祭了阵?”

陆容心里忽然就沉甸甸的。

还能是谁?连正坤。

可她不明白,连正坤为什么要费心找姜立帮忙把她送回到过去?

时自秉掐着眉心,头疼的问:“若我没猜错,你这具身体也不是你本来的,是吗?”

陆容沉默着点了点头。

时自秉叹道:“这便是了。我方才说过,无相道人超脱天道之外,没人能动无相道人。动用禁阵的人虽然把你送回来了,可若不是无相门人,这个禁阵终究会出问题的。”

“你只是魂体来到这里,便是导致的结果之一。另外,当时易商与你距离太近,便也受到了牵连,古玉恰好落在他身边。”

原来如此。

连正坤不是无相门的人,姜立虽然是初代无相道人,但他用的身体是郑明则的,会出问题很正常。

思及此,陆容看向易商。

易商业望着她,神色懵懂又茫然。

这叫陆容也开始头疼了。

原以为易商是什么对头的人,不曾想是被她给连累的,都叫什么事啊?

时自秉注意到陆容的目光,叹道:“别担心,我会给你想法子治好他的。”

陆容收回目光,冷着脸道:“不需要你,我自己可以。”

这话一出,时自秉无言良久。

他突然问:“陆容,以后的我,是不是对你不好?”

陆容心尖一颤。

时自秉了然道:“看来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陆容心里不舒服极了,立即道:“我不是你女儿!也不是下一任无相道人!”

时自秉心头沉甸甸的,连带着喉间也哽涩滞痛。

“对不起。”他只能低声说,“四年前我对你说过,我很高兴见到你。以后的我却叫你失望了。”

陆容如同被什么东西给蛰到般,猛地起身。

“我都说我和你没关系了!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她指着门口,脸色十分冷淡,难掩戾气的声音将易商吓了一跳,不住后退。

时自秉掩在衣袖下的手收紧,定定望着陆容。

可能陆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眼睛都红了。

这叫时自秉有些沉重的难受。

他起身,小心的说道:“既然你不想说你发生过的事,我不问。你放心,不管你是为什么来到我这里,我都想办法送你回去的。等……等解决完三奇门的事后,我带你回无相门,兴许能找到解决办法。”

说完,时自秉转身要走。

“等等。”

时自秉立即停住。

陆容深吸一口气,强自冷静,“当年你为什么突然去无相村拿走古玉?”

“当时我师父逝世,他临终前叮嘱我,无相村供奉的古玉对我很重要,让我去拿回。”时自秉道。

“那你现在知道无相道人的责任和使命是什么了吗?”陆容咬牙问。

时自秉怔了下,摇头,“师父临终前与我说,无相道人的手札里有。不过我将手札放在无相门,鲜少回去,还不曾看过。”

陆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现在的时自秉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显得她的仇恨也莫名其妙起来。

陆容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城西仓库时,你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师妹?”

时自秉笑了下,温柔的说:“若我不这么说,正坤一定会对你的来历刨根问底。”

所以那个时候,时自秉就认出了她。

陆容转过身去。

“出去。”

时自秉嗯了声,最后看眼陆容,开门离开。

易商神色微动,不受控制的走近陆容,眼底情绪有些莫名,伸手想握住陆容的。

“姐姐……”

“你也出去。”

陆容冷硬的说。

易商的手顿在半空。

他又听见陆容道:“我会想办法恢复你的记忆。”

因为是背对着的,他看不到陆容的神情变化。

易商微眯起眼,好一会儿,才扬笑乖巧的说:“那我就在外面,姐姐有事叫我。”

直到关门声再度响起,陆容浑身一松,往后倒在床面上。

时自秉走前留下了古玉。

此刻,陆容看着那块玉,头一次有种想捏碎它的冲动。

外面,连正坤看到易商也出来了,扭头就去找回到自己房间的时自秉。

“什么情况?你们到底说什么了?”

连正坤见时自秉怔神坐在桌前,难以理解的问。

“没什么。”时自秉恍惚道:“我只是不太明白,以后的我,怎么会变得叫人那么失望。”

连正坤:“???”

731.乘务员 当天晚上,陆容一行人就离开了招待所,准备去车站。

这次多了一个易商,需要临时补票。

看着对陆容寸步不离的易商,连正坤眉峰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指着他问:“为什么他要跟我们一起??”

易商看眼他,往陆容身后站了站,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连正坤更不爽了。

陆容抱臂站着,面无表情开口:“我要带的。你有意见?”

“有啊!”

他不但有意见,意见还大着呢!

陆容语调极淡:“憋着。”

连正坤:“……”

时自秉拍拍连正坤的肩膀,道:“我也是同意的,他与我也有些关系,确实得带着他。”

“不是,问题是他对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

连正坤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时自秉给拖去买票。

戚兰若愣了下,看看易商,再看向陆容,适时道:“多带一人也没事,路上还多了一个人陪伴,不至于无聊嘛。”

结果陆容压根没有想理她的意思,冷着脸看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兰若有些疑惑。

自陆容与时自秉聊过后,好像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戚兰若示意易商凑过来,小声问:“陆容是为什么不太高兴呀?”

易商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

“???”

戚兰若说:“当时你不是也在房间里吗?”

“是啊。”易商乖巧的笑了笑,“可我听不懂姐姐说的。而且姐姐太好看了,我只顾着盯着她发呆了。”

戚兰若:“……”

一旁的柳青山:“……”

一大一小齐齐看向陆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再看向易商精致的雌雄难辨的俊脸,沉默了。

陆容注意到他们的目光,皱眉:“看我做什么?”

戚兰若:“额……看你很有人格魅力……”

陆容:“???”

易商扬笑道:“姐姐,他们说你好看呢。”

戚兰若与柳青山:不,他们没有。

陆容莫名其妙的扫了眼他们。

时自秉与连正坤很快就回来了。

不知道时自秉同连正坤说了什么,连正坤倒是没再追问易商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但看易商的眼神依旧不爽。

易商压根也没看连正坤,只目不转睛的望着陆容,仿佛眼里只有她一人。

这看的连正坤在上车时,都还忍不住念叨:“老时,他明显别有所图啊,这你现在能忍??”

时自秉嘴角抽搐。

戚兰若哭笑不得道:“陆容说他现在失忆了,时道长也确认过了。他还只是个孩子,能图什么呀?”

“孩子怎么了?”连正坤一边拿行李,一边据理力争,“现在的孩子可猴精了,你们看柳青山,他才十岁就能虎口脱险,阴险狡诈,更别提易商比他大那么多!”

猝不及防被cue的柳青山:“……”

说就说,为什么要提他?

而且阴险狡诈是能这么用的吗??

他们买的都是卧票,照例陆容和戚兰若一个车间,连正坤和时自秉各带一个。

时自秉见连正坤实在对易商很有意见,只好让连正坤同柳青山在一起,他带易商。

连正坤更酸了,“老时,你变了,现在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处处和我统一战线的兄弟了。”

时自秉听的直起鸡皮疙瘩,面无表情道:“你再恶心我,我现在就让你知道骨折是个什么感觉。”

闻言,连正坤拽着柳青山就跑。

戚兰若忍俊不禁。

时自秉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欲言又止的看向陆容,最后只道:“有什么事立即叫我,我就在隔壁,能听得到。”

说罢,带着一步三回头的易商离开。

他走后,戚兰若边收拾床铺,边问:“陆容,你和时道长……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可是你刚才一句话都没有理他。”

“我不爱说话。”

“你们的气氛也不太对劲儿。”

“他太烦。”

“嗯……时道长是多说了点,不过也是为我们好……”

“你再说下去,我也会觉得你很烦。”陆容面无表情道。

戚兰若默默咽下想调解的话。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拉开,连正坤就在门口,手里提着个袋子。

戚兰若惊讶道:“有事吗?”

连正坤瞥眼陆容,将袋子扔给戚兰若,道:“给你们的杏仁酥,顺手买的。”

说完就拉上了门。

戚兰若打开袋子,里面好几大包,不止有杏仁酥,还有别的。

她抬头看向陆容。

“不吃。”

戚兰若唔了声,道:“我是想说,这不太像是顺手能买到的吧?”

“关我屁事?”

陆容和衣而卧,转过去背对戚兰若。

戚兰若无言笑着摇了摇头,将东西放在小桌子上。

车间里安静下来。

陆容躺了挺久都没睡着,头顶上方吱呀摇晃的昏暗电灯,伴随着火车呼啸而过的轰隆声,吵的陆容心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午夜了,陆容听到外面有乘务员推车经过,喊着瓜子饮料零食。

她干脆翻身起来,见戚兰若还在睡着,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

乘务员正好经过。

“等等,有冰可乐没?”陆容问。

乘务员低着头,桀桀笑了两声:“有的,客人。”

“给我一罐。”

陆容找了找身上,翻出来几张时自秉昨天给她的零钱。

“稍等。”

乘务员低头俯身,撩开小推车的车帘,伸手进去找。

陆容实在没太有耐心,道:“不用了, 常温的也行。”

她把钱放在小推车上,直接去拿瓶装的可乐,结果第一下,居然没拿动,可乐瓶像是被粘在了车面上。

瓶身上还结着一层冰霜,温度低的陆容激灵了下。

她瞬间反应过来,微眯起眼看着乘务员:“抬起头来。”

乘务员身形一顿,桀桀笑了两声,“好的,客人。”

她缓缓抬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殷红如血的红唇,然后是青白的皮肤。

她笑着开口:“客人,都说了我来拿了,你坏了规矩呦。”

话落的瞬间,她探入车帘的手猛地抽回,成爪状袭向陆容心口,指甲又长又尖。

陆容冷冷看她,抬脚就踢翻了小推车。

叮里哐当的,东西摔落一地,车身撞上猝不及防的乘务员,使得她往后撞上墙面,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与此同时,旁边的车间门被人拉开。

最先出来的竟是易商,见此脸色一变,叫了声陆容的名字,迅速冲过来挡在陆容面前。

随后就是时自秉、戚兰若和连正坤三人。

柳青山也被惊醒了,在门口警惕的探出半个身子来看。

当天晚上,陆容一行人就离开了招待所,准备去车站。

这次多了一个易商,需要临时补票。

看着对陆容寸步不离的易商,连正坤眉峰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指着他问:“为什么他要跟我们一起??”

易商看眼他,往陆容身后站了站,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连正坤更不爽了。

陆容抱臂站着,面无表情开口:“我要带的。你有意见?”

“有啊!”

他不但有意见,意见还大着呢!

陆容语调极淡:“憋着。”

连正坤:“……”

时自秉拍拍连正坤的肩膀,道:“我也是同意的,他与我也有些关系,确实得带着他。”

“不是,问题是他对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

连正坤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时自秉给拖去买票。

戚兰若愣了下,看看易商,再看向陆容,适时道:“多带一人也没事,路上还多了一个人陪伴,不至于无聊嘛。”

结果陆容压根没有想理她的意思,冷着脸看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兰若有些疑惑。

自陆容与时自秉聊过后,好像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戚兰若示意易商凑过来,小声问:“陆容是为什么不太高兴呀?”

易商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

“???”

戚兰若说:“当时你不是也在房间里吗?”

“是啊。”易商乖巧的笑了笑,“可我听不懂姐姐说的。而且姐姐太好看了,我只顾着盯着她发呆了。”

戚兰若:“……”

一旁的柳青山:“……”

一大一小齐齐看向陆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再看向易商精致的雌雄难辨的俊脸,沉默了。

陆容注意到他们的目光,皱眉:“看我做什么?”

戚兰若:“额……看你很有人格魅力……”

陆容:“???”

易商扬笑道:“姐姐,他们说你好看呢。”

戚兰若与柳青山:不,他们没有。

陆容莫名其妙的扫了眼他们。

时自秉与连正坤很快就回来了。

不知道时自秉同连正坤说了什么,连正坤倒是没再追问易商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但看易商的眼神依旧不爽。

易商压根也没看连正坤,只目不转睛的望着陆容,仿佛眼里只有她一人。

这看的连正坤在上车时,都还忍不住念叨:“老时,他明显别有所图啊,这你现在能忍??”

时自秉嘴角抽搐。

戚兰若哭笑不得道:“陆容说他现在失忆了,时道长也确认过了。他还只是个孩子,能图什么呀?”

“孩子怎么了?”连正坤一边拿行李,一边据理力争,“现在的孩子可猴精了,你们看柳青山,他才十岁就能虎口脱险,阴险狡诈,更别提易商比他大那么多!”

猝不及防被cue的柳青山:“……”

说就说,为什么要提他?

而且阴险狡诈是能这么用的吗??

他们买的都是卧票,照例陆容和戚兰若一个车间,连正坤和时自秉各带一个。

时自秉见连正坤实在对易商很有意见,只好让连正坤同柳青山在一起,他带易商。

连正坤更酸了,“老时,你变了,现在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处处和我统一战线的兄弟了。”

时自秉听的直起鸡皮疙瘩,面无表情道:“你再恶心我,我现在就让你知道骨折是个什么感觉。”

闻言,连正坤拽着柳青山就跑。

戚兰若忍俊不禁。

时自秉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欲言又止的看向陆容,最后只道:“有什么事立即叫我,我就在隔壁,能听得到。”

说罢,带着一步三回头的易商离开。

他走后,戚兰若边收拾床铺,边问:“陆容,你和时道长……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可是你刚才一句话都没有理他。”

“我不爱说话。”

“你们的气氛也不太对劲儿。”

“他太烦。”

“嗯……时道长是多说了点,不过也是为我们好……”

“你再说下去,我也会觉得你很烦。”陆容面无表情道。

戚兰若默默咽下想调解的话。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拉开,连正坤就在门口,手里提着个袋子。

戚兰若惊讶道:“有事吗?”

连正坤瞥眼陆容,将袋子扔给戚兰若,道:“给你们的杏仁酥,顺手买的。”

说完就拉上了门。

戚兰若打开袋子,里面好几大包,不止有杏仁酥,还有别的。

她抬头看向陆容。

“不吃。”

戚兰若唔了声,道:“我是想说,这不太像是顺手能买到的吧?”

“关我屁事?”

陆容和衣而卧,转过去背对戚兰若。

戚兰若无言笑着摇了摇头,将东西放在小桌子上。

车间里安静下来。

陆容躺了挺久都没睡着,头顶上方吱呀摇晃的昏暗电灯,伴随着火车呼啸而过的轰隆声,吵的陆容心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午夜了,陆容听到外面有乘务员推车经过,喊着瓜子饮料零食。

她干脆翻身起来,见戚兰若还在睡着,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

乘务员正好经过。

“等等,有冰可乐没?”陆容问。

乘务员低着头,桀桀笑了两声:“有的,客人。”

“给我一罐。”

陆容找了找身上,翻出来几张时自秉昨天给她的零钱。

“稍等。”

乘务员低头俯身,撩开小推车的车帘,伸手进去找。

陆容实在没太有耐心,道:“不用了, 常温的也行。”

她把钱放在小推车上,直接去拿瓶装的可乐,结果第一下,居然没拿动,可乐瓶像是被粘在了车面上。

瓶身上还结着一层冰霜,温度低的陆容激灵了下。

她瞬间反应过来,微眯起眼看着乘务员:“抬起头来。”

乘务员身形一顿,桀桀笑了两声,“好的,客人。”

她缓缓抬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殷红如血的红唇,然后是青白的皮肤。

她笑着开口:“客人,都说了我来拿了,你坏了规矩呦。”

话落的瞬间,她探入车帘的手猛地抽回,成爪状袭向陆容心口,指甲又长又尖。

陆容冷冷看她,抬脚就踢翻了小推车。

叮里哐当的,东西摔落一地,车身撞上猝不及防的乘务员,使得她往后撞上墙面,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与此同时,旁边的车间门被人拉开。

最先出来的竟是易商,见此脸色一变,叫了声陆容的名字,迅速冲过来挡在陆容面前。

随后就是时自秉、戚兰若和连正坤三人。

柳青山也被惊醒了,在门口警惕的探出半个身子来看。

732.柳氏蛊术 看到陆容与乘务员对峙的一幕,时自秉三人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尤其是时自秉,看乘务员的眼神几乎能结出冰渣子来。

陆容见他们来了,不紧不慢站住,微抬下巴,“她,被死魂附身了。”

就在这话的工夫,乘务员愤怒的尖叫一声,又冲向陆容。

易商脸色骤冷,盯着对方,正要动手时,时自秉的动作比他快,已经迎了上去。

只见他几招间就轻易制服乘务员,随后在其眉心一点,乘务员身体一个抽搐,僵直了身。

时自秉一个手刀直接将人劈晕,面无表情的看人瘫软倒在地上,眼神都没变一下。

这一切发生的其实很快。

快到其他人刚反应过来,时自秉就已经处理完了。

时自秉回过身来,目光将陆容周身上下扫了遍,没见着受什么伤,这才缓声道:“这节车厢其他乘客没醒,应该都是受死魂的影响。不必管,黎明旭日升起,他们就没事了。”

戚兰若眼睛晶亮的望着时自秉,后知后觉的点点头。

连正坤却是有些意外。

他认识时自秉至今已经很久了,却从来没见时自秉像今天这般出手如此果断迅速。

要知道,过去时自秉对待这些,态度一直是挺温和的。

他奇怪的看了眼时自秉,道:“这乘务员应该明天早上就醒了,也不用管,就让她躺着这儿自然醒吧,免得明天解释不清还麻烦。”

其他人点点头。

戚兰若疑惑道:“可是……这是谁派来的?按理说,有陆容朋友出面,到三奇门的路上,我们应该不会再碰到这种事的呀。”

这话叫其他人都皱起眉来,不约而同的看向柳青山。

柳青山愣了下,脱口而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

“紧张什么?”

陆容随口道,“没说是你导致的。”

她沉吟片刻,就道:“这事儿确实古怪,我们周边可能还有我们没察觉到的异处,之后多留意些。”

话落,戚兰若和连正坤都看向易商。

乘务员被时自秉解决后,他就安静站在陆容身边,不声不响的。

连正坤没好气的道:“之前是没事,现在不是突然多了个人吗?”

他的指向意思其实挺明显,易商愣愣的看眼他,就委屈的勾着陆容衣角一点,低声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若是……若是我叫你遇到危险的,先前我定然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都是易商不好。”

连正坤:“???”

陆容头疼的道:“没怪你,回去休息去。”

易商善解人意的望着她,“姐姐出来是不是因为睡不着?易商可以陪姐姐的,易商不困。”

连正坤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陪什么陪?用得着你?赶紧回去睡觉!”

说罢他就推了时自秉一把,要他赶紧把易商给带回去。

时自秉无奈的看他一眼。

几人各自回了自己的车间。

却没人注意到,柳青山的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脸色苍白,心不在焉的转身回去。

连正坤实在忍不住,叫住陆容:“你等等,我有话给你说。”

陆容停住,“什么话?”

连正坤等其他人都进去了,这才道:“离易商远一点。”

陆容:“???”

连正坤黑着脸道:“他那是给你装可怜,不能信,知道吗?”

陆容:“我知道。”

连正坤俊脸神色缓了缓,“没事了,快回去睡觉,小小年纪熬什么夜。”

陆容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转过身去。

连正坤又觉不太保险,又叫住了陆容。

陆容这次是真不耐烦了,“你还要干什么?”

连正坤干咳两声,郑重其事的叮嘱:“如果你睡不着,过来找我,我陪你熬夜。”

“???”

找他?那她得是多么有病??

陆容转身进去,哐当一声摔上门。

连正坤叹了口气,觉着自己太不容易了。

正也要回去时,连正坤又听见开门声,扭头一见时自秉倚在门口,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连正坤莫名有点心虚:“怎、怎么了?”

时自秉似乎是在很认真的考虑,缓缓开口:“正坤。”

“啊?”

“你介意……叫我一声爸爸吗?”

连正坤:“???”

他发出诚挚的疑惑:“你是想跟我打一架吗?”

时自秉深深的看了眼连正坤,转身关门。

连正坤:“???”

怎么都开始不对劲了??

……

三奇门在华国东南半岛。

他们从京都坐车过去到附近,需要一天时间。

本来在陆容等人的计划里,这一天应该是平平无奇,就那么过去的,但随后直到次日傍晚火车到站前,他们又遇到了两次袭击。

哪怕他们其实并不在乎,也不会真的被伤到什么的,还是纳闷。

是以下火车到附近县城找招待所时,一行人一直在注意周围情况,看还有没有人跟着他们。

戚兰若疑惑的问:“陆容,你真的确定你的朋友能……”

“他能。”

陆容脸色极沉。

这种情况下,他们被找到,只能说明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柳青山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走在陆容身边。

直到找到晚上居住的招待所后,他挣扎了一路,终于开口:“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们。”

其他人并不意外,聚在陆容的房间里没走。

柳青山愧疚道:“火车上遇到的人,其实……我能肯定是三奇门的人。”

戚兰若愣了下,顺着问:“你如何能确定?”

“因为……”

柳青山手摸到心口处,挣扎片刻,下定决心道:“因为我父亲留下的柳氏绝技。”

其他人这下是真的疑惑了。

柳青山有柳氏绝技不奇怪,其他人要不是因为柳青山有这个,怎么可能会对柳青山穷追不舍?

“可这同我们被三奇门的人找得到有什么关系?”戚兰若问。

“是同柳氏绝技的内容有关?”

时自秉问。

柳青山点点头,犹豫的说:“三奇门十大长老所擅长的东西都不同,相应的,掌握的绝技内容也不同。我父亲擅用蛊,在我年幼时,他曾经给我讲过柳氏绝技的内容,是以蛊御人。”

连正坤皱眉道:“这岂不是同大主奉的蛊人一样?”

“当然不一样!”

柳青山猛地站起来,“大主奉的蛊人,是将活人变成行尸走肉。我柳氏蛊术,则是以蛊御人的魂,哪怕躯体已变,仍会受到影响。”

陆容心头一跳,猝然抬眼看向他。

这怎么……同她和戌影的情况那么相似?!

她立即问:“这是你柳氏一脉组上自己研究出来的,还是……别人授予你们的?”

“别人。”柳青山说。

733.谁给你下的蛊 陆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颇有点咬牙切齿的问:“谁给你们的?”

时自秉、戚兰若与连正坤三人听的一愣,齐齐看向陆容,疑惑陆容的反应好像不太对。

没人注意到,一直站在陆容身后的易商微微蹙眉,眼底似有寒意闪过。

柳青山犹豫了下,说道:“我不太清楚。但我听我父亲说过,柳氏祖上曾在西南十万大山遇一恩人,救我柳氏先祖危难,更是传授我柳氏先祖绝密蛊术,修习后,先祖渐渐成了当时名噪一时的人物,然后就传承了下来。”

西南十万大山?

陆容略略思索,福至心灵的明白过来。

柳氏先祖遇到的一定是千年前无相村,甚至是更可能是可以养出蛊王的格桑先祖。

因为她记得据戌影乃至无相村大祭司、格桑所言,那时当世用蛊最厉害的,莫过于格桑先祖。

“后来呢?”陆容追问,“你父亲还跟你说过柳氏先祖我们事?”

柳青山愣愣的望着陆容,依言仔细想了想,就道:“我父亲说,先祖好像还遇到过一人,那人对我柳氏蛊术感兴趣,又因也帮过先祖,先祖为报恩,便授予其柳氏部分蛊术。”

是郑槐序!

陆容能肯定,这说的就是郑槐序!

如此一来,戌影所言郑槐序是从何得来的这法子,便能解释的通了。

陆容沉声续问:“西南大主奉所致蛊人之法,伤天害理,可你柳氏一脉蛊术,亦是以蛊御人。你凭什么觉得你们同大主奉没有区别?”

柳青山再次嚯地起身:“当然有!”

他激动的说:“大主奉制成的蛊人,已是行尸走肉,再无挽救可能。可我柳氏蛊术,最开始为的是救人,并不会以此做违理背德之事,更不会带给人痛苦,最后还是有法子解决的!”

“什么法子?”

陆容立即问。

她想当初郑槐序只学到了蛊术的部分,学的应该是只下蛊的部分,而没有解蛊的部分。以至于戌影受其控制千年之久,连她也在婴孩之时被连正坤联合郑氏一族下蛊,潜伏至十八年后还受影响。

“就是……”

柳青山激动的刚要说出口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倏地冷静下来,警惕的望着陆容。

“你……你为什么要问的这么详细?”

他戒备的看眼陆容,又看向其他人,乃至陌生的易商,不自觉退后一步。

陆容:“……”

还能是为什么?

他妈的她自己就被下蛊了,她能不问清楚解蛊的办法??

时自秉三人怔怔看着陆容,神情有些莫名。

时自秉适时道:“柳公子别误会,我家容容自幼便痴迷玄术,对一切精妙的玄术都很好奇,总想钻研个明白。她若是在我门中长大,怕是要一直窝在藏书里。”

陆容被他叫的激灵了下,凶巴巴的瞪他。

“谁他妈是你家的?别他妈乱叫我!”

她是发现了,自从何时自秉挑明后,他再也不叫她师妹了。

“好好好。”

时自秉无奈的顺着应道。

连正坤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

戚兰若也帮腔道:“对,陆容没别的意思。这样吧,还是先说说正事,柳公子,你是怎么确定三奇门能找得到你的?”

柳青山又警惕的看眼陆容,抿唇道:“我幼时体弱,不适修习玄术,但我父亲与三奇门的敌首颇多,特别是大主奉。父母亲怕保护不到我,便给我下了蛊,以便能及时了解到我在何处。三奇门……掌门,他虽然不知道我柳氏蛊术,但我父亲已将如何顺着蛊找到我告知他一二。”

这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寂静下来。

戚兰若皱眉提出疑问:“既是如此,先前你走失时,他为什么不找你?”

柳青山自嘲的说道:“我也不知。我原先以为,掌门伯伯是没来得及找我,但现在……”

“可能三奇门的内鬼就是你掌门伯伯。”

连正坤道,“柳氏出事后,你也失踪。他既与你父母亲厚到那种程度,必定也知道你当晚的行踪。那时出事你没来得及回去,他以为柳长老没来得及将绝技传给你,所以他顾不上找你,而是先将你家住处搜寻一遍。什么都找不到后,他才渐渐意识到你父亲早就将绝技给了你,才动了找你的念头。”

这也就能验证,为什么明明都避过那些人了,却还是能被找到。

好在有乞丐先派出的人手处理了大部分暗中的人,他们能有精力应付突如其来的三奇门的人。

柳青山沉重的点头。

时自秉蓦地问:“那你有办法解蛊吗?”

陆容瞬间抬头看去。

她方才就是在想该怎么说服柳青山说出来这个。

以往,她对柳青山的家传绝学是真没有兴趣,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涉及到了她和戌影。

她没发现,时自秉和连正坤都在看着她,两人眼底情绪如出一辙的了然凝重。

柳青山迟疑。

戚兰若劝道:“相信你也不想总被三奇门的人找到,解蛊是最好的法子。”

连正坤接着道:“是啊。你看到现在都经历几次了,我们是看在小祖宗的面子上送你去三奇门,又不是义务,总遇到危险,也是很烦的。你难道不想安稳点吗?”

他说的小祖宗是谁,不言而喻。

柳青山攥紧手,心一横,说道:“知道是知道,但我父亲给我下蛊时,是通过一个铃铛作媒介。要解蛊,必须要先毁了那个铃铛,再由天字级玄师以我柳氏蛊术逼出我体内的蛊,如此才可。”

戚兰若疑惑:“那铃铛现在在哪儿?”

柳青山不确定的说:“可能……还在我家故居。我记得我父亲有把它好好藏起来,具体在哪儿……我不知道,得回去找。”

“那就剩下天字级玄师的问题了……”

戚兰若摩挲着下巴念叨,忽而与柳青山一起,将目光投至时自秉与连正坤身上。

如今的天字级玄师极少,基本都是各门派的掌门,轻易见不得,也请不得,更不方便了解柳氏蛊术。

但没问题,他们身边好像就有啊!

时自秉与连正坤后知后觉的对视一眼。

连正坤似笑非笑道:“巧了,我和老时就是。”

时自秉微微颔首。

柳青山面露错愕。

他清楚这两人都很厉害,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陆容刚想说自己也是,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算了,她这个普通人的身体,动用天字级玄术无异于找死

说开后,戚兰若将柳青山送回了他房间。

易商走时巴巴的望着陆容,很有种想留下与陆容一起的意思,看的时自秉和连正坤都不悦起来,不约而同的一起将人带走。

陆容正想着到时候该怎么解自己的蛊,房门突然被敲响,打开后是时自秉。

他直接主动进来带上门。

陆容还没开口,时自秉就先问道:“你是不是也中了柳氏蛊术?”

陆容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时自秉脸色沉了下去,上前道:“给我看看你的情况。”

说完可能是觉着语气有些严厉,又温柔了些解释:“容容,手给我,我给你把脉看看。”

毕竟是大事,陆容哦了声,没同时自秉计较太多,乖乖伸出了手。

时自秉屈指搭上去,不过几秒,眉头逐渐皱起。

他收手结印,轻点眉间,眼中闪过一道金光,在陆容身上扫过。

“怎么回事?”时自秉神色凝重起来,“你的魂体不稳,像是受过重创,是……被下蛊的缘故?”

“可能吧。”

“谁下的?”

时自秉语气陡然一厉,是陆容从没听过的凛冽杀意。

陆容盯着他,片刻后移开目光,“不知道。”

时自秉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极快的侧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别担心,我会尽快给你解蛊的。”

734.我原本也不是个好人 陆容没作声,面色甚至很平静。

她麻木到什么反应都不想有了。

丝毫未觉的时自秉安慰似的朝陆容笑了下,转过身离开时,脸色又瞬间阴沉下来,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

陆容坐回床边,心累的叹口气。

结果没一会儿,房门又被敲响。

陆容以为是时自秉还有什么事折回来了,起身皱眉去开门。

不开还好,一开,陆容眉头皱的更紧了。

“怎么是你?”

方要开口的连正坤噎了下:“你这话……你以为是谁?易商吗?”

陆容白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去。

连正坤进去带上门,不甘心的问:“说啊,小祖宗,你以为是谁?”

“关你什么事?”

陆容抬脚勾过最近的一个凳子来坐下,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的看着连正坤:“有话快说,我要睡了。”

连正坤更觉心头梗塞了。

但陆容不说,他也没办法,只好过去坐在陆容对面,开门见山的问:“你那么关心柳氏蛊术还有其解决办法,是不是……你中了柳氏蛊术?”

时自秉能猜到的事情,没道理连正坤就猜不到。

陆容并不意外,坦荡点头:“是。”

连正坤拧眉,做出了和时自秉一样的事,以玄术探查陆容魂体。

这一看,他俊脸顿时就阴了下去,“怎么回事?你中蛊也就算了,魂体怎么还不稳?而且……”

他顿了下,神色变得极为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陆容似乎也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依旧平静淡定的一批。

连正坤缓缓道:“这不是……你原本用的身体,是吗?”

先前连正坤没有探查过陆容的魂体,更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好歹也是位天字级玄师大佬,现在要是还看不出来,就白瞎这么些年的修行了。

“是。”

陆容同样坦然点头。

连正坤盯着陆容,一字一顿的问:“你是夺舍别人,还是……”

“你觉得呢?”

陆容冷笑一声,语气带点嘲讽。

连正坤就不说话了。

良久,连正坤倏地道:“我就当不知道,你也不许告诉他人。”

陆容一愣。

“记住没有?”

连正坤起身上前,俯下身去靠近陆容,没有了一贯的漫不经心,他眼底幽深晦暗,压迫感十足。

“这不是小事。陆容,瞒好它。”

陆容后知后觉,意外的望着连正坤。

在玄师界,夺舍他人,是明令禁止的事,一经发现,就会身败名裂遭无数人唾骂。

玄师们对此也是十分唾弃厌恶,恨不能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连正坤第一反应居然是……叫她瞒下来?

“你……”陆容脸上都是疑惑,“你确定不解决掉我,不怕我原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虽然她确信目前有时自秉在,时自秉肯定不会叫连正坤动她,可她理解不了连正坤这个反应。

连正坤望着陆容,眸光深的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笼进去。

好一会儿,他声音低哑:“我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可能比你还要坏。”

旁的,他更没兴趣管。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是他的小祖宗。

别的与他何关?

连正坤抬手,屈指点了下陆容的额头,难得耐心的道:“别叫旁人知晓。至于老时……我会想办法给你瞒住他的。”

他眉头皱起,像是已经在考虑怎样才能瞒住敏锐的时自秉。

陆容:“???”

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

但她一时想不出来。

“好了,你先休息。”

连正坤直起身,退后一步,想了想又加了句安慰的话:“蛊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给你解的。”

说完,他便让陆容早点睡觉,转身离开。

陆容陷入了沉思。

不对,真的很不对。

她印象里的连正坤虽然是有点亦正亦邪,可也挺光伟正的,为了完成时自秉留下的遗志,更是设局十八年,至少明面上从连正坤的角度看,连正坤确实是为了救天下人,防止戌影报复。

但现在,他怀疑她是夺舍别人后,却叫她瞒下来???

被夺舍的其实是连正坤吧??

陆容没来得及想太多,房门又被人敲响。

她无语的起身去开门,看到外面的人变成了戚兰若。

“陆容,我……”

不等戚兰若说完,陆容面无表情开口:“你也是为了柳氏蛊术来的?”

戚兰若怔了下,愣愣点头。

“也怀疑我被下蛊了?”

“……是。”

“也想跟我说,会想办法给我解蛊?”

“……是??”

戚兰若被问懵了,语调都有点不确定了。

陆容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服气的说:“是,如你所想,我的确被下蛊了。多谢好意,我相信你。还有别的事吗?”

戚兰若:“没……没了……”

陆容瞬间关上门。

门外的戚兰若:“……???”

她茫然的挠了挠头。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陆容怎么说的那么熟练?

还有……为什么要说也??

所以……明明挺严重一件事,这就完事了??

戚兰若茫然的转身走回自己房间,开门时,福至心灵的悟了。

是不是时道长已经去找过陆容了?

嗯,对,陆容毕竟是时道长的师妹,时道长及时知道也是正常,那确实是不用她太担心了。

……

次日。

吃过早饭后,一行人准备出发去三奇门。

但这次,由于事情临时有变,他们又改变了计划。

“我们此次既然只是去找柳公子说的铃铛,便不宜太多人去。柳公子更不能跟着去,否则会很容易被发现,这样一来,得需要兵分两路。”戚兰若说。

话才落,时自秉与连正坤同时开口。

“我去找铃铛,正坤留下保护你们。”

“我去找铃铛,老时留下保护你们。”

两人一顿,看向对方,彼此神色间都很微妙。

时自秉心想,以连正坤的能力,如果拿到铃铛,必然会察觉到陆容被下蛊,且魂体不对劲,万一误会陆容是夺舍他人就麻烦了,毕竟穿梭时间这个理由一听就扯。

巧了,连正坤也在暗暗想,万不能叫时自秉知晓陆容是夺舍,其实不是他的师妹。

时自秉认真道:“我于蛊术也算有研究,应更方便找。”

“我也有研究。”连正坤不容置喙道,“老时,以往都是你出力,这次我来。”

“还是不必了,柳公子毕竟是我师妹的朋友,不好麻烦你。”

连正坤瞬间更警觉,“师妹……我和你是兄弟,那也算我的小妹妹,不麻烦,你就安心休息次。”

时自秉看连正坤就逐渐不顺眼,心道难不成正坤真没分寸,还真的对他家容容……

“不行,我来!”

“我来!”

旁边戚兰若和柳青山都看愣了,低声问陆容:“他们真是兄弟?”

“我哪儿知道。”

陆容被吵烦了,道:“你们都留下,我去。”

“不行!”

时自秉与连正坤异口同声。

“你一个人多危险?”

易商这时说道:“我可以陪姐姐去。”

“更不行了!”

连正坤想也不想的就道。

“额……”戚兰若道,“不然,还是我同陆容一起吧,我俩其实都很厉害的。”

时自秉道:“不可,三奇门戒备森严,你二人委实危险,还是……”

“行了!”

陆容听的脑瓜子疼,拍桌而起,斩钉截铁的说道:“戚兰若,你跟我一起。易商,你和他们一起留下。明日午时之前我们若未归,你们再上三奇门找我们。”

戚兰若同意的点头。

“可是……”

时自秉与连正坤才出声,就被戚兰若和陆容瞪了眼。

戚兰若也是听的头大,定声道:“就听陆容的。”

时自秉与连正坤:“……”

他们有意见,但他们不敢说。

735.鬼哭河,郎道村 “姐姐……”

强行统一意见后,易商可怜巴巴的望着陆容,伸手捏住她的衣角,“我想跟你一起。”

陆容刚要拒绝,话还没说出口,连正坤就已经一把将易商拽过去,道:“去去去,去什么去!跟着拖后腿吗?”

开玩笑,他都不能去,这家伙还想跟着??

都留下好了!

这样想着,连正坤突然就舒服不少,朝陆容道:“你们去吧。”

易商:“???”

易商试图挣开连正坤,怎料连正坤抓的很紧,他压根动弹不得。

他:“……”

时自秉叹口气,只好道:“那好吧,我这儿有些防身的物什,你们带着。遇到三奇门的人,安全第一,不要硬拼。”

他解下腰侧的小包,递给陆容和戚兰若。

两人接过后,叫走柳青山给她们描述三奇门的具体位置以及门中地形分布。

连正坤立马松开易商,道:“你老实待着,别想着跟着陆容,不可能。”

易商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时自秉无奈说道:“正坤,易商只是个孩子,也没做过什么,你对他客气点。”

“客气什么客气?你没看他总是粘着陆容吗?”

连正坤不满的瞪着时自秉,“不是,老时,你到底有没有把陆容当师妹?陌生人粘着她,你就不担心?万一他害了陆容怎么办?”

时自秉嘴角一抽,心道被牵连的还真不是陆容,反倒是易商。

他头疼的叹口气,站起身道:“易商的事,我自有决断,你不必多想。”

……

没多久,柳青山便同陆容和戚兰若说清楚了去三奇门应当注意的事,两人简单收拾下便离开。

连正坤还想试图说服陆容:“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真的,有我特别安全。”

“没你,我们一样安全。”陆容面无表情的说。

时自秉没多言,只不放心的叮嘱了两人几句。

陆容不耐的摆了摆手,想想又觉时间可能不够,叫时自秉和连正坤他们后天早上还见不到她们的话,再去找她们,然后同戚兰若离开招待所。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小县城,而三奇门群山环绕,她们首先得朝东南方向进山。据柳青山所言,往东南方向翻过两座山,能看到山间有条大河,沿着大河逆流而上,穿过一个有暗河的山洞,才算是进入三奇门的势力范围。

戚兰若打听了县城有现成的大巴车,可以载她们到东南大山脚下的村庄。

两人赶去车站时,正好赶上了现发的车,匆忙买票上去。

车上基本都是当地人,天气炎热,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发酵,熏的陆容和戚兰若脑壳子疼。

好在她们坐的靠近窗边。

陆容开窗后,就低头看着临时绘制的简易地图。

戚兰若这时碰了下陆容的胳膊,在她看来时微抬下巴往前一点。

陆容循着看去,戚兰若看的是大巴车前面位置的人,都是些来县城赶集的大爷大妈,带着各种当地特产,还有几只活波乱蹦的活鸡活鸭。

她方要问戚兰若叫她做什么,倏地听见那些人说的话。

“哎,你们听说了没啊?”

“啥子?”

“就是鬼哭河那边,又死了人哦!”

这话一出,周围人先是一惊,连忙问了具体。

说话的是个戴斗笠的大爷。他将斗笠摘下来拿在手中扇风,神秘兮兮的说道:“这可是真的!今儿早上我朋友去山上采药,不知不觉就走到鬼哭河附近,正要走时,看到上游漂下来了尸体呢!吓得我朋友当场就跑了,连采的药材都没管。”

其他人面面相觑。

“这得是这个月来的第三次了吧?”

“何止!我昨儿个还听到邻村儿的人说,鬼哭河又闹鬼了,半夜有女鬼哀嚎的声音呦!”

“可不是,也不知道鬼哭河另一边到底是个啥,咋还能隔三差五的出事嘞?我村儿里的人可不敢靠近鬼哭河。”

“鬼哭河……”

陆容和戚兰若对视一眼。

戚兰若会意,身子微微前倾,搭话道:“老乡,你们说的鬼哭河,是什么呀?”

她出声吓了那些沉浸其中的人一跳。

一个抱着孩子的婶子看过来,哎呦一声:“姑娘,你是外地人吧?”

“是呀。”

“那这可不兴问啊!”

戚兰若眼睛转了转,笑道:“我和我朋友来这儿旅游,为的就是多知道些奇闻轶事,回去好编写成册,平时正感兴趣呢。婶婶不妨说一说。”

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个热情话多的中年男人就道:“嗐,这也没什么。鬼哭河原是我们这儿一条大河,常年水源不断,我们都指着它过活。忘了是哪天了,鬼哭河上游突然漂下来一具无名女尸。我们谁也没在意,都以为是失足溺死的人。”

“但当晚,上游的村子在夜里听到了有女鬼哭嚎的声音!而且啊,当晚去过鬼哭河的人,隔天都死了啊!往后一段时间晚上凡是去过鬼哭河的人,都没幸免于难。我们又常常听到鬼哭的声音,时间一久,就叫它鬼哭河了。”

旁边的人连连点头,“现在我们可不敢去鬼哭河!”

戚兰若听完,小声对陆容道:“我怎么觉得,这有点像柳青山说的大河?”

陆容:“……”

她也觉得。

不能这么巧吧?

这时,后面有个人道:“那女尸不是无名,是郎道村上任村长儿子家的媳妇儿兰梅。”

此话一出,所有人突然齐齐噤声。

陆容与戚兰若往回看去,就见说话的是个皮肤黝黑,长相挺朴实里的年轻男人。

陆容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年轻人抬眼看向她,沉默片刻:“我就是郎道村的人。”

戚兰若问;“那你说的兰梅,为什么会失足跌进鬼哭河溺死?”

年轻人平静的说道:“村长看上了自己媳妇,趁儿子不在家时候想强占她,兰梅不愿意,抵抗中打伤了村长。村长儿子回来后,村长污蔑兰梅偷人,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们家的种。最后兰梅被绑着,村长活剖了她肚子,然后把她扔进了……”

“水生!”

周围明显有人认得年轻人,轻喝一声。

被叫水生的年轻人看眼那人,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转身坐回去,不作声了。

陆容和戚兰若交换了个眼神。

戚兰若温声问旁边的大爷:“叔,我俩初来乍到,不知这个郎道村,是个什么村子呀?他说的是真的……”

“哎呀,我这头好疼啊!”

戚兰若还没说完,那大爷就摸着头,长吁短叹的叫唤起来。

戚兰若一顿,看向其他人,被她看到的人不约而同避开她的视线,明显不想搭话的样子。

陆容按住戚兰若的手,朝她摇头。

戚兰若就不说话了。

大巴车骤然之间寂静下来,一直到终点站,车上也没再有人开口说过话。

终点站则是条山路的岔路口,再往上,山路陡峭,大巴车不方便开上去。

陆容和戚兰若下车后,见其他人逃似的赶紧离开。

戚兰若耸了耸肩,拿时自秉给的罗盘出来辨认了下方向,往东南边的。山路走上去。

没走几步,两人发现那个叫水生的年轻人居然跟他们是一个方向,正不远不近的走在后头。

“先走吧。”陆容说。

她们的目的是三奇门,至于途中遇到的奇事,跟她们没关系。

戚兰若点点头,顺着地图往前走。

然而,陆容和戚兰若没多久就发现,柳青山所描述的地图,与实物严重不符。柳青山压根没考虑到岔路的问题,只说了一条路往东南方向走到头。

可东南方向不止一条路。

正头疼着,陆容和戚兰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们是去郎道村吗?”

736.你们今晚住下吧 陆容和戚兰若停住,回过头去。

叫水生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了她们,离她们只有三步远。

陆容看向戚兰若,戚兰若会意道:“我们是想找一条大河,听说它在东南方向。岔路这么多,实在认不得路。”

“那就没错了。”水生平静的说,“这附近数里大山,只有鬼哭河一条大河,而郎道村就在它的上游。”

两人:“……”

还真是柳青山说的那条大河啊!

陆容若有所思,便道:“能麻烦你带个路吗?我们可以付钱。”

水生看她们一眼,什么都没说,闷不做声的越过她们往前走去。

陆容和戚兰若就跟在后面。

戚兰若小声道:“我觉得这个郎道村不太对劲儿。”

“显然。”

戚兰若犹豫了下,“既然这鬼哭河就是我们要找的河,那我们就这么直接去吗?若是遇到那些人所说的女鬼……”

“怕什么?”陆容不甚在意的开口,“我是个玄师。”

戚兰若顿时放心点了。

她虽然不是玄师,但陆容是啊。

而且,以陆容之前的表现,明显不弱。

两人就也默不作声的跟着水生,每隔一段时间,就用罗盘来辨认方向,以确定水生有没有带错路。

周遭林木高大参天,幽深静谧,山路蜿蜒向上,陡峭难走。

约莫快到正午时,他们翻过一座小山丘,山路开始有向下的趋势,比先前好走许多。

没过多久,陆容和戚兰若便看到前方有座村寨,只是家家户户间隔的很远,像是散户,彼此间交流都是大声叫喊,声音回荡在山林间,伴随着鸟兽虫鸣经久不绝。

此时,他们已经深入大山。

前面的水生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陆容和戚兰若,人站在阴影里,面上神色模糊不清。

“你们需要休息吗?”

戚兰若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陆容面前,“我们急着赶路。若是你累了,可以歇歇再走。”

水生哦了声,又问:“那你们饿吗?”

戚兰若道:“我们自己有带吃的。”

水生看她们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后面的陆容和戚兰若看到他像是从怀里掏出饼子,自顾自的边吃边走。

戚兰若便也翻了翻包,翻出来一包杏仁酥递给陆容。

两人也是边吃边往前走,陆容倏地道:“他不对劲。”

“怎么说?”

陆容道:“正常人走这么久,早该累了。可他不但不累,连滴汗都没流。而且一直走阴影里,每当走至烈阳下,就有意识的压低了草帽。”

戚兰若动作微顿,福至心灵的悟了陆容的言下之意。

陆容微眯起眼,道:“最关键的,是他在大巴车上所说的,有关郎道村村长和儿媳兰梅的事情。他不过二十年岁有余,却清楚知道上任村长的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上任村长这时也得七老八十了吧?

那同儿媳的事,就是至少二十多年前的。

算算时间,水生那时就算出生了,也还是连走路都不会的孩子。

况且,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又是村长家的事,上任村长怎么可能会让那样的丑事被大肆宣扬?

水生不该知道的那么清楚。

戚兰若紧张的摸住腰间的匕首,“那我们怎么办?还继续跟他吗?”

“跟。为什么不跟?”

陆容喝了口水。

不跟下去,这里的山路七绕八绕的,她们怎么找到鬼哭河?

戚兰若定了定神,低声道:“如果真出意外,我断后,你先跑。”

陆容瞥她一眼,“还没出呢,乱想什么?”

走着走着,陆容和戚兰若是真累了,便叫停水生,休息了会儿才继续。

直到下午四点,他们路上中途又经过了三个村寨,好歹是翻过了两座大山,终于看到了所谓的大河,其水流湍急,尖石凸出,河的宽度起码有仅十米,深度不知道有多少,压根看不到底,哗啦啦的水声听的人不寒而栗。

路的尽头除了岔路口,就是鬼哭河的河滩。

戚兰若见水生不走山路,往河滩那边走去,忙叫住他:“这河太急了,有点危险,你确定要走那边?”

水生在前面停下,却没回过身来,声音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山路太长了,走山路,天黑前也到不了郎道村。”

“可是……”

陆容用手肘碰了下戚兰若的胳膊,戚兰若就没说话了。

往前走时,陆容才低声道:“左右也是要顺着鬼哭河往上找山洞,走不走山路,就无所谓了。”

“也是。”

但话虽如此,戚兰若还是隐隐觉得危险,看水生的眼神警惕不少。

两人跟着水生沿着河流往上游走,日渐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林间传来野兽的嚎叫声,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实际上,沿着河滩走,越往上碎石沙砾越多,越不好走。

可水生却如履平地,原本还会顾及着陆容和戚兰若的速度,会慢下来等她们,现在却像压根没有她们似的,走的越发快,没一会儿就拉开了同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眼见就要看不到人影,戚兰若迟疑的问:“要不要叫住人?”

“不必。”

陆容看也没看,只注意着脚下。

不多时,陆容和戚兰若终于走到尽头,刚拐过去,突然猛地顿住。

“你们……怎么走的那么慢呢?”

水生站在一块巨石前,因为坡度的原因,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容和戚兰若,朝她们笑了下,却怎么看怎么阴森森的。

戚兰若皱眉,有意无意的挡在陆容面前,看了眼天色:“你不是说走这边,在天黑之前能到你的村子吗?这都要天黑了,怎么还没到呢?”

“到了啊。”

水生往后一指。

陆容和戚兰若一愣,走上前两步,目光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看完后,她们:“……”

只见水生后面是一条岔开的小路,沿着到尽头,就是一处村寨,应该正是郎道村。

然而,那是村寨不错,却断壁残垣,非常荒凉,简直不像是人会住的地方,也不像是有人。

陆容沉默片刻:“你确定那是郎道村?”

“当然。”

水生又笑了起来,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们。

“再往上,就不安全了,你们跟我去村子里待一夜吧。”

“这就不必了,我们有其他事。”戚兰若婉拒。

水生似乎没听见,微笑着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加重。

“再往上真的不安全,你们跟我去村子里。”

戚兰若皱眉:“你没听见吗?我说我们有……”

话没说完,被陆容按住手。

戚兰若一顿,看向她。

陆容微眯起眼,挑眉道:“行,但你要保证我们的安全,再给我们寻一处能住人的地方。”

“好啊。”

水生咧开嘴笑了下,转身略显僵硬的往郎道村走去。

戚兰若低声问:“你真要过去?”

陆容收回手,道:“上游是真的有死魂,且煞气很重。郎道村再不安全,也比上游安全。先过去看看,待我想好办法后,我们再离开。不必在郎道村过夜。”

戚兰若不疑有他,应道:“好。”

两人便跟着水生过去。

走近了确定,所谓的郎道村果然没什么生人气息。

“难怪在大巴车上,他一开口,其他人都不说话了。”戚兰若道,“莫不是觉得他一个人住在死气沉沉的郎道村,嫌晦气,都不愿意同他多交流?”

“也许吧。”

陆容才说完,前面的水生突然停下,回头看她们,指着旁边焦黑的一间破房子道:“你们住在这里。”

两人看过去:“……”

这房子莫不是被火烧过?

两人想拒绝,但看看旁边的,将话给咽下去了。

算了,其他的还不如被火烧过的。

737.我来找我的孩子 “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叫我。”

水生说完,就转身继续往村寨深处走。

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陆容和戚兰若的视线里。

戚兰若摩挲着下颚,奇怪的说道:“他真走了。难道不是把我们引进来,好趁机杀我们吗?怎么走的如此干脆?”

她想不通,余光一扫,突然瞥见身边的陆容半蹲在地上,一手按在地面上,闭目微侧头,似乎是在听什么。

戚兰若疑惑的一同蹲下。

于是陆容才睁眼,就冷不防对上戚兰若明亮的眼睛,差点吓一跳。

“你干什么?离我这么近。”

“我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呀?”戚兰若说。

陆容嘴角一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被戚兰若扶起来。

她神色微凝,“这是座死人村。”

“啊?什么意思?”

陆容转过身去环顾四周,解释道:“地下葬有不少死尸。”

听到这话,戚兰若脸色一变,“那我们要不要赶快走?”

她们两个人,只有陆容是玄师,她不会什么玄术,估计帮不上陆容太多。

万一待久了真有变故,戚兰若倒不是怕栽在这儿,但很担心陆容会受伤。

陆容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后抬起头道:“试试。”

“试……试试?”

戚兰若没听明白陆容说的试试是什么意思,但陆容已经拉着她往进来的方向走。

“不是,咱们现在就走……”

戚兰若话才出口,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陆容猛地停下,定定看向前方。

她们其实还没走几步,甚至连郎道村入口处的青石碑都没有走到,不远处的黑暗里就倏地走出来一个人。

月黑风高,乌云满天,视线昏暗。

但依稀能看清楚,那走出来的人是才走远的水生。

他略显僵硬的转过身来面对她们,说话也有点僵硬:“你们……要去哪儿?”

戚兰若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咽了咽口水,戒备的上前挡在陆容面前,挤不出一丝笑意。

“我们就是……对这里好奇,随便走走。”

“进了……郎道村……就……不要出……去了……”

话落,水生嘴角扬起,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戚兰若冷静回道。

水生朝她们憨厚的笑了笑,向她们走来。

陆容微眯起眼打量他,戚兰若警惕的护着陆容退后一步。

不过水生只是经过她们,又往村子深处里走。

但没走多远,水生突然停下,半侧过头道:“忘了告诉你们,晚上睡觉……不要醒……”

戚兰若赶紧点头:“好的,谢谢提醒。”

水生便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又消失在了她们眼前。

“我……操!”戚兰若没忍住骂出一句粗口,“他是会乾坤大挪移吗?突然出现,也太吓人了。”

陆容拍拍她的肩膀,道:“走不了了。”

“啊?”

戚兰若扭头看她。

陆容环视四周,语气格外冷静:“他应该也是已死之人,但不知为何,居然可以如活人正常行走,不惧烈阳,太古怪了。能这么久都没被附近村寨的人发现异常,道行必定不低。”

以她现在的能力,再加上戚兰若,对上他不是离开不了,但一定会受伤。

这样不值当。

“既然他要我们住下,那便住吧。我到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招。”陆容神色冷锐,淡定的一批。

戚兰若愣愣望着陆容,突然道:“我突然……你刚才有一瞬间……特别像时道长。”

说不出哪里想,明明样貌也丝毫不同,但就是很神奇的相像。

陆容脸色顿时裂开,瞪戚兰若:“不许说我像他。”

戚兰若:“……好的。”

陆容冷哼一声,转身走进水生先前给她们指的房子。

戚兰若连忙跟上。

虽说是被火烧毁大半,但里面还有张能睡人的床板。

陆容才进去,脚步突然顿住,戚兰若立马问:“怎么了?”

陆容缓缓道:“这房子地下,没有死尸。”

戚兰若诧异道:“他不是随手给我们指的呀?”

“不清楚。”

陆容也说不出来水生到底是为她们好,还是想害她们,干脆就不想了,指着里面那张床板道:“你睡那里。”

“那你呢?”戚兰若问。

陆容用脚勾过旁边的凳子来:“我用这几张凳子拼起来躺即可。”

“那怎么行?”

戚兰若拉过陆容来,把她推到床板前,“你睡这个,我去睡凳子。”

陆容奇怪的看她:“床板更舒服。”

“我知道,所以你睡吧。”

戚兰若抬手,自然而然的揉了把陆容的脑袋,温声道:“我比你大,合该多让着你些。”

陆容:“……”

“随你。”

陆容撇撇嘴。

她还乐得睡的舒服点呢。

戚兰若笑了笑,简单收拾了下这里,又去外面割了些杂草回来给陆容铺了层,“睡吧,这样更舒服些。”

她自己就把几张凳子并在一起,拂去上面灰尘,直接和衣而卧,把包枕脑袋下。

陆容奇怪的看她一眼,慢吞吞躺下。

戚兰若察觉到她的目光,问:“怎么了?”

“没什么。”

陆容翻了个身,背对着戚兰若,闭上眼睛催自己赶紧睡。

片刻后,她突然听到脚步声,是戚兰若走了过来,然后把什么东西盖在了她身上。

陆容睁眼看,是戚兰若的外套。

“你这样我很奇怪。”陆容眉心皱起。

“嗯?为什么奇怪?”戚兰若疑惑的问。

陆容想说戚兰若,连带时自秉和连正坤,分明都不是会护着她的人,但思及这几天的经历,又闭上了嘴。

好半晌,她才说道:“其实我是想杀你们的。”

“噢。”

“我说,我是想杀你们的!”

“好,知道了。”

陆容转过身去,难以理解的看向戚兰若,“我说我想要你们的命。”

戚兰若叹口气,“你这个年纪,叛逆些是正常的。我其实比你还叛逆,天马行空的想法就很多。就比如……我说我是逃婚才来的华国,你信吗?”

陆容:“……”

妈的这是一回事吗?

陆容郁闷的转回身去,闭眼睡觉。

一旁的戚兰若笑了笑,闭上眼睛。

她当然信陆容说的。

但陆容对她有敌意,却没有杀意。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挺喜欢陆容的,总觉得像亲人一样。

……

陆容不知不觉是真睡着了,但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被吵醒了。

因为隔壁房子突然响起了敲击声,很轻,但在夜里却显得极为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陆容翻了个身继续睡。

然而,敲击声接连在附近的房子内响起,越来越近……

几分钟后,这间房子终于也响起敲击声。

笃笃笃。

陆容又翻了个身。

笃笃笃。

敲击的声音近的仿佛就在床下,隔着床板敲在陆容背部。

陆容:“……”

那东西似乎知道她醒了,继续敲着。

被吵醒的陆容捏紧了手。

然后就听见一个女声幽幽地问:“我来找我的孩子,你看见他了吗?”

陆容眼睛都没睁,应付地说:“没看见,怎么办吧?”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只好你来赔我的孩子了!”

女声阴森森的说完,一条惨白的手臂猛地扬起,抡着手心里的刀就要剁。

结果落下的瞬间,却被另一只手攥住了。

分寸不得近。

陆容攥着坐起身来,右手从包里翻出手电筒打开照明。

灯光一亮,一具已经腐烂的女尸蹲在床前,用已经没有眼球的眼眶瞪着她,像是很难以置信。

看时间,应该死了有年头的。

她的手臂居然灵活至极,抡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刀,在陆容手下不断翻扭,又用另一只手试图去拧陆容的头。

陆容被吵醒的起床气升腾到极点,冷笑一声。

738.蛊人之祸 陆容压根没给女尸反抗的机会,从包里抽出一小捆绳索,将女尸连刀带手捆了个结实,然后一拳将其砸的头晕眼花,翻身下了床。

她抬头一看,戚兰若还躺在不远处拼起来的凳子上。

是非常规整的睡姿,平躺在上面,双手交叠在身前。

面上的表情一度很安详。

人像是已经没了。

陆容面无表情的拽着绳索的一边,将女尸拖过去,停在了戚兰若旁边,俯身屈指探了探戚兰若的鼻息。

也是这时,陆容才注意到空气里有股似有似无的香气,估计是玄香,只对玄师起作用。

戚兰若没修习过玄术,中招倒是很正常。

陆容若有所思的盯着戚兰若,缓缓扬起手。

……

戚兰若是被一巴掌给扇醒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睡的很深,但渐渐的越睡越沉,仿佛有股莫名的力量拽着她往下。

身体也似僵硬般动弹不得。

就在戚兰若意识到不对劲儿时,突然“啪”的一声,戚兰若猝不及防的醒了。

她的脸还维持着偏向一旁的姿势。

愣了有那么好几分钟,意识被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拽回来。

戚兰若懵逼的转过头去。

这才发现,黑暗里,她面前站了一个人影。

两相对视,戚兰若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半晌,她难以置信的开口:“陆容,你……你干嘛打我?”

“我没有啊。”

陆容将手背到身后。

“你没有吗??”

戚兰若一脸怀疑。

“自然。”

陆容满脸正经,一派端庄的大义凛然之势,无辜的叫戚兰若陷入自我怀疑;“那是……谁打我?”

“它。”

陆容毫不犹豫,直接翘手指向一旁的女尸。

女尸:“……”

想抡刀!

戚兰若循着她指的看过去,才看见那具女尸,已经被陆容绑的结结实实,灰败的脸上满是愤怒,企图挣扎。

戚兰若毫不犹豫,当即起身扬手扇了它一巴掌。

女尸才从被陆容揍一拳中缓过来,又被戚兰若给扇懵了。

它:“???”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女尸愤怒尖叫:“你们……太过分了!”

“嚯!还会说话?!”

戚兰若虽不是玄师,但有常识,但凡死透了还能如常人般行动说话的,必定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于是她翻下凳子来,一手将陆容拽到身后,另一只手又毫不犹豫给了它一巴掌。

然后谨慎问陆容:“这是怎么回事?”

陆容瞥眼被打到懵圈,仿佛也被气到冒烟的女尸,道:“不知道。”

“啊?那我们该怎么处理?要不要一把火直接烧了?”

“你觉得有用吗?”

“没有用吗?”

戚兰若疑惑问。

陆容嘴角一抽,还没回答,女尸已经尖叫道:“你们,欺鬼太甚!我还能活,还能活!”

当着她的面商量怎么搞死她,太过分了!

戚兰若脸色有点一言难尽。

陆容也是。

随即,陆容倏地想到什么,忽而皱眉,绕过戚兰若上前一部。

女尸立马蠕动后退,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然并卵,陆容没理她,一步上前攥着她的脚将人拽回跟前,屈指探上她脖颈间还完好的皮肤。

下一刻,陆容眉头皱的更紧,

戚兰若立马凑近,捂着脸问:“怎么样?”

陆容沉声道:“她体内有蛊。”

这话一出,女尸瞬间噤声。

“蛊?”

戚兰若诧异。

陆容点点头,“我暂时不知道是什么蛊。其实死魂控制躯体,是玄师界常有的事。但没有哪个死魂能如她这般,能控制着躯体如此灵活行动,又能保持神智言语,这应该都是蛊的作用。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邪性的蛊,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顿了顿,陆容突然问:“但你不能在白天出现在烈阳下是吧?”

女尸死咬紧牙关,不作声。

“看来是了。”

陆容肯定的说,“白天,你的躯体被埋在地下。晚上,此地怨煞之气太强,你可以借此回到自己躯体里,控制着行动。如果不是蛊在,恐怕你的躯体早已化作白骨,更不可能还保持如此神智。”

戚兰若听的皱眉。

“我且问你,你身体里中的蛊,是什么蛊?”

女尸用并不存在的眼珠瞪了下戚兰若,一副死不开口的模样。

见状,戚兰若面无表情扬手。

女尸身体一颤。

戚兰若反手扇向女尸的脸。

“我说!”

女尸尖叫一声,戚兰若动作戛然而止,停在女尸脸旁边。

女尸赶紧蠕动后退。

陆容下意识的觉得脸好像也有点痛,不动声色的离戚兰若远了些。

“快说。”

女尸恨恨的瞪眼戚兰若,道:“不知道。我们都吃了蛊,是上任村长给我们的。他说吃了蛊能长生,但是……”

女尸嘶哑难听的。声音一顿,不知是不是陆容和戚兰若的错觉,她们竟听出了哭腔。

“但没有人说,吃了那个蛊,会变成行尸走肉的怪物!”

他们的确是长生了,但却是以魂体的方式,眼睁睁看着身体腐烂,自己不死不灭,不入轮回,但却日渐虚弱,终究会有一天消散,更永远只能待在黑暗里。

除了存在的时间长一点,他们还是要绝望的一点点等待死亡的到来。

陆容和戚兰若听的一怔。

“这蛊……怎么有点耳熟?”

戚兰若迟疑开口。

陆容沉声道:“数年前出现的蛊人之乱,以及大主奉的蛊人,都如这般行尸走肉。”

戚兰若心头一跳,想想又觉不对劲,“但她比起那些蛊人,又多了神智。我怎么感觉像是……”

“同一种实验,但现在实验应用的蛊,被改造升级过,能更好的达到下蛊之人的目的?”

陆容一字一顿的说。

“对!”

戚兰若猛地点头,却又顿了下,忽然觉得不寒而栗,自尾椎骨处升腾起如骨附蛆般的阴寒。

她立即问:“你说的村长,是数年前有个叫兰梅的儿媳的那个,是吗?”

女尸点头。

“你们全村人都服用了他的蛊?”

“是!”

“那其他村民呢?”

女尸低落的说:“很多都已经彻底消散了。剩下来的,也都很虚弱,没法行动了。”

“所以你盯上我们,是想吃了我们补魂体?”陆容问。

女尸畏畏缩缩的点头。

陆容扶额,“那个村长的蛊,是谁给他的?”

女尸摇头。

戚兰若就问道:“那你知道水生吗?”

“知道!”

陆容道:“我现在给你解开,你去把他找过来,否则,我杀了你,懂?”

女尸哆嗦了下,猛点头。

陆容给她松绑,目送着她一骨碌爬起来,逃似的跑远,皱眉道:“那个水生看来也同他们一样,只是情况好些。他知道的多,说不定能知道蛊是谁给的。”

戚兰若迟疑道:“你还记得之前时道长他们说,大主奉就是因为蛊人被五派十门盯上的吗?”

“嗯。”

“郎道村的蛊人和那时的蛊人一样,明显是同一拨人干的。但这里已经在三奇门的范围内,大主奉就是再厉害,也不至于在三奇门的眼皮子底下下蛊,还叫三奇门没办法没发现吧?”

“而且,这里还有蛊人,却没有三奇门的人来处理,我不信时间这么久了,三奇门会不知道这里。”

“所以说……”

戚兰若皱眉。

陆容接了她的话:“三奇门不但知道蛊人,还很有可能同他们被下的蛊的来源有关系。否则,不可能对郎道村坐视不理。”

“这太不可思议了!”戚兰若说,“在玄师界祸患无穷的蛊人之祸,居然会和名门正派有关?!”

“这有什么?”

陆容在凳子上坐下,道:“时自秉和连正坤还说过,当初五派十门联合围剿大主奉,过后却突然停下,在大主奉手里吃亏也没讨回来。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不对劲了。说不定当初五派十门咽下亏,就是因为他们和蛊人之祸有关。”

739.能请你们帮个忙吗 戚兰若一噎。

确实。

当初五派十门就那么轻易的同大主奉罢休,过后井水不犯河水,本身就很不对劲。

如今看来,保不齐就是同蛊人之祸有关。

但是……

戚兰若疑惑开口:“五派十门,不至于都同蛊人之祸有关吧?为什么所有的门派都选择不和大主奉计较下去了呢?”

“哪儿有那么门派?”陆容问。

“有啊。”戚兰若伸手掰着手指头数,“除了现在的三奇门,不是还有……”

戚兰若顿了下来。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挑眉看着她。

戚兰若心底一沉,“……没了。”

当初的五派十门,大多数精英都陨落在了西南十万大山,所以才会有大主奉身边那么多的蛊人。

这是玄师界所有玄师心照不宣的事情。

还剩下来的人,与玉清三脉一起组成了三奇门,仔细算算,其实还知晓当初蛊人之祸的骨干,并没有几个。

这叫戚兰若不得不怀疑,是否当初围剿之时,正因众目睽睽之下牵扯出名门正派也与蛊人之祸有关的真相,所以三奇门的人杀人灭口,同大主奉达成了某种协议,再带着剩下不知情的人离开,从此互不相犯。

可这个猜测太疯狂了。

戚兰若不敢信。

“不会的。”戚兰若摇头,“一定是我们猜错了。”

若连名门正派都残害无辜,那玄师界可信之人,又还能剩下谁呢?

信大主奉吗?

那更不可能!

陆容挑了挑眉,没出声。

其实,陆容还有一个猜测。

还记得千年之前,西南十万大山无相村研究出的蛊王,不但致使生灵涂炭,还致后来姜立和戌影受尽折磨。

千年之后,本该旗息鼓宴的蛊祸又卷土重来,且最开始出现,就是在西南十万大山。

若说这两者毫无关系,陆容不信。

而且,其中都出现并参与过的,就是暗盟郑氏一族。

因为千年前姜立和戌影接连受蛊王折磨,便是因郑槐序习得柳氏蛊术,千年后蛊人再出现,暗盟也有联系。从但丁城事件就可以证明。

这叫陆容合理猜测,是不是自癸未之变前,郑氏一族就暗中在华国玄师界推波助澜,又同大主奉有关,也同三奇门有联系,甚至一手策划出蛊人之祸。

可陆容不明白的是,郑氏一族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蛊人能带给他们什么呢?

陆容忽然想到,郑氏一族在金三角秘密监狱做的人体实验。在实验中,他们追求的就是长生,而方才那具女尸所言,他们吃下蛊也是受人蒙骗以求长生。

两者的目的都是长生。

难道是郑氏一族这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人体实验行不通,所以就转而研究起当初用的蛊?

很有可能!

戌影说过,她最初被郑槐序盯上,就是因为她的身体能够承受住蛊人所带来的负担。后来,戌影才被改造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可这郑氏一族为什么不将蛊一开始就应用在秘密监狱的人体实验中?

在华国进行,很容易被人发现;秘密监狱则不同,那是他们的地盘,目前没人能发现。

陆容的思绪被外面响起的脚步声拉了回来。

她与戚兰若对视一眼,站起身,往外看去。

暗色里,一个人影的轮廓渐渐显现,随着对方的走近,陆容和戚兰若终于看清。

的确是水生。

戚兰若现下有无数疑惑需要解答,看见水生立马要上前询问。

然而,她才走出去一步,倏地被陆容给拦住。

“站住。”

陆容盯着外面的人,冷喝出声。

水生停了下来。

戚兰若疑惑问:“陆容,怎么了?”

陆容皱眉看着外面,“你不是水生,你是谁?”

这话一出,戚兰若愕然转头看向外面。

黑暗里,来人的身形的确是水生的,怎么陆容说不是他?

万籁俱寂下,心跳声清晰可闻。

外面的人慢慢抬起头来,露出那张普通又憨厚的脸。

他愣愣望着陆容和戚兰若,好一会儿,道:“我是水生,是白天带你们来到这里的人。”

戚兰若听完,也是一愣。

因为她也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白天带她们过来的水生阴恻恻的,哪哪都透着不对劲,但眼前这个,一点都没有阴森感觉,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她问询的眼神看向陆容。

陆容沉吟片刻,问:“你还记得白天发生了什么吗?”

水生点头,有些木讷的说:“你们想来郎道村,找我给你们带路。”

戚兰若:“???”

不是他主动给她们带路的吗?

陆容继续问:“那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让我们进郎道村的?”

水生面上出现了一种很茫然的神色,回想了下,疑惑摇头:“不记得了。好像是你们一定要进郎道村,我拦不住你们。”

戚兰若:“???”

她忙低声问陆容:“他是怎么了?说谎还是……”

“实话。”

陆容拧眉道:“之前我对他做出的判断,是基于他的魂体是已死之人,周身阴煞之气很重。但现在他是个活人。想来,有个死魂在他不注意时上了他的身,他自己没有发觉,也叫我没看出来。而那个死魂走之前,一并改了他的记忆。”

戚兰若听的瞠目结舌。

陆容就不高兴了。

居然能有死魂在她眼皮子底下骗她,她还没看出来。

水生突然道:“不管你们是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确定的是,你们要去三奇门是吗?”

陆容与戚兰若眼神一厉。

“那你们就是玄师了。”水生丝毫未觉般,“三娘去找我时,同我说,你们懂得很多,她奈何不了你们,你们一定是很厉害的玄师。”

“你怎么就确定我们是要去三奇门?”戚兰若警惕的问。

水生老实的说道:“鬼哭河上游有个山洞,通过那里,就是三奇门的地界。你们既然是玄师,来这儿肯定是为了三奇门。而且,郎道村以前是见过三奇门的人的。”

他顿了下,“上任村长给我们下的蛊,就是三奇门的人给我们的。郎道村出事后,后来继任的村长去找三奇门理论过,可三奇门不管我们,还把村长给打死了。”

戚兰若心头一跳。

想是一回事,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水生继续道:“我替三娘给你们道歉。她无心害你们,只是……她见过郎道村的其他人死的很痛苦,她太怕自己也那样,所以拼命想活下去。”

可他不想害无辜人,所以以前从不带外来人进郎道村,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带人进来了。

水生默了默,道:“你们没有杀三娘,我觉得你们是好人。”

陆容淡淡道:“话别说的太快。这世上,好坏从来难以界定。我们不杀她,只是她对我们有用而已。”

“但你们就算再坏,也不会比三奇门更坏了吧?”水生道。

陆容与戚兰若一时无言以对。

水生笑了下,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今年20岁,见过的玄师只有三奇门的。他们都很坏。除他们之外,我见到的玄师就只有你们。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好人,但你们没有杀三娘,我姑且认为你们很好。”

“所以,我能不能求你们,帮一个忙?”

陆容皱眉,没说话。

戚兰若却是没忍住,问道:“什么忙?”

水生望着她们,退后一步,突然噗通一声,双膝结结实实的跪倒在地,声音听的陆容与戚兰若眼皮子直跳。

水生低下头去,声音里多了些酸涩的哽咽。

“我听说玄师本领很高,能不能请你们,超度郎道村剩下的人,别让他们继续苦熬了?”

740.是非黑白,难以界定 大概是没想到水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陆容与戚兰若都是一怔。

戚兰若下意识的看向陆容。

她们当中,陆容才是玄师,不管答不答应,都是得看陆容。

而陆容没出声。

三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凝固,令人紧张。

水生额头上渐渐流出冷汗,不用抬头,他也能感受到陆容审视般的探究目光,锐利的仿佛能一眼看清人心底最隐秘的渴求。

良久,是戚兰若打破这寂静。

她扯了扯陆容的衣角,低声问:“这个对你是不是很为难,也不容易做?那咱们不应,直接走。”

水生猛然抬头,慌然看向她们。

陆容微微叹一口气,拂开戚兰若的手,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水生。

“我且问你,剩下的还有多少?”

水生垂在神身侧的手攥紧:“约莫……七个……”

“他们的魂体虚弱到什么程度了?”

“除了……三娘,其他的,已经醒不过来了。”

“但段时间内消散不了,或者说,压根消失不了,是吗?”陆容冷不防问。

水生猝然看向陆容,眼底慌乱一闪而过,“他们……”

“你不诚实。”陆容淡淡道,“你压根不是想超度他们,而是想让他们魂飞魄散。”

戚兰若震惊的一步上前,问:“什么意思?怎么就会魂飞魄散了?”

陆容冷静的说道:“一般超度,是用于已死,但还有机会往生的魂灵。但郎道村的人不一样,他们是非正常横死,死后魂体又被拘于这一方天地,且受不知名蛊虫影响,已经脱离六道,什么也不算。这样的死魂,只有魂飞魄散,也就是他口中的消散,彻底消失一途。”

戚兰若惊讶的看向水生。

陆容复又道:“而且,各人都有自己命数。若我强行插手叫他们魂飞魄散,他们承受的痛苦,不亚于烈火灼身,酷刑历遍。这样不叫超度,而是将魂体折磨至魂飞魄散。”

话落,水生脸色顿时煞白,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戚兰若震惊,“你……你和他们是不是有仇啊?”

“自然是有仇。”陆容敏锐的说,“我方才所言,剩下的人魂体无法自然消散,也与此有关。”

“什么意思?”

戚兰若不明所以的问。

陆容瞥眼水生,一针见血的道:“那些人的魂体无法消散,大概是因为,他们第一批服用蛊虫的人,且用的与后来人服用的蛊虫不一样,正如大主奉身边的那种蛊人,没有灵智,行尸走肉。”

“可能正是因为他们服用后出现的这种症状,致使三奇门意识到不对劲,于是改进蛊虫,便出现了后面村民服用的蛊虫。这时,他们虽然可以保持灵智,但仍然有后遗症。只有魂体能残留时间长些,身体却抵挡不住时间慢慢腐烂。仍旧没用。”

“于是,三奇门的人放弃了他们,由他们自生自灭。所以后来郎道村的村长找上三奇门,三奇门也置之不理。”

“第一批服用蛊虫的人……”

戚兰若呢喃了句,蓦地反应过来,“难不成,这一批的人是……上任村长,以及他的家属?正因为上任村长变成这样,压根没办法再管郎道村的事,于是郎道村换了村长,后来找上三奇门的也只是新任的村长。”

她看向水生。

水生在她们说出这一番话后,便瘫坐在地上,已证明了她们说的。

但戚兰若还是没明白,水生和上任村长哪来的仇,要在他们死后那般折磨他们。

同上任村长有恩怨瓜葛的,想想也只有……

戚兰若福至心灵的问:“你……你该不会同那个村长的儿媳,兰梅,有什么关系吧?”

陆容单手抄进兜里,道:“兰梅当初被剖腹出的那个孩子,是不是活了下来?且就是你?”

这话一落,水生脸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变成种痛恨挣扎的神色。

“是!”

“嘶……”

戚兰若倒吸一口冷气,委实没料到。

难怪会有仇。

“难道他们不该生不如死吗?!”

挑明后,水生猛然从地上爬起来,难掩愤怒的质问:“我母亲什么都没做错,却遭折磨惨死,她有什么错??凭什么好人就得被挫骨扬灰,坏人却要不知疾苦的长命百岁?!”

陆容皱眉,“你说的是没错,但这世上,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对错从来难以界定。”

“不是!”水生失去理智的大吼,“他们伤害我母亲,他们就该痛不欲生!”

他恨恨的瞪着陆容,眼神凶狠的像是要把她给吞吃入腹,看的戚兰若心生不妙,赶紧挡在陆容面前。

“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丘之貉……”

水生呢喃着,双手攥紧成拳。

陆容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冷酷的说:“我不会帮你这个忙。玄师有规定,只管六道之内。已超出的,不在玄师应理之列。更何况,”她冷冷看着水生,“你恨错了人。就算仇恨,你该仇恨的也是三奇门。”

“你胡说!”水生怒道。

戚兰若低声对陆容道:“你先别说了,我感觉他状态不太对呀。”

陆容拍拍她的肩膀,示意无碍,淡淡对水生道:“我已说过,三奇门最开始给郎道村人下的蛊,与大主奉的蛊人可能是一样的。但这样一来,他们该如大主奉蛊人一般,魂体早已消失。可他们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水生刚要冲上去动手的动作一顿,盯着陆容,“什么解释?”

“受天道庇佑,他们命不该绝。”

戚兰若疑惑看向陆容,“什么意思?”

“凡此者,皆是身具大功德的良善之辈。”

陆容说,“我不知道你母亲为何会遭他们的难。但想来,许是蛊虫那时已在身,使他们慢慢失去神智,最后才伤害了你母亲。”

“你若不信,可问问你说的那个三娘,他们在那段时间里,是不是突然判若两人,与先前秉性截然不同。”

“怎么……可能……”

水生踉跄几步。

见此,陆容便确定自己又说对了。

她面无表情道:“这世上从来善恶难分。是非黑白对错,皆依当事人的立场。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果。”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吧。”

说罢,陆容半侧过头去,对戚兰若道:“我们走。”

戚兰若愣愣点头,返回去拿两人的东西。

陆容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便停住,从包里扯出一张纸来,咬破指腹画在上面,很快以血画好一道简易的符箓。

她递给水生。

“这边算是你给我二人带路的报酬。”

水生脸色苍白,茫然怔愣的看她:“……什、什么?”

“你母亲是横死,无法往生。她若还在此,燃此符箓后剩下的灰,和水咽下,你可看见她一柱香的时间。”

水生愣愣接过时,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陆容收回手,往前走去。

戚兰若心情复杂的跟上。

这次,她们成功走出了郎道村。

一直走到鬼哭河河滩后,陆容突然停下。

“怎么了?”

戚兰若问。

陆容环视一周,沉默片刻,突然将手里的包递给戚兰若,“替我拿着。”

她不多言,短刀滑落手心,干脆利落的在左手上划出一道血痕。

血腥味弥漫出时,空气里的阴气瞬间像受到什么巨大的诱惑,陡然涌动兴奋起来,但随即,就被陆容周身更大的威压镇压下去。

戚兰若也被震的退后两步。

她虽不是玄师,却也能感受到陆容做的不是小事,骇然问道:“陆容,你在做什么?”

“我给这里的已死之人,一个往生的机会。”

陆容两指并拢,沾了自己的血,凭空绘制符纹。

若是当初同陆容在秘密监狱第一监狱室待过的人在此,便能认出,陆容在绘制的是苍生太灵符。

眼见陆容嘴角已流出鲜血,戚兰若急了:“快停下!”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之声乍响。

一把染血的断刃飞来,硬生生切断了陆容已绘制好的符纹。

“住手!”

741.你可不像是疼的样子 话音才落,断刃斜插入地面。

因力道太大,刀柄噌的颤了两下,刃身上沾着的血迹缓缓流了下来。

绘符被强行打断,陆容闷哼一声,措手不及的往后踉跄两步,差点跌倒在地。

戚兰若也被余波震的后退。

但她顾不上自己,连忙上前查看陆容的情况。

“陆容,你怎么样?”

戚兰若半蹲在陆容面前,紧张的问。

陆容闭目强压下涌起的反噬,用手背抹去嘴角血迹,冷冷抬头看去。

不远处的黑暗里,有个人影的轮廓显现。那人急匆匆的冲过来,能看出依稀有点眼熟。

随着人的离近,陆容和戚兰若才看清楚是谁。

“你……易商?!”

戚兰若震惊出声。

身形颀长单薄,着苗寨服饰,面容苍白但昳丽,惊艳的雌雄莫辨。

不是易商又是谁?

但是……

“你怎么会在这儿??”戚兰若不可思议的问。

易商没作声,只死死的盯着陆容。

这时他神色极冷,眼神锐利泛寒,压迫感十足,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一个箭步上前,半跪在陆容面前,伸手扣住陆容的手,两指并拢搭在她的脉间。

下一秒,易商眉头紧拧,语带微怒。

“你疯了吗??”

“以你现在的身体用苍生太灵符,一旦完成,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戚兰若听的怔了下,猛地看向陆容。

苍生太灵符,她听说过。

所以刚才陆容用的居然是苍生太灵符?!!

陆容皱眉看着易商,目光在闻到血腥味时,移到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上,果然流着血。

他是用自己的血为引,打断了她。

能做到这个地步,不但是制符师,而且绝对是天字级。

压根不是他先前所说什么都不会。

陆容用了点力,甩开他的手,“与你何干?”

“我……”

易商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嘴唇微动,最后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以一种很头疼的神色望着陆容。

“倒是你,我竟不知道,你如此厉害。你还瞒了我多少?”陆容面无表情的说。

易商收敛神色,道:“我不知道。方才……情急之下,便这样做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懂可以这样做。”

失忆了就是有这种好处。

不管做出什么异常,都可以拿失忆做借口。

陆容没什么温度的看他一眼,挥开他的手,撑地站起来。

戚兰若连忙扶她。

易商沉默的也跟着起身,目光仍笼在陆容身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切,“别再用苍生太灵符,否则你一定会受重伤。”

“不可能。”陆容淡淡道:“不过渡这里的生灵而已。你们退后。”

戚兰若急了:“陆容,你别做了,这里本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你犯不着伤到自己。”

虽然她也很同情这里的人,但如果会牵连到朋友,那她的同情荡然无存。

除了连神机,陆容就没听过谁的话。

她摇头,斩钉截铁的拂开戚兰若的手。

正要继续时,却被易商按住手。

陆容皱眉:“放开。”

“我来。”

易商却道。

陆容微怔。

易商无可奈何般的深吸一口气,妥协似的语气:“我会绘制苍生太灵符,我来。”

戚兰若诧异看向易商。

易商只径直盯着陆容,道:“不要动手,苍生太灵符不是你现在用的符咒。”

陆容皱眉看着他,似乎是在衡量着什么。

几秒过后,她松开手。

易商松了口气,让陆容和戚兰若退后。

戚兰若拉着陆容后退,低声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不知道。”

“我对苍生太灵符有所了解,现在玄师界能用的出这个符的,除了三奇门的掌门和擅长绘符的长老,便是西南十万大山的大主奉和黑白无常有这个实力,再有就是时道长和连道长这样的隐居人士。”戚兰若道。

但天字级的玄师又不是大白菜,能满街都是,如时自秉和连正坤这样的高人,更是少数。

将易商与玄师界的人对比,首先可以排除三奇门的,剩下的便只是西南十万大山那边可能性更大。

“你说,他到底是大主奉的人,还是……像时道长他们一样的散修?”

眼见符纹迅速出现,已经有一个巨大的符阵隐隐若现扩大,陆容微眯起眼,打量着易商。

易商果然能绘制苍生太灵符,甚至比她还要熟练些。

“白无常。”陆容说。

大主奉的年纪对不上,黑无常她也已经见过了。

戚兰若嘶了声。

“那他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应该是真的。”

毕竟是被她的穿越牵连的,时自秉也有检查过,出错的几率几乎为零。

话音才落,只见易商周身霎时间浮现出一层纯白柔和的光芒,围着他波动,瞬息间吞没偌大符阵,带来越来越浓郁的生机。

易商脸色白了些,耳边嗡嗡直响。

那磅礴生机在符阵范围内攀升到顶点时,易商终于忍不住,嘴角流出殷红的血,而他只是冷静的抬手抹去。

下一刻,符阵里有一道金色的光忽然喷薄而出。

金光怒绽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入了易商所结的符阵里,与白光融为一体。

随即,刺眼却温和的光芒拔地而起,如涟漪般散向四面八方,瞬间将偌大郎道村笼罩在内。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寒之气渐渐消失,周围的阴嚎仿佛也平息下来。

磅礴生机如潮水般,也涌入陆容体内。

那股剧烈的刺痛瞬间消失,陆容感觉好了很多,仿佛内心的躁郁也被一点点抚平。

短暂的数秒过后,乍然出现的光芒尽数散去,露出易商单薄挺拔的身影,以及半空中那个逐渐淡去的符阵。

戚兰若头一次感受到这样浩瀚庞大的天级实力,瞠目结舌。

原来……这就是天级吗?

易商结束后,呼吸有些粗重急促,空气里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陆容走上前。

只是才一步,就被易商的声音止住:“等等,先别过来。”

易商其实是背对着陆容的。

黑暗里,易商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用手死死按住心口处,好不容易才压下剧痛,待到好一些了,才转过身去。

戚兰若呃了声:“你……你还好吗?”

“还好。”

易商望着陆容,又道:“姐姐还想做什么?一并说出来,我给你全做了。”

戚兰若立即扭头看向陆容,眼神有些看透的古怪。

陆容皱了皱眉,问:“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易商缓了缓,道:“你们离开后没多久,我自己找过来的。”

戚兰若愣道:“连道长会愿意让你走?”

易商默了默,“我走的时候,他们不知道。”

陆容:“……”

戚兰若:“……”

懂了,就是偷偷跑过来的呗。

陆容忽然几步到易商面前,看着他问:“你真的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什么人了?”

易商定定望着她,摇头。

沉默一瞬,他补了句:“既然我能知道这么多,想来我原是一个很厉害的玄师吧。只是……我真的不记得了。”

陆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信。

她转身道:“走吧,这里的事情已经完了,去三奇门。”

但走没成。

陆容停下,目光沿着勾住她衣角的手上移,看着易商。

易商不情愿的松手,想了想,又可怜兮兮的望着陆容,道:“姐姐,我其实很疼,快要疼死了。”

“你这可不像是疼的样子。”

“姐姐心疼心疼易商,易商就不疼了。”易商低声说。

陆容:“……”

戚兰若:“……”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连正坤不愿意让易商跟着陆容了。

742.亲自处理 陆容嘴角微抽,看在苍生太灵符的份上,她忍下了想动手的念头,没有理易商,转身往上游方向走。

易商咳了两声,面色似乎更苍白了些,但他只盯着陆容,快步跟上陆容,亦步亦趋的走在陆容身后。

戚兰若:“……”

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多余是怎么回事?

戚兰若服气的拿上东西往前走。

然而,他们走后没多久,后方林影间,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约莫只有二十五六岁,相貌普通,眉眼间的神色却很阴郁,皮肤是种不正常的青白色。

他从黑暗里走出来,停在方才陆容三人站的位置,感受了下空气里残留的符波。

随后,男人露出种很诧异的表情。

“咦,这是……”

他看向陆容三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眯起眼。

就在这时,郎道村村寨的上方突然出现一股莫名的力量。

男人转过身去,就见郎道村上方夜空里,划过一道熟悉的红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召唤而来。

他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鬼母怎么会到这里……”

“无常!”

男人的思绪被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打断。

他回头,就见一个十来岁左右的清秀少年突然出现在河滩边,周身笼罩着团黑色的煞气。

“小白?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人更诧异了。

少年眼睛一亮,连忙飞奔过来,一头扎进男人怀里,委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和鬼母要回十万大山呢,可是赶路的时候被一股突然出现的吸力给弄晕了。我醒来就在这儿,还看见你了。”

男人回头看了眼郎道村的方向,心道,多半是刚才离开的那个女人留下的符箓。

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去那么多年,鬼母明明不记得多少了,还会受影响。

他收回目光,摸摸少年的脑袋,问:“那你和鬼母的任务完成了吗?”

提到这个,少年松开,讷讷的对着手指:“没有。”

男人:“……”

少年赶紧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完成,是我们碰到了个女人,她好凶的!比你还……”

“嗯?”

男人锐利的眼神看过去。

少年立马捂住嘴,委屈的嘀咕道:“总之,就是太凶了。我和鬼母打不过她。”

男人扶额,无奈的说道:“你和鬼母又能打的过谁呢?”

“主人啊!”少年理直气壮的说:“每次我和主人打架,都能打的过的。”

“那是主人哄你的。”男人说。

少年挠了挠头,巴巴的问道;“那现在怎么样呀?这个任务也没有完成,我和鬼母其实不敢回十万大山。”

男人叹了口气,“本来就没有指望你们能真的完成。你们不必管了,主人现在……”他顿了顿,“会亲自处理的。”

“啊?”

少年懵懂的看着他。

男人则是转过身去,看向陆容三人离开的方向。

他喃喃道:“但愿这次……我们等到的真的是能解脱的机会……”

……

这次陆容三人往上游去,便没再遇到多少死魂,一路上平静的很,唯有鬼哭河汹涌的水流声。

陆容觉得,应该是易商用出的苍生太灵符覆盖范围太广,连这一片的死魂都往生了。

走着走着,陆容余光一瞥,倏地发现易商似乎有些不太对。

没了才出现时的凌厉气势,整个人看上去脆弱无比,连阵风都能吹倒似的。

她就停下,问:“你确定你不需要休息?”

“啊?”

易商有些茫然的看她,甩了甩头,说道:“我不知道。好像……突然有点晕。”

“你才用了苍生太灵符,消耗肯定很大,不难受才怪。”戚兰若道。

“我用了……苍生……太灵符……”

易商一怔。

“怎么?你连你才做过的事情都忘了?”

戚兰若好笑的说,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来给他。

“这是时道长给的,服下吧。”

说完,戚兰若又怕陆容也受伤,也给了她一颗。

易商眼帘微垂,扫了眼自己,微微拧眉,倒是没说什么,沉默的将药咽下。

陆容不至于叫易商这时还勉强赶路,就道:“原地休息会儿吧。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条件做筏子。”

山洞那边肯定有个暗河。

这鬼哭河上游又常年难有人经过,定然不会有船什么的,到时候少不得自己想办法搞工具。

易商下意识的道:“姐姐,我同你一起。”

“不必。”

陆容直接拒绝,给了戚兰若一个眼神。

戚兰若会意的点头,拉住易商道:“担心什么?她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厉害。”

易商一声不吭的望着陆容走进林间。

戚兰若又道:“陆容说过,这附近几乎没有死魂,不会出事的。你坐下休息休息吧。”

易商哦了声,就地盘腿坐下,随口似的淡淡道:“有我在,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死魂凑过来。”

戚兰若半蹲在易商身边,饶有兴趣的问:“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从前了?”

“嗯。”

“那你想不想现在记起来呀?我会一种催眠,说不定能帮上你呢?”

易商抬头看戚兰若一眼。

戚兰若很难形容清楚这一眼里包含着什么,只觉得心底一沉,像是被彻骨的寒意包围住。

她神色渐敛。

易商平静道:“不想。”

“为何?”

“既能轻易忘掉,便是些不重要的记忆。”

戚兰若噢了声,不再说话了。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陆容回来了。

戚兰若第一时间朝她看去,然后摇头。

陆容会意的看她一眼,“还有两个小时天亮,睡一会儿吧。”

说罢,她就近找了棵树,倚着闭目养神。

易商专注的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面上神色有些莫名。

黎明将起时,三人继续赶路,没用多久就走到了上游的尽头。

那里果然是个山洞,鬼哭河的就是从山洞里流出来的,必须得搞个筏子划进去。

戚兰若四下看看,在河滩边上倒是发现一个破烂的筏子,她指着道:“现做是来不及了,不如先补补它,将就着用吧。”

陆容指了下旁边的林木,“里面的树木还是挺好砍的,一公里左右也有竹子。”

三人身上都带有短刀,便一起进去砍林木用。

戚兰若还发现了种荨麻,索性用了弄成麻绳固定。

差不多弄了近两个小时,三人终于将木筏补好,还做了三个简易的木桨。

“走,里面水流湍急,进去时候小心点。”

陆容嘱咐了句,三人一起划着木筏进了山洞。

743.水下怪物 山洞里其实很黑。

刚在洞口附近时,依稀还能看见些光亮,越往里,视线就越昏暗,最后完全看不见。而前方也不知道离出口还有多远。

易商直接将手电筒绑在了木筏的前头照明。

水流湍急,他们划得也很是费力。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划过木筏,三人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木筏停在水面上压根没动,渐渐的才摸索出了点门道,这才算上手。

这过程里,戚兰若用木桨探了探水下深度,神色微凝:“小心别掉下去。”

木桨有一米多,如此还没探到底,鬼哭河比他们想象的要深的多,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太危险了。

陆容没说话。

因为她闻到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阴腐味。

越往里,这臭味越加明显,水质似乎也变得混浊了很多。

突然间,戚兰若挥动木桨时,木桨似乎卡在了什么东西里,戚兰若一时没挥动。

她疑惑的拿自己的手电筒去照,不照还好,一照她吓了一跳,猛然往后退去,差点踩空滑下去。

陆容和易商及时抓住她,“怎么了?”

“你快看!”

戚兰若用手电筒照着她刚才看到的地方。

两人循着看去:“……”

只见山洞两边的水面上,有不少浮尸,全都已经被泡的发白发肿,呈现巨人观。里面的大多数其实都是残肢断臂,露出水面的部分也已经腐烂都很厉害,触目惊心。

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画面冲击力极强。

再往前看,靠近山洞山壁阴暗的两边,多多少少都有浮尸。

明明是三伏天的烈暑,他们却硬生生看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山洞内似乎也阴冷的厉害。

陆容心想,难怪她会闻到腐臭味。

“姐姐,别看了。”易商开口,“手电筒的光只往前照,光亮是覆盖不到两边的。就当没发现,别去看。”

“对对对,不看不看了。”

戚兰若连忙坐回去,划木桨的手都奋力了些。

她觉得再多看几眼,她怕是要连昨天早上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思及此,戚兰若忍不住道:“三奇门的人平时就是从这里出入的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就三奇门那些人,会愿意从这么吓人的地方日日出入?

不怕做噩梦吗?

陆容嘴角微抽。

易商道:“显然,柳青山指给我们的,是条三奇门的人几乎不会走的路。”

估计就是没几个人愿意走这边,他们走这里才不会被发现。

戚兰若:“……”

淦!

没多久,三人就发现前方道路越来越窄,上方山壁也逐渐出现了些往下凸出的倒三角石刺,使得他们不得不开始弯腰俯身。

水流却依旧是湍急的。

他们划得十分费力,而且两边的浮尸离他们越来越近了,甚至山洞已经窄到,只要他们不注意,木筏就会撞上旁边的浮尸,尖角勾下一大片白花花的腐肉。

“呕……”

戚兰若实在没忍住吐了出来。

她有理由怀疑,柳青山是不是故意指这条路折腾他们呢?

陆容的脸色也很难看,但尽量控制着自己没吐出来。

易商皱眉看了眼两边,看陆容的眼神很是心疼。

所幸这种状况没持续太久,大约三十几米远处,有一个很窄的入口。

他们被水流冲出去时,为避免被上方的石刺划伤,连忙俯下身去。

随着哐当重重一声,木筏在水面上溅出极大水花,三人赶紧稳住身形。

好不容易稳住,他们抬头一看,发现视野骤然开朗,山洞一下子变得巨大无比,就像是从葫芦窄细那端,穿过腰腹进入到了葫芦肚腹,空气都变得干净不少,没那么窒息了。

木筏下的水流也平静下来,他们只随着惯性又缓缓往后飘,三人立即划动木筏往一边去。

陆容回头看,入口的水流因为高度差依旧湍急无比。

很明显,这里就是鬼哭河的源头了。

戚兰若试探性的用木桨探了探水底,凝重道:“这里估计深的难以想象。”

能常年不断的支撑起鬼哭河,这里的水量一定极其庞大,相应的,也可能深似巨渊。

“先往前划看看。”陆容说。

好在这里水面静谧,他们不必再像先前那般费力,可以休息下。

戚兰若划着划着,突然咦了声。

“我好像……又戳到了什么东西?”

她不确定的开口,试探性的又往下戳了戳,这次确定戳到了什么东西。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拿着手电筒往下照,结果发现水质竟然很清澈,水面往下几米深处里的东西,倒是能看得清楚,再往下就是漆黑一片。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看到水下一米深的地方,沉着个白色的球状东西。

“那……那是什么?”

戚兰若疑惑开口,往旁边照了照,发现这样的东西非常多,多到数不清,甚至密密麻麻的,看的人也头皮发麻。

易商突然道:“不管是什么,先走再说。”

出现在这里的,是好东西的几率不太大。

趁还没有出问题时,他们先赶紧离开。

陆容和戚兰若一致同意,赶紧划木桨。

陆容叮嘱道:“别戳到它们,万一出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易商和戚兰若纷纷点头。

他们再用手电筒往前照时,居然已经能看到岸边的轮廓,大约有四五十米的样子。

“太好了,我们赶紧走!”戚兰若精神一震。

然而,三人都没发现,就在他们划走后没几秒,原先被戚兰若戳过的那个白色球状东西,表层像是膜裂开般寸裂,很快蔓延至全身。

下一刻,有一只尖细的手,冷不防探了出来。

而陆容三人划得很快,没多久就清楚看到了岸边,大约还有不到十米就能靠岸。

陆容用手电筒照了照岸边的情况,光秃秃的,没什么特别。

光线顺着移到右边,就能看到有台阶往上蔓延,大概是出路。

戚兰若总算松了口气,“看来从那上面出去,就能看到三奇门。这来一趟三奇门,可真不容易。”

简直是她自来到华国后,经历的最难的事情了。

旁边的易商倏地抬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啊?奇怪的声音?”

戚兰若看向他。

陆容一怔,微微皱眉。

三人一边快速往前划,一边仔细凝神听。

似乎……是水流涌动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破开水面朝他们而来。

陆容立马用手电筒照向水面下。

这一看,她脸色顿变,“不好,快往前划!”

易商和戚兰若随着刚才她那一照,瞬息间也看了下,心下一沉。

只见水面之下,有不少人状白色东西朝他们的木筏划来。定睛一看,那些分明是小孩子,却面目狰狞,口生獠牙,手爪尖细,明显不是正常生物!

他们还就近看到了木筏水面下的白色球状东西,有一只尖细的手猛地探出,撕裂了白膜出来,就变成了看到的怪物。

原来就是一开始看到的东西!

“快快快!”

戚兰若惊呼出声。

眼见离岸边还有七八米,三人加快了速度。

但他们的速度没有水下怪物快,在还有四五米时,突然有好几双尖细的手冲出了水面,立即抓住木筏边缘用力一晃,像是要把他们给晃下去,还有试图爬上来抓他们的。

“滚!”

戚兰若挥动着手里的米浆,将怪物们狠狠扫落。

陆容和易商稳住身形,迅速往岸边划去。

怪物们前仆后继的要爬上木筏,数量多到戚兰若都招架不住。

陆容不得不停下帮戚兰若一起对付。

744.这可能不是最要紧的问题 木筏剧烈的晃动着,险些被怪物们给掀翻。

“这样不行,它们数量越来越多了,木筏也难以往前划!”戚兰若叫道。

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怪物,爪牙都非常尖锐。

戚兰若用木桨对付的时候,怪物力道大到一爪就抓裂了木桨头,差点把握着木桨的戚兰若给甩下去。

陆容见此状况,心一横,道:“我用玄术。”

她抽出腰间短刀就要往手心上划。

但即将划出伤口时,短刀突然被人夺了去。

陆容猛地抬头,就见易商将木桨塞到她手里,用短刀直接划破了自己的手心,献血顿时涌出。

而易商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冷静的将血撒向木筏周围的水面。

奇迹的一幕发现了。

就在易商的血迹滴落进水里时,怪物们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存在,尖叫出声,争先恐后的往后躲开。

“这……”

戚兰若吃惊的看向易商。

陆容同样震惊,但眼下情况紧急,容不得多问。

她立马用木桨迅速划动,戚兰若跟着划,利用易商争取出的时间往前,很快就前进了不少距离。

水下那些怪物忌惮的在木筏周围游动,大概是不愿放弃,又要扑上来。

易商神色一冷,握紧短刀就要继续划破手心。

“你当自己是流不尽的血库吗?”

陆容猛地攥住他的手。

“还有一米,直接跳过去!”

话落,陆容用力一踩,借力凌空跃过去,稳稳落在岸边。

易商神色莫名,跟着跳过去,戚兰若断后。

他们才离开,那些怪物们同一时间从水里扑出来,密密麻麻的将木筏淹没,锐利的尖牙居然能咬裂木筏。

周围不少怪物则是往岸边冲,大有要上岸吃掉他们的意思。

“走!”

陆容拽着易商和戚兰若往台阶那边跑。

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听的人头皮发麻。

戚兰若匆忙间往后看了眼,大惊失色:“它们的数量也太多了吧!”

只见爬上来的怪物几乎将岸边占满,白花花都一片,保守估计起码有五六十只,这还不算水面下还没上来的。

戚兰若不禁骂道:“这是去三奇门的路。除了三奇门,也没别的人有机会弄这样了。三奇门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不管他们想干什么,现在跑不出去,该想的就是后面那些东西能对我们干什么了?!”

陆容低吼一声。

这会子工夫,他们已经跑到了台阶前,连忙往上。

但那些怪物的速度居然也很快,眨眼间就到了他们后面,不过几米远,眼看就要扑上来。

易商倏地停下,用短刀在手心里狠狠划了个口子,深可见骨。

他一扬手,血迹洒落在下面的台阶上,怪物们顿时停下,似是不敢上前,只朝他们嘶吼。

“哎,你的血这么有用吗?!”

戚兰若瞠目结舌道。

“只是暂时的作用。”易商皱眉道。

果不其然,他话才落,就见后面的怪物们也冲了上来,跃跃欲试的要跳过那些血迹。

易商手往腰间一抹,不知从哪里解下两个小巧精致的铃铛,摇了摇。

陆容猛然回身,眼神一厉。

易商丝毫未觉的低喃自语,像是在念着什么咒。

伴随着铃铛脆响,只见那些怪物们倏地僵住,身子晃了晃,一动不动了。

“它们……这是怎么了?”

戚兰若不明所以的问。

“我只能短暂的控制住它们,快跑!”

易商收回铃铛,转身往上,在经过陆容时,用干净的那只手拉着她一起。

戚兰若应了声,连忙跟上。

陆容皱眉看着易商,眼神越来越沉。

台阶往上蔓延的很长,而且是呈螺旋状往上。

不到十分钟,他们果然就听到了下面怪物们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明显是控制是去作用了。

不过好在,他们已经看到了头。

台阶尽头是道石板,三人过去用手推了推没推开。

陆容摩挲了下石板周围,在左边靠墙壁的位置发现了一个锁,她叫戚兰若:“快打开它!”

“好!”

戚兰若和陆容换了位置,拿出自己的工具赶紧开锁。

这时,下方的尖叫声仿佛近在耳边。

“快啊!再快点!”

陆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连连催促戚兰若。

“就快了!就快了!”

戚兰若咽咽口水,紧张的手发颤,几乎拿不住工具。

但她其实开的很快,没几秒咔嚓一声,锁开了,三人连忙推开石板,外面的光线透了进来。

突然间,下方的怪物已经有几只追到。

易商毫不犹豫,又在手割了道口子把血洒下去。

趁这会儿时间,三人迅速上去,然后将石板哐当盖上。

结果才盖上,下面就传来撞击的声音,力道之大,差点将石板给撞开,三人连忙压上去。

“这有锁!”

戚兰若不经意间看到旁边地面上有铁锁,赶紧拉过来锁上。

陆容和易商觉得不保险,又将旁边的巨石推过来压在石板上。

这下,石板没再动了。

三人终于松了口气,靠着石头瘫坐在地上。

戚兰若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三奇门到底想干什么啊?不就是一条来的路,至于搞这些防着吗?”

不仅长的凶神恶煞,连攻击力都吓人。

戚兰若丝毫不怀疑,如果针对上那么多怪物,他们会不会直接被撕成两半。

“那些怪物不对劲,很像孩子。”

陆容喘着气道。

“岂止?”戚兰若侧头,回忆了下起初在水下看到的情形,心有余悸的说道:“它们就像是还在母体内,但被人挖出了整个**。外面包着的那层白色东西一裂开,它们就醒了。”

说到这儿,戚兰若十分后悔起初不小心戳到的那几下。

如果她没戳到,那些怪物是不是就不会醒了?

“这些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三奇门难道是故意养的?”陆容皱眉。

明明像个人,却被养的像野兽一样。

人面兽身,这怎么也挺像……秘密监狱核心基地里的人体实验?

“对了,如果是三奇门养的,那易商怎么会知道该如何控制它们?”戚兰若问,“易商,你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陆容听到这话,和戚兰若一起看向易商。

可能是失血过多,易商此刻脸色白的不正常,但他神色却很冷静。

他靠着巨石,流血的手耷拉在一旁没管,看向前方。

默了默,易商缓缓开口:“这可能不是最要紧的问题。”

“怎么不是?”戚兰若道,“若非你,我们也不能轻易出来。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话音才落,前方骤然响起一道声音。

“是啊,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陆容与戚兰若心头一跳,猛地转头看过去。

就见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站着五六个着统一服饰的人,正惊骇而警惕的望着他们。

确认过眼神,都是玄师。

而且,有点像巡逻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还是三奇门的人。

“……”

陆容缓缓出声:“他们什么时候在哪儿的?”

易商乖巧答道:“从我们出来的时候。”

戚兰若脸色裂开:“你为什么不早提醒?”

易商哦了声:“我以为你早注意到了。”

戚兰若:“……”

陆容:“……”

就他妈离谱。

745.这里没有人?太好了 “你们到底是谁?!”

三人说话的功夫,那六人似乎是反应过来了,顿时做出防备的姿势,瞪着他们。

也是这时,陆容才发现,他们从石门出来后,就到了一片平地上,周围都是高大密集的竹林,远处有座塔似的建筑。具体不知是哪儿。

“现在怎么办?”戚兰若凑近陆容,低声问道。

陆容深吸一口气,镇定反问对面:“你们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能是她的模样看起来太理所当然,对面的六人一下子 被问的有点懵。

“对啊,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来巡查来的!”

“现在的情况为什么是他们问我们?”

六人面面相觑,为首的男人立马站出来,怒道:“我们自然是三奇门的人!倒是你们,贸然从我们三千米的禁地里出来,是何居心?谁派你们来的?!大主奉吗?!”

这话一出,易商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去,看着他们的眼神泛寒。

六人被看的不自觉退后几步。

陆容和戚兰若没察觉到易商的变化,只相互扶了把起身。

“你说是你们的禁地就是你们的禁地?我还说这是我的呢!”陆容想也不想的就说道。

六人;“???”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倒打一耙之人。

简直无耻至极!

“你……你……太过分了!还敢如此嚣张!”

“怎么着?我说错了吗?这若是你们的禁地,该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可我们从别的入口进来了,就说明这里没被封,凭什么你们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陆容冷静质问。

戚兰若听的咋舌,凑近小声道:“陆容,你说的确实有些无耻了。”

陆容瞪她。

戚兰若立马改口:“还可以更无耻一点。”

陆容:“……”

旁边的易商怔然抬头看向陆容,一时失笑,扶着巨石踉跄起身。

对面的六人听的脸色发绿。

为首的那人突然想到什么,看陆容的眼神突然不善:“难道你们是郎道村的人?”

其他五人闻此,脸色一变。

“是不是,关你们什么事?”戚兰若道,“倒是你们,私下圈养怪物,玄师界不知道吧?若是泄露出去……”

“住口!你们说谁圈养怪物了?信口雌黄!”

六人大怒,为首的一挥手:“拿下他们,再去向长老会报告!”

“是!”

另外五人齐齐应道。

陆容和戚兰若默契的退后一步,易商这时突然开口朝对面的人说道:“你们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吸引过其他人来,我们就不确定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来了。”

为首的人冷笑:“不用其他人,我们就能拿下你们!”

陆容若有所思,冷不防道:“就你们?还是再多叫些人来的好。”

对面为首的人再冷笑:“狂妄!别说这附近只有我们了,就算有,你们也只不过是更惨罢了!我们三奇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

他原本以为,说完这话,对面的三个小贼就该害怕的颤颤发抖了。

却没想到,对面的人突然眼睛一亮,脸色古怪起来。

漂亮女贼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便显得神色诡异,问:“你确定没有人?”

丑点的女贼接着问道:“真的没有?”

他扬起下巴,“自然!你以为我三奇门禁地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放肆!兄弟们,上!”

话音才落,就见对面的人突然笑了。

是种很难以言喻的蔑视笑容,仿佛瞬间轻松起来。

戚兰若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陆容活动了下手腕,“易商,你失血过多,一旁老实站着。”

易商乖巧点头:“好的,姐姐。”

“兄弟们,他们敢看不起我们!”

为首的人大怒,一挥手,六人一起冲了上去。

不到一分钟,六人躺了一地,疼的大声叫唤。

陆容一脚踩上为首那人的胸口,在对方几欲吐血的狰狞表情中,冷笑一声,“别叫了,这附近没人,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六人:“……”

淦!

陆容摩挲着下巴,问戚兰若和易商:“我这样是不是比较像反派,比他们还坏的那种?”

易商低笑,“有点。”

戚兰若也点点头,忍俊不禁。

“那就更坏点好了。”

陆容抽出短刀,俯下身去,用锋利务无比的刀刃那边拍了拍脚下人的脸,在对方惊恐的眼神里问:“说,三奇门的禁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里面为什么会圈养那么多怪物?不说的话……”

她刀刃贴着对方的脸颊划过,“我就叫你生不如死。”

“你休想,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对方坚贞不屈。

“呦呵,我很喜欢你这副样子,好像盖着白布,很不想见我。”

陆容手里的刀贴着他的身体往下划,一直划到下身某个部位。

对方身体哆嗦了下。

易商立马上前扣住陆容的手,“我来,姐姐别碰。”

“行。”

陆容松手,易商接过去。

她转头道:“我这朋友,可是能放血的狠人。瞧见他手上的伤没?可是毫不留情的。”

那人不经意间看了眼,差点晕过去。

易商配合的抬起手,狠狠往下扎去

“——我说!”

易商动作戛然而止。

那人眼前一黑。差点,差点他就被废了。

戚兰若上前问:“你们说的这禁地是什么回事?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人连忙道:“是二十几年前的事,听三奇门老人说,有一次掌门从里面出来,就再也没进去过,并下令把这里列为禁地,任何人不得出入。”

“那里面圈养的怪物是怎么意思?”戚兰若问。

“什么怪物?我真不知道啊!”

陆容与戚兰若对视一眼。

陆容直接上前,“看着我的眼睛。”

她用催眠再问了遍,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不禁拧眉。

“那郎道村呢?你知道郎道村多少事?”

那人迷迷糊糊的回道:“郎道村……原本受三奇门庇佑,有一天偷用三奇门柳长老的蛊……酿成惨祸,村中人都成了蛊人……为防止郎道村的人伤害其他村民,掌门下令……屠村……”

“什么?!”

陆容、戚兰若与易商心头一跳。

“这怎么跟我们听到的不太一样?”戚兰若道,“不是说是三奇门的人把蛊给了郎道村的人吗?怎么现在变成了郎道村人偷用了?”

很确定的一点是,催眠状态下的人,不可能说谎。

也就是说,在这些人眼中的事实,便是如此。

那么……

陆容皱眉道:“问题出现在他提到的掌门身上。”

很有可能,当初是三奇门掌门将蛊给了郎道村人,但并没有公布。时候郎道村村民都变成了蛊人,三奇门掌门眼见事情掩盖不了了,又怕外人知道,自己会身败名裂,便编了一套说辞。

而且,可能就是怕门人发现疑点,所以禁止这里再有人出入。

在三奇门人眼中,郎道村村民就变成了自作自受,也能解释后来郎道村村长找上三奇门,为何会被毫不留情打死的事。

“可这样一来,养底下那些怪物的人,岂非不就成了三奇门掌门?!”戚兰若吃惊道。

“这有什么可疑惑的吗?”

易商突然开口,语气极淡,眼底还有些不屑,“三奇门的人,本就是些道貌岸然之徒。”

陆容与戚兰若对视一眼,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有什么依据?”

易商神色稍敛,乖巧看向陆容,“姐姐,易商不过是看不顺眼他们罢了。”

“哦。”

陆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信。

746.有机会,姐姐可以进去看看 “那他们该怎么处理?就放这儿吗?”戚兰若问。

陆容想了想,道:“打晕了藏某个地方吧。保证他们能晕到明天早上。”

现在是正午,他们最多待到晚上就得离开,不然时自秉和连正坤肯定会带着柳青山来找他们。

只要让这些人晕到明天早上,就不会妨碍到他们的行动。

戚兰若和易商点点头,看了看周围,三人一起将人拖进林子里。

戚兰若身上还有迷药,大概是觉得下药更明显,把一整瓶都给下了。

都处理完后,陆容不经意间瞥见易商还在流血的手,不禁拧眉,觉得有点刺眼,道:“戚兰若,我记得你还有伤药是不是?给他包扎一下。”

戚兰若闻言,循着看向易商的手,点头应好。

易商眼睛晶亮的看向陆容,乖巧道了句谢。

“是我给你包扎。”

戚兰若一边翻找包里,一边说道。

而易商选择性忽略。

戚兰若嘴角微微抽搐。

好在戚兰若还带着纱布,给易商简单清理了下血迹,倒上伤药就开始包扎。

陆容抱臂看着,倏地问道:“所以你的血为什么能克制那些怪物?”

“对啊,你的血也太神奇了。”戚兰若说。

易商眼帘微垂,盯着自己手心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答道:“不记得了。但我……似乎很会用蛊。看见那些怪物时,我有预感它们体内似乎也有蛊,下意识的觉得,我的血可能会有作用。”

“那些怪物是用蛊养出来的?”

戚兰若诧异。

陆容不禁皱眉。

又是跟蛊有关?

怕不是也跟大主奉蛊人、郎道村的蛊人一样?

若是如此,难道那些怪物也是所谓实验的一部分?

可这样一来,更大的问题就来了,三奇门和暗盟到底为什么会有合作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些都发生在癸未之变之前,两件事唯一相同的一点,可能就是长生。该不会是因为这些人做灭绝人道的蛊人实验,发现没有用,又意外得知无相门看护的始皇陵秘密,以为失败的关键在于始皇陵内的东西,才会引发癸未之变的吧?

这些念头才闪过,陆容立马否认。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初参与癸未之变的人,可能都会跟蛊人有关系,这样的可能性未免也太疯狂了。

“应该是,我的直觉不会出错。”

易商低哑的声音拉回陆容的思绪。

他抬头望向陆容,眸光柔和,“而且,姐姐的身体不适合用高品阶玄术,易商不想让姐姐冒险,宁愿自己站出来。”

冷不防回神的陆容:“……”

旁边的戚兰若:“……”

她现在觉得,她不应该在他们面前,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把空间给他们留出来。

淦!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移开目光,冷硬的说:“多管闲事,不需要。反正疼的是你,又不是我。”

易商委屈的喔了声。

戚兰若看不下去了,干咳两声,转移话题:“对了,我觉得这下面的那些怪物,等我们离开三奇门后,必须公布天下。三奇门养这些异于常理的东西,又涉嫌害死柳长老,居心实在难测。”

“暂时不行!”

陆容不假思索道。

戚兰若疑惑看她:“嗯?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难道要她说,你们有可能面对的是整个玄师界,到时候被追杀,暴露身份,又引出癸未之变怎么办?

陆容应付道:“暂时还不合适。”

“那好吧。”

戚兰若不疑有他。

给易商包扎完后,三人就准备离开,去找柳长老原先住的地方。

这时,有一个问题来了。

——他们不知道柳长老的住处在哪儿。

陆容转身:“我先弄醒一个,问清楚路再说。”

戚兰若欲言又止:“可是……我的迷药药力很强,他们醒不过来的。”

陆容:“……”

易商道:“姐姐,我好像知道柳长老的住处怎么走。”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陆容和戚兰若狐疑的问。

易商沉吟片刻,面色如常的说:“不知道。我只是……好像对这里很熟,可能以前来过吧。”

又是以前……

万能失忆借口。

“走,你带路。”陆容说。

三人正要离开,戚兰若突然想起什么,停下看向压在石板上的巨石:“等一下。易商悄悄来找我们,时道长和连道长肯定已经知道了。以连道长的性子,有可能已经来找我们了。但他们要是跟我们一样顺着柳青山说的路过来,会和我们一样遇上下面那些怪物。但现在……”

戚兰若纠结的对了对手指。

他们把石板堵住了,万一时自秉和连正坤来了,岂不是堵住了他们的生路?

陆容明白她的意思,不由陷入了沉思。

思索片刻,陆容服气的说:“把石头挪开,锁就不要开了。这样他们想想办法,应该能上来。如果这过程里,不幸怪物先冲了出来,那也是三奇门自己造成的恶果,跟我们没关系。”

一合计,三人意见达成统一,过去又费力的 把石头挪走,这才顺着前面的林间小路离开。

他们所处的位置,大概是三奇门后山一样的存在,易商说要先顺着路下到半山腰,再往西南山头去。

“然后就到了柳长老居住的山头?”戚兰若精神一振。

易商回忆了下,摇头:“不,是能见到三奇门的正门。”

戚兰若:“……”

她扶额道:“去正门,你是生怕三奇门的人发现不了我们吗?”

易商淡淡道:“三奇门名下范围内,山脉奇多,总部却只在我说的地方,而且只有那一个入口。其他三面,是悬崖峭壁。”

陆容明白了,难怪连神机曾经告诉她,三奇门易守难攻。

而且她记得,癸未之变里,时自秉和戚兰若被追杀时,曾经上三奇门寻求过援助,也是因为三奇门易守难攻。

很快,他们就走近了远处那座塔。

这时他们才发现,这座塔有四层,檐角各坠有风铃,可能年月已久,显得古朴。

林间清风吹动,带动风铃叮咚作响。

易商突然停下,看着这座塔,有些怔愣。

陆容和戚兰若跟着停在,问:“怎么了?”

易商转头看向陆容,眸光深邃莫名。

被他望着的陆容一瞬有个错觉,觉得他的目光十分熟悉,就好像是……

她心头一跳。

易商已然收回目光,往前走去,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进去过,还在里面留下过什么。”

“那你现在不进去看看吗?现在没人。”戚兰若疑惑的道。

易商摇头,“时间紧迫,还是先去柳长老的住处吧。”

顿了顿,易商又看向陆容,温柔的笑了下:“姐姐,以后……若你有缘在合适的时机再到三奇门时,可以去那座塔里看看。只是……”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可能那时,我就不在了。”

“你说什么?”

易商后半句说的轻,陆容没听清楚。

易商摇头,“没什么。”

陆容一愣,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有点不太舒服,就好像……有什么对她极其重要的事物在流逝,离她越来越远,可她却无法抓住。

陆容回头又看了眼那座塔。

三奇门后来的门主是连神机,她回去后只要问问连神机,里面有过什么就是了。

747.你知道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陆容、易商与戚兰若到三奇门正门时,已经是下午。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了三奇门巍峨大气的正门门口,有不下十几人在守着,拱形高大的门上方,“三奇门”三个大字遒劲有力龙飞凤舞,隐隐透着符纹的威压。

他们走的这条路沿着一直往上,尽头就是正门入口。

于是三人在还有十米远的时候躲进旁边林子里,看着正门沉思。

戚兰若往旁边密林看了看,“不走正门,从旁边潜进去怎么样?”

“不行。”

易商果断否认,“虽然两边没有围墙,但整个三奇门地下有护山大阵,范围是直接覆盖整座山头的。只要有身份不明的外人踏进法阵范围,法阵会立刻有反应提醒三奇门的人。”

“而且,我说过,整座山头,三面峭壁,只有这一个入口。”

陆容:“……”

戚兰若:“……”

难怪只有那么点人守在正门,

“那怎么办?”戚兰若拿手肘碰了碰易商的胳膊,“你既然这么熟,那你快说说,怎么才能进去?”

易商淡淡瞥了眼戚兰若碰过的地方,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离远了些,道:“我大概知道怎么解阵。”

陆容与戚兰若不约而同露出震惊的表情。

陆容满头问号的道:“你知道?护山大阵应该是三奇门的机密吧?你怎么会知道的??”

“对啊!”戚兰若猛点头。

这题都超纲了,易商还知道答案??

易商沉默一瞬,面不改色道:“我忘记我怎么会知道的了。可能……我以前真的来过三奇门,和三奇门的掌门关系也不错,他告诉我的吧。”

陆容:“……”

戚兰若:“……”

你他妈看我们信不信你就完事了。

真是万能的失忆借口。

戚兰若服气的说:“要真是这样,对三奇门掌门来说,你就是帮着外人搞他,我要是掌门,肯定后悔当初见到你的时候怎么没干掉你。”

易商:“……他不敢。”

陆容:“呵呵。”

看我们信吗?

易商无奈扶额,只好转回话题,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护山大阵的阵眼应该在东南方向。走,我们过去。我解阵后,再翻进去也行。”

“那赶紧走。”陆容催道。

三人由易商带路,悄摸摸的往东南方向去,走了约莫二十来米,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长势极好,但与周围清一色的树种实在格格不入。

易商端详几眼,点头:“就是这儿了。”

戚兰若不禁吐槽:“种一颗梧桐树,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吗?而且,阵眼应该是在三奇门内吧?什么傻缺,居然会把阵眼放在外面?”

陆容也有点嫌弃。

看来这三奇门的掌门实在不太聪明。

易商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梧桐树,伸出那只没包扎的手,手心贴上树身,解释道:“这护山大阵,是三奇门由五派十门组成时有的。那时,三奇门掌门还年轻,十位长老里有擅长阵法的,但并不精通。是以三奇门便请了外人来布下这个护山大阵。”

“外人?既是护山大阵,若由外人所布,那命脉也被外人得知了,何来安全一说?还怎么护山?”陆容费解的道。

易商摇头:“姐姐,那个外人据说是个隐世门派的人,平时并不出世,与外界人联系也甚少,某种程度上也算安全。而且,当世除了那个外人,并无其他更精于阵法的人。”

“这么厉害?”

戚兰若吃惊,“可我怎么没听我父亲有提起那时,华国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都说了是隐世。”

易商嘴角微抽。

戚兰若下意识想说,便是隐世,她古族也不可能不知道。但话到头,戚兰若又想起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又咽回了话。

陆容忽然福至心灵的想,该不会是上代无相道人吧?

符合易商说的条件的,就只有无相道人了。

“等等,你都失忆了,还记得这么清楚?”陆容狐疑的看向易商。

“……”

易商道:“可能……有些事,已经成了本能,提起时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

陆容:“……”

要不是确定她的催眠不可能出错,她真的要怀疑易商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易商心绪微敛,单手结印,口中喃喃速语。

只见他掌心突然掠过道金色的光芒,随着他一掌覆于另一手背上,平地突起厉风,振的陆容和戚兰若不住后退,梧桐树也簌簌作响。

突然砰的一声响,有个法阵在梧桐树下浮现出来,顷刻间消散于眼前。

陆容能清楚感受到,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也随之消失。

“这……这就算完事了吗?”

戚兰若觑向陆容。

陆容点头。

戚兰若便忍不住低声同陆容道:“我现在觉得,他是西南十万大山大主奉身边白无常的几率很大。你看,既对三奇门如此了解,又毫不犹豫跟我们搞三奇门,很明显是有仇啊。”

陆容:“嗯……”

很有道理。

树身旁的易商缓缓睁眼,收回手,转身同陆容和戚兰若道:“可以了,走吧,我给你们带路。”

戚兰若朝陆容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是:我说的更有可能了。

陆容嘴角微抽。

三人就这样气氛微妙的朝北边走去。

根据方才在正门那边,与正门的距离来看,陆容和戚兰若谨慎的往前走了足有五十米,确定已经进三奇门的范围里,也没有什么异常后,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易商做的是对的,走,我们赶紧去柳长老之前的住处。”戚兰若道。

易商问戚兰若要了罗盘,拿着辨了辨方向,指向左边道:“这边。”

陆容和戚兰若跟着他过去。

戚兰若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不是说那位柳长老单独居住在一座山头吗?这里既然三面峭壁,哪来的另一座山头啊?”

易商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继续往前走。

大约一个多小时候,戚兰若的问题得到了证实。

因为他们走的方向的尽头是悬崖,前面有座铁链吊桥通向对面的山头。

“好家伙,柳青山有一座山可以继承?”

陆容这就纳闷了,这么好的地界,柳青山后来为什么要把青山居建在别的地方?

等等……

陆容忽然意识到不对:“易商,你刚刚说,三奇门的正门是唯一入口,可柳青山说他父亲遇害当天,三奇门中无人察觉到那些人的出现。”

“当时是有人故意关闭了护山大阵。”戚兰若敏锐的说。

易商知道陆容的意思,道:“护山大阵的关闭方法,知道的人非常少,只有掌门知道。”

“那你还不是知道了?”戚兰若嘀咕。

“……”易商继续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杀害柳长老的是三奇门人,并不是外人,所以护山大阵才有可能没有反应。”

戚兰若恍然:“难怪柳青山会信誓旦旦的说三奇门中有问题。”

陆容便道:“先过去。”

三人走上铁链吊桥,易商在前,陆容在中间,戚兰若在后。

吊桥摇摇晃晃的,人走的非常不稳。

陆容走着走着,突然疑惑,为什么易商就在前面了?刚才她好像也没反应过来,自然而然的就让易商走在前面了,这不符合她的性子。

算了,反正都走上来了。

三人有惊无险的通过吊桥,便顺着出现的路一直往上。

大概是因为这座山的主人满门都已出事,现在又没什么人,静谧山林间显得空荡荡的,格外清幽。

终于到柳长老一脉居住的地方后,已经是下午五点。

他们看到住处,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目光所至之处,断壁残垣,很是荒凉凄惨。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渐昏的光线使得被破坏大半的地方更添孤寞。

748.找到东西 三人走近门口。

已经裂开的门上随意贴了两张封条,敷衍的就像贴它的主人。

易商抬手揭下来,他们一起走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偌大的庭院。

尽管进来前,他们已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里面的一幕,还是心头一跳。

因为院落里的地面上,躺满了尸体!

先前死的人,三奇门并没有清理或者叫人入土为安,而是任由着他们就在这里,甚至因为时间已过去良久而腐烂变,连带空气里都是刺鼻的尸臭味和腥僵的血腥味。

随意一扫,都能看到地面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不难想象,当时是如何血流成河的惨剧。

戚兰若一张口,呕的一声,吐出胃里的酸水。

她紧紧按着腹部,脸色多少有点难看,“三奇门的人就……就这样放任着不管吗?亏三奇门在玄师界内素有良善之名。”

易商冷笑一声,说不上是讥诮更多,还是嘲讽更多。

陆容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的说:“我们分开行动,有什么像铃铛,或者就是铃铛的东西,都给找出来,注意有没有暗室之类的。”

柳长老没有将东西给柳青山,死前估计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更不可能让杀他的人多走,想必定是藏在很隐蔽的地方。

戚兰若重重点头,“我去那边找找。”

“那我去这边。”

陆容转身,刚要走,突然被易商拉住。

“怎么了?”陆容问。

易商紧紧盯着陆容,问:“容姐,你很在意柳氏蛊术,也在意这个铃铛,是不是……你也被下了蛊……”

“胡说什么?”

陆容心头一跳,当即否认。

时自秉、连正坤和戚兰若知道也就罢了,这易商还不清楚具体身份,还是不知道的安全。

她皱眉道:“有空赶紧去找东西,别胡思乱想。还有,以后别叫我容姐。”

易商薄唇微抿,也不知道有没有信,缓缓松开了手。

陆容立马快步往前走去。

得抓紧时间,赶紧找。

她却没注意到,后面易商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眼神冷的可怕。

陆容从左边的小路穿过庭院弄堂,来到后院,从就近的房间进去一间间的找。

这外围的房间所住的人,大概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房间里摆设非常简洁,没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

她确定东西不可能在这儿后,就出去挨着往里搜寻。

一直到尽头也没有什么收获,陆容将目光投向对面,过去继续找。

再找到尽头绕过去时,刚好看到了一同找到里院的戚兰若。

“咦,怎么就你一个?易商呢?”戚兰若问。

陆容随口道:“没进来,估计在外面那几个堂屋里找吧。”

“噢噢。”

戚兰若和陆容一起往里走,道:“再往里,我猜应该是柳长老夫妇的住处。可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戚兰若皱眉道:“我刚才找过来的时候,发现进的房间里面虽然凌乱,但并没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可能……三奇门那个内鬼觉得,铃铛那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在无关紧要的人那里。”陆容说。

“也许吧,但我有发现几个暗格。”

“你发现了?”陆容诧异看向戚兰若。

戚兰若面色如常的点点头,自然而然的说道:“这里的房屋建筑还挺特殊的。根据我目前看到的,我猜这地底下还有个暗道。如果最后什么也没找到,可以尝试进那个暗道看看。”

“暗道??”

陆容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戚兰若疑惑看向陆容:“你没发现吗?”

陆容懵逼的摇头。

戚兰若噢了声,拍拍陆容的肩膀,温声道:“那可能是我过去找东西找的经验多了,下意识得出的结论吧,没什么。”

陆容:“……”

寻宝辨珍的好手。

她现在理解了。

两人很快就进了里院,忽略掉里面令人不适的景象,两人分开从两边各自寻找,却什么都没发现,最后同时来到了正中央的屋子门口。

她们只剩下这一间没找了。

“这是柳长老夫妇的地方。”陆容道。

两人推门进去。

但房间里却并没有想象中血腥的一幕,也没有尸体。屋里摆设凌乱,倒像是被人翻找过,墙体地面有血迹,但比外面显得好多了。

两人进去后,不约而同的开始找。

从各种陈设上看,这确实是柳长老夫妇的房间,但奇怪的是,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看到。

戚兰若随意一扫,最后目光停留在墙上,上面有个不太明显的血手印,隔着几米,还有几个相同的。

她沉吟片刻,从包里翻出一个瓶子,打开倒出来是些粉末,扬手往前撒去。

陆容回头刚好看到这一幕,疑惑的问:“你 在干什么?”

戚兰若没说话,只微抬下巴示意地面。

陆容低头一看,就看到地面上突然显现出几个荧光的脚印,一直朝她这个方向过来。

戚兰若走过来又撒了些,脚印蔓延至陆容身后摆放古董的架子上。

最后一个青瓷瓶上有个淡淡的手印。

戚兰若过去,摸上青瓷瓶试探性的动了动,发现能转动。

她往旁边一拧,只听得几道机械的声音,木架自中间往旁边挪开,露出后面挂着的一副巨大的山水画。

戚兰若上前,揭开山水画,摸索后面的墙面,然后就在中间摸到个凸起。她用指甲勾了勾,竟然就势撕下了白色的墙纸,后面是个活板门。

“原来在这儿。”

戚兰若屈指敲了敲活板门。

一直没什么发现的陆容:“……”

戚兰若果然很能找。

她服气的过去,看到活板门上有个向内凹进去的机关锁,“这个活板门,你能开吗?”

“自然。”

戚兰若微微挑眉,拿出自己的工具。

可能那门锁确实很难,戚兰若废了番功夫才将其打开。

拉开活板门后,里面放着一本古籍,和一个小巧的盒子。

陆容先去拿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就是个银质精巧的铃铛,她眼睛一亮。

“就是它了。”

陆容小心的合上。

好在铃铛是卡着的,不会晃动。

不然,她可能现在就会被影响。

戚兰若拿了那本古籍出来,翻了翻,一看咦了声,“这……没有字啊。”

“没字?”

“对。”

戚兰若递给陆容。

陆容收起装铃铛的盒子,翻开一看,里面确实没字,封面上也没注明是什么书。

但是……里面的纸质,却很是像陆容之前的那本日记本纸质,也就是无相道人的手札。

难道……这也是姜立做的?

陆容心思稍定,道:“带回去,找时自秉。”

如果时自秉能让这本显出字来,就能证实她的猜测了。

戚兰若点点头,将这里恢复原状,便同陆容出去。

不过她们才走出门,就看到了匆匆过来的易商。

易商一见到她们,立即道:“姐姐,跟我过来,前面有暗道。”

“还真有暗道?!”

陆容诧异的看向戚兰若,三人快速回到了前面的庭院。

不远处照壁前,有一块已经被移开的石砖,明显是易商发现的。

过去后,易商说道:“我刚刚找到这里,下去看了看,发现下面是一个地下面,摆放着很多大坛子,而且坛子里是……”

他顿了下,神色凝重了些。

“就是我们在来时山洞水底下看到的怪物。”

只不过,是还没有苏醒的。

“什么?!”

陆容和戚兰若猛地看向那个入口。

“柳青山父亲住处的地下室,怎么会有那些东西?!”

“不清楚。”易商摇头,又立即问:“你们找到铃铛了?”

戚兰若点头。

749.合着现在就她平平无奇呗 易商稍放心了点,目光瞥到陆容手里拿的书,问:“姐姐,你拿的是什么?”

“无字书。”陆容随口道。

易商眸光一闪,“我想看看。”

陆容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手里的书给了他。

接过来后,易商翻了翻,里面果然无字,什么内容都没有。

他眉头微蹙。

“那这下面的东西该怎么办呀?”戚兰若指了指地道入口,迟疑的说:“柳青山……会知道自己家底下养了这么一堆玩意儿吗?”

用蛊养出来的怪物,想也知道过程会有多么变态痛苦。

可这样的东西,现在却和柳青山的父亲扯上了关系。

他们先前猜的明明是三奇门掌门来着,怎么都没想到先查到的会是柳青山的父亲。

陆容毫不犹豫的说:“柳青山肯定不知道,他父亲肯定同这些也没关系。”

“你怎么确定的?”

戚兰若疑惑的看向她。

陆容拧眉。

她认识柳青山多年,熟知柳青山的秉性,绝不会是能在知道自己父亲与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有关系,还什么都不做的人,必定不知道。

能养出柳青山那样的人,她相信柳青山的父亲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总之,我就是相信他。”

陆容沉吟片刻,果断道:“先把这个入口封存起来,回去和时自秉他们说清楚后,再商量怎么办。”

“好。”

戚兰若点头,转身就要去把石砖挪回去。

但那石砖委实有些重,戚兰若叫易商:“过来帮帮忙。”

但没回应。

戚兰若回头看向易商,就见易商还在看着那本无字书,“你干什么呢?这石砖太重了,过来帮帮抬抬呀。”

易商回神,应了声。

“不用你,你手上还有伤。”

陆容拦住她,上前和戚兰若一起将石砖盖回去。

随后,陆容记了记石砖的位置,道:“走,先离开三奇门。”

“嗯!”

易商和戚兰若纷纷点头。

三人绕过照壁,准备离开。

然而,令他们猝不及防的是,他们才走出柳氏门口,抬头就见前方不远处,有几十人匆匆往这边赶来,速度极快,气势汹汹的。

陆容心头一跳。

可想要再退回去时,已然来不及了。

因为两方正打了个照面。

“果然有外人闯我三奇门,就是他们!!”

那些人中有人指着陆容三人喊,加快了速度。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身道袍,鬓发半白,凶神恶煞的。

“啊这……”

戚兰若懵了下,“就……怎么被发现的啊?”

“我哪儿知道。”

陆容余光一瞥,立即夺过易商手里的无字书,藏进包里收好。

易商盯着看了眼陆容的包,抿抿唇,收回目光来。

“跑吗?”戚兰若问。

陆容嘴角一抽,“不必了。”

都已经被看到了,人家也肯定已经记住了,跑还有什么用?

而且,唯一的路就是对方方向的悬崖吊桥,就算要跑,能往哪儿跑?

这时,那些人已经离近,停在离陆容三人三四米远的地方。

里面有人上前,指着陆容三人怒道:“他们面生的很,肯定不是三奇门门徒!”

“去禁地巡逻的人许久未归,我们找过去,好不容易找到人,却发现他们被人弄晕了!”

“定然是这三人做的!”

“他们就是罪魁祸首!”

陆容:“……”

易商:“……”

戚兰若:“……”

淦!

忘了巡逻会替换的事!

为首的中年***出来,一挥手中拂尘,怒道:“尔等何人?!竟敢闯我三奇门禁地,打伤我三奇门人,现在还敢到我三奇门已故柳长老之地,胆大包天!”

“没错!他们太放肆了!”

“简直不把我们三奇门放在眼里!”

陆容听的嘴角一抽,“且慢。”

中年男人怒视:“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们说我们打伤了你们三奇门的人,有证据吗?谁亲眼看到了?”

中年男人并身后众人一噎。

戚兰若挺直腰背,紧跟陆容步伐,面不改色的说:“没错,你们说我们闯你们的禁地,谁又有证据?谁亲眼看到了?”

中年男人并身后众人又是一噎。

有人怒道:“不是你们还有谁?!我们将整个三奇门都找了个遍,最后就找到你们三个外人!”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要是外人,那我们怎么通过护山大阵进来的?”戚兰若似笑非笑的说。

众人被问愣了:“……”

“一旦有外人进来,护山大阵是有反应的。”

“对啊,他们怎么通过护山大阵的?”

陆容扯了下易商衣角,压低声音问:“你关了护山大阵,它自己能开吗?”

易商配合的低头凑近,低声道:“会。关闭后一个小时内,会自己重开。”

陆容放心了,松开手看向那些人:“你们要不信,去检查护山大阵不就行了?”

众人:“……”

见他们沉默,陆容明白了,他们找到他们前,肯定检查过护山大阵了,是没问题的。

一人迟疑的同中年男人道:“四长老,现在怎么办?他们……莫不是我们三奇门最近新收的弟子?”

被称作四长老的人盯着陆容三人,冷笑一声,道:“巧舌如簧。现在是没有证据证明你们干了那些事,但是,掌门早已下令,禁止任何人来柳长老故居,你们如今违反,既不是外人,更当责罚!”

三人:“……”

“来人!将他们带去主阁交由七长老核实身份!若是门人,送进戒阁受刑;若不是……”四长老又是一声冷笑,“严刑逼供,务必弄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来三奇门有什么目的!”

“是,长老!”

旁边的人纷纷应下,走向陆容三人,作势要押着他们离开。

易商皱眉,下意识的上前挡在陆容面前。

戚兰若心感不妙的问道:“要不要直接动手,打出去?”

“先等等。”

陆容按住易商,道:“随机应变。”

又看向靠近他们的人,面无表情道:“带路,我们自己去。”

她面色太冷,易商与戚兰若又眸光锐利,气场极足,那些人迟疑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四长老。

四长老盯着他们,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转身:“走!”

其他人明白了,戒备的看着陆容三人,到底没上前来。

陆容给易商和戚兰若使了个眼色,三人一并往前走。

戚兰若想了想,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犹豫再三,最终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低声与陆容和易商道:“你们不要怕三奇门。其实我身份很特殊,假如三奇门到时候真要对我们做什么,我会亮出身份,我们不会有事的。”

易商和陆容看向她。

戚兰若重重点头,“放心!”

易商沉默三秒,语气微妙的说:“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三奇门的掌门。真要出事了,我的身份大概也能帮到我们。”

顿了顿,他伸手勾住陆容的衣角,“姐姐别怕,易商保护你。”

戚兰若道:“对,陆容,你别怕。三奇门最后肯定不敢对我们做什么的。”

陆容:“……”

合着现在就她是最平平无奇的呗?

陆容不甘心的道:“这要往后过十八年,三奇门也不敢在我面前挑衅。”

戚兰若和易商一起沉默了。

片刻后,戚兰若温柔道:“你真的不用怕。”

陆容:“……”

脑子没问题这事,她已经对戚兰若说倦了。

周围隐约听到的人:“???”

这三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一行人通过悬崖吊桥,紧赶慢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四长老口中的主阁。

750.我来 所谓的主阁,是三奇门主山头最大的建筑,于掌门及长老们平时议事决策之用。

他们到时,四长老口中的七张老已经到了,就在广场最前面数十台阶之上的地方站着,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三奇门的门人。

陆容一眼扫过去,粗略估计,大概有两三百人,密密麻麻的分列广场两侧。

四长老带到他们后,让他们站在广场正中央,自己则继续往前走去,拾级而上,来到七长老面前。

“就是他们。”

“他们说自己不是外人,劳你查查,他们是哪个山头的。”

与四长老不同,七长老是个拄拐杖的老人,起码接近六十岁了,身形微微佝偻,面上有很多苍老的皱纹,但显得挺和善平静。

七长老扫了眼下方的陆容三人,微微蹙眉。

但目光在看见易商时,他突然一愣。

像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七长老上前半步,眯了眯眼。

广场上的易商自然注意到了七长老的视线。

他眸光微厉,低下头去,往陆容身后站了站,胆子貌似很小的抓住陆容的衣角。

七长老稍稍思索,掩下眼底的疑色,朝四长老点头,挥了挥手。

不远处的一名青年立即上前应是,转身进了主阁。

再出来时,他手里拿了本厚厚的名册,走下台阶。

“他们还真是要核实身份啊……”戚兰若眼皮子跳了跳,“等会儿要不然,直接撕破脸吧。”

易商也看向陆容,等着她的意思。

陆容眼睛转了转,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个念头,突然道:“先等等,我还有点事想确定。”

“嗯?”

戚兰若疑惑的看着陆容。

易商却是明白的低声问:“姐姐是想看看,三奇门内到底有多少内鬼?”

陆容瞥他一眼,“还算聪明。”

陆容其实对三奇门的内鬼很有执念。

因为之前同连神机在十万大山无相村,得知连神机就是三奇门门主的时候,三奇门就有内鬼,背着连神机偷偷与其他势力来往。

现下她回到了十八年前,如今看到的蛊人之祸,又可能与癸未之变息息相关。

说不定……这时候的内鬼,与后来的内鬼是相同的呢?

戚兰若闻言,便顺着陆容的意思没动作。

说话的功夫,拿名册的青年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停在两步外,公事公办都问:“姓名,年龄,何时入三奇门,哪位长老门下的?”

陆容淡道:“我敢说,你们敢查吗?”

青年抬头看她。

陆容一字一顿的说:“我三人,正是已故柳长老门下。”

这话一出,广场之上,竟是瞬间寂静下来,所有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无数目光齐刷刷落在他们身上。

台阶之上,四长老和七长老面露错愕。

青年攥紧了手,沉声喝道:“放肆!事关柳长老,岂容你们胡说!柳长老门下所有弟子,皆在柳长老遇害当天死了!”

“死没死光,你们怎么确定?再说,柳长老出事,你们连清理他的地方都没清理,还不让那些人入土为安。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真的关心柳长老,还是另有居心?!”陆容冷声道。

“休得胡说!”

台阶之上,七长老倏地出声,声音是与面相毫不相符的严肃,“你们既然说你们是柳长老的弟子,报上名来核实。”

“没有。”陆容理直气壮的说。

“你敢耍我们?!”

四长老顿怒,叫人道:“把他们给我拖下去受刑!此三人莫名其妙潜入三奇门,必定所图不轨!”

“你敢?!”

戚兰若立马站出来,脸色一冷,凌厉逼人的气势极有压迫感。

“三奇门在玄师界素有领袖之名,不想竟是动不动就用私刑之辈。传出去,你们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四长老瞪她:“再如何,我三奇门也不是任人耍弄挑衅之辈!来人,拖下去!拖下去!”

周围的人闻言,十几个人纷纷冲上前。

七长老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眼底毫无意外阻止之色。

下方的陆容望着七长老,突然明白过来。

柳长老遇害,上至掌门,下至余下的九位长老,都是知情人。就算不知道具体人怎么死的,也肯定间接参与过。

所以掌门下令柳长老的地方不许出入;那里尸首无人收敛;四长老带人过去,看开柳氏住处惨烈却没反应;包括现在,非常笃定他们来定然是别有用心。

正是因为他们都清楚,所以他们在等。

等还活着的柳青山忍不住,最终找回来;或者等抓住柳青山,却没能拿到柳氏蛊术的人找过来。

到时候,他们就能顺势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而柳长老遇害,也定然是同三奇门用蛊养的那些怪物有关。

围上来的十几人朝他们出手,陆容皱眉道:“知道仗势欺人是什么感觉吗?”

戚兰若:“不知道哎。”

“现在机会来了,揍他妈的!”

陆容话音才落,人就冲了出去,一脚直接踹翻了最近的人。

易商和戚兰若毫不犹豫跟上。

有背景,就这点好处。

不管将三奇门闹成什么样子,最后他们也不可能真出事。

这样一想,戚兰若出手更狠了。

大不了,她让她老子来捞她,然后老实被带回去再想办法逃婚。

台阶之上,四长老和七长老一愣。

反应过来时,陆容三人已经将冲上去的十几人全都凑趴下了。

四长老顿时更怒:“废物!给我上,都给我上,拿下他们!”

周围的上百人面面相觑,齐齐出头。

戚兰若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以多欺少,你们要不要点脸?”

台阶上的四长老冷笑:“对你们这样不明来历之徒,人多点怎么了?”

戚兰若冷喝道:“我是G洲古族的人,你们再敢对我三人出手,古族定让你三奇门吃不了兜着走!”

话出,满场震惊,所有人错愕望着戚兰若。

四长老和七长老面色一变。

但随即,七长老就道:“G洲古族人一向不出G洲,更没几个会到华国来。”

四长老一听,心下稍定。

“没错,古族岂是你能冒充的?你是古族人,还不如说你是大主奉来的可信!”

一旁的易商:“……”

陆容:“……”

“你!”

戚兰若猛然上前,被气笑了。

易商冷冷看向台阶之上的四长老和七长老。

下一刻,三人四面八方都围满了人,听四长老的话冲上来攻击他们。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揍倒后,后面的人却又紧接着补上,甚至好些同时出手。

一时间,三人应付的颇为费力。

倒不是说三奇门的人难对付,只是人多足以弥补问题,还消耗他们的体力,手段层出不穷。

陆容刚避过一人,突然注意到戚兰若身后有人偷袭她,立马冲过去一记横踢腿将人踹飞,不料没避过身后的人,后背猝然挨了一掌,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陆容!”

戚兰若一惊。

易商脸色骤变,一个箭步过去,及时稳稳的扶住陆容。

“你怎么样?还好吗?”

戚兰若连忙逼退附近的人,跑到陆容身边,紧张的看她。

陆容嘶了声,咬牙道:“没事。”

早知道这具身体娇气的很,没想到会这么疼。

易商神色变得冰冷骇人。

眼见三奇门的人还要再动手,陆容深吸一口气,但没等有动作,就被易商按住。

“我来。”

易商说着,转过身去挡在陆容前,寒意凛冽的眼神一扫,周围的人本能的停住,顾忌的望着易商。

他径直看向四长老和七长老,声音冷沉:“巧的很, 通过贵门柳长老山头的地道,发现你们三奇门地底下有些有趣的东西。”

台阶上的两人面色一变。

接下来,易商说的话,又令他们心下震惊。

“你们确定你们现在还能控制得了吗?”

“你到底是谁?!”

七长老猛地上前一步,厉声质问。

陆容与戚兰若怔然看着易商。

易商只冷笑一声,道:“你们控制不了,不代表我控制不了。现在,你们伤了我姐姐,我很不高兴。叫清徽那个老头子滚出来亲自道歉。否则,我踏平你三奇门山头。”

751.你眼瞎吗 闻言,台阶之上的四长老和七长老神色变得极其难看。

尤其是七长老。

他曾经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过一模一样的。

但那个人却是……

“你……你难道是大主奉?!”

这话一出,偌大广场,哗然一片。

周围三奇门的所有人如同被什么东西蛰到般,骤然后退,瞬间就离他们远了近十米,唯恐避之不及。

于玄师界所有玄师而言,大主奉绝对是个闻风丧胆的名字。

没有哪个玄师会愿意和大主奉靠近牵连,都怕自己万一成了行尸走肉般的蛊人。

陆容和戚兰若对视一眼,眼皮子直跳。

“大……大主奉??”

戚兰若惊疑不定的扯了下陆容的衣袖,“我……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我是不是听错了呢。”陆容一言难尽的说。

易商半侧过头去,余光瞥见陆容的身影,听到了两人的话。

但他没什么反应,只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看向四长老和七长老,似笑非笑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尽是讽刺与讥诮。

“我是不是,你们不清楚吗?”

台阶上的两人神色几经变换。

“都知道,大主奉是多年前就出现的人了,如今我这副模样,这般年纪,你们觉得我可能是大主奉吗?”

易商漫不经心的又反问,抬起手,缓缓收紧。

周围人听见,松了口气:“是啊,大主奉怎么可能如他般年轻?”

“他肯定不是,定然是长老认错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真是大主奉,心想三奇门今天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他要是大主奉,我直接躺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人群里细细密密的窃窃私语,四长老和七长老脸色更加难看。

七长老脱口而出:“你装什么装?!大主奉压根不会……”

“老”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就对上了易商泛寒的眸光。

“不会什么?”

七长老一噎,突然醒神。

不,他不能说。

如果让玄师界知道大主奉的真实模样,所有玄师都会怀疑,从而怀疑到三奇门身上。

三奇门数年基业,不能因此毁于一旦!

他冷下脸,顺着易商的话喝道:“他根本就不是大主奉!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可三奇门得门人却没动。

四长老眼睛一瞪:“你们犹豫什么??长老的话都不听了吗?!”

有人站出来,颤颤巍巍的说道:“长老,他刚才说……三奇门地底下有什么东西,还说自己能控制它们。这……是不是真……”

“当然不是真的!”四长老太阳穴突突直跳,想也不想的否认,“污蔑我三奇门,更是该死!抓住他们!”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甚坚定的笼近陆容三人。

陆容与戚兰若立马摆出防备姿势,警惕随时动手。

广场上的气氛瞬间僵持而凝固起来。

寂静中,只听得易商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反手在腰间一抹,取下一只像是骨头做的短笛,尾端坠着一颗小巧精致的玉珠。

七长老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顿变,指着易商叫道:“抓住他!快!别让他吹响!”

三奇门门人一听,立马冲向易商。

陆容和戚兰若意识到什么,不约而同的冲上前,围在易商身前,直接朝靠近的门人出手,攻势分外凌厉,不让他们靠近易商。

这么一会儿工夫,易商已经粗暴的扯开手上的纱布,露出里面将将愈合的伤口。

他按了下骨笛顶端,尾端噌的探出一点尖刃。

“这次……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易商低喃一句,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谁说的,只见他眼底闪过道金光,先前的寡淡冷漠尽数褪去,变作截然不同的阴郁冷沉。

他直接将骨笛尖刃一段没入伤口,就着又流出的鲜血,将骨笛凑至唇边吹响。

阴鸷笛音响起不过刹那,整座广场地面突然像是地震般震动,措手不及的众人趔趄着差点摔倒。

“这……这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他吹的是什么?为什么会……”

台阶之上的四长老和七长老失态的猛地上前。

“这……这笛音……果然是……”

只是不及他们自惊骇中回神,下一刻,广场中央以易商所在位置为圆心,他脚下地面突然向四面八方裂开地面震动的更加厉害。

四长老和七长老意识到什么,怒吼:“停下!你给我们住手!!”

陆容感受的最为清楚。

地底之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阴煞之气越来越明显,给她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踉跄中被戚兰若扶住,只听戚兰若震惊的说:“他……他这么厉害的吗?他真能控制底下那些怪物??!”

陆容皱眉看着易商,却没说话。

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突然响起道醇厚古朴的钟声,“咚”的一声,仿佛穿透易商引人不安的笛音,直击人的心脏,抚平了所有躁郁。

易商冷冷抬眼看向前方,停了下来。

地面的震动缓缓消失,但那些裂缝却是实实在在的。

众人茫然四顾。

这时,台阶之上,四长老和七长老身后主阁的大门“吱呀”一声,自里面缓缓打开。

四长老和七长老惊疑不定的看眼易商,转过身去。

所以目光也随之集中在主阁大门后。

只见有一身着道袍,仙风鹤骨的老人手持拂尘缓步而出。

看见他,三奇门的人再顾不上现场异状,顿时齐齐跪下,恭敬行礼:“拜见掌门!”

四长老和七长老也拱手见礼。

“掌门师兄。”

那正是三奇门的掌门,清徽。

一时之间,偌大广场,唯有陆容三人挺身伫立。

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怎的,易商脸色更苍白了些,精致面容看上去更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单薄瘦削的修长身影,却纹丝不动,把玩着手上的骨笛,微讽道:“早出来不就完事了?我这人生性不爱打架,非逼着我动手。”

“放肆!你怎敢对我三奇门掌门无礼!”

四长老怒视,但对上易商的目光,又不敢直视。

陆容和戚兰若交换了个眼神,走到易商身边。

上面的清徽走至四长老和七长老身前,神色平静,眼神甚至很是温和,缓缓开口道:“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易怒,这样不好。”

“少废话。”易商声音冷冽,“给我姐姐道歉,打开山门,亲自送我们离开。否则……相信你不会愿意看到后果。”

三奇门的人看易商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

堂堂掌门,怎么会答应?

这下是真的完……

“好。”

清徽苍老平静的声音,震惊了所有人。

“掌门师兄!”

四长老和七长老不可思议的看向清徽。

台下,陆容与戚兰若也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

这老头还真……答应了?!

清徽微微抬手,一个眼神止住四长老和七长老,看向台下。

他目光在陆容与戚兰若之间扫过,自然而然的落在更瞩目的戚兰若身上:“听说你是古族的人,多有冒……”

“你眼瞎吗?”

易商不悦的打断他,看向陆容时神色柔和了些:“这才是我说的姐姐。”

“……”

陆容敢打包票,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清徽面上肌肉抽搐了下。

清徽略带质疑的看向平平无奇的陆容。

沉默半晌,点头:“门下弟子伤了姑娘,我代他们道歉,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别计较。”

陆容也沉默了。

她是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听到三奇门的掌门跟她道歉。

陆容方要开口,突然之间,远处天际突然升起一道流光,在空中砰的炸响。

752.你们怎么来了 这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三奇门的人在看到那道流光后,脸色大变。

“不好!那是护山大阵的提醒!有人在硬闯我们的护山大阵!!”

随即,地面又一次剧烈震动,震到大部分人都没站稳摔倒在地。

可三奇门的人压根顾不上这个,惊骇的看向半空中。

只见空中倏地浮现出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法阵,几乎能笼罩住整个三奇门,随着再次升起的数道瑰丽耀眼的流光炸开,那代表着护山大阵的法阵,竟是被硬生生的瓦解!

整个过程短暂的不过区区数秒!

他们反应过来时,护山大阵已经没了!

台阶之上的清徽猝然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易商身上。

“是你做的?你着人埋伏在了三奇门外,想要突袭我三奇门?!”

话音才落,周围三奇门的人唰唰作出攻击姿势。

四长老和七长老怒视易商。

“你是故意在此吸引我们注意力的!”

易商微眯起眼,冷笑一声:“笑话。区区三奇门,我动动手指便能覆灭,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你?欺人太甚!”

四长老和七长老更是愤怒。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戚兰若看的一头雾水,扭头低声问陆容。

陆容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目前看来,他们暂时是走不了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清徽直接吩咐人去山门口查看护山大阵的具体情形,再看向易商,语气冷了些:“事发突然,就请暂时留下,待查清楚再说。”

四长老愤愤不平道:“掌门师兄,您何必待他如此客气?!”

广场之上,易商上前一步,转了转手里的骨笛,语气肆意又不屑:“我若是,说不呢?”

清徽沉下脸,“数年宁静,你当真要打破?”

“先打破的是你。”

易商甩下这话,转身看向陆容,温声道:“姐姐,我们走。”

“走……得了?”

戚兰若迟疑的问。

易商伸手勾住陆容衣角,拉着她十分淡然的往前。

陆容与戚兰若面面相觑,跟上他。

“来人,拦住他们!”

清徽沉下脸喝道,周围的人应声而上。

易商停下,半侧过脸去,眼底闪过些暴戾:“你是非要惹我今天踏平三奇门?”

清徽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坚持道:“我焉知你今天,不是有备而来?为防你真的在三奇门外设下陷阱,还是多留会,待我查清楚的好。”

易商讥诮道:“清徽,你未免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今天我有姐姐在,不想将场面弄得太血腥,你最好别继续惹我。否则……”

他转了转手中的骨笛,意思不言而喻。

清徽脸色铁青。

却又疑惑,若是以往,对方绝不会废话这么多,早就直接动手了。为何今日只是再三警告?难不成……他的身体终于出了问题,已经承受不住……

清徽眼神一闪,方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巨响。

众人霍然抬头看去 ,就见原本被四长老下令关闭的主阁大门,被人从外面直接踹开。

他们还没看清楚是谁,几个人先飞了进去,重重摔落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张口就是一口殷红的血喷出。

正是三奇门的门徒!

“何人如此放肆?胆敢伤我三奇门的人?!”

四长老抬眼怒视门外。

陆容、易商和戚兰若也看过去。

这一看,他们不禁怔了下,戚兰若诧异开口叫道;“时道长,连道长?”

出现的人正是时自秉和连正坤!

连正坤手里还抓着一个三奇门的人,往前用力一甩将人扔出去,活动了下手腕。

他啧了两声,语调却极冷,“早知从入口过来的路这么远,我就该开个直升飞机过来。”

身旁时自秉抬眼,视线好好打量了番陆容三人。

确定人没事,他冷淡的神色才缓了些,抬脚走进来。

“未经许可,擅自拜访,得罪了。”

“老时,你这说的有点晚了吧?反正进都进来了,人家不同意也得同意呗。”

连正坤与时自秉并肩一起,说话时视线却一直落在陆容身上望着她。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陆容三人面前。

陆容诧异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连正坤微微挑眉,“再不来,你们怕是要被三奇门给生吞活剥了。”

陆容撇撇嘴,“你们不来,我们也没事。”

“祖宗,能不能有良心点?好歹,也装出很感动的样子嘛。”连正坤无奈谓叹道。

时自秉接着关切的问:“你们如何?没受伤吧?”

“受伤了呢!”戚兰若想也不想,赶紧告状,“他们打了陆容!陆容可疼了!还有易商,你们看,他手上的伤多吓人!”

时自秉与连正坤才缓和的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

连正坤立马问陆容:“他们打你哪儿了?”

陆容觉得有点丢脸,郁闷的声若蚊蝇:“''后背。也没什么,就是我一时不小心而已。”

时自秉皱起眉来,又看了眼易商的手。

易商本人却是面色淡淡的,仿佛疼的不是他。甚至在时自秉和连正坤出现时,他已经先收了骨笛。

时自秉接着问戚兰若:“你呢?你还好吗?”

戚兰若愣了下,下意识道:“我没事呀,时道长你别担心。”

“你们说够了没!”台上四长老暴怒的声音打断他们,“掌门师兄,这些人明显是一伙的,肯定要对我们三奇门不轨!”

连正坤最后一点好脸色都没了,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吗?”

“你说什么?!”四长老眼睛一瞪。

“说的就是你,滚一边儿去!”连正坤不耐烦的说。

四长老被气的气血上涌,就想动手,但被清徽给拦下。

清徽神色微凝的盯着时自秉和连正坤,“我三奇门的护山大阵,是两位强行破的?”

“不明显吗?”时自秉淡淡道,“原本,来贵派只想带走我们的人,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阁下想做什么?”清徽沉声问。

能破他三奇门的护山大阵,对方必定实力不俗,清徽不敢小看。

时自秉与连正坤同时上前一步,挡住了陆容三人。

连正坤冷笑:“看你们实在不顺眼,免费让你们迁个地方。”

说完,他微微侧头,道:“小祖宗,你们先走一步。我们随后就追上你们。”

陆容一愣,没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时自秉声音温和:“我们很快。乖,你们先离开。”

陆容和戚兰若迟疑的对视一眼,点点头。

易商也没多说,收敛先前的阴戾,乖巧的跟在陆容身后。

三人转身往门口走去。

七长老皱眉,刚想让人拦住,就听时自秉倏地说道:“家师先前留下的护山大阵,我今日一并收回。”

清徽眼神一变,猛地看向时自秉:“你……你难道是……”

陆容三人脚步一顿,便继续往前走。

这次他们畅通无阻的离开。

时自秉等他们走后,才收回目光,面色平静又冷淡,缓缓道:“想来,家师也不愿看到他施以善心的人,现在对自己的后人不敬。”

“别跟他们废话,直接动手!”

连正坤厉声说完,双手结印。

另一边。

陆容三人顺着山路往下走,已经走出去极远的距离,看到不少被时自秉和连正坤揍得惨不忍睹的人,都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了。

戚兰若呆呆的说道:“时道长和连道长……该不会是一路打上来的吧?”

“显然如此。”

陆容话音才落,身后轰然炸响。

三人立即回过身去。

正好看到远处上空火势突现,凶猛张狂的火龙巨大无比,几乎是瞬间就吞没了偌大三奇门的主阁,映红半边天际。

无数惊恐的咆哮尖叫声,凶戾至极的火光,在此刻都成了背景,衬得天边残阳如血。

753.易商离开 “他们这是……是……放火烧了……三奇门?”

戚兰若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

她目前也很讨厌三奇门,可她想的最深的,就是给三奇门下个绊子教训一番,绝没有到直接一把火烧了三奇门的地步。

更别提,这是直接用玄术啊!

陆容定定望着远处的火光,心情突然就愉悦起来。

她转过身去,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走吧,他们说会追上来的。”

啧,现在她是真的觉得时自秉和连正坤开始顺眼了。

戚兰若转身跟上,仍有些吃惊的说道:“连道长这么做也就罢了,以他的性子……唔,不是没有可能,但时道长……”

戚兰若实在很难想象,像时自秉那样端方自持,光风霁月般的人,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陆容瞥她一眼,不紧不慢道:“你太小看时自秉了,不知道的多着呢。”

时自秉自小的经历,就注定他不可能是个根正苗红的正派人。

如果他真的很正,就不会做出后来癸未之变里,利用困戌影的法阵解决掉所有玄师精英的事,更不会算计那时只是个婴孩的她,将她列为计划的核心。

种种事迹,都表明时自秉其实很狠,不比连正坤心慈手软多少。

只不过,连正坤是毫不掩饰的表露在外,而时自秉将自己狠戾的那面隐藏起来了。

戚兰若有些感叹,嘀咕道:“狠点也挺好的,至少能保护自己不被欺负。”

陆容:“……”

她怀疑在戚兰若眼里,时自秉就算杀个人,都是好的。

思及此,陆容嘴角微抽。

说着说着,陆容突然发觉,易商没有跟上来。

“易商?你在干什么……”

转身到一半,陆容往后一看,声音戛然而止,立马往后走。

戚兰若跟着回头,就见易商落后她们好几米,此刻半蹲在地上,手紧紧按着腹部,身体几乎蜷缩起来,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明显很是痛苦的模样。

她吓了一跳,也赶紧过去,随陆容停在易商身前。

陆容皱眉俯下身去,一碰到易商,发现他身体在发抖,却又极力忍耐着自己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

陆容方要蹲下去查看他的情况,手却猝然被易商挥开,力道大到陆容差点被甩到在地,亏得戚兰若及时扶了她一把。

饶是如此,她的手背还是红了一片,留下很明显的印子。

“姐姐……”

易商察觉到,猛地抬头,第一反应是想扶住陆容。

但体内剧烈汹涌如浪潮的痛楚,几乎淹没他,令他伸手都艰难。

“易商,你的脸……”

戚兰若目光不经意间瞥了眼,下意识惊呼出声。

陆容抬眼看去,顿时怔住。

只见易商那张脸上,此刻惨白如纸,而且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黑色纹路,几乎布满了整张脸,连带着那双黑眸也变得猩红,使得原本精致俊美的脸,变得狰狞骇人,触目惊心。

并且……

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了易商脸上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血管蠕动。

她这样想,也这样说了:“你……你脸上好像有……”

“姐姐,别看……”

易商声音沙哑,急促而痛苦的打断陆容的话。

不知想到什么,易商脸色变得煞白,倏地起身,踉踉跄跄的往一旁林间跑,像是要逃离此地。

“他……”

戚兰若懵逼和陆容交换了个眼神,立即跟上。

“易商,你停下!”

“你到底怎么了?''”

她们的速度居然没有易商快,追进林间时,易商已然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陆容环顾四周,不假思索的对戚兰若道:“分来找,半个小时后回来这里汇合。”

戚兰若重重点头。

两个人朝不同方向离开。

陆容边找,边喊着易商的名字。

幽深静谧的林间回荡着她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回应。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陆容一直往前走出去极远的距离,都没看到易商的丁点身影。

陆容转身仔细观察着周围,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易商,你出来!”

“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可以帮你,你一个人情况会越来越糟的!”

陆容的心跳的极快,心头萦绕着一股浓重的不安和躁意,就仿佛是对她最重要的人出了事,驱使着她一定要找到易商。

又找了许久,仍然没找到人。

陆容不由停下,一拳重重打在了树身上,尖锐的刺痛令她稍稍冷静。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叫她的声音:“陆容!你在哪儿呢?”

是戚兰若。

陆容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

林影深处,戚兰若快步走来。

却不止她一人,还有时自秉和连正坤。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也出事了!”

戚兰若快步跑到陆容面前,眼神不住的打量她,确定没事才放心。

“不是说半个小时就回去汇合吗?我回去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你人。”

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

陆容拧眉,“找易商呢,没注意时间。”

“陆容,你怎么这么在乎那小子?”连正坤冷不防问,俊脸上没什么表情,黑沉沉的眼睛半眯起。

陆容回头,也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连正坤上前,坚持着又问了一遍:“他就是个半路碰到的,走了就走了,反正也身份可疑,你那么用心找他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

陆容本就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反应很烦躁,现在被连正坤追问,更是不耐烦。

“当然有,你……”

连正坤脸色一沉,才要说话,被时自秉拦住:“好了,易商的确……挺特殊的。他失忆也是因为陆容,陆容上心些,也是正常。”

失忆的事,连正坤已经知道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同陆容有关,但时自秉既然说让他别刨根问底,连正坤自然不会追问下去。

可现在……

连正坤看陆容一眼,侧过头去极快的深吸口气,将情绪按耐下去,道:“行了,走吧,天色晚了,该下山了。”

陆容皱眉,“你们先走,我再找会儿。”

“找什么找?!”连正坤忍不住了,“他明显是自己躲起来的,你找能找到吗?”

陆容:“……”

连正坤还要再说话,被时自秉盯了眼。

他生生将郁气压下去,尽量平静的说:“这是三奇门的地界,你再待下去,保不齐还会发生什么事。”

陆容转头,看向周围。

时自秉走上前,拍了拍陆容的肩膀,语气温柔:“你们在三奇门发生的事,刚才戚姑娘已经告诉我了。易商走之前的异状,我也知道了,这其中古怪很大。等回去方便的地方,我们再详说。”

一旁的戚兰若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时自秉拍陆容肩膀的那只手是,有些愣。

其实陆容也知道,易商主动离开,多半是不会再出现了。

陆容自己其实也很疑惑,为什么这么在意易商的情况。

她想不通。

“哎呦,我的小祖宗,先回去行不行?再晚点,你是想露宿山林吗?”

连正坤等不下去了,一个箭步走到陆容身后,直接推着她走,动作还是轻的。

陆容抿抿唇,朝来时的方向走。

连正坤抹了把脸,郁郁的跟上去。

时自秉要走时,注意到戚兰若在怔神,没动,叫她:“戚姑娘?”

“嗯……嗯?”

戚兰若恍然反应过来。

“你不走吗?”时自秉温声问。

“啊?噢,走,这就走。”

戚兰若没来由的心头有些闷,也不敢对上时自秉的视线,低头快步往前走。

时自秉怔了下,有些疑惑的望着戚兰若的背影,抬脚跟上她。

754.易商的过往 他们走后,林影深处的黑暗里,有一人踉踉跄跄的走出来。

定睛一看,正是易商。

然而,没走两步,易商就再也没了力气,轰然摔倒在地。

那一刻,他眼前发黑,意识混沌的差点晕过去,但随即而来凌迟般的剧烈痛楚,又令他生生疼醒,晕也晕不得。

易商在地面上缓了足足有十来分钟,才勉强能抬动手,从腰侧翻出一枚信号弹,颤巍巍的往夜空中放去。

白色的流光升至半空绽放,不过几秒便消失,一如此时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真的死去的易商。

可他心里其实无比清晰。

——他死不了。

他只能数年如一日的,被这种痛苦折磨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易商满头都是细密的冷汗,眼睑垂下,半遮住猩红的眸子。

脸上的异物蠕动已经越发明显,甚至皮肤下的血管都突了出来,似乎马上就要爆裂开,使得他的脸更加阴森可怖。

似乎是忍受不了体内五脏六腑被虫蚁啃噬的痛苦,易商的身体在地上蜷缩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我……我受不了了……”易商哑声呢喃,一字一句说的艰难,“你出来……帮我挨一会儿,就当……当作是你……这些天……占用我身体的……代价……”

他眼底金光一闪,截然不同的低沉声音自他喉间溢出。

“好。”

易商闭上眼,呼吸微松。

阴郁神色尽数消失,变作另一副全然陌生的寡淡神态。

但不过半秒,那放松之色便褪的一干二净,又是痛苦到青筋直跳,几乎窒息。

男人显然能忍,很快就习惯了体内的痛苦,攥紧手将身体缩的更紧,手死死抵住腹部,直至薄唇都被咬出血。

“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说的也十分艰难,“先前你突然意识到不对,强行占回身体,结果却是这样……你……你体内怎么会有……这样多的蛊虫?”

他感受的很明显,这具身体皮囊之下,蛊虫分明不计其数。

他甚至怀疑,这具身体是不是真的还算活人。

说的费力,男人索性闭上眼,直接用魂体沟通。

他看到的另一个魂体,确实如这具身体般,是个才十五六岁的貌美少年,但对方神色间老成的如同行将枯朽的老人。

少年才是易商。

而他只是在不久之前,意外进入这具身体的魂体。他醒来后,用了好几天才习惯这个状态。

起初,易商对他的存在很排斥,甚至想强行吞了他的魂体。

不过,只要他魂体受损,易商的魂体也会受损,他们两个似乎被绑到了一起,易商这才不得不放弃,与他和平共处。

男人猜,他们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那块古玉。

此刻,易商扯了扯嘴角,讥诮的说:“还能怎么回事?就如你知道看到的。”

男人稍稍拧眉,一边抵御着痛苦,一边开口道:“你早些年被别人做成了蛊人?”

“嗯。”

“虽然你看上去才十五六岁,但实际上……你已经年近半百?”

易商看向对面的男人,对方很是年轻,容色俊美惊人。

单从外表上看,他们当中,无疑他才是年纪小的那个,但事实是,他比这男人大了不止一轮。

“是。”

男人:“……”

起码跟他父亲一样的年纪。

男人神色有些裂开:“那你是怎么有脸叫姐姐的?”

易商双手环抱于身前,“叫那丫头的是你,不是我。同那丫头相处的,也是你。我只是暂时将身体借给你,看戏罢了。”

男人:“……”

话是这样说,但他只要一想到陆容知道易商真正年纪可能会有的反应,就头疼。

“言归正传,”男人不想再这个,转移话题道:“一般而言,变成蛊人的人,基本都会横死,你怎么能活这么些年,还……不老?”

“因为我体内的蛊虫很特殊。”易商淡淡说道,“别看我体内现在有千万蛊虫,但它们会互相撕咬吞噬,直到只剩下一只。最后剩下来的那只,才是真正与我骨血相容的,我可以借它维持我的生命力。然后……”

他顿了下,“它会继续分裂出新的蛊虫,直到我的体内全满,又开始新一轮。周此以往,循环复始。我能做的,只有忍受这期间的痛苦。蛊虫只要不死,我也不会死,并且一直维持着被种入蛊虫时的样貌。”

男人听的神情凝重。

“蛊虫难道真的死不了吗?”

易商嗤笑一声,“当然,我试着无数种方法。这蛊虫邪的很,就算一时消失了,很快又会出现。即便我自杀,只要它还在,我永远死不了。又会成为它的载体。”

这是一个死环。

他别无他法。

男人面色一沉,问:“是三奇门做的?”

“嗯。”

易商点头,麻木到已经无所谓的语气,淡淡道:“准确的来说,是二十多年前的五派十门。”

“我原先,只是西南十万大山一个村寨的村民。十六岁那年,我唯一的外婆病重,村寨里族医缺药,我便自己外出上山采药。谁知,遇上了五派十门的人。他们当时在十万大山做蛊人实验,我也被他们抓去成了试验品。当时那里的人非常多,但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坚持活了下来,并且留有神智。”

“起初,他们很高兴。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我只是一个半成品,并不能如他们期望的一般,通过蛊虫达到某种意义上的长生,并且每隔数月,都要经历现在的痛苦。于是他们丢弃了我,让我自生自灭。我被丢弃时,正逢蛊虫发作,痛不欲生,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他停了下来,像是陷入到某种回忆,阴冷神色有些怔然。

“那时,我一度以为我要活不下去了。”

“但我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他在我昏迷时,费力将我拖到附近的山洞。还把他当时身上唯一的食物给了我。可能人到绝境时,稍微一点善意,就足以被挽救。”

易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残存的温度。

“我有了活下去的念想,于是我挣扎着回了我的村寨,可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村寨里的人和我一样,都成了蛊人。但他们没有我幸运,他们没挺过去。我外婆……也没了。”

十万大山常年与世隔绝,他从小生活的村寨,更是人迹罕至,出事也不会有人发现。

可这不该成为他们被盯上的理由。

于是仇恨的种子,种的非常轻易。

尤其是在他还要忍受蛊虫带来的痛苦时。

“后来,我拜了一个很会用蛊的人为师,开始学习如何御蛊,如何控制习惯我体内的蛊。”

“学成后,我就离开了十万大山。”

“然后你开始找五派十门报仇,便有了大主奉挑衅各门派的事。”男人说。

易商冷笑一声。

“一开始,他们没认出我来。也是,在他们眼里,蛊人都渺小如蝼蚁,怎么可能会费心记住。”

那时,血海深仇在身,易商是真的想同五派十门的人不死不休的。

然而,没多久,他发现了一件事。

易商皱眉说:“当初做蛊人实验的,不止有五派十门,还有另一伙势力,而且五派十门隐隐都是听那伙势力命令行事。我查了许久,都没查到具体是谁,”

“直到有一天,我突遭不明人士暗算。再醒过来时,我被蒙眼绑住,听到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他说,他查到现在我是唯一一个能和蛊虫共存的人。他要用我,去做另一个基于蛊虫基础上的实验。”

755.有个人给了我希望 “另一个……实验?”

男人迟疑的出声,面色疑惑。

易商却没再说话,沉默下来,神情一瞬也变得阴戾骇人。

他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睁开,依旧没说话,只是不紧不慢的,卷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已经纤细的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的手臂。

男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直至目光触及易商露出来的手臂表面,他看的瞳孔微缩。

只见那上面,遍布密密麻麻的疤痕,就如同是曾被人用利刃将皮肉一寸寸的割下。甚至有些疤痕是覆盖的,男人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那是因为旧伤未愈,又添心伤。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伤口深到可能已经见了骨头。

“这些……”

易商神色平静,仍然是那种已经麻木的淡然。

他缓缓说道:“我身上都是。”

毫无疑问,易商长了张漂亮到雌雄莫辨的俊脸。

然而,他的身体却是与这张脸丝毫不匹配的丑陋,满是狰狞的疤痕,再也愈合不了,也无法消除的疤痕。

易商垂眼望着自己的手臂,习以为常的将衣袖慢慢放下去,淡淡道:“那个男人口中所说的实验,是以我为原料基础,想试试看能不能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不是半成品的,可以同蛊虫和谐相生的人。”

没几个人能承受的住蛊虫带来的冲击。

那男人以为他能活那么久,是因为他的身体特殊,于是那男人想到了他的血肉。

“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每天,那男人都会用刀割下我的血肉。”易商淡淡道,“通过他,以及周围人的只言片语,我大体得知,他在用我的血肉和蛊虫一起,喂给新找的人。但没有用,那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横死。”

“后来,那男人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他觉得之所以不成功,是因为成人身体条件太差,干脆从母体开始好了。”

男人听的心在一惊,联想到在三奇门后山禁地山洞看到的,以及整个三奇门地底下的东西,他难以置信。

“那些怪物是……”

易商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那个男人命人找来很有女人,让她们怀孕,然后在怀孕期间,逼她们吃下我的血肉和蛊虫。最后在婴孩成型时,再剖出来,就成了那些畸形的怪物。其实这种法子压根没用,但他们不信,又做了不计其数的尝试。”

男人不可思议的问:“数量如此庞大……难道当时就没有因为那些女人被抓而查过吗?”

易商嗤笑一声,漠然道:“那些要么是被拐卖的女人,要么是穷苦人家未换钱卖的女人,要么是无家可归的。这些人就同我一样,在他们的眼中渺小又卑微。世上的人,又有几个会是在意的?”

男人哑然。

易商攥紧手,声音泛寒:“那个男人见这般做都没有成功,终于动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什么?”

“他想改造我,甚至想断去我的肢体,接上他所认为的,别的东西厉害的一部分。”

男人猛然抬眼看向易商。

现在他知道抓走易商的是谁了。

——暗盟!

只有暗盟会这样做!

“那男人已经疯了,他对我说,既然没有办法达到真正的长生,索性就让我变成他的一件武器,然后代他去做他想做的,去他想去的地方,帮他完成他的目的。”

说到这里,易商迟疑的顿了下,说:“我当时已经虚弱的快没有意识了。但我可以感觉出,那男人是突然之间变的。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也有可能,是我出现了幻觉。”

男人凝重的看着易商,“那你有没有被……”

易商摇头。

“就在那男人想对我下手之时,外界突然有人发现了蛊人。并且结果全都横死,引起极大影响。这本是三奇门做的,又没有瞒好,叫外人察觉端倪。怕身败名裂,他们全都推到了我身上。于是引起玄师界众愤,所有人要找我讨回一个公道。”

“这倒是间接救了我一命。”

易商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那男人怕我不出现在外人视线里,惹得外人往下查,最终查出所有事情,最好将昏迷的我送离。我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然身处西南十万大山,正好遇上了一起来声讨我的五派十门。”

“所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男人问。

易商漠然的说:“他们看我虚弱,想趁机杀我。但没想到,我经由多日折磨,早已控制不住体内的蛊,狂性大发反杀了他们。现在还能在的三奇门,不过是当初跑得快,躲过一劫罢了。”

离开西南十万大山后,那些玄师,尤其是三奇门如今为首的,本来再集结人去十万大山的。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易商居然还能恢复神智。

这是因为……

“我当时遇见了一个人。”

易商微微皱眉,“那人很神秘,并且极其厉害,虽是废了好一番力气,但却是真真实实的帮我压下了体内蛊虫暴乱,让我得以清醒。然后,他同我说了几句话。”

“说的什么?”男人立即问。

易商抬头看向他,微微挑眉,道:“他让我等。”

“等?”

男人一愣,费解的反问。

易商颔首道:“他说,我还有机会做回一个正常人。但必须等。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不管多久,最终我会等来两个人,帮我解决我的绝境。”

男人听的更是费解。

“那他有说,是哪两个人吗?”

易商摇头,“他说他也在等那两个人。只有见到了,才知道是谁。”

男人:“……”

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你信?”

“为什么不信?”

易商神色终于平静下来,是那种很温和的平静。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但你一定是个正常人,而不是我这样的怪物。”

“因为是个怪物,当时我虽活了下来,但我想一把火烧死自己,免得再受折磨。可救我的那个男人给了我一个希望。”

“而那些被我用蛊杀了的,以及和我一样的蛊人,他们失去神智,只会残杀更多无辜人,并且极难对付。我便用自己的蛊控制他们听话,限制他们待在西南十万大山里,不出去伤及无辜。他们原本和我一样,也不想变成怪物。”

“我有机会还能做个正常人,说不定他们也有。只要有希望,再漫长痛苦的时间,都可以渡过去。”

有时候黑暗难过,是因为在黑暗里没有方向,没有希望。

只要有个明确的尽头,至少还能撑下去。

“你……”

男人喉间滞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那之后传闻大主奉再也没和玄师各派斗争,是因为……”

易商淡淡道:“我太虚弱了,需要时间恢复。那些蛊人也需要我约束,我轻易不得离开。玄师界以清徽那老头为首,他们见我好好的,又怕我揭露他们,自然不敢去惹我。”

事实上,易商也没心思理他们。

他一心只想等救他之人说的人。

也因为短时间内离开不了十万大山,易商没办法离开去查当初绑他的人,只得延后。

后来待的久了,渐渐的,易商收留了一些同他一样可怜的人,黑白无常就是其中之一。

“我这次会离开十万大山外出,是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

男人疑惑看着易商。

易商点头道:“信中说,我等的人要来了,并给了我一个地名,也就是阳城。虽然没有署名,但知道这个的,只有当初救我的人。于是我安顿好十万大山的人,离开去往阳城。”

756.我是……连神机 但没想到的是……

易商一言难尽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干咳两声,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易商无语的说:“我没想到我刚到阳城第一天,就被块玉砸晕了。醒来后,你就出现在了我的身体里。”

可能是曾经不由自主的经历太多,易商很看重自己身体的归属,忍不了突然之间有另一个魂体与他共用身体。

只可惜,他和这男人像是被绑到了一起似的,男人魂体受损,他也会跟着受伤,奈何不得。

易商只得接受。

然而,接受还没多久,他阴差阳错下在一家招待所外见到了陆容三人。

当时,他们正在被阳城城西仓库的人找麻烦。

也不知为何,这男人自那坚持要跟着他们。

好在结果还在易商的可接受范围内,他的情况,确实与那个叫陆容的小姑娘有关系,那跟着一起,也没什么好排斥的了。

“有一点,我很好奇。”易商若有所思的打量对面的男人,“那丫头的催眠确实水平高超,你是怎么不受影响的?”

男人顿了下,道:“我了解她。她要用前,我已经猜到了,清空大脑意识便无碍。”

更何况,没有谁能做到催眠他的。

“那你呢?柳长老真是你派人杀的吗?”男人问。

易商嗤笑:“我为什么要杀那个柳长老?”

“因为他的蛊术。”男人说,“我能确定,当初帮你的人,就是暗盟。他们郑氏一族的先祖所学到的蛊术,便是来自柳氏一脉,但没学全。他们只学了害人的,没学救人的部分。”

易商翻了个白眼,“我若真想杀人,就不会留他至今,早在二十几年前,便斩草除根了。况且,区区几个蛊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杀得了堂堂长老?”

外人不知道,但他清楚的很。

这些年来,在他的有意控制下,绝大多数蛊人都已经失去了攻击力,压根不可能杀的了姓柳的长老,更不可能私自跑出十万大山。

男人了然的嗯了一声。

猜是猜到了,他问只是确定一下。

他还想再说什么时,忽然脸色微变,“有人来了。”

随即,男人闭上眼,再睁眼时,已经从魂体状态脱离,回到了身体里,铺天盖地的剧痛疼得他差点控制不住出声。

但他死死的忍下,用出极所有的意志力忍耐着抬头,模糊的视线里,不出院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大约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模样轮廓普通,醒目的是他的皮肤,是种不正常的青白色,正急促的朝他冲过来。

男人方警惕起来,就听见易商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是黑无常,自己人。”

下一刻,男人果然听见一声:“主人!”

他力气一松,倒回地上。

黑无常这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见他如此,脸色顿变:“您体内的蛊虫又发作了?可今天明明不是……”

“别废话,先带我离开这里。”

男人费力的说。

黑无常动作顿了下,狐疑的看着男人。

为什么……今天的主人好像不太一样,跟变了个人似的?

但蛊虫发作是做不得假的,黑无常立即俯身,将男人稳稳的背起来,朝来时的方向快速离去。

男人撑着,勉强回头看了眼陆容离开的方向。

他倏地明白了什么,在脑海里问易商:“你的人说,今天不是发作的时间。是不是因为……在三奇门主阁广场上,你强行催动体内蛊虫控制下面那些怪物的原因?”

沉默良久,易商才回应的嗯了声。

他说:“虽然过去很多年,但当初我毕竟伤了根基,实力只恢复了一半。”

外人不知道,可男人和他毕竟是一根绳的蚂蚱,知道清楚些,也能避免以后做出什么超出他现在能力的事,而被外人察觉。

男人默然,道:“谢谢。”

“不必,我也不止是因为你。”易商顿了顿,说:“那名姓时的玄师,他似乎很在意那丫头。如果那丫头真出事了,他应该会挺难过。”

男人一怔,没明白易商怎么突然提起时自秉。

不及他问,易商已经转移了话题。

“还有你,你同那个姓连的长的很像。你们什么关系?”

提到连正坤,男人心情变得很是微妙,尤其是在想起连正坤对陆容的特殊后。

良久,他才道:“他是我叔叔。我……我是连神机。”

……

陆容五人,并没有下山回到原先的镇子里,而是离开三奇门的范围后,到了山中的一个荒庙暂时落脚。

陆容也在那里,看到了柳青山。

她一头问号:“你们……你们就这样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儿了??”

“不然呢?又不能找其他人,更不能把他带上三奇门。”

连正坤没好气的说,同时自秉一起收拾旁边可以睡的地方,并用干草简单铺了层。

戚兰若想帮忙,被时自秉止住:“我们来就好。你和陆容累了一天了,先坐下休息吧。”

柳青山难得殷勤的用衣袖将凳子擦干净。

“坐这儿!这儿!”

陆容和戚兰若对视一眼,迟疑的坐下。

柳青山讷讷的捏着衣角,低头道:“对不起。”

戚兰若愣了下,“怎么突然道歉?”

柳青山愧疚道:“我和两位道长在易商离开后,就立即出发去找你们,但发现……发现我说的那条路十分危险,山洞也……对不起!我……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会这么危险!”

好在当时,时自秉和连正坤果断先退回去,并没有深入山洞。

知道危险后,他们差点急疯。

最后还是时自秉靠谱,找到了正确上三奇门的路。

“你不是找到,你是压根就知道怎么去的吧?”陆容狐疑的问时自秉。

时自秉收拾的动作一顿,回过身去解释道:“我并不知具体的,只是大概知道方位。”

“那护山大阵又是怎么回事?”戚兰若疑惑的问。

时自秉道:“我师父早些年四处游历,经过三奇门时,得闻他们遭大主奉重创,心下同情,便留了个阵法给他们。”

陆容无语的说:“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早说的话,就直接让你带上三奇门了。”

时自秉摇头:“我并不知师父留的是护山大阵。师父说是个小阵法,不必介怀。我想着,小阵法也确实算不得什么人情。”

陆容:“……”

这他妈叫小阵法??

无相道人的脑回路,真是神奇。

话音一转,时自秉神色凝重起来,拧眉道:“若早知……三奇门行事如此,不但残害无辜,还瞒着玄师界养那些怪物,当初师父定然不会予他们护山大阵。”

提及此,连正坤坐下,侧头看着柳青山。

“你知道吗?”

柳青山脸色难看的摇头。

连正坤今天心情不好,说出的话也不留情面:“整个三奇门,最会用蛊的当属你父亲。那些用蛊养出的怪物,包括郎道村的村民,所中之蛊除了你父亲能做,也没别人能做了。”

柳青山脸色变得铁青,有心想为父亲辩解,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连正坤继续道:“单说郎道村村民,与大主奉身边的蛊人十分相似。看来当初的蛊人之祸,也有你父亲的手笔。”

“不可能!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柳青山道。

“那你如何解释三奇门内的一切?有护山大阵在大主奉的蛊人进不去。说不定,就是你父亲知道的太多,才被三奇门的人灭口!”连正坤冷声道。

柳青山脸色一白,往后踉跄一步撞到桌角上。

“正坤……”

时自秉看了连正坤一眼,示意他闭嘴。

连正坤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757.柳平洲的遗书 “呃……”

戚兰若身子微微倾向陆容,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连道长今晚似乎格外暴躁?”

说话都那么毒。

陆容:“……”

老实讲,她这也是第一次见。

当前做师徒的时候,连正坤待她虽然严厉,但从来没在她面前生过气。

怎么说呢……也是挺新奇的。

“行了。如今柳长老已死,他知不知道,也没什么意义了。”陆容开口缓解气氛。

反正也死无对证了。

“现在先来做最重要的一件事。”

陆容说完,就从一侧包里拿出那个装铃铛的盒子,递给柳青山,“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铃铛?”

柳青山脸色仍然苍白难看,接过来打开细细检查,沉默的点点头。

“那你知道具体解蛊的步骤吗?”陆容问。

柳青山抬头看她,摇头:“这个记载在柳氏蛊术中,要有那本典籍,才能知道怎么做。”

“典籍?我们好像有啊。”

戚兰若立即转向陆容,让她拿出那本无字书。

她道:“这是同铃铛一起找到的,就是……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陆容翻出来也递给柳青山。

时自秉扫了眼,忽然一顿,皱起眉来。

柳青山接过来,打开翻了翻,也点头:“这就是。里面并非没有字,而是要用特定的方法,才能显现出来。”

“那你快弄,知道解蛊方法后,好解蛊。”

戚兰若惦记着陆容身上也有,连忙催道。

时自秉与连正坤也看了过来。

柳青山却是面露难色:“这……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

“你不知道?!”

陆容与戚兰若同时出声,语调拔高。

柳青山垂首,应道:“以前,父亲告诉我的东西有限,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有关柳氏蛊术更具体的,就已经……遇害了。”

“你是在开玩笑吗??”

连正坤猛地站直了身子,声音微厉:“不行,你父亲肯定预料的到自己会出事,也肯定给你留了什么线索,你赶紧想!”

“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得知道!你以为解蛊是你一个人的事吗?还有……”

连正坤看向陆容,即将出口她名字时倏地反应过来,险险将话咽了回去,换道:“为了你这破秘术,我们都将三奇门得罪个遍了,你现在说不知道,对得起我们的付出吗?”

时自秉也下意识看向陆容,眉头皱的更紧。

柳青山攥紧手,无言以对。

陆容扶额,道:“算了,你既然不知道,那就容后吧,想想别的法子……”

“不必。”

时自秉蓦地开口道。

其余五人纷纷看向他。

只见时自秉上前一步,拿过柳青山手里的无字书翻开,缓缓道:“我曾经有过本手札,是祖师爷所制传下来的,质地材料与这本无字书很是相似。说不定,是同一人所致,我应该可以试试。”

陆容猝然抬头。

果然,跟她料想的一样。

“老时,那你快点,别废话了。”连正坤催道。

时自秉嗯了声,问柳青山:“方便我对它做些什么吗?”

柳青山毫不犹豫点头。

至今,他已然很是信任五人。

时自秉便咬破自己手指,以血为墨滴在无字书表面,缓缓勾勒出一个法阵的纹路,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动作,无字书表面忽然泛起一道淡淡的金光。

陆容和戚兰若立即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

时自秉很快就完成了法阵,双指并拢点在书面正中央,更为耀眼的金光一瞬出现,又很快消失。

然后,时自秉在几人紧张的注视下,翻开了书页。

就见自第一页起,赫然有了字!

“竟然真的有用?!”

柳青山瞪大了眼睛。

陆容也怔住了,诧异看向时自秉。

这……柳氏蛊术的秘籍,居然真是姜立做的?!

可是,为什么?

难道当时,姜立其实早就知道了郑槐序所用蛊术,是学自柳氏一脉,又怕郑槐序再觊觎未学的另一部分,便找上柳氏先祖留了无字书一手,若柳氏一脉真被人盯上,也只有无相一脉能解开蛊术之密?

但若是姜立早知郑槐序会用蛊术害人,以姜立的性子,他该是当时就阻止才对,为什么要任由郑槐序继续用蛊术,还传给后代呢?

陆容想不通。

她的思绪被戚兰若的声音拉回。

“你们快看,这是不是柳长老留下的话啊?”

她抬眼看去,与几人一起凑近。

第一页只是写了柳氏蛊术四字,翻过第二页,则是一大段独白似的备注。

“吾名柳平洲,三奇门当任大长老,今留此文书。望后世正义而无畏之士,解此书之谜,破当世残局。”

“昔太幽癸未年,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柳氏先祖流离西南一代,得遇二恩人。前则授祖蛊术,以安身立命。后则救祖危难之间,引祖入正途,为生民立盛世。后又遇一人,携恩蛊术蛊术。怎料其心不轨,欲以凡人之躯比肩苍天,并制蛊王祸及黎民。幸恩人姜者奋不顾身解祸,方无蛊王再祸世间。”

“等等……”

陆容看到这里,觉得不太对。

“所以,柳氏的先祖其实是遇到了第三个人。”

“第一个是教他蛊术的人。”

也就是十万大山无相村格桑的先祖。

“第二个将柳氏先祖引入正途,与其一起乱世济民,这说的恩人后面姓姜,该不会是……”

姜立?

陆容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沉吟片刻,“应正是我祖师爷。”

“你祖上同柳氏一脉还有这联系呢。”连正坤诧异道。

时自秉摇头:“有是有。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回去后我查查吧。”

“那第三个呢?”戚兰若问。

陆容嘴角一抽。还能有谁?郑槐序呗。

估计柳氏先祖说的什么欲以凡人之躯比肩苍天,估计就是当时郑槐序频频想拉姜立入伙的事。

但具体是做什么事,这里没写明白。

时自秉皱眉道:“我总觉得,蛊人一祸,包括三奇门地下那些东西,数量庞大,不止是三奇门能做出的,应该还有同伙。这三个人,也通蛊术,那同伙应该就是他的后人了。”

“没错。”

陆容重重点头,方要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一点。

——方无蛊王再祸?再???

当时还有第二只蛊王吗???

“怎么了?”

几人疑惑看向陆容。

陆容噎了下,摇头,“继续往下看。”

算了,没有证据的事,先不要乱猜测。

往后的内容很简单,说明了下千百年来柳氏一脉的发展。

然后就来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事。

“先祖弥留之际,曾命后人警惕,勿以蛊术残害无辜,也勿再传蛊术。然吾终愧先祖。”

“初时吾曾助挚友清徽研习蛊术,望以蛊救人,不料其乃以蛊害人,更以生人试蛊,以致无辜惨死。清徽立誓,再不用此法,吾得信他。后蛊人之祸爆发,始知其骗吾。”

“吾欲昭告天下,清徽却囚吾山中,寸步不得行,并尽数将祸事推于大主奉之身。后清徽觊觎吾族蛊术,囚吾数年,更以吾子胁吾,并祸事不断。吾始知,吾不死,清徽难罢休。愿以吾死偿满身罪孽,若后人有缘得此文书,望破蛊人残局,予当世真相。”

“只惜吾子尚年少,却瑀瑀独行矣。”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表明柳平洲无意中发现,清徽在与一神秘人合作。具体是谁,还无从得知。

看完后,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同看向了柳青山。

戚兰若斟酌了下用词:“那个……你父亲最后好像是……自愿死的?”

先前他们猜的,也都是真的。

758.去西南十万大山 柳青山满面怔愣,想开口,眼泪却先砸了下来,难以接受的望着还在时自秉手上的典籍。

参与蛊人之祸是真的。

自愿死去是真的,但灭口也是真的。

所有的一切,错的原来不是一直恶名昭著的西南大主奉,而是自诩名门正派的三奇门,他父亲柳平洲更是帮凶。

陆容皱眉,一眼就看出了柳青山所想。

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生疏的安慰道:“你父亲确确实实参与了,但并非自愿。而且……他也希望外人得知真相。或许他把去往三奇门禁地的路告诉你,正是代表着,他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去往那里,揭开被遮盖的真相。”

不然,柳平洲大可以只告诉柳青山去三奇门其它安全的路。

柳青山声音哽咽:“那晚,是父亲母亲突然说我勤奋刻苦,给我放半天假,许我出去玩。”

他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回去后看到的,是父母等他一起吃晚饭。却不曾想,是他们故意支开他。

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己会死,就支开他,独自赴死。

戚兰若默然片刻,道:“现在你还好好的,没有遭三奇门的毒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起码,柳氏没有真的绝脉。

戚兰若又道:“你父母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你,可能也正是想着,不把你牵扯进来。想让你变成局外人,普通平安的活下去。”

柳青山摇头,分不清是下意识的呢喃,还是什么,声音变得沙哑。

“我不可能做局外人。他们是我的父母,这么大的罪孽,我躲不过也不能躲。况且……”

柳青山攥紧手,说的格外艰难。

“西南大主奉背了我父亲和三奇门的债,那些蛊人也不是大主奉做的。可最后的骂名,都在大主奉身上。”

几人听到这里,沉默了。

尤其是陆容。

陆容只觉得心口位置,有点钝钝的刺痛。

她直觉这陌生的情绪是对那个大主奉的,但她想的却是……

“易商应该就是大主奉。我不知道他为何会看起来如此年轻,但从三奇门掌门清徽的态度,以及他能控制三奇门地底下那些东西来看,他就是大主奉,并且……”

“他体内也有蛊,极有可能曾是蛊人中的一员。”

时自秉皱眉说。

柳青山的脸色更加煞白。

谁都知道,大主奉刚出现时,力挫五派十门,众怒难平。后来,五派十门更是去围剿大主奉,双方重创。

从那以后,五派十门变三奇门,对大主奉态度古怪。

从这一点已经能证明,大主奉曾是受害者,所以三奇门后来作为才那般说不通。

但没人这么想过。他们都只怨恨大主奉给玄师界带来了一场灾祸。

可这场灾祸,他们才是始作俑者。

连正坤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是精彩,难以言喻的那种。

先前他还对大主奉……哪知道背后的真相是这样。

一时之间,庙内寂静无声,外面的虫鸣鸟叫、枝叶簌响、凛冽风声就格外清晰,使得几人心情沉重至极。

良久,戚兰若叹道:“那这个……我们怎么处理?”

时自秉拧眉道:“既已知道真相,便不能坐视不理。”

连正坤嘴角微抽,“老时,你想的太简单了,这是你想管就能管的吗?且不说此事重大,一旦公布,必定引发大乱。就是三奇门,在玄师界积威已久,人人信服,突然间对所有人说他们作恶多端,能有几个人信?再说原来无恶不作的大主奉是无辜的,又有几个人信?只怕啊,没等众玄师信了我们的,三奇门先派人杀了我们了。”

他们自然不畏三奇门。

但三奇门人多势众,真要对上了,绝对是个短期内无法解决的麻烦。

可等他们解决完后,最好的时机早过去了。

“现在三奇门已经记住我们了,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掌门清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我们要先搜集够证据,趁三奇门不备之时,迅速公布,还得是个有信服力的人来公布。”时自秉说。

戚兰若赞同的点点头,“没错。”

“人证其实很好找。”陆容看向柳青山,“他是柳平洲的儿子,他出面,外人没理由不信。郎道村的那个水生痛恨三奇门,也可以找他。”

柳青山立即道:“我可以!”

陆容唔了声,继续道:“至于物证……三奇门禁地里的那些怪物太危险了,不可控,轻易动不得。能动的就只有……蛊人。”

“可我们去哪儿找蛊人?三奇门就算做蛊人实验,也肯定是在很隐蔽的地方,短时间内找不到。”戚兰若说。

柳青山默了下,一字一顿的道:“有现成的,大主奉身边有蛊人。我只要再见到大主奉身边的蛊人,仔细检查,就能认出对方身上的蛊到底是不是我柳氏蛊术一脉。”

“所以,接下来要去西南十万大山??”

连正坤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很是不情愿。

陆容丝毫未觉,道:“易商虽然失踪了,但照他那个情况看,一定是体内的蛊虫发作。这时候他回十万大山才是安全的。既然他是大主奉,那我们去十万大山便不大会有危险。找到他,可以说服他出面作证。”

“你怎么就那么信他呢?”

连正坤更不高兴了。

“就算……他不是那么坏的人,但他也骗了你好吗?一口一个姐姐,亏他有脸叫的出来。”

陆容:“……”

“还有,你怎么就确定一定能说服他出面作证?大主奉也玩蛊,说不定他体内蛊虫是自己搞的后遗症呢??”

时自秉、戚兰若与柳青山一同看向连正坤,目光微妙。

“……”

陆容无语的看着连正坤,“谁闲着没事,会把自己弄成那个鬼样子?你找茬能过过脑子吗?”

连正坤不可思议的望着陆容:“你居然为他说我?!”

陆容:“……”

“你为他说我!”

“……”

“你说我!”

“闭嘴!”

陆容实在忍不了了,抬脚就踹了上去。

连正坤转身避开,更不敢置信了,“你现在还因为我对我动手?!”

陆容咬牙切齿:“我想弄死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连正坤立马扭头叫时自秉,“老时你快看,就跟那臭小子待了几天,陆容已经学坏了!”

时自秉:“……”

陆容:“……”

妈的给她毁灭吧!(ノ=Д=)ノ

戚兰若无奈解围道:“好了好了,现在来谈谈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到时候如果找齐了人证物证,我们该找谁来公布。”

“你啊。”陆容烦躁的说。

“我?”

“不然呢?你不是说你是G洲古族的人吗?”陆容翻了个白眼。

时自秉和连正坤猛地转头看向戚兰若。

连正坤惊诧出声:“你……古族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戚兰若挠了挠头,说道:“嗯,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不过,我家同古族长老……关系还可以。到时候,我应该能说服族内出面。”

连正坤眼皮子跳了跳。

古族的人,又姓戚……戚姓……

连正坤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看戚兰若,再看向时自秉,眼神更加古怪和微妙了。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时自秉奇怪的问。

连正坤拍拍时自秉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我很期待,你去古族后得知某些事后的反应。”

“什么事?”时自秉问。

连正坤却不再说了,道:“好了既然都说完了,那就到这儿,早点休息吧。明天先解蛊,要去西南十万大山再等等。”

说罢,连正坤看眼陆容,嘴角微抽。

以前他就不喜欢西南十万大山,现在知道了大主奉,更不喜欢去了。果然西南十万大山跟他犯冲。

时自秉没将典籍还给柳青山,打算趁夜间再好好研究下怎么解蛊,连正坤也一起。

几人简单收拾了下,直接休息。

759.我说的,与你说的,应当不是一回事 陆容这一夜睡的不甚安稳。

因为后半夜时,陆容突然做了个梦,梦见了连神机。

其实她梦见的不甚清晰,只能隐约看到连神机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里,将身子蜷缩到一起,似乎很是痛苦的样子。

陆容心急的立即朝他跑过去,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

明明挺短的路,她却跑了许久都没看到尽头,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到最后,陆容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时,陆容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她抬头看去,眼前之景突变。

只见连神机痛苦的叫了声,身上皮肤寸寸裂开,有无数东西密密麻麻的爬了出来,分明是蛊虫。

很快,那些蛊虫就淹没了连神机的人,像是要将他给吞没似的。

而她急得想上前,却仍是怎样都靠近不了连神机,就好像他们之间有层的屏障,看不见,却真实的将他们给隔开。

“连神机!”

陆容一惊。

下一刻,陆容睁开双眼,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你刚才叫了什么?”

旁边一个迟疑的男声突然响起。

陆容唰的转过头去,余悸未散的她眼尾染红,眸光分外凌厉,杀意凛冽,看的连正坤微怔。

连正坤不由停在了床边两步外。

他抿紧唇,望着陆容的目光晦暗难明。

好一会儿,连正坤才说道:“做噩梦了吧?”

陆容收回目光,用力闭了闭眼,没说话。

连正坤也沉默着。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

许久后,陆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

这才发现,整间破庙里,只剩下了她和连正坤两人,就问道:“时自秉和戚兰若呢?柳青山呢?”

连正坤见她要下炕,伸手想扶她一把,但被她看也没看的直接略过。

他定定望着陆容,几秒后目光下移到落空的手上,语气莫名:“老时和戚姑娘出去弄些吃的。柳青山说帮忙,跟着一起去了。”

陆容哦了声。

连正坤顿了顿,又道:“我在附近找到了个泉眼,你要过去洗漱吗?”

陆容点点头。

正好洗把脸清醒清醒。

连正坤转身,沉默的往外走带路。

陆容也一言不发的跟上。

连正坤虽然走在前面,余光仍注意着陆容。

可能陆容自己没发现,此刻的她有种明显的焦躁不安,使得她看上去格外不耐烦,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戾气。

“你知道你醒时叫的是谁吗?”

连正坤突然开口。

陆容瞬间抬头,警惕的看他:“谁?”

连正坤索性停中,回头看她,眸光是不易察觉的试探:“易商。”

陆容一听,不假思索道:“不可能!”

“但确实是。”

陆容不禁拧眉。

她梦见的明明是连神机,怎么可能叫的是易商?

“陆容,”连神机叫了声她,“我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易商,做梦也会梦见他。”

“我……行了,别说了,赶紧带路。”

本来因为梦见连神机有危险,陆容就格外烦躁,此刻听连正坤再三说起易商,陆容更加暴躁,绕过他就往前走。

连正坤望着她的背影,眉头忽然皱起。

——陆容睡觉时下意识叫的并非易商。

如果他听的没错,陆容叫的是……连神机——他的……侄子?

连正坤不愿多想,可陆容的那个语气表明,她对自己叫的这个人分明很熟悉,且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看样子,陆容很确定自己叫的是谁,可她没机会认识他侄子才对。

难道……是同名同姓的人?

连正坤若有所思的跟上,看陆容的眼神多了些怀疑与探究。

……

另一边,山路上。

时自秉与戚兰若带着些野果回去。

时自秉还顺便猎了两只野兔子,打算回去做成烤肉。

“等会儿,我和正坤去处理这两只兔子,你们先吃些果子垫垫肚子。”

戚兰若点点头,旁边跟着的柳青山有些犹豫:“烤兔子……没有调料,会好吃吗?”

戚兰若失笑道:“是没有调料,不过我包里有备用的盐。有盐应该,够了?”

“嗯,够了。”时自秉温和的说。

柳青山咋舌道:“你还带着盐?”

戚兰若耸耸肩,“没办法,行走在外,总要多做些准备。”

柳青山惊叹的望着戚兰若。

余光一扫,他瞥见前面还有果树,高兴了些:“前面的果子有点像我以前吃到过的,我先去看看!”

说罢,他往前跑去。

戚兰若望着他走远,感慨道:“说实在的,我很佩服柳青山。”

“佩服?”

时自秉看向戚兰若。

戚兰若颔首:“对呀。你看他突遭大难,但人还能撑住,好像心态没被影响多少。那么大的事,他一个孩子说承担就承担,没想过逃避。单是这份心性,就很难得了。我自认我在他这个年纪时,绝做不到如此。”

说完,戚兰若下意识的看眼时自秉,就看见他半侧过头来,眉眼间神色很是专注。

这一瞬间,戚兰若有个错觉。

好像她是他很重要的人,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很认真的听着。

这样珍重的错觉,令戚兰若有些失神。

可她反应过来时,也只是听见时自秉赞同的说道:“确实。有这份心性,若他以后走对了路,一定会大有作为。”

戚兰若抿了抿唇,附和的嗯了声。

不料时自秉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心不在焉,关心的问:“戚姑娘,你是有什么烦恼吗?”

戚兰若一愣,摇头:“没什么。”

时自秉也不追问,只很有分寸的应了声。

两人无言的继续往前走。

其实戚兰若什么也没拿,所有东西都在时自秉手里。他说姑娘家的手娇贵,只用来拿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

想到这儿,戚兰若紧张的捏住衣角,努力装作随意的模样,闲聊似的说道:“时道长,你应该很在意陆容这个师妹吧?”

时自秉看她一眼。

平静温和的眼神叫戚兰若有种自己的心思被看透的感觉,不禁更加紧张。

时自秉若有所思,道:“嗯,陆容对我来说,很重要。”

戚兰若愣住,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别的情绪。

她头微低,“陆容人很好,我也挺喜欢她的。”

时自秉突然笑了声,引得戚兰若疑惑热看他

他温声道:“我说的重要,与你理解的重要,应当不是一个意思。”

“啊?”

“在我这里,陆容是我的亲人。”时自秉说,“我少时便已父母俱逝,以前只有师父一个亲人。现在多了陆容,不再是孤身一人,便很欢喜。”

师兄弟们是他的亲人,但他们对他多有敬疏,算不得真正的亲人。

正坤则是他的朋友。

只有陆容,是他有任何都割裂不开的血缘关系的亲人。

戚兰若眨眨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但她能确定的是……时自秉似乎不是那种喜欢陆容?

戚兰若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这样啊……”

时自秉笑着摇摇头,道:“走吧,再晚回去,他们该饿得受不了了。”

“啊对……走,快走。”

戚兰若干咳两声,加快了速度。

回去时,陆容和连正坤已经在庙里了。

时自秉叫上连正坤去处理野兔,戚兰若自觉对陆容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来,你挨个都尝尝。”

陆容奇怪的看她一眼:“我喜欢吃肉。果子吃多了,还怎么吃肉?”

旁边柳青山冷不防道:“戚姐姐,我看你和时道长单独聊了好久。”

“没!没聊什么!”

戚兰若条件反射。

陆容啃着戚兰若擦干净的果子想,上一辈的人真奇怪。又不是聊什么十八禁,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760.解蛊 吃完早饭后,时自秉就说起了解蛊的事。

“昨晚我与正坤找到解蛊部分并研究完了。”他看向柳青山,“现在你也看看,看完后我们开始。早解完蛊,早点离开。”

柳青山迟疑的问:“在这庙中解蛊?”

“对。”

解蛊这种事情,是不适合下山回县城的。毕竟县城人多眼杂,万一中途有人打扰,或者潜伏有三奇门的人,对他们来说都是种麻烦。

好在解蛊步骤虽然繁琐较难,但涉及到的东西除了那个铃铛,也没什么其他特别的。

连正坤道:“我和老时先出去一趟,给你半个小时看完,那时我们差不多就回来了。”

柳青山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时自秉见交代完了,走前他看了眼陆容,犹豫了下,还是停住,道:“陆容,我有话对你说,你跟我出来下。”

陆容疑惑看他,哦了声,起身同他走出去。

时自秉带陆容走远了些才停下。

“等给柳青山解完蛊后,我会想个办法支开他们,再给你解。”

陆容猜也是时自秉想同她说这个,便点头:“知道了。”

其实不用时自秉也行。

她目前是没办法给别人解蛊,但可以给自己解。

时自秉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这蛊邪性,是种在魂体上的,可你的情况毕竟又与柳青山的不同。到时候,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者出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同我说。”

“知道了。”

陆容无所谓的是,转身回去。

但没想到,她才进庙里,连正坤又迎上来说道:“老时,你等等,我也有话要单独同陆容说。”

说完看向陆容:“你跟我来。”

陆容:“……”

时自秉:“???”

后面的戚兰若和柳青山:“???”

戚兰若疑惑道:“怎么都有话同陆容说?”

柳青山愣了下,茫然的问:“那我也应该要有话同陆姐姐说吗?”

时自秉:“……”

另一边,被连正坤叫走后,陆容几乎立马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停下后,陆容不等连正坤开口,就道:“等会儿你要想个办法支开他们,给我解蛊是不是?”

连正坤话噎在嘴里。

片刻后才道:“是。但我昨晚与老时把整本典籍翻来覆去的看,也没有找到如果魂体载体已换,解蛊会不会有什么危害。到时候,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同我说,不要嘴硬憋着,记住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她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连正坤叹道:“小祖宗,你认真点,这不是小事。纵然我见多识广,也不能确定到时你会出什么样的意外。”

陆容还是没什么表情。

能解蛊就解,解不了就嗝屁呗。

说不定嗝屁了她还能回去。

……

很快,就到了给柳青山解蛊的时候。

时自秉给柳青山解蛊,连正坤在旁照看,时刻准备着万一发生意外及时出手帮忙。

陆容和戚兰若则旁观。

可能是因为柳青山体内的蛊也不是多么厉害的大蛊,下蛊时没费什么劲,解蛊时也就比较容易。

时自秉没用多少时间,就逼出了柳青山体内的蛊。

那是一个白的的,如同米粒大小的细小蛊虫,就伏在柳青山心口处皮肤下,存在感小到差点没发现。

蛊虫离身后,柳青山顿感浑身轻松不少。

遂拱手谢礼:“多谢时道长和连道长,今日之恩,他日青山必定相报!”

“行了行了,小事而已。”

连正坤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随后,他和时自秉一同看向了陆容。

时自秉思索片刻,道:“我同陆容有些师门的事,你们不便听。那我带陆容出去说吧。”

他起身,不料被连正坤一把按住。

“老时,我也正有点事找陆容。我先来。”

时自秉面不改色:“我的事比较重要,你等会儿再说。”

连正坤斩钉截铁:“不行,我的也很重要,不能拖。”

时自秉皱眉,“正坤,你别无理取闹,现在我真的有要事同陆容做。”

“我的事肯定比你的重要。老时,你先往后放放。”连正坤说。

时自秉:“不……”

“你们不用说了。”

陆容倏地开口打断。

她身边的戚兰若和柳青山茫然看着两人。

戚兰若想,这情景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就像上次柳青山给他们。说起柳氏蛊术的时候……

陆容服气的说:“你们都想给我解蛊,就不能一起吗?非的一个完了另一个又来?”

连正坤下意识说道:“一起也不是不行,但你的情况特殊怎么能让老时知……”

话音戛然而止。

连正坤反应过来,猛地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也怔住了。

“你的事……是解蛊?”

两人异口同声。

连正坤顿时警觉,猛地起身,“你怎么会知道陆容中蛊的?!”

该不会老时已经知道了陆容是夺舍别人,想趁机给自己真?师妹报仇吧?!

时自秉比他还吃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面面相觑间,两人同样警惕又懵逼。

这时,旁边的柳青山疑惑开口:“陆姐姐中蛊的事,是个秘密吗?”

“你也知道?!”

时自秉和连正坤转向他。

戚兰若愣了下,缓缓举手,“我……我也知道。这其实……是个秘密的吗?”

两人:“……?!!”

陆容一把捂住了脸,简直不想看他们。

当时她表现的对蛊异常感兴趣,谁会想不到这上面啊?

陆容直接上前,一把夺过时自秉手里的铃铛,就地盘腿坐下:“你俩慢慢问,我自己搞。”

说罢,她双手开口结印,身下很快浮现出一个法阵的纹路。

时自秉和连正坤见此,哪里还顾得上对方怎么知道的事,连忙坐下帮陆容。

不出他们的所料,陆容因为载体不是本体,解蛊并不如柳青山的顺利,还险些遭了反噬,亏的时自秉和连正坤反应及时。

也正因为两人一起帮忙,解蛊最终还是有惊无险。

当陆容感受到自己魂体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强硬抹去,痕迹消失的一干二净后,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柳青山的这只铃铛对她也有用。

陆容睁开眼,目光落在铃铛上,忽然有些出神。

“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

时自秉连忙问。

“可以了。”陆容说。

“那就好。”连正坤松了口气,见陆容还是盯着铃铛,就道:“你要真喜欢,等回到县城后给你买,这个就不要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喜欢铃铛。”

陆容说着,还给柳青山。

她只是觉得,那只铃铛很像郑明则在第三监狱室租界的夜晚,于老婆婆馄饨摊前给她留下的那只很像。

或许那时候,郑明则就已经知道了她被下了蛊,想把它给她,帮她的吧。

陆容想着,撑地起身,“走吧,下山。”

戚兰若一愣,“陆容,你不再休息会儿吗?你和柳青山才解蛊,还是休息休息再走吧。”

“不必了。”

陆容直接走出荒庙。

戚兰若和柳青山对视一眼,跟上她。

后面的时自秉和连正坤,心情很是复杂。

时自秉问:“你是……全知道了?”

连正坤嗯了声,也试探性的问:“你也……全知道了?”

时自秉叹气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连正坤:“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还坚持吗?”

连正坤警惕的说,“就算她的魂体是占了别人的身体,但是……我们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陆容,现在也不变,就一直得是陆容。”

时自秉看连正坤的眼神更复杂了,想说最后陆容会走,他们没结果的。

但想了想,他拍拍连正坤的肩膀,委婉道:“随缘吧。到最后不论什么结果,希望你都能坦然面对。”

什么意思?

这是不能接受陆容夺舍,还是想下手?

连正坤立马按住时自秉的手,语重心长道:“老时,你得面对现实,开明点,不要太拘泥于世俗之见。”

时自秉:“……”

哪个人能容忍自己的兄弟对自己的女儿有心思?

他要是不够开明,早就提剑将面前的人捅成筛子了。

761.离开 一行人是在下午才回到县城招待所的。

招待所的老板今天查房时,发现他们房间都没人了,等了一天也没看见,正准备把他们留下的东西清理掉时,人回来了。

他赶紧迎上去:“几位,你们的房钱还没有付完呢。”

时自秉与连正坤多付了一晚,打算明天再走。

之后,时自秉道:“我去车站看看买什么票,可能回来的晚,你们不用等我吃晚饭。”

陆容眼睛转了转,立即把戚兰若给推了出去。

“正好,带上她。”

“我??”

戚兰若懵逼的看着陆容。

陆容一本正经道:“今天我不想看见你,你跟他走,别留下了。”

戚兰若:“???”

时自秉微怔,倒是没说什么,点头道:“戚姑娘,那走吧。”

戚兰若看看陆容,再看向时自秉,不自在的应了声,同时自秉离开。

连正坤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道:“祖宗,你故意的吧?”

陆容转身,叫着柳青山往楼上走,“反正他们迟早都是要在一起的,多相处会儿,就当培养感情了。”

连正坤奇道:“你怎么就确定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你管我?”

她还能怎么确定?已知结果呗。

连正坤啧了声,道:“他俩不可能的。”

“为什么呀?”柳青山好奇的问。

连正坤自然而然的说:“因为那个戚兰若呗,她是古族的人,又姓戚……反正就……古族的人现在已经不许同外人通婚了,而且她……情况更是特殊。”

柳青山奇怪的问:“连道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连正坤:“……问这么多做什么?赶紧回去休息,明天又要赶路呢。”

柳青山听话的噢了声。

陆容看连正坤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回了房间。

……

傍晚,时自秉与戚兰若果然没能赶回来,三人就独自去附近餐馆吃饭。

然而,才吃到一半,柳青山不经意间扫了眼,突然放下筷子。

“你们快看,那好像是三奇门的人!”

“什么?”

陆容和连正坤抬头看去。

他们在的这个餐馆离招待所很近,就在招待所的对面,能看到招待所的门口。

此刻,招待所突然来了七八个人,明显是玄师,就堵在门口,不让人出入。

其中一个走了进去。

依稀能看到,那人在门口柜台前,同招待所老板说着什么,边说边比划。

陆容与连正坤对视一眼,同时放下筷子。

陆容问柳青山:“你真的确定那是三奇门的人?”

柳青山又仔细看了几眼,而后重重点头,“错不了!他们虽然穿着便装,但我对他们有些眼熟,肯定是三奇门的人!”

连正坤拧眉道:“三奇门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虽然他们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三奇门的动作这么快。

陆容沉吟片刻,直接道:“招待所不能再回了。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要了。我们赶快吃完,直接去车站找时自秉和戚兰若,改今晚最快的票先离开。”

如今的情况,对他们很是不利。

这里离三奇门太近了,三奇门又人多势众,真要发生点什么冲突,吃亏的也是他们。

连正坤颔首赞同。

三人迅速吃完后,找店老板问了后门离开,打了辆车直奔车站。

走之前,连正坤还去了附近一家花圈铺,给了对方一笔钱,又描述了下时自秉和戚兰若的长相,叮嘱他见到那两人,告诉他们直接走。

柳青山疑惑的问:“连道长,你不怕你留下的线索,反被三奇门的人发现吗?”

连正坤淡淡道:“那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给我留下的联络点,花钱找人帮忙,还是可以放心的。”

“你的人脉……还挺广的。”陆容说。

“那是自然!”

连正坤得意的扯了扯嘴角。

落在陆容眼里,有点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陆容嘴角微抽,不想理了。

三人很快就到了车站,但面临人潮拥挤的车站,三人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在这里找时自秉和戚兰若更难。

陆容想了想,朝连正坤伸手:“给我。”

“啊?”

连正坤疑惑看她。

“钱,给我点钱。”

连正坤闻言,立即找出来给她,想了想,索性把整个钱袋子给她。

“你要买什么,够吗?不够的话,我再去附近银行取钱。”

“够了。”

陆容环顾四周,目光越过人群,终于看到不远处的柱台旁边靠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抬脚就往前走。

连正坤和柳青山不明所以的跟上,就见陆容快步穿过人群过去,停在了那几个人面前,然后翻出几张人民币放在他们面前的碗里。

“我找一男一女。你们要是能帮我找到,这些钱就归你们了。”

说完,陆容给他们描述了下时自秉和戚兰若的长相,重点强调:“他们长的很好看,人群里最好看的两个。”

几人愣了下,眯眼看着她,慢吞吞的应了声,起身离开。

柳青山看的很迷惑:“陆姐姐,他们能找到时道长和戚姐姐吗?”

连正坤却是瞬间明白了陆容的意思,道:“在这里,那些乞丐恐怕比当地人还要熟悉车站。论找人,没人比他们更适合了。”

柳青山似懂非懂的噢了声,“受教了。”

陆容又转身走向售票处,问了后知道今晚最早去南方的车,就在一个小时后。

她付钱买了五张卧铺票,给连正坤和柳青山一人一张,然后道:“分开找。开车前,无论找不找得到,都回来汇合见面,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直接离开。”

如果运气好,能找到时自秉和戚兰若,就直接离开。

如果运气不好找不到,三奇门的人也找到这里的话,他们也只能离开,想办法在西南十万大山再汇合。

连正坤拧眉,“分开找,你们……”

“分开找到的几率更大。柳青山,你跟连正坤一起,都小心行事。”

话落,陆容转身,率先离开。

柳青山愣了下,看向连正坤。

连正坤深吸一口气,点头道:“走吧,现在找人要紧。”

“那陆姐姐……”

“你跟着我,她更安全。”

现在三奇门最大的目标还是柳青山。

若是真遇见了三奇门的人,看到柳青山跟他一起,对方自然会分出更多的人对他。一定程度上,陆容安全不少。

……

陆容有问过明天去南方的车,最早的一班在早上七点,检票口是23号,她便往23号去。

不排除,这时候时自秉和戚兰若已经离开了车站,但她得赌一下,就赌这里也出现了三奇门的人,时自秉和戚兰若暂时无法离开。

人声鼎沸里,绿皮火车的嗡鸣声震耳,不远处的检票口,已经有人开始组织验票,人群吵吵嚷嚷的寄过去,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险些控制不住场面。

陆容也被挤的走路很是艰难,踉踉跄跄的。

突然间,后方起了一阵骚动。

不知为何,周围的人突然很是激动的往前涌去。

陆容方要停下看看情况,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蓦地撞了下,猝不及防的随着惯性往前趔趄了几步。

她立即反应过来,想要稳住身形。

这时,从旁边蓦地探出一只手,稳稳扶了她一把。

陆容下意识的抓住来人的胳膊站住。

站稳后,陆容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约莫只有二十五六岁,相貌普通,眉眼间的神色却很阴郁,皮肤是种不正常的白色。

他旋即放开了陆容,仿佛只是顺手般,自然而然的继续往前走。

陆容却是怔住,微眯起眼。

那人不太对,身上有种死人的气息。

走远后,黑无常回头看了眼陆容的方向,已经看不到人了。

他低喃道:“奇怪……主人为什么要我随行保护这女人?”

762.再见那个男人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但陆容还是没看到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影子。

她环顾四周,干脆回了最开始的地方。

没等一会儿,陆容托着帮忙的那几个人都回来了。

他们实际上是流浪汉,这附近不止他们几个,还有更多,将整个火车站都找了一遍。

“有人说是看到了。但他们好像被什么人给追着,不久前已经离开了车站,现在不在这里。”为首的人同陆容说。

陆容一听,心里顿时就沉了下去。

肯定是三奇门的人。

三奇门果然找到了车站来,时自秉和戚兰若还没来得及离开,就碰见了他们。

这种情况下,时自秉和戚兰若回招待所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愿连正坤的人能找到时自秉和戚兰若,把他们的话转达给两人。

这样想着,陆容同面前几人道了谢,转身顺便去约定的17号检票口站台等连正坤和柳青山。

谁曾想,不远处忽然又起了一阵骚乱。

陆容以为同之前一样,又是有人在车站被扒手抢劫容而引起的,扫了几眼便往右边走。

但没走两步,陆容突然停下,猛地转过头去。

不远处的人群很快被分开,露出了一条很明显的路,有十几人渐渐散开,拦下经过的行人问着什么,像是在找人。

最重要的是,为首的是个青年,还是个陆容很眼熟的青年。

正是三奇门主阁广场之上,七长老座下拿着名册询问过她和戚兰若的那人!

陆容脸色微变,在对方还没到她这边时,拨开人群,立即快步往前跑。

依稀能听到后面的声音:“看见这样几个人没?他们三男两女……大慨……”

陆容跑的很快。

来不及拨开人群,不免磕磕碰碰。

“哎,不是,那么急做什么?”

“撞到我了!”

“你这姑娘长没长眼睛啊?”

“没礼貌,连句道歉都没有……”

人声渐渐被陆容甩在身后,跑过前面站台后,陆容刚要转弯,突然发现前面还有在找他们的玄师,显然也是三奇门的。

她险险停下,窜回一旁站台后避开。

再看看周围,三奇门的人居然越来越多。

“见鬼了!怎么都聚集到车站了??”

陆容暗骂一声。

眼见前后都有人,陆容不得已,在旁边有人走过时,神不知鬼不觉的伸手摘下对方的帽子,同时把钱塞到对方口袋里,顺势戴上转身走,低调的压低帽沿。

“你!停下!”

“看到这画像上的人没?大概……这么高,很瘦……”

被拦下的人见对方是玄师,也不敢抱怨什么,认了认说没有,匆匆去赶火车。

没一会儿,三奇门的人离陆容越来越近,一还有不到几米的距离。

陆容往旁边走了几步,正要绕过去,前面却已经有人看见了她。

“站住!说你呢!”

下一刻,两个人拦住了陆容。

“你有没有见过几个人………”

陆容只好停下,等他们说完,有意压低声音道:“没见过。”

说完就要走。

对方却依旧拦住了她:“你为什么低头?抬起头来!”

陆容压着帽沿,定了定神,缓缓抬起头来,做好出手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陆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声,像是有人迅速冲到了她身后。

不及陆容反应,来人已经一脚踹飞了那两人,拉着陆容就往后跑。

“火车快开了,先上车!这边能过去!”

陆容这才看清,是连正坤。

经他猝不及防的一出,后面三奇门的人都懵了,反应过来时,陆容和连正坤已经跑出去极远。

三奇门的人大怒。

“肯定是他们!”

“来人,抓人啊!”

车站里顿时乱了起来,三奇门门人粗暴推开挡路的人群追上去,压根没管造成的慌乱。

陆容听着后面的动静,和连正坤跑的更快,没多久就到了21号站台。

陆容回头看了眼,注意到另一条火车轨上即将过来一辆火车,果断拉住连正坤往下跳,冲向对面。

连正坤明白她的意思,跳下去时还扶了她一把。

两人险险的穿过车轨。

三奇门门人见状,正要跟上去,旁边的人赶紧拉住。

“跳个屁!没看见有火车吗?!想被撞死啊!”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火车呼啸而过,对面的陆容和连正坤渐渐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为首的人怒道:“通知其他人,务必抓到他们!”

对面陆容和连正坤经此缓冲,很快就到了17号检票口,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检票口工作人员已经准备收工,火车即将驶动。

柳青山在那儿,着急的磨着工作人员再等几分钟。

匆忙中回头看到陆容和连正坤,他惊喜的赶紧挥手。

工作人员见状,不耐道:“下次再迟到,就别上火车了!”

“好好好。”

柳青山赔着笑脸,等陆容和连正坤过来了,三人赶紧检票上去。

谁知这时,后面突然响起一声大喝。

“柳青山!”

柳青山下意识回头,看见了不远处几米外,有三奇门的人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七长老身边那个青年。

“赶紧进去!”

连正坤推着他跳上去,转身拉了陆容一把,火车缓缓驶动。

可青年带人已经带人赶到,再跑几步肯定能追到入口。

连正坤直接道:“你们先去找车间,我断后。”

不料话音才落,又有一道男声响起:“就是他们!他们打坏了我的东西,还走了不赔偿!”

几个大爷大妈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直接挡住了那青年一众人,扯着青年就开始哭嚎。

“大家给我评评理啊!这些年轻人也太不讲理了!刚才他们还打我们呢!”

青年被挡住了路,不禁气道:“让开!我们都没见过你们!”

“哎,他们还死不认账啊!”

大爷大妈们直接坐倒在地,扯着三奇门的人哭喊。

这番动静,吸引了周围一众人围观。

人群里窃窃私语。

“他们是玄师吧?怎么能这么对老年人呢?”

“嗐,这年头,玄师里还有几个是真的为咱们老百姓的?”

“就是,我可不敢得罪,他们抬抬手就收拾得了我,忒吓人!”

眼见火车驶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青年急了,可他被人拽着,又是老人家,听着周围人的谈论声,他压根不能直接甩开人。

连正坤陆容三人见此,对视一眼,扭头就往里走。

陆容不经意间会有,突然一顿。

远处人群后头的站台旁,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正是先前在她摔倒时扶她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容的目光,男人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他像是只是在看热闹般,悠闲的转身走了。

连正坤和柳青山发现陆容没跟上来,回头问:“怎么了?”

陆容微微皱眉,摇头,“没什么,走吧。”

可能……只是巧合吧。

没多久,三人就找到了自己的车间。

“现在好了,三奇门的人肯定追不上我们了。”柳青山松了口气,又担心的说,“但是……时道长和戚姐姐该怎么办啊?”

“老时心里有数。”连正坤沉声说道,“看到我们不在招待所,他肯定会找到我朋友那儿去,到时候会带戚兰若离开县城的。我们先去西南十万大山,在那儿等等他们。”

763.我怎么会甘心呢 陆容买的车票并非是直达,先是一天一夜的车程后,他们还得再转车,初步估计,要两天才能到西南十万大山。

中途,也会经停很多站点。

陆容再三思虑,就道:“得小心点,三奇门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很有可能在经停站点时派人上来。”

火车上的人也得小心,保不齐谁就会是三奇门的人。

柳青山闻言,有些愧疚:“对不起,陆姐姐,你们都是被我连累了。”

如果不是带着他,可能陆容和连正坤在三奇门人眼里还不会那么显眼。

“行了,连累都连累了,现在有这话有用吗?”连正坤活动了下手脚,“都跑一晚上了,赶紧休息休息吧。”

又转向陆容,道:“我车间在隔壁。你们放心休息,我在外面给你们看着。有我在,你们不会出事的。”

三奇门,他记下了。

待日后回古族,他一一清算,绝、不、放、过!

陆容眉头微拧,道:“你别走了,就在这儿也休息会儿。”

连正坤挑眉:“呦,小祖宗知道心疼我了?”

陆容:“……”

“这里可就两张床位,我想留下也没地方呀。”连正坤笑了声说。

陆容下巴微抬,朝柳青山一点:“你跟他挤一挤。”

柳青山一听,连忙往里挪了挪,给连正坤留出一大块地方来:“连道长,这,这!”

柳青山毕竟还是个孩子,身量也小,连正坤和他挤一挤的话,勉强还是能睡下他们两个人的。

而且,三人都在这里,也方便,如果有什么意外,可以第一时间发觉并应对。

但连正坤扫了眼柳青山,却是起身道:“不必了,我可没跟别人一起睡的爱好。你们休息,我先出去了。”

“你……”

陆容皱眉,方要开口,就见连正坤突然转身凑近她,俯下身来,离得她更近。

“就算一起睡,我也只跟自己未来夫人一起。跟个男的算什么?”

连正坤抬手揉了揉陆容的脑袋,声音放缓,“乖,不用担心我,老实休息。”

“谁担心你了,别碰我脑袋。”

陆容撇了撇嘴,挥手拍开他的手,又用手指戳在他额间,让他离远点,不高兴的说。

连正坤唇角微勾,笑了下,站直后转身出去,又给他们带上门。

“陆姐姐,不留连道长了吗?”柳青山问。

陆容躺下,翘着二郎腿,双臂枕在脑后,闭上双眼道;“睡你的。”

“是,陆姐姐。”

柳青山条件反射的说,听话躺下,睡姿乖巧。

陆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眉头微拧,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陆容睡的并不安稳,没睡多久。

再醒来时,已经是半夜。

陆容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偏过头去见柳青山还在睡着。

她缓了缓神,坐起身来,穿好鞋后轻轻拉开门,正对上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的连正坤的视线。

他站在窗前,脊背微微俯下去,胳膊撑着窗沿。

火车疾驰而过,窗外的山峦夜景也随之飞速后退,黑影明灭。

连正坤在这样的暗色里,身体轮廓坚挺,指腹间一点猩红火光明显,衬得他人多了几分冷沉的压迫感。

陆容愣了下,反手带上门,目光落在他手上。

连正坤微怔过后,想也不想的松手扔了烟,“怎么醒的这样早?”

“睡不着。”

陆容说完,走上前,却见连正坤退后。

连正坤有些无奈,在她疑惑的目光里柔声解释道:“等会儿,我身上还有烟味,别熏着你。”

早知陆容醒的这样早,他便不点烟了。

陆容目光打量他,好一会儿才道:“我以前没见过你抽烟。”

其实以前连正坤过的挺苦行僧的,除了酗酒这么一个习惯。其他大多数时候,连正坤冷静自制的可怕。

连正坤倚着窗沿,似笑非笑的看她:“说的好像你跟我已经认识挺多年似的。”

“如果我说是呢?”陆容反问。

连正坤笑了声,“虽然我有时也这样想过,不过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陆容走到一旁窗前,看着窗外道:“凡事别肯定的太死。万一我和你真认识过挺多年,你就尴尬了。”

连正坤一样回头看向窗外,顺着陆容的话随口问:“那你说说,怎么认识的?那些年里又发生过什么呢?”

陆容微眯起眼,一字一顿道:“你收了我作徒弟,教我良多,引我入玄师一途。后来,你同别人设了个局,把我算计进去,骗的团团转。”

说着,陆容不自觉攥紧了手。

她想,她约莫还是挺在意的。

印象里头一次那般信任一个人,就被骗的团团转。

而且她认识连正坤的时候,在他身上寄予的感情和期待,比对陆闵生和江珠的还要深。

那时她不明白亲人是什么,是连正坤给了她一个模糊的概念,叫她觉得,亲人该是连正坤那样。她也从没想过,穿过所有迷雾,最后看到的真相会是连正坤。如果是别人,她在秘密监狱得知真相时,可能就没那么痛苦了。

正想着,陆容忽然听到连正坤斩钉截铁的声音:“不可能的。”

陆容捏了捏手心,转头看向他。

“为什么不可能?”

连正坤半侧过身来,抱臂望着陆容,挑眉问道:“一开始就是错的。且不论后面的,你觉得,我会愿意做你的师父?”

“自然。”

连正坤低笑出声,晦暗眸光意味深长:“陆容,看来你对我很有误解。”

他怎么会甘心只做师徒呢?

他这样的人,分明只会将人牢牢占在身边,纠缠至死不休,绝对不会放手。

陆容拧眉,沉沉的望着连正坤。

“你就这么……不愿意做我的师父?”

“不明显吗?”

连正坤低头嗅了下身上,觉得烟味散的差不多了,便往前一步走近陆容,微俯身看她。

“师徒的情分,我不需要。”

陆容咬了咬牙,问:“所以你觉得,师徒情分就是个笑话?”

“难道不是吗?”

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同自己上心的姑娘只是师徒?

想朝夕相处,想日夜不分,想占有包容,想水**融,所有那些炙热而危险的念头,怎么可能出自师徒?

陆容攥紧手,估算着现在揍连正坤一顿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论是十几年前的连正坤,还是十几年后的连正坤,都这样不愿意。

既然不愿意,何必收她为徒,让她做个笑话??

有意思吗?!

连正坤对着陆容坦荡又莫名带怒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先前,不会一直想拜我为师来着吧?”

陆容撇过头去,“不想!”

“你先前对我的惦记,不是因为你对我有……”

连正坤眉头皱起来,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陆容冷笑:“有个屁,滚开,我要回去继续睡觉。”

她才转身,手臂就被连正坤一把攥住。

力道大的陆容嘶了声,更生气了:“放手!”

连正坤下意识松了松力,皱眉问道:“陆容,你说清楚,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搞死你的意思,听清楚?”

陆容甩开他的手,直接进去,将门哐当一声甩上。

连正坤侧过头去,极快的深吸了口气。

不行,肯定是这小祖宗故意气他的,他得冷静。

片刻后……

连正坤还是没忍住,一脚狠狠踹上了车身。

什么狗屁师徒?!

他会是个缺徒弟的人??

如果陆容真这么想的……看他怎么收拾她!

764.我错了 还在睡觉的柳青山突然哐当一声,顿时惊醒,猛地坐起身来。

然后就看到陆容沉着脸进来,满脸写着“莫挨老子”,明显心情不好的走到自己床铺前坐下,双手环抱于身前,周身气场很是吓人。

他懵逼开口:“陆姐姐,你……”

“闭嘴,睡你的!”

柳青山本能应道:“好的陆姐姐!没问题陆姐姐!我这就睡!”

话落,他一头栽了回去。

不敢面对陆容,柳青山就转过身去,背对着陆清,整个人缩了起来,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陆容也躺下,闭眼低声咒骂了句。

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心软了,觉得不杀连正坤好像也没什么。

她真他妈疯了!

陆容也背过身去,气的小脸几乎鼓成一团。

要不是柳青山的事,需要时自秉、戚兰若和连正坤三个帮忙,她早就下手了。

对,就是这样。

她只是缺三个免费劳动力而已,才不是不想搞死他们了!

对面的柳青山纳闷极了。

有陆容这个低气压中心在,柳青山非但睡不着,还觉得有点难熬。

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错过什么惊天大事了吗?

这疑问持续到天亮吃早饭时,柳青山看看陆容,再看向连正坤,目光落在他们两人中间隔开的距离上。

——都能坐下三个他了。

“陆姐姐,连道长,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笑话,我会有跟他吵架的工夫吗?”

“你眼瞎吗?哪里看出吵架了?”

陆容和连正坤不约而同开口。

说完看向对方,陆容白了一眼,先移开目光。

连正坤忍了忍,没再说什么。

“……”

柳青山沉默了。

他发现了,陆容不高兴,心惊胆战的是他;连正坤一不高兴,嘴也会变毒,难受的还是他。

柳青山觉得自己好难。

并且他真的好想温柔又好说话的戚姐姐啊。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火车到站,他们下车接着买了转车的车票,又上了另一辆火车。

过程里,不出意外,他们果然在车站发现了有三奇门的人在巡查他们。好在他们走的快,并未被发现。

火车开始驶动后,更不用担心了。

只是……

柳青山再次巴巴的看了眼两人,艰难说道:“这卧铺的车票,挺……挺有意思的。”

他无疑还是同陆容一起。

但是,他和陆容车票的位置在这节车厢的这一头,连正坤的位置在另一头,中间隔着一整节车厢。

这是要闹哪样?

连正坤在看到时,脸色也瞬间变黑,无语的看着陆容。

因为车票是陆容买的。

“滚去你车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陆容冷着脸说了句,转身去卫生间。

柳青山嘴角直抽,只得乖乖应了句,目送着陆容消失在视线里。

他叹了口气,说:“连道长,你之前都没好好休息,要不这次换你……”

话还没说完,连正坤的人影自眼前掠过,大步流星的追向陆容。

柳青山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连正坤也消失在视线里,露出费解的表情。

所以这到底是吵架,还是没吵架啊?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柳青山认命的背着包,自己进了车间。

……

另一边。

陆容刚走到卫生间,正要过去旁边的洗手台洗把脸清醒下,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她抬头一看,倏地顿住脚步。

出来的是个年轻男人,约莫只有二十五六岁,相貌普通,眉眼间的神色却很阴郁,皮肤是种不正常的白色。

非常眼熟,想不记得都难。

“是你?”

黑无常也停下,作出疑惑的样子看陆容,像是仔细认了认才认出,露出点笑容来,礼貌道:“原来是车站的姑娘,真是巧了。”

一次两次遇到,陆容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次数多了,巧合就有可能不再是巧合了。

更别提,这男人身上有股死人的气息。

陆容微眯起眼,道:“巧是巧,至于是人为,还是天定,就不好说了。”

“姑娘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想来姑娘与我的目的地是一样,都往西南而去,接下来的旅途,见教了。”男人说。

这时,后面车厢的门被人用力踹开。

陆容与黑无常都看过去,就见连正坤黑着脸出现。

陆容皱眉,“你怎么过来了?”

连正坤咬牙道:“我不能来吗?还是说,打扰到你与旁人叙旧了?陆容,你哪儿来的习惯?每离开一趟就能捡个人?”

捡人就算了,为什么还是男的?

“莫名其妙。”

陆容绕过黑无常,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

黑无常看眼连正坤,识趣道:“姑娘,下次有缘再聊。”

说罢,他转身进了另一节车厢。

陆容若有所思。

那男的该不会是三奇门派来的吧?

正想着,陆容一抬头,就见连正坤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咬牙切齿的看她。

陆容服气了,转过身去,“你到底有什么事?”

连正坤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似的,挣扎了几秒,低声道:“我错了。”

“啊??”

陆容一脸茫然。

连正坤眼睛一闭,声音扬高了些:“我说我错了,我不该跟你生气,不该跟你冷战,小祖宗原谅我行不行?”

陆容:“……??”

这真是连正坤?

在跟她低头?

可能是已经说出口了,连正坤突然觉得,接下来的话也没有那么难说了,微低头道:“别跟我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跟你认错。你想干什么吃什么喝什么都行,只要消气就成。”

陆容眼神古怪了些。

她做梦都没想到,居然能等到连正坤跟她低头认错。

这比天上下刀子还稀奇。

陆容微抬下巴,“让开,我要回去。”

“那你消气了没?还闹不闹脾气了?”连正坤无奈的问。

“我才懒得跟你闹脾气。”

陆容翻了个白眼,推开他往回走。

连正坤定定看她,抬脚跟上,“那以后不许跟我冷战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冷战了?”

陆容莫名其妙的问。

“不是冷战,今天你还一个好脸色都不给我?”连正坤嘴角微抽。

陆容无语:“我纯碎就是看你不顺眼。”

连正坤:“……”

陆容想了想,又自然而然的补了一句::“当然,我也没有对你看顺眼过。”

连正坤:“……”

陆容继续往前走。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连正坤突然拉住。

连正坤用了点力,将人扯向自己,身子一转,就将陆容抵在了墙上,另一只手垫在了陆容脑后。

陆容愣了下,黑着脸道:“我数到三,滚开。”

连正坤妥协的问:“我昨晚到底是哪里说错了?你跟我说,我改还不成吗?”

“那你就是不让开是吧?”

陆容呵了声,手忽的抓住连正坤的手,在他看她时,直接将人过肩重重一摔。

随即,她拍了拍手,冷着脸道:“莫挨老子。”

然后便一脚跨过连正坤,往车间走去。

地上的连正坤迟钝了有那么几秒,服气的抹了把脸。

他心想,这真是他脾气最特么好的时候了。

就是对着他那个混账爹,他也没有这么低头过。

偏偏他对这祖宗无可奈何。

回到车间的陆容神清气爽。

柳青山在看他那本典籍,抬头一愣:“陆姐姐,你是怎么……心情变好的?”

“嗯?我有吗?”

“有啊。”

柳青山点头,就差没把“我很得意”写在脑门上了。

陆容干咳两声,矜持的说:“可能是因为,我朝报仇迈出了第一步吧。”

柳青山:“……”

每个字他都认识,怎么组合到一起就不明白意思了呢?

765.民宿,骨婆 次日,柳青山还是没有明白陆容话里话外的意思。

但他看明白了一点:陆容和连正坤不知怎的突然和好,没有继续冷战了。

虽然同先前一样,陆容对连正坤还是没什么好脸色,相处模式也没有变,但气氛就是莫名放松下来,比先前好多了。

这叫夹在两人当中的他好过不少。

柳青山默默想,果然成年人的世界好复杂。

而陆容和连正坤两人,没多久,其实就没心思想太多。

因为他们原本都以为,这一路经停站点颇多,估计还会再遇上三奇门的人。

然而,直到火车到达终点站,他们是一个人都没遇到,顺利的不可思议。

“不应该的……”

陆容跟着人流下车,纳闷的看看周围。

“难道是因为,西南十万大山是大主奉的地界,三奇门目前还不敢跟大主奉撕破脸,所以越靠近这里西南,他们越不敢派人?”

“不可能。”柳青山摇头,“清徽叔……以他的性子,既是有心想抓我们,一定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不会因为忌惮大主奉就不动手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没有人给我们添乱,这还不好?”

连正坤一边提着陆容在火车上买的各种买吃完的零食,一边分神注意着周围情况,还要防止陆容和柳青山被人流冲散。

“好是好,只是好的太奇怪了。”

陆容说完,等前面的人下了火车,就准备跳下站台。

结果这时,后面突然蹿上来一人:“我急!我先下!我先下!”

陆容都跳下去了,来不及避开,就那么被人撞了下,身子不稳超前栽去。

“陆容!”

“陆姐姐!”

连正坤和柳青山惊呼出声。

连正坤赶忙将手里东西一股脑塞柳青山怀里,往前一个箭步伸手要去拉陆容。

但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陆容没摔倒,跌进一人的怀里。

她迅速站稳,拂开对方扶住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抬头一看,陆容微怔,又是火车上那个男人。

黑无常眼睑微垂,视线落在自己落空的手上,停了几秒,才看向对他带有几分防备的陆容。

这时,连正坤跳了下来,紧张的拉住陆容问:“怎么样?摔哪儿了?”

紧随其后的柳青山也赶紧问:“陆姐姐,你还好吗?”

陆容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连正坤抬头,皱眉看了眼撞了陆容后停都没停,直接跑远的那人,随后才看向黑无常,冷疏的道谢。

“多谢。”

黑无常微微挑眉,收回手,绅士又礼貌的说道:“不必客气,相遇即是有缘。”

“这样的缘分,大可不必。”

也不知为何,连正坤第一眼看到黑无常时,就觉得他不顺眼,哪怕他们并不认识。

连正坤转向陆容道:“我们走。”

陆容哦了声。

柳青山抱着一大堆东西,费力的蹬着小短腿跟上他们。

黑无常转身,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们走远。

他忽然觉得,那三人有点像一家三口出行。这想法叫他觉得有点可笑。

不多时,几个人停在了黑无常身后,都是从火车上下来的旅客。

最前面的人恭敬道:“请问,您打算如何处置抓到的三奇门人?”

三奇门并非没有派人追踪陆容三人,只不过,在还没有见到陆容三人时,就已经被黑无常命人扣下了。

黑无常淡淡道:“灭口,处理干净。”

“是!”

几人得令,转身就要走。

但其中一人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拿出一物,双手奉上。

“护法,您的东西。”

只见那人手心上,赫然是个银质精巧的小铃铛,与柳青山的那枚相似,却又不一样。

黑无常扫了眼,拿过来戴上腕间。

其实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匀称,骨根凸显分明,只是肤色过白,不像活人。

看着看着,他用手指拨了下,清脆作响,听的仿佛魂体也随之宁静下来。

黑无常再抬头时,看向陆容的方向,似笑非笑的勾唇。

经过那短暂的接触,他没认错的话,那女人同他的情况一样。

需要这铃铛的不止是他,还有她。

……

另一边。

陆容三人并未在就近的招待所住下。

因为连正坤直接打车,让司机载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

“你说的是哪儿?”陆容问。

“我朋友家。在那边县城留下的线索,也是我朋友家,老时带戚兰若来后,会直接去那里找我们。”连正坤解释道。

陆容哦了声,就不再问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才到地方,下车一看,目的地是家民宿。

大概是位置比较偏,周围的巷子又多,七绕八绕的,便显得这里格外幽静,人迹罕至。

“走吧。”

连正坤带路往前走。

陆容见柳青山身上东西太多了,就想帮他拿着,被连正坤拦住。

“我来。怪沉的,你别拿。”

“知道沉,你还叫柳青山一个人拿。”陆容嘀咕道。

连正坤好笑的看她:“车站人那么多,万一你要是再被磕着撞着,我拿着那些东西,怎么及时看顾你啊?”

“那是意外。”陆容说。

“行行行,意外。”

连正坤顺着应了声,将柳青山身上几个包都拿过来,带路走到民宿门前,示意柳青山上去敲门。

过了会儿,门才吱呀吱呀的打开,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拄着拐杖出现在他们眼前。

“骨婆,好久不见。”连正坤熟络的打招呼,“三间房,我要在这儿住两天。”

骨婆慢腾腾抬头,露出满是皱纹沟壑的脸,右边脸上有道疤,双眼蒙着层阴翳,不知道还能不能视物。

但她确实是侧耳听着,仔细认了认,才道:“小连啊,进来吧。”

柳青山悄悄扯了扯陆容的衣角,低问:“陆姐姐,我觉得她怪怪的。”

何止他觉得,陆容也觉得。

不过陆容面上没什么表情,跟着进去。

里面先是一个露天的小院子,两侧种着些说不上名字的花,中间一条石子路沿向对面的一楼堂屋入口。一共两层楼,乍一看挺简陋的。

而且,这家民宿只有骨婆一个人。

连正坤熟门熟路的过去,将提着的东西都放在木门一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唠家常般说道:“来的匆忙,还没吃晚饭。骨婆,您吃了没?没吃的话,我一并下厨做呗。”

“好啊。”

骨婆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尖锐东西划在生锈铁面上发出的声音。

连正坤就笑了笑,回头道:“骨婆,那您先回房间休息吧。您这儿我熟,自便就成。做好饭,我给您端过去。”

骨婆迟缓的点点头,就拄着拐杖走近一楼堂屋入口。

里面没有电灯,只有几盏老旧的煤油灯还亮着,看不清更里面的摆设。

骨婆的身影便这样消失在黑暗里。

陆容看了眼,便收回目光,同柳青山跟着连正坤一起上路,随口问道:“这骨婆是什么人?”

“她啊……”

连正坤娴熟的点了支蜡烛,给陆容照着脚下的路,说道:“附近苗寨的人,早年丧子,中年丧夫,后来就在这儿开了家民宿。骨婆又喜静,一个人深居简出,很少与周围的人来往。”

“那你是怎么认识的?”

陆容好奇的问。

连正坤慢悠悠道:“几年前,我到这边游历时候,误食当地一种挺少见的毒菇,只有骨婆岁数大了,见得多,才知道怎么解毒。后来我为了报答她,见她独自居住,经常来给她做工。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说着,他们已经上了楼。

连正坤道:“好了,你俩自己各挑间住。太晚了,我得先下去做饭。”

766..他对西红柿过敏 说完,连正坤便转身下了楼。

陆容和柳青山随便找了间进去,里面摆设简单,只是可能常人没人住,落了很多灰尘。

简单收拾了下后,陆容便下去找连正坤。柳青山则留着上面,顺便把连正坤要睡的那间给收拾出来。

别看这民宿小,房间却很多。

陆容找了会儿才找到厨房所在,看到连正坤在灶台边生火,旁边案台上市已经洗好的菜。

老实讲,这副场面对陆容来说,挺新奇的。

她刚要走进去,就听见连正坤头也没回的说道:“别进来了。厨房油盐重,不适合你。在外头等着吃就行。”

陆容有些质疑:“你确定自己会做饭?”

须知她后来同连正坤在G洲待的那几年里,就没见连正坤进过厨房。

两人饿极了,要么用泡面水果随便对付点,要么直接不吃。她不愿意进厨房做饭,不会当然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就是被连正坤给影响的。

连正坤生好火,回头看向陆容。

明灭火光映在他眼底,多少融化了些他眼底暗藏的锋芒,烟火气息使得他看上去更加温和。

“不太会做。”

陆容:“??那你还进来??”

连正坤不紧不慢道:“我虽然不太会做,但我会煮面。以前骨婆教我的。”

陆容:“……”

果然连家只有连神机可以让她期待。

她就知道,出门只有把连神机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她才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

“你那是什么表情?”

连正坤好笑的开口,起身走到案板边。

“就算对我的厨艺没什么信心,也不用这样看着我吧?放心,毒不死你。”

陆容抱臂倚在门边,面无表情道:“我不想吃面。”

“除了面,没别的。”

陆容:“……周围有什么地方卖吃的?”

连正坤叹了口气,回头靠在案板边,无奈道:“陆容,你得相信我,我煮的面还可以。尤其是西红柿鸡蛋面。”

“那我也不想吃……西红柿鸡蛋面?”陆容反应了几秒,看向他。

连正坤自然而然的点头:“我做的最好吃的面,就是西红柿鸡蛋面。不过我家,就我一个人喜欢吃这面。”

“为什么?应该还有人吧,你没算上。”陆容说。

她记得,她小时候吃过连神机给她煮的西红柿鸡蛋面。

“没别人。”连正坤说,“我那个兄长和侄子,他们两人都对西红柿过敏,从来不吃的。”

“过敏?!”

陆容猛地站直了身子,不敢相信的问:“你确定……他们过敏??”

连正坤对陆容反应这样大有些诧异,道:“当然,他们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记错呢?”

闻言,陆容就愣住了。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小时见面,他会给她做西红柿鸡蛋面吃?后来阳城再见,他也给她做过很多次。

她从来没听连神机说过他会对西红柿过敏。

“你怎么了?”

连正坤疑惑的看着陆容。

陆容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下情绪说道:“没什么。你继续做饭吧,我不吃面,不必做我的份。”

话落,陆容转身离开。

身影在暗色里瞧着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连正坤拧眉,一时没想明白他又说错什么了。

他偏头看了眼案板上的青菜和面,若有所思的又看向门外。

……

陆容回到楼上房间,翻出先前从易商身上拿到的古玉,坐在桌前,望着它出神。

仔细想想,她好像……并不怎么了解连神机。

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什么习惯和爱好等等,她知道的其实很少。

她连他对西红柿过敏都不知道。

他给她做过那么多次西红柿鸡蛋面,她也没有留意过。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迁就着她习惯的一切。

陆容摩挲着玉面,难受的低声呢喃:“连神机,我想你了……”

如果这时候,他在她身边就好了。

或者告诉她该怎么见到他,她自己去找他。

然而,这次隔开他们的不是距离,而是时间,是遥远的近二十年。

她在以前,他在未来。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些动静,庭院里的大门像是被人砰的一脚踹开,然后响起不少人的脚步声。

陆容皱眉,转头看向门边,立即收起古玉走出去。

隔壁房间的柳青山也正好走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面一道男声乍响。

“骨婆!出来!我看到你家的烟筒升烟了,你肯定在家!”

陆容快步走到栏杆前往下看,就见十几个当地男人聚在院子里,手中各举着个火把,本来就不大的院子显得格外拥挤。

最前面五大三粗的男人叫了两声,抬头看见上面的陆容二人,不善的道:“骨婆呢?!快叫她出来!”

“骨婆现在睡下了,你们最好小声点。”

连正坤从厨房出来,淡淡说道。

男人顿时皱眉:“你又是谁?我们要见的是骨婆,快叫她出来!”

连正坤不紧不慢的抬手,对面一行人这才借着火光发现,他手里拎着把菜刀。

“你们再吵下去,把骨婆吵醒了,后果担待得起吗?”

那男人张口想说话,但转念想到什么,明显顾忌的看了眼连正坤身后的一楼堂屋。

他再开口时,就压低了声音:“骨婆可是亲自跟我说,会医好我阿爸,也会找到能治我阿爸的药草!这都过去四天了,一点信都没有,我阿爸怎么办?!”

“就是!要不是因为骨婆,族巫大叔才不会突然昏迷呢!”

“是骨婆导致的,她得负责!”

“她还说过要是没办法,就给族巫大叔赔命的!现在必须得给个说法!”

后面的人纷纷应道。

连正坤皱了皱眉,道:“我不知你们说的是怎么回事。但骨婆说到做到,既然说了会负责,就一定会负责。等骨婆醒了,我会跟骨婆讲的,你们先回去。”

那男人不甘心的瞪了眼堂屋,似乎是真的在忌惮什么,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周围人见状,只好跟着走。

还有人小声嘀咕道:“要不是族巫一家好心,才不会让骨婆在这儿住那么多年!”

“自她来后,都发生多少怪事了?这次要是医治不好族巫大叔,绝对轻饶不了她!”

说着,他们浩浩荡荡的走了。

陆容与柳青山对视一眼,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等骨婆醒了再问。”

连正坤将菜刀放到一旁,又放下挽起的袖子,抬头叫柳青山:“小鬼,你下来给我看着灶台,十分钟后熄火。我出去一趟。”

“啊?噢,这就来。”

柳青山跑下楼。

连正坤又看了眼陆容,转身出门。

陆容不好让柳青山一个小孩子在厨房,便一起下去。

连正坤果然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几包油纸包成的东西。

柳青山闻到肉香,眼睛一亮:“这是什么?”

连神机瞥眼陆容,道:“炙猪肉,总不能只吃面。你找个盘子放好,我去叫骨婆起来,顺便问问方才的事。”

“好的!”

柳青山高兴应下,但当骨婆出来后,他又拘谨不少。

四人就在庭院里搬了张小桌子围着坐下。

连正坤扶骨婆坐好,道:“骨婆,先前来了拨人,我想问问他们是什么情况。您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767.进山 骨婆沉默片刻,才缓缓问道:“是族巫家的那小子来了吧?”

柳青山点头道:“他说他阿爸是族巫。”

骨婆就叹了口气。

连正坤把筷子放进骨婆手里,疑惑的问:“骨婆,这到底怎么回事?”

骨婆声音有些飘渺,道:“半个月前,族巫过来找我,说族内好些人生病,请我进西南十万大山采些药。我应了下来。后来菜好包完后,族巫过来拿,误碰了我养着的蛊。蛊虫入体,昏迷不醒。他们找我,我就应下会救人。”

“蛊?你会用蛊?”

陆容拿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骨婆。

骨婆平静的点点头。

柳青山纳闷道:“听您这么说,那个族巫会昏迷不醒,也是他自己不小心碰了蛊,您也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他们要把错算在您身上?”

骨婆淡淡道:“大概是因为……他们很早之前,就想让我走吧。”

“啊?”

柳青山更是一脸迷惑,没听明白。

再要问时,就被连正坤给止住。

连正坤示意他先吃饭,别再提。

柳青山下意识看了看陆容,咽下了好奇。

吃过饭后,连正坤便扶骨婆回了房间。

柳青山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同陆容道:“陆姐姐,这里的人也太奇怪了点。”

陆容四下打量着这家民宿,问:“你有感受到哪间屋子有蛊吗?”

“没有。”

柳青山肯定的摇头。

“骨婆养的蛊,并不在这里。”连正坤走出堂屋,接了陆容的话。

两人看向他。

连正坤过来坐在桌边,示意陆容和柳青山也坐,解释道:“骨婆这个人呢,比较特殊。附近村寨的人大多因为骨婆一人深居简出,又养蛊懂医,觉得骨婆太古怪,不愿与其来往。而且……”

他偏头,看了眼骨婆房间的方向。

“——更主要的原因是,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大概只骨婆一个人,能安全出入十万大山。”

“她?”

柳青山吃惊的张大嘴巴。

连正坤点点头,“你们也知道十万大山里住着谁。自从大主奉盘踞十万大山一带后,百姓都怕他,很少有敢进十万大山的。而且,十万大山艰险难行,有多蛇虫猛兽,叫人防不胜防,进去的都是普通人,肯定会受伤。而骨婆略懂蛊医之术,保全自己不算难事。”

事实很简单,其实就是这样。

但外人不信,觉得骨婆一人能安全出入十万大山,说不定是同十万大山里的那位有什么瓜葛,才没什么东西敢伤害她,传的一个比一个邪乎。

加上骨婆又懂蛊,那些人更是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柳青山咋舌道:“大主奉在寻常人眼里,恶的不能再恶。同大主奉划上等号,也难怪之前那些人对骨婆态度不好。”

他想,可能也正是因为忌惮大主奉,所以那些人对骨婆又多了分顾忌。

连正坤叹道:“所以这些的大部分人一直想赶骨婆走,怕她带来灾祸。但族巫可怜骨婆年事已大,不忍她四处辗转流离,就顶着压力硬把骨婆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柳青山恍然道。

“不对,”陆容忽然开口,“——那骨婆双眼已几乎不能视物。眼瞎,又需拄着拐杖,行动不便。这样的人进十万大山,就算懂蛊医保全自身,也难以平安出入。”

连正坤定定看她。

柳青山疑惑的问:“陆姐姐,所以你是怀疑骨婆真的同大主奉有关系?”

“我没这么说。”陆容淡淡道。

“啊?没有吗?”

柳青山茫然,可他听到的不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陆容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上去睡觉,你们自便。”

柳青山目送她上楼,扭头对连正坤道:“陆姐姐似乎心情又不好了。”

连正坤也望着陆容,直至看着陆容进房间。

好一会儿,他收回目光来,道:“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把这里收了,睡你的觉去。”

柳青山噢了声,乖乖起身继续收拾。

……

楼上,陆容简单洗漱后,和衣躺在床上,望着床幔。

这里不似北方,哪怕是夏季,夜间也寒凉。

陆容拢了拢衣领,翻了个身,握着古玉睡了过去。

但这一晚,陆容睡的不甚安稳,以至于次日她醒的极早,黎明将起,寒露仍重。

她起身走出去,凭栏望着远处的天际,才伸了个懒腰,就听见下面吱呀一声轻响,有人推门走了出来。

是骨婆。

她背着个竹篓,似乎要出门。

没走两步,骨婆倏地停下,抬头,那双蒙着阴翳的眼睛,准确无误的望向陆容的方向。

陆容心头一跳。

“既然醒了,有兴趣陪老婆子我出去一趟吗?”骨婆问。

陆容探究的看着人。

半晌,她转身走了下去。

两人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陆容看不惯骨婆一个老人背着和她半人差不多大的竹篓,便拿过来自己背。

又没忍住问:“你真的看不见吗?”

没她像连正坤那样扶着,骨婆一个人也走的稳稳当当,没被磕着绊着。

“我的确眼瞎,但心没瞎。”骨婆道。

陆容嘀咕道:“说的好像,我心瞎似的。”

走着走着,陆容发现,她们走的方向似乎是要出这个小镇。

进山??

陆容又看了看骨婆,没说什么。

最后,她们果然是进了山。

沿着山路往上走时,陆容服气的说:“就你这个走法,明天都不一定出了得山。”

骨婆大概是来采药的,她虽不知道骨婆要采的药草在什么地方,但应绝不会在入口外围的山里。可十万大山何其庞大?单单是要翻过外面这一座山,成年男人都尚需半日光景。

更别提是骨婆了。

骨婆不紧不慢道:“我没说今日出山。”

陆容:“???”

她猛地转头看向她:“你是在开玩笑吗??”

骨婆反问:“你觉得像吗?”

陆容猛地停下,将竹篓拿下来放到一起停下的骨婆面前,“拜拜了您嘞,我没时间,也没兴趣陪您在山里走一遭。”

这老婆子莫不是坑她来的吧?

早打算要在山里过夜,还不提前跟她说?

陆容转身就走。

然而,骨婆忽然道:“你不是在寻人吗?”

陆容顿时停下。

骨婆声音依旧平静无起伏,但比昨日少了些生冷。

“老婆子我是眼瞎,但心不瞎。姑娘你眼虽不瞎,心却瞎了。”

“你搁这儿跟我说绕口令呢?”

陆容服气的转过去,背上竹篓和骨婆继续往前走,“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寻人?”

“你们来这儿,除了寻人,还会有什么事?”

陆容:“……”

说了等同于没说的废话。

骨婆似乎知道了陆容所想,忽然笑了声,道:“但你要找的人,与小连要找的人,应该不同。”

陆容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从旁人嘴里听过你。”

“谁?”

“你猜。”

陆容:“……”

她无语的说:“老婆婆,你当我脾气是挺好吗?”

骨婆又笑了两声,说道:“你陪老婆子我去个地方吧。到了之后,我再告诉你。”

陆容狐疑的看她,默认了骨婆的要求。

于是一老一小沉默走在山间小路上,谁也没再开口说话,气氛却莫名挺和谐。

768.骨婆的过往 骨婆虽然年迈,速度却不慢。

到正午时,她们居然已经翻过了一座山,转入林间的路。

陆容大体能认得出,这是往西南方向而去。

她不知道骨婆到底要带她去哪儿,但是……

陆容低头看了眼饿的已经咕咕叫的肚子,实在忍不了问:“你不会饿吗?”

“会啊。”

“那你就不停下来吃点什么东西??”

骨婆没停,边走边说道:“我看你这小姑娘不吭声,我一个当长辈的怎么好意思先叫饿?”

陆容:“……”

她抹了把脸,拉住骨婆:“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周围看看,能不能摘些野果来吃。”

“不必了,竹篓里有干粮。”骨婆好整以暇的说。

陆容一听,放下竹篓来看。

竹篓确实有点这样重量,但她以为装的是采草药的工具,才没往吃的上面想过。

她掀开最上面盖着的布,果然看见几包油纸抱着的东西,旁边还放着水壶。

拿出其中一包打开,里面装的是糍粑似的吃食。

陆容嘴角抽搐:“这明显不是一个人的食量,你这老……你早就想好把我坑上山来了?”

“怎么能是坑呢?”骨婆面不改色的说,“我也没料到,你会起那么早。”

“是吗??”

骨婆噢了声,恍然道:“好像我的房间,是在你房间下面,听到些动静来着。不过,兴许我记错了,应该是小连的房间呢?”

陆容:“………”

她肯定,这老婆子就是故意的。

陆容无语的把干粮递给她。

两人就地坐下,和着水吃完,才继续赶路。

山间阴凉,倒也不会太热,但陆容还是挺烦躁:“什么时候能到?”

骨婆:“快了,就快了……”

陆容心道,我信你的鬼!

果然信还是不能信的,骨婆说的“快了”,一直到下午,日近西斜,都没到。

陆容看了看天色,没耐心走下去了,直接停住。

“你自己走,我不走了。”

骨婆应非所问:“你看前头,是不是有座弯月状的山丘?”

陆容转头看去,还真看到了:“有。”

骨婆便道:“翻过那座山丘,便到地方了。”

陆容质疑的看她一眼,撇嘴道:“行吧,再信你一次。”

骨婆笑而不语,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往前走。

离得近了,那座弯月状的山丘更是明显。用了些时间绕过去,现于眼前的,忽然成了条向下延伸的山路。

陆容跟着骨婆走到尽头,再往前看时,蓦地愣了下。

只见前方是一片空地,有大约五六间小木屋。空地面积并不大,那些木屋就显得有些拥挤,将整片空地给占满了。

再往前走,看的清楚了,能发现那些小木屋已经挺破旧,像是很多年前的建筑。各个门口屋檐下挂着的东西都已风干,摇摇晃晃的,陆容扭头一看,又看见左边的屋子门口上方中间位置,挂着个挺大的牛头。

她环视一周,“这是什么地方?”

骨婆拄着拐杖走到一旁,摸索到了一个小木凳,终于显出些老年人的疲惫,体力不支般颤颤巍巍的坐下。

“这里是我养蛊的地方。”

陆容刚走到最近的木屋子前,闻言,噌噌退了回去。

“那你带我来做什么?”

“住一晚,晚上不好在十万大山活动。”

“就这样?”

陆容狐疑的蹲在骨婆前面。

骨婆笑了下,声音竟然有些温和:“还有,是想让你看看我养的蛊。”

“我不看,谁知道会有些什么样的蛊。”陆容直接拒绝,顿了顿又道:“不对吧。那个族巫是碰了你的蛊才出事昏迷,但你养蛊的地方在十万大山里,他又进不来,怎么会出事的?”

“我只在这里养些重要的蛊。民宿里,偶尔也会放些。”骨婆说。

陆容就地坐下,身子微微后仰,双手撑着后面的地面,歪了歪头。

“重要的蛊?那你为什么要给我看?”

骨婆面色平静,将拐杖放在身侧,缓缓道:“这二十几年来,我一直在研究一种蛊。一种可以让人死后保持肉身不腐,样貌不变,还能存放好些年的蛊。到现在,我略有所成,这个蛊大约可以让人保持十八年如初。如果活人服下,会沉睡,十八年内,身体停止生长。再醒时,与沉睡前的模样一般无二。只是……”

她顿了顿,眼睛准确无误的“看”向陆容的方向。

“这蛊是以人的生命力为生。即便能助人维持十八年不变,醒后最多也只能活一年。”

陆容听得眼皮子直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看骨婆的眼神都警惕起来。

“你该不会……是想拿我实验这蛊怎么去除后遗症的吧?”

不怪她如此想,骨婆说的蛊,同柳氏蛊术一样邪性。

只不过,一个是能控制人,一个是能……

等等,她怎么觉着,骨婆说的这蛊……和“长生”有点像呢?

陆容倏地问:“你这蛊……有没有给过别人?”

骨婆道:“数十年前,有个年轻人找到过我,听说我在原先的苗寨蛊术厉害,向我求学过。那时我觉着他很像我死去的儿子,便教了他。但他其实已学有其他蛊术,对蛊道颇为了解。”

“那后来呢?”

骨婆沉默了下,道:“二十多年前,我又遇到了年轻孩子。我发现他中了蛊,身上的蛊即可以让他保持样貌不变,却又无穷无尽,控制着他受尽痛苦。”

陆容明白了,“先前你教的那人,把你教的蛊术,同自己会的蛊术结合到一起。想让自己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却没想到,还是不行。”

骨婆点了点头。

又道:“我发现,结合后养出的蛊,轻易不能用在人身上。一则,养蛊费时费力,也基本不可能有人承受的了蛊虫带来的负担;二则,就算有个万里挑一的人撑下来了,控制蛊虫也极难,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失去人性、只知屠戮的蛊王,带来灾祸。”

“但你说的那个年轻孩子,不是撑下来了吗?他后来怎么样了?”

“我收他为徒,勉强想出法子他控制住了蛊虫。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蛊虫被压抑的越狠,将来反噬的就越严重。后来有一天,他来找我。说他果然失控了,杀了好些人。好在,他遇到了一个人,不知用什么法子帮了他,让他得以再度控制住蛊虫。从那以后,他跟我一样深居简出。”骨婆说。

陆容听完,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想,陆容最后问道:“你这蛊术不俗,以前是同谁学的?怎么没听过你的名字?”

“很正常。”

骨婆解释道:“我祖上就是西南十万大山的人,遭难时曾被一人救下,得其蛊术相授。但那恩人有训,我祖代后辈,不得张扬名显,也少叫人知道我们会的蛊术,祖辈皆听之。到了我这里,我儿子死的太早,我很想多留他几年,才开始研究祖辈留下的蛊术。”

陆容顿时警惕:“既然如此隐秘,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该不会真的想拿我试蛊,让我死前死个明白吧?我告诉你,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还不想对老人家出手。”

骨婆笑了起来,“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没有这个打算。”

“那你要干什么?”

骨婆说道:“经过这些年来的研究,我养出的蛊,除了是以人的生命力为生,已经没什么后遗症了。也不会痛苦。此蛊不宜多,所以我只留了两个。”

“两个?”

“嗯,给你。”

陆容迟钝的反应了会儿,不由往后退了退。

“给我干什么?我又不需要用这个。”

别是嘴上说给她,背地里还是想拿她试蛊吧?

769.怎么是她 骨婆的眼睛“望着”陆容的方向,似乎猜出了她在想什么,不禁笑了下。

“你不必担心,我没有把蛊硬用在活人身上的爱好。”

“那你还给我??”

“因为你用的上。”骨婆说。

闻言,陆容冒出一脑门问号。

骨婆却不打算说下去了,伸手摸索着身旁,摸到拐杖后,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陆容看不下去,起身扶了她一把。

骨婆脸微微偏过来,道:“以前有个人同我说,让我留下两只这样的蛊,以后会有需要用到的人来找我拿。我老婆子眼睛看不见,但心没瞎。你同那个人身上的气息相似,你应该就是他说的人。”

“他?你说的是个男人还是女人?”陆容立即问。

“男人。”

骨婆拄着拐杖,往前面的木屋子走去。

陆容跟在她身边问:“长什么样子?”

骨婆:“我那时候已经瞎了,你觉得,我会知道他的样子吗?”

陆容:“……”

这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告诉她呢。

陆容不甘心的追问:“那他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没?”

说着话的工夫,她们已经走到了木屋台阶前。

骨婆停在,想了想,说道:“他走时,遗落了一片梧桐树的叶子。叫我养好蛊等着他说的人,旁的,就没了。”

梧桐树的叶子?还是那么多年前。

这指向性就太广了,谁知道是哪个人啊?

陆容皱眉又问:“你就那么凭空听他的?他说让你养蛊,你就养蛊?”

骨婆声音低了下去:“我丈夫,就是因为蛊死的。多亏了那个人,我丈夫走前不至于太过痛苦,也没有被蛊虫啃的不留全尸。对我来说,这便够了。”

陆容凝噎,倒是不知该怎么应了。

“那两只蛊,就在那里。你什么时候需要了,就什么时间去拿吧。我的任务完成了。”

骨婆根据记忆朝右边伸手一指,陆容循着她指的看过去。

骨婆这时又忽然道:“旁边的屋子是空的,你可以睡在那里面。”

说完,骨婆拂开陆容的手,一个人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的走上台阶,摸索到门边,推门进去。

陆容站在台阶下,看着房门被关上。

再转向骨婆指给她的木屋,眉头渐渐皱起来。

和她气息一样的男人,走前遗留了一片梧桐叶。

想着,陆容忽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是梧桐,也就是姜立吧?

不对,算算时间,姜立还处于以魂体状态沉睡中,没机会接触到能转醒的载体,也不可能会千里迢迢来到华国。

思及此,陆容转身想去那间骨婆说有蛊的木屋里看看,但没走两步,又停下。

能让人沉睡十八年左右,身体机能停止生长的蛊虫。

她为什么会需要这种蛊虫?又能拿来做什么?

而且,她是从后世穿越回来的,压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不需要沉睡十八年。

骨婆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陆容重重的抹了把脸,转向另一间骨婆所指空置的木屋。

里面摆设陈旧简单,除了一张巨大木桩做的桌子和几个凳子,就只有一张木床,被褥单薄,却没有陆容现象中的霉味,反而干燥柔软,像是最近两天才被人晾晒过。

陆容没多想,脱了鞋上去躺着,枕臂翘着二郎腿,梳理脑海里目前遇到的事。

这些到底跟癸未之变有什么联系?

陆容想不通,翻了个身,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屋外虫鸣作响,夜里山间寒凉,陆容下意识的伸手捞过被子来盖住。

……

深夜。

正是月上中天,零星几点。

林中自暗处缓缓走来一人。

轮廓挺拔,身形单薄,走动时腰间银饰时不时叮当脆响。

没多久,就到了木屋群外。

此时,骨婆没在屋内,而是坐在屋外台阶下的小凳子上,拐杖就置于她身侧。

听到声音时,她微微侧耳。

直至来人走近,她才用苍老嘶哑的难听声音打招呼:“来了。”

“嗯。这是您上次要的药草,我采齐了。”

来人应了声,停下,将背上的竹篓拿下来,放在骨婆身侧。

随即,抬眼看向骨婆,淡淡道:“外面人忒没意思,您大可以不回去,就留在这儿。有我在,十万大山没人敢动您。”

骨婆笑了笑,声音里多了些慈祥:“可你不是也没在十万大山待下去,还出去了一趟吗?”

来人微噎,“我……”

骨婆打断话问:“你能出现在我面前,就说明你体内蛊虫这次已经被压下去了。没事就好。”

清冷月光倾泻而下,落在来人身边,映出他的模样。

正是易商。

他抿唇,道:“的确没事了。本该几天前就给您找好药草,但那时我尚且虚弱,难以行动。”

任谁都没有想到,骨婆的徒弟,也正是易商。

这些年来,骨婆能安然无恙出入十万大山,便是因此。

她年纪大,腿脚不好,眼睛又看不见,每次进山就来这里。易商的眼线遍布十万大山,骨婆一到这里,他就会知道,再亲自来一趟,也会替骨婆采药。

骨婆点点头:“我知道。”

顿了顿,又道:“今晚就别走了,留下住一晚吧。你体内,多出来的那个人,也需要休息。”

易商微怔,猛地抬头看向骨婆。

骨婆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笑了笑,“我眼瞎,心却不瞎。这次你从外面回来,改变颇多。兴许以后,你我也没有机会再见了,今晚就留下,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吧。”

易商沉默片刻,点点头。

在他体内的连神机看到这里,忽然道:“这位前辈能察觉出,挺厉害的。”

易商在脑海里没好气的回答:“这是我的师父,教我蛊术的人,能不厉害吗?”

连神机不可置否,若有所思道:“十万大山多能人异士,确实。”

“那我先进去了,您早点休息。”

易商对骨婆说完,转身走向右边空置的木屋。

他从前来,一直都是住在那里面。

后面的骨婆转过头来,眼睛“看向”易商的方向,忽而笑了下,喃喃自语道:“好了,人都到齐了。这下,是真的完成任务,我可以合眼了……”

……

易商走上台阶,怕吵到骨婆,轻手轻脚推门进去。

带上门时,连神机倏地开口提醒:“这里面有人。”

易商动作一顿,几乎瞬间也察觉到陌生气息,抬眼准确无误的看向床铺位置。

黑暗里,床上中间位置隆起小小的一团。

易商皱眉:“有人,师父不可能不知。但她没提醒我。”

“过去看看,说不定是你师父的朋友。”连神机说。

易商神色锐利,放轻动作往前走。

这时,床上的人忽然翻了个身,动作间扯开被子,露出半张脸。

“等等!”

连神机猝然开口。

易商停下,刚想问,突然眼前一黑。

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连神机快步走到床前,低头紧紧盯着床上的人。

可能是睡的不太舒服,被子下的人眉头微蹙。

一旁的窗子没关,清冷月光洒进来,足够他们看清这是谁。

“陆容?我师父带来的人怎么是她?”易商诧异,明白连神机为什么突然跟他抢身体了。

他嘴角微抽:“刚才你一眼就认出来这丫头了?”

连神机低低的嗯了声,坐在床边。

陆容不知不觉眉头松开,又翻了个身,无形中靠近了点连神机,身体几乎缩成一团。

连神机用目光贪婪的描绘着陆容的模样,眼底全是浓烈的思念。

他伸手想碰碰陆容,想到现在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手又收了回来。

就同先前,用易商的身体同陆容相处时,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想碰她的渴望。

770.你去找他不就是了 大概是因魂体被绑到一起,易商此刻也约莫能感知到连神机压抑的情绪。

他挑了挑眉,道:“我可能明白,我师父为何留我了。她向来通透,几日前见我,便看出我体内有你。如今,应该也看出这丫头的情况与你相似,才把她带来。”

又慢腾腾的打了个哈欠。

“行吧,本主今日心情尚可,身体借你。”

随着话音消散,连神机清楚感受到,易商的意识陷入沉睡。

也就是说,如今只他一人面对着陆容。

连神机目光回到陆容身上。

良久,他终究是没忍住伸出手,在半空中顿了几秒,将陆容额间碎发拂开,动作又轻又温柔。

“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了。”

连神机低声呢喃。

“本来,我已同易商商量好,明天就出发离开十万大山,前往去找暗盟,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不曾想,你在这时来了……”

就如陆容想的那样,连神机也是最后全都联想到了暗盟郑氏一族上,尤其是在得知易商过往后。

其实当初在始皇陵里,连神机看到陆容消失后,身上带的古玉突然爆发出一道红光,令他失去意识。

再睁眼,他就在易商体内了。

直至后来见到陆容,他才能确定,当初连正坤在始皇陵内最后地方布下的,并非是个杀阵,而是送他们回到过去的法阵。

为何花费那么大的代价送陆容回来?

或许连正坤是想让陆容阻止癸未之变,或是想让陆容补救什么。

连神机猜测过挺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被埋葬的数十年前,会有蛊人之祸这种后人完全不知道的大事,背后可能还有个惊天阴

以目前所发展的轨迹,连神机也已经可以确定,或许曾经的时自秉、戚兰若和连正坤也正是已查到这其中极其不堪的真相,而幕后操控的郑氏一族为掩盖灭口,便借始皇陵一事引发玄师界的贪婪,从而对时自秉他们下手。

这也就能解释,癸未之变里,为何时自秉和戚兰若会突然变成众矢之的,无相门保存千年之久的宝藏地图为何突然被人知晓。

郑氏一族与无相门关系密切,知道宝藏地图很正常。

他们应该就是因为做蛊人实验,以及秘密监狱里的实验,都不曾成功过,最后在想借刀杀人灭时自秉三人口时,将主意打到唯一真正意义上达到长生的戌影身上,想光明正大把她带出始皇陵占为己有研究,才更助长了玄师界对时自秉三人的逼迫。

如果是这样,如果真的会在这时空里再次经历癸未之变,那同时自秉三人在一起的陆容,处境无疑会极其危险。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这样危险……”

连神机屈指摸了摸陆容的脸颊,动作轻的叫人几乎察觉不到。

“在癸未之变发生前,我会想办法解决所有事。如果到时候我还能活着,我回来见你。如果不能……”

连神机顿住,似乎也不知道,如果到时候他没能活着,陆容该怎么办。

良久,连神机低低笑了声,温柔的望着陆容。

“没关系。我叔叔……好像很在意你,有他在,即便你以后回不去,也不会是一个人。”

她不会有事,他就放心了。

只是……

她六岁那年,他没能把她留在身边。

她十三岁那年,他们又错过。

后来在G州,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也没能真的陪伴多久,又离开了。

再后来在秘密监狱,他突然见到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又是另一次分别的开始,他只能亲自把遍体鳞伤的她送走,然后逼自己离开。

最后在阳城重遇,他真的以为,他们终于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可他们终究还是差了能在一起的缘分。

连神机给陆容掖了掖被角,低声道:“陆容,你要好好的……”

……

这一夜,陆容闻到木屋里好像有种沉香的味道,越睡越沉。

半夜里,陆容又迷迷糊糊的觉出床边似乎坐着个人,气息格外的熟悉,使她升腾起的唯一一点防备都没了,睡的更死。

以至于清晨醒来时,陆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醒神,撑床坐起来。

“奇怪……”

明明她昨晚睡的还行,但怎么浑身都不舒服?

陆容手摸上心口处,这里也空落落的。

她皱眉环视屋内,果然在床脚处发现了已经燃尽的沉香。

“谁燃的?骨婆?”

陆容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骨婆进来,她却没警醒。她的警惕性有这么低来着吗?

万一骨婆趁她睡觉时给她下蛊,那她不就嗝屁了?!

陆容立马翻身下床,穿好鞋子出去。

一开门,就看见外面骨婆坐在台阶上,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这一幕居然还挺养眼。

听到声音,骨婆微微侧头,示意她后面的木屋,“醒了,去吃饭吧。”

陆容跳下台阶,问:“你给我燃的沉香吗?”

骨婆唔了声,说:“沉香倒是我的。”

陆容不疑有他,无语道:“你进去前,就不能先敲门把我叫醒吗?万一你燃沉香中途,我醒了,指不定还会把你当敌人咔嚓了。”

骨婆笑了声,“小姑娘,你要是能做到这个,我老婆子佩服你。”

陆容翻了个白眼,闻到烤肉的香气,转头看向姑婆身后的木屋。

台阶上木桩制成的桌面上,摆着片好的烤肉,还有些洗好的野果。

陆容摸了摸饿扁的肚子,过去道:“看不出来,你行动不便,但居然还能做饭啊。”

骨婆笑而不语。

陆容坐下,拿起筷子:“你不吃吗?”

“已经吃过了。”

“行,那我不给你留了。”

骨婆的话正合陆容的意。

反正这桌子上的量看起来好像刚刚够她吃饱的,不用分就更好了。

可当烤肉入嘴里时,陆容忽然怔住。

这味道……好像连神机做的啊。

陆容狐疑看向背对着她的骨婆:“''这真是你做的?”

骨婆闭眼晒着太阳,好一会儿才答道:“除了我,还有旁人吗?”

“……这倒是。”

陆容勉强相信,边吃边嘀咕:“见鬼了,你这做的,居然这么像我男朋友做的。”

“男朋友?小姑娘,你有心上人了?”骨婆闲聊似的问。

陆容想念连神机,也不介意和别人聊起他。

“当然有了。”

“那他人怎么样?”

“好得很。”

陆容理所当然的说,唇角不自觉勾起,“他脾气好,样貌好,家世好,样样都好,对我也好。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那他人现在在哪儿呢?”骨婆问。

陆容动作戛然而止,拿筷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好半晌,陆容抿唇道:“他不在这里, 也见不到他。”

骨婆不紧不慢的道:“噢,我明白了,他不要你,丢下你了。”

“不是!”

陆容猝然转头看向骨婆,眼神一厉,“他没有不要我,也没有丢下我。是我……我到了一个他不可能找到的地方。”

连神机一定找她找的很着急。

陆容声音低了下去:“他说得对,他并不是每次都能找得到我。这是我的错,每次都让他担心。”

可现在,她就连跟他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骨婆慢悠悠的说道:“他找不到你,你去找他不就是了?”

隔着遥远的那么多年,她怎么找?

陆容恹恹的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771.离开 再看桌上的烤肉,陆容也没了兴致吃下去。

与连神机做的味道很相似,但没不比连神机陪着她吃时候的味道好。

这时,林间不远处,突然响起几道叫声。

“骨婆?你在这儿吗?!”

陆容倏地抬头看过去,就见那路的尽头,几个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定睛一看,却正是连正坤和柳青山。

并且,时自秉和戚兰若也在。

四人走的极快。

台阶下坐着晒太阳的骨婆微微偏头,应了一声。

实际上也不用她应,连正坤四人已经看到她了,连忙加快脚步跑过来。

连正坤的声音里染上焦急:“骨婆,昨天和我一起来的小姑娘呢?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她现在在哪儿呢??”

说话间,他们离近。

骨婆正要回答,连正坤一抬头,已经看见了在木屋里门口坐着的陆容。

时自秉与戚兰若原都挺担心,看见陆容,才终于松了口气。

时自秉便上前:“陆容,你和骨婆什么……”

话没说完,他身边的人一个箭步冲出去,直接跳上台阶,到陆容面前。

“小祖宗,你吓死我了,怎么和骨婆出门都不先告诉我一声叫我知道?!”

“停!”

陆容伸手挡住,让连正坤就停在两步外。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一个大活人,还能叫骨婆给变没了吗?”

“你和变没也没区别了!”

连正坤半蹲在陆容身前,被气笑了。

台阶下,时自秉顿住,目光微妙的望着连正坤。

戚兰若和柳青山愣愣的对视一眼。

戚兰若小声问柳青山:“怎么回事?你们来这的路中发生了什么吗?陆容和连道长的关系变得这么亲近了?”

柳青山面露茫然:“我不知道啊。”

骨婆这时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小连,你是信不过我老婆子吗?你带来的人,我会做什么?”

“不是。”

连正坤回头看向骨婆,语气多少有些埋怨:“骨婆,可你把人带走,总得和我说一下吧?你不知道,我……我们昨天找她找了一天,好歹我总算问出了你在十万大山里养蛊的地方,这才能找的过来。”

骨婆笑了声,就道:“既然你们来了,就把人带回去吧。”

又用拐杖敲了敲旁边放置的竹篓。

“这是族巫会用到的药草,用法我写在里面了。小连,你帮我背回去,交给族巫一家。”

这不是什么大事,连正坤自然一口应下。

陆容一愣,疑惑道:“你什么时候采的药草?半夜?”

骨婆悠悠道:“不可说。”

连正坤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即问:“骨婆,您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了。”

骨婆微微仰头。

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一层慈善的金光。

她闭上眼睛,自言自语般的说:“我的事已经都做完了。往后,我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连正坤微怔:“可您行动不便,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如果出什么事,也没人能照料您。”

“不妨碍。以前我也是一个人生活。”骨婆摆了摆手,“等她吃完,你们就走吧。”

四人看向陆容。

陆容现下没兴致吃,就拿了几个果子便起身。

“那走吧。”

连正坤见骨婆是真的不打算走,只好道:“那好吧,骨婆,我下次来看您。”

骨婆微微一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时自秉定定打量着骨婆,忽然道:“听正坤所言,您似乎极擅用蛊,且懂医。晚辈先前竟没拜访过您,实在遗憾。”

其他几人顿时停住。

骨婆偏头,准确无误的面向时自秉。

几秒后,骨婆朝时自秉招手:“年轻人,你过来。”

时自秉缓步上前,在骨婆面前半俯下身去,手搭在骨婆伸出的手上。

骨婆摸索着捏了两下。

戚兰若疑惑的问连正坤:“她在干什么?”

连正坤也疑惑:“不知道。”

他认识骨婆虽久,但骨婆行事神秘,他猜不透。

“你在十万大山居住过?”骨婆的声音拉回他们的思绪。

时自秉微微颔首,思及骨婆无法视物,又开口:“确实住过几年。”

“是西南方向的……长生村?”骨婆又问。

陆容猝然抬头看向她。

骨婆竟然会知道长生村?

时自秉顿了顿,道:“并非长生村,不过倒也离得挺近。我师门与长生村的人有些交情,我便遵恩师愿,住此庇佑他们。”

“那便是了。”

骨婆眉目舒展开,也放开了时自秉的手。

她指向身后的木屋,“里面床头柜第一层里,有个盒子,你去拿来。”

时自秉面露疑色,但没说什么,点头起身。

这看的一旁四人都满头雾水。

直至时自秉真的拿了骨婆所说盒子出来,骨婆道:“没上锁,你打开看看。”

时自秉依言照作,连正坤、戚兰若和柳青山都好奇的凑了上去。

盒子打开,里面是片已经干枯风化的叶子,依稀能看出是片梧桐树叶。

时自秉拿起那片梧桐树叶看了眼,眉头微拧,目光随即看向骨婆。

“前辈,这是……”

“以前我遇到个人,他遗留下的。而你身上,有梧桐叶的气息,你一定来自同他一样的地方。想来你们应该是同门。”

“同门?”

连正坤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沉吟,颔首道:“本门确实有片梧桐林。”

陆容上前问:“那你为什么会提到长生村?”

骨婆不紧不慢道:“既是同门,那我告诉你无妨。他说过,长生村可以找到他的所在地。你可以再回去看看。”

几人对视一眼。

陆容拧眉想,她见到的长生村,要么是回溯法阵里,她还没仔细留意,就先走了,要么是后来同戌影回到十万大山,她只看到个人去村空的长生村。

“好了,你们走吧,老婆子我要休息了。”

骨婆往后一靠,疲惫的开口。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时自秉走时朝骨婆拱手:“多谢前辈提醒。”

骨婆随意的摆了摆手。

他们走后没多久,易商从养蛊的木屋里出来,问:“师父,您真的……要留在这儿?”

骨婆嗯了声,“你不是也要走吗?走吧,不必再来了。”

易商皱眉,道:“我可以接您到……”

“我累了,不想动弹了。”

骨婆平静的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易商攥紧手,沉默下来。

连神机目光自陆容离开的方向收回,道:“问问她,她遇到的那人,是不是叫姜立。”

易商微怔,依言问出口。

然而,骨婆却没作声了,安静的过分。

易商暗道不好,上前蹲在骨婆面前,“师父?师父!”

“别再叫了。”连神机蓦然出声,顿了会儿才道:“你师父……已经离开了……”

易商动作猛地顿住。

良久,他伸出微颤的手,探到骨婆鼻下。

没有气息了。

易商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般久,他沙哑出声:“你……你出来帮帮我。我……”

连神机应道:“我替你安葬你师父,你好好缓缓。”

772.时自秉有未婚妻 另一边。

离开的陆容五人朝十万大山的出口走去。

戚兰若奇怪的说:“骨婆怎么会认识时道长的同门前辈呢?”

陆容想了想,将骨婆所告诉她的蛊的事说了出来,但隐去了骨婆想将蛊留给她的事。

时自秉诧异:“所以,是我的先辈让骨婆养蛊的?这……”

不说他了,连正坤和柳青山都十分震惊。

而且……

连正坤狐疑的说:“我怎么觉得,骨婆说的有点像易商?”

纵观十万大山,能满足骨婆所说,既是个年轻孩子,又体内有蛊非常痛苦的,他们也只能想到易商了。

这样一来的话……

连正坤眼皮子跳了跳:“那骨婆就是真的同大主奉有关系?!”

不仅是有关系,还是师徒关系。

戚兰若咋舌道:“骨婆……的背景挺强大的。难怪都说,只有骨婆进入十万大山会没事。”

这要换作她,掌管十万大山的大主奉就是自己的徒弟,她就是一把火烧了十万大山都不怕。

陆容默了默,又将曾有人向骨婆学习蛊术的事说了出来。

这下,其他四人猛地停在,震惊看向陆容。

“如果易商真就是骨婆的徒弟,那么向骨婆学习蛊术的人,显然就是同三奇门合作的那个幕后黑手,也就是制造蛊人之祸,柳长老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这样一来,所有的就都解释通了。

难怪他们会觉得前后蛊人之祸,与郎道村,包括三奇门禁地水下的那些怪物的蛊都不同,又有相似之处。

“所以,这人到底是谁啊?”戚兰若纳闷的问。

柳青山攥紧手,愤愤道:“作恶多端,此人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连正坤翻了个白眼:“现在又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时自秉沉吟几秒,看向了陆容。

连正坤、戚兰若和柳青山反应了会儿,也看向了陆容。

陆容:“……”

合着把她当百科全书是不是?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陆容面无表情道:“是国外金三角地区盘踞的暗盟的人。”

“谁??”

连正坤与戚兰若异口同声,一脸怀疑自己听错的表情。

陆容重复了一遍。

时自秉疑惑:“他们为何要插手我华国玄师界的事?”

“对啊。”连正坤说,“在我印象里,他们很少出金三角。”

柳青山一脸懵逼,压根没听过陆容说的人。

陆容嘴角微抽,看向时自秉,目光很是不爽:“你知道郑氏一族吗?他们与你关系挺密切的。”

“我?”时自秉皱眉:“怎么会同我关系密切?我以前没听……”

他忽然顿住,脸色微变。

连正坤与戚兰若对视一眼,问道:“你真的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在华国玄师界做下那些事?”

陆容一边往前走,一边代他回答道:“你们问他也没用,他师父大概只告诉了他同暗盟郑氏一族有关系,具体什么还不知道。”

就是始皇陵的事,时自秉也要回无相门,看了无相手札后才能知道。

时自秉点点头,神色复杂的看陆容。

连正坤意识到不对了,“老时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劝你不要问我这个问题,我心情只会变差,也不想跟你说话。”

要不是因为面前这三人,她会知道,还被送到这个时代来??

陆容余光瞥了眼戚兰若,忽然恶从心起,故意道:“噢,对了,我还知道很重要的一点,时自秉有未婚妻哦。”

“什么?”

戚兰若猛地转头看向时自秉。

连正坤就吃惊的说:“老时,什么情况?”

时自秉唇线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余光瞥见戚兰若震惊的神色,几秒后才道:“我听我师父提过,与我关系密切的的确有个郑氏一族。若我寻的到他们,他们这一代也有女子的话,便是我的未婚妻。”

“那寻不到呢?”戚兰若脱口而出。

时自秉双唇翕动,掩在衣袖下的手收紧,好半晌才道:“一人终死。我师父……便是如此。”

戚兰若愣愣的望着时自秉,停了下来。

时自秉也跟着停下,定定看她,眸色渐沉。

连正坤嘶了声,“老时,你这师门……是每代都要和那个郑氏一族绑在一起?这也太操蛋了,什么破规定?找不到那一族的人,就要孤独几十年??”

柳青山不解道:“从他们的所作所为,显然不是最近一代才这么些事的,肯定是好几代都这样做,坏透了。这样的人,您为什么还要同他们绑在一起?干嘛非要和他们结亲啊?”

“对呀,不要告诉我,你愿意娶他们族群的人。”连正坤说。

陆容停下,饶有兴趣的看着时自秉,想听听他会怎样说。

时自秉抿了抿唇,道:“我事先并不知道他们会做出这些事。我师门的人……恐怕也不知道。”

戚兰若不假思索道:“那你……你现在告诉你师门的人,找他们解除姻亲关系,不可以吗?”

“老时的姻亲关系,你急什么?”连正坤打量戚兰若问。

“我……”

戚兰若哑口难言,慌乱找了个借口:“我就是……觉得他们配不上时道长。他们太坏了,他们的人和时道长也不般配的。对,是这样。”

陆容啧了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没用的,时自秉只能同郑氏一族的人在一起。不在一起也行,那他就活不过35岁。不信,你们问问他师父活了多久。”

“什么?!”

戚兰若三人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时自秉。

时自秉默然几秒,淡淡的点头,平静道:“是这样。我听我师父说过,我们这一脉,与郑氏一族有血缘上的牵制。只有找到他们,才能活的长久些。我师父,便找了他们一辈子,最后于32岁时逝世。”

“这……还带这样的?”

三人听傻了。

连正坤懵逼的说:“老时,你剩下的时间……岂不是连十年都没有了?”

时自秉嗯了声。

他很早之前,也开始像他的师父一样,寻找下一任无相道人。

“那如果……郑氏一族的人死了,你也会……”戚兰若喃喃出声。

前面的陆容走出去挺远,回头见他们还没跟上来,不由催道:“你们还走不走了?”

时自秉应了声,平静的跟上去。

戚兰若愣愣望着他的背影。

连正坤眉头紧拧,柳青山一脸震惊。

气氛似乎突然凝重起来,几人分分散散的走着,直至走出十万大山,谁也没再说话。

连正坤先去了族巫家替骨婆送草药。

其他人便回到民宿。

时自秉突然叫住陆容,“我有话想与你说。”

陆容哦了声,让他一起上楼。

戚兰若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楼上,站了许久。

房间里,陆容懒散的坐在床前,“你想问什么?”

“你母亲是谁?”

“……啥玩意儿??”

时自秉深吸一口气,又问了一遍:“你母亲是谁?”

无相道人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如祖训般找到郑氏一族。

陆容既然已经知道郑氏一族的下落,就说明以后无相门已与郑氏一族恢复联系。

那他会不会真的是与郑氏一族在一起?

陆容黑着脸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母亲是谁?”

时自秉愣了下:“你怎么会不知道?”

陆容冷着脸道:“我是孤儿。我他妈怎么会知道我母亲是谁?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女儿,是你不信我说的。”

773.你怎么敢问的 “孤儿?”

时自秉怔住,望着陆容的眸光逐渐晦暗,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强烈的惊涛骇浪。

陆容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去看时自秉,撑着床铺的手抓紧床面。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时自秉的声音。

“在你出生后没多久,我和你母亲就死了,留下你一个人了吗?”

陆容视线猛然落回时自秉身上,眼睛微微睁大,一脸费解。

不是,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时自秉坚信他是她老子??

她这个反应,却叫时自秉更肯定了自己的念头。

时自秉不禁静默。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陡然僵持起来。

最后,这窒息的气氛消弭在时自秉的主动打破中。

“对不起。”时自秉说,“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又留你一个人。”

陆容眼睛睁的更大了,难以相信时自秉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都说的那么清楚了,他还以为她是他女儿?

陆容猛地起身,一个箭步冲到时自秉面前,仰头看他,伸手重重戳着他,一字一顿道:“是,我是同你们都有关系,但你知道这种关系是怎么来的吗?”

所有积聚的难受、暴躁、不满都在这一刻爆发。

陆容全然不顾似的一股脑全吐露出来。

“把我弄回到过去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是连正坤,让我和你们有关系的还是你们!”

“不知道吧?我出生起,就被你们带离亲生父母身边;我原本可以是你们的陌生人,可你们把我弄成你女儿的代替品,让我背负着你女儿该承担的东西,把我丢到毫无关系的陆家,叫我受着来自你们仇人的追杀十八年!”

“而现在,你竟然还问我亲生母亲是谁??你有脸问吗?!”

时自秉被这一连串的话砸的脑子空白一片。

他愣住了,像是没明白陆容的意思。

而陆容冷咬牙切齿的说:“你不是说,因为我身上流的是无相道人的血脉,所以你确定我是你的后代吗?那你知道我这血脉是怎么来的吗?就是你们,在我还是婴孩的时候,让我和你的女儿做骨髓移植,让我被迫换上你的血!”

随着这些话的说出,时自秉如遭晴天霹雳,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的反应变得迟缓而僵硬。

他用了许久才消化出陆容的意思,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怎么……怎么可能?我……我们……做的?”

“不相信?”

陆容冷笑一声。

时自秉踉跄着后退,直至后腰撞上后面的桌沿,勉强站住。

他脸色苍白:“不……不会这样的……我……我怎么会……”

“我从见到你、连正坤、戚兰若起,我就想杀了你们。”

陆容反倒是平静了下来,神色逐渐变成了戌影那种麻木,转身走回床边坐下。

“因为你们让我变成个笑话。”

“你们给我找的父母恨不得我死,我以为我恨他们没错,结果他们只是我的养父母,他们的孩子也因我、因你们而倍受折磨。”

“我又以为过,你真的是我的父亲,可是……”

她扯了扯嘴角,自嘲似的说:“结果不是,你们也只是把我算计成完成你们计划的棋子。我的想法不重要,我的生死不重要,我的人生也不重要。”

她没有为自己活过。

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他们的有意控制或推动逼迫下。

她没有选择。

陆容眼睛通红,嗤了声“时自秉,你问我亲生母亲是谁。你怎么敢问的?”

时自秉面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他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他没有……

“我……”

时自秉喉咙滞涩,心脏处传来的刺痛令他窒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底,他不敢看陆容,手足无措的说:“我……我先出去……”

他转身踉踉跄跄的到门边,开门的手都是发抖的。

陆容闭上眼,听着门开又关上的动静,往后倒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没有想说的。

可时自秉每一句当自己是她父亲的语气,每一个自以为温柔和善的眼神,每一个顾她的动作,对她都是巨大的讽刺。

现在,他还敢问她亲生母亲是谁。

她的亲生母亲是谁……

陆容用手遮住半张脸,嗤笑出声。

笑着笑着,逐渐变低,最后转变成压抑的哽咽。

……

外面。

戚兰若和柳青山一直在下面院子里的台阶上并排坐着。

连正坤很快回来了,放下竹篓问:“怎么就你们?陆容和老时呢?”

柳青山仰头回答:“他们说有事,在上面房间里说话。”

连正坤抬头看了眼,“还没出来?”

“对呀。”柳青山点头。

连正坤噢了声,正要上去,见戚兰若在发呆,叫了声:“戚兰若?”

“嗯?”

戚兰若回神。

连正坤挑眉说道:“你还在想老时的婚约问题?”

戚兰若心头一跳,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

“行了,我懂。不过,你和老时还真是一样一样的,婚约嘛……”连正坤似笑非笑的看戚兰若一眼,转身上楼。

戚兰若怔住,低下头去。

是了,她怎么忘了,她也有婚约?

她本就是逃婚出来的。

柳青山见她心情不好,安慰道:“戚姐姐,你别多难过,时道长他……不是还没确定那个什么郑氏一族有女子吗?”

戚兰若勉强笑了下,手撑着下颚,不自觉又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上突然哐当一声重响,惊醒戚兰若和柳青山。

两人立即起身往上看。

就见陆容房间门外,连正坤僵硬的站在门口,时自秉狼狈的出来,差点没站住。

戚兰若意外开口:“时道长,你和陆容说什么了?”

时自秉没有回答,看连正坤一眼,踉踉跄跄的走到栏杆前,手撑着栏杆往下跳。

这吓了戚兰若和柳青山一跳。

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时自秉已经越过他们,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这……”

戚兰若和柳青山懵逼的对视了眼,再看向连正坤。

连正坤看着也很是失神,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转身,大步流星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他们怎么了?”

柳青山茫然。

“不知道。”

戚兰若也茫然的摇摇头。

774.我知道,我不在意 晚上。

戚兰若来敲门时,陆容才找了张和笔坐在桌前画画。

她应声让戚兰若进来。

“什么事?”

戚兰若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个,该吃晚饭了,你现在下去吃吗?”

“不吃。”

“啊?你也不吃啊?”

陆容手微顿,眼皮微掀,看她:“还有谁?”

戚兰若凑过去坐在陆容面前,道:“时道长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我没有找到他在哪儿。连道长……呃,他一直在自己房间里,我去敲他的门,他也没反应。”

说罢,戚兰若犹豫了下,试探的问:“陆容,你和他们……怎么吵架了吗?”

陆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连正坤,我不知道。至于时自秉……我只是跟他说了件事实。”

“什么事实?”戚兰若问。

陆容垂眼望着纸面,答非所问道:“我不吃饭,要自己待会儿,你出去。”

戚兰若欲言又止。

目光落在陆容面前那张纸上,上面似乎画的是人。

她默然几秒,起身道:“那我给你留晚饭。你想吃的时候再出来,我到时候给你热热。”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

戚兰若最后叹了口气,转身出去。

门被轻轻关上,陆容定定看着纸上。

上面是一男一女,但都没有脸。

中间有个小女孩,仍然没有脸。

陆容看着看着,突然将这张纸揉成一团用力扔到地上。

几秒后,陆容抹了把脸,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外面万籁俱寂,房屋的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陆容伫立片刻,忽然手撑着窗沿跳了出去。

……

柳青山见戚兰若一个人下来,疑惑的问:“陆姐姐真的不吃吗?”

戚兰若摇头,在桌前坐下,与柳青山大眼对小眼。

柳青山耷拉着脑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吃饭啊?”

戚兰若也有点一筹莫展。

坐了没一会儿,戚兰若猛地起身,说道:“我再出去找找时道长,你先自己吃。我没有回来的话,你就上去休息好了。”

柳青山乖乖点头。

戚兰若转身走出去。

在之前找时,戚兰若已经将附近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找遍了,但还是没看见时自秉的人影。

以至于此刻戚兰若站在空旷的街道上,其实很茫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戚兰若环顾四周,闭上眼转了两圈,然后朝睁眼后看见的方向走去。

前面是条小路,戚兰若沿着快步往前走,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才看到尽头,是个放哨似的石塔。

戚兰若有些失望,刚要离开,脚步突然顿住。

她反应了几秒,猛地抬头再看过去。

石塔很高,却是封闭的,甚至没有窗户,只有不远处的小门能进去,然后就是最上方的顶端是开阔的,似乎站着个人。

夜色浓重,她看不清上面人的具体模样。

仔细看了好几眼,才确定那人的确很像时自秉。

戚兰若立即进去,沿着石梯往上走,最后登上塔顶。

入眼先是一顶巨大的钟,她绕过去,才看见站在栏杆前的男人。

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说不出的孤寂。

如同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徘徊。

没见过时自秉这般模样的戚兰若停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直至她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太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戚兰若反倒生出上前的勇气来。

“你一直没回去,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是吗?”

时自秉笑了声,说不上是自嘲居多,还是漠然更多。

戚兰若停在他身后两步外,试探的问:“你和陆容……吵什么架了?或许,我可以帮你们……调和?”

时自秉望着远方的天际,没有出声。

戚兰若犹豫了下,就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有什么矛盾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说不清楚。”

戚兰若噎了下,“可是,这一路走来,我们……大家不是相处的都很好吗?应该没什么误会是不能解决的吧?”

时自秉眸光愈暗,手撑在栏杆上,一点点收紧,用力到青筋直跳。

可他其实面无表情,单从神情上看,似乎没发生什么。

戚兰若看了眼便收回目光,一起望向远处天际,忽然道:“其实我也有秘密瞒着你们。”

“我不但是古族的人,还是古族三长老的女儿。但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便离世了。我与我父亲关系不好,没什么感情。因为他终年忙于古族的事,总是不肯分一点时间给家里人。不过还好,我还有个弟弟,我们可以说相依为命。”

“不久前,我那个父亲突然告诉我,他给我订了门亲事。我不愿意,他逼我嫁。可他从来没管过我,凭什么现在要管就能管了?”

时自秉神色微动,余光落在戚兰若身上。

戚兰若平静的继续道:“所以我同他大吵了一架,几乎断绝父女关系,离家出走了。可能是得不到想要的亲情吧,我便很在意身边的朋友。”

时自秉沉默。

戚兰若转头看着时自秉,认真的说:“我觉得陆容是个很好的朋友。不管有什么误会,同她仔细解释,她会理解的。”

时自秉眸光微颤,好半晌才哑声道;“没办法解释。”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时自秉喃喃自语,神色有些怔愣。

戚兰若面露疑惑,又突然听见他说:“我出生在十万大山里。”

“嗯?”

“我出生那年,十万大山迎来罕见的雪季,大雪封山。”时自秉低低的说,“一个村子收留了我和我的母亲,又因此觉得我们不详,百般欺负我们。我曾问过我母亲,为什么要留在那里,她说我的根在那里,我注定会成为那里的人。”

“但没两年,她走了。我没有别的亲人,只有她。”

戚兰若默了默,问:“后来呢?”

“我六岁那边,自己离开了那个村子。”

“啊?为什么?”

“我遇见了一个比我大十岁的少年,他同我说,人不是生来孤独,总会有亲人在等着自己。他为了自己仅剩的亲人想活下去,我却不知道该为谁活,所以我离开去找。”

“那你……找到了吗?”

时自秉摇头:“我只遇到我的师父。他算出我已无亲人在世。”

他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并接过他师父的身份,继续做个孤家寡人,庇佑曾经厌恶的一切,活的如他师父般悲天悯人。

直到若干年后,陆容带人阴差阳错的闯进他的法阵,进了长生村的地界。

遇见陆容后,他好像“活”了过来,并开始期待。

他期待了整整四年,终于确定自己有了无法割舍断的亲人,尽管她来自以后。

但他从未想过,这份牵绊会是人为,会是假的。

戚兰若迟疑许久,试探性的伸手,轻轻的覆在时自秉手上。

时自秉垂眼扫了眼,而后看她。

戚兰若鼓起勇气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

时自秉望着她,倏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时自秉。”

“不,我是无相道人。”时自秉说。

戚兰若一愣。

时自秉淡淡道:“众生无相,万物无常。无相道人超脱天道,寡亲缘、福源、姻缘,注定早逝。成为无相道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即舍七情六欲。否则,靠近我、亲近我的人会横死。”

正因如此,时自秉从前从没奢望过自己还会有后代,陆容对他来说的意义也非凡。

时自秉不去看戚兰若的反应,抽回手。

然而下一刻,面前的人却突然扑进他怀里。

时自秉难掩愕然。

戚兰若抱紧他腰身,脸埋在他怀中,一字一顿:“我不在意,我也不怕。”

775.他是不是……连神机 被抱住的时自秉身体微僵。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久,时自秉终于回过了点神。

他低头,目光落在怀中人身上,有些迟疑的抬手。

但他的手最终也还是停在了半空中,并没有回抱住戚兰若。

他克制着自己放下手,声音比往常更深沉平淡,“我师父逝世前,我曾答应过他老人家,继续替他寻找郑氏一族。未果,则终生不娶妻,不留子嗣。”

时自秉想,他终于还是要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结局。

陆容同他没关系。

这不正是在告诉他,他对师父的承诺还是应验了?

往后数年,他仍然是孤家寡人,天命不可违。

这次轮到戚兰若身体僵硬。

她脑中登时只剩下了空白。

时道长的这话,相当于拒绝她了,是吗?

戚兰若还没反应过来,时自秉已然握住她的肩膀,用了点力推开。

而后他自己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变成鸿沟般难以逾越的两步远。

“戚姑娘。”

时自秉低低叫了声。

黑暗里,他眸光晦暗难明。

戚兰若心口一颤,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不敢抬头。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时,听见面前男人低沉的话语:“你与正坤……都是我重视的朋友。”

是朋友,不会是别的,仅此而已。

戚兰若有些难以呼吸。

意识到这点,她立即重重咬了下舌尖,尖锐的刺痛令她冷静回笼。

两人间气氛凝滞。

寂静中,戚兰若主动道:“太晚了,道长回去吧。”

时自秉掩在衣袖下的手攥紧。

默然片刻,他应了声,转身缓缓走向楼梯口。

戚兰若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眼眶一酸,立马转过身去背对时自秉,努力忍住。

时自秉也停在了楼梯口。

许久,戚兰若深吸一口气,回过身去时面上扬起一个笑容:“走吧,耽误太久,估计柳青山等都等睡着了。”

时自秉低低的嗯了声。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往骨婆家民宿走回去。

时自秉走在前面,戚兰若在后面怔怔望他。

一路无言。

回到民宿时,柳青山果然还在院子里坐着等。

等的太久,他都开始想打瞌睡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时时都能立马睡过去。

冷不防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噌的抬头,见是他们才松了口气。

“时道长,戚姐姐找了你一晚上,终于找到你了。”

时自秉脚步一顿。

戚兰若心跳快了些,连忙道:“不是,没多久。柳青山,不许夸张。”

“怎么夸张了?”柳青山疑惑,“戚姐姐,你为了找时道长,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呢。”

时自秉抿了抿唇。

戚兰若抹了把脸,干脆装没听见,快步走到桌前,“那个……我去热热饭菜,稍等。”

结果一转身,眼前就是时自秉。

戚兰若猛然顿住,手一抖,下意识后退,差点没拿稳盘子。

她身后就是桌子。

时自秉余光一扫,眼疾手快的伸手揽住她腰身,接过盘子来。

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变成咫尺。

戚兰若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了。

时自秉扶她站好,极有分寸的立即收回手,退后一步。

“我来。”

他转身,走向厨房。

柳青山看看时自秉,再看向戚兰若,“戚姐姐,你和时道长也怪怪的。”

奇怪了,今天怎么人都怪怪的?

戚兰若回神,拿手小幅度的拍了拍脸,道:“别胡说。”

“没胡说。”柳青山道,“时道长的眼睛都快粘在你身上了。刚才你差点摔倒,时道长好紧张的。”

戚兰若沉默,心口一阵酸涩,说:“你看错了。”

“没有,刚才真的……”

“我去叫陆容和连道长下来。”

戚兰若急促的打断柳青山的话,转身快步走向楼梯。

柳青山愣了下,更加疑惑。

他一头雾水的想,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奇怪啊。

戚兰若很快上了楼,停在陆容房门外,缓了缓神,抬手敲门。

房间里没动静。

戚兰若叫道:“陆容,真的太晚了,快出来吃晚饭吧,多少吃一点。”

还是没动静。

戚兰若又敲了敲门。

不曾想,这次门自己开了,陆容并没有在里面关严。

戚兰若愣了下,推门进去。

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戚兰若接着就看到大开的窗户,被风吹的吱呀响。

她脸色微变,连忙出去:“不好,陆容也走了!”

“啊?”

下面的柳青山懵逼的抬头。

厨房里的时自秉快步出来,“她走了?什么时候??”

戚兰若看他这样,抿了抿唇,道:“不知道。”

……

此时,陆容已经进了十万大山。

她跟当地人租用了辆车,直接开着进山。

可能是当地人与外界还有点脱节,陆容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辆车。

她先是去找了骨婆,后半夜才到,想问清楚骨婆大主奉的地方在哪儿。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到骨婆地方时,压根没见到骨婆。

陆容在附近找了找,最后在木屋以东三百米的林间,发现了一座新堆起的坟包,还有块木牌。

陆容过去半蹲在木牌前,上面有四个字:骨婆之墓。

死……死了???

陆容怔住。

下一刻,陆容却是猝然抬头,手抓紧木牌边缘,目光紧紧的盯着木牌上的字。

她仔细辨认再三,终于确认后,脸色变了变。

怎么回事??

这是……连神机的字迹?!!

陆容一下子就懵了。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点动静,像是踩断枝叶的声音,有人自林间走来。

陆容立即转头看去。

黑暗里,林间出现了个人,看身体轮廓,是个男人。

只看了一眼,陆容就失望起来。

不是连神机的身影。

来人很快也显现在陆容的视线里,却是黑无常。

视线相交时,黑无常顿了下,似是有些诧异。这点情绪被他极快的按耐下,继续走过来。

“真是巧,不曾想会在这里碰面。”

陆容起身,拧眉问:“这牌位是谁写的?你?”

黑无常停在坟前,将带来的贡品一一摆放,似笑非笑道:“自然不是。我写不出这样的好字。”

“那是谁写的??”

陆容盯着他问。

黑无常点了三炷香:“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

黑无常不紧不慢的拜三拜,将香插在坟前地面里,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家主人写的。”

陆容眸光锐利起来:“你是大主奉的人??”

“嗯。”

“那你是……白无常?”

陆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主奉身边如今还算活人的人,冷声问。

黑无常笑了声,“我怎么会是小白那孩子呢?你不是已经在火车上见过他了?”

陆容反应了几秒,诧异道:“那不是……黑无常吗?”

“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他全身都是黑色的煞气。”

黑无常哦了声,道:“那是我教他壮壮气势的小玄术。”

陆容:“……”

——等等。

陆容微眯起眼,“你认识我?到西南十万大山一路以来,你是故意跟着我的?”

黑无常在坟前倒了三杯酒,道:“是。”

“你到底想做什么?”

黑无常承认的超乎陆容想象的痛快。

“主人吩咐保护你,没办法。”

陆容后退一步,“承认的这么快,是真是假?”

黑无常笑了声,转头看向她,饶有兴趣的语气,“我倒是想问问你,做了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叫我家主人特别相待?”

陆容微怔,“易商真的是大主奉?”

“不然呢?”

“他也真的是骨婆的徒弟?”

“不明显吗?”

陆容默然片刻,看向木牌上的字,又想起了早上吃到的烤肉。

犹豫再三,她试探性的问:“他是不是……还有个……连神机的名字?”

776.你怎么在这儿 “连神机?”黑无常面露一丝疑惑,“这是谁?”

陆容心底一沉,不甘心的继续问:“不知道没关系,易商最近有没有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万一连神机同她一样被送回到过去,也只是灵魂穿越来呢?

黑无常眸光微闪。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微微一笑,“当然没有。我家主人向来高深莫测,行事谨慎,一直没有变过。”

“那他为什么要去阳城??”

“主人说,他去找个人罢了。”

“找到了吗?”

陆容猛地上前一步逼问。

黑无常定定看她,倒是笑了,反问道:“姑娘为何在意这些?难不成……我家主人只是瞧你有趣,施舍姑娘几日时光,倒是叫姑娘生出了些感情了?”

“你说什么?”

陆容神色顿时冷了下去。

“我说什么,姑娘心里清楚。像我主人那样的人物,你觉得,他真的可能对你生出些可笑的感情吗?”

黑无常慢悠悠的说道:“而且,主人找没找到人,哪里是我这个下属该问的?”

陆容攥紧手,脸上阴沉的吓人。

确实,易商怎么可能会是连神机呢?

如果是连神机,易商第一时间就会同她坦白,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也会是易商,不是黑无常。

烤肉,字迹,包括先前那些的错觉,就只是错觉和巧合。

当时连正坤启动法阵时,连神机也不在她身边,更没可能被送回来了。

陆容偏头看向木牌,深深吸了几口气,像是极力说服自己冷静下来相信。

随即看向黑无常,冷着脸问:“易商呢?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黑无常顿了顿,“主人已经离开十万大山了。”

“离开?他去哪儿了?”陆容问。

黑无常笑了笑,“姑娘这话问的奇怪,主人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他不说,我怎敢问?”

更何况,他是真的不知道。

想到这儿,黑无常眼底沉了沉。

陆容磨了磨牙。

感情来十万大山这一趟,是扑了个空?

“没关系,你是他的心腹,问你也是一样。”陆容沉沉的望着黑无常,“易商当年是蛊人中的一个,是吗?”

黑无常猛然看向陆容,眸光一瞬极厉。

这个反应令陆容确定了先前所有的猜想。

又皱眉问;“既是如此,你们为何要背上三奇门给你们安的名头?为什么不公布清楚?”

黑无常冷笑一声,“就算我们公布,会有人信吗?就算公布了,我们的情况会解决吗?”

陆容噎住。

黑无常俯身,手指摩挲过骨婆的木牌,声音泛寒。

“行尸走肉多年,我们要的只是一个能彻底解决蛊虫带给我们痛苦的法子。公布出去,难道就能解决吗?你们这些人,总是高高在上的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徒劳半天,还不如骨婆前辈对我们的作用大,起码她能减轻我们的痛苦。”

陆容无言以对。

蛊人局面已经造成了,再多的行为,也补救不了,但是……

“起码你们可以正名,不至于一身污名。”陆容声音平淡,“与我一起的那几人,想必你已经识得是谁了。最迟明日,他们便会进山寻我。他们已经想法子弄到证据只要你们配合,他们会揭露三奇门的罪行,还你们一个清白。至于蛊虫的解决之法……”

陆容顿了片刻,才道:“恕我们无能为力。”

她是真的做不了什么。

以柳氏蛊术内容来看,蛊虫是有可能解决的。

问题是,郑氏一族用在蛊人实验上的蛊,结合从骨婆这里学到的蛊术,又已经超出了柳氏蛊术的范围,是个死局。

他们除了等死,就是日复一日忍受目前的痛苦,然后逐渐被折磨死。

没有别的办法。

或许找到源头郑氏一族上,能从郑氏一族那里得到法子未尝不可,但也不是短时间里能做到的事。

黑无常望着陆容,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陆容见叮嘱完了,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既然已经确定了易商不是连神机,易商也不在十万大山里,又告诉了黑无常他们能做的事,那她目前可以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消等后面戚兰若他们联合黑无常等人揭露,外界知道真相,公道也还了,自会有人沿着查到郑氏一族上。

可她目前还没看到任何可以回去的线索。

难道,回去的关键不在蛊人之祸上,而是在姜立留下的线索——长生村里?

陆容能肯定骨婆遇到的人就是姜立,以姜立的秉性,不会无缘无故的做某些事。

他既特地来十万大山,要骨婆做了那个蛊,就一定有原因,说不定会和戌影有关,也和她回去的线索有关。

这样想着,陆容回到骨婆的木屋里,拿走了装着蛊的盒子。

出去时,陆容却又看见黑无常站在前面的空地上。

她拧眉。

黑无常先她一步道:“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不行。”

“主人要我在他不在的时候保护你,目前也在我的任务时间内。”黑无常道。

陆容眉头皱的更紧。

方要开口,黑无常已道:“我已传信给小白,若你那几位朋友真的进了十万大山,必要时他会替我见。”

陆容:“……”

陆容干脆不理他,越过他走向停车地。

黑无常望着他,转身跟上。

走动间,衣袖下腕间的铃铛露了出来,清脆作响。

两人离得近,陆容也听得清楚,倏地停住。

黑无常一并停下,挑了挑眉。

陆容回头看他,目光循声准确无误的落在他的手腕上。

注意到这个,黑无常抬头,露出手腕上的铃铛:“你在找这个?”

陆容定睛一看,脸色微变,一个箭步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拉至眼前。

“你怎么会有这铃铛?!”

黑无常扫了眼她的手,面色不变:“有问题?”

“回答我!”

黑无常眸光微动,缓缓道:“自我有记忆起,这铃铛就在我身上。”

“谁给你的?”

“不知道。”

陆容眼神瞬间冷锐。

黑无常笑了声,不慌不忙:“我也是蛊人。托了主人的福,他在我还没有完全被蛊虫控制时救下我,抑制住我体内的蛊,我才得以保留神智。我也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与活着相比,忘记以前算什么?当然,整个十万大山所有的蛊人,也只主人一人,还保留着从前的记忆。”

陆容拧眉,盯着他半晌,送开了手。

黑无常手上的铃铛,与郑明则的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是郑明则的话,郑氏一族不可能会把郑明则弄成蛊人;而且,这时候郑明则才几岁,还是个孩子,更不可能是眼前这人了。

陆容沉沉的看黑无常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次黑无常再跟上,陆容没什么反应,也没再赶人。

黑无常扫了眼手腕上的铃铛,视线再移到陆容身上,若有所思。

很快,陆容便回到了停车地。

然而,远远的还没靠近时,陆容忽然发现车前倚着个人。

她放慢脚步。

那人在夜色里的身体轮廓挺拔,大概咬着根烟,猩红的一点火光若隐若现。

走的近了,陆容眉头又皱起来。

“连正坤?”

车前的人,正是连正坤。

他闻声抬头,神色出乎寻常的沉寂平静,看陆容一眼,一声不吭的把烟头踩灭。

陆容这才发现,他脚边地面上烟头许多,不知抽了多少根。

“你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陆容过去问。

连正坤目光越过陆容,看向她身后的黑无常,也没问是谁,只道:“打算去长生村是吗?走吧,我开车,你在后座睡会儿。”

777.你看不出他喜欢你 陆容皱了皱眉。

黑无常停在她身后,目光在她和连正坤两人之间转了转。

连正坤伸手拉开后车座的门,示意陆容进去。

陆容没动,就站在原地,沉沉的看他。

“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连正坤的手像是想握紧什么似的微微蜷缩了下,眼帘微垂,道:“你离开民宿的时候。”

这就是跟了她一路?

陆容服气的点点头,也不想问连正坤这一路是怎么跟来的,道:“刚才我同他的话,你听见了多少?”

这下连正坤抬头直视她,说:“八成吧。”

至于是哪八成,彼此间心里都有数。

陆容冷声道:“我是要去长生村,但我不想看见你。”

时自秉、戚兰若、他,三个人,她一个都不想看见。

否则,她就不会自己独自离开民宿来到十万大山。

连正坤喉结微微滚动,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出口的却是:“我给你开车,你方便些。”

陆容莫名有些烦躁:“我不需要,懂?”

“不懂。”

连正坤收回目光,头微低。

陆容:“……”

黑无常新奇的啧了声,似笑非笑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上次见到两位时,两位关系还不错吧?如今这是怎么了?白叫我看热闹?”

陆容冷睨黑无常一眼:“你眼瞎?”

黑无常:“……”

这还带中伤无辜的?

陆容上前一步,挥开连正坤扶门的手,冷冷道:“我能和你们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你们回归你们的生活,我做我自己的事,谁也别管谁。”

是生是死,她都不在意了。

她就想一个人找到回去的办法。

再在这个时空待下去,她怕她会疯。

连正坤视线在被挥开的手上停留了几秒,而后抬眼定定望着陆容,眼底深邃,''复杂的叫陆容难以看懂。

一开口,他声音沙哑:“陆容,我还什么都没做过,我……”

语气是种难以理解的压抑和痛苦。

可陆容听明白了。

她和时自秉的对话,连正坤听到了。

她那个时空里的连正坤,对她的伤害难以估计。

这个时空里的他,还什么都没做,对她也没造成什么伤害。

连正坤薄唇翕动,有些艰难的说:“我……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要对你做什么……”

在今天之前,他想的甚至是,考虑带陆容回古族见他的父亲。

他还想过,他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留下终生的遗憾,上心的人,他要牢牢占在身边,一刻也不会放手离开。

可这个打算,他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知道陆容是异魂,却没有想过她来到这里的原因,更没有想过他们之间差了鸿沟般的数余年,他又在那想象不到的数余年里,做过那么多伤害她的事。

所有晴天霹雳的消息加在一起,都显得他最初生出的想带她回古族的念头有多么可笑。

陆容沉默。

半晌后才几近冷静又残忍的说:“现在的你是没有想过做什么,可我出现在你面前,本身就是你行为的结果。”

连正坤脸色白了些,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他看她的眼神叫陆容更加烦躁。

陆容看不懂他眼底更深的情绪,本能的也不愿看懂,冷冷道:“现在回去,天亮后你还能出十万大山。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两边,都别来找我。”

她说完,就要越过连正坤走到驾驶位。

却被连正坤伸手揽住。

连正坤忍了又忍,几乎用出全部的力气,才勉强维持着冷静,坚持道:“我陪你一起去长生村。”

陆容眉头紧拧。

连正坤顿了顿,语气软了些,有些恳求的意味。

“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他。

两人无声中对峙。

良久,陆容低声骂了句操,俯身坐进了后座。

黑无常见此,若有所思的挑眉,自然而然的也要坐进后座。

但还没进去,就被连正坤拽住衣领,塞进了副驾。

黑无常:“……”

连正坤绕过车头,进了驾驶位,开动车子。

后面的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瘫着张脸道:“西南方向。”

戌影已经带她去过一次长生村,她还记得路。

连正坤低低的嗯了声,想了想又道:“我大约也知道长生村在哪儿。几年前我见到老时的地方,离长生村约莫不远。”

陆容没理话,扭头看向窗外。

连正坤目光落在后视镜上,沉默的开车。

黑无常胳膊搭在窗沿上,支着下巴。

三人就这样一路无言。

不多时,陆容收回目光,在轻微的颠簸里闭眼休憩。

这时,她突然听见连正坤的声音:“你说过的连神机……真的是我那个侄子,是吗?”

“嗯。”

提到连神机,陆容语气稍稍软化了些。

察觉到这点的连正坤眼底眸色更加晦暗。

长生村深处十万大山的腹地,从骨婆的木屋开车过去,尽管是开车,路途也十分遥远。

一天过后,他们才赶完一半的路。

到了晚上,仍然是连正坤开车。

陆容断断续续的睡了一天,精神好得很,余光扫了眼后视镜,心底那股子烦躁不减反增。

她踢了脚副驾的座位。

黑无常眼皮子跳了跳,半侧过头去。

“什么?”

“你开车。”

黑无常:“?我为什么要开车??这不是有人吗??”

“你想因疲劳驾驶出车祸吗?你已经死过了,我还没打算死。而且,你想白蹭车吗??”

黑无常:“……”

这理由他竟无法反驳。

黑无常服气的让连正坤停下换座。

连正坤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停下车后,下意识的想去后面。

想到什么,他忽然顿住,最终还是坐到了副驾。

车子继续行驶,寂静的车厢里,唯一的声响成了黑无常手腕上的铃铛。

陆容不耐的说:“你能不能让你那铃铛别他妈乱晃了??”

黑无常:“……”

不高兴,为什么要找他的茬?

黑无常服气的说:“我这铃铛可以精神安魂,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陆容当然知道,可她就是很烦躁:“我不想听。”

黑无常:“……行吧,祖宗。”

黑无常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解下铃铛收起来。

车厢里安静下来。

但没过多久………

陆容抬腿又踹了一脚黑无常的座位:“开稳点,这么颠,我还怎么睡觉??”

黑无常:“……”

他怀疑这真就小祖宗,还是故意拿他当出气筒的。

主人到底怎么受得了的??

黑无常磨了磨牙:“除了主人,你是第一个敢命令指使我的人。”

“除了我,易商还会听谁的话?”陆容凉飕飕的问。

黑无常:“……”

就他妈离谱!

操。

副驾的连正坤抬头看了眼后视镜。

盯了半晌,他闭眼靠着车座,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黎明时分,他们停了下来。

因为陆容啃干粮实在啃不下去了,想弄只野味烤着吃。

“我去。”

连正坤叫住想下车的陆容,一声不吭的推门下去,很快消失在陆容和黑无常的视线里。

黑无常眼睛转了转,带点试探的闲聊道:“你们到底吵什么架了?小两口有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

陆容面无表情:“谁他妈跟他小两口?你是真的眼瞎。”

黑无常:“……难道你看不出他喜欢你?”

陆容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再说这么惊悚的话,你现在麻溜给我滚远。”

连正坤喜欢她??

是连正坤疯了,还是黑无常疯了?

黑无常:“……”

他透过后视镜看陆容一眼,再看向外面连正坤离开的方向。

几秒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勾了勾唇。

778.戌影也来了 最后陆容还是下了车,在附近找了些树枝回来生火。

但她身上没有打火机。

陆容盯着树枝看了会儿,决定用玄术,于是拔出刀来准备割手放血。

——被黑无常制止。

黑无常嘴角微抽,“你是玄师,为什么用玄术要用血?”

陆容无语:“你都看出来了我是异魂,难道看不出我这具身体还是普通人吗?”

黑无常:“……”

这他确实没想过。

黑无常叹了口气,伸手夺过陆容的刀来,道;“我来吧。”

当然,黑无常肯定是不会割自己的。

他离开了趟,再回来的时候,带了种可以生火的火石,恰好连正坤也回来了,就着生好的火架起来烤肉。

三人围着火堆坐成一圈。

黑无常忽然道:“你确定真的要去长生村?”

“你知道它?”

陆容看向他问。

黑无常拿树枝拨了下火源,淡淡道:“听主人提起过。十万大山虽然是我主人的地界,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部分村寨与世隔绝,极其排外,长生村就是其中一个。对外来人很不友好。”

陆容知道这点。

她一共就见过长生村村民一次,还被绑架。

想起这个,陆容嘴角抽搐了下。

好在这次跟在回溯法阵里的情况不一样,她倒不至于真栽一回。

连正坤蓦地说道:“那是老时的地方,去了之后,报老时的名字,长生村的人不会做什么。”

陆容哦了声,不冷不淡的。

显然没有要借时自秉名头的想法。

连正坤沉默的望着她。

吃过早饭后,三人继续赶路。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经过长时间的赶路,他们终于深入十万大山西南腹地。

到了晚上,开车已经很难再往前。

于是黑无常找了个方便停车的地方停下。

三人拿好东西,走山路继续往前。前面全是陆容印象中的小路,非常陡峭难行。

黑无常以前只是听说过长生村,没去过。

见陆容像是很熟的样子在带路,他奇道:“你以前来过十万大山?那我和主人怎么没发现过?”

有外人进十万大山,他们会第一时间发现的。

陆容恹恹的道:“这时候没来过。”

黑无常:“……??”

怎么没听懂?

连正坤看陆容一眼,走到她前面给她探路。

天色完全暗下来后,夜间林影萧瑟,寒风凛冽。

走着走着,连正坤忽然道:“这里有个风水阴阳阵。”

陆容眉头微皱。

她明白连正坤的意思。

风水阴阳阵是时自秉布下的,他们进来这个阵法的范围,时自秉那边会第一时间察觉到。虽然距离遥远。

黑无常闻言,留心注意着,就发现陆容和连正坤两人慢慢的走的路线都很讲究,不像是随意走出的,倒像是在避开什么。

忽然间,陆容倏地眼前一黑,脑海里炸开一阵刺痛,猝不及防的腿软跪倒在地。

''连正坤和黑无常被吓了一跳。

连正坤立即俯下身去问:“陆容,你怎么了?!”

陆容撑地的手猛地收紧,在地面上留下五道指印。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借此缓解脑中的疼痛,费力的摇头。

连正坤神色凝重,拉过陆容的手,两指搭上她的脉间。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没有什么异常。

黑无常见状不好,问:“到底怎么了?”

陆容这时缓过来了些,脸色却仍然还是很苍白。

她勉强抬头,看向前方,目中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连正坤更急了,“到底怎么了?陆容,你别吓我,你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

陆容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连正坤和黑无常都伸手扶了她。

她挥开两人的手,缓了缓神,道:“走,继续。”

连正坤拧眉道:“你确定你没事?去长生村不急,我们先休息会儿再走。”

陆容摇头,斩钉截铁道:“不,现在就去。”

说完,她甩了甩头,大步流星的快速往前走。

这叫连正坤和黑无常都怔住了,不明白陆容怎么突然这么急。

连正坤快步跟上,不担心的又问:“你真的好好的?没有骗我?”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陆容道。

被呛了句,连正坤这下放心点了,但走的时候,还是紧张的打量着陆容,怕漏过她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常。

黑无常奇怪的看着陆容,跟上她。

而陆容此刻,心里却是波动南平。

就在刚才,她毫无征兆的,感受到了戌影的存在。

没错,就是戌影!

她和戌影曾经共用一具身体十八年,她们间的联系毫不夸张的说,比任何人都牢固。既然感受到了戌影,就绝对不会是假的。

戌影也被送回到了十八年前。

她不是一个人。

陆容的脚步不禁更快了些。

如果她刚才的感觉没错,戌影此刻似乎在受着什么折磨,异常痛苦。她就是对戌影的痛苦感同身受,方才才会那般难受。

许久后,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

夜深露重,万籁俱寂。

山坡下不远处有条小路,路的尽头就是一个村子,路旁还有一块巨大的石碑,写着“长生村”三个大字。

与陆容上次与戌影来时不一样,长生村外戒备森严,有不少人在站岗,村口塔哨上也有好些人,都是陆容印象里的那种黑人。

连正坤道:“直接过去,提老时的名字应该可以。”

“不行,等等!”

陆容拦住他。

黑无常跟着停下,“怎么了?”

陆容沉沉的看着长生村的入口,一字一顿道:“里面不对劲,有危险。不能这样贸然过去。”

“可你们不是有朋友和他们认识吗?”黑无常问。

陆容唇线抿直,还是摇头。

越靠近长生村,她对戌影的感知越来越强烈了。

她不知道戌影此刻是什么情况,可能是昏迷,可能是行动不便,传递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安。

戌影没有这样过。

她信戌影。

陆容环顾四周,指了个方向道:“我们从这里过去,绕到长生村后面,翻进去。”

“啊?有必要吗?”

黑无常迷惑的看陆容。

有朋友不用,还要偷偷摸摸的翻进去,这算什么?

陆容轻手轻脚的离开,冷声道:“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返回。”

“……”

黑无常看向连正坤,问:“她一直这样吗?还是最近才有的?”

连正坤没说话,跟上陆容。

黑无常服气的只好也跟上。

三人迅速转移到长生村的南边,然后就发现,整个长生村居然是被筑起来的墙围起来的。

一墙之隔,他们能听到里面有动静。

时不时有挺多人巡逻似的走动。

这下连正坤和黑无常都觉出不对劲来了。

长生村是排外,但与世隔绝,平时压根没什么人来,不至于警惕到这种地步吧?

黑无常压低声音问连正坤:“你不是说这是你那个朋友的地方吗?平时就……是这个样子?”

陆容也看他。

连正坤有些费解的说:“不是。老时说,长生村其实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很弱,村子里大都是些没有自保能力的老弱妇孺。”

不然,也不至于会需要时自秉亲自布下法阵庇佑。

但此时此刻,长生村的情况,明显与他们认识的不同。

陆容沉吟片刻,极快的歪了下头示意远处:“先走。”

情况不明,不宜冒险。

连正坤和黑无常点点头。

三人行至远处隐蔽的地方,连正坤正要问陆容要做什么,忽见陆容手往腰后一抹,拿出把短刀,二话不说就往手上抹了一道。

连正坤脸色一变:“祖宗,你做什么?”

“别吵我。”

陆容把刀扔给他拿好,以手为笔,就着血迹迅速凭空画符。

779.是我对不起你 金光一闪,符箓很快成型。

只见陆容往长生村方向遥遥一点,那道符箓化作一道流光飞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陆容又并拢两指点在眉心,闭上双眼。

连正坤作为天字级玄师,当然一眼看出陆容的举动何意,不禁怔了下。

黑无常却没看明白,扭头一看连正坤,见他神色有异,立即问道:“她这是在做什……”

“闭嘴,别打扰她。”

连正坤拧眉道。

黑无常一脸莫名。

……

长生村内。

地下牢房。

因常年不见阳光,此地阴森晦暗,寒意四溢,空气里血腥味浓重。

单单只是待片刻,也叫人心生压抑沉重。

牢房最深处的一间,里面的刑台上,绑着一个人。

能看出是个女人,却是遍体鳞伤,气息微弱,安静的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

突然间,一道金色的流光透过上方狭小的窗子飞进来,极快的落在女人身上。

女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无力垂下的手微微蜷缩了下。

几秒后,女人带着血污打结的头发下,眼皮微动,艰难的缓缓睁开。

瞳孔涣散,目光茫然。

正是戌影。

用了好一会儿,戌影用力甩了甩头,才清醒了些。

她怀疑是自己感知错了,迟疑的开口:“……陆容?”

下一刻,一道陌生的女声在她脑海里凭空响起:“是我,你现在在哪儿??”

戌影皱眉,声音阴冷警惕:“你是陆容?”

那边的陆容反应了半秒,立即明白过来,道:“我和你一样,被送回到了数年前。但我过来时,只是魂体出现在这里,占用了一个陌生女人的身体。”

戌影眉头还是紧皱着:“就这样,我为什么要信你?焉知你不是那混蛋故意给我造出来的幻觉?”

陆容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你他妈被关了上千年,脑子被关傻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信我?你自己闭眼感受下,我和你共用身体18年后魂体的联系,谁能造假??”

戌影:“……”

虽然声音陌生,语气却是陆容的没错。

戌影还是问了句来确定:“连神机是谁?你能不能给我杀了他?”

陆容:“???”

她:“你他妈在想屁吃??你敢碰他,我让你这辈子都待在始皇陵里,别他妈想着出来了!”

戌影这才松了口气。

“还真是你。你他妈不知道,先前几天里,那老混蛋天天给我搞幻境,有次真的很逼真,我差点就栽进去了。”

陆容皱眉问:“你现在在哪儿?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间牢房里了。”戌影费解的说,“听你刚才说的,连正坤把我们送回到癸未之变之前了?他最后弄得那个法阵是回到过去的,不是杀阵?”

“没错。”

陆容言简意赅的说了当时的情况,然后又问了一遍:“所以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感知到你身体情况不好??”

“别提了!”

戌影眼底戾气横生,眸色又黑又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扫了眼身上狰狞可怖的伤痕,说道:“我醒来就被绑着,没多久见着一个老混蛋,他妈的!他先是给我喂蛊虫,又割我血肉,还拿药吊着我的命,以免我撑不过去死了。”

这段时间,戌影大多数时间都是昏迷的。

偶尔醒来时,也全被体内的蛊虫折磨着,痛苦无比。

若非她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历过比这痛苦一千倍一万倍的折磨,意志力惊人,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也轮不到别人拿药吊着命。

“蛊虫?”陆容一惊,“你还不会是被人给坐成蛊人了吧?!”

戌影:“什么蛊人??”

陆容解释了下,连同自己这段时间见识到的,也全都给戌影大体说了遍。

戌影听懵了。

她是真没想到,她和陆容都被送过来后,但经历却如此大相径庭。

更没想到,郑氏一族竟然那么胆大妄为,敢同整个玄师界对着干,做下那么多胆大包天的事。

陆容来不及给她时间反应,赶紧问:“你知道绑你的人是谁吗?”

戌影被问的一顿。

良久,她才开口道:“知道。”

“谁??”

戌影抿唇,道:“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郑……”

还没说完,牢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戌影猛然抬头,暗道不好,连忙道:“那老混蛋来了,赶紧切断联系,不然他会发现的。”

“还有,陆容你记着,你千万不能进长生村,快跑!先去暗盟禁地唤醒这时候的姜立再说!!!”

叮嘱完这话,戌影立即断了同陆容的联系。

同一时间,来人已经走到了牢房外。

戌影是躺在刑台上的,没办法看到门口,只听到咔哒一声,有人开了锁。

随着木门被推开,外面的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牢房里寂静无比,显得来人的逼近,压迫感十足。

戌影咬了咬牙。

“看来,你今日的精神不错。”

随着一道阴沉沉的男声响起,来人已经走到了刑台前,微微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戌影。

戌影睁眼看去,便看到一个很年轻的***在那儿,五官是端正干净的,但眉眼间神色阴戾十足,便使他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冷冰冰的那种阴狠。

她冷笑一声:“我精神不精神,关你屁事?”

男人抱臂,用种怜悯的眼神看戌影。

“都到这种关头了,你还如此牙尖嘴利的顶撞我。你是真以为,我会一直留你的命吗?”

“——姜筱?”

戌影已经太久没听过别人喊她这个名字,以至于每次突然听到它,都会有点恍惚。

她用力闭了闭眼,“你不配这么叫我。”

“配不配,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男人俯下身去,修长分明的手落在戌影脸上。

又在戌影撇过脸去时,猛地捏住她下巴,逼她不得不看着自己。

他轻笑一声,“老实说,你这张脸,挺美的。就连我看到,都会生出些怜惜,更别提他了。”

“呸!”

戌影直接朝他啐了口:“你也敢跟我提他?老子同你不一样,不管我怎么做,什么样子,只要站在他面前,他就会朝我走来。”

男人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去。

“而你……你该不会以为,我现在还猜不出你想做什么吧?你觉得你能成功??”戌影冷笑道。

男人神色阴沉。

而戌影接下来的话,令他脸色顿变。

“托你这段时间折磨我的福,以前的记忆,我想起来一部分了。”

戌影说完这话就平静不少,语气甚至悠悠的,与男人几乎想弄死人的阴戾神色截然不同。

“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就弄死我。否则,只要我还有机会出去,还有机会见到他……你觉得你还能得意多久?”

这话一落,男人当即甩开了手,狠狠捏住戌影的脖颈。

他一点点收力,冷眼瞧着戌影在他的动作下逐渐窒息,却始终没有开口求他。

到最后,戌影脸色青白,眼前一黑,差点真窒息时,男人却倏地松开了手。

陡然接触到新鲜空气,戌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又没忍住剧烈咳嗽起来,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出了冷汗。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讨喜。”

男人冷嗤道。

戌影眼前模糊,勉强看向他,“呵,那你还不是不敢杀我?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男人沉沉的看她。

戌影就笑了出来,但笑意未达眼底,一字一顿道:“你不会杀我。杀了我,你的计划就完不成了。”

男人攥紧手,咯吱咯吱的脆响听的人心底发慌。

到底,他猛地转身,拂袖而去。

戌影缓着气,闭上了眼睛。

在木门被哐当一声关上时,她眼角滑落泪珠。

“姜立,”她喃喃自语,“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780.承认吧,你就是栽了 另一边。

长生村外。

陆容猝然睁开眼睛,惯性使她往后踉跄一步,差点摔倒,亏得连正坤及时扶住了她。

“怎么了?”连正坤关心的问。

黑无常也凑近,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怎么站那儿半天没动?”

陆容深吸几口气,缓缓说道:“我有个朋友被关在了长生村里,里面的人已经不止是长生村村民,还有暗盟郑氏一族的人。他们现在还在在长生村里做蛊人实验,而我朋友,就是……实验品之一。”

“什么?!”

连正坤与黑无常同时惊呼一声。

黑无常的脸色更是难看无比。

要说他最忌讳什么,蛊人实验当然是其中之最。

他咬牙问:“你确定?”

陆容沉着脸道:“我刚才便是用我的血以符箓辅助,暂时同我的朋友以魂体联系。确定是真的。”

黑无常闻言,猛地转身,一拳重重砸在了旁边的树身上,咬牙切齿道:“这些年来,我同我主人明明将十万大山查了个遍,确定没再有那伙人做蛊人的踪迹,才稍稍放心。不曾想,他们居然在与世隔绝的村寨里继续进行!”

这简直是对他们的蔑视和挑衅!

黑无常道:“主人走前,给了我一部分控制那些蛊人的权利,我现在就回去 召集他们过来。”

不就是蛊人吗?

当谁没有呢?

哪怕他们现在的蛊人已经很少有攻击力强的了,但就是同归于尽,他也要把这儿给端了!

这样想着,黑无常转身就要走。

“不行!”

陆容和连正坤不约而同的叫住黑无常。

黑无常看他们,恼怒道:“为何不行?”

连正坤扶着陆容,道:“你太小看暗盟了。你以为,区区蛊人,就能对付得了他们?你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武器吗?他们不会傻到用玄术对付你们,一个手榴弹,你们就能没了一片。”

黑无常:“……”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玛德。

陆容站稳后,拂开连正坤的手,看向长生村的方向,道:“而且,我朋友也同我说,要我不能进长生村,先去暗盟禁地,唤醒一个人。”

“谁?”

连正坤和黑无常问。

陆容顿了顿,道:“就是让骨婆养蛊的那个人。”

“他??”

连正坤与黑无常对视一眼。

连正坤凝重道:“不对吧,骨婆说过,要找那个人,得来长生村,但长生村里你的朋友又说,得去暗盟禁地才能找到人。这互相矛盾。你朋友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会认识找骨婆的那个人?”

“他们……”

陆容看着连正坤,开口又停住,最后无语的说道:“他们的关系,很复杂。总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以后你就知道了。而现在……”

她又看向长生村的方向,眉头皱的更紧了。

连正坤与黑无常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默原地。

良久,连正坤道:“长生村里暂时不知道情况。既然你朋友让我们先去暗盟禁地招人,不如我们先去。”

“不行。”陆容摇头,“我朋友情况很不好,虽然她说没事,但我能感觉到,她撑不了多久了,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那你想怎么办?”黑无常问。

陆容沉吟片刻,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黑无常后知后觉:“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进去长生村吧?”

连正坤倒觉得这很好,抿了抿唇,道:“陆容,我进长生村,你和黑无常离开,回去找老时,然后再去找你朋友说的那个人。”

陆容眼皮微动,看向他。

连正坤语气软了些,“你放心,你的朋友,我会找到她,把她带出来的。暗盟的人不会动我。”

陆容很难说清楚自己此刻的感觉。

好一会儿,她才道:“不可能。那是我的朋友,断没有旁人为其涉险的道理。”

连正坤急了:“陆容,这不是你跟我闹脾气的时候,你得走……”

陆容不听,直接转向黑无常:“你和连正坤回去后找时自秉。记得,一定要找到时自秉。我朋友要找的人叫姜立,你们跟时自秉说姜立是初代无相道人,他就明白了,一定会带你们在暗盟禁地找到姜立。到时候,你们再回来找我。”

黑无常:“……”

合着都是他走呗?

“陆容!”

连正坤忍不住叫了声,一把抓住陆容的手,语气微重:“你知道暗盟是什么存在吗?明知长生村危险,有他们在,你还打算一个人进去,你真的会出事的知不知道?”

陆容甩开他的手,道:“我比你们都清楚!我甚至曾经在暗盟的秘密监狱待过,还毁了他们的核心基地!而且,你以前把我引进秘密监狱的时候都不担心,现在又来担心个屁??”

“我……”

连正坤语噎,怔然望她,心口一颤。

黑无常听的迷惑,看看陆容,再看向连正坤,服气的说:“你们在这儿说密语吗?能不能说点我听懂的?到底走,还是不走?”

“赶紧走。”陆容道,“你们在这儿跟我多费一句话,就多浪费耽误一点时间。早日找到姜立,我和我朋友就早日安全。另外……”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连正坤。

“——没有你,我会更好。”

这话一出,连正坤脸色白了些,睁大双眼,像是难以置信。

好半晌,他意识才似回笼了些。

他语气微冷,咬字很重:“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

“是。”

“一点也不想看见我?”

“对。”

陆容语气多了点不耐。

“就因为你口中说的那些我还没有做过,甚至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所以我在你眼中就全然成了卑鄙无耻,只剩下厌恶的人?”连正坤挫败似的自嘲,“讲道理,陆容,你不能因为我喜……就这样否认、欺负我吧?”

陆容愣住。

连正坤已转过身去,语气冷静的没什么起伏:“行,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连正坤也不是非巴着你不放的人,我走,现在就走。”

说罢,连正坤快步往前走去,背影带着种痛苦的压抑。

黑无常看向陆容。

陆容皱眉:“滚。”

黑无常:“……行吧。”

他服气的也跟着走。

陆容看着他们走远,撇过脸去,烦躁的踢了下脚边的石头。

随即,她压下心底的情绪,转身往长生村的方向摸近。

她得想个办法混进去,先摸清楚戌影的所在地,长生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

另一边。

连正坤走的异常快。

黑无常都有点跟不上了,服气的叫道:“我说,你是要飞吗??夜里那么黑,你走那么快,也不怕栽进什么坑里是不是?”

前方连正坤猝然顿住。

“这就是了,你不能等等我吗?”

黑无常赶紧跟过去,“你生气就生气,做什么折腾我啊?倒也不必那么急,我们先找个合适的地方,我给小白发个信号,他会代我们去找姓时的那两人,我们再定个地方会合,然后去……”

他正安排的好好的,突然间,连正坤狠狠一脚踹上旁边的树。

“砰”的重响,粗壮的树身硬生生被踹的晃动,上面叶子簌簌落了不少。

黑无常停住:“……”

这应该不是针对他的吧?

连正坤眸底戾气汹涌,俊脸铁青,冷的骇人。

几秒后,他按着眉心,缓缓骂了句操,猛地转身往回走。

黑无常一头问号:“不是,你去哪儿?”

“你自己去找老时,找到陆容说的姜立后你们再赶回来。”

连正坤冷冷丢下这句话,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没管黑无常的回应。

边走,他边认命似的想——承认吧,你就是栽了。

并且栽的心甘情愿。

不是一开始的好奇探究。

是你想要她,发了疯似的想要。

只要小祖宗高兴,什么都愿意做的那种。

连正坤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781.我这地方,你不满意吗 陆容花了些时间,围着长生村转了一圈,终于摸清楚了里面那些人巡逻的时间规律。

在下一波人走远时,她退后几步,猛地冲向旁边的巨树,用力跃起,在树身上踩了几下借力,身子在半空里翩然旋过,姿势利索的稳稳落在了墙上,然后纵身翻下去。

来不及看周围是个什么情形,陆容直接就地往旁边一滚,躲到最近的巨石后。

下一刻,一道刺眼白光照了过来。

就在陆容方才落地的地方照了一圈。

陆容尽量压低身子躲着,等那道白光移到别的地方去,才探出半个头去看。

不远处,有座哨塔,上方里面就是探照灯。

再往远处看,夜色里也依稀能看清还有哨塔的轮廓,应该是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座。

“这么森严?”

陆容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下,冒着腰往左边走去,打算先将整座长生村的地形搞清楚。

好在之前,她同戌影已经来过一回了。

那时的长生村虽然已经荒废,毕竟地形没变,放到现在应是没多少区别。

她记得没错的话,沿着她这个方向往前走,应该能到回溯法阵里她和格桑、孟德海被关押的牢房。

到时候再往东边走,就能找到长生村的祭台。

那是整个长生村的中心位置。

想象很美好,现实挺骨感。

陆容没走多久,迎面就遇上了巡逻的人,乍一看二十多个,果然与长生村的村民不同,个个身着便装,装备精良。

她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能躲人的地方。

一咬牙,陆容直接爬上几米外的树,在那些人过来前,迅速躲到树干枝叶间。

一行人过来后,四处看看便要往前走。

这时,最后头的一人说道:“你们先过去,我方便下。”

其他人见怪不怪:“那你快点,赶着去换下一班呢。”

那人翻了个白眼,忍不住不满:“一天天的,就耗在这狗屁村子里了。老子都好久没呼吸过外面的新鲜空气了。”

其他人纷纷叹了声,但也不敢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还有个人也想方便,就留下来一起。

两人走到墙根。

旁边树上的陆容:“……”

她刚捏住鼻子,就听见下面其中一人道:“哎,你说,少主到底想干什么啊?”

陆容耳朵微动,侧过头去。

另一人道:“不知道啊。本来我们月前就该走了,结果就村里那古里古怪的台子上,有天突然躺了个女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少主看见她,就改变了回去的决定,硬是要留下来。也不怕主子生气真是。”

陆容心想,这说的应该就是戌影。

至于少主……算算时间,这时暗盟的少主是郑石山。

所以戌影未说完的名字是郑石山?

下面的人好奇起来:“你说,少主是不是看上那个女人了?”

“你可拉倒吧。”那人说,“我上次听其他值班的人说,少主对那女人动手了,兄弟们还能听见那女人的惨叫,虽然叫了声就没再叫过了,可听着瘆人的紧。有哪个男人会那么对自己看上的女人的?”

“啊??”

另外一人傻了。

“少主到底回事?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他可不会这样都。而且,现在还天天待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主子命令他回去也不回。”

“嗐,主子算什么?你是不知道,上次我同少主屋外的人换班,不小心偷听到少主和主子联系,结果少主居然敢对主子甩脸子,把主子训得狗血淋头,主子还不敢吭一个字。”

“真的假的?!”

另一人震惊极了。

“当然是真的!”

那人压低了声音,“你更想不到,我还听见少主跟主子说什么让主子乖乖听话,否则让他儿子活不了,都完蛋之类的。可主子的儿子不就是少主吗?而且……”

那人停了下,声音有点迷惑,像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少主好像还说,要主子做什么事,做不好后果自负。具体的我就没敢听了。”

另一人嘶了声,目瞪口呆:“少主对主子这么横啊?!”

那人连连点头,叹道:“所以啊,咱们还是老实做差吧。别回头什么时候得罪少主了都不知道。”

另一人赞同的嘀咕道:“就是,现在的少主阴晴不定,太狠了。落到少主手里……那还不如得罪主子能死的痛快些呢。”

两人方便完,边说边往前走去。

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树上的陆容听出了满头问号。

现在在长生村的是郑石山,但郑石山对自己老子颐指气使,命令他老子做什么事,他老子还不敢吭声。

而且,郑石山对戌影很感兴趣??

这听着……怎么那么不像郑石山呢?

陆容记得裴长庭说过,郑石山此人极为神秘,曾经虽参与过癸未之变,但后来深居简出,行事作风也与从前大相径庭。

再想到方才那人说的什么儿子也完蛋的话,陆容愣了下,忽然有了个想法。

莫不是……郑石山压根不是原来的郑石山,而是被什么人给顶替绑架了。那人还拿郑石山威胁他老子,逼他老子为自己做事?

那这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会在看见戌影后,就改变离开的想法?

陆容疑惑的翻身下去,继续往前走。

不曾想,又遇见不少巡逻的人,十分密集。

陆容不得已,只好换了方向,最后走到一片房屋区,像是长生村村民住的地方,只是十分寂静,像没什么活人。

到目前为止,陆容也没看见半个长生村的人。

这叫陆容不禁怀疑,除了长生村门口的那些,其余长生村人是不是已经被郑石山给灭口了。

所以……后来长生村的覆灭,压根不是连正坤干的,而是郑石山干的吗?

这样想着,陆容忽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走着走着,她就走到了挺空旷的地方,附近没什么房屋,但不远处倒是有一间,周围也没什么人。

这么久了,陆容甚至连巡逻的人都没看到。

肯定有古怪。

陆容环顾四周,发现此地她也没印象,索性走向不远处那间房屋,警惕随时可能出现什么人。

直到近了房屋,陆容轻手轻脚的翻上栏杆,先走到侧边窗户前,四下看了看,依旧没发现什么人,便轻轻撬开窗户一角,贴上耳朵。

屋内没动静,也没有呼吸声。

是间空屋子。

没人守着,说明这地方在长生村里定然很重要,以至于其他人不敢靠近。

说不定,她进去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打定主意,陆容站直身,把窗子打开,贴着窗沿直接翻进去,反手将窗户掩好。

屋内黑沉沉的,陆容看不清具体情形,只大约看到个轮廓。

这屋子挺大,前面有个竹帘屏风将其一分为二,陆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她就顺着自己此刻的位置一路摸索过去,以防再有个暗门暗室之类的。

结果屋内摆设十分简单,压根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陆容找到屏风另一侧,更是没什么异样。

到最后,陆容坐在木床边,纳闷的道:“这么一个没人守着的地方,居然什么都没有??”

郑石山的人将长生村戒备的那么严,却没来守这个地方??

这不科学。

陆容最后看了看周围,无语的往后一靠,手撑在后面床铺上,思索着下面该做什么。

屋内安静的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就在这时,黑暗里,冷不防响起一声低笑。

一道幽幽的男声随即响起。

“小姑娘,我这地方,你找的不满意吗?”

782.谁都不是她 陆容猝然抬头。

就见上面房梁上,不知何时坐了个男人。

黑暗里,她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

陆容立即起身,防备道:“你是谁?”

“我是谁?这话问的好。”

男人倚着房梁,一条腿微微屈起,小臂随意搭在膝上,好整以暇的语气。

“你觉得我是谁呢?”

陆容微眯起眼。

能在她毫无察觉时出现,此人不但厉害,而且必在此时的她之上。

不宜硬碰硬。

“我怎知你是谁?你真是好笑,自己突然出现,还来问我知不知道。”

陆容一边说着,一边往窗户边不动声色的退着。

岂料男人一眼看穿,不紧不慢道:“跑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动手。”

陆容顿住。

男人续道:“不过,小姑娘,你话问反了吧?我的地方,你问我突然出现?难道不该是我问你这个不请自来之客?”

他声音听上去略带幽冷,可语气不疾不徐,给人一种他似乎是在与熟人叙旧的错觉。

陆容抬头,定定看他:“你住在这儿?”

“不明显吗?”

男人微微抬手,活动了下关节。

简单一个动作,却带给陆容无形中的压力。

陆容定神,随时准备离开,道:“长生村里,我并没有见过你这么一号人。”

自回溯法阵里来时不曾见过,对方也不像是暗盟的人。

若是暗盟的人,此刻早该跟她动手了。

男人低低笑了声,身子动了动,忽然翻身跳下来。

陆容立即后退,警惕的准备出手。

谁知***住后,却没其他动作了。

他背对着陆容,像是在整理自己的衣服,随后转身,两步走到床边坐下,长腿交叠,抬头悠悠的看向陆容。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隐约光线,陆容约莫看清楚了点他的面容。

这是个极年轻的男人。

五官端正而干净,神色淡淡,眸光幽深,暗藏阴芒。

但他看向陆容时,唇角微翘,是种挺违和的和善。

“你来过长生村?我怎么不知道?”

“难道你在这儿住了很长时间?”陆容见他没有杀意,敏锐的试探。

男人颔首,“确实挺久,久到我都记不太清时日了。”

“长生村里那伙人,你跟他们是一起的?”

陆容手摸到后腰,按住那里的匕首。

“你说外面巡逻的那些人?”

男人笑了声,陆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出了一丝讥诮。

“是一伙,也不算一伙吧。”他没什么表情的说,“他们想拉我一起做些事,我不愿意,他们就把我关在这儿,逼我答应。”

陆容也面无表情:“以你的身手,会是被关得住的人?”

男人啧了声,“小姑娘,人还是要傻点的好。太聪明的,我不喜欢。”

话音一转,男人又突然道:“你是来找人的吧?你要找的人,在西南六百米外的祭台下面。”

陆容猝然看向他,瞬间拔出了匕首。

“你到底是什么人?!”

“激动什么?”男人含笑道,“放心,我不会跟你索要报酬的。”

陆容才不信。

她与这男人素昧平生,对方不但知道她是来找人,还把线索给她,说是好心,谁信?

可她又确实不知道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望着陆容,忽的半侧过头去,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你再不走,便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

陆容警惕的盯着他,才说完,外面忽然响起了些动静,像是一些人急匆匆的过来。

她脸色微变。

男人倒是不急不忙,抬手指了下左边对面的窗子,幽幽道:“会翻窗?那就从这边走吧。这个方向没人。”

他的态度叫陆容琢磨不透。

但外面的动静确实越来越大,陆容这时候没法从原路走。

男人指的方向确实也是唯一能走的路。

沉沉的看眼男人,陆容撇过脸去,快步走过去。

确定男人似乎真的没有阻拦她的意思,陆容加快速度到窗边,推开窗子时,她鬼使神差的回头。

正对上男人投过来的打量目光。

“怎么?”男人歪了下头,看着她缓缓笑了声,“不舍得走?这可不行,叫他们看到,你会被扒层皮的。”

“你到底是谁?”陆容皱眉,“你见过我吗?为什么要帮我?”

“这算帮吗?”

男人漫不经心的换了个姿势坐,懒散的说:“你说是便是吧。若是听我的话,你最好现在就离开长生村,别回来了。”

外面的动静似乎已经近在咫尺,陆容最后深深的看了眼男人,纵身跳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男人视线里。

男人一动不动的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片刻后,他啧了声,喃喃道:“像,真像她。”

话音才落,房门被人敲响。

男人懒懒的说了声进。

下一刻,有人轻轻推开房门,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就站在屏风前,隔着屏风恭敬的说:“少主,那女人不肯喝药,昏过去了。呃……您不让我们碰她,我们不敢强灌她药。”

男人抬眸,眼底一片阴冷。

“她既想死,那便别管她了。”

那人咽了咽口水,擦着冷汗道:“是。”

说完,他就要退出去。

余光一瞥,却忽然注意到旁边窗子是开着的。

他脸色一变:“少主,您这……闯进来人了?”

平时,没有里面那位的吩咐,压根没人敢过来,那位也不是个会走窗子的人。

只会是有旁的人闯进来。

男人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那人一听,噗通一下跪倒,连忙道:“是属下的疏忽,请少主喜怒,属下这就……”

“我何时说过我生气了?”男人幽幽的说。

那人方要应,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懵住。

“那您……”

他余光透过屏风竹节的缝隙,隐约瞧见男人似乎在床上躺下了。

男人含笑的慵懒声音清楚落在他耳里。

“吩咐下去,不必找人了。这几天,村子里巡逻的人也可以少些,没事,不要在外面走动。”

免得吓到人,真把人给逼走。

屏风这边跪倒的人听的一脸懵逼,茫然的应下退出去。

什么情况?

这位今晚心情似乎还不错??

连闯进来的人,都不计较了??

屋内。

男人枕臂躺在床上,望着上方,似乎是在出神。

良久,他想起方才看到的陆容,忽而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晦暗。

如果真是她,单单只是看他一眼,他也该兴奋起来了。

可他毫无波澜。

果然,最终也只是像而已。

不是她,谁都不会成为她。

男人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六角指环,摩挲着环面,轻声呢喃:“阿立,姜立顶替了你的身份,却又不愿帮我复活你。没关系,你等我……我会复活你的……”

783.你们会一直在这儿吗 另一边。

陆容离开的方向就是西南方向。

但她没能如那个男人所说的最后到祭台,还没走到一半,迎面又来一队人,她只好中途折了方向,往右边去,最后躲进远处连排成片的房屋群里,才得以躲过那些人。

这下,陆容才有时间静下心来思索那个男人的身份。

他该不会是……郑石山吧?

不对,如果他是郑石山的话,看见她为何不立刻叫人来抓她,还告诉从那哪里离开?

这么久了,也没人追上来,显然那个男人没跟暗盟的人说出她的下落。

陆容想不通,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陆容拿出短刀划破收,打算再联系一下戌影。

然而这次,不论陆容怎么做,都没能联系的上。

她猛然睁开双眼。

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发现了,在戌影周围布下玄术以断她们的联系?

陆容拧眉,下一刻,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她立即回头,迟疑了下,循声轻手轻脚的过去,走到尽头,从墙根探出头去看。

只见前面角落里,有一男一女。

其中那女人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面貌灵秀耐看。陆容觉得她应该不是长生村的村民,因为对方挺白。

另一个男人从衣着上看,明显就是暗盟巡逻的人。

此刻,他对那女人不怀好意的搓了搓手,道:“这附近可没人,你就是叫破喉咙,今晚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乖乖的从了老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即,他就朝女人扑了上去。

那女人惊慌的叫声里带着哭腔,慌乱往旁边跑,结果被男人抓着头发就拽了回来,直接扇了一巴掌。

男人啐道:“装什么装?!听话点,否则老子打死你!”

女人疼的缩了起来,哭叫道:“你要是……要是敢动我,明天我一……一定告诉你上面的人!”

男人冷笑:“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们少主都不管那女人,你以为你还有用吗?”

闻言,女人睁大双眼,露出绝望的表情。

陆容皱眉,四下看了看,最后在对面墙角发现一堆柴禾。

她走过去,挑了根有手腕粗的,拎着走出去。

黑暗里,男人边迫不及待的解腰带,边念叨着:“再扫老子的兴,老子一会儿干死你!一个臭娘们,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女人瑟瑟发抖。

下一刻,她余光忽然瞥见男人身后出现了个人影。

她顿时睁大了双眼。

沉浸在自己以为的好事儿里的男人丝毫没察觉,脱下外衣来正要继续时,突然“砰”的一声重响,男人身体一僵。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在脑袋的剧痛里,轰然倒地。

没了他,女人这下清楚看到了后面的陆容。

陆容颠了颠棍子,冷冷扫眼人,再看向女人:“你是负责戌影的人,知道她在哪儿?”

女人被吓得呆住,回过神来,她哆嗦着开口:“你你你……你不是长生村的人……”

陆容皱眉:“你到底知不知道?”

女人激灵了下,扶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你说的……是关在祭台下的那个女人吗?”

陆容顿了一秒,点头。

女人抹了把眼泪,带着怯意道:“知、知道。这里的人让我给她熬药,还有……定时给她做检查,记录她……身体情况的变化。”

陆容眉头皱的更紧,扔了木棍,“你带我过去。”

女人啊了声,呆住。

被陆容凉飕飕的扫了眼才反应过来,也不敢说什么,扶着墙哆嗦的往前走。

然而,下一刻,倒在地上的那男人突然转醒,迅速拔出腰间的枪:“谁?!”

陆容脚步一顿。

女人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那男人瞪大眼睛看到了陆容,一手怼枪指着她,另一只手往脑后一模,摸到一手粘腻温热的血。

他咬牙站起来,“老子没见过你,外面闯进来的是不是?妈的,敢打老子,老子现在就……”

破空之声乍响。

离男人近的陆容余光瞥见寒芒乍现,瞬间后退两步。

压根没预料到的男人闷哼一声,眼睛瞪的更大,不可思议的缓缓低头。

他喉咙位置,有把小刀完全没入。

大量殷红腥气的血喷溅而出,他再度倒地后,身体抽搐了下,就再也动不了了。

“——啊!”

女人惊恐的尖叫出声。

“闭嘴!”

陆容厉声喝道。

女人踉跄着后退,用手死死的捂住嘴。

陆容转头,看向远处。

夜色里,有个人朝他们走来,看轮廓像是个男人,而且还是……

“你怎么回来了??”

陆容一眼认出,皱眉出声问。

对方大步流星的走来,显现于视线里,正是连正坤。

连正坤快步走到陆容面前,冷寒的目光扫了眼地上的男人,便落回陆容身上。

他没回答陆容的问题,反问:“你怎么样?被他伤到了?”

“没。”

连正坤冷硬的嗯了声,丢下一句“等会儿”,便转身俯身凑近地上的人,将人往后拖走。

陆容抱臂站在原地,皱眉。

对面的女人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很快,连正坤处理完尸首回来,对那女人道:“你住哪儿?带我们过去。”

女人慌忙点头,扶着墙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连正坤这才看向陆容,下意识想开口时,又闭嘴。

陆容没看他,跟上女人。

连正坤沉沉的望着她的背影,也跟上。

那女人的住处不是很远,没多久就到了。

路上还碰见过巡逻的人,女人惊慌回头,发现陆容和连正坤已经不见身影。她震惊的模样惹得巡逻的人十分狐疑,但也查不出什么,只警告了句以后晚上别乱走动。

女人担惊受怕的回到住处。

不曾想,才关上门转身,便乍然看见陆容和连正坤出现在面前。

她心头一跳,差点控制不住本能叫出声。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外来人。”陆容道,“你照看的那个女人,是我的朋友,我来救她。只要你配合点,我不会动你。”

女人还是有点害怕,但想到面前的人才帮过她,心里稍定。

她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你们救不了的。”

“为什么?”

女人拍了拍胸口,缓了几口气,解释道:“那个女人被关在祭台下,有近百十个人守着祭台附近,24小时不间断的看守。而且,进入祭台地下牢房的钥匙,只有少主才有。”

陆容听得皱眉。

还要再说什么时,连正坤打断了她,同那女人道:“我们是外来人,不好一直在外面晃。在你这儿借住,方便吗?”

女人犹豫了下,小声反问:“那你们……会一直在这儿吗?”

“救到人便走。”连正坤说。

女人攥紧手,心一横,说道:“那你们留下吧,你们刚才救了我,我应该报答你们。而且……”

她声音低了下去,“你们朋友……确实太惨了,能救就救吧。”

陆容沉吟片刻,道:“多谢。我们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如果有人搜集到这边,我们会自行离开。”

女人稍松了口气,说道:“我叫刘嘉。那个……里面有床,你们睡里面吧。”

“不必,外面将就下即可。你先去休息,当没有我们。”陆容说。

刘嘉犹豫着看他们几眼,拖着还有些软的腿脚,踉踉跄跄的进了里屋。

陆容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走到木桌前盘腿坐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

随即,她忽然闻到一些香味。

抬头,面前桌面上放着包杏仁酥,是白日里她没吃完的那包。

陆容其实不知道,连正坤是怎么给她搞到杏仁酥的。

连正坤跟着她进十万大山,身上唯一带的那个包里,装的也是吃的。

784.我去送药 陆容盯着它看了眼,再看向连正坤。

连正坤也是盘腿坐下,冷沉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惫。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反应了几秒,说:“没了,就剩下它了。”

陆容捏了捏手心,冷静的说:“你应该与黑无常离开,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连正坤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带着点涩意的自嘲:“陆容,我找了你半个晚上,几乎把长生村给翻遍了。”

“……”

“好不容易找到人,一定要开口就是赶我走吗?”连正坤缓缓道,一字一顿。

陆容皱眉:“你……”

“我不求你对我笑一笑。起码,尊重下我的选择”

连正坤声音低哑,没看陆容,怕自己眼底的晦暗掩不住,“还是说,你想听我亲口承认,我就是认栽回来了,就是对你没办法,就是放不下你?”

陆容:“……”

寂静良久,陆容眉心皱的更加紧了,难以理解的看着连正坤。

“你这样我很奇怪……”她说,“你明明不是这种人。”

“哪种人?”

“会向别人这样低头的人。”

陆容说着,想起先前火车前连正坤哄她般的妥协认错,不确定的停顿了下,“——也许?”

连正坤闻言,终于看向陆容,眸光深的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笼进去。

他缓缓反问:“你觉得,你对我来说是别人?”

陆容:“……”

不知道为什么,陆容下意识的觉得这话不太对。

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陆容静默良久,服气的说:“的确不是别人。”

连正坤目光一颤。

但陆容接下来的话,又如同给他兜头浇了桶凉水,令他一下子浑身血液冰凉。

陆容说:“在我那个时候,你是我的师父。我十三岁时被我养父母卖给人贩子,又被牵扯进一桩案子里,危险时刻,是你突然出现帮了我。后来我拜你为师,经由你教导成为玄师。”

顿了顿,陆容闭上了眼睛。

“但实际上,你和时自秉、戚兰若早就认识,你收我为徒也是别有用心。我的体内,一度存在过加上我三个魂体。只不过其中一个早就被另一个吞掉,你用我温养魂体的目的便没达成。”

“后来,你又引我去秘密监狱,让我成为核心基地里实验台上一员。但你那时估计没想过,我体内早就只剩下两个魂体了,你想用实验改造我的身体,让我以后能按你的计划完美帮你完成的目的也没实现。反倒是我,我失控,杀了整个实验室的人。”

“被救出去后,我因此留下心理阴影,在玄师界隐退。那时你又突然失踪,我以为你出了事,回华国想方设法找你。却没想到最后,原来只是你故意想引我回国。”

这是连正坤第一次知道的如此清楚。

他身体僵硬,几乎动弹不得。

而陆容看向他,已经能平静的说出:“你我师徒,我从前也以为,我们是亲人,的确不是旁的人。但现在……这大抵终归还是孽缘。我会想办法回去。假如未来能改变,你记着,二十多年后不要再去阳城,也不要找我。”

人生如梦一场。

如果一切能在源头掐灭的话,兴许不会多出后来的纠缠。

而单纯的仇恨,也远比复杂的爱恨来的远能叫人接受。

说完,陆容就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闭着眼睛催自己入眠。

僵在原地的连正坤心尖一颤。

他仿佛在满室窒息的安静里听见了自己几乎停滞的心跳声。

一个人,越来越往下沉,到最后连挣扎的力气都不敢有。

过往二十多年里,连正坤从未想过,他会面临这种境地。以至于他现在除了无错的酸涩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外面偶尔会响起轻微的动静,是巡逻的人经过。

万籁俱寂里,连正坤最终动了动半僵的身子,脱下外衣,动作极轻的披在陆容身上。

小姑娘趴着睡觉,身子几乎缩成一团,跟只小猫儿似的。

仔细算算,她实际年龄……也还不到十九。

“这算什么……”

连正坤温柔的展开陆容的手,给她的伤口上药,微嘲的说,“以后的我做的事,为什么要现在的我来承担惩罚?”

他自认不是个好人。

所以他就该被这样惩罚吗?

这算什么狗屁因果?

……

翌日。

陆容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身上盖着连正坤的衣服。

她闭眼又躺了会儿,感觉清醒不少,才起身出去。

外面的小屋子里,刘嘉在桌前坐着小板凳,埋头奋力写着什么。

听见声音,她抬头一看,友好的笑了下:“你醒了。过来吃饭吧,我早上去取早饭的时候多拿了些。那些人也没问我为什么多拿了一份,直接给我了。”

陆容四下看了看,“跟我一起的人呢?他在哪儿?”

刘嘉说:“他早早的出去后,让我转告你,他说昨晚没摸清楚长生村的地形,今天要弄清楚。”

借口。

陆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那个她也没说什么,过去坐下吃饭,扫了眼随口问:“你在写什么?”

“实验报告。”

刘嘉叹了口气:“就是你说的你那个朋友。之前他们让我给她服用一种蛊虫,那蛊虫在她体内不断生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她很痛苦。奇怪的是,她居然一次次的挺过来的。也有可能……是因为给她服用的蛊虫,是拿她的血肉养出来的缘故?”

陆容手一顿。

刘嘉愣了下,慌忙道:“我……我没有想折磨她的。是这里的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

“她还能撑多久?”陆容打断问。

刘嘉凝重的说:“虽然那些人有给她喂药吊着她的命,以目前她的检查情况,她撑不过……五天的。但那些人好像还要半个月才会结束。”

陆容皱眉问:“那少主的住处在哪儿?”

“就长生村东北方向,离祭台不远,最大的那间。我没去过,具体不知道。”刘嘉愣了下,吃惊的说:“你该不会真的要去偷钥匙吧?”

陆容不答反问:“你见过少主没?”

“没有。那个少主很神秘,几乎不在人前出现,我没有机会见。可他很奇怪。”刘嘉说。

“哪里奇怪?”

刘嘉回忆了下,“我给那女人煮的药,全都是上好药材,很能吊着命。只是……每次我都要煮两份,一份给那女人,一份就是被送去给那个少主。”

“他身体也有问题??”陆容立即问。

刘嘉挠了挠头,“这我不清楚哎。”

陆容若有所思的问:“你平时在哪儿煮药?”

“会有人来,把我带过去。噢,算算时间,快到了。”

“就你一个人煮药吗?”

“对。”

“多少人看着你?”

“不多,就两个人。”刘嘉说完,疑惑的问:“你问这些做什么啊?”

陆容放下手里的东西,淡淡道:“今天煮完药,我去给那个少主送药。”

“噢……啊???”

刘嘉懵了。

……

到时间后,刘嘉如往常般,被暗盟的人带去临时开辟出的药房煮药。

到地方时,她紧张的手里全是冷汗。

见带她来的人要离开,刘嘉哆嗦着叫道:“等、等一下。那个……能不能多给我一份药?”

那人停下,其他人也看向她。

“你多要做什么?”

刘嘉咽了咽口水,尽量镇定的说:“昨天,你们送的药不是……她不是没喝吗?那今天她的情况肯定严重了,原来的药效不……不够。”

其他人狐疑的对视一眼,主事的人想了想,让人多留了一份,瞪刘嘉:“你最后别耍花样!”

刘嘉缩了缩脖子,在门口两人的监视下煮药,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熬好后,刘嘉分出两份来。

突然,哐当重响,门口的人应声倒地。

刘嘉猛然抬头,陆容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将那两人也拖了进来,将门关上。

“你你你……你来真的啊?”

785.你是在找这个吗 “不然呢?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陆容瞥刘嘉一眼,俯下身去开始扒这两个男人的衣服。

刘嘉傻眼了。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容和刘嘉两人瞬间抬头,神经绷紧。

但进来的是个熟人——连正坤。

连正坤反手迅速带上门,见陆容在扒人家衣服,额角青筋直跳:“你在做什么?”

“不明显吗?我不换他们的衣服,怎么堂而皇之的端药过去??”

陆容见是他,就收回目光来,低头继续解扣子。

下一刻,她的手却被连正坤给按住。

连正坤黑着脸道:“我来,你转过头去。”

陆容不愿意,却被连正坤直接一把拉了起来。

连正坤把她身体掰过去,皱眉道:“不许回头。”

“不是,两个人扒不比一个人快吗?”陆容翻了个闭眼,无语的说。

“那也不行。”

连正坤见刘嘉后头还有个里室,便拖着那两个人过去,“我很快,你不许进来。”

陆容:“……”

刘嘉眨了眨眼睛,瞅着连正坤哐当将门关上,讷讷道:“这个……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觉得风险有点大。”

陆容面无表情看她。

刘嘉只被看了一眼就败下阵来,低头默默将煮好的药倒出来,分成两份,然后又换成多要的那份继续煮。

以防最后出意外,陆容没能将药送到暗盟少主那儿,再被人发觉不对。

陆容叮嘱道:“如果到时候真的有人过来问你,那少主的药怎么没送到,你就说你还没煮好,记住了吗?”

刘嘉颤颤巍巍的点头。

没多久,连正坤就出来了,身上已经换好了,胳膊上还搭着一套。

陆容伸手去拿,结果连正坤后退了一步。

连正坤拧眉问:“你一定要穿?可能不干净,而且……”

“这种时候有什么好嫌弃的?”

陆容一把夺过来,绕过他就进了里室。

连正坤:“……”

刘嘉咽了咽口水,小声道:“那两个男人其实很高的,她……穿不上的吧?”

陆容的确穿不上,就拿短刀将裤腿和衣袖都断了一截再换上。

过程里,她扭头扫了眼整个房间,没找到那两个男人在哪儿。

陆容估计,连正坤是直接除掉以防后患了,便没多想直接出去。

“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先端着药去找那个少主,至于我朋友……”

陆容目光落在那两碗药上,来回扫了眼。

刘嘉连忙道:“你朋友那里,一直是我去送的。”

陆容便点点头,过去端起一碗来:“行。”

“等等。”

连正坤叫住她,沉着脸捏决,施了个幻术到陆容面上。

旁边的刘嘉一下子瞪大双眼,指着陆容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你。变得同刚才那个男人好像!”

陆容定神,看着连正坤。

连正坤道:“一个小时内有效。”

陆容点点头,要出去时,手上的托盘被连正坤夺去。

连正坤道:“我跟你一起。”

陆容短暂思索了半秒,扭头往外走,连正坤跟在她身后。

没成想出去后还没走多远,外面就走来一队巡逻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陆容的错觉,总觉今日巡逻的人似乎少了些,不比昨晚多。

陆容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微低头,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同那些人擦肩而过,没什么异常发生。

她微微松了口气。

连正坤这时说道:“整个长生村的地况,我大概摸清楚了。祭台附近的防守力量是最多的,日夜不断的有人站岗,暗地里埋伏的人也多;再有就是祭台东北边方向远处,房屋建址极少,比较偏僻,更没多少人驻扎,比较奇怪。”

陆容忽然想起昨晚见到的男人。

连正坤继续道:“往前拐三个弯,再走三百米左右,约莫便到了暗盟少主的住处。但对方鲜少露面,外面守着的人又多又严,要进去,不太容易。”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

更奇怪的事来了,这一路上,居然没碰到多少巡逻的人,他们十分顺利。

陆容眼皮子直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想了想,问连正坤:“暗盟少主是郑石山。你在古族待的也算久了,对郑石山这人了解多少?古族怎么说他的?”

连正坤看向她,想到她是从以后来的,对她了解自己的身份便也不奇怪了。

道:“不清楚。暗盟在金三角,与G洲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古族与其来往更是不多。不过,郑石山这人出现的很突然。”

“什么意思?”

“郑石山的父亲如今正值壮年,按理说再活二十多年都没问题。然而,几年前,他突然宣布病重,暗盟一切事务交由郑石山打理。在此之前,外界虽知道暗盟之主有个儿子,但对方低调的一直查不到任何信息。结果他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不仅接手暗盟,暗盟之主也随之隐退,不再过问外界之事了。”

陆容听的皱眉。

看来暗盟比她想象的还要有秘密。

“到了。”

连正坤忽然出声。

陆容脚步一顿,往前看去。

路的尽头,是个一看就比其他地方好出太多的竹屋,外面有十几个人在站岗。

连正坤想了想,最后说道:“我先过去,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你不要出现在他们眼前,从后面翻窗进去。”

“行。”

陆容一口应下。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陆容退后一步,走进旁边路口。

连正坤端着手中的药,继续往前走。

陆容没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停在原地又看了会儿,看到连正坤很快就走到尽头,站岗的人和他说着话,似乎是在检查,也没有认出他来。

她转身,绕过附近房屋,轻手轻脚的靠近。

果不其然,那竹屋后头也有人在站岗。

但不出片刻,站岗的人忽然彼此间说了些话,就往前面去了。

陆容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人了,快步走近,从一侧窗子里翻身进去。

竹屋里很静,没人。

郑石山不在。

屋内摆设也极其简单,只是分了里外两个套件,陆容进的是里面这间休息的地方。

她关上窗户,打量了眼,就开始翻找。

在此之前,刘嘉已经给她描述了下钥匙的大概模样。

翻找到一半时,外面突然有了些大的动静。

陆容动作一顿,几乎以为是不是连正坤被看出来了。

她立即收手,过去打开隔间门到外面房间,蹑手蹑脚的靠近到门口,耳朵贴上去听。

“你不用送药了,少主说这几天不想喝。”

旁边又有人道:“哎,刚才是不是祭台那边的信号,叫我们过去一起换班还是怎么着啊?”

“那边的人已经够多了吧?”

“对啊,这里换班的人还没到呢,走了这里怎么办啊?”

“不管了,既然上面这么吩咐,就这么做吧。”

说完,那些人大概是看到眼前的连正坤还没走,就催了催。

陆容将门开了一道缝,沿着看出去,外面台阶下的连正坤朝门口看了眼,迟疑了片刻才转身走。

而其他站岗的人,居然还真走了。

虽然走的不甚坚决,犹犹豫豫的。

这给陆容看迷惑了。

什么情况?

突然给撤走?

就不怕突然有人潜进来?

陆容皱了皱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想不出来,就掩上门,抓紧时间继续回去找。

然而,才进隔间,陆容抬头一看,猝然顿住。

里面床前,站着个男人,背对着她。

陆容余光扫了眼旁边窗子,大开着,怎么进来的不言而喻。

下一刻,男人慢悠悠的转过身来。

“小姑娘,你是在找这个吗?”

786.你拿什么来换 陆容微眯起眼。

是昨晚见到的那个男人。

但白日里看到的更清楚,只见对方身形落拓,肤色是冷白的,眉眼漆黑,鼻梁挺拔,薄唇下透着似有似无的笑,狭长眸底却格外幽深,便使得那淡薄的丁点笑意又沉又冷。

陆容盯着他看了一眼,视线移到他的手。

骨节清晰分明,长指间正勾着把钥匙,微微晃动。

着实很难忽略。

而且那钥匙挺像刘嘉给她描述的模样。

陆容没说话,目光谨慎的将周遭都扫了一圈。

男人却退后一步,随意的坐在床边,把玩着手里的钥匙,似笑非笑似的瞧着陆容。

道:“不用看了,这里合你心意的钥匙,估计就这一把。巧了,它正好是开祭台下面牢房的钥匙。”

闻言,陆容抿唇,眼神锐利。

“你到底是什么人?郑石山?”

男人嗤了声,“我可不是那没脑子的蠢东西。”

“那你是谁?”陆容冷声问,“昨晚还说是被关了起来,转眼出现在暗盟少主的''住处,这可不是一句行动自如能解释得了的。”

“重要吗?”

男人长腿交叠在一起,微微后仰,手撑在后头床面上。

陆容看眼男人手上的钥匙,不欲多言,转身就要走。

“等等,钥匙不要了?”

男人出声。

陆容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皱眉:“你到底要怎么样?”

难不成还会主动给她?

天底下没有白掉馅饼的事,陆容才不信。

况且,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都不想跟对方起什么冲突,打输了是小事,引来暗盟的人才是大麻烦。

男人啧了声,语气似有些无奈,“怎么耐心那么小?我几时说过不给你?”

陆容后退一步,更加警惕的看他。

男人不以为意,稍稍坐直了身子,手指勾着转了转,慢悠悠的说:“给你也可以,但是……我总不能白给你吧?要是叫人发现了,我可是要吃大亏的。”

“那你想如何?”

陆容皱眉问。

男人抬眼,意味不明的打量陆容,那目光叫陆容觉得如同被什么毒蛇给盯上般,心里很不舒服。

好在男人很快就收回目光来,道:“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男人缓缓道。

陆容微怔,斩钉截铁的说:“我没有什么东西能和你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别说她没有了,就是有,也不换。

“急什么?”男人低低笑了声,“放心,我不强人所难,我要的东西,你一定给的起。”

陆容面无表情,“那也要你先说说,看上我身上的什么东西。”

“好吧。”男人耸了耸肩,歪着脑袋看陆容,微微一笑:“给个你能给的起的。比如……你的一滴血如何?”

陆容警惕的问:“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虽说她这具身体是个正常人,但对于玄师来说,普通人的血也能做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等等……玄师?

陆容眼神变了变:“我身上有玄术,别人目前根本看不出我的真实样貌才对,而你一眼认出我来。你是玄师?”

男人唔了声,不可置否。

陆容又后退一步,更警惕了:“你要我的血到底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别打我的主意。”

男人闷笑出声:“小姑娘,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有什么能同我换的。除了血,你能拿出什么同我换呢?”

陆容:“……”

“不愿意用血也可以,我这人挺好说话。”男人语气温柔,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却平静的毫无波澜,“那你有什么,就用什么来换吧,头发丝我也不嫌弃。”

陆容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她怀疑这男人脑子有问题。

“换就不必换了,告辞。”

又不是非的要钥匙,大不了她再想别的办法。

思及此,陆容转身就要跑。

哪曾想还没等迈出一步,面前的门突然哐当一声甩上,陆容差点鼻子撞门上。

陆容:“……”

“跑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男人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容黑着脸转过身去,“你到底想做什么?耍我?”

“生气了?”

男人微微挑眉,坐直了身,“这么容易生气可不好。”

陆容手摸上后腰,沉沉的看着男人,目带杀意。

男人敏锐的瞥她一眼,似无奈又似戏谑的叹了口气,道:“行吧,小姑娘不经逗,给你便是。”

说罢,他手腕一扬,钥匙在半空里划过一道弧度,陆容眼疾手快的接住。

男人微微一笑,幽幽的说:“不过,这钥匙可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小姑娘,记得晚上十点前还回来,否则,被发现了,可不关我的事哦。”

陆容皱眉看他一眼,摩挲了下钥匙。

思索片刻,她迅速翻窗离开。

这男人太奇怪了,不宜待太久,得先去跟刘嘉确定下是不是这把钥匙。

陆容没注意,男人一直望着她离开。

直至消失在视线里,男人才似终于忍不住了般,手握成拳抵着双唇,闷声重重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堪堪止住,男人松手,手背上沾了些殷红的刺目血迹。

男人盯着看了几眼,面无表情的用手抹去唇角残余的血迹。

“没关系。”

男人抬眼看向窗外,扯了扯嘴角,声音阴冷:“这具身体不行了,就再换一具。”

“姜筱,你带来的人,还可以。希望,别叫我失望。”

……

回去的途中,陆容遇见了连正坤。

两人来不及说什么,先往药房赶去。

到药房时,刘嘉已经不在了,药房的门紧紧关着,里面熬好的药也消失了。

陆容估计她是去给戌影送药了,便和连正坤回了刘嘉的住处。

这才将到手的钥匙拿出来:“只拿到了这个,具体是不是,等刘嘉回来了问她。”

连正坤扫了眼,有些诧异:“你真找到了?”

“什么意思?”

连正坤解释道:“门口那些人走后,我跟了他们一路,打听到郑石山并不在竹屋里。钥匙,郑石山一贯是随身带的。”

他返回去就是要告诉陆容,别浪费时间找了。

不曾想,陆容居然找到了。

陆容沉默几秒,说:“这不是我找到的。”

连正坤:“……???”

陆容道:“一开始,那竹屋里确实没人。我到外面一趟再回去,里面就多了个男人。”

连正坤紧张的问:“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还把这钥匙给了我。”陆容迟疑了下,就说道:“那男人,我昨晚见过。他对我没什么敌意,也没对我动手。昨晚还在我被暗盟的人发现前提醒我离开,事后拦住了暗盟的人,没把我透出去。”

连正坤眉心一突,“你确定他们对你做什么?”

陆容点头。

连正坤道:“他要么就是郑石山,要么和同郑石山关系极为密切的人。不然,不可能拿的出这钥匙。”

但还叫陆容离开,这就挺迷惑。

两人等刘嘉回来后,先问了钥匙,确定钥匙是真的后,更加迷惑了。

“那人是故意的吧?”连正坤皱眉说,“不确定我们一共来了几个人,就想故意把钥匙给我们,再在我们都过去时一起拿下?”

“那他为什么不昨晚就抓了我,然后用我引你出来?”陆容说。

连正坤:“……不知道。”

陆容沉吟片刻,道:“我先把这钥匙拓印一份,然后把钥匙还回去,试试再说。”

787.陪我去个地方如何 一旁的刘嘉听的人都呆了。

“你们……还真把钥匙拿到了?!”

连正坤会拓印钥匙,陆容就把钥匙给他,让他先弄,弄好了再给她还回去。

听到刘嘉的话,陆容看向她问:“我朋友呢?你见着她了吗?她现在人怎么样?”

提到这个,刘嘉脸色凝重了些,摇头道:“我没见到人。我只是把药送到牢房门口,看守的人不让我进去。可是……”

她顿了下,眉头微皱。

“昨晚的药,你的朋友就没有喝。我听那些人说,少主吩咐下来,如果你的朋友再不愿意喝药,就不管她死活了。”

以戌影那个状态,不喝药吊着命,随时有可能嗝屁。

刘嘉是真担心,那个女人活不过这两天了。

陆容眉头皱紧。

不喝药?折腾自己的身体?戌影到底怎么想的?

陆容忽然想起来戌影说的话,问:“我朋友真的被割皮肉了?”

刘嘉脸色一僵,点点头:“是的。”

“从我朋友身上割下来的皮肉,在哪儿?”陆容冷声问。

刘嘉听着这话,脑海里闪过先前见过的一些血腥可怕的画面。

她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说:“就在地下牢房里。整个牢房,关的只有你朋友一个人。所有事情,他们都只在地下牢房做。我先前送药时,意外见到过他们用她的血肉喂一些很可怕的虫子,然后再让那些虫子从她身上的伤口钻进去。”

陆容越听,脸色越冷。

到最后,她半敛着眉眼,眼底是沉沉的漆黑,寒意凛冽。

刘嘉不自觉后退。

陆容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晚上你就在你房间里睡觉,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门。知道了吗?”

刘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

傍晚。

连正坤将拓印好的钥匙原件给了陆容。

他脸色凝重的道:“你要自己去找那个男人?这太冒险了,我跟你一起。”

“不必。”

陆容将钥匙塞进兜里,道:“你有别的事要做。祭台附近,的情况,我不太熟悉。你替我去摸清楚情况。一共有多少人守着,暗处有什么人,什么时间段换班,地下牢房的入口具体在哪儿等等。”

连正坤抿唇,眸光晦暗的望着陆容。

被他那样看着的陆容手一顿,道:“我有跟你说过我具体是什么身份吗?”

“嗯?没说过。”

连正坤一愣。

陆容淡淡道:“在我那个时代,没几个人能伤的了我。我还让暗盟的秘密监狱被毁了两次。”

连正坤:“……”

啊这……

连正坤神色有点微妙。

陆容瞥他一眼,“所以,别把我当成你眼中的小弱鸡。没有你,我一个人也不会出事到哪儿去。”

连正坤听的心情很是复杂。

“行了,分头行动,走了。”

陆容没管连正坤,说完就翻窗离开。

日落西山,天边残阳如血。

大概是因为远处四面环山,长生村比外面天色要暗的更快。

陆容按记忆里的路回到郑石山的住处时,天色已经都黑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郑石山的住处外,居然同白天一样没人。

陆容轻易进去,通过隔间门到里边,房间里也没人。

她环顾四周,最后直接将钥匙放在床上枕头边,放完就打算跑。

然而,陆容一回头,余光瞥了眼,猝然停住。

一瞬间,陆容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了。

她反应了几秒,嘴角抽搐:“你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在别人身后冒出来吗?”

门边,白日里的男人抱臂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的说:“小姑娘,这你可就是冤枉我了。自你出现在这附近时,我便在你身后,何来突然一说?”

陆容心底一沉。

三次了。

次次她都没察觉这男人。

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男人似乎未觉陆容所想,慢悠悠的继续道:“看来小姑娘想自己的事,想的比较投入,以至于没注意到我。说实在的,我在你这儿的存在感这样的低,叫我真是好生难过。”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

确定对方没有拦她的意思,她转身快步走向窗边要走。

这时,男人忽然道:“你现在想见你那个朋友吗?”

陆容动作一顿。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幽冷:“陪我去个地方,我让你见到她,如何?”

陆容回头看他:“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

男人笑吟吟的说:“你没有理由不信我,不是吗?我若想对你不利,早在前两次,我就会让这里的人抓你。可我没有,这还不够证明,你我的阵线可能是一致的吗?”

陆容拧眉:“那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我想让一个故人重新出现在我眼前。”男人缓慢的说。

不知是不是陆容的错觉,她在男人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缱绻的温柔,如同在说自己的心上人。

男人的话转瞬又淡的毫无波澜。

“而你……大概能帮到我。”

“我帮不到。”陆容冷静的说,“我和你素昧平生,自己也平庸的毫无能力,帮不到你。”

“小姑娘,你这可就是自谦了。”男人含笑道,“敢一个人潜进长生村,怎么会没有能力呢?”

陆容冷冷的看他,不为所动。

男人状似惋惜的低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好吧,你可以回去慢慢考虑。想好了,就去昨晚的地方找我。当然,希望你的朋友,能撑到让你自己救出她的一天。”

最后一句话,男人是微笑着说的。

陆容没来由的心底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皱眉看了男人一眼,直觉再待下去对她可能没什么好处,便跳窗离开。

男人的唇角的笑意在陆容走远后荡然无存,转身离开。

走远了的陆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解下手上包扎着的布带,往伤口上又划了一道,就着血迹画符。

然并卵。

陆容这次还是没有联系到戌影。

可能是离得近了,陆容能感受到戌影微弱的气息。

可随即,她就感知到了戌影的痛苦,令猝不及防的她疼出满头冷汗。

戌影此刻应该是深度昏迷。

得出这个结论,陆容脸色更沉了。

……

深夜。

地下牢房。

夜间此刻更加阴寒,空气里血腥味又浓了些。

戌影大多数时候都是昏迷的。

这一次昏迷,时间更久。

到最后,她硬生生被疼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戌影依稀看到刑台边站了个人,看背影有点像……

“姜立,是你来……了吗……”

“都能把我错认成他,看来你的情况的确不妙了。”男人冷冰冰的声音叫醒戌影。

戌影闭了闭眼,勉强让自己清醒些。

可是没有,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因为伤口感染又发烧,她又疼又难受,很难保持神智。

说话也有气无力:“关你屁事?难不成你会让老子真死?”

男人冷笑一声,回过身来。

“的确不会。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他交代呢?你要是死了,他怎么心甘情愿的把魂体给我?”

“你就是个疯子!”

戌影阴沉的瞪了他一眼,道:“姜立是姜立,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就算姜立真被你洗去记忆,按你所想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他也不会成为你要的人!事实就是早在千年前,她是自愿魂飞魄散,以自己魂力救姜立的,就算她还有丁点魂体和姜立的融为一体,也早在这千年的时间里完全消失了!你想见的那个人他妈的回不来了!”

“闭嘴!”

男人被她这话激的勃然大怒,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掐住她脖颈。

788.你不是带来了吗 “怎么就回不来了?”

男人死死盯着戌影,眼底戾气令人不寒而栗。

他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的说:“如果千年之前,姜立老实的和我联手,她早就回来了!可都是因为你,就因为爱上了你,他居然想毁掉我的计划,让我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可是怎么行呢?凭什么我的阿立死的那么惨,而你们却能好生生的,苦难只有她一个人受?!”

男人回想起从前,露出痛苦的神情。

戌影在他手下几乎窒息,想挣扎,却被铁链紧紧锁着,动也动不了。

而男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注意到她的情况。

戌影艰难的说道:“就算……就算你想复活她……也没用……她早在这千年间消……消失了,你……你不可能发现不了……这点。”

“她没消失!”

男人听到这话,额角青筋直跳,脸色阴沉的骇人。

他死死盯着戌影,注视着她痛苦的神态,看着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瞬间松手。

解脱的戌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男人说道:“只要你们都死了,她就能回来了。”

这话令戌影瞬间抬头,顾不上嗓子干裂般的疼痛,警惕的看着男人,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段时间来,她一直被这老混蛋折磨着。

她原本以为,是这老混蛋认出来她,对千年前的事还耿耿于怀,想折磨她出气,又借此报复姜立。

可此刻仔细一想,不对,太不对了。

这老混蛋对她做的事,同千年的事没区别,细想又有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他如今给她用的蛊同千年前不一样,拿她的血肉喂养那些蛊,更是古怪。

她大可以死,可这老混蛋又偏偏用珍贵药材吊着她的命。

男人眼底阴冷,嘴角微勾,“你们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我都会一一拿回来。你不是得她裨益,多活了千年吗?很好,你的魂体足够成为她回来的养分了。至于姜立,他当年是因为她才活下去的,就算这千年间,她残留的魂体没了,我也要他把当年吞掉的魂体部分还回来,他魂飞魄散也要还回来!”

戌影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空白一片。

足足反应了好几分钟,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蛊术……逆转法阵……古玉……无相道人……”

她猛地睁大双眼,“你是想用……你疯了!这是禁术,轻易会波及到无数人!而且……就算你要用我和姜立换她回来,那……那载体呢?所用载体,命格不但要大凶或大吉,还得是特殊天时出生的人。这样的人你找不到!你最终注定失败,你成功不了!”

男人听着她的话,扯了扯唇角,笑意诡异。

“这个载体,你不是也带回来了吗?”

戌影愣住。

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戌影登时剧烈挣扎起来。

“郑槐序!这是你同我和姜立之间的恩怨,同她没关系!”

“你要是敢动她,我他妈一定跟你同归于尽!!”

“你听到没有!!”

见她终于激动起来,郑槐序反倒淡定平静,不紧不慢的走到邢台前,居高临下的看她,神色讥诮。

“阿立死的时候,你们有放过她吗?”

戌影所有反应都似被按下暂停键般,凝噎的盯着郑槐序。

良久,她说:“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姜立心疼你,洗去了你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可他怎么不心疼心疼阿立?”

郑槐序冷笑一声,抬手落在戌影面上,极轻的动作,说出来的话却温度全无。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日子。很快,我让姜立和你重逢,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

连正坤比较顺利,回到刘嘉住处时,陆容已经在了。

他松了口气,过去关心的问:“怎么样?又见到那个男人了吗?”

陆容回神,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水。

连正坤目光打量她,疑惑的说:“他还是没动你?”

陆容:“……你这话说的,他要是对我动手,我还能坐在这儿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连正坤无奈的笑了下,“我只是想不通,那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在祭台那边查探情况的时候,也顺道打听了下,长生村里没有那个男人的信息,其他人好像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是吗?”陆容看他。

连正坤应道:“包括你遇到那男人的地方,我也去看了。只不过那里暗盟的人几乎不去,所以并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人。我更偏向于,他就是郑石山。”

就是这个偏向,叫连正坤很费解。

是郑石山,发现陆容却没动她,太奇怪了。

陆容沉吟几秒,道:“那男人跟我说,他想让我陪他去一个地方。”

“不行!”连正坤条件反射的说。

陆容看他一眼,“我没答应。”

连正坤放下心来,“既然已经拿到了钥匙,我们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把你朋友救出来带走就是。那男人太邪性了,既然目前他不想跟我们起冲突,我们也不跟他,救完人赶紧走。”

陆容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想不出。

到最后,她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道:“今晚我会想出办法的。”

不能等下去了,明天她就得把戌影救出来,再不济也要见到人,确定戌影的死活。

……

金三角。

暗盟。

早在几天前,连神机和易商就已经到了这里,并想办法作为暗盟新招徕的人手混了进去。

此时,是连神机控制着易商身体,同暗盟的人接触。

他和其他人跟着暗盟的领事去住处。

体内的易商一边打量周围环境,一边怀疑的说:“小子,你确定他们没起疑心?”

连神机皱眉道:“不许这么叫我。”

瞥了眼前面的人,他在心里面无表情的补充道:“我有暗盟的地形图,人事安排我也清楚。进来时候,我是搭了故人的路数,身份绝对没问题。”

“故人?哪个故人?”易商疑惑的问。

连神机想,还能是谁?当然是十三太祖的人。

“我说了你也不会知道。”连神机淡淡道,“我只是需要个进来的由头而已。成为暗盟的人,在暗盟内走动更加方便。”

“你目的这么明确,难道你已经想好怎么做了?”易商问。

连神机嗯了声:“我要先去暗盟的禁地。”

“去哪儿做什么?不是说要来搞清楚暗盟的目的,然后把他们一锅端吗?”易商皱眉问。

连神机:“……”

连神机叹道:“暗盟郑氏一族的目的,有个人知道的最详细。”

“暗盟幕后之主?”

“不是。”

“那是谁?”

连神机冷静的说:“当年救你的人。”

易商愣了下,声音拔高:“你知道是谁??”

连神机摇头:“不知道,但我猜,是姜立。”

目前他知道的人里,只有姜立,才能做到有能力救下易商。

既然姜立先前跟他说,曾有两个人找到姜立面前,这两个人未必不是他和易商。

不管是谁,都说明一点,癸未之变前,姜立就醒来过,应该也回到过华国。

姜立是最了解郑氏一族的人。

找他,一定没问题。

连神机微眯起眼,同易商续道:“就算不是姜立,他也欠我个解释。”

789.救人,需要你帮个忙 次日。

早上,刘嘉早上睡醒,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翻个身还想再赖会儿床。

片刻……

“卧槽?!”

后知后觉的刘嘉吓得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身往后缩。

陆容抱臂站在她床边,居高临下的看她,面无表情,眼神凝重,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的眼神叫刘嘉心里打怵,开口声音都有点哆嗦:“陆……陆小姐,你那那个……有什么事吗?”

“我思索了半晚。”

陆容开口,刘嘉这才发现她眼窝下有一圈淡淡的青紫。

“最后想出了一个救人的办法。”

“什么?”

刘嘉懵逼的问。

陆容定定看她,“需要你帮个忙。”

“啊??”

刘嘉懵圈的看她。

陆容却转过身去,留下一句话:“换好衣服出来。”

刘嘉:“……???”

外面,坐在桌前的连正坤见陆容出来了,问:“她醒了?”

“嗯。”

陆容过去坐在她对面。

连正坤抿了抿唇,“你一定要那么做吗?”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陆容反问。

连正坤:“……”

两人都安静下来。

刘嘉出来时,见他们气氛一点不太对,脚步迟疑的顿了下,怂的不太敢上前。

但陆容已开口道:“过来吧,有话跟你说。”

刘嘉眼皮子直跳,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过去坐下,小声问:“你们要我帮什么忙啊?”

陆容答非所问:“祭台那边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后半夜去走了一遭,的确没办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进去。把他们的人引走的话,动静又太大,还是会被发现。”

左思右想,没有不被发现的办法。

刘嘉感觉自己心脏抖了抖,小心翼翼的问:“所以呢?”

陆容淡淡道:“既然怎么样都没法不被发现,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目标就是把我朋友救出来,然后今天就离开长生村。”

刘嘉愣了下:“可是人那么多,你们没法混进去啊?都进不去,还怎么救人?”

“所以,这就需要你帮忙了。”

陆容看向刘嘉。

刘嘉神色费解:“我不会打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护人员,我能帮你们什——啊!”

尾音转变成一声尖叫。

话音未落,刘嘉身体就僵住,瞪圆了眼睛望陆容,甚至都没来得及转向连正坤,就迎面一头砰的栽在桌面上。

连正坤收回砍晕她的手。

陆容与他对视一眼,麻溜的找出绳子把人绑起来,拖到里面去。

再出来时,陆容换上了刘嘉的衣服,朝连正坤道:“一会儿,我会用幻术扮成她去送药。她被我们绑起来,即使被发现,也会被认为是被迫的,不会被牵连到。”

“而我到祭台地下牢房门口,如果他们让我进去的话,我就先进去,你把握好时间引走看守的人,我趁机带我朋友出来;如果他们不让我进去,只叫我把药放在门口,那你就直接出来引开他们,剩下的人我解决。你把人引走后,不要再回去,直接出长生村,我们在停车的那个地方会合。”

说完,陆容正好走过去,在连正坤对面坐下。

“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

连正坤沉沉的望她,“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

“那你扮成个女的,他们可能认不出吗?幻术只改变相貌,不改变体型。”陆容道。

连正坤:“……”

“到时候你千万不要回来。”陆容补了句,“你回来,人多不好行动。我跟我朋友两个人方便。记住了吗?”

连正坤盯着她,似乎是在判断她说的。

良久,连正坤声音有些冷沉:“你知道我是古族的人。”

陆容没明白他说这个做什么:“所以呢?”

“虽然古族没打算同暗盟撕破脸,但是……”连正坤顿了顿,一字一顿说的郑重:“如果你最后没跑得了,被他们的人抓住了,报我的身份。”

这好歹是个保障。

连正坤不怕什么,就怕……万一陆容跟她的朋友一样,被郑石山的人做成…蛊人。

“——在我还没有找到你之前,你报我的身份,先保全自己再说。不管闹多大,我古族都给你担着,记住了吗?”连正坤沉沉的问。

陆容捏着手心,几秒后缓缓嗯了声。

连正坤微松口气。

陆容收回目光,“连远道要是知道你拿古族这样败坏,还不一定愿意将古族传给你呢。”

“你连我父亲都知道?”连正坤有些意外。

“打过交道,他不是很喜欢我。”陆容撇了撇嘴,“当然,我也不是很喜欢他。”

连正坤沉默几秒,鬼使神差的问:“连家……以后同你真的关系匪浅是不是?”

“嗯。”

“……是因为谁……建立起的这份联系?”

陆容眸光柔和了些,带着笑意;“连神机。”

连正坤想起不久前山庙早上听见陆容叫的那一声名字,桌子下的手缓缓收紧。

原来,是真的。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叫刘嘉的声音。

陆容与连正坤对视一眼,迅速平复好心情。

陆容起身过去开门。

外面,三个暗盟的人在等着,见她出来,不耐烦的催道:“怎么那么慢?”

没认出来。

陆容背在腰后的手给了连正坤一个放心的手势,反手带上门走下去。

那三人大概也没有理陆容的意思,转身就走。

陆容也一声不吭的跟上。

走远时,她回头看了眼。

刘嘉住处房门被打开了一道缝,连正坤站在门口,担心的目送着她走远。

陆容看了眼便收回目光,恍若无事的被带到药房。

要煮的中药已经备好了,陆容不知道具体怎么个煮法,就添了点水直接煮,沸腾后再倒出来。

“走吧。”

负责看她的人进来,一脸狐疑:“今天怎么这么快?”

“换煮法了。”陆容模仿着刘嘉的声音淡淡说道,“赶紧过去,再晚来不及了。”

那人又狐疑的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陆容跟着他到长生村中心位置的祭台。

一路上,陆容有留心附近的情况,确实越到祭台,人就越多。

没多久,陆容便看到了那个六角祭台,同她印象里的一模一样。

祭台周围,站岗的人有几十个。

她被带过去后,带她来的人上了祭台,走到一根圆柱前摸索了下,按下什么东西。

随后,祭台中央地面的位置,有一道活板门在机关的控制下往旁边移开,露出个向下延伸的暗道。

那人回过头来:“进去吧。”

说完就要往下走。

陆容余光打量了眼四周,端着药稳稳的跟着下去。

暗道约莫有二十级台阶,下去后就是一个石道,墙壁上每隔几米都会有火把照亮。

两人走到尽头拐过去,出现在眼前的石道里,多了好些人,隔着一米站着一人。

陆容微眯起眼,跟着继续往里走。

中途大约经过了好多牢房,但牢门紧闭着,也不知道有什么。

空气里阴寒的血腥味刺鼻,陆容不由皱眉。

终于,他们走到了尽头的牢房。

那人带着陆容走到门前,娴熟的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陆容扫了眼,与她拓印的那把很像,又不是。

就在那人将将打开门锁时,石道另一边站岗的人突然惊动,有人叫道:“不好,外面入口好像有不明人士要闯进来,赶紧去看看!”

此话一出,走了大半的人。

陆容捏紧盘子,对那开完门的人道:“你不出去看看吗?”

“看什么?外面那么多人,还能叫那人跑了?”那人不屑的说。

陆容看着他,微勾唇角:“行,你不想活命,我成全你。”

790.姜立的师姐 “你说什么?”

那人一愣,抬头问。

话音才落,他闷哼一身,神色骤变,眼睛瞪大,难以置信的目光从陆容面上下移到腹部。

一把短刀快准狠的没入其间。

陆容掀翻托盘,顺手夺了他身上的枪,猛地抽出短刀。

哐当一声,对方身体轰然倒地。

这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了,快了石道附近站岗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陆容就已经给枪上膛,朝他们开枪。

枪枪精准命中脑袋。

其他人本能的先躲,再抽枪回击。

但在过程里,陆容在子弹用完前,已经到就近的人前,拿了对方的枪继续用。

不过半分钟,所有人都被解决。

陆容立马转身冲到牢房前,一脚踹开牢房门。

里面躺在邢台上的戌影被这番大动静给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发生……什么了?”

陆容一个箭步过去,看清楚戌影的情况,眸光微紧。

戌影遍体鳞伤,身上破烂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干枯成一道道难闻难看的血痂。

不过月余,她已经消瘦的非常厉害,五官也有点脱了相,脸色苍白如纸,脆弱的跟随时随地闭上眼都可能再也睁不开似的。

陆容脑海里一瞬间只剩下四个字:惨不忍睹。

她没见过戌影这副样子。

这会子工夫,戌影看清楚了来人。

是个陌生女人。

但从对方看她的眼神……

戌影顿时睁大双眼,“陆容?!”

“是我。”

陆容快步上前,又发现戌影四肢都被铁链绑着,上面还有把铁锁。

戌影确定是她,顿时就急了:“你怎么来了?!老子不是告诉你,让你赶紧跑吗?!”

“来都来了,别废话了。我看能不能弄断这铁索。”陆容皱眉打断她,用短刀试着砍了砍。

戌影叫道:“这铁链制作特殊,你弄不断的!锁只有那老混蛋有钥匙!你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走,赶紧走,越来越好,别回来了!听到没有!”

“你都这样了,我他妈怎么自己走?”陆容不耐的说,“外面死了一片,我要是不把你给带走,我不得吃亏死,白叫暗盟的人发现了?”

“你……”

戌影心头一颤,无言以对。

陆容看了眼锁孔,灵光一闪,拿出拓印的那把钥匙出来。

戌影没注意到陆容的动作,剧烈咳嗽了几声,苦笑道:“我从前就说过,你这重情义的性子要不得,得改。你看,你现在他妈的不就栽了?原本只用我一个人死,这下好了,你也得陪我……”

“咔嚓”的一声,锁开了。

戌影看愣了:“你哪儿的钥匙??”

“别人给的啊。”陆容迅速拉开铁链,“对了,你刚刚说陪什么?”

戌影:“……”

陆容随后扶她起来,但才碰到她,戌影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皱眉:“还能自己走吗?”

戌影嘶嘶道“:你看我这样子,能走吗?我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背你。”

陆容不由分说转身,半蹲下去,眼神极冷:“这我记下了,先出去,回头找暗盟出了这口气,弄死他们。”

戌影眼睛一酸,心情很是复杂。

她勉强趴到陆容背上,在她耳边低声说:“对不起。”

陆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以为自己出幻觉了:“对不起?你是戌影吗?该不会是被暗盟的人找了个人代替,好坑我的吧?”

戌影脸黑下来:“我难得煽点情,你非得这样噎我吗?”

“这不是你作风。”

陆清背好戌影,真要走,被戌影突然叫住:“等等,别走上面了,改走另一条路。”

“另一条?”

“上面肯定还有暗盟的人,你背着我这个负担这样上去,怎么对付他们?”

戌影的手无力的垂着,费力半抬起指了指右边,“过去。我记得这里有条地道,最后可以通到长生村外。”

“那你之前不早告诉我?”

早知道这里有路,她就叫连正坤回来跟她一起走这里了。

带上连正坤,她们还更安全。

戌影嘴角一抽:“之前说到一半有人来了,我怎么告诉你?”

陆容背着她走到墙壁,听戌影道:“自右以下往上数五层第六块砖,按下去。”

陆容依言照做。

下一刻,整面墙开始轰动,自中间的砖缝裂开,往两边移开,露出一个漆黑的地道。

陆容皱眉,先将戌影放下,出去从墙上拿了个火把,才回来背着戌影进去,在戌影的指示下关掉墙门。

“你怎么会知道这有暗道的?”

陆容背着戌影往前走,戌影手拿着火把给她照明。

戌影抿了抿唇,“千年前,姜立起初在长生村定居过。他捡到我后,带我在长生村住了一段时间。那时长生村村民大多羸弱,受周围的村寨匪徒欺负。在姜立来之前,他们为了自保,就在长生村底下修了许多地道。来人时,躲进地道里。后来姜立来后,觉得这些地道挺有用,就改了改。”

“再后来呢?”

戌影眼底映着明灭的火光,显得有些恍然。

“再后来……我们在长生村住了好些年。这附近的村寨在姜立的影响下,和平共处。他有时也会去无相村,瞧瞧格桑祖辈的情况。”

“某天,他再回到长生村时,我看到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陆容脚步一顿。

戌影说起这些,情绪低迷。

“那个女人是姜立的师姐,他们都是孤儿,拜了同一个师父,互相扶持着长大,感情很好。只不过姜立志在兼济天下,学成后便独自出山,恰逢乱世济民,更是留在红尘中历练。”

“蛊王之乱后,他师姐听闻他为蛊王未得彻底解决而辗转奔波,便前来帮他。我见到她时,蛊王已死,被封印在无相村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姜立露出轻松的表情。”

陆容觉得不太对:“蛊王若在那时便已解决,后来的蛊王是什么情况?”

“那是第二只。”戌影说。

陆容眼皮子一跳,立刻想起在柳氏蛊术秘籍上看到的。

“真有第二只??”

戌影点点头,说道:“那时蛊王是真的死了,但死后变成无相村底鬼藤的养料,鬼藤变异,令无相村村民深受困扰。终究,他们在惊恐愤怒下,要将格桑祖辈遗孀扔进去。当时姜立虽及时赶到救了她们,然而……有蛊虫落入鬼藤中,在鬼藤中影响下变异。谁都没有发现。”

“后来再发现时,它成了第二只蛊王。外人不知缘由,只以为先前的蛊王没死。为避免蛊王再次为祸世间,姜立最终以身作容器,成了蛊王的载体。这才是完整的真相。”

陆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戌影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反应,喃喃道:“因为那只蛊王,姜立被折磨的很痛苦。然后,我第二次见到了那个女人。”

陆容觉得戌影提起这个女人的语气不太对,问:“她做了什么?”

“她说她不忍心看姜立深受蛊王之苦,所以研究出了一种以蛊控魂的蛊术,通过魂体与蛊王结契,控制蛊王。”戌影声音发寒,“但这样做的后果是,姜立也会一辈子都要受她的控制。”

陆容突然开口:“等等,我怎么觉得……这蛊术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就是你这段时间见到的柳氏蛊术。”戌影疲惫的说,“当初格桑祖辈遗孀生存艰难,姜立师姐教给她们傍身。后来,她们无意中又教给了柳青山的先辈。这些,姜立都是知道的。所以他借此留了个后手。”

“后手?”

“嗯,就是将蛊术一分为二,分别教给不同的人。这样,即便姜立师姐死了,格桑祖辈也死了,有心人也没办法利用全部蛊术达成目的。”

陆清明白了。

柳青山的先辈,与骨婆的先辈,就是被挑中的人。

但是……

陆容费解的问:“可他为什么要留这个后手?有心人是防的谁?”

戌影咬牙,恶狠狠的说:“因为郑槐序!”

791.她最后死了 陆容心头一跳:“郑槐序?”

戌影重重点头,咬着后槽牙说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郑槐序一一直在试图拉姜立做某件事吗?”

“记得。”

陆容嗯了声,边往前走,边道:“根据目前已知的事情来推算,他想做的这些事,正是通过研究蛊术和活体实验,来达到某种程度上的长生。但因太过伤天害理,所以姜立才根本不愿意答应。以防万一,姜立就将他师姐所教蛊术一分为二?”

陆容觉得,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

郑槐序的目的太大,也太疯狂。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与他为伍。

然而,戌影在听完后,却摇头否认:“不是。他想要的是长生,但不是他的长生。”

陆容被她绕的有点晕:“什么是他、不是他的?”

戌影脑袋耷拉下去,声音也变低:“他的确是想要长生,但他希望的,是在复活姜立师姐后,让姜立的师姐长生。”

陆清眉心一突:“姜立的师姐?她死了??”

戌影点点头,说来心情很是复杂,语气也晦暗不明:“说实在的,我其实很讨厌姜立的那个师姐。不是说同她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是……她和姜立。他们一同长大,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姜立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姜立在想什么,并且完全有能力陪姜立做到他想做的,不惜余力的帮助他,解他困扰,共济天下。”

“同时,她又很洒脱坦然,果断坚决。她优秀到站在人群里时,没有人会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实在是太耀眼了。耀眼到……连姜立都会不由自主的为她驻足。姜立在她面前时,是我见过……最轻松高兴的模样。”

时间已经太久远了。

但戌影还是能清楚的记得,她自认识姜立起,姜立的眉头似乎总是紧皱的,眼底永远有散不尽的愁色。

最初她还小时,他无时无刻不带她在身边。他们在外奔波,夜晚她被他哄睡,深夜不自觉醒来,还能看到他案边烛火通明,他总有忙不完的事。

可她帮不上他。

她还不晓世事时被他娇惯的脾气大,有时一生气,也不管他在忙何等重要的事,一定闹的他全部放下,满眼只有她才肯罢休。

却从没注意到姜立眉眼间的疲惫。

她是这样的任性,他的师姐就不是。那个女人会给姜立解决所有他困而不得的麻烦,他可以毫无缘由的放心交付。

“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姜立吵架了。”戌影低低的说,“为何吵架我不记得了。那大概也不算吵架,是我单方面的无理取闹,且真的把他气狠了。他被气到丢下我扭头就走。但最终,他还是回来找我。他跟我认错,说他再气都不该丢下我。”

“如今我也觉自己当初的任性有些可笑,可那时我太年轻,哪里会想那么多呢?”

陆容听到这儿,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所以,你做了什么事,是吗?”

戌影沉默良久,沉沉的嗯了声。

“我那时无意晓得了一件事。”

她说,“那次姜立回去找我,是他师姐劝的。他虽对我好,但到底还是严厉的,不会毫无底线的放任我。被我气狠了,他想过让我长个记性,让我晓得那样做是不对的。可他师姐劝他,不是什么事都能用他们师父那一套来教,尤其对自己上心的小姑娘。”

“他丢下我,他不会什么事都纵容我。可他会听他师姐的话,他师姐在他心里的地位与我不一样。但他明明也同我承诺过,我才会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可能人总是会以伤害自己、伤害对方的事来一次次证明,自己才是对方心中最重要的。我后来便做了件很错的事,离家出走,遇到危险差点死了。姜立在最后关头及时赶到救了我,可他却重伤,再压制不住体内的蛊王,遭到反噬,反被控制。”

“他也差点杀了我。我那时想,我和他一起死了也成。但我最后见到了姜立的师姐。”

“姜立的身手、能力远在他师姐之上。蛊王又被压制的太久,一朝反噬,变得比从前更厉害。最后,他失手杀了他的师姐。”

陆容脚步猛然顿住。

戌影声音里染上痛楚和苦涩:“她师姐以自己的死,肉体消散,魂飞魄灭,重新封印住了他体内的蛊王。”

“她……”

陆容眼前一黑,脑袋里一瞬突然炸裂般的刺痛。

来势汹涌,却又消失的极快,仿佛是她的错觉。

戌影丝毫未觉,压抑的说:“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若早知如此……我那次绝不会离开。我……”

陆容用力甩了甩头,缓了下神,皱眉瞧眼自己,几秒后才问:“那后来呢?这跟郑槐序有什么关系?”

戌影按耐下情绪,低低的说:“郑槐序起初遇见的不是姜立,而是他师姐。具体的不得而知。有次他师姐外出游历回来后,告诉姜立她在途中遇到了一个人。”

“后来当朝圣人谋求长生,强硬命姜立寻长生之法,姜立不得不去寻,这过程里又遇见了郑槐序,再见到他师姐时,姜立才知郑槐序就是他师姐提到的那个人。”

“但天意弄人,他师姐最终死在他手里。很久以后,我和姜立才知道,郑槐序喜欢他师姐。他师姐死的那天,郑槐序还同她约了一个地方见面。那天,郑槐序原本是计划着向他师姐表白心迹。”

说完,戌影就停了下来。

气氛陡然凝固,压抑的人几乎窒息。

陆容从前大概是不会明白戌影这番话里隐藏的痛苦。

可她如今心系连神机,若是哪天她计划着向连神机正式表白,明明万事俱全,只须欣喜的等着人来,但最后等到的却是连神机的尸首……

陆容呼吸一滞。

单单只是想象,她已是无法接受。

“那……后来呢?”

戌影抬眼望向前方的黑暗,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眼底碎影明灭。

她缓缓说:“郑槐序无法接受姜立师姐的死,于是萌生出了一个念头。他想复活姜立的师姐,并且要她长长久久的活着,不死不灭。”

“最后,他也真的找到了一个办法。”

陆容明白了:“就是你当年经历的一切?”

戌影点点头:“蛊王是被姜立师姐以魂体封印的,与他师姐关系最密切。他先要做的,就是分离出姜立师姐附着在蛊王上面,还能分离出的魂体。可他师姐死时其实是自愿的,魂体已与姜立的融为一体。除非将蛊王从姜立体内取出,才有可能实现他的目的。”

“所以……他就选了你?”陆容说。

戌影嗯了一声,“我那时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看姜立因蛊王那么痛苦,我又很愧疚,便答应了郑槐序。”

“后来呢?”

陆容心中莫名沉重。

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蛊王最后是在我体内了。可他发现,蛊王脱离了姜立的压制,反噬的很厉害,我也压不住蛊王。他就想把我弄成一个足够厉害,听他命令的新东西。也就有了后来,我人首分离,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些。”

“在那之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我昏迷过很长一段时间,中间断断续续的醒来,也又被疼晕过去。清醒的时间都不长。”

“最后我再醒来时,就已经被封印在始皇陵了。当初经历的那些人说我因为憎恨,学习禁术报复,成了个多么多么可怕的魔头。其实不是,我后来什么都没做过,也没法做。我会的那些,都是那些年里跟在姜立身边,他教我的。”

792.来不及了 这些,就是戌影如今还记得的全部事情。

陆容奇怪道:“这些,你上次怎么没跟我说?”

戌影声音有点哑:“因为,这是我最近才想起来的。”

“什么?”

陆容没明白她的意思。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两个岔路口。

戌影给陆容指了路,身上的痛苦令她意识有些混沌,声音也逐渐有气无力,涩然道:“我被封印进始皇陵时,姜立也一并将我从前的部分记忆给封印了。这段时间,我被折磨的时候,记忆才一点点恢复。”

陆容微怔:“姜立为什么要封印你的记忆?”

“我不知道。”

说起这个,戌影眉头皱起来。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不确定的说:“我有怀疑一件事情。”

“什么事?”陆容问。

前面出现的岔路口越来越多,戌影就一边指路,一边说:“郑槐序的最终目的是复活姜立的师姐。当姜立体内的蛊王转移到我的体内后,慢慢的,我会与蛊王共生。如果我死了,蛊王也会死,那存在于蛊王上面,姜立师姐的魂体也会不复存在。”

陆容一点即通:“郑槐序不会让你死,起码,你的魂体不能散。所以最后你的魂体还在。但这样一来,他绝不会放过你,肯定会想方设法再用你的魂体复活姜立的师姐。然而,这一千年一来,郑槐序并没有进过始皇陵找你。千年后你再出始皇陵,也只是遇见桑景那次。”

“没错,这不符合郑槐序的性子。所以我怀疑,应该是姜立……”她顿了顿,“应该是姜立做了什么,让他根本不能进始皇陵。”

陆容愣了下,更觉奇怪了。

“但是姜立当初可是和郑槐序一起……那样对你。你不恨他了?”

“不恨了。”

陆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戌影的声音里听出一丝酸楚。

事实上也如此,戌影眼睛通红,湿意渐浓,差点落泪。

她攥紧手,指甲几乎陷进手心里,一字一顿说的十分艰难:“我不止恢复了有关姜立师姐的记忆。我还记起……”

“我同你说过,姜立师姐用的蛊术,蛊印是直接落在魂体上的。魂体不灭,仍会受控制。当初姜立和他师姐认识郑槐序不久,便察觉他心思不正。后来姜立留心将蛊术一分为二,也是因此。果不其然,郑槐序最终还是找到了柳青山的祖辈。”

“是以后来我被郑槐序进行活体实验时,郑槐序用他所学到的蛊术控制住了姜立,姜立才会对我下手。”

“这……”

陆容哑然。

戌影的语气更加苦涩,似笑又似哭,声音沙哑:“但姜立立即察觉到了。他……他对蛊术的控制没办法,便用玄术与我结契,我身上所有受的伤,最终承受痛苦的都是他。我只是昏迷着,他痛苦到极点时没法控制结契,我就通过结契看到了他痛苦的那些记忆。”

“我误以为……那是我的记忆。”

“后来我还没理清那些,他就封印了我原本的记忆,我就更误以为那是我经历的。”

陆容嘶了声,倒吸几口凉气。

饶是她再怎么淡定,此刻也不禁有些惊。

因为她想过戌影和姜立的过往可能会有些误会,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

“陆容,”戌影叫了声,肺腑都在泛疼,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你说我是不是蠢到家了?从前我总跟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为情所困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可到头来,看不清的是我。”

她低下头去,靠着陆容后脑,微微闭上眼。

呢喃一般的说道:“你说得对,你比我好太多了。你和连神机,兜兜转转,他始终在走向你,你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可姜立在我身后,我从没有回头。”

她不止没有看到他。

她还对他恶语相向,恨不得弄死他算了。

她缺失了那部分记忆,已尚且如此痛苦,那姜立呢?拥有全部过往记忆的他在面对她憎恶的眼神时,该是什么心情?

戌影不敢想,一想指尖都在发抖。

陆容抿唇,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戌影。

半晌,她才道:“还有机会。姜立现在就在暗盟的禁地里,只要我带你出去,去找他,唤醒他,你们就能再见了。而且,我进长生村前,已经让人去暗盟了。不出意外的话,此时他们应该已经到暗盟了。”

然而这话说完,陆容却发现肩膀衣服湿了。

戌影情绪摧拉枯朽般崩坏,眼泪不住的砸下来。

“没了,没了。”她沙哑沙哑的说:“陆容,已经没有机会了。”

“什么意思?”

陆容眼皮子直跳,立即追问。

戌影痛苦的闭上眼,“姜立向来独来独往,从不与外人过多联系,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同连正坤合作吗?”

“为什么??”

“因为他撑不下去了。”戌影说,“在始皇陵里时,我就发现他魂体不稳,因为当年他经历过我的痛苦。这千年里,我是有始皇陵的封印法阵在,魂体才能继续存活。可他没有,他死后魂体还被囚禁在暗盟里。”

“郑氏一族的人又一直在进行着蛊人实验,希望能再培养出一只与当年一样的蛊王,进行活体实验也是想找出一个能承载蛊人的人。每当做出疑似的,郑槐序就会尝试复活姜立的师姐。而我在始皇陵里,郑槐序动不了我,他只会打姜立魂体的主意。”

“他又和连正坤动用禁阵,这时他已经彻底魂飞魄散了。”

就算她现在到暗盟,见到的也只是一个因为魂体不稳而残缺记忆的姜立。

就算她们现在找到办法回到以后,她也见不到姜立了。

不管是那种,她面对的始终是姜立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结局。

戌影想,难怪她后来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始皇陵外,只怕那时候,郑槐序已经没办法用姜立的魂体达到他的目的,只能打她的主意。

但她是离开不了法阵太久的,所以没多久,她又回了始皇陵。

思及此,戌影本能的抱紧陆容,声音带着哽咽:“陆容,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到姜立……”

陆容听的难受。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戌影在她的眼里,同她的朋友没区别。

可现在,她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任何安慰的话在这样的既定事实面前,都显得那般苍白又无力。

沉默过后,陆容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说郑槐序??他没死?!”

戌影一愣,点头:“对。我跟你说的那个老混蛋,就是郑槐序。”

陆容脸色一变:“可他怎么会……”

戌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拧眉道:“我猜的没错的话,他当年应当是对自己用了一种禁术,使自己死后,魂体不灭。而后,郑氏但凡嫡系之后,其身体都可以成为他的载体。当一个载体无法承担他的魂体时,他又换另一个人,就这样一直到如今。”

陆容:“……”

难怪,当初裴长庭说郑石山突然像变了个人。

也难怪,如今暗盟之主突然隐退,由郑石山接任。

原来自始至终,暗盟的主人永远只有一个。

她脸色凝重了些:“那恐怕……我已经见过郑槐序了。”

“什么?!”

戌影一惊,猛地抬头。

陆容皱眉道:“我到长生村后,就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男人。那把钥匙,也是他给我的。我还奇怪他到底是谁。现在看来,他就是郑石山无疑。”

“他已经盯上你了?!”

戌影脸色骤变,急急说道:“你走快点,我们赶紧离开,你绝对不能再遇上他!”

793.我可能,记忆错乱了 陆容听的一愣,脚步倒是没停,也加快了速度。

但是……

陆容疑惑的出声:“什么叫我绝对不能再遇上他?不是你该和他避开吗?”

郑槐序想用戌影来复活姜立的师姐。

怎么看,都是戌影比她更危险啊。

戌影脸色极其难看,张开嘴欲言欲止,似乎又觉要说出的话十分一言难尽,最后都变成一句:“陆容,是我对不起你。”

陆容心底那点不好的预感更明显了。

“不是,你说清楚,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戌影偏过头去看着陆容近在咫尺的侧脸,半晌,她重重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说:“你还记得最开始,你是因为什么,才开始查你的身世吗?”

陆容反应了几秒:“……古玉,是古玉。”

如果不是孟德海的父亲告诉她古玉有两块,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身世有问题,更不会往下查到十万大山,再发现无相村的秘密。

戌影沉声道:“阴阳古玉,相生相存。这起初……是姜立的师父留给他和他师姐的东西。姜立执阳玉,他师姐执阴玉。后姜立师姐在他身上魂飞魄散,阴玉才认姜立为主,从此阴阳古玉双双成了无相道人的信物。”

陆容脑海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光。

她忽然想起来被她忽略已久的事:“我记得你说过,姜立一开始有想过将阴阳古玉放在长生村,郑槐序还想去长生村偷拿到古玉,只是那时古玉已到了无相村?”

“对。”

戌影有些感叹,陆容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关键的点。

“郑槐序是想拿到玉。更准确的来说,他想拿到的是姜立师姐的阴玉。”

陆容这就不明白了:“他拿阴玉做什么?”

戌影道:“阴玉曾得姜立师姐精血为引认主。因姜立师姐命格是极难遇的孤煞大凶命格,这便决定后续阴玉如再认主,必须得是相同命格之人。姜立的命格与他师姐对冲,是大吉命格,他也是将自己命格改为大凶命格后才得阴玉。也因此,后续每一代无相道人,皆为大凶命格。”

陆容顿时想到了时自秉身上。

时自秉的命格便如此,寡亲缘、福源、姻缘。

她原以为每代无相道人都是这般,却没想到,原来最初这种命格是后天改的。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容皱眉,“我又不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孩子,就算命格不好,那也不是承无相道人的命格。”

戌影眼神复杂,“但是你足够特殊。”

“……什么??”

戌影解释道:“你同其他人都不一样。你幼时遭难,却活了下来,因为一身无相血脉,命格本就已变得极凶。而且,你又自幼体内便有三个魂体存在。这点不论放在哪个人身上,绝活不下去。但你活下去了。”

陆容心底一沉:“所以,单从这点看,我的命格已是万里挑一。并且,我的身体已承载过三个魂体的冲击,自然也能……承受来自姜立师姐千年残魂的冲击。”

这其实很好猜。

她不是千年前的当事人。

如果说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叫郑槐序注意,那便只剩下她的身体。

因为郑槐序便是利用戌影和姜立的魂体复活姜立师姐后,还缺一具载体。

戌影心情沉重的点点头:“我醒来时就在长生村的祭台上。郑槐序发现了我,以他的能力,他能一眼瞧出我来自后世,而且不止我一个人。”

说完,戌影又看着陆容。

“还有一点是,我先前已经利用古玉解了你我同郑氏一族的限制。只要郑槐序见到你,他就能一眼看出你魂体的异样,自然也能看出你用过阴玉。”

“能用阴玉的人,命格本就特殊,当然能成为……合适的载体。”陆容接了这话。

“没错,阴玉能带着郑槐序找到合适的载体。这就是他当年为什么想拿到古玉的原因。也是因此,姜立才没有将古玉放在无相门。那不安全。”

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陆容一时无言以对。

她想到郑槐序在给她钥匙时,曾对她说过,他想让她同他去个地方。

如今向来,那怕不是就是想带她去复活姜立的师姐吧?

还有当初但丁城的蛊人案。

难怪当时死的人大多命格特殊,原来郑槐序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既然郑槐序已经盯上你了,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先想办法离开。”戌影犹豫了下,心情低落的说:“然后去暗盟,唤醒姜立。他既然同连正坤合作把我们送回到过去,一定有他的目的。说不定,他已想到办法解这个局。”

陆容迟疑道:“戌影,你知道个事吗?”

“你说。”

“姜立魂体虚弱,强行唤醒他,只会加速他魂飞魄散的速度。你真的……”

戌影抿唇,红着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和姜立……活了那么多年,其实也不算亏了。他真的消失了,我也陪他一起。”

陆容猝然偏过头去:“你……戌影,你现在有了载体,也算好好的,明明可以……”

“但姜立不在了,我一个人活下去没意思。”

戌影平静的说。

从前有仇恨支撑着她,即使在始皇陵内的日子再难熬,她都会坚持下去。

可所谓的仇恨,原不过镜花水月,虚影一场。

“况且,陆容,郑槐序的目的需要我和姜立。”戌影声音低了下去,“只要我和姜立不在了,他就没法用我们复活姜立的师姐。你……你也不会有事了。”

她和陆容,总要有一个人好好的。

“胡说!”

陆容斥道:“我会是需要别人牺牲来保全自己的人?若我那般没用,倒还不如死了算了。”

“陆容……”

“没到最后一刻,别想些杂七杂八的。”陆容板着脸说道。

戌影定定看她,低低笑了声,“打死以前的我都想不到,有一天我会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

陆容:“……”

话音一转,戌影又拧眉道:“对了,想起以前的记忆后,我有怀疑一件事,就是……你可能同时自秉和戚兰若真的有亲缘关系。”

陆容听到的猝不及防:“为什么这么说?”

戌影努力保持清醒,道:“你不知道。阴阳古玉成为无相道人的信物后,只有两种人能再用。一则,是已经接受传承的,下一任已定的无相道人;二则,便是无相道人的直系亲属。”

“可我被换过血……”

“这不一样,陆容。”戌影一字一顿,说的郑重,“古玉只有真正的无相道人及后人能用。退一步讲,当初始皇陵内,你的血有用,我的却没用。这就已经能说明,或许当初之事还有隐情。”

陆容怔住,心跳骤然急促起来,脑子里似乎一片空白。

寂静的石道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哑:“可是……换血的事情,是你告诉我的。”

戌影闻言,突然噎住,底气有点不足。

讷讷的小声道:“那个……我有点怀疑,那时候我因为魂体虚弱,记忆可能……也错乱了。毕竟,我从前还被姜立封印过记忆,我的记忆本来就……”

陆容猛地停住。

戌影缩了缩脖子,不太敢看陆容。

陆容额角青筋直跳,几乎用出全部的理智,才压住自己想将戌影丢下去的念头。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的说:“可连正坤没有否认。”

“那你直接问出口了吗?”

戌影试探的说。

陆容:“……”

没有。

戌影见她这个反应,哪里不明白,底气更弱了:“还、还有机会,回去了再、再问问?”

794.谁在那里 这句话猝不及防的撞在陆容的神经上,她咬牙切齿起来。

五个字,她说的比戌影还艰难。

“——没、有、机、会、了。”

“啊?”

戌影愣住。

陆容用力闭上眼,压下去的情绪又骤然反弹,使得她心底凉如寒冰。

“送我们回到过去的法阵,是禁阵,需要以圣人为祭。”

戌影明白了:“连正坤他……他那就那个生祭的人?”

陆容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心脏犹如被人死死扼住,传来窒息的刺痛。

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甚至不知道,她是该为连正坤难过,还是该继续恨连正坤。

戌影登时无言。

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气氛比先前更加沉重。

知道癸未之变后事实的,仅连正坤一人。

他若是没了,再辛密的过往,再难言的情感,都将一直沉默的栖居在时间彼岸。

而她们在时间的这头,永远到不了那头。

良久,这寂静最终消弭在陆容的主动开口中。

她抿唇道:“先出去再说。”

戌影默默点头。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但接下来的路中,谁也没再开口说过话。

陆容甚至有点恍惚。

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如今她遇到的一切,见过的所有人,他们的命运都是既定的死亡。

时自秉、戚兰若、连正坤、骨婆……

甚至,可能还包括了戌影和姜立。

她只是参与了他们人生的一部分,而不是能陪他们走下去。

没多久,她们看到了石道的尽头。

那是两扇紧闭的石门。

戌影说道:“直接过去,那两道石门没关。”

“石门另一边是什么?出口?”陆容随口问。

戌影摇头:“是一间石室,里面有个往上的暗道,爬上去就是在长生村外了。不过,时间久远,我太久没来了,就忘了外面具体是哪个地方。”

说话间,陆容走到尽头。

她脚步顿住,犹豫了下。

戌影看出她在顾虑什么,道:“直接进去就行。放心吧,当年长生村自姜立来后,村民就已经很少再下石道了。这段时间,暗盟的人占着地下牢房,更不可能会有长生村的村民过来。暗盟的人也不会知道这个石道的。”

陆容点点头,抬脚一脚踹开了石门。

不出意料,里面也很黑。

唯一的光源便成了戌影手中的火把。

陆容背着她走进去,问:“暗道在哪儿?”

戌影回忆了下,但发现实在想不起来了,就道:“前面有张石床,你把我放下,自己找找吧,我实在记不起来了。但我记得,打开暗道的机关就在墙上。”

“行。”

陆容点点头。

往前看去,黑暗里依稀能瞧见前面的确有石床的轮廓。

然而,她才往前走了两步,戌影倏地出声:“等等!”

同一时间,陆容也骤然停下。

两人都看到石床上似乎躺着个人。

陆容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两步。

火把光亮能''照到石床边缘,能看清石床上的确躺着个人,而且还是个身量清瘦的女人。

陆容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我怎么觉得,那有点像……”

戌影不确定的接话道:“的确有点像……”

就在这时,她们后方黑暗里,忽然响起一道幽幽的男声:“你们还真是慢,叫我等的属实有点久。”

“谁?!”

陆容一惊,猛地转过身去。

……

另一边。

这时的连正坤已经成功甩掉了暗盟的人,离开了长生村。

但他没有立即走。

他在长生村外又找了个地方,想再等一会儿,看有没有陆容的消息。

等待的过程很煎熬,连正坤几乎要按耐不住再进长生村的念头。

他怕等到的是陆容真被暗盟的人抓到的消息,又怕陆容即便离开了长生村,没多久又被暗盟的人抓住。

如果是那样的话……

连正坤抿唇,越发焦躁。

随着时间的一点一点流逝,连正坤眼看着长生村的守备越发森严,但始终没有什么疑似陆容已离开的动静,不由待不下去了。

他索性离开原来的地方,想找个机会,再潜进长生村里看一看。

但由于他先前那一出,长生村此刻已是严的到处都是暗盟巡查的人,几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连正坤找着找着,找到长生村后山去,终于找到一个能混进去的地方。

然而,还没等靠近,后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些动静。

他猛然回头,就见那边树后草丛里一阵晃动,像是有什么人。

连正坤登时摸出匕首,神色冷冽,锐利目光警惕的盯着前面。

下一刻,那边响起一道试探声音:“连道长……是你吗?”

连正坤微怔,“戚兰若?”

话落,那边的人走了出来。

正是戚兰若。

连正坤微微皱眉,正要上前,戚兰若身后又出来一人。

是个十来岁左右的清秀少年,周身笼罩着团黑色的煞气。

连正坤登时停住,警惕道:“他是谁?”

戚兰若愣了下,连忙解释:“这是白无常,黑无常的朋友。”

那少年被连正坤吓了一跳,躲在戚兰若身后,半探出脑袋看,嘀咕道:“戚姐姐,你朋友真的好凶啊!比那个女人还要凶!”

戚兰若无奈看他一眼,快步走到连正坤跟前。

连正坤听她说那是黑无常的朋友,便收起匕首,问:“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黑无常告诉你们,先去暗盟找陆容说的那个人吗?”

“我们见过了。”戚兰若显然都已经知道,神色凝重,“那晚你和陆容都消失,我们找了很久,才得知你们进了十万大山,便去找你们,正碰上黑无常。”

“他同我们说了你们在长生村发发现的事。陆容让我们找的那个叫姜立的人,时道长的确知道。”

当时,时自秉脸色就变了。

他们都没想到长生村居然会有暗盟的人。

时自秉更是没想到,居然会在长生村知道本门初代无相道人的事。

戚兰若道:“时道长说,那是他的先辈,本应葬于无相村下。如今突然出现在暗盟郑氏一族的地方里,此事非同小可,他不得不亲自去一趟。但我们也很担心你们,所以就兵分两路,时道长和黑无常去暗盟,我由小白带路,来帮你们。”

说完,戚兰若看了看连正坤身后,纳闷的问:“陆容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连正坤叹口气,将他和陆容的计划如数说出来。

戚兰若听完,神色微变:“胡闹!陆容冒险,连道长,你怎么能那么答应了她呢?她一个人进地下牢房救她朋友,万一出了什么事……”

“但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这是唯一的办法。”连正坤沉声道。

戚兰若语噎。

面面相觑间,两人神色皆是凝重。

戚兰若当即对白无常道:“小白,麻烦你一件事。”

白无常眨了眨眼睛,“戚姐姐,你说。”

“请你去连道长和陆容约定好的地方等陆容,如果人真的到了,给我们传个信。”

戚兰若想,不排除陆容此刻想别的办法已经离开长生村的可能。

白无常啊了一声:“可是,哥哥叫我跟着你的。”

“那他还叫你帮我们呀,这个就是最大的忙。”戚兰若拍拍他的肩膀,“听话,去吧。”

“那好吧。”

白无常莫名的看眼连正坤,转身离开。

他走后,戚兰若看向连正坤,突然道:“连道长,陆容是不是……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连正坤刚要走的脚步顿时停住。

“我猜对了?”

戚兰若也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有点意外,又好像在意料之内。

“难怪,她那么熟悉我们。”

795.你们是在找禁地入口吗 金三角与华国时区不一样。

此时,暗盟是夜,幽且冷。

连神机在其他人都睡熟后,悄悄离开了住处。

交付身体控制权的易商懒散的看着他的行动,道:“你确定这时候就去?”

“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知为何,连神机今日情绪莫名烦躁,总也按耐不下去。

就好像,什么脱离意料的事正在发生。

这使得连神机再也待不下去,要立刻采取行动。

反正行动的也不是他,易商就当看戏般看着连神机十分娴熟的避过巡逻的守卫,很有目的性的往西南二而去,时不时会停下,像是在思索记忆里的路,不过几秒便继续往前。

暗盟地域范围很大。

直到连神机离开外围,进入中心地带,易商终于忍不住道:“小子,你过去是不是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连神机:“…???”

“不然怎么业务如此熟练?”易商补了后面的话。

连神机:“……”

他面无表情:“听说过G洲古族吗?”

“昂。”

“我是它下一任家主。”

易商:“……”

连神机又莫得感情道:“觉得三奇门厉害吗?”

易商:“勉勉强强吧。”

“勉勉强强,你二十多年前还不是没弄死他们?”连神机呵了声。

易商:“……”

“但我跟你不一样,三奇门,我轻易能碾死,逼的他们不得不把门主之位双手奉上。”连神机淡淡道。

易商:“……”

这要不是他们在同一具身体里,他一定按着这小子往死里揍。

欠揍!

太欠揍了!

说话的工夫,前面来了一队人,连神机立即闪身避进一旁角落里,等那些人走了再继续。

然而,就在这时,连神机突然感到灵魂深处一阵汹涌的剧痛,眼前一黑,往前一头栽去。

亏得他及时撑住墙,才没倒地,只是半跪在地面上。

与他灵魂相连的易商在这一刻,险些疼晕过去。

易商吓了一跳,顾不上跟他斗嘴,赶紧问:“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有事??”

要是连神机出事,他妈的他也得撅过去!

连神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用力甩了甩头,保持清醒。

那异样来的快,消失的却也极快。

连神机缓了两秒,抬手死死按住心脏,有些怔愣,声音带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好像什么出事了……”

他有种……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东西的感觉……

这叫连神机十分不安,迟疑开口:“难道……是陆容……”

“别胡思乱想!”

他一开口,易商就赶紧打断。

“那小姑娘好好好的在国内,能出什么事?而且,她身边又不是没人?我走前不是还吩咐黑无常他们好好保护她吗?”

连神机拧眉。

说的也是,不说易商的人了,单就时自秉和连正坤在陆容身边,便该够他放心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易商皱眉,“你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了?先去找你说的那人要紧!”

连神机眼底是沉沉的黑。

静默片刻,他撑地缓缓起身。

易商说得对,先找到姜立重要。

只要知道了暗盟到底想做什么,解决掉暗盟,陆容才是真的安全。

死几次,连神机继续往前赶路。

体内的易商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到这儿了,他是真担心连神机会为了那小姑娘半途而废,再回华国去。

但看着看着,易商忽然又觉出不对劲了。

连神机走的地方,巡逻的人越来越多,戒备越发森严。

漆黑夜色里,前方高楼轮廓若隐若现。

这会是去禁地的路??

易商狐疑的问:“你这到底要去哪儿?”

“暗盟之主的地方。”

易商眉心一跳:“你去那儿做什么?!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连神机淡淡道:“要进暗盟禁地,有两条路。另一条路人太多太严,单凭你我,是无法悄无声息混进去的。”

易商明白了:“另一条路在暗盟之主那里?”

连神机点点头:“如果我记得没错,就在他卧室里。”

近一个小时后,连神机终于停了下来。

易商往前看去,前面是座恢宏大气的庄园。

他敏锐的说:“暗处也有人。”

连神机嗯了声,绕到后面,寻了个监控的死角翻进去,趁着夜色直奔后花园,穿过去后到尽头是堵墙。

他就着满墙的爬山虎和一侧水管,迅速往上爬,很快爬到四层,打开窗户跳进去,轻手轻脚的落地。

再抬头往前看时,是一条长长的复古走廊。

连神机起身往前走去。

易商皱眉问:“这里一看就房间不少,你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我没打算找。”

“啊?”

易商疑惑。

连神机用行动回答了他的疑问。

只见连神机直接绑了个经过的佣人拖进旁边空房间,催眠对方问出暗盟之主的卧室。

庄园一共五层,暗盟之主就住在第五层,最中间的那间。

连神机催眠佣人忘记他,便直奔第五层。

这次他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目的地。

但他没立即进去,停在门边思索了会儿,才准备金。不曾想,房门居然没锁,轻轻一推,门开了道缝。

易商提醒道:“你小心点,里面可能有诈。难道你没发现,咱们过来的这一路,过于轻易了吗?”

都没发现什么守卫。

堂堂暗盟之主住的地方,里面守备如此松,只外面戒备森严,这太奇怪了。

就跟防着这暗盟之主逃跑似的。

“我知道。”

连神机摸出一把短刀握在手里,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

房间里是漆黑的,连神机掩上门,侧耳听了会儿,没发现有什么人,才继续往里走。

检查过后,连神机发现这房间分外间跟里间。

他把外间都检查了遍,没发现有暗道,只得靠近里间。

轻轻推门的一刹那,连神机和易商同时精神紧绷。

他先是只将门推开一道缝,寂静的黑暗里,听到一道微弱均匀的呼吸声。

显然里面有人。

易商提议道:“要不进去,直接把人做掉,以绝后患。”

连神机黑着脸道:“那样还没等你我从禁地里出来,就会先因为佣人发现暗盟之主遇害,而遭通缉。”

易商:“……”

连神机屏气凝神,动作极轻的推开门,放轻动作进去,然后掩上门。

前面就是张古木大床,能看到中间被子下隆起一团,躺着个人,一动不动的。

“我怎么感觉,他跟死了没区别?”易商纳闷的说。

连神机摸索着找,道:“必要时,他可以昏死过去,但不必死。”

易商撺掇:“那你现在赶紧上!”

连神机黑着脸道:“你唯恐天下不乱是吗?”

“怎么会呢?”易商无辜的回。

连神机边跟他说话,边找暗道入口。

就在连神机在脑海里跟易商搭话时,黑暗里,突然响起一道虚弱而沉重的声音:“你……是在找禁地入口吗?”

连神机动作猛地停下,易商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连神机缓缓转过身去。

不远处的大床上,躺着的人动了动,似乎是极为艰难的撑床坐了起来,最后只靠着枕头,抬头看向他们。

连神机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是那道声音却格外苍老,像是生机已逝。

他攥紧手中的短刀,易商在他脑海里说道:“你看,我就说,进来先把他弄死的好。”

连神机嘴角微抽。

还没等动作,蓦地听见对方又开口道:“你们不必担心,我现在这身残躯,对你们做不了什么。”

连神机心头一跳,声音沉了下去;“什么你们。阁下看好,只有我一人。”

那中年男人异常的平静:“你身上不止一个魂体。我曾经是个玄师,身上也存在过另外一个魂体。如何看不出?”

796.你恨郑槐序 这话一出,连神机神色微凝,危险的眯起眼。

易商语气更是冷了下来:“他看出来了,弄死他,你不忍心下手的话,我来。”

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杀意,突然开口说道:“你们不必担心,现在的 ,对你们做不了什么。”

随即,他费力的伸手,打开床头灯。

昏黄灯光乍现时,连神机下意识的闭了闭眼,才往前看去。

但这一看,他愣了下,难掩惊诧。

易商更是没忍住惊呼出声:“他……他是已经被人下手了吗?”

只见床头上靠着的中年男人,身形十分瘦削,仿佛只剩下具骨头架子。他鬓发也已全部斑白,脸上皱纹恒生,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褶皱的如同干枯的树皮。

很显然,他的皮相模样与他的声音极度不符。

单听他的声音,他只是个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

但他外表却比耄耋老人还要苍老。

这么看来,他的确不能对他们做什么,甚至可能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你……”

连神机迟疑出声。

易商说出他心中的话:“连神机,你是不是找错了房间?”

床上躺着的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十分平静:“不必怀疑,我就是暗盟现任盟主,郑江靖。”

连神机眉头皱起。

现任暗盟之主,的确叫这个名字。

但是……

“郑江靖如今连50岁都不到,怎么会是……你这个样子?”

闻言,郑江靖竟是苦笑一声。

“你说得对,我如今才46岁。”

连神机和易商心情更加凝重。

易商这时道:“你上前去,我要仔细看看他。”

连神机顿了顿,往前走了两步,仍然警惕的看着床上的人。

而对方倏地道:“少年,我见过你。”

连神机骤然停住。

郑江靖微微叹了口气,苍老面容上露出回忆之色,缓缓道:“那大概是二十多年前了,我去了趟华国。不对,也不能说是我。总之,在华国最后的时间里,当时在我身体内的那个魂体,他用我的身体抓了一个人。”

说罢,他看向连神机。

更准确的说,是看着连神机那张属于易商的脸。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人就是你。只是,你同从前真是毫无变化,比我年轻多了。”

听到这话,连神机能清楚感受到,易商的情绪波动的很厉害。

以至于易商瞬间就夺了身体的控制权。

眼神一变,阴沉的盯着床上虚弱躺着的郑江靖,磨着后槽牙道:“当时的人,居然是你?!”

郑江靖一眼认出,此时在他面前的人,应该是另一个魂体,平静道:“我老成这个样子,你没有认出,也实属正常。”

易商冷笑一声,“我发过誓,要我再见到当初的人,我一定把他千、刀、万、剐!如今你既然在这里,行,我现在就……”

“等等。”连神机出声阻止,“你没听他刚才说的吗?他说当时他体内有另一个魂体,你问问他说的是谁。”

易商咬牙,但到底还是听连神机的话,冷着脸问出口。

郑江靖看着他,道:“即便我说了又如何?你不会知道他的。”

易商面无表情:“你不说,老子怎么知道会不会认识?”

郑江靖默然片刻,道:“本族先祖,郑槐序。”

“什么??怎么会是他?!”

连神机愕然出声。

易商一愣,同连神机道:“你还真认识?”

连神机嗯了声,要过身体控制权来,皱眉看向郑江靖,“他应该千年前就死了,怎么会还活着?”

听到这话,郑江靖目露诧异。

昏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更加迟暮,无力回天。

他缓缓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如今还知道他的……”

顿了下,郑江靖有些迟疑,不确定的问:“难道……你是无相门的人?”

连神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郑江靖眼睛似乎是亮了下。

但他说:“不是。”

郑江靖的眼里又黯淡下去。

连神机皱眉道:“我虽不是无相门的人,但我知道无相门的很多事。郑槐序为何还……活着?”

直觉告诉连神机,其中必有隐情。

易商也在连神机脑海里告诉他:“这郑江靖会变成这样,肯定是你说那个千年前的魂体干的。超出常理之物存活,其存活的法子也必定超出常理,这不,这人就是个例子,他的生机全被那谁给吸收了。”

连神机将易商的话说出来问郑江靖。

郑江靖脸色变了变,看他的眼神一瞬闪过杀意,随即又被他按耐压下去。

他点头道:“是。我族先辈对我族下了一个禁术,嫡系后人皆可成为他的载体,自身生机也为他所用。”

郑江靖轻易便分清了连神机和易商。

连神机有种不好的预感,问:“所以这些年的蛊人之祸,包括秘密监狱里的人体实验,都是郑槐序所为?”

“你还知道秘密监狱里的?”郑江靖眼神又变了变,“年轻人,看来,你是冲着他来的?”

连神机神色凝固,并未说话。

他猜过很多种可能,未唯独没聊想到郑槐序的存在。

现在想想,后来秘密监狱被毁后,他面对的也不是郑石山,而是郑槐序。从头到尾,操纵一切的也从来都是郑槐序。

恐怕制造癸未之变的人,也是他。

连神机上前一步,问:“郑槐序现在在哪儿?”

“华国。”

“他做那一切是什么目的?”

郑江靖出乎意料的配合,咳了两声,有些无力的说:“我不知道。郑氏之后,只听他命令行事。”

说完,郑江靖偏过头去,视线落在对面巨大的几乎占了一整面墙的书柜。

连神机随之看去。

他听到郑江靖说话已有些费力:“——但我知道,他似乎是想复活一个人,那人就在暗盟的禁地里。而禁地的入口……第六层中间格子里的司母铜鼎,你往后”

想复活的是姜立?!

连神机直觉,似乎还有哪不对劲。

他眸光锐利:“你是暗盟之主,却告诉我禁地的入口?”

易商叫道:“他一定是故意的!等你进去后再叫人,好瓮中捉鳖!”

连神机在脑海里回:“你他妈才是鳖。”

易商:“……”

郑江靖扯了扯嘴角,自嘲的说:“年轻人,你觉得我这个样子,算什么暗盟之主?郑氏后人,不过都是先祖的傀儡罢了。”

“你……你对郑槐序有恨?”连神机敏锐的捕捉到这个。

郑江靖眼底一冷,杀意汹涌而出:“怎么可能没有?我活了46年,除却幼时十数年,剩下的时间皆为人操控,为他人而活。如今,连我的儿子也面临这种情况。石山自幼体弱,撑不了太长时间。而先祖为了自己,居然想强行吞掉石山的魂体彻底取而代之。”

“这样的人,算什么先祖??”

连神机忽然明白后来在温柔乡,陆容遇到姜立时,他为何被追杀。

那时郑石山应该还没有彻底消失,认为郑槐序想复活的人是姜立,恨他占据自己儿子郑明则的身体,又怕郑明则彻底消失,所以才会派人追杀,想把姜立抓回去暗中解决掉。

但应该没多久,就被郑槐序压下,所以后来暗盟的人没再追过姜立。

原来如此。

郑江靖见连神机在沉思,咳嗽几声,虚弱的说:“一旦有人进禁地,先祖便会发现。但我可以帮你不被发现。”

连神机看他:“条件?”

郑江靖声音泛寒:“我自己已无所谓,但我不希望我的儿子跟我一样,所以我希望他彻底消失。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连神机神色极淡:“但你始终是暗盟的人,我怎知你不会临阵倒戈;再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

797.躺在这里的人,是我 这话说完,房间里陷入一阵微妙的寂静。

郑江靖定定看着连神机,眼底神色几经变化。

到最后,他重重咳嗽了几声,虚弱的说:“你觉得我这样,能怎么对你不利呢?先祖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秘密,是以除了他亲自安排的人,平时其他人根本不会踏入第五层。就算我临阵倒戈,想叫人来抓你,又能叫来谁呢?”

连神机若有所思。

郑江靖又说道:“你们有一夜的时间。明早七点半,先祖安排的人就会过来给我送早餐和药。只要你们在那之前离开,我不说,便没人会发现你们来过。”

说完,郑江靖就闭上嘴,安静的看着连神机,等他的选择。

易商一言难尽的问:“连神机,你不会真的信那老贼的话吧??”

在他印象里,反正暗盟没几个好的。

既然明早才会有人来,易商觉得还不如先把人给干掉,赶紧进禁地,再抓紧时间离开暗盟。

到时间,谁能奈何得了他们?

连神机察觉到易商的心思,凉飕飕的道:“没了郑江靖,一进入禁地,郑槐序就会发现。”

易商:“……”

合着就是不能杀那老贼呗?!

易商不死心的又道:“那我们出来后,再把他干掉!”

连神机:“……”

就是说,易商是真的很执着弄死郑江靖。

哪怕郑江靖当时阴易商,是被郑槐序控制的。

“那就等出来了再说。”连神机道。

易商闻言满意了,总算没有继续在连神机耳边叨叨不停。

连神机抬眼看向郑江靖,“希望你说到做到。”

郑江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把那尊司母铜鼎往后转三圈即可,入口就会出现了。”

连神机转身走到书柜前,找到郑江靖所说的司母铜鼎,手摸上去。

“快点啊!你磨蹭什么?”

易商见连神机没动,不由催促道。

连神机直觉不太对,最后回头看眼床上的郑江靖。

对方就那么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身形瘦削又佝偻,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纪。

有那么一瞬间,连神机似乎在他眼底瞧到些异样的光。

但下一刻,郑江靖出声问:“怎么了?”

看着没什么不正常的。

连神机微眯起眼,没说话,''只回过头来转动了司母铜鼎。

三圈过后,咔哒一声,书柜出现震动。

连神机退后一步,看到书柜自中间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墙,墙面中间是个中空的小门,有条石梯向下蜿蜒进深处黑暗里。

郑江靖适时道:“床头柜里有手电筒。”

连神机过去找出来。

进去前,他问:“你真的没有进去过禁地?”

“进去过。”郑江靖淡淡道,“但那时候,先祖已经在我体内了。每次进去,我的意识都是处于昏迷状态。”

连神机颠了颠手里的手电筒,转身走进石梯。

他进去后,书柜又再次合上。

床上的郑江靖盯着书柜。

好半晌,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

他怎么可能会愿意让别人用他的身体,然后把自己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能苟且偷生呢?

先祖可以借别人身体维持长生,他为什么不可以?

与其让他儿子的身体被先祖所用,还不如给他用。

但在那之前,先祖必须先死!

正好,他有机会借刀杀人了。

……

进去石梯后,连神机打着手电筒往前下走。

面前只有一条路,没出现什么岔路,除了空间逼仄又闷,也没其他异常。

易商忽然道:“你不会真相信那老贼了吧?”

连神机一边往下快步走,一边淡淡的回:“你跟他年纪差不多,老贼叫的是你还是他?”

“我跟他能一样??”易商不满的说,“你什么眼神?老子可比他年轻又貌美,是他求都求不来的。”

连神机嘴角抽搐:“……”

自信且自恋。

“别打岔。你小心点,这路肯定不简单,万一有什么机关呢。”易商说。

连神机冷静否认:“不会。”

易商问:“你怎么知道不会?”

连神机道:“这是暗盟之主房间里的暗道。某种程度上说,也是郑槐序自己''住的地方。自己的地盘,为什么要搞的险象环生?有病吗?”

易商:“……有道理。”

“而且,”连神机微微蹙眉,“我觉得郑槐序想复活的,不太像是姜立。”

“为什么?”

“目前摆在郑槐序面前的,能达到某种程度上的长生的路,已经有两条了。第一是他本身,利用某种禁术和嫡系后代,靠蚕食其生机维持自己魂体的稳定存活;第二,就是你。被做成蛊人,固然痛苦,但蛊虫不死,你也不会死,只会一点点虚弱,这未尝不是长生。”

已经有了这两条路,郑槐序为何不在这千年间准备载体,让姜立重新醒过来呢?

他没有,就只能说明,他想复活的人不是姜立。

而且,要知道魂体离体,是会渐渐虚弱,直至全部消散的。

姜立却没有,应该是郑槐序为姜立养魂,那么……

“郑槐序真正想复活的人,一定同姜立有关系。或者说,姜立会影响到他计划的实施。不然,他不会费尽心思的为姜立养魂。”

易商听着他的话,脸色变了又变。

他黑着脸道:“长生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些千年老妖怪,一个比一个执着。”

就如连神机所言,这暗道并无什么危险。越往下,暗道的空间也越大。

连神机速度快,没多久就看到了尽头。

他过去,回易商道:“个人追求不同,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尽头是扇石门,上面没落锁,

连神机用了点力推。

随着吱呀一声,石门缓缓打开,入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

连神机走进去,往前看去。

就如他记忆中的一般,前面有个巨大广场,广场中央和和长生村祭台一模一样的祭台,有六根粗壮无比的石柱成六角形围绕着祭台。

再往前,约有百十阶,石阶之上,是那座肃穆壮观的庙宇,令见者油然而生出敬意,不敢亵渎。

连神机道:“来对了,这就是暗盟禁地。”

易商是第一次见,嘶了声,有些目瞪口呆。

“暗盟的地下居然……有这么个地方。”

连神机嗯了声,往里走去,熟门熟路的穿过广场,走上石阶,拾级而上。

易商看出来了:“你怎么好像挺熟??你来过?”

“我同你说过,我是后世的人。那时意外到过这禁地。”

连神机走着,已经走了上去,再走到庙宇正门前,伸手推开。

已经来过一次,连神机好不意外的就要抬脚进去。

然而,连神机往里一看时,忽然猛地顿住脚步。

易商也往里看去。

里面同无相道人墓是一样的,半空中还是悬着那具巨大的红木棺椁。

但庙内四周墙壁上都立着一个一人高的真像,真像双手里托着油灯,光芒明灭间,就衬得半空中的猩红红棺更加触目惊心,喜气诡异。

这叫易商看的有点起鸡皮疙瘩。

“什么邪性的地方?比我蛊人冢还邪性。”他注意到连神机异常沉默,就问:“你怎么了?”

连神机缓缓抬手,怔然指向那红馆之下的地面。

只见那里,赫然躺着一个男人。

易商扫了眼,就道:“嗐,都有棺材了,下面有个男尸,有什么奇怪的?”

顿了顿,他纳闷起来:“不对啊,把人放棺材下面做什么?那个郑什么槐序,就不怕棺材掉下来,把人砸的稀巴烂吗?你不要告诉我,那就是你要找的姜立。”

“不是。”

连神机缓步上前,来到男人面前。

只见这男人十分年轻,眉眼俊美,容色惊人。

连易商都惊叹了一声。

可下一刻,易商听见连神机缓缓说出一句十分惊悚的话:“躺在这里的人,是我。”

798.再见姜立 “你说谁??”

易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见连神机说出这么不可思议的话来?

连神机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男人身边俯身蹲下去,检查对方身上。

片刻后,他认命的点头:“是。伤势一致,衣服一致,东西也一致。”

可能是已经过了月余的时间,他的身体上部分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伤的地方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这就是他自己无疑。

易商反应了好一会儿,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所以说,你是被人连身体带魂体,一并送过来的。但是可能中途出了点错,导致你魂体和身体分离,你的魂体到了我身上,身体却被送到了……暗盟禁地??”

连神机目前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应该是这样。算算时间,郑槐序一直在华国待着,也就没发现我的身体出现在这里。”

也正是看到了他的身体,他更确定,姜立送他和陆容回来,绝对是有目的的。

不然,不可能把他弄到这儿来。

易商问:“那你现在能回你身体里吗?”

连神机拧眉:“我是制符师,不是风水师,没办法。”

易商:“……”

易商难得茫然了:“那现在怎么办?”

连神机拧眉注视着地上的自己,再抬头看向半空中的红木棺椁。

半晌,他猛地起身,拖着自己的身体往一边去,道:“先把姜立唤醒,他是初代无相道人,又是他把我弄过来的,肯定会有办法。”

易商心底发凉:“你想好,红木棺椁是大凶之物,轻易不能打开的。”

“再不能打开,我也打开过许多回了。”

连神机说完,拔出短刀颠了颠,看向半空中连接着红棺的铁链。

易商无语道:“你以为这短刀能弄断铁链?做什么白日梦呢?”

连神机若有所思,忽然把短刀往手心里一划。

“……卧槽?你干什么?!”易商没忍住爆出粗口。

“用玄术。”

连神机沾了点血,凭空画符。

易商咬了咬牙:“你都找到你自己了,为什么不去划你自己??”

连神机哦了声,“我怕疼。”

易商:“……”

他发誓,等着小子回到自己身体里,他一定一定一定要揍一顿!

易商见连神机用自己血跟不要钱似的,心疼的嘴角直抽抽:“你他妈省着点!别玩了上次你搞那个什么苍生符,虚的我直接压不住体内的蛊了!要是在这里发作,咱俩就完了。”

“我有分寸。”

易商心说,你有个屁的分寸。

很快,连神机就画好了符,凭空朝红木棺椁虚虚一指。

下一刻,铁链齐齐崩断,红棺轰然坠地!。

砰的一声重响,听的易商心头一跳。

连神机上前,用先前的短刀撬开棺椁的盖子。

打开后,棺椁里面果然还是两具身穿大红喜袍般衣服的男人,但已经变作白骨。

其中一具骨架宽大,另一具显得清瘦。

易商一愣:“这两个是谁?哪个是你要找的?”

“郑槐序和姜立。”

连神机指着那具清瘦骸骨,道:“红玉腰带,六角指环,玄莲高冠,琉璃流苏。这是姜立。”

只是,白骨上并无魂体附着的痕迹。

易商也问:“魂呢?”

连神机皱眉,没说话。

易商嘴角一抽,问:“该不会,你又要说你是制符师,不是风水师,没办法找到吧?”

连神机:“……”

“行吧,我来。”易商服气的说。

“谁说我不行?”

连神机语调又冷又淡。

他也没等易商反应,直接用意识压下易商的意图,然后用手上先前伤口的血,继续画符。

但这次他画的符异常复杂,易商看的头疼。

他无语的想,真是个一生要强的混小子。

这念头才在脑海浮现,易商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吞没他眼中的所有景象。

他看不见眼前之景了:“卧槽!我瞎了??”

“聒噪。闭嘴!”

连神机被他的声音吵的头疼。

白光散去,景物轮廓渐渐浮现。

易商叫道:“你下次要做什么时候,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尾音戛然而止。

只见半空中流转着一片淡淡的、白莹莹的光点,斑驳又模糊,乍一看漂亮的如同星辰,有种似梦的不真实感。

易商还没反应过来,那些光点突然变动,彼此间延伸出一条条光线连接,只是几秒的工夫,再看时已经变成各种复杂却有序的纹路,然后往外面蔓延。

连神机也看到了,跟着走出正门,来到外面。

那些纹路竟是蔓延到广场的祭台上,描绘出一个巨大的法阵,笼罩住整个祭台。

就在祭台中央位置,此刻坐着一个半透明的人。

所有纹路最终交汇在他身上。

借着淡淡的白光,连神机和易商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年轻男人,五官分明,面容俊美沉静,身着玄色道服,清贵若九天高高在上的神明,可望而不可即。

唯眉眼间悲天悯人般的温和,能叫人略去他周身淡漠。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连神机瞬间便确定了,那就是姜立本尊。

他走下台阶,来到祭台前,手撑着祭台边缘翻身跳上去,缓缓走到姜立面前。

每一步,连神机都走的心情极为复杂。

易商心情也很是复杂。

主要是因为他才在连神机面前夸下过年轻貌美的海口,结果没多久就被打脸,接连瞧见两个比他貌美不知道多少的男人。

这时候,他居然还很心大的想,亏得没几个人听见。

不然,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他叹道:“找到了就行,你快去叫醒他。”

连神机俯身半蹲在姜立面前,视线与对方的平齐。

他伸手,却是直接穿过了姜立的魂体。

思忖片刻,连神机试探性的叫:“姜立?梧桐?”

面前的男人没动静。

易商迷惑:“你确定你这样……能叫醒他??”

连神机:“……”

不然还能怎么叫醒?

连神机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的若隐若现的法阵纹路,想了想,双手结印引灵。

下一刻,一道无悲无喜的平静男声,凭空响起:“你若断了这些纹路,我会即刻灰飞烟灭。”

连神机动作猛然顿住,看向姜立。

然而男人还是闭着双眼,一动没动。

易商咦了声:“刚才……咱们幻听了?”

话音才落,那道男声再度响起,这次带了点诧异。

“两个魂体?年轻人,你们竟是共用一体?”

连神机紧紧盯着姜立。

声音出现时,姜立还是没动,双唇也没动。

易商心下一凉,明明是魂体,却感觉好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这声音哪儿来的?”

连神机也奇怪。

然而,还没等他做些什么,他忽然眼前一黑。

不知从哪儿出现了一股吸力,将他的魂体一下子扯出了易商的身体。

连神机缓过来时,就见自己已经在易商身体外了。

易商本人却轰然倒地,昏迷过去。

连神机惊了下,正想上前看易商是怎么回事时,那道男声又一次响起,就在他身后:“不必担心,他与你我无关,我只是叫他暂且睡一会儿罢了。”

连神机立即转头。

原先姜立坐的地方,男人已经是负手而立,平静望他。

面容是陌生的,但对方的眼神,他极为熟悉。

姜立顿了下,缓缓道:“我想,你需要向我解释一下,你魂体上为何会有我的魂印?”

799.他们开始学做一个好人 “魂印?什么魂印”

连神机一怔,面露疑色。

见此,姜立微微蹙眉。

定定看连神机片刻,像是确定连神机的反应不是装出来的后,姜立眉头皱的更紧了,抬手捏了个决,凭空朝连神机一指。

一点金色流光在半空中划过,落进连神机眉心。

连神机没有察觉到敌意,便没避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连神机感觉眉心稍稍发热。他抬手摸上去,摸到眉心间有一点凸起,像是什么图纹。

连神机顿时拧眉。

姜立却已诧异道:“这……是我自己留下的?”

连神机对上他的视线,面无表情道:“是。除了你,也不会有别人。”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被留下的。

姜立微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金光,视线直勾勾的落在连神机身上。

连神机立刻反应出,对方想以他的面相查探他的底子。

他就站在原地没动。

本来他就是姜立和连正坤合作送回来的,真看出什么,也不是他的事。

果然,几秒过后,姜立收回视线,平静淡然的脸色变了变。

“年轻人,你……”他顿住,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说辞,“身隐道法自然……你不是此间的人,但这也是我留下的。你……你的到来,是我致使的?”

这话说完,姜立面上浮现出难得的困惑。

是他送来的,可他的记忆里并无眼前人。

连神机上前一步,开门见山的道:“我来自数余年后。在未来,我见过你,发生过很多事情。然后你同别人合作动用了一个法阵,把我送回到过去。现在我来找你,要一个真相。”

姜立耐心听完,那双墨如点漆的黑眸里掠过惊疑之色。

他足足反应了好几分钟。

连神机也没有再开口,就那么淡淡的看他,等他消化这个事实。

随即,姜立微拧眉,再次抬手结印,虚指点向连神机。

这次,连神机眉心间飞出一点金光。

连神机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引着离开了他的魂体。

那金光融入姜立眉间。

姜立闭上眼,像是在让自己接受陌生却熟悉的事物。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连神机等的有些难掩躁意,抱臂沉沉的看着姜立。

良久,姜立终于动了动。

他睁开双眼,神色一瞬极厉,眼底也是锐利逼人的黑,同时带些怔愣。

“你发生过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说。

连神机有点意外。

姜立不自觉的抬手,指腹落在眉心间,“这是以后的我留下的魂印,里面有以后的我经历过的所有的事。”

话落,他抬眼看向连神机,神色挺复杂。

“以后的我选择等你来唤醒我,看来,是天意。”

“什么意思?”

连神机没太明白。

姜立却是问道:“你能用无相道人的阳玉,是吗?”

连神机微怔,点点头。

“那便是了。阴阳古玉,只有被选定的无相道人能用。”姜立拢了笼偏长的衣袖,面色无悲无喜,仿佛永远都不会有一丝波动。

连神机皱眉:“可我不是无相门的人。”

姜立看连神机,缓缓道:“如今你的确不是。只是,千年前我逝世时,未免郑槐序心思不死,曾分离出我的一魄投入六道轮回。”

连神机眸光微紧:“你……我就是……你那一魄?”

姜立颔首,“我是无相道人,我的魂印,普通人根本承受不来。这足以说明。”

连神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有点懵,“所以,我……是你?”

“不,你是你自己。”姜立摇头,温和的看着连神机,“经过这千年的时间,你已经自己生全了三魂七魄,成为独立的魂体。你已不再是我,就只是你自己。”

连神机按着眉心,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

姜立也不催他,等着他消化接受这点。

连神机还是很懵,但极快的压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去问姜立最重要的:“郑槐序千年前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说是防他?”

姜立叹了一口气,神色依旧平静,眸色却复杂。

“这些,要从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说起。”

“那时,天下方定,黎民仍需休养生息。但当朝圣人误信小人,痴迷长生大道,用无相门和百姓逼我寻长生之法。这过程里,我偶遇他,与他一见如故,很快成为朋友。后来我才知道,他识得并心悦我师姐。”

“你还有一个师姐?”连神机诧异。

姜立点点头,“我师姐与我不同,她涉世未深,心性纯良也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初遇郑槐序时,看到的是他光风霁月的一面,觉得他是个好人。但没多久,师姐发现郑槐序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行事理念不同,师姐结连撞见他杀人,自觉改不了郑槐序阴暗一面,便远离了他。”

连神机有点奇怪,打断他问:“那你呢?一开始,你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姜立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知道。”

连神机目露意外。

姜立倒是笑了,浅薄的笑意映着他眼底淡漠,显得更淡。

“怎么?觉得我是无相道人,该悲天悯人,不该与他那样的人做朋友吗?”

连神机摇头,没说话。

姜立似乎也并不需要他回答,半敛着漆黑眉眼,淡淡的说:“我与我师姐不同。她命好,虽是孤儿,却少经苦难,很早就被师父收下教导。而我在遇到她和师父之前,已经在人世底层摸爬打滚多年。我也不比槐序好多少,只是将所有不堪的一面,牢牢锁在心底。”

“而且,我如果看不过人命易逝,当初也不会上战场,挥手间数千生灵如过眼云烟。是以遇到槐序时,第一眼我便知道,他与我是同类人。”

连神机神色微凝,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

而姜立下一刻神色却忽然温柔起来:“我后来会改变,是因为我遇到了筱筱。”

连神机看向他。

姜立似叹似无奈:“我捡到她时,她就是小小的一个,身子骨也弱,不知道能活多久。我已满手血腥,生死由命。但她不行,她该活的长长久久,百岁无忧。”

他怕他造下的孽业会影响到小姑娘。

所以他开始学着做一个真正的无相道人。

功德加身,才能以福祉庇佑他的小姑娘。

连神机无言的望着姜立,忽然想到了陆容。

他愿意好好的活下去时,也是因为陆容。

“那后来呢?”连神机问。

姜立神色微敛,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郑槐序对师姐步步紧逼,日日黏着师姐。他为了留下师姐,像我一样学做个好人,师姐也确实信了。他们一起游历各地,去过很多地方,行善积德。甚至,为帮我解决掉蛊王,郑槐序付出很大心力,才助师姐习得一种蛊术。”

“蛊王解决掉后,师姐和他的感情越笃。我心念筱筱,也回了长生村。然而,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年,当朝圣人等不下去了,命我和他必须择日带回长生之法。”

“也是这时,槐序才同我坦白,他其实一直在寻求长生,也一直在用活人做某种实验。多番失败后,他想起来师姐的蛊术,想让师姐教给他。师姐对他极信任,本来是要教他的,却在这时阴差阳错的发现他在做的事情,惊怒之下愤而离去。”

连神机皱眉,想起秘密监狱的人体实验,问姜立。

姜立点头道:“就是那种。他一直想借此找到一种可以长生的组合。而他不肯放弃,师姐又接受不了,几次三番破坏他的事,两人就此决裂。”

800.天命所归 “那你呢?”

连神机忽然问。

“我?”

姜立看他,嘴角扯了扯,低笑一声:“我骨子里就是个冷漠至极的人。师姐和槐序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造化在个人,我为何要参与?而且,当时筱筱敏感不定,我上心筱筱一人已足够。该上心师姐的人是槐序。但是……”

他神色渐渐沉了下去。

“后来,师姐因我而死。”

连神机面露错愕。

姜立薄唇微抿,道:“蛊王结束后,并非结束,又出现了第二只蛊王。当时我并不知,郑槐序早已向圣人秉明,或可用蛊王达长生。而他看上的载体居然是筱筱。看在师姐的面子上,我不杀他,为断他念想,我把蛊王养在了自己身上。”

连神机难掩意外的看他。

姜立说起这些时,眼底带着些阴沉,与他的人极不相符。

事实上也只是短暂半秒,他就将那些晦暗的情绪全都压了下去,又是那个淡然无波的无相道人。

他说:“就是这只蛊王,留下了祸端,导致我师姐的死。”

最初的姜立同其他人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温柔、耐心、悲天悯人,但同时也是个冷酷、残忍、阴暗的人。

他还没明白自己喜欢上亲手养大的小姑娘时,对小姑娘就已经是毫无底线的宠和占有欲。

姜立一开始没觉出不对。

直到某次,他被小姑娘气狠了,心底所有压抑的不堪全都浮现了出来。以至于他看着小姑娘时,心里想的是将小姑娘压在身下狠狠的教训。

已经习惯伪装成好人,连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好人的姜立当时便僵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对小姑娘的心思何时变得如此龌龊。

就如一桶凉水兜头浇下,猝不及防的他只能转身狼狈的离开,甚至不敢去看小姑娘的眼睛。

后来是师姐开解了他,他才知道,原来在所有人眼里,他对小姑娘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敢回去找小姑娘。

那时,姜立是真的已经想好,要怎么跟小姑娘坦白。

寻常人尚且要父母之言,他虽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但也得郑重。是以姜立决定,带小姑娘回去见他的师父。

但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小姑娘先误会了他和他师姐,自己离开。

之后的祸端像是水到渠成,一个接一个的到来。

“我为救筱筱重伤,再压不住体内的蛊王,被其控制。师姐为了救我,以身殉蛊王,魂飞魄散。”姜立沉沉的说。

连神机意识到不对,问:“那当时,郑槐序在哪儿?”

姜立抬头,目光越过连神机,落在他后面的庙宇中。

“当时郑槐序已经在跟师姐服软了。他向师姐保证,以后再不沾那些事,并且精心准备了一晚,想向师姐表白。”

最后等来的是师姐身陨的消息。

“郑槐序消沉了很长时间,接受不了师姐离去的消息。他固执的认为,师姐尚有残存的魂体在我身上,只要能找到长生之法,一定能复活师姐。我对师姐存有愧疚,便同他一起寻。可我们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最后……”姜立抿唇。

连神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还是将主意放在了戌影身上?”

姜立点头:“他坚持要做长生实验,并上禀圣人。圣旨已下,同时他还抓了很多无辜人。我虽也希望师姐能活过来,但绝不是这样以残害别人为代价的法子。况且,我也不可能看着筱筱被……所以,我想办法放了那些人,再让筱筱离开时,被他发觉了。”

“这时我才知道,他终究还是学了师姐的蛊术。只是因我先前便同师姐说将蛊术一分为二,他只学了一半。却也是这一半,足够他控制我当初引蛊王入体时,被师姐留下的蛊印。”

连神机想到陆容和柳青山的情况,顿时明了。

“再后来呢?”

姜立道:“那时郑槐序已走火入魔,他控制我进行那些长生实验。我没办法,便以禁术换了我和我和筱筱的魂体,由我来替她承受那些。”

连神机眼睛微微睁大,惊讶的看着姜立。

姜立回忆似的说:“当时是真的很疼,但再疼,也好过让筱筱受着。最终实验失败,郑槐序发现了我动的手脚,愤怒的要毁了整个地方,杀掉所有人。我被他控制,动不了手。好在这时候,我师父来了,阻止了郑槐序。他受伤离开。”

说完,姜立沉默了片刻。

“见到师父,我才知道,原来师姐早知道她会死。”

“她早知道?”

连神机诧异。

姜立道:“没错。阴阳古玉起初是我师父在收我二人为徒时,授给我们的。古玉相生,但也相克。师姐在古玉认她为主时便知,她会死在拿阳玉的人手里。”

连神机猝然抬眼看向他。

姜立苦笑一声:“因此,师父起初并不准备收我为徒,是师姐求了师父,师父才答应。我入尘世历练时,师父本松了口气,觉得我和师姐离远了也好。但天命不由人。师姐在算到我遇难时,还是选择去找我了。”

“实际上,蛊王后来进入筱筱体内时,她也承了师姐的命格。我怕筱筱最终也像师姐一样在我手下彻底灰飞烟灭,便狠心将她封在了始皇陵里。也命后代无相道人不得进入始皇陵,以免筱筱最终还是死在无相道人手里。”

“同时,”姜立叹了口气,“槐序一直没放弃过,还想复活师姐。知道阴玉曾认师姐为主后,他想拿到阴玉,借此寻找适合师姐复活的载体。他做的事太过伤天害理,即便复活了师姐,师姐也会承其业障再横死。我便一直想法子阻止他。”

“那……最后呢?”

连神机意识到某个可怕的可能,指尖都在发抖。

姜立平静的看他,一字一顿缓缓道:“到底是我欠师姐的。我便同郑槐序做了个约定。”

“他不得再打筱筱的主意,也不能再做那些事。”

“作为交换,我会分离出自己的精魂投入六道轮回。若师姐曾经的功德佑她,或许她为救我残存在我精魂上的残魂,还能在天道指引下转生。”

“郑槐序怕最终师姐回不来,还存了利用我和筱筱复活师姐的念想。因而我死后,他便想法留住了我的魂体,让我沉睡以养魂。”

“但找到师姐的可能,微乎其微。果然,这千年来,他从来找到过师姐。他的魂体也渐渐虚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也快消失了。所以他等不下去了,又开始尝试以前做的蛊人实验。”

说罢,姜立定定望着连神机,叹道:“我原以为,我当初分离出的魂体或许已随时间湮灭,却没想到,变成了另一个独立的存在。”

“阴阳古玉向来密不可分,既然出现能单独用阳玉的你,那么能用阴玉的人,定然也出现了。”

姜立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连神机也很肯定。

因为用阴玉的人就是陆容。

这一刻,时间对连神机来说像是全然静止僵直。

他脑海里一阵空白,耳边嗡鸣作响,问的极其艰难:“用阴玉的人,一定会死在用阳玉的人手中吗?”

姜立看他。

良久,姜立才道:“不一定。因为那个小姑娘是无相道人之后,阳玉本就也能认她为主。但是……”

连神机微松的心绪,又随姜立最后两个字提到嗓子眼。

姜立低声叹道:“你曾是我的一部分魂体,阳玉对你天然亲近。在她之前,阳玉已经认你为主了。”

“除非你死,把阳玉还给她。否则,她最终也还是会死在你手里。并且,没有阳玉,她躲不过郑槐序的算计,也留不下一线生机。”

连神机瞳孔骤缩,难以置信的望着对面的男人。

801.希望你,叫我做个温柔的人 与此同时。

华国,十万大山。

长生村底。

“——谁?!”

陆容一惊,猛地转过身去。

借着明灭的火光,能看到不远处的墙边隐约有个男人的轮廓。

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儿的。

此刻,随着她们的发觉,男人缓缓动了下,抬起头来。

先看到的是双漆黑深长的眼睛。

男人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方,堪堪遮住弧度冷硬分明的下颚,身姿挺拔又显落拓利落。

在黑暗里就像是头蛰伏的猛兽。

戌影一眼认出来:“郑槐序?!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陆容心底骤然一沉。

居然是郑槐序?!

可她们进来的时候,并未发觉有人跟着她们;进此石室,也没察觉到他。

思及此,陆容背着戌影退后一步,警惕又戒备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郑槐序抱臂斜倚着墙面,定定看陆容片刻,目光再移到她背上的戌影,忽然轻笑了声。

“怕什么?”

相比陆容和戌影,他显得格外悠闲淡定,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胳膊,微眯起眼看两人。

更准确的来说,他看的是陆容。

“你们两个人,还怕我一个人吗?”

“呸!”

戌影啐了口,“老混蛋,你以为你装的人模狗样的,就真是个人了?装什么好人?!”

郑槐序眼底微冷。

戌影咬了咬牙,语气里有一丝郁闷,道:“你他妈什么时候知道这里的?这里明明只有我和姜立,以及当初的长生村村民才知道!”

郑槐序嗓音里带点嘲讽:“你以为,这里还是当初的长生村吗?这千年间,长生村早就成了我的地方,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若非……”

他顿住,看眼陆容。

陆容在他眼中看到了点怔然,觉得他是在看自己,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别人。

郑槐序不紧不慢的续道:“若非对我还有点用,我早便会让这里消失。”

戌影注意到了他看陆容的目光,如临大敌:“你看什么看!郑槐序我警告你,你别他妈打陆容的主意!她成不了姜立师姐的载体,你也绝对不会成功!”

郑槐序低低的冷笑一声,像是在讥诮戌影的痴心妄想。

戌影磨了磨后槽牙,灵光一闪,迅速道:“就算你想,也没办法!如今陆容只是魂体达到了你的要求,她附身的这具载体还是个普通人,垃圾的连你的蛊术都撑不过去!我不信你看不出这点!”

“……陆容面无表情:“你这到底是在保我,还是在借机骂我?”

“别打岔!”

戌影小声道。

陆容:“……”

她更面无表情了:“那你是不是忽略了一点?”

“什么?”

戌影还没反应过来,郑槐序已经幽幽的代陆容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情况。”

说罢意味不明的笑了声,目光越过她们,看向她们的后面。

似笑非笑的说:“所以,我这不是放任你们逃走进来了吗?”

戌影心里咯噔了下,僵硬的缓缓转过头去。

后面石床躺着个女人。

一动不动的。

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她们一定会以为这是个死人。

事实上非但不是,她们还非常熟悉。

因为那石床上躺着的,是陆容的身体。

从样貌到衣着到身量,都确定无疑。

陆容的接受度还算良好。

她淡淡的望着郑槐序,目光如经风雪冷萃过的利刃带着锐气,“所以,这就是你前几次无条件帮我的原因?”

早在第一次见面,郑槐序就看出她是异魂入体,更看出她现在用的不是她的身体。

所以他直接放任她去救戌影,把钥匙给她,让她和戌影自己找到这里,守株待兔。

难怪郑槐序一开始没让人抓她。

陆容又明白了一点:“这两天,长生村的防备出乎意料的松弛,也是你下的令?”

郑槐序低低笑了声,“还不算太笨。”

陆容抿唇。

“不过,”他漫不经心的开口,“如果你在去拿钥匙时答应我的要求,给我一点你的血,我那时便可以帮你魂体归位。”

“不用你,我自己也可以。”陆容冷冷的说。

“小姑娘,太独立可不是好事。”郑槐序似笑非笑的说,“好在我还是个十分善良宽容的人,被拒绝,也不会太恼火。”

“你说这话,不会觉得恶心吗?”戌影实在忍不住了,“要动手,你他妈就动手!”

郑槐序嗤了声:“姜筱,你觉得你这样,能动手吗?”

“我……”

戌影一噎,露出糟心的表情。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扭头对陆容道:“你一个人一定能出得去。把我放下,郑槐序他不会杀我的。”

陆容拧眉,“闭嘴。”

“陆容!”戌影急了,“这不是你逞强的时候,你带着我,干不过郑槐序的!”

“谁说我要同你们动手了?”

郑槐序忽然道。

他微微一笑,眼底却毫无笑意。

漆黑眉眼在昏沉的光线下,更显幽冷,与他含笑的声音一点都不相符。

“小姑娘,我上次同你说的交换有效。”

陆容瞬间会意。

郑槐序指的是要她陪她去一个地方。

“只要你现在应下,我不仅可以让你回到你自己的身体,还可以暂时放过姜筱,让她离开。”

陆容没说话。

戌影警惕的扭头问陆容:“你答应了他什么?”

“我……”

“不管是什么,都不能答应!”戌影斩钉截铁的说。

郑槐序面上笑意微敛,声音低沉:“姜筱,有时候,你是真的不讨喜。”

戌影冷冷看他:“你什么时候觉得我讨喜过?”

“也是。”

郑槐序毫无温度的笑了声。

忽然,郑槐序手一挥,一道白光在他手间溢出。

电光火石间,白光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飞快的融进戌影体内。

整个过程短暂迅速的陆容压根没反应过来。

等她回神时,戌影突然闷哼一声,攀在她脖颈间的手失力垂了下去。

陆容余光瞥见,戌影眼睛紧闭,是昏迷。

她目光一厉:“你做了什么?!”

郑槐序含笑看她:“生气什么?我只不过叫她暂且别打扰你我的说话。况且,她昏迷,少废力气碍眼,也有利于她的休养。”

陆容脸色极沉。

“言归正传。”郑槐序抱臂,语气不疾不徐:“给你一分钟考虑,答应,或是不答应。”

“我若是不答应呢?”陆容道。

郑槐序面上笑意愈深,眼底却晦暗幽冷,说出的话与他和煦的语气简直是两个极端。

“那你就是在逼我对你动手。小姑娘,我给你的耐心,是建立在你听话的基础上。否则,我现在就可以弄死她,再打晕你带走。”

“当然,”他嘴角微扯着,站直了身子,每一帧画面都像是死里逃生时的慢动作,压迫感极强,“我希望你叫我做个对女人温柔的男人。”

陆容沉沉看他。

心里思考了下带着戌影安全离开的几率,然后她:“……”

“如何?”

郑槐序好整以暇的望她,用出最后一点耐心问。

陆容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将戌影放下,让人靠在石床边,再抬头看向石床上的身体。

语气不明:“我要先回到我的身体里。”

“应你。”

郑槐序含笑颔首,单手结印,隔空朝陆容略略一点。

刹那间,陆容眼前一黑,魂体被种莫名的吸力拽出去,身体轰然倒地。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坠落感包围陆容。

下一刻,她猛地睁开眼睛,从石床上坐起身来。

身体上还残留着在始皇陵时留下的伤口,随着她剧烈的动作被拉扯到,疼的陆容嘶了声。

802.我们终于见面了 见此,郑槐序抬脚,朝陆容大步走过去。

到石床边,他停住,居高临下的瞧着按着眉心的陆容,伸出手:“走吧。”

陆容余光瞥见,那手关节凸显分明,勾出手背上四道骨根,连至腕间,劲直又修长,名家都勾勒不出的完美线条。

但是……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郑槐序挑眉,将她的反应心思尽收于眼底,却还是配合的应道:“什么?”

陆容嘴角轻扯:“人都是要吃点亏,才晓得自己有多么自大的。”

话音才落,陆容猝然抬头看向郑槐序。

她的手极快扣住男人的手,将其用力往石床上一拽,自己则借力翻身。

不过半秒,陆容和郑槐序的姿势就掉了个头。

男人被按在石床上,脖颈间是锋利的匕首。

他的手则被扣在脑袋上方,腕间命脉在身上小姑娘另一只手中。

陆容冷冷注视着他,眼底杀意汹涌,匕首尖锐的一端逼近男人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她说,“你该不会以为,我回到自己的身体后,还会同那具身体一样垃圾吧?”

其实至始至终,男人都没反抗。

就由着陆容将他按倒。

此刻,听着陆容的话,郑槐序定定看她片刻,低笑了声:“出气了?”

“什么?”

陆容一愣。

男人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声音低沉:“随你闹也闹了,该办正事了。”

他身上的陆容清楚看到男人眸色骤然危险起来。

直觉令她不加犹豫,攥着匕首的手狠狠往前一划。

然而,中途却被迫停下。

男人出乎意料的直接挣开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她的手腕,使她不得再寸近分毫。

猝不及防的陆容瞳孔微缩。

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倏地挺身,将她反压在身下。

扣着陆容手腕的手用了点力,陆容吃痛松开,匕首哐当一声掉在石床上。

她神色一厉,屈腿重重攻向男人下面。

黑暗里,陆容似乎听见对方低笑一声。

但随即,她的腿就被按住,动弹不得。

明明男人没用什么力,甚至神情轻松的很,但陆容就是被压制的死死的。

陆容咬牙切齿:“松开!”

“现在能听话了吗?”

男人嗓音慵懒,带点随意的笑意。

陆容感受到了赤果果的挑衅,瞪他:“要我听话,你他妈仿佛是在做白日梦??”

“既然如此……”

郑槐序挑了挑眉,黑眸微眯,语气温柔又危险:“那就别怪我了。”

陆容心头一跳。

下一刻,她后颈突然一痛。

昏沉瞬间淹没了她。

郑槐序面色如常的瞧着陆容昏过去,收回手。

视线下移,落在陆容的脸上。

少了方才的锐气,安静才显乖觉。

明明是同现在的戌影一模一样的脸,但他出奇的觉得陆容顺眼。

男人低笑一声,幽幽的道:“果然,还是乖点更讨喜。”

话落,男人撑着石床起身下去,随意的扫了眼地上的戌影和陆容先前用的身体。

随后再也没看,直接走到一旁石壁前,伸手在上面摸索着,很快找到自己想要的按下去。

石壁打开,露出一个暗道。

郑槐序转身走回到石床前,将陆容打横抱起,顺着暗道离开。

而他离开后许久,石室才迎来新的人。

……

这一昏,陆容怎么也醒不来。

是意识还清醒着,但仿佛被困在了某个空间里,无法出去的那种。

直到不知过去多久后,陆容感觉自己的手心里似乎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触感像是块玉。

陆容还没来得及想更多,眼前突然白光乍现,异常刺眼。

她本能的遮住眼睛。

再睁眼时,陆容瞬间怔住。

只见周遭已经不是先前的漆黑无际,一片陌生而奇异的白色空间取而代之。

她低头,脚下像是踩着水面,走动能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倒映着她的模样。

抬头往上看时,头顶湛蓝的天幕仿佛近在咫尺。

但她尝试伸手去触碰,又发现它异常遥远。

这叫陆容不禁皱眉。

郑槐序是把她的魂体关在一个单独开辟出的空间了?

就在这时, 陆容身后蓦地响起一道清脆柔和的女声。

“我们终于见面了。”

陆容眼皮子微跳,立即转过身去。

往前一看,她猝然怔住。

几步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白衣女人。

对方身体有些模糊飘渺,如雾气一般。额前长发半遮住脸,陆容看不清她的样貌。

但陆容能感受到,她望着她的目光温和,没有敌意。

“你……”

陆容迟疑出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微妙的寂静最终消弭在白衣女人的主动里。

她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骨相甚佳。身量清瘦,笼在那层层叠叠的轻纱白衣下,净骨亭亭,坦然从容。

渐渐抬头,露出张五官精致,惊艳无双的脸。

陆容看的有些出神。

白衣女人微微一笑,眉梢眼角间都是真正悲天悯人般的温和。

她说:“我等了你很久。”

“等我?”

陆容疑惑的看她。

对方颔首,温声说道:“自你出生起,我就在你的体内。”

陆容猝然抬眼看她,“你就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女儿?”

白衣女人却摇头。她说:“我不是他们的女儿,你才是。”

陆容怔住,“我……我才是?”

“对。”

白衣女人声音有些温柔,“相信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自小与旁人不同,体内有三个魂体。”

“是。那三个魂体分别是我,戌影,还有……”陆容不确定的看她。

对面的女人接了她的话:“第三个是我。”

陆容皱眉:“可是戌影同我说过,第三个魂体已经被她吞掉了,那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女儿。”

女人拢了拢衣袖,笑了下:“你说的戌影,是筱筱吧?”

陆容闻言,脑海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光:“你认识她?难道你是……姜立的那个师姐??”

“我是。”

白衣女人在她震惊的目光里点头,道:“筱筱被姜立封印过记忆。她的记忆混乱,你被她误导了。事实上当初,阴玉在始皇陵内认你为主,我遗留在筱筱体内蛊王魂印上的残魂,便进入了你的体内。那时你父母不知你体内已经有了两个魂体,为避免筱筱落入他人手中,冒险将她的残魂也封在了你的体内。”

“后来,你的师父,我记得是叫连正坤,发现了这个。怕你承受不住三魂冲击爆体而亡,他便想把其中一个魂体引出。而孩子是这世上至纯至真、再合适不过的载体,只是我和筱筱皆非寻常之辈,普通人承受不住。再三考虑下,他只得换血。”

陆容如遭当头一棒,耳边嗡鸣,“所以……”

白衣女人缓缓说道:“他只能换无相血脉。但这十分危险,那孩子果然……最终没撑过去,自身魂体消散。你也危在旦夕。情急之下,我只能出手以自己魂力施玄术保你们。事后因太过虚弱陷入沉睡,然后……”

她抬眼看向陆容:“与你融为一体。”

“什么?吞掉第三个魂体的人是我??”

陆容面色一滞,难以置信。

白衣女人却摇头,温柔的笑开:“不是,我只是回到你的身上,补全你残缺的魂体而已。而现在出现在你眼前的我,是阴玉留下的一抹神识。”

陆容没听明白,怔怔问:“什么叫补全我残缺的魂体?”

白衣女人叹道:“千年前,我的确魂飞魄散,但尚有残魂存世。姜立离世前,曾以他的精魂助我轮回。只是我残魂虚弱无比,历经千年,方得养好。并在这个过程里,成为另一个独立的存在,也就是你。”

“但毕竟还是残魂。”她看着陆容,平静的道:“直到癸未之变后,我主动放弃与你融合,你的魂体才算是真正完整。”

803.郑槐序的过往 听完这一番话,陆容僵住。 她脑海里全是空白,身体如同被定住,难以动弹。 这一刻,陆容眼中的景象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过去十八年里她经历的、想起的一切。 那些曾经充斥着痛苦、挣扎和麻木的流年就这样从旁缓缓滚过,明明还是熟悉的模样,却被冲撞的面目全非。 陆容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又松开,喉咙干涩发紧。 她说:“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白衣女人叹了口气。 她能理解陆容受到的冲击。 也知道,这的确很难接受。 她问:“你是不是能用古玉中的阴玉?” 陆容迟缓的点头。 白衣女人便道:“这世上,只有三种人能用阴玉,一则是无相道人;二则,是与我有相同命格的人;三则,就是我。你虽是无相道人之后,但你并未受无相传承,是用不了的。” “可我的命格……与你相似。”陆容张口,只能这样说。 白衣女人却摇头:“若只命格相似,你是见不到我的。” 陆容神色一滞,攥紧手。 白衣女人似是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往前走,停在陆容眼前。 两人之间,仅咫尺之遥。 陆容这下清楚的看到了她的面容,包括她那双眼睛。 她眼神温和,又十分复杂,正如陆容此刻的心情。 白衣女人问:“你知道,我为何要留这样一抹神识在阴玉里吗?” 陆容缓缓摇头。 “是因为槐序。”白衣女人说。 陆容一愣:“因为……他?” 白衣女人嗯了声,道:“当初我遇到槐序时,他孑然一身,独自辗转世间。或许你会觉得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可是……”她顿了下,“但他也曾是个很好的人。他会救助孤儿,为老弱出头,替百姓平冤,因对一乞儿的承诺雪夜策马千里。” 她说着,神色温柔起来。 不是那种习惯性的平静温和,而是真正的,在说到自己一个上心之人时的温柔。 陆容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白衣女人听到这话,沉默。 良久,她才道:“是,我看到的,只是他众多面中的一面。他在我眼前,一直将自己伪装的很好,直到……” “直到什么?” 白衣女人抿了抿唇,“直到有一天,他和我去了蓬莱岛。” 陆容压了压心底翻涌的情绪,面带疑色:“蓬莱岛,是无相门所在,是吗?” “嗯。” “那你就是把他……带回了……” “那时候,无相门还没有建立。”白衣女人打断她的话,“最初,无相门是我和姜立的师门。” 陆容意外的看着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那时出世,是因为我算到姜立有危险。师父其实是不同意我出岛的,但他因为一些原因,自己也不得出岛,是以在我的恳求下,最终他还是允许我出岛了。但同时要求,我必须在完成之后立即回去。” “我当时在外留了很长时间,久到师父亲自联系我催我。而当时槐序又与我在一起。我心想,如果连我也走了,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于是我想带他回蓬莱岛。可蓬莱岛隐世已久,有训诫不得让外人知晓。是以回去前,我并未告诉槐序要去的具体地方。” 说到这里,她苦笑一声。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带他回去。” 陆容问:“为何?” “因为……他认识我师父,并有极深的过节。” 陆容微怔。 可能是时间久远,白衣女人现在又只是一抹神识,记忆有些模糊。 她回忆着说:“在我入蓬莱岛之前,它就已经存在数百年之久。一开始,蓬莱岛是处世外桃源,经常会接受一些无依无靠的可怜人,予其庇佑。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到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师祖,外出游历收了一男一女两个徒弟后,发生了改变。” “师祖很看重两个弟子,精心教导,并决定在其成年后,选出更优秀的那个,继承蓬莱岛。起初,两个弟子相处融洽,互相督促修习。然而若干年后,就在他们成年的那一年,蓬莱岛发生了一件事。” 陆容看出她的神色很凝重,疑惑的问:“什么事?” 白衣女人闭了闭眼,“岛上出现了一场特殊的瘟疫。” “瘟疫??” 白衣女人点点头,声音沉了些:“蓬莱岛与世隔绝,那是第一次出现瘟疫,猝不及防。师祖带领两个弟子日夜翻查典籍,几乎熬白了头发,最终才找到根治的办法。但为时已晚,岛上的人死了大半,人心惶惶。” “经历这场灾难,那名女弟子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人可以无病无灾,长生不死就好了。但师祖和那个男弟子并不认同,说人生老病死,乃是天理正常。但女弟子不信天理,瞒着师祖和男弟子做了很多事。最终,一名岛民发现了她在做的事,其中就包括,她把死去的人练成傀儡用药。” 陆容眼皮子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所以呢?” 白衣女人沉沉的说:“你听说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那个岛民不知道女弟子在做什么,同时将那场要人性命的瘟疫归结到她头上。所有岛民又惊又怒,要求师祖惩罚女弟子,给他们一个交代。” 陆容拧眉。 白衣女人接着说道:“那次事情闹的很大。师祖和男弟子出面,但没人信他们的解释,只得先让女弟子到藏崖思过,先避开岛民。然而,就在当天夜里,几个岛民偷上藏崖。具体做什么不得而知,最后师祖和男弟子发现时,看到那几个岛民已死,女弟子满手鲜血。” “岛民们更加愤怒,认为女弟子留在岛上是隐患,要求师祖和男弟子将她赶出蓬莱岛,并……” 她双唇抿的更紧,“——并废了那个女弟子的修为身手,以免她再作恶。” 陆容眉头也皱的更紧了。 “他们有证据吗?亲眼看到这女弟子杀人了吗?” 白衣女人沉默。 陆容面无表情:“不知真相,不予置评。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给一个人妄下罪行?而且这个人还是曾经救过他们的人?” 白衣女人神情很是复杂:“但是那个女弟子承认了。” “……什、什么?” “就在正殿对峙时,说不上是愤怒冲昏头脑,还是真的做了,最后女弟子承认人是她杀的,并扬言她没错,她就是拿活人做实验,也轮不到一群被他们庇佑的废物置喙。这更激怒了那些人。” “最终,师祖还是废了她,将她逐出蓬莱岛。几年后,那个男弟子继承了蓬莱岛,也就是……我的师父。” 陆容眉心一突,“那这个女弟子和郑槐序是……” 白衣女人说:“她是郑槐序的母亲。我师父当上岛主后,并没有忘记他的师妹,时有离岛寻人。有一次,他终于找到了人。彼时,他师妹已嫁为人妇,并怀有郑槐序。但那个男人对她并不好,时有打骂家暴。找到她时,她身体也很虚弱。” “我师父很生气,想带她回蓬莱岛,但她不愿意。几次劝阻未果后,他只得离开。可始终放心不下,我师父又离岛去寻她。但这一次,我师父没找到,那地方已人去楼空。问当地百姓,他们都说她杀了她的丈夫,带着孩子背井离乡,以此逃避官兵的追捕。” “我师父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人,反倒是遇到了我,便作罢带我回了蓬莱岛。” 804.我和姜立,最终商定出一个计划 说完,白衣女人眸光微紧,眉眼间带着难以言明的神色。 “我不知他与蓬莱岛还有这样的渊源。他与他母亲长的很像,我师父见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他极恨蓬莱岛,险些动手,自己离开。师父告知我所有事情后,我离开去找他。然而,当我再找到槐序时,发现他行事残暴,完全变了。我想劝他停手,但他不听。多番争吵下,我失望离开。” 空气似乎变得极为凝固。 陆容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闭嘴沉默。 但白衣女人却突然问她:“如果是你,你当时会怎么做?” 陆容抬眼看她,“什么?” 白衣女人一字一顿道:“如果换作是你,遇到当时的情况,你……会像我一样离开吗?” 陆容皱眉。 白衣女人也静静的望她,并不催促,耐心的等她的回答。 片刻后,陆容缓缓摇头:“我不会。” “……为什么?” 陆容没什么表情的说:“我不是你,对郑槐序没感情。但若是连神机处此种情况,我会把蓬莱岛掀了,闹个天翻地覆。尚无证据的事,别人对不起他,又凭什么要他以德报怨,咽下所有?” 一手救下来的人,又反过来将救命恩人打入尘埃,还要对方心怀天下,如他人所想活的光风霁月? 多么可笑? 白衣女人定定看着陆容。 良久,她扯了扯嘴角,声音有点哑:“所以,这可能就是你最终没有变回我的原因吧……”. 陆容:“……” 陆容不想谈这个问题,生硬的转移话题:“后来呢?” 白衣女人不自觉攥紧手,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说:“我原本是想回蓬莱岛的。但就在我启程回去的当晚,槐序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陆容诧异:“他主动去找你了?” 白衣女人嗯了声,道:“他跟我低头了,求我别再回蓬莱岛。” “这……” 陆容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白衣女人头微低,注视着倒映在地面上的自己,声音有些飘渺。 “他为了留下我,向我保证他会改。我想让他忘记以前的事,就带他一起游历各地,去过很多地方,做了很多的事。”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满足。我也以为,他真的变回去了,或许真的放下了,但是……没过几年,我发现他在做他母亲曾经做的事。”她沉沉的说,“槐序在用活人做那些。” 陆容拧眉。 “不管怎样,都不能用无辜的生人做那些。我阻止他,他愤怒的跟我说,他要做完他母亲没做完的事,向蓬莱岛的人证明,他母亲没错,是他们错了。多番劝阻,他仍然坚持,最后,我和他决裂了。甚至一度……兵戎相见。” 白衣女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压抑的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魂出一脉的缘故,陆容心里也很沉重,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立即甩了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并问:“后面呢?” 白衣女人神色间带着苦涩:“到最后,还是他先向我低头服软。但这次,我已经不信他了。而且,我也来不及再信他了。” 陆容心头一跳,鬼使神差的反应过来:“你……死在了姜立手上,是吗?” 白衣女人点点头:“姜立出事的前一晚,我还见过槐序,他约我在一个地方见面,说有重要事情跟我说。但谁也没有想到,姜立偏偏出事了。” 话落,她抬手。 手心里有个东西,正是阴玉。 “古玉一生双玉,阴阳并存。当时姜立身上带着阳玉,他一出事,我的阴玉就出现了异常。所以我循着阴玉的。指示去救他。最终决定以身殉蛊。” 陆容听的心情十分复杂,问:“那你后悔当时去找姜立吗?” 白衣女人默了默,摇头:“不后悔。” 然后说出一句令陆容疑惑的话。 “我早知道,我会死在姜立手中。” “这……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女人解释道:“古玉相生,但也相克。拿阴玉的人,注定会死在拿阳玉的人手中。” 陆容神色微变,下颚紧绷起来。 白衣女人又继续道:“早在师父遇到姜立,阳玉认他为主时,师父便算到了这个。故而,师父原先是不打算收姜立为徒的。但是,我还是求了师父收下他。” “为什么?” 陆容的思绪被她这话稍稍转移,还不及抓住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颤栗,又下意识问。 白衣女人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不过人总有一死,我相比大多数人,已经足够幸运了。可是……” 她顿了顿,低声道:“我唯一后悔,那日没有先去见过槐序。” 陆容了然:“你死后,他为了复活你,又开始做那些事。并因为你,他执着了一千年。” 白衣女人涩然颔首:“我的神识,是因我对他的遗憾而依附在古玉中,只是没人发觉。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利用我先前留在姜立身上的蛊印控制姜立杀害了筱筱,又害死那么多无辜人。若非我师父及时赶到阻止,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殃及。” “最后,姜立同他做了个约定,以自身精魂助我转身,他不得再继续做下去那些事,也不能再打筱筱的主意。” 陆清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郑槐序这千年间才没有进始皇陵。 “这一千年以来,他一直在找我,但始终没找到过。他的魂体也越来越虚弱。到现在,他还是又做回了曾经那些事。” 陆容皱眉问:“我拿到古玉已有许多年,为何你先前没有出来过?” 白衣女人深深的望着陆容,道:“因为你先前没有懂。” “我??” “嗯,陆容,你的成长环境与我不同。先前你过得太过压抑,也不懂得什么是感情,没办法与我的神识产生共鸣。”白衣女人说,“再有……先前你也没有碰到过槐序。我的神识太虚弱了,又是因槐序才留,只有靠近到他时,我才能出现。” 陆容一针见血的道:“但你也只能出现这一次了,是吗?” “没错,我虚弱到该消失了。”白衣女人说。 陆容沉沉的望着白衣女人,问:“我一直没想明白,之前在始皇陵内,我们一行人当中,出现的变数是谁,又是谁动的赵子靖,现在看来……是你?” 白衣女人笑了起来,赞赏的说:“你很聪明。” 她半侧过身去,望着远方似乎近在咫尺的天际,伸出手来像是要触碰。 “你在始皇陵里见到的姜立,已经虚弱到也要消失了。他原本的打算是消失在始皇陵里,借着以前残存的法阵,抹去筱筱魂体上的我,以阻止槐序,免他再错下去。” “但你们阴差阳错的跟他进了始皇陵,使得他的打算没办法进行。并且,在通天幻佛里,他发现了你和筱筱的秘密,知道我的残魂早就离开筱筱进入你体内。我也借着那个幻境,与他短暂交流了下。最终,我们商量出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同你那个师父合作,把你们送回到过去。”她说完,转头看向陆容,眼底又黑又沉,“既是想让你们了解一切、尝试改变结果,也是……给你的补偿,让你有能再重新选择的机会。” 陆容一怔:“我?选择?” 白衣女人点点头,温柔和缓的语气,说出的却是令陆容脸色骤变的话。 “你很喜欢那个,叫连神机的男人,是吗?” “但他,已经死了两次了。这是你向姜立求来的,最后能救他的机会,失败便无法再重新来过了。” 805.里面是你要复活的人 这一刻,时间对陆容来说似乎已经静止僵直。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你说什么?什么死了两次?” 白衣女人看着陆容,温声道:“你听清楚了。” “不,我没听清楚!你在骗我!” 陆容似乎终于才反应过来,一个箭步逼近对方,急得本能伸手要攥住她肩膀时,手却径直穿过了白衣女人的身体。 她就死死的盯着白衣女人,漆黑眉眼间尽数是令人心惊的狠戾。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他已经死了两次??!” 白衣女人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带着温柔的怜悯:“我方才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陆容愣住。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但陆容竟然神奇的福至心灵悟了。 她指尖都在发抖。终于明白先前心里那股莫名的颤栗从何而来。 “用阴玉的人,会死在用阳玉的人手中?” 白衣女人颔首。 “一、一定会如此吗?” 白衣女人神色极淡,淡到说起自己曾经也有过的挣扎时,看起来似乎也不在意了。她说:“我从前努力过,但天命叫我最终还是死在了姜立手中。他是我的亲人,我也没办法对他见死不救。” 陆容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有什么办法,我不会死?” 白衣女人冷静的道:“我死后,阴阳古玉都成了无相道人的信物。如今你与我不同,你是无相道人之后,是可以用阳玉的。但你能用的前提是,阳玉在你之前没有主人。” “如果已经有了主人呢?”陆容眼睛泛红,声音沙哑的问。 白衣女人心知,陆容多半已经猜了出来。 可陆容不愿意相信自己想到的。 她默了默,“古玉一旦认主,除非主人死,否则认不了下一任。他死,你便能活。” 听到这儿,陆容僵住了。 她毫不怀疑,如果连神机知道了这点,一定会选择自己死来救她。 所以…… “他前两次死,分别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而死?” 白衣女人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对陆容此刻的迟缓和难以置信很无奈。 她说:“陆容,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又道:“你已经猜到了。” “我……” 白衣女人轻声道:“你是玄师,而且是天字级玄师。你应该晓得,如我这样魂飞魄散的残魂,要重聚并且成为另一个独立的灵魂,有多么的艰难。即便重聚了,也会因为魂体不全,或失智钝傻,或天生无情而如行尸走肉。但你不是。” 陆容声音发颤,问的也艰难:“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白衣女人直视着她:“在我补全你魂体之前,已经有人殉你,为你补过魂。” “第一次,是你13岁那年。” “第二次,是你17岁那年。”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会被抹去记忆两次?” 白衣女人扯了扯嘴角,“无相道人超脱六道,没人能对无相道人动手。你又是我的转世,更不可能有人可以成功抹掉你的记忆。除非,是你自愿。” “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回到过去。” “是第三次。” …… 是夜。 宁静无澜的海平面上,一艘不大不小的客船缓缓的驶向东海方向。 船头甲板上,郑槐序微微弓着身子,靠在栏杆上,眺望远方黑暗中的海天一线。 他眼眸漆黑,嘴角淡扯着,冷戾淡漠的气场令附近的人都避开几米远,没人敢凑近他的身边。 偶有几个想过来搭讪的女人,也悻悻打消念头。 不多时,有个工作人员过来,停在郑槐序身后几步外,低头恭敬的说道:“郑先生,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晚餐,请问现在用吗?” “送到我房间里。” 郑槐序淡淡的说。 工作人员应道:“已经送过去了。” 闻言,郑槐序半侧过头去,问:“人醒了吗?” 工作人员面色有些纠结,不确定的说:“没醒。不过,那位小姐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睡的不太安稳,一直晃着手想抓住什么。” 郑槐序若有所思,倏地啧了声,站直身子转过去,朝入口大步走去。 工作人员头低的更低,没敢跟上去。 而郑槐序很快就到了他房间。 门外还站着几个工作人员,见到郑槐序,纷纷恭敬的低头问好。 郑槐序走到门边,其中一人立即代为开了门。 房间里没开灯,视线有些昏沉。 进去前,郑槐序稍带不耐的留下一句话:“都退下,没我的吩咐,别过来。” 话落,砰的一声,门被甩上了。 几人面面相觑。 房间里,郑槐序一进去,抬手摸索上墙壁,开了灯。 随即,他看向对面的小床。 陆容正躺在上面,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伤势也经人精心处理过。 就如工作人员所言,陆容此刻哪怕在昏迷中,也很不安,身子几乎蜷缩成一团,缩在被子下,显得小小的一团。 郑槐序在旁边小型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抱臂看着陆容。 小姑娘已经有苏醒的趋势。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人渐渐平静下来。 下一刻,陆容突然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坐起,一声压抑的“连神机”脱口而出。 应该是个人名。 随后,她整个人像是呆住了,怔然望着前方,面上表情很空白。 郑槐序屈指敲着泛冷的冲锋衣衣料,缓缓开口:“看来,你经历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事。” 陆容猝然转头看他,眼底杀意凛冽。 郑槐序却并不慌,似笑非笑的开口:“想动手?那也要等吃过饭再说吧?不然,你有力气吗?” 说完,他下巴微抬,点向床边的小柜子上。 陆容反应了好几分钟。 确定自己已经身处现实后,她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那个白衣女人说完“第三次”后,空间便轰然坍塌,她被动出来。 可她还没有问清楚。 陆容顾不上郑槐序,想尝试再回去。 一抬手,发觉手上有什么东。她低头一看,正是古玉,而且是合在一起的两块玉。 见她盯着古玉看,郑槐序漫不经心的开口:“月余前,长生村祭台上,你的身体同姜筱那个女人一起出现,阴玉也在。” 他当时一眼看出,这具身体是个空壳。 若非阴玉,他早早的便会将陆容的身体一把火烧了,哪里还轮得到等陆容自己找过来? “行了,你已经两天没进食了,先吃点……” 话未说完,郑槐序突然停住。 因为床上坐着的陆容突然掀开薄毯跳下来,哪怕因无力差点迎头栽地上,她也没管,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郑槐序拧眉,在陆容真的摔地上前倏然起身往前一步,一伸手,稳稳的接住人。 “你是打算摔死自己来……” 陆容死死攥住他衣襟,打断了他的话:“你很厉害是不是?怎么打开古玉附带意识形成的芥子空间??怎么能再见到古玉上的神识?!!” 郑槐序顿住,垂眼看着怀里的人。 小姑娘眼底慌乱清晰可见。 “你……” “怎么能再做到?!” 陆容失声吼道,单手拽着他衣领,扯的他不得不低头。 “……” 郑槐序深吸一口气,“你先松开。” “你先说!!”陆容急了。 郑槐序皱眉:“你在胡说什么?古玉上怎么可能……” “里面的神识是你要复活的姜立师姐!” 一句话,堵的郑槐序声音戛然而止。 他神色一变,眼神蓦地深到极致,甚至带着危险:“——你说什么?” 806.她,我的人 “里面就是你要复活的姜立师姐!” 陆容拽着他衣领吼道:“她死时留了抹神识在上面。刚才我和她没说完话,芥子空间就坍塌了,你快想想办法把我送回去!” 郑槐序脸色就沉了下去,微眯黑眸盯着陆容,像是在判断她说的是否是真的。 几秒后,他缓缓抬手:“古玉。” 陆容立即松手,将两块玉都放在他手上。 结果她躺了太久,浑身无力,一松手差点跌倒在地。 但被郑槐序及时扶住。 男人漆黑眼神有些难言的复杂,单手托着她胳膊就将她拉起来,而后往旁边移开半步,叫她好坐着沙发上。 陆容攥紧他衣角问:“你能让她再出现,是吗??” 郑槐序站着,她坐着,从他的角度是居高临下。 他沉沉的看着陆容,没说话,只松开手,迅速结印笼在古玉周身。 那法印很是复杂,一看就是已经失传的,陆容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古玉红光乍现。 郑槐序微闭眼,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沙发上的陆容异常煎熬,攥紧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紧紧的盯着郑槐序,以防漏掉他什么异常。 探查的过程持续了足足半分钟。 红光渐渐消失后,郑槐序睁开双眼,视线落在陆容身上。 眼底晦暗深沉,危险的叫人不寒而栗。 “怎么样?” 陆容焦急的问。 郑槐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沉声音幽冷:“你确定,这古玉上有她的很神识?” 陆容毫不犹豫点头。 郑槐序目光冰冷:“不可能。这古玉毫无生息,我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可能?!” 陆容伸手夺过古玉来,不假思索的,照着郑槐序方才所做的法印一一复原做出来。 因是第一次,她动作生疏,断断续续的。 但最后还是结出了完整的法印。 郑槐序眸底掠过意外。 片刻后,陆容怔然望着古玉,像有桶凉水兜头浇下,浑身血液冰凉。 真的,古玉上面一点都没有了。 那个白衣女人真的消失了。 “你、在、耍、我?” 郑槐序突然捏住陆容下巴逼她仰头,俯身逼近她,眉眼间透着浓烈的冷戾。 “是我对你的脾气和耐心太好,以至于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滚!” 陆容正处于极度暴躁时,直接用力打开郑槐序的手,脸色比他还危险。 郑槐序被气笑了,“陆容,你是不是忘了你我现在的境地?” 他并不疑惑陆容为何会知道。 毕竟,在到石室前,那么长一段路中,足够姜筱将他的事都告诉陆容。 但是,从某个方面讲,现在陆容算是被绑架的人质,而且他的实力毋庸置疑吧? 就没见过哪个人质敢像陆容这样嚣张的。 陆容冷冷看他,道:“那又如何?你想杀我,就杀啊,老子巴不得赶紧死。” 如果用阴玉的人注定会死在用阳玉的人手中,她宁愿在死在连神机手里时,先死在他人手上。 这样,起码连神机不会因为亲手杀了她而愧疚痛苦。 郑槐序咬了咬后槽牙。 半晌,他猛然转身,侧过头去极快的做了几个深呼吸。 动陆容是不可能动的。 陆容的身体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合适的载体。 但凡出现一点伤势,或者有意外,都会影响他最后的计划。 郑槐序用力闭了闭眼。 再看向陆容时,他已经将全部情绪都按耐下去,面无表情道:“过来吃饭。” 陆容撇过头去,抱住自己缩在沙发上,脸埋在膝盖里。 郑槐序:“……” 他再次深呼吸,转身走到床头柜前,将放着饭菜的托盘端起来,回去半蹲在沙发前,看着陆容。 “你要想把自己饿死也成。只是,你不想再见到姜筱了,是吗?” 这话一落,陆容终于抬起头,冷冷看他:“她在哪儿?” “长生村。” 陆容拧眉,“又被你关起来了?” 郑槐序扯了扯嘴角,“看来你是真不了解你那些朋友。还是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进长生村的不止你一个?” 陆容脸色微变。 连正坤又回去了?? 郑槐序不紧不慢的道:“大概,我带你走后没多久吧,人就到了。姜筱应该是被你朋友给带走了。” 陆容面无表情,“长生村都是你的人。” 郑槐序微眯起眼:“我既然允了你交换,你跟我走了,我自然会放过姜筱,让你朋友带走她。长生村内,无人会拦他们。” 这话叫陆容眉头又皱起来。 片刻后,她才开口道:“你带我走,是挑中我作为载体。没有戌影,你哪儿来的魂体复活?你会舍得放过她?” 要知道,发现戌影身上残魂早被她融合的人,只有姜立一人。 应该也还有连正坤。 只不过,连正坤不知道消失的第三个魂体是谁而已。 但如今,后来的姜立和连正坤已死,除了她,没人会知道这个秘密了。 郑槐序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陆容忽然明白过来:“你是想用姜立?”顿了顿,她看向窗子,“这是船。你……是要带我回暗盟?” 可暗盟在金三角,乘船回去,郑槐序脑子是有问题吗?? 郑槐序并不回答,当没听见,单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拿起筷子递向陆容。 “吃饭。” 陆容费解的看他。 两人在无声中对峙。 良久,房间里这沉寂僵持的气氛突然消弭在陆容饿的肚子叫的声音里。 陆容:“……” 郑槐序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说:“你就算想饿死自己,我也有法子叫你死不了,撑到目的地。但这过程里,受苦的是你自己。” “……” 陆容木着脸夺过筷子来,正要戳进米饭里,郑槐序微微移开托盘,叫她戳了个空。 “先把这碗鸡汤喝了。”郑槐序说。 陆容一言不发的端起来,仰头一口灌完。 温热汤底入浮,陆容总算觉得胃舒服不少。 哐当一声放下后,她继续吃饭菜。吃的极快,全程没看郑槐序。 郑槐序也没说话,就那么半蹲着,等她吃完。 最后伸长手捞过一旁桌子上的纸巾,放到陆容手边。等陆容擦完嘴角放回去,才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腿脚。 他道:“不要出这个房间。否则,后果自负。” 丢下这话,郑槐序转身离开。 开门时,陆容隐约瞧见外面没人。也没锁。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撑着两侧膝盖。发现身上还是无力,明显是被下了药,气的一点点攥紧手。 随即,陆容冷哼一声,跳下沙发,直接开门出去。 笑死,她会是听话的那种人?? 外面是条长廊,没什么人。 郑槐序是往右边走的,陆容便往左边去,走到尽头则是上下的楼梯口。 迟疑了一秒,陆容往上去。 上面还有两层,走廊里都寂静无人。 但经过一个房间时,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踉踉跄跄走出来一个醉酒的中年男人。 陆容皱眉,绕过他要走,手臂却被大力攥住。 “呦,这是打哪儿来的小妞?过来陪爷喝两杯。” 陆容脸一冷,甩开他。 却没甩动。并且男人居然也是玄师,能力不俗,抓着她胳膊的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身上仿佛有种莫名的吸力,令她意识开始昏沉。 陆容拧眉:“滚开。” 中年男人却不屑道:“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整艘船上,就老子一人有金色邀请函……” 话没说完,中年男人突然被人从后面一脚狠狠踹飞,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撞到墙上,轰然落地。 这动静令附近几个房间的人纷纷开门出来看。 陆容眼前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抬头,是郑槐序。 男人看她一眼,便转过身去,冷冷看向骂骂咧咧爬起来的人。 “哪个不长眼的……” 话音在看见郑槐序时戛然而止,对方脸色一变。 男人漆黑眉眼阴沉,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压迫感极强:“她,我的人。你方才想做什么?” 对方一下子清醒,脸色惨白:“没、没想做什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冲撞了您的人,我道歉,现在就道歉!” 807.哪只手碰的她 说罢,中年男人就转向陆容,忙不迭弯腰,讨好似的说:“是我冒犯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儿给您赔礼了。” 陆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竟然在中年男人眼中看出满满的恳求。 求她原谅他。 这叫陆容皱眉,心感奇怪。 她靠着墙撑住无力的身体,面无表情道:“我不是大人,没那么宽容。” 被调戏非礼,差点吃亏的人是她。 凭什么对方赔礼,她就得接受? 而且,要不是这男人突然冒出来,她早就走了。 随着她的话落下,可能她自己没什么感觉,但在中年男人眼中,走廊里的气氛一下子跌至冰点,叫他哆嗦起来。 各房间里出来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缩在门边,没一个敢吭声。 中年男人顶着郑槐序阴沉的眸光,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 他连滚带爬的到陆容面前,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巴掌声无比响亮,听的陆容眼皮子直跳。 中年男人跟要哭出来了似的,“这位小姐,我真的知错了!我刚才……就是喝上头了,一时犯浑,您就原谅我吧,行不行?!” 陆容皱眉看他,目光再移到郑槐序身上。 郑槐序眸光幽深,不紧不慢的语气:“瞧我做什么?你愿作罢就作罢,不愿也随你。” 陆容:“……” 陆容就烦躁的扶着墙往回走,冷冷丢下一个字:“滚。” 反正已经被郑槐序发现了,以她这种情况,她想再跑也跑不了。 还不如眼不见为净,回去房间好好休息。 中年男人脑子一懵。 他都不敢回头看郑槐序,意识到什么,顿时就慌了。 还想再补救些时,郑槐序动作比他快,大步走至陆容身边,拦住了她。 陆容不得不停住,面上冷意愈甚:“好狗别挡路。” 话落,周围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众人,包括还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都震惊的望着陆容,仿佛她做了一件多么找死的事。 陆容猜测,郑槐序在这些人面前应该做过什么,以至于叫他们都怕他。 但是,关她屁事? 陆容不耐开口:“走不走?不走就给我让开,我想回去了不成吗?” 郑槐序挑眉:“不跑了?” 陆容憋屈的瞪他一眼,别过脸去。 她为什么不跑,这人心里没点逼数吗?? 郑槐序扯了扯嘴角,从衣服兜里拿出个香囊,不容分说的塞到陆容手心里。 陆容微恼的话在嗅到香囊香气,浑身好受不少时,被她吞了回去,别扭的哼了一声。 郑槐序低头看她,淡淡道:“在这儿老实站住,等我几分钟。” “你要干什么?” 陆容警惕的问。 郑槐序没回她,而是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的瞥向那中年男人。 对方一触及他的视线,慌的更厉害,战战兢兢的叫:“郑、郑先生。” 郑槐序走近他,半俯下身去,微眯黑眸:“哪只手碰的她?” 中年男人愣了下,脸色顿白,“郑先生,有话好……好好……说,我可以补偿……” 郑槐序不耐的打断他,眼底又黑又沉,声音冷戾:“我最后问一遍,哪只手碰的她?” “郑先生……”中年男人脸色煞白,“我……我……我对您能有用!” 他忽然想起什么,赶紧道:“我是唯一收到金色邀请函的人!我可以把金色邀请函给您!真的,您要什么都行!” 郑槐序舌尖抵着下颚,意味不明的嗤了声,“你觉得,我会缺金色邀请函?” 中年男人面上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郑槐序没耐心了,半侧过头去,问的是陆容:“他哪只手碰的你?” 陆容微愣,皱眉道:“右手?不记得了。” 郑槐序便点点头,“行,既然不记得了……” 话没说完,他猝然抬手,掌心滑落一柄匕首。 中年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郑槐序已攥住他的胳膊,往前一拽按在地板上,扬手快准狠的往下刺。 锋利的刀刃瞬间没入穿透。 “啊!” 中年男人疼的惨叫出声,立即剧烈挣扎起来。 但他根本挣不开郑槐序,反而在下一秒,另一只完好的手也被郑槐序以匕首钉在地板上。 殷红的血迹很快在中年男人身下蔓延开,空气里血腥味刺鼻。 这整个过程其实很短,短到周围的人堪堪回神时,中年男人已经瘫死在地上,疼晕过去了,唯余下意识的挣扎惨叫。 场面挺惨烈。 尤其是在看到郑槐序面无表情,仿佛做的只是一件小事时,众人目露惊惧,本能的退后。 陆容也怔住。 她压根没想到郑槐序会这样做。 这时,郑槐序才漫不经心的补足了先前的话:“——那便两只手都废了。” 话落,他稍稍用力,拔出匕首。 瞥眼刀身上沾着的,郑槐序挑眉:“脏了。” 他站起来,直接把匕首扔在中年男人身上,随后转身看向陆容。 陆容也看他。 男人身上也被溅上了不少血迹。 因穿的是黑衣,不怎么明显,只是颜色更深。 但是…… 陆容目光移到他脸上。 郑槐序肤色是冷白的,此刻漆黑眉眼间沾上殷红,原本阴沉狠戾的五官就多了几分危险的昳丽。 郑槐序抬脚走向陆容。 众目睽睽之下,他停在陆容面前,没开口,只神色淡淡的倏地将陆容打横抱起。 陆容小脸全黑:“放下。” 郑槐序微微低头,似笑非笑,低沉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你若不想目的地后,被船上这些人当成软兔子生吞活剥,现在便老老实实的。” 陆容仰头看他,“那也不要你,放开我。” 郑槐序幽幽的道:“你确定自己现在能走的动?” 陆容:“……” 拿到香囊后,她好受就好受不少,就是更没力气了。 陆容咬牙切齿:“你是故意的。” “随你怎么想吧。” 郑槐序转向楼梯,稳稳的抱着人离开。 后面一众人似乎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呆滞,寂静无比。 走下楼梯口后,陆容就抓紧郑槐序衣领,绷着小脸道:“可以了,这里没人,你放下我,我自己走回去。” 郑槐序低头,定定望她。 片刻,他面色极淡,声音也如死水般不起波澜:“我身上是沾了血,但没你想的那么脏。” “嗯?” 陆容愣住。 郑槐序没再说话,一言不发的往下走。 陆容心里涌上股奇怪的陌生感觉,便也没再开口。 一路无言到房间里。 郑槐序将陆容放在床边,垂眼瞥她一眼,淡淡道:“等会儿会有人来给你送衣服。” 陆容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哦了声。 郑槐序微眯起眼:“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到目的地前,你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想出去,让人去413寻我。” 陆容再次面无表情的哦了声。 郑槐序最后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后,房间里又归于平静。 陆容拧眉,思考起那个中年男人说的金色邀请函是怎么回事。 所以,郑槐序要带她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没多久,果然有人来给陆容送新衣服。 陆容叫住他问:“这船的目的地是哪儿?” 对方一脸茫然,明显是不知道。 陆容服气又无语的让人出去。 …… 另一边,413。 房间里自带卫生间。 此刻,郑槐序就站在洗手台前,黑色冲锋衣被他随手搭在一旁架子上。 几滴水珠顺着发梢下滑,领口松散的衬衣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腹肌轮廓。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镜面中的自己。 脸上的血迹洗干净了,但他眼底狠戾的危险锋芒仍难消失。 良久,郑槐序嗤了声:“做个屁的好人。” 808.这种船你也敢上 这一夜,陆容睡的不甚安稳。 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睡着又会梦见从前经历过的事。 到最后,梦见的人忽然变成了郑槐序。场景也截然不同,是个很陌生的地方,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势正烂漫,她被郑槐序强硬的拽着往深处走。 直至陆容挣扎的手无意间碰到腰间坠着的古玉,冰凉触感令陆容瞬间清醒,从床上猛地坐起身。 足足反应了好几秒,陆容才清醒过来。 随即,她眉头紧皱。 梦里见到的,一定是姜立那个师姐和郑槐序曾经经历过。 陆容很确定这点。 但就是这样,叫陆容很烦躁。 从前她不知道也便罢了,如果既然已经知道,若是往后都会受其影响怎么办? 她是她自己,又不是他人,为什么要被他人的记忆打扰? 陆容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压着眉眼间情绪下床,到房间附带的卫生间里洗漱。 收拾好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陆容站在床边,整理着袖口,没理。 事实上外面的人敲门似乎只是叫她知道,也并不需要她的理睬。 下一刻,房门就被人推开。 陆容头也没回的说道:“早饭放下,人,滚出去。” 郑槐序停在门边,抱臂斜倚着门身,似笑非笑的开口:“一大早的,火气这么盛,对身体不太好吧?” 陆容将古玉装进兜里,淡淡道:“我火气大不大,也不妨碍你想找我不痛快。” “怎么会呢?” 郑槐序微微一笑,面上的无辜瞧着敷衍极了。 “我这人一向比较善解人意。倒是你,总误解我的好心。” 陆容终于回头看他,沉沉的问:“虽然你给我下了药,但今天我好多了,打一架?” 男人扯了扯嘴角,“小姑娘还是温温柔柔的讨喜。”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道:“想要温柔刀是吧?行。你这么悠闲,想做的事做完没?想见到的人见到没?我要是姜立的师姐,复活后睁开眼第一眼就见到你,那我还不如早点归西。” 郑槐序的神色顿时冷了下去,看陆容的目光又深又暗。 陆容能肯定,郑槐序此时大概是极想弄死她的。 但她明显一副“你最好快点弄死我”的嚣张表情,毫不顾忌的火上浇油:“怎么着?我说错了吗?你如今做的事,哪件是她能够接受的?” 配合着她淡然的表情,简直非常欠揍。 郑槐序也确实被气到了。 挤出个阴沉的冷笑,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在我这儿有恃无恐是吧?陆容,你是真觉得我不会动你,所以你做什么,我都会纵着你是吗?” 陆容敷衍的回:“是是是。” 郑槐序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 他毫不怀疑,早晚有一天,他会被这小姑娘给气死。 但他也确实没有动陆容的打算,目前只能受着自己亲自带来跟祖宗似的人。 郑槐序放下手,没好气的道:“跟我来。” “做什么?”陆容问。 郑槐序转身,淡淡丢下一句话:“带你吃早饭,教你认人。” 陆容:“???” 见郑槐序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只能按耐着疑问跟上。 郑槐序是往楼下走的。 下楼梯时,他忽然问:“昨天给你的香囊,现在带身上了吗?” 陆容:“没有。” 郑槐序:“……” 他看陆容一眼,像是有点服气,又像是早有预料般的无奈。 随后,他又拿出个一模一样的香囊,在楼梯口叫住陆容,让她站好。 “你干什么?”陆容皱眉问。 郑槐序走近她一步。 在陆容退后时,又攥住她手腕,往自己面前一带。 “别动。”郑槐序声音低沉,瞥她一眼,“不想我用强的话,乖乖站着。” 他亲自将香囊坠在陆容腰带上。 陆容皱眉,要拿下来,手却被郑槐序扣住。 她抬头看近在咫尺的男人。 郑槐序淡淡道:“摘下来,你再出事的话,我便不管了。” “什么意思?” 陆容问,敏锐的想到昨天自己被那个中年男人碰到时,突然出现的异状。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艘船上的人,是不是都不太对劲?我和他们……不一样,是吗?” 郑槐序转身,继续往楼下走去。 陆容皱眉跟上,抓住他衣袖,追问:“说啊,就算你真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总得知道实情,才好适应吧?” 郑槐序由着她拽着,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最后到标着负一层的楼层,从楼梯口出去,是个类似于餐厅的巨大空间。 陆容往前看去,前面摆放着几十张桌椅,最前方则有四条长餐桌,上面食物琳琅满目,种类极多。 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了不少人。 陆容看一眼,人就停住。 只见那些人奇装异服,穿什么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大概是他们身上都笼罩着团阴气,显得死气沉沉的,又吓人。 就近就有个年轻男人经过,对方肤色是种不正常的青白,五官也有点畸形狰狞。走过后忽然扭头看了眼他们的方向,眼睛是全白的。 陆容莫名觉得阴寒,明明穿的挺多,但还是有点冷。 而且,脑子也有点昏沉。 仅嗅到郑槐序给她的香囊时,才觉得好受不少。 她甩了甩头。 这时,手忽然被人握住。 陆容循着低头,又听见郑槐序沉稳低沉的声音响在耳侧。 他说:“有我在,不用怕。你听话点别乱跑,便不会有事。” 陆容定了定神,甩开他的手,“我会怕?笑话。” 说罢,便往前走去。 郑槐序似笑非笑的看她,闲庭信步般悠闲走在她身后,让她自己探索。只在旁人灼热垂涎的目光触及陆容时,冷沉着脸警告的看回去,逼的他们不得不收敛。 等走到那几张餐桌前时,陆容隐约明白了。 她转身,郑槐序就在她身后。 陆容眼角微微抽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道:“郑槐序,你真他妈……疯了。这种船,你也敢上??” 郑槐序逼近一步,俯身凑近陆容,挑了挑眉,“终于看出来了?见你昨日在五楼没反应,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陆容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强调道:“我昨天才刚醒过来没多久,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察觉到??” “好好好。” 郑槐序敷衍似的哄了声。 陆容脸都黑了:“好你个头!你自己来找死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我也带上这艘船!” 809.你确定你得罪没事吗 郑槐序闻言,笑了起来。是那种挺欠揍的笑意。 他问:“怎么?现在怕死了?” 陆容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字一顿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这是怕不怕死的问题吗?你知道如果被引灵船的魂差发现是生人,会面临什么境地吗?” 没错,他们此刻所在的这艘船,就是引灵船。 常言道,生者有生途,死者有死路。 生死界限,不可打破,也不可逾越。 但死者归根本就是来源于生者,若死的凄惨,怨恨冲天,死后魂体便会因此而滞留世间,难以投入六道轮回。还有罪孽深重注定不得善终的,也不愿投入六道轮回历苦,也会滞留世间。 长此以往,魂体过重会对生世造成极严重的负担。 这时,魂差便应运而生了。 专门渡魂灵入六道轮回,不论是善魂亦或是恶魂,魂差都对其有天然的克制作用,并十分厉害。 相传,魂差渡魂体入六道轮回的,便是一搜引灵船。 因只渡魂体亡灵,生人在引灵船上是会被排斥的。倒也不是会受伤的那种,而是自身魂体会被船上亡灵逐渐吸收,以致魂体渐渐虚弱,最终消散,成为引灵船的养分,绝无再入六道轮回的可能。 而且,听说魂差凶恶无比,若是被魂差发现是生人,也绝无好下场。 陆容从前只是听过引灵船,并未亲眼得见过。 再说,有哪个活人会闲到脑子有病,专门登上引灵船的?? 郑槐序伸手绕到陆容身后靠着的桌沿上,拿了份三明治,才慢悠悠的道:“怕什么?你在魂差这儿是安全的。” 陆容微怔:“为什么?魂差是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有魂差?” 郑槐序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转身走到一旁的饮品区,看也没看的直接拿了杯烈酒。 “不是,你倒是说啊。” 陆容跟过去。 郑槐序只问:“吃什么?” 陆容想掀桌。 都这种时候了,谁还会管吃什么?? 郑槐序似乎是看出她的烦躁,挑眉道:“船上一天中,只有这个时候,会提供魂餐。吃了后,短时间内能掩盖住你生人的气息。” “……” 陆容妥协的拿了份煎饺和豆浆。 两人就近坐下,桌子上还放有瓷质的茶壶和杯子。 郑槐序倒了一杯,推给陆容。 陆容疑惑看他。 郑槐序往后一靠,长腿交叠,淡淡道:“阴泉之水,扶桑叶茶,能安魂。你魂体不稳,喝吧。免得坚持不到明天。” 听完,陆容这才端起杯子,然后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顿住,低头,目光落在香囊上,“香囊里,用的也是扶桑叶?” 郑槐序嗯了声。 陆容此刻心情有些复杂。 难怪昨天她在五层,被那个中年男人碰到过,会那般不适。 她与这船上的人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陆容喝了口便放下,继续问:“魂差到底在哪儿?” 郑槐序没什么表情的叹了口气,“小姑娘太好奇,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容:“……” 郑槐序似笑非笑,“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见他实在不打算说,陆容无语的看着他,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那金色邀请函是怎么回事?” 陆容是第一次接触引灵船,对船上的讲究和传统一点都不了解。 郑槐序拿起酒杯晃了下,垂眼注视着酒面倒映出的自己,淡淡道:“金色邀请函,在魂差那儿相当于免死金牌吧。不管做了什么,哪怕冒犯冲撞魂差,有金色邀请函就会没事。” 陆容听的一愣,拿勺子的手顿住。 片刻后,她才开口说道:“那你就那么……废了他的手,你……” 话没说完,对上郑槐序似笑非笑的目光。 “怎么?担心我?” 陆容摇头,发自内心的求问:“能拿到金色邀请函这么重要的东西,想来那个中年男人应该挺重要。那魂差能弄死你给他出气吗?如果魂差没发现,我可以举报你吗?” 郑槐序:“……” 沉默几秒,郑槐序忍着头疼,咬着后槽牙似的说:“陆容,但凡换个人在我面前说这话,我会立即弄死他。” 偏偏陆容现在在他这儿有“免死金牌”。 偏偏陆容自己似乎很清楚这个。 挺有恃无恐的:“那你动手呗,还不一定谁弄死谁,或者同归于尽呢。” 郑槐序:“……”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别生气。 几秒后……未果。 郑槐序阴恻恻的盯着陆容,冷笑:“你在气死人这方面,确实天赋异禀。” “过奖过奖。” 陆容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欠揍模样,看的郑槐序眼前发黑,差点被气过去。 他又给陆容倒了杯水,没好气的说:“叫你失望了。金色邀请函在我这儿,屁都不是。” 陆容狐疑的看他,明显不信。 郑槐序怕再说下去真被气死,面无表情道:“吃饭。吃完后就回去,''老实待在你房间里。” 说完又觉不够,补了句:“别乱蹿。” 免得撞上不该见的人,被生吞活剥。 郑槐序心想,这几天真是他有史以来脾气最好的几天了。 陆容虽然对引灵船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一旦上船,除非到目的地,否则是再也下不去的。 思及此,她在心里越发把郑槐序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遍。 也不知道郑槐序是在哪儿找到的引灵船入口。 等等。 陆容猝然抬头,问:“我被限制的如此厉害,你为什么没事?” 郑槐序听出她的意思,淡淡道:“我跟你不一样。” 陆容:“……哦对,你是个千年老妖怪。” 郑槐序:“……” 他差点捏碎酒杯:“会不会用形容词?不会的话,就闭嘴,减少你危险的可能性。” 陆容理直气壮:“不可能。” 郑槐序嘴角抽搐,再一次在心里尽量说服自己:自己选的,怎么着也得受下去。 “吃你的饭吧。” 郑槐序撇过头去,不看陆容了。 小姑娘也随之安静下来。 但这安静没持续多久,他突然听见人问:“你确定,得罪拿金色邀请函的人,没事?” 他转回头去看着陆容。 陆容眼眸漆黑,神色冷静平淡,仿佛问的只是一个随口问出的问题。 其实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陆容问的都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问题。 在魂差的引灵船上,得罪魂差的重要客人,怎么可能会没事? 船上其他人,或许也没有能拒绝金色邀请函诱惑的。 但这些不适用在他身上。 郑槐序扯了扯嘴角,略显漫不经心,“得罪又怎么了?碰我的人,本来就是他找死。有金色邀请函,也没用。” 810.因为他在呀 陆容猜测,若是换个人听到郑槐序这番话,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感动。 但显然,她并不属于此列。 就在郑槐序那话说完后,咔嚓一声脆响,陆容面无表情的,生生的掰断了银质的筷子。 郑槐序手中的酒杯停在了唇边:“……” 陆容一字一顿:“我不是你的人。再乱说,你可以参考下这双筷子的下场。” 说罢,陆容看也没看他,起身走向餐桌,去再拿份餐具。 郑槐序嘴角微抽:“……”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上天特地派来折磨他的?? 他真是将他毕生为数不多的耐心,全都用在了她身上了。 另一边。 陆容走到桌前,拿了双新筷子后,正要转身走回去,突然被人拽住。 她愣了下,低头看去。 自桌布下伸出一只手臂,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角。 那手是种不正常的白色,很瘦,皮肤薄到仿佛能看清楚下面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陆容微微皱眉,半蹲下去。 随着她的动作,手臂的主人像是被吓到般,蹭的一下缩了回去。 还顺走了陆容腰间的锦囊。 即将缩回桌布下时,被陆容一把攥住手腕,肌肤相触时传过来的冰凉,令陆容激灵了下。 她猛地掀开桌布,对上一双黑黝黝的明亮眼睛。 藏在桌子下的是个约莫才五六岁的女孩子。 身量很单薄,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小脸也有点瘦脱相,以至于显得那双眼睛更突兀,眼底怯生生的情绪很明显。 被陆容抓住后,她像是受了惊,挣扎起来要跑。 陆容拧眉,用了点力,将人拽到跟前,面无表情道:“再挣扎,别怪我对你动手。” 小女孩身体僵住了。 没了香囊,陆容感觉头有些晕,尤其是同这小女孩接触后。 她心下了然,这小女孩同船上其他人一样。 陆容没再犹豫,直接掰开小女孩的手,把香囊拿了回来,道:“看在你小的份上,我这次不跟你计较,赶紧走。” 说完,陆容便起身。 衣角却又被攥住。 陆容皱眉:“你干什么?” 小女孩巴巴的望着陆容,目光移到香囊上,露出很渴望的表情。 刚张开嘴,郑槐序的声音却在陆容身后响起。 “你在跟谁说话?” 陆容还没反应过来,小女孩表情突然变的很惊恐,瞬间松开手,缩回了桌布里。 陆容一愣,俯身掀开桌布,往前一看,神色忽然凝住。 小女孩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在跟谁说话?” 郑槐序这时已经走到了陆容身后,又问了一遍。 陆容心下奇怪,收回手站直身子,回头看向郑槐序:“没谁,就一……” 回想起那小女孩在听到郑槐序声音后的害怕,陆容顿住,再开口时鬼使神差的略过,含糊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郑槐序深深的看着陆容,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倒是没问下去。 他视线落在陆容手里的香囊上。 “怎么解下香囊了?” 陆容哦了声,“刚才不小心被勾下来的。” 郑槐序微眯黑眸,像是在衡量陆容说的正确与否。 他目光其实侵略性很强,叫人觉得不论是什么秘密,似乎都瞒不过他。 陆容不喜欢这样的目光,直接绕过他要走。 经过时却被郑槐序抓住胳膊。 “干什么?”陆容皱眉问。 郑槐序半侧过头来,像是警告,又像是随口一说:“给你的,你好好收着。不要把香囊给船上的任何人。” 陆容心头一跳。 下一刻,郑槐序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沉沉的,“记住了吗?” 陆容抿唇,问:“为什么会有其他人想要香囊?这船上还有跟我一样的生人吗?” 郑槐序低笑一声,声音却毫无温度:“我说过,小姑娘太好奇,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容:“……” “你要做的,只有老老实实的等到目的地。别在船上乱跑,也别接触其他人。不该问的,也别问。” 郑槐序收回手,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下袖口。 淡淡道:“若是叫我知道你把香囊给了别人。那么,到目的地前的这段时间里,你再难受虚弱都给我受着,我也不会管你。” 话落,郑槐序转身,先走了回去。 陆容拧眉,回头看了眼那张静悄悄的长桌。 郑槐序不对,太不对了。 昨天五层的那些人,就很怕郑槐序。 郑槐序做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没见有船上的人敢出来阻止他。金色邀请函那么重要,他却说废就废了拿它的人,也没人提出质疑。 刚才那个小女孩还那么怕郑槐序。 思及此,陆容扫了眼周围的人。 这才发现,那些人看她的视线其实很垂涎,像是在看着什么令他们渴望的食物。但明显带着顾忌和克制,如同怵她。换句话说,她没什么值得他们怵的,他们怵的应该是郑槐序。 陆容若有所思的回去。 吃过饭后,郑槐序便带她回了房间。 “如果无聊,你可以对这里的工作人员提出任何要求,想玩什么,或者让他们陪你玩什么,都可以。只一点,不要在我不在的情况下,单独离开,记住了吗?”郑槐序叮嘱道。 陆容没说话。 郑槐序看着她,就低低的叹了口气,按着眉心道:“陆容,你是生人,在这艘船上太容易出事。我不是每次都能及时赶到护下你,你明白吗?” 陆容看他一眼,在小沙发上坐下。 “知道了。” 她还不至于傻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特别是在她还不太了解的情况下。 郑槐序又看眼陆容,似乎是并不相信她真的会乖乖的话。 思忖片刻,郑槐序妥协的说道:“有急事,让人带着你去一楼107找我。” 陆容抬头看他。 几秒后,哦了声。 郑槐序最后看眼她,转身离开。 他走后,陆容又摘下香囊,在手里颠了颠。 为什么船上的其他人会想要这个香囊呢? 有什么特别之处? 陆容颠着颠着,忽然发现了点不对劲,香囊里似乎有个球状的东西。 她顿住,直接拆开香囊,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里面装的确实是扶桑叶。 但最里面,还有个阴寒的黑色小圆球。 陆容才摸到它,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不禁睁大眼睛。 “这……这是被炼制浓缩后的死魂??!” 陆容一惊,差点把手里的小圆球给丢出去。 难怪戴着香囊,能掩盖她的生人气息。 因为这里面不止有能安魂镇魂的扶桑叶,还有整真正的死魂。 而这个香囊是郑槐序给她的,也是……他做的。 “你……你能把哥哥……还给我吗?” 陡然寂静的房间里,一道凉飕飕的怯弱女声在陆容头顶上方响起。 陆容猛地抬头。 上方天花板上,不久前见过的小女孩就趴在上面,死死盯着她手里的小圆球。 陆容心跳停了几秒,迟疑的开口:“你……说,这是你……哥哥?” 小女孩缓缓点头,身子有点发抖,瞧着可怜极了。 但事实上,能出现在这艘船上的,都不会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 就比如她眼前这个,可能外表是很弱鸡,实际可能可以手、撕一个成、年、男、人。 陆容一点都不会小看她。 她沉默了下,问:“那我问你,刚才你为什么不要?为什么躲起来了?” 小女孩脸上带着茫然,似乎是不理解陆容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用种理所当然的,又充满畏惧的语气,小声说道:“因为……魂差大人在。他好凶,好厉害,我……我怕他。” 811.你更好吃哦 闻言,陆容神色一滞。 魂差在? 方才她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 “你是说,郑槐序他……就是这艘引灵船上的魂差??” 小女孩一愣,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是不知道陆容说的是谁。 陆容便换了个问法,“你说的魂差,是不是我刚才身边的那个男人?” ''这下小女孩毫不犹豫的点头。 陆容:“……”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香囊,又想到昨日,乃至今日,船上所有人对郑槐序的畏惧,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陆容有猜过,郑槐序可能是做过什么,以至于船上的人都非常惧怕他。但她唯独没想过,郑槐序会是这艘引灵船的魂差。 所谓魂差,万魂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所有死魂,天然惧怕他。 也难怪他废了那个中年男人会没事,还不在意那般重要的金色邀请函。 见陆容沉默,小女孩有些不安,怯怯的又问了一遍:“那你可以,把哥哥还给我吗?” 小女孩说的哥哥,应该就是她手里的这颗黑色小圆球。 陆容默然抬头看她一眼。 几秒后,陆容嘴角抽搐,指着面前的空地:“你下来,我不想仰望着你说话,脖子太酸。” “哦。” 小女孩乖乖的应了声,扒着天花板的手一松,直线落下。 陆容看的眉心一跳,下意识想伸手接受时,手才伸出去,小女孩已经稳稳落地。 可能是落地后没有安全感,小女孩转头张望四顾,迅速锁定床边,锁到床和墙边的夹角里。 然后才转过身去,揣着手蹲在地上,一脸乖巧的望着陆容,期待的问:“可以把哥哥还给我吗?” 说这话时,小女孩没忍住咽了咽口水,看陆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垂涎。 又因顾忌死死的忍住,只用手背抹流出来的口水。 陆容:“……” 怎么说呢,就是挺……离谱的。 她颠了颠手里的黑色小圆球,小女孩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移动。 陆容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我就给你。” 小女孩迟疑了下,试探的问:“也不跟魂差大人告发我吗?” 陆容:“……嗯,不跟他说。” 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还玩告发那一套? 小女孩眼睛一亮,听话的点点头:“你说你说。” “第一个问题,郑槐序……魂差,他是什么时候成为魂差的?”陆容问。 小女孩听的有点迷惑,使劲力气回忆,而后摇头:“不知道。囡囡有记忆的时候,魂差大人就在了。”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有的记忆?距现在多少年了?” 小女孩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了数,然后骄傲的竖起三根手指头。 陆容:“三岁?” 小女孩一愣,连忙摇头:“三百年。” 陆容:“……” 小女孩羞涩的说:“囡囡是船上年龄最小的人,他们都不跟囡囡玩,只有哥哥。可是……” 她看着陆容手上的黑色小圆球,难过的说:“哥哥现在不在了。” 陆容:“……” 这他妈叫年龄小??? 她服气的又问:“这不是引灵船吗?你们怎么不往生,投入六道轮回?” “因为我们进不去黄泉呀。”小女孩说。 陆容微怔:“进不去?怎么会?不是有魂差在吗?他没给你们开黄泉路?” 小女孩脸上出现一抹落寞,道:“不是。魂差大人他……也打不开黄泉路。” 陆容这就惊讶了:“他为什么打不开?” 小女孩道:“黄泉路是只有魂差大人能打开。但这几百年来,魂差大人越发虚弱,为了维持引灵船的正常运转,叫我们有个栖息之所,不至于像别的死魂一样失去神智消散,他更加虚弱了。加之他自己也不想走,已经找不到黄泉路的方向了。而且……” 她抿了抿唇,“船上的大多数人,在死前就已经是被天道所弃之人。六道轮回拒绝接收我们。” 陆容手上动作一顿。 小女孩自顾自似的继续说:“魂差大人一直在想办法找到黄泉路。但这艘引灵船已经开了很多次,没有一次是找得到黄泉路的。” 陆容怀疑,这小女孩口中的魂差,是她所认识的郑槐序吗? 郑槐序有这么的……“乐于助人”? 陆容又问:“这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她颠了颠手里的黑色小圆球。 小女孩啊了一声,道:“这是囡囡的哥哥。” 陆容:“……我知道是你哥哥,我是问你他怎么会被弄成这样?” “因为引灵船需要呀。”小女孩歪着头看陆容,“船上的每个人失去神智消散后,都会被魂差大人炼成这样,用以维持引灵船的运转。囡囡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 陆容听完,皱了皱眉。 指着香囊问:“那这个,你想要吗?” 小女孩咽了咽口水,诚实的说:“想要。” “为什么?” 小女孩道:“魂差大人的东西可以安魂,如果能拿到,我们活着的时间会变得很久很久。” 原来如此。 陆容若有所思的看着香囊。 这时又听见小女孩补了一句:“但是没有你有用哦。” “……” 陆容眼皮子一跳,抬眼看她:“什么意思?” 小女孩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因为你的灵魂闻起来又干净又香,和魂差大人的东西一样有用。而你看上去比魂差大人弱,好像很好得手。” 陆容:“……” “可是魂差大人好凶,没人敢碰你。”小女孩小心翼翼的说完,没忍住,腼腆的问:“姐姐,你可以让我吃一口吗?” 陆容:“……” 小女孩举起小手,舔了舔嘴角:“我保证,就咬一口,绝不多咬,不会让你太痛苦的。你也不要跟魂差大人讲,好不好哦?”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她,目光凉飕飕的。 小女孩本能的退后一点。 陆容无语的道:“最后一个问题。这艘船现在的目的地是哪儿?” 小女孩愣了下,摇头:“囡囡不知道呀。目的地,只有魂差大人知道。” 陆容拧眉。 片刻后,她把手里的黑色小圆球扔给小女孩,道:“行了,你赶紧走。” 小女孩依依不舍的看着陆容,猛咽口水。 ''陆容目光带点寒意:“再不走,你就留在这儿,永远别走了。” 小女孩哆嗦了下,小声说了句好吧。 头一低,凭空在陆容眼前消失。 陆容收回目光,又落在香囊上,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不对劲。 魂差作为引灵船的主人,又是天道选的人,怎么可能会找不到黄泉路呢? 说郑槐序不想走,她理解,毕竟郑槐序千年来的目的都是姜立师姐。 但开不开黄泉路,跟魂差想不想走有什么关系? 魂差又不是一次性的。 陆容思索无果,将扶桑叶都装回香囊里,到床上补觉去了。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能做,她还不如养好精力,以备后日之需。 这一睡,陆容出奇的睡了一整日。 期间,船上的工作人员来敲了好几次的门,里面的人都没什么反应。 工作人员有些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不敢贸然进去。 在第十三次都没有回应后,工作人员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敲郑槐序的门。 好半晌门才打开,郑槐序的脸色有些被打扰的阴沉:“什么事?”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的说了陆容的情况。 郑槐序皱眉。 权衡了下,郑槐序只得先放下自己的事,上去找陆容。 他没像工作人员一般敲门,而是直接,一脚狠狠踹开了门。 昏沉的房间里,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个人。 郑槐序打开灯,往床边看去。 这一看,他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812.如果你是真的,就好了 床上的陆容双眼紧闭,安静的躺着,并未因为他踹门的巨大重响而被吵醒。 甚至安静的过了头,有点死气沉沉。 郑槐序沉着脸,大步走至床前,俯身探手伸至陆容鼻子下。 还有呼吸。 “陆容?醒醒?” 郑槐序伸手推了把人,但小姑娘毫无反应。 他站直身子,双手结出一个法印,落在陆容眉心间,微闭双眼。 几秒后,郑槐序猛地睁开双眼,脸色冷戾的骇人。 “来人!” 郑槐序半侧过头去,朝外面喝道。 “是!” 等在外面的工作人员战战兢兢的进来,低头恭敬道:“郑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郑槐序目光冰冷的毫无温度,叫人不寒而栗:“今天谁来过?” 工作人员一听,扑通一声跪下,惊恐的说道:“谨遵郑先生的吩咐,没人敢来!” “当真?”郑槐序阴沉声音泛寒。 工作人员连忙点头应是,怕的身子瑟瑟发抖。 他们的生死都在眼前这位手中,怎么敢违抗这位的命令呢? 郑槐序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底怒意,面无表情道:“出去守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是!” 工作人员立刻应下,迅速退出去,并轻手轻脚的将门给带上。 郑槐序扭头再看向床上的陆容,于床边坐下。 这一刻,郑槐序是真的无言以对。 他都那么警告这小姑娘了,她怎么还敢见旁人? “我真是欠你的吗??” 郑槐序咬了咬牙,恶狠狠的瞪眼昏迷不醒的陆容。 随后,他妥协似的握住陆容的手,咬破指腹凭空结印,低声道:“日后,你再敢气我,我他妈真不管你了。” 法印结成,白光瞬间笼罩住陆容和郑槐序。 …… 陆容觉得不对,很不对。 她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时,身处的地方就已经不是引灵船,而是一间小木屋。 从床上坐起,陆容看了看没变的自己,再环顾四周,迟疑的下床。 这间木屋很简陋,但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不难看出主人很属意这里。 就在陆容打量时,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陆容一愣,扭头看去。 当她看清从门外进来的人时,眼睛微微睁大。 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扑了过去,语带惊喜。 “连神机?!” 没错,进来的男人,正是陆容朝思夜想的连神机。 男人下意识伸手接了个满怀,稍稍移开另一只手,免得陆容磕到手里的东西受疼。 他也怔了下,似乎是在反应目前的情况。 随即,他低头看陆容,定然片刻,抬手摸了摸陆容的脑袋,失笑道:“瞧见我,这么高兴?” 陆容抬头望他。 男人一如既往的颀长挺拔,容色俊美惊人。 她点点头,又抱紧他,从他身上汲取熟悉的温度。 连神机也抱着她,温柔道:“叙旧的话等会儿说,你该吃点东西了。不饿吗?” 陆容听的一愣,扭头看。 连神机另一只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是碗热气腾腾的面。 西红柿鸡蛋面。 不知道为什么,陆容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她的大脑好像突然有些迟缓,以至于她现在想不出来。 连神机见她出神,无奈的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到木桌前,按着她坐下。 然后把面放在桌上。 捏了捏她的手心:“快吃吧。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然而,说完后男人神色微顿,像是在反应自己怎么会说这样的话,眼底便有些迟疑。 陆容不疑有他,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 只是在刚夹起一筷子面时,她忽然偏头看身边的人,问:“每次你给我煮西红柿鸡蛋面,是怎么……处理过敏的?” 连神机微怔,有些意外:“你……你知道了?” 陆容抿唇,点头。 她的心思情绪在男人眼中一览无余。 男人抬手,温柔的摸她头,道:“吃点过敏药就好了。时间长了,我现在对西红柿过敏也不是很严重了。” 陆容有些疑惑:“可是,你既然过敏,为什么要给我煮这个面,不煮其他的?” “因为你喜欢。”连神机说。 “我?”陆容诧异。 她应该没有多喜欢吧?在连神机之前,她很少吃面的。是经连神机之后,她才慢慢开始吃。 连神机不假思索道:“小时候,你同我说的。你说你喜欢吃我煮的西红柿鸡蛋面。我那时还不会下厨,后来央了父亲找人教我,再遇到你时便……” 没说完,他突然顿住,也愣住了。 因为他说的话里有一个很明显的逻辑漏洞。 明明在他的记忆里,他第一次见到陆容时,陆容并不认得他,又何来更早时间的见面,还同他说喜欢他做的面? 陆容动作也顿住。 与连神机不同的是,她想起了姜立师姐同他她说的话。 她并非是第一次回到过去。 陆容其实也疑惑过,明明她小时候从不吃面,连神机对西红柿也过敏,那为什么第一次给她下厨,偏就煮西红柿鸡蛋面? 现在想想,那是她前两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回到过去致使的吧? 连神机眼帘微垂,像是在思忖,却发现其实他想不通自己为何脱口而出那话。 再看向陆容时,他眼中多了些深意。 便道:“先吃饭吧,别饿着。” 陆容一时也想不通,便嗯了声。 但下一刻,陆容终于又意识到非常重要的一点。 她记得自己在引灵船上,又是在过去,如何能见到连神机?? 陆容猝然抬眼,目光一厉,“你是谁?” 连神机有些意外:“容姐,我当然是连神机。” “不对。”陆容啪嗒一声放下筷子,冷冷看着他,“我根本不可能见到连神机。” 连神机微怔,深深的望着陆容,目中意味莫名。 说实在的,陆容先前没意识到这点,便是因为眼前的人真的叫她十分熟悉,同连神机一般无二。 可她身处过去,见到连神机本来就是件不可能的事,从源头上就注定眼前的人绝对不会是真的。 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因为先前那小女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对她做了点什么?? 连神机反问:“你觉得我是假的?” 陆容更警惕。 凭空给她弄出个连神机来,还这么逼真,可见幕后之人十分厉害。 她皱眉站起来:“不想死就滚远点,别来烦我。” 得找找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陆容想着,便要绕过人离开,胳膊却被男人拉住。 他的力道很轻,一点都不会像郑槐序那样,抓的她疼。 陆容对上他偏过来的眸光,温柔的像是能将人溺毙在他无意引起的涟漪中。 他缓缓道:“先把面吃了,跟我去个地方,再考虑真假的问题。” 陆容没来由的觉得心底沉闷。 顶着他坚持的视线,陆容蓦地心一软,坐了回去。 如果这真是个幻境,激怒幻境里的人,会导致幻境出现崩塌,更不利于她出去。 对,她只是想寻个安稳的方式出去,才会听话的。 陆容在心里跟自己说。 这样想着,陆容绷着脸吃面。 一入口,她怔了下。 心道,这地方挺真,连个面都挺真像连神机自己做的。 陆容没忍住看向身边的男人,对方也正望着她,专注的似乎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然后她也看出了神。 她实在太久没见连神机了。 以至她倏地有个念头,在这里一直待下去也不错。起码在这里,她不用考虑外界那些令她心乱如麻的事。 “怎么了?” 连神机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柔声问。 陆容鬼使神差的,低声道:“如果……你是真的,就好了。” 她想他。 真的很想。 813.我说冰的,听清楚了吗,男朋友 连神机神色微滞,眼底翻腾起的暗色汹涌磅礴。 气氛寂静到令人心颤。 良久,连神机先打破这死寂。 他抬头,动作又轻又柔的摸了摸陆容的脑袋,低沉声音有点沙哑:“我在呢。” 此时此刻,尽管不知道是如何出现的,但他在她眼前。 陆容听到这话,心底涌出强烈的悸动,鬼使神差道:“对不起。” 连神机手微顿,“嗯?” 陆容低声道:“如果在无相村的那晚,我答应你留在无相村,就好了。” 哪怕只是多留一阵子,也比在外的好。那样,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和连神机相处。 连神机喉结微动,多了些酸涩:“不是这样。” “什么?”陆容疑惑的抬眼看他。 连神机温柔道:“我不是觉得待在无相村好,而是因为有你。” 陆容在,他才觉得那个地方好。 陆容不在,即便待的地方是天堂,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陆容心口处泛起绵绵密密的刺痛。 她越发觉得,眼前的人真的是连神机。 可连神机不曾同她一起回到过过去,又谈何真的见到他? 可能她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了。此次虽不知道引灵船的具体目的地,可能确定的是,郑槐序带她去,一定是要拿她的身体复活姜立的师姐。 要阻止郑槐序,最好的办法是她死。这样以后连神机也不用面对阴阳古玉带来的痛苦。 只是遗憾的是,她没法在死前最后再见连神机一眼。 想到这儿,陆容越发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她怕再看着连神机,会忍不住没出息的掉眼泪,便立即撇过头去,一声不吭的埋头吃面。 连神机也沉默。 想到什么,他面露黯然,又很快被他死死压下去。 看着看着,连神机不禁问:“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陆容暂时把他当真的连神机,耐心便足了些。 她不由自主的拿筷子搅着面,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碰见戌影了。她就在长生村底下。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可惨了,居然还被暗盟的人养蛊。以后她再跟我呛,我就拿这个嘲笑她。看她还怎么跟我硬气。” 连神机应了声,视线一直在陆容身上。 陆容偏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就有些失落。 如果是真的连神机,一定会问她暗盟的人怎么会在长生村,戌影又为什么会被那么对待,她为什么回到长生村去,又从戌影那儿知道了什么。 果然,假的就是假的。 但陆容也还是很想多同连神机说些话。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低头边吃边道:“我还知道了一件事,时自秉和戚兰若真的是我父母。只可惜已经晚了,我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也没办法……同时自秉说一声对不起了。” 连神机攥紧手,声音仍然是温柔的:“会有机会。” 陆容摇头:“没有了。这一趟,我回不去了。你。知道吗,他们对我很好,可我……对他们有些不好,叫他们很难过。还有……” 陆容想说还有连正坤,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身旁男人却懂了她的意思:“我叔叔?” 陆容缓缓点头,默了默,道:“我对他也很不好。我朝他发了许多脾气。我不是……故意的……” 最后一句话声音有点低哑。 “嗯,我信。” 连神机握住她的手,低沉磁性的声音永远带种能叫陆容安心的力量。 陆容再次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吃面。 沉默的直至吃完,见连神机起身要收拾,陆容忽然也起身,道:“我来。以前我都没有帮你做过什么。” 连神机失笑,按着她坐下,难掩宠溺:“小姑娘的手矜贵,不适合做这些,我来就行。” 陆容仰头愣愣看他。 待人要出去了,陆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起身跟上。 出去后才发现,外面还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墙外,周围入目是一片烂漫正盛的桃花林,唯一条小路在林间蜿蜒向前,不知道通往哪里。 陆清记得,好像在梦中见过这里。 这叫陆容越发肯定了是个幻境。 她沉默转身,听着动静走到旁边的小厨房前,看到连神机正在灶台前洗碗。 连神机闻声抬眼看她,温声道:“我很快。” 陆容点点头,斜倚着墙面,抱臂望着连神机。 他果然很快做完,洗了把手擦干净后,走至她眼前,朝她伸手。 陆容盯着看了几眼,手放上去。 连神机便牵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解释道:“附近有个小县城,好像今天会很热闹,我们去看一看。” 已是日近西山,薄阳斜照,辗转过他的眉梢眼角,俊美惊若天人。 在这里,他们两人的着装没有变。 连神机也还是穿着件黑色冲锋衣,领口紧抵着下颚,身量颀长而挺拔。 他的脚步声同陆容的心跳声重叠到一起,陆容忽然问:“只有今天吗?” 连神机听明白了陆容的言下之意,微微一顿,“嗯。” 如果陆容想走的话,今天过后,就可以尝试破解这里出去了。 陆容收回目光,目视前方,握紧连神机的手。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气氛却并不凝固,出奇的和谐融洽。 顺着桃林里的小路一直往前,走了约莫大半个小时,终于走出桃林,看到熙熙攘攘阳关大道。 再往前走没多久,便看到了小县城的城门入口。 还是近二十多年前的模样,老旧而简陋,充满年代感,但人流量络绎不绝,瞧着确实挺热闹。 连神机问:“有想去的地方吗?” 陆容摇头:“不熟。” 连神机嗯了声,就道:“那跟我来吧。” 虽然是个小县城,但基础设施其实都不缺,只是处于刚开始发展的雏形。这时候的人们大概消费水平也不高,没多少人去才开的娱乐场所。 是以当连神机找到电影院时,没多少人买票,他们不用排队。 柜台的工作人员看见他们,眼睛一亮,大抵是没见过他们颜值这么高的客人。 连神机看向陆容,温声问:“对哪部电影有兴趣?” 陆容一愣。 过去她和连神机都太忙了,从没一起去过电影院。 仔细想想,那些普通情侣会做的事,他们好像一样也没做过。 她默了默,说:“恐怖片?” 柜台工作人员的眼神变了变,像是想笑又强忍笑,一副“我懂”的表情,热情推荐:“两位客人,这部,绝对是今年最吓人、最恐怖的!入股不亏,好多小情侣必选项目!” 连神机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陆容一眼,点头。 陆容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又想不出来。 见周围人都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进去,陆容和连神机也去买。 陆容对爆米花没多少兴趣,只强调道:“可乐,冰的。” 连神机哦了声,接着道:“她说常温的。” 陆容:“……” 陆容单手扣着连神机后颈,把他的脑袋拉下来,在他耳边说:“我说冰的,听清楚了吗,男朋友?” 小姑娘贴在他耳边说的,温热的唇像是含着他的耳朵。 一声“男朋友”听的连神机半边身边全麻,呼吸倏地有点重,眸色极深。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暗暗啧了声,也不催。 好半晌,连神机平复呼吸,道:“好,听女朋友的。” 陆容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催工作人员快点。 随后进场时,电影正好开始,两人找到位置坐下。 814.你愿意嫁给我吗 选这场的除了陆容和连神机,还有几对小情侣。 陆容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坐的位置连起来好像是个圈,她和连神机正好坐在圈内的正中央。 而电影一开始放出的就是挺吓人的海报,周围女生们都被吓得叫出声,往她们男朋友怀里扑,瑟瑟发抖的娇声软气说自己好怕怕。 男朋友们便赶紧安慰,成功将人抱了个满怀,粉红泡泡满场的飘。 在这样的对比下,无比淡定的陆容便显得挺突出。 连神机听到周围声音,半侧过头去看陆容。 陆容正好也看他。 面面相对间,陆容迟疑的问:“……我是不是,也应该害怕?” 然后扑进连神机怀里? 连神机微怔,反应过来,低笑一声,“不用。” 他抬手揉了揉陆容的头发,柔声道:“我家小姑娘不一样,别人羡慕不来。” 陆容哦了声,继续看屏幕。 看着看着,她没忍住摸索装爆米花的桶。 连神机哪里会注意不到她的动作。他配合的移了移手里的爆米花,好叫陆容摸到。 于是陆容抓了几个,面无表情的塞进嘴里。 微微一顿,陆容又面不改色的继续拿,好像先前说自己不想吃的人不是她。 陆容原本以为,恐怖片起码刺激,不会叫她看了昏昏欲睡。 然而,她实在看的心里毫无波澜。 “那几个演鬼的演员演的一点都不逼真。” “特效好像是在搞笑??” “哪有玄师会念那么长的咒语对敌的?等他念完的时间,对方早就能将他撕个七八回了。” 电影还没到一半,陆容把爆米花吃完了,可乐也喝完了。 她困的打了个哈欠,靠在连神机怀里,“完事了叫我。” 连神机嗯了声,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拨开她额间的碎发,低声问:“这段时间没睡好?” 陆容迷糊的道:“没。先前进十万大山,后又去长生村……还有个郑槐序……他……烦死了……” 说着说着,陆容眼睛一闭,安心的睡过去。 连神机低头,定定的看她。 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电影院周遭声响仿佛也与他们无关。 连神机蓦地回想起很久以前,那是他好不容易撑着将向古族求来的药送到陆容身边,又猝不及防的得知更残忍的事。 那晚他在陆容床头静坐良久,最后决定坦然赴死。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来着? 如果他回不来了,陆容不记得他,挺好。 既然这次他和陆容,只能有一个人回去,那么…… “陆容,回去前,你还是……” 连神机呢喃的声音沙哑,指尖发颤,轻轻碰上怀里人的脸颊。 …… 陆容睡醒时,电影已经结束,偌大的观影室内灯开着,十分明亮。 她躺在椅子上,愣了会儿才起身,环顾四周。 没有连神机。 只有她一个人。 先前的事,如同她的幻觉。 陆容抓紧椅子扶手,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她沉默的盯着前方已经黑掉的电影屏幕,漆黑眉眼如一潭死水般,不起半分波澜。 良久,陆容深吸一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当她转过身去时看向门口时,忽然顿住。 男人刚好从外面走进来。 连神机对上她的视线,还没来得及作什么反应,就见小姑娘猝然拔腿朝他冲过来,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巨大的惯性叫他差点站不住。 连神机抱稳人,有些意外:“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 陆容脸埋在他怀里,声音便闲显得闷。 连神机心软的一塌糊涂,低头,道:“去做了些事。” “什么事?” 连神机没回答,手慢慢抚上她的后颈,嗓音低沉又温柔:“只能再抱一会儿。有个地方要去。” 陆容闻言抱紧了。 足足好几分钟后,她才抬头,除了眼稍溢出,面上已平静的看不出什么来。 “去哪儿?” 连神机挑了挑眉,没说话,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外面街道上霓虹灯光明亮,还有不少人。 陆容疑惑的看着连神机,刚要问,面前忽然凑上来一个拿红色玫瑰花的小女孩。 对方把手里的花递向她,脆生生的叫道:“姐姐,你好漂亮,送你朵花。” 陆容怔住。 她下意识要拒绝,但连神机已经给她接了过来。 “花不错。”连神机顶着她的目光,含笑说道。 陆容哦了声,只得接过,被他带着往前走。 只是没多久,路边又有人凑上来要送她花。男女老少都有,送的还都是玫瑰花,走几米就能遇见一个。 三条街的工夫,陆容已经收到了几十朵。 陆容逐渐茫然,问连神机:“他们是不是送错人了?” “没送错。” 连神机柔声道。 陆容一愣,看连神机。 男人神色如常,什么异常也没看出来。 但陆容似乎明白了什么,接下来果不其然又遇到送花的人,她没再拒绝,主动接过来。 两人像是散步似的,一直走到小县城中心地带的大公园,那里景致开阔,令人心情舒畅。 沿着石子路走到里面,还有个非常漂亮的喷泉。 不远处的霓虹灯在层层掩映的林叶间,明灭闪烁,灯光照在泉水面,波光粼粼。 陆容收到的最后一朵玫瑰花,是喷泉边一对老夫妇给她的,对方的年纪足够做她爷爷奶奶。 他们送花前看了眼她身边的连神机,便笑着祝她长命百岁。 而后相携慢慢离去,背影写满了岁月静好。 陆容回神后,皱眉:“为什么只有我?还有你呢。” 想了想,她抽出那只由老爷爷和老奶奶送的花,递给连神机:“长命百岁。再加一句,无病无灾。” 连神机深深望着她,将花推回去,在她不高兴的眼神里,带着笑意问:“一共收了多少朵?” 陆容忽的顿住,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 她低头,拨楞着花瓣,道:“不知道。” 连神机低笑一声,“容姐,我记得,你记性最好了。” 确实记性好。 陆容没办法不清楚,一共是99朵。 她干咳两声,将所有花束塞到连神机怀里,嘀咕道:“反正沉死了,你自己抱。”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夜空突然“砰”的一声响起。 陆容下意识抬头,就见漆黑昏暗的夜幕里,有一道明亮的火光迅速升空炸开,化作漫天瞩目的烟花,落向四面八方。 随即,一道接一道德烟花升起。 一时间,映亮无垠夜幕,漂亮又璀璨。 整个小县城似乎都因为这一场烟花而沸腾,周围惊叹声不断。 陆容愣住了。 这时,连神机叫她,声音沙哑:“陆容。” 她迟缓的转过身去。 男人满是深情与温柔的黑眸,比漫天烟花更能令她沉溺。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此刻听在陆容耳中,也有种不真实感。 “从前,我一直觉得这话没意义,还是实际行动来的好。可这一辈子,我总得说一次。” 说着,连神机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单手打开。 里面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银戒指,是陆容喜欢的简约款式。 看到它,陆容脑海里嗡的一声,全然空白。 而连神机温柔望着她,在她面前缓缓单膝跪地。 “——娶你,是我小时见你第一眼,就认定的事。” “——那你呢?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不敢用钻戒。日后能送小姑娘代表一生一世,相守到老的钻戒的人不是他。 他也不敢买两枚,怕自己戴上后便舍不得死了。 他只能在这里,在全然虚幻的幻境里,圆自己最后一个遗憾。 陆容怔怔的望他。 她觉得自己此刻该是高兴的。 可她不但没有,反而难过的窒息,连带着声音也沙哑发颤。 她说:“我愿意。” 她想,她永远看不到连神机真正的求婚了。 815.戒指似乎不对劲 就在陆容话落的那一刻,周遭世界突然寂静。 所有声音陡然消失,漫天烟花定格在夜幕中,眼前的一切像是被人突然按了暂停键。 陆容怔住。 而她眼前的连神机动作也定格住。 就在她的眼前,他的身影逐渐透明,像是要消散。 陆容神色微凝。 正要做什么时,后方不远处倏地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你是太迷恋这里,以至于忘记,你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了吗?” 陆容伸出去的手顿住。 只是迟缓了这一秒,连神机的身影已经彻底在她眼前消失。 巨大花束轰然落下,散落一地。 那个黑色丝绒的盒子也掉到地面上,哐当一声,陆容的心口上仿佛也被砸出了一个缺口。 她愣愣的看着里面的银戒滚出来。 依着惯性,银戒落下又弹起来一个高度,再落下的方向在喷泉池里。 陆容脸色一变,一个箭步上前要接住戒指。 然而,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戒指径直落入水中。 陆容想也不想的要跳进去捡,胳膊却被人突然拽住。 找过来的郑槐序拉着她,眉头紧皱,眼底意味不明:“你进去有什么用?幻境里的东西,带不出去。” 这话令陆续容身体骤然僵住。 郑槐序看着她,神色难得的复杂,黑眸微眯:“所以,刚才那个男人,就是你上次昏迷后醒来叫的人?你喜欢他?” 陆容没说话,只死死盯着水面,面上是种可怕的冷静。 “是他吗?” 郑槐序意外的坚持,又问了一遍。 见陆容仍然是那副模样,他心底没来由的烦闷,手里抓着她胳膊的力道越发大。 终于,陆容控制不住爆发,一把甩开郑槐序,怒吼道:“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 郑槐序回味这话,接着便是冷笑,“陆容,我为了找你,亲身入幻境找到现在,你却问我关我什么事?老子累死累活的时候,你他妈跟别人在谈恋爱,你觉得关我什么事??” 话落,他猛然上前一步,伸手再次抓住陆容的手,往自己面前用力一拉。 他逼近陆容眼前:“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要做什么,那你就该明白,从你跟我登上这艘船起,你的命,你的人,全都是属于我的。以前不该有的心思,你最好早早的全都给我掐灭,否则,到时候你再痛苦,也是你自找的。” 这话更加激怒了陆容。 她想也不想的,就朝郑槐序出手攻去,攻势分外凶狠。 郑槐序后退一步避开,接住她的招式。 谁料陆容还不放弃,接着又攻击他 不过片刻,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陆容几乎是不要命似的打法,生怕不能跟他同归于尽似的。 意识到这点,郑槐序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他变退为攻,一步冲过去,迅速接住陆容的拳头,顺力往后一带,扳过她的身子来,将人圈在怀里控制住。 “放手!” 陆容喝道。 郑槐序面无表情,冷冷道:“什么时候冷静了,我什么时候再放手。” “你!” 陆容怒上心头,想也不想的,低头直接咬上他的手腕。 她咬的又气又狠,一下子就在郑槐序手腕上隐隐咬出了个牙印,有要咬破皮肉的趋势。 郑槐序闷哼一声,拧眉,却没松开。 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怀里的陆容,任她咬着。 于是没一会儿,陆容就咬出了一口血,差点把那一块皮肉给咬下来。 血腥味令陆容想吐。 这时,她听见郑槐序凉飕飕的声音:“咬够了吗?不够的话,咬另一只?” 陆容松口呸了一声,扭头侧过头去,怒视郑槐序:“你他妈变态是吧??” 郑槐序扫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脸色阴沉的松开陆容,那只手垂在身侧。 “陆容,我希望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的耐心。” 陆容冷冷看他一眼,回过头去想也不想的就跳进喷泉里。 借着满天停滞僵直的烟花亮光,陆容摸索着附身摸索着水下地面寻找。 郑槐序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手,“你就算找到了又如何?你压根带不出去!” “与你无关!” 陆容看也没看他,依旧在那一片水面下摸索。 然而,任她将这一带都找遍了,仍然没有找到那枚银戒指。 陆容慌了起来:“怎么会没找到?明明就在这里!明明就在这里的!” 喷泉池外的郑槐序沉沉看她,眼底暗色浓郁。 手腕上的刺痛,令郑槐序心里越发暴戾。 他第一次生出个念头,如果把陆容杀了,只把她的身体带过去…… 随即,这个念头就被郑槐序生生压了下去。 他不能动陆容。 他的计划还需要她。 对,他的计划还需要她而已,仅此而已。 最终,郑槐序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睛时,他走上前,也跨进了喷泉水池。 正在找银戒的陆容压根没注意到他。 郑槐序压着脾气,附身帮陆容找。 缘分有时总是难以言尽。 陆容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但郑槐序没用多久,就在他这一边找到了。 他用那只还完好的手从手底下拿起银戒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忽然发现了什么,郑槐序眉头皱起,眼底浮现疑色。 陆容不经意间余光瞥见,愣了下,立即站直身子,几步冲过来,一把从郑槐序手中夺了过来。 这令郑槐序脸色更难看。 “你就那么喜欢这戒指?一个破戒指,有什么好宝贝的?” “你懂什么?你怎么会懂?” 陆容语带讽意,转过身去,慢慢走向池边,出去。 郑槐序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这样生气,只能冷着脸跟着走上去,然后见到陆容捡起地上的那个黑色丝绒盒子,把银戒在身上擦了擦,小心的放进去。 下一刻,陆容望着银戒忽然怔住。 “这个戒指……” “有什么好看的?丑死了。”郑槐序心底一沉,打断她的话:“看够了就放下,这里的东西带不出去。” “不是……” 陆容意识到某个可能,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这个戒指上面……” 她蓦地顿住,看向郑槐序。 郑槐序眼皮微掀,神色阴沉:“怎么?” 陆容目光一闪,沉默片刻:“难道是你找来耍我的?” 郑槐序:“……” 他咬牙道:“我有这么闲吗?陆容,你脑子被门夹了吗?” 陆容一声不吭的将戒指带盒子放进衣服兜里,道:“现在该出去了。你快点。” 郑槐序磨了磨后槽牙,“你是怎么做到在我面前这么理直气壮的?” 说归说,他还是立即结印,只是单手。 只见面前空地上突然出现一道黑色的门,门开着,里面是黑色的漩涡。 郑槐序气的看也没看陆容,抬脚走进去。 陆容惊疑不定的回头看了眼,也走进去,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她已然身处原来的房间。 陆容怔怔的从床上坐起身,床边的郑槐序也同时起身站了起来。 他看也没看陆容,直接走向门口。 “等等。” 陆容克制着自己想去摸口袋的冲动,尽量冷静的开口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进那个幻境,是吗?” 郑槐序停在门口,声音幽冷:“我说过,别把我给你的东西给别人。” 816.连神机也在引灵船上 “为什么?”陆容问。 郑槐序一只手落在门把手上,微微攥紧。 到底,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回头看陆容,冷冷说道:“你以为,我的东西,谁都能拿到,谁都能用吗?” 陆容怔住,没太明白郑槐序的意思。 郑槐序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我给你的,只能安你的魂。旁人若想用,可以,你死了就成。” 陆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所以,你到底见了谁?” 郑槐序低沉声音里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杀意。 陆容张了张口,想到那小女孩居然是想在幻境里杀了她,便一点心软都没了。 她道:“一个小女孩。” 郑槐序微眯起眼。 陆容补了一句:“那个小女孩说,你把她的哥哥练成魂珠,装在了给我的香囊里。” 郑槐序神色微滞,立即问:“香囊呢?” 陆容顿了顿,半侧过身去,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来那个香囊。 郑槐序快步走到床边,从她的手里拿过看。 确实,陆容已经拆开过了。 郑槐序:“……” 他倒没看出来,这小姑娘还有拆东西的爱好。 魂珠在香囊里,有扶桑叶隔绝魂珠气息,那小女孩压根找不到这里来。把魂珠拿出来又是另当别论。 郑槐序无语的问:“另一个香囊呢?” 陆容神色稍顿,“还在。” 郑槐序按了按眉心,另一只手一直垂在身侧,生硬的道:“另一个香囊拿好,不许再给旁人。有香囊在,这船上的人动不了你。明早就到目的地,你给我老实听话点。” 说罢,他转身走向门口。 陆容看着他,突然问:“你为什么会找不到黄泉路?” 郑槐序蓦地停住。 陆容淡淡道:“你就是魂差,我已经知道了。” 陆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那话才说完,就感觉郑槐序周身杀意骤起,气息狠戾,令她眼皮子跳了跳。 但不过短短半秒,郑槐序又恢复如常,只是气息更加幽冷阴沉。 他说:“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话落,郑槐序开门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陆容一人,逐渐寂静。 陆容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随后收回目光,注意力回到了自己身上。 她指尖都在发抖,颤巍巍的探进兜里摸索。 终于摸到熟悉的触感时,陆容立即拿出那个黑色丝绒盒子来打来,银质精巧的戒指静静躺在里面。 戒指是真的! 这证明,戒指是在外界买的。 那么送她戒指的连神机……也是真的?!! 那连神机……也会在这艘引灵船上吗??? 陆容心尖一颤,又迅速逼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刚刚郑槐序拿到了戒指,他肯定发现了戒指有点不对劲。 她得想个办法做些事,让郑槐序忘记忽略,也不能让郑槐序发现戒指真的被她带了出来。 而且,如果连神机真的有可能在这艘引灵船上……也不能让郑槐序发现! 陆容攥紧戒指,心跳急促起来。 而她脑子里全然空白,只怔怔的望着戒指。 …… 房门外。 郑槐序站在门口,一时没走。 他余光扫了眼门,随后,抬起手来,低头一看。 手腕上果然有个极深的牙印,已经深入血肉,伤口狰狞。 幻境里受的伤,是会带回来的。他出来时,也只能匆匆先施个法决止血盖住伤口,好不叫陆容发现。 思及此,郑槐序扯了扯嘴角,带点自嘲。 没待太久,郑槐序回到自己的房间,叫工作人员给他送来包扎伤口的医药用品。 他坐在沙发上,另一只手完好的手撑住脑袋,闭上眼睛。 工作人员半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给他包扎。 好不容易包扎玩,工作人员已出了一脑门的汗。 低声道:“郑先生,那……那属下先退下了。” 郑槐序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淡声问:“船上的人还安分吗?” “安分!” 工作人员条件反射的回答。 自从昨晚,郑槐序在五楼公然废了一个人,现在谁还敢不安分啊? “我记着,船上人员名单里,是不是有个小女孩,大约上百岁,她有个哥哥不久前魂体消散,成了船上法阵运转的养分?” 工作人员一愣,仔细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点头;“是的。” “传我的命令,诛魂。” 工作人员猛然抬头,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 郑槐序缓缓道:“怎么?” 工作人员浑身颤抖,连忙摇头:“没没没!属下这就去办。” “还有。” 郑槐序再度开口,听的工作人员心里咯噔一下。 郑槐序睁开双眼,眸光阴戾,“将整艘船都查一遍,看看是否有第二个生人在船上。” 工作人员愣了下,不明所以的应下,便退了出去。 郑槐序低头看眼包扎好的伤口,神色越发阴沉。 …… 另一边。 负二层,某个狭小漆黑的房间里。 靠窗边有张破旧的小床,上面躺着个男人。 却正是连神机! 像是做到了什么噩梦,他骤然睁开双眼,猛地坐起了身。 身下小床随他的动作吱呀作响,这动静惊醒旁边席地盘腿而坐的少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易商打了个响指,指尖窜出一点玄火,稍稍照亮了点。 见是连神机醒了,他松了口气:“你吓我一跳。” 又见连神机没反应,他起身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昏迷一次,昏傻了?” 连神机抓住他的手,转头盯着他的眼睛:“我不小心被人拖入了幻境,但我看看了陆容,我确定她也在这艘船上。” “什么??” 易商一愣。 下一刻,易商嘴巴微张,响起的却是另一道温淡的男声:“你早晚都会看见她。这是槐序的引灵船,他登上这艘船,就说明他的计划已经到了可以收尾的地步。这时候,他必然会带上陆容的。” 易商:“……” 他黑着脸道:“你再说话时,能不能给个提醒?突然从我的身体里冒出来,很吓人的知道吗??” 不久前,易商在暗盟禁地里醒过来后,连神机的魂体已经回了他自己的身体。 然并卵。 易商体内还是两个魂体。 没了连神机,姜立又进来了。 “……” 易商对此非常震惊:“你们拿我的身体当中间商还是栖息地呢?一个个的都住进来?” 姜立就抱歉的解释:“连神机的身体没有承载过两个魂体,我进去有风险。” 易商:“……” 合着进他的身体就没风险了?? 但到底,易商默许了。 因为姜立,真的就是曾经救过他的恩人…… 后来,他们就和郑江靖达成了一个短暂的合作,由郑江靖帮忙掩盖姜立已经不在禁地的事,他们离开了暗盟。 只是没想到,出来就碰上了来找他们的时自秉与黑无常。 他们这才知道,戌影就在长生村,陆容也去长生村救人了。 简单交流了下双方掌握的消息,发现时间已经赶不上后,姜立便提出,来找引灵船。 姜立对此解释道:“很久以前,郑槐序曾有过魂体濒临消散的危险时候。但他凭借自身接触到了天道,被选定成为魂差脱离危险,同时也是为了能更方便的找我师姐魂体。可世人不知,魂体若进入黄泉路,有两个结果,一则走不过黄泉路而消散,二则走过后成为全新的、另一个独立的魂体,再无往生记忆。” 这两个结果,郑槐序都无法接受。 是以郑槐序主动关闭了黄泉路的入口。 但若是能找到合适的载体,残魂也在,准备复活时,郑槐序一定会重开黄泉路。 因为只有在黄泉路里复活,此等逆天之举才不会被天道自然察觉,才能瞒天过海。 817.她们会回去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易商见连神机神色紧绷,不由问道。 连神机松开了抓着易商的手,薄唇紧抿,眼底漆黑晦暗,看的人心紧。 易商有些纳闷:“你在幻境里到底经历什么了?怎么就能确定,那小丫头真的在这艘船上?而且,咱们三个人,怎么就你一个人进了那幻境?” “我不知道。”连神机沉声道。 易商就问姜立,“恩人,你知道吗?” 姜立嗯了声,“这毕竟是引灵船,陆容作为生人上船,是极其危险的,船上的人一定会觊觎她生人的七气息,想方设法吃了她。” 连神机猝然抬头看向易商。 姜立顿了下,继续道:“但郑槐序绝对不会放任这种事情的发生。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一定是利用船上的法阵,以船上死魂为引做成魂珠,加上扶桑树叶,来给陆容安魂,并遮掉她生人气息,震慑船上的死魂。” 易商震惊道:“把死魂炼制成魂珠??他疯了!这要是被天道自然察觉,他这个魂差不但做到头了,还会魂飞魄散,永无再入轮回的可能。” “他不会在意的。”连神机俊脸冷沉,眉梢间带着危险的杀意,“这里是他的引灵船,他在这上面完全可以一手遮天。” “那然后呢?连神机怎么就被拽到那幻境里面了?”易商问。 姜立叹道:“这关键在于陆容。” “什么意思?” 连神机盯着他问。 姜立嗓音平缓,平静的仿佛永远都不会有情绪的波动:“就算有魂珠,也不是所有人都察觉不到她。最起码,被做成魂珠的死魂亲属,就能察觉到。只要陆容将魂珠给出去,必须她死,魂珠才能被新的人用。生人对于这船上的死魂来说是大补,拿到魂珠的人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 “然而,有郑槐序在,他们不敢大张旗鼓的对陆容下手,便只好通过沾染过她气息的魂珠来布幻境,在幻境杀了她来得手。只不过,陆容身上一定有阴阳古玉。” “这和阴阳古玉有什么关系?”连神机皱眉问。 姜立深深的看着连神机,解释道:“陆容遇到危险,古玉会有感应。而古玉又护主,阴阳两块玉都在一起,阳玉一定会把你带过去帮她。” 连神机是阳玉的主人没错。 可归根到底,两块玉还是无相道人的东西。 陆容有无相道人的血脉,古玉感知到她遇到危险,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以说,在连神机不在的情况下,两块玉都只服从于陆容。 连神机闻言,有些怔愣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空落落的。 易商听完姜立的话,感慨道:“不愧是无相道人的信物,还挺有灵性的。” 说罢又忍不住问连神机:“那你在幻境里,跟那丫头都经历了什么?是不是真的挺危险的?” 连神机抿唇,低声道:“是挺危险的。” 危险到,他差点就不想出来,想永远留在那里面了。 “啊?”易商更好奇了,“到底遇见什么了?” 连神机不欲多言,转移话题道:“姜立,那你现在知道引灵船的目的地吗?中途会停下吗?” “怎么?”易商挑眉道,“你是想中途把那丫头弄下船啊?” 连神机没说话。 姜立沉默几秒,摇头道:“中途不可能停。引灵船一旦启航,非达目的地不停。至于目的地……” 他语气凝重了些。 “——我暂时没想到。黄泉路入口当时是郑槐序一手关闭的,具体在哪儿,没人知道。” “进了黄泉路,还有可能出来吗?”连神机沉声问。 姜立又有些静默,“……我不知道。黄泉路,我也没进去过。” 连神机收回目光,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 见他情绪有些低迷,易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担心什么?咱们找到引灵船上船前,不是留下线索,就等时……时自秉那些人找过来了吗?就算咱们进去后黄泉路入口关闭,可他们知道了哪儿,难道在外面就打不开了吗?拜托,不是说无相道人很厉害吗?” “可我没打算过出去。”连神机缓缓道。 如果陆容发现了他在,如果陆容到时候看到了他,她一定不会走的。 连神机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姜立:“不过,既然陆容人在,那么成功运转法阵的几率,是不是又大了些?” 姜立定定看着连神机,眼中情绪复杂不明。 他说:“自然。人在法阵中央,更容易成功。” 连神机有些艰难的问道:“确定,只要她回去,她就能忘记我,忘记所发生的一切,是吗?” “是。过去和未来,是一脉相承的。只要改变了过去,未来也会随之改变。你死在过去,未来又怎么可能会有你呢?”姜立肯定的回答他,“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我祭阵,并成功运转法阵。” 连神机喃喃道:“我叔叔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话落,房间里气氛无比凝固。 易商觉得有些难受,忍不住劝道:“小子,你认真想想清楚,生祭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在过去祭阵改变未来,那你的人,会完完全全的消失。连同这个时代小时候的你,都一并会消失。没有人会记得你,也没有人会知道你做的一切。” 连神机摇头,缓缓道:“我和陆容之间,如果一定要有人死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容死在他手上。 易商叫姜立,“恩人,你也快再劝劝啊。” 姜立却沉默。 易商:“……操,忘了你也是祭阵的那个了。” 姜立淡淡道:“我也会利用时间法阵,改变你们蛊人的情况。从此以后,你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 易商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他跟着走的这一趟,完全就是亲手松他们上断头台。 姜立道:“我醒着会损耗我的魂力。所以我先沉睡了,等到了地方,你们把我唤醒。” 姜立心道,他同连神机的目的是一致的。 连神机给陆容一条生路,他给筱筱一条生路。 时间法阵过后,她们回去,在她们本该拥有的人生里,平安顺利的过完一生,就很好了。 姜立低低见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镜。 连神机看眼他,便闭上眼睛,打坐休息。 易商见劝不动,愁眉苦脸的坐回去,胳膊撑在双膝上,一点即将解脱的喜悦都没有。 而连神机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在幻境里,他向陆容求婚定格的那一幕。 他想,还好陆容没有答应。 她还是单身,还会有另一个人,给她一场盛大到完美无缺的求婚典礼,而不是像他那样简陋。 等她回去后,她可以像她渴望的那样,有一个平凡普通但幸福的人生,父母尚在,亲朋好友齐全。 这就够了。 818.船抵达了 陆容在房间里没待多久,就听到了外面有动静。 她立马跳下床,打开房门出去。 正巧有工作人员经过,陆容叫住问:“你们在做什么?” “这……” 工作人员们都知道,这间房间里住着的是个祖宗,得顺着捧着,可是……这他怎么能说?? 工作人员为难道:“陆小姐,我们是在执行郑先生的命令,您不方便知道。” “到底什么命令?” 陆容脸色冷了下来。 “您真的不方便……” “你们不说,我就亲自去问郑槐序!” 陆容甩上门,转身就要走。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她,集道:“郑先生命我们处置了一个死魂,还说这船上有另一个生人,让我们搜查。” 陆容心底一沉。 在幻境里,郑槐序果然通过戒指察觉到异常了。 不行,不能真叫郑槐序找下去。 陆容面无表情的问:“郑槐序现在在哪儿?” “他……郑先生在413。” 陆容皱眉道:“我现在去找郑槐序。在我回来前,你们不许再找下去。” “啊?” 工作人员一惊,想拦住陆容。 然而压根拦不住。 他们一拦,陆容就动手,硬生生闯到了楼上。 找到郑槐序房间时,他房门外站了十几人,看见陆容后愣住。 陆容大步走过去,脸色阴沉的吓人。 任谁看见,都不会觉得她是来找郑槐序玩的。 走廊里的人赶紧拦住,“陆小姐,郑先生现在在休息,您如果有事的话,请等会儿再来。” “滚!” 陆容冷戾一眼扫去,被她看着的人身体一僵,眼神疯狂暗示后面跟来的人。 跟来的人也很懵逼委屈,被揍得生疼,龇牙咧嘴的表示他们也没办法。 就这么几秒,陆容已经到门前,一脚狠狠踹上房门。 哐当一声,房门报废。 在场的其他人顿时脸色煞白。 陆容又踹了一脚踢踹开门,往里走。 然而,抬头往里看时,她猛地停住。 郑槐序人就在站在床边,此时身上竟然只围了件黑色的浴袍。 他应该是才洗了个澡,头发湿漉漉的垂着。 身上的浴袍也松松垮垮的,只腰间系了根带子,衬得他越发腰身窄瘦,身高腿长。 从陆容这个角度,都能看到他额间水珠缓缓滴落,顺着分明的锁骨没入大开的衣领里,腹肌的轮廓若隐若现。 郑槐序从容的拉上衣领,似笑非笑道:“这么着急进来,是生怕我衣服穿的太快吗?” 陆容:“……” 她立即转身,僵硬的走出去,并带上摇摇欲坠的房门。 外面的人看到她很快又出来,不禁愣住:“陆小姐?” “闭嘴!” 陆容捂住脸,暴躁的低吼了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同脸懵逼。 不出片刻,那房门又打开了,且更加摇摇欲坠。 众人见郑槐序出现在门口,忐忑不已:“郑先生……” 郑槐序抬手止住他们,淡淡道:“退下吧。” “是。” 众人应了声,偷偷瞄了眼郑槐序,又瞄陆容,连忙离开。 郑槐序这才看向陆容,不紧不慢道:“还有三个小时天亮,并且到目的地。看来你精力很足。希望之后休息不了时,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精神百倍。” 陆容忍无可忍的转过身去。 结果看到郑槐序还是穿着浴袍,同先前没区别,她又噌的转了回去。 斥道:“你不会好好穿衣服吗??” 郑槐序抱臂倚着门框,闻言倒是笑了,“怎么?你这反应,我可以理解为我的肉体对小姑娘挺有吸引力吗?” “你要不要脸??”陆容顿了下,又补了句:“那也不是你的身体,是郑石山的。” “没区别。”郑槐序慵懒的道,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不回头?” “滚你妈的!” 陆容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行吧。” 郑槐序似笑非笑的应了句。 “既然不敢看我,那你的事也不必说了。” 说完,他转身要回去。 “——等等!” 陆容想到连神机,逼自己忍了下去,木着脸回过身去,目光落在旁边地板上。 郑槐序停住,好整以暇的低笑一声,“说。” “既然快到目的地,此时搜查船上,还有必要吗?”陆容道。 郑槐序面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你确定,要同我说这个?” 陆容只好直视着他,面无表情道:“我已经答应老实跟你去了,同其他人没关系,也别扯进其他人来。” 她要是说这船上没其他生人,郑槐序肯定不信,还不如直接挑明说条件。 他罢休,她老实去。 他一定要查下去,那她绝对闹的天翻地覆,也不会叫他顺意。 郑槐序脸色骤冷,目光如有实质,寒意瘆人。 陆容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 郑槐序缓缓道:“你是觉得,我真的会什么事都随你?” 陆容道:“我不这样觉得,但我相信交易。” 郑槐序凉飕飕的盯着她。 良久,他动了动,抬脚走到陆容面前停下,微俯下身子去凑近她耳边,冷笑一声,“你觉得这段时间,我随你闹,护着你,只是因为交易吗?” 陆容微怔。 郑槐序抬手,修长手指勾过陆容一缕发丝,缓缓缠绕在指尖。 挺缱绻的一个举动,郑槐序声音却毫无温度。 “也罢,看在你什么都不记得的份上,我不计较。但是,你给我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话落,郑槐序收回手,转身要走。 陆容鬼使神差的抓住他胳膊,“你什么意思?我不记得什么?” 郑槐序低头,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淡淡道:“阴阳古玉,的确是很好的东西。它记住了一任又一任主人的生平。” 他抬手,拉开陆容的。 “我会吩咐下去,不再搜查船上,你也最好如你说的,乖乖听话。” 随即,郑槐序走进房间。 没多久,有工作人员上来,战战兢兢的说要送陆容回去。 陆容这次没拒绝,转身离开。 走着走着,又鬼使神差的回头看郑槐序的房间。 郑槐序刚才那话,是在提醒她吗? 她忘记的事,古玉知道? 回到房间,陆容找出古玉来,翻来覆去的研究,但是怎么都没看出古玉上面有记忆碎片之类的。 “难道,是我想错了?” 很快,天亮了。 察觉到引灵船的船速在逐渐转慢时,陆容将将有了点睡意,想睡觉。 直至船身终于停下时,工作人员来敲门:“陆小姐,郑先生请您过去,要带您离开。” 陆容跟着出去。 但工作人员却是带她往下面走。 陆容忽然觉得,整艘船安静的过了头,她仿佛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她狐疑的问:“既然到地方了,其他人呢?他们不走吗?” 那么多人一起下船,怎么可能会这样的寂静? 工作人员没吭声。 陆容上前一步,绕至他面前。 定睛一看,陆容面露错愕。 只见这工作人员,面色呆滞双目无神,走路的姿势很是僵滞,像是没有魂灵,已经变成了一具被人操控的傀儡。 他把陆容带到了一楼某个房间。 路上,陆容一个人都没看见。 工作人员上前敲门。 随后,轰然到地,彻底没了生息。 陆容神色微凝。 这时房门打开,郑槐序出现在门口,幽幽的说道:“到地方了,我们该走了。” 819.黄泉路 陆容皱眉:“就在这儿?” 郑槐序淡淡颔首。 陆容皱眉又问:“不是说下船吗?船的出口呢?这不是你的房间吗??” 郑槐序往旁边走了一步,半侧过身子露出点空。 陆容目光越过他往里看去,里面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明显有古怪。 郑槐序漫不经心的说道:“别废话,走吧。” 陆容只好抬脚往前,经过郑槐序进去。 入目果然是一片漆黑,仿佛进入了某种虚无的空间。 她挺住,心里不妙的预感越发明显。 “郑槐序,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郑槐序反手带上门,房间里便一丝光亮都没了。 黑暗里,陆容没太有安全感,警惕心都拔到最高。 就在这时,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反射性想甩开时,耳边响起郑槐序低沉幽冷的声音:“别动,否则走丢了,进到别的地方,别怪我没提醒你。” 闻言,陆容不得不死死压制住自己排斥郑槐序的本能。 她身边的郑槐序偏头,视线在黑暗里准确无误的笼在她身上,唇角微勾。 随即,他单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只是声音太低,陆容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法印结成后,有白光的轮廓若隐若现,吸引了陆容的视线。 陆容怔怔看着郑槐序在完成他的法印。 他们面前也有一个巨大法阵开始显现,随着郑槐序的动作被勾勒成型。 作为玄师,陆容清楚的感受到,那法阵中蕴含着磅礴又奇异的生机,叫人感之坦然心安,是天道自然亲予万物复苏盎然的机遇。 但这奇妙的感知还没持续多久,那浩瀚都生机随法阵纹路的改变也陡然一变,一种阴寒无比的气息瞬间将陆容包围,来势汹涌的差点压垮她,令她如坠地狱,只能看到生机泯灭的死寂。 陆容反应了几秒,忽的睁大眼睛,目露难以置信。 因为那是两种阵纹,应该分属两个不同、且极为相克排斥的法阵,按理说不应该会如她眼前看到的融为一体才对。 更重要的是,陆容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不过片刻,她脑海里就浮现出来,不可思议的开口:“这是……长生阵和……灭灵阵??” 郑槐序听见,有些意外的瞥她一眼:“你知道的倒是多。” 陆容倒吸一口凉气。 两个截然不同的法阵是不可能融合到一起的。 除非…… 她猛地转头,“这船上的死魂,难道都被你用来……” 郑槐序并不诧异她能猜到,一边布阵,一边淡淡道:“我保他们数百年,他们也该回报我了。” 船上的所有死魂,都被郑槐序用来祭这个阵了。 陆容顿时甩开他的手:“你疯了?!” 郑槐序手一顿,面无表情看她,冷嗤一声:“这有什么?我予他们庇佑,他们来回报我,有问题吗?” 说话间,法阵已经完成。 凛冽逼人的镇压,几乎令陆容喘不过气来。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逆天之行,被发现了,你绝无好下场!” “你在担心我?”郑槐序挑眉问。 陆容没那么滥好心,担心郑槐序个屁! 她只是担心郑槐序拿船上生灵启阵,万一这些生灵里包括连神机…… 陆容心生不安,转身道:“我要再去船上看看。” 郑槐序一把拽住她,目光冷戾:“你是想找你那个情人,是吗?” 陆容想甩开他的手,却没甩开,只得瞪着他:“什么情人?那是我未婚夫!” “不管是什么,你们以后都没可能了,走!” 郑槐序冷着脸转过去,拽着陆容就往法阵中央走,那里有一道黑色的漩涡,引人深入,危险莫测。 “不行,你先放开我!” 陆容挣扎,被他拽着走给气到,抬脚就想踹他。 结果郑槐序突然扬起另一只手,陆容倏地闻到股奇怪的沉香味道。 还没反应过来,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郑槐序及时扶住她,然后将她打横抱起。 浑身无力的陆容甩了甩头,难以动弹,说话也有气无力:“你做了什么?!” 郑槐序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你。还是这个样子最讨喜。” “你!” “行了,省点力气,”郑槐序低笑一声,说话却阴沉沉的,“别再挑衅我的耐心。” 说罢,他往法阵中央走去,很快就到了漩涡前,一脚跨入其中。 陆容咬了咬牙,勉强回头看了眼。 她实在不甘心,气的一口咬在了郑槐序肩膀上。 结结实实的一口。 郑槐序闷哼一声,脸色黑了下来,但到底也只是沉沉看了眼陆容,没阻止她。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法阵里。 没过多好,又有两拨人前后接连闯了进来。 …… 进入法阵的那一瞬间,陆容眼前一黑,脑袋眩晕。 几秒后,忽然身体一轻,陆容好受不少。 她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之景时,怔了下 只见他们已经来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眼前豁然广阔,黄沙连天,荒凉无比,仅他们脚下的地方有一条生路,蔓延至远方的地平线。 而头顶上天幕死气沉沉,黑云压顶,令人窒息的喘不过气来。 陆容明明穿的挺多,却仍是感觉到如骨附蛆般的阴冷,不禁激灵了下。 “这……这是什么地方?” “黄泉路。”郑槐序说。 陆容抬头看他,面露愕然:“这是……黄泉路?” 郑槐序淡淡的嗯了声,抱着陆容往前走。 他速度并不很快,可是眨眼间却移出数米距离,像是缩地瞬移。 他开口,低沉的声音在此刻仿佛染上几分孤寂:“黄泉八百里沙海,寂寞荒凉,无花无叶。” 陆容反应了片刻,目光转锐:“你知道黄泉路的入口。你不是找不到,而是……故意不想找到??” “是。” “为什么?” 郑槐序淡淡道:“黄泉路是独立的,天道自然管不到这里,外界生灵也找不到这里。” 陆容明白了:“在这里进行复活,没人会打扰到你。” “嗯。” 陆容拧眉:“那船上的那些死魂,你仅仅只是为了要拿他们祭阵,所以就不想开黄泉路吗?” 郑槐序唇角淡扯着,嗤了声。 陆容似乎明白了什么:“我听说进黄泉路的魂体,有两个可能,要么无法撑过去,要么……魂体成为全新的、陌生的一个。你怕姜立师姐的魂体到黄泉路来?” 郑槐序闭了闭眼,嗯了声:“算是吧。” 算是? “还有别的原因吗?”陆容问。 郑槐序低头看她:“你往常不会这样多话。” 陆容:“……” 她就不能有点好奇心吗? 郑槐序眼神复杂的又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他们已经走出去挺远距离,可依旧看不到尽头。 陆容没忍住道:“你放下我,我继续走。” “黄泉八百里,你确定?” 陆容:“……” 太长了,那还是算了吧。 郑槐序蓦地道:“我在这里待过十八年。” “啊?”陆容愣了下,道:“你是魂差,待在这里也……也正常吧。” “不,那是我接任魂差之前。”郑槐序说,“我在这里辗转过十八年,最终找到了黄泉路的尽头。于是我成了魂差。” “尽头……要是这样,那岂不是每一个到尽头的人,都能做魂差?” 郑槐序笑了下,淡淡道:“我看到的尽头,和其他人看到的尽头,不一样。” 820.我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不一样?什么意思?”陆容皱眉问。 郑槐序朝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下,不紧不慢的说道:“等到了尽头,你会知道的。如果你看到的尽头同我一样……” 他倏地停下,没再说下去。 陆容感觉哪里怪怪的:“一样的话,待如何?” 郑槐序眸光微动,深深的看了眼陆容,却是道:“不如何。” 陆容:“……” 还不如一开始tmd的别说。 陆容来了气性,道:“放我下来,给我解药。” “黄泉路太长了,你不适合。” 陆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我真的在意吗?被你这样半死不活的抱着,我。才真的难受。都已经到了黄泉路里,你当我还能跑得了吗?” 郑槐序挑了挑眉,不可置否,倒也如陆容所说的,将她放下。 随后从怀里拿出个同先前一模一样的香囊,递给陆容。 陆容闻到香囊里传出来的香气,便觉得好受了不少。 但是…… 陆容打量着香囊,微眯黑眸:“这里面装的不是扶桑花。” “自然。” “那这是什么?”陆容看着他问。 香囊的味道很奇异,陆容作为制香师,从前竟从未闻到过。 郑槐序收回手,往前走去。 陆容跟上他。 她说不会跑是真的,毕竟,她也是真的不熟悉黄泉路。八百里的黄沙一览无余,她能跑到哪儿? “说啊,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郑槐序眸光自眼尾瞥扫过去,落下她身上,只是一眼便收回。 “曼陀罗花。” 陆容脚步一顿。 郑槐序淡淡的补了一句:“黄泉路里,最后一朵曼陀罗花。” 陆容便觉手上香囊有点烫手,不想拿了。 郑槐序却没注意到似的,自顾自的往前走,时不时停下等陆容。 走久了,陆容就发现,郑槐序的脚步仿佛遵循着某种规律,每一步走的地方都是她意想不到的。 短短时间,他们明明走的不多,可往回看时,已经走出去数十里遥远。 陆容不自觉的观察着郑槐序,而他本人却如闲庭信步般悠闲淡然。 良久后,陆容终于看到了路的尽头。 那是一颗参天巨树,树干粗壮宽大,树冠枝叶几可触天幕。 远远看去郁郁葱葱,外界的一切纷扰似都与它无关,沉静又苍老,威压似远似近。 陆容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思绪流转间,郑槐序已经带她走了过去,停在巨树下。 他微微仰头,声音没了一贯的幽冷,显得平静。 他问:“你看到了什么?” 陆容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 郑槐序转头静静望着陆容,耐心的等她的答案。 片刻后,陆容道:“一颗树。” “什么样的树?” 陆容表情有点微妙,还能是什么样的树?难道树还能分裂吗? “就……好像活不长,又死不掉的树。” 郑槐序闻言失笑,随即说出的话,却令陆容脸色微变:“我看到的是一条河。三生河。” 还真不一样? 陆容警惕的退后一步。 郑槐序敛住笑意,从怀中拿出把匕首来。 陆容定睛一看,脸色又变了变。 那匕首乍一看,材质很像她和赵子靖各有的那把。 郑槐序手指落在刀身上,轻轻摩挲着,道:“我继任魂差时便看到过三生碑。走过三生河,便是轮回道,从此忘却往生,从头开始。但我没有。并且,我拿走了三生碑,将其一分为三,其中一块做成了这把匕首,另外两块,我放在了始皇陵。” 说完,他抬头看向陆容,眸光又深又沉。 “你看到的,是古树。是我继任魂差前看到的尽头。但我放弃了古树,转向三生河。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古树。” “为什么?”陆容问。 郑槐序扯了扯嘴角,没回答。 他继任魂差,是因为他终于凭借自身脱离六道,触碰到了天道自然。它便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是消散脱离痛苦往生,还是留下继续沉沦。 他选择了后者。他要等。 机会只有一次,古树放弃了他。他便再也见不到古树。 天道自然便让他成了魂差。 只是成为魂差后,一并抹去了他在古树前那段时间的记忆。他忘记了他为什么会看到古树。 直到遇见陆容,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古玉。 郑槐序将匕首递给陆容,“用它在你手上划一道,将血滴到两块古玉上,然后把你的手按上树身。” 陆容没接。 郑槐序上前一步,陆容条件反射的后退。 他便停下,缓缓道:“你知道的,你躲不过。” “所以呢?”陆容皱眉看着他,“郑槐序,你真的以为,你的复活能成功?姜立的魂体不在这儿。” “无所谓。古树是生命之树,万物灵源。只要沾到你的血,还有古玉在,姜立会被带过来的。你……”郑槐序顿了下,“古玉也会让你想起你该想起的记忆。” “就算想起来,我也不可能变成姜立的师姐!” 陆容以为他说的,是姜立师姐的记忆,只觉简直无稽之谈。 就如姜立师姐所言,尽管她是对方的残魂转世,但她已经成了一个独立的灵魂。她就是她自己,即便她有别人的记忆,也不会变成别人。 郑槐序沉沉的盯着陆容,脸色难看。 被他那样看着的陆容觉得,他仿佛下一刻就会出手,逼着她做。 但实际上他没有,他只是一字一顿的道:“你就是阿立,你只是在拿回你应有的记忆和身份。”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 郑槐序继续道:“从见你的第一眼,我便觉得你眼熟。魂差能看穿世间所有魂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魂体是怎么回事?正好,你还有一具很适合的身体,你完全可以恢复到千年以前的模样,也变成……” 陆容皱着眉:“可我不是。你爱的那个人,她已经死在了千年前。你就算费尽心机找她,最终找回来的也只会是一个陌生而殊途的人,” “够了!” 郑槐序像是被她的话给刺激到,陡然厉声喝止。 随后,他像是怕自己吓到陆容,闭目强压暴怒,最终都变成一声讥诮的冷笑。 “这一千年,我等过,找过,濒死挣扎过,好不容易能得偿所愿了,你说殊途就殊途?” 说完,郑槐序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捏住陆容的肩膀,红着眼睛低声吼道:“你告诉我,怎么能殊途?凭什么殊途?!” 陆容终于没有了耐心。 同一个执念太深的人,哪里说的清。 她冷静的道:“那你今天注定无法得偿所愿了。我进来,就没有想过活着出去,也不会让你活着出去。” 郑槐序所有动作倏然僵住,怔怔看着陆容,声音喑哑:“为什么?千年前你放弃了我,到现在,你还是要放弃我?” 821.你他妈来凑什么热闹 陆容也怔住,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在她心底涌出,令她呼吸有些困难。 意识到这个,陆容立即抬手用力推开郑槐序,惯性的退后两步。 她会被姜立师姐残余的情绪影响,这不行,绝对不行。 陆容冷着脸看郑槐序,斩钉截铁的道:“放弃你的人不是我!现在我同你没关系,从未在一起过,又谈何放弃?郑槐序,你清醒点,我不是你要的那个人!” “你是!” 短短几句话,却如锥心刺骨般在郑槐序心上狠狠一扎。 他声音嘶哑,肺腑都在泛疼。 “这些年来,我关闭黄泉路入口,禁止任何生灵出入,就是怕其中有你,往生后忘却所有,也不再记得我。” 对上陆容冷淡到毫无波澜的眼神,他自嘲的扯着嘴角。 “结果到最后,你原来早就在我继任魂差前便已往生。我一个人艰难熬着,你已经忘记所有。” 最后三个字,郑槐序仿佛咬着牙说出,每个字都带着不寒而栗的阴戾。 陆容心感不妙。。 而郑槐序死死盯着她,眼底暗色浓郁。 他又问了她在船上问的那个问题:“陆容,现在你还觉得,这一路我随你闹,仅仅只是因为,你对我有用吗?” 陆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从未想过郑槐序是魂差,也从没想过郑槐序见她第一眼,就发现了她的魂体是姜立师姐的残魂。 见她这个感应,郑槐序倒是笑出声,面上却全是极力克制住的阴鸷。 “你不但不知道,你还有自己的生活,你有另一个心上人,还准备杀了我……”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是种可怕的平静。 陆容暗道不好,垂在身侧的手立即掐诀结印。 凭身手,她目前的情况,肯定是打不过郑槐序的。 还不如用玄术。 郑槐序似乎没发觉陆容的动作,盯着陆容的眼睛,忽而微微一笑,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道:“没关系,你只是不记得从前而已。等我恢复了你的记忆,你还会变成从前的模样的。” 话音才落,郑槐序身体倏然动了,忽的冲向陆容。 陆容心底一惊,本能的后退避开。 郑槐序这时的速度却比她快,几乎是瞬息间就到了她眼前,猝然抓住她的手,将她往前一带。匕首在他另一只手上一挽,变成横持,朝她手心里划去。 陆容脸色顿沉,在他即将成功前反抓住他的胳膊,按住往上一翻,反手甩开,借力挣脱他,落在他身后。 郑槐序神色愈冷。 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短短几秒内已过了数十招,一招比一招狠。 陆容发觉郑槐序不会真的伤她后,更是不要命似的攻击。 郑槐序投鼠忌器,也不敢真的动手,一时间,他倒是被隐隐压住攻势。 而在发现陆容想用玄术,且是真的要跟他同归于尽后,郑槐序心底怒气再也压不住。 他一转阵势,变守为攻,迅速占据上风。 并在陆容一拳打过来时,他倏地抓住她手腕,往后用力一折。 竟是直接卸了陆容的胳膊。 陆容疼出了冷汗,咬着牙用玄术。 但郑槐序的速度比她快,在她术成前打断了她,强硬的攥着她另一只手,用匕首在她手心里留下一道血痕。 随后,郑槐序制住陆容,拽着她往古树隐约的方位走时,后面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住手!” 同时,破空之声乍响。 郑槐序带着陆容旋身避过,一把锋利的匕首斜没入他刚才站的地方,刀身铮鸣。 他脸色阴沉,转头看去。 挣扎的陆容也循声看去,然后便是一愣。 “戌影?!” 没错,不远处凭空出现的人,正是戌影! 只不过,戌影此刻略显狼狈。 她先前的严重伤势还没好,此刻那张同陆容一模一样的脸上,脸色还是苍白的。 陆容难以置信的问:“你来做什么?不是,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她原以为船上的生人是连神机,却原来,是戌影?? 郑槐序面无表情的看着戌影,冷笑一声:“我本已放过你,你却还来找死,真是枉费了陆容对你的苦心。” “我死不死的,不牢你费心。你他妈给我放开陆容!” 戌影没忍住咳嗽了几声,捂着腹部,撑着往前走。 陆容脸都绿了:“你来凑什么热闹?赶紧走!” 戌影偏头看她。 都这种时候了,戌影还有心情笑,嘲笑道:“我不来,你怎么办?陆容,你现在可真狼狈,比我好不了多少好吧?” 陆容皱眉,郑槐序在她开口前已道:“她好不好,你管不着。但你既然来了,”他顿了下,嘴角冷扯着,“便别想活着走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活着出去。”戌影在他们五步外停下,“郑槐序,我说过,你我和姜立之间的恩怨,我们自己解决,别牵扯到旁人,尤其别打陆容的主意。否则,老子就是死了,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郑槐序讥诮道:“一个个的,都想同我同归于尽。还真是叫你们费心了。” 戌影没理他,看向陆容,道:“陆容,你应该知道,我还算是个挺厉害的玄师吧?” “所以呢?”陆容皱眉。 戌影平静的道:“昔日姜立抹去我的记忆时,也在我魂体上留下过一道魂印。就在这两天,我利用这个魂印,和这个时代的姜立建立了同命印。我现在比较虚弱,只能做到单方面的同命印。不过这也够了。” 郑槐序闻言,脸色忽的一变。 戌影一字一顿接着道:“我死,姜立也会死。郑槐序,你也不必再惦记着始皇陵里的我。只要我死了,命数就会发生改变,始皇陵里的我也会消散的。” “你疯了!” 郑槐序还没开口,陆容先反应极大的吼道。 她一把甩开郑槐序,而郑槐序这时也如她所愿松了手。 “你他妈来凑什么热闹??你都已经能好好的活下去,去找姜立,把他唤醒,过最后一段时间不好吗??” 陆容没想到送戌影回去的办法。 起码在这个时空里,戌影还能和姜立有段属于他们的时光。 往后的事,她管不了也不管了。 戌影笑了笑,“陆容,你看你,只许你自己死,不许旁人死,哪有你这么蠢的?” “你……” “够了!”逐渐没耐心的郑槐序打断陆容的话,微眯黑眸道:“陆容不想他死是吗?可以,现在就去古树前,把属于你的残魂拿回来。否则……” 他看着戌影的眼神极冷,杀意汹涌。 陆容咬牙,攥紧手。 戌影身上早就没有残魂了,又谈何拿回来? “别白费心思了。” 戌影抬手轻轻一挥,她周身泛起一圈白光,源头被她握在手心里。 “郑槐序,咱们都活了那么些年,该死了。” 陆容脸色一变,“戌影,你别冲动!” “这不叫冲动,是深思熟虑。” 戌影朝陆容露出个罕见算温柔的笑容,用力一攥。 郑槐序神色顿变,立即抬手掐诀,要阻止戌影。 然而,下一刻,地面忽然震动,以他们为中心的四面八方,有六道光柱拔地而起,直冲天幕。 822.乖乖的回去,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三人都怔住。 戌影动作更是停住,茫然的环顾四周,什么情况? 只见那六道光柱出现后,半空中也随之出现许多若隐若现的斑驳光点,在昏沉天幕的映衬下,显得璀璨夺目。 不过短短几秒,那些光点彼此连接成线,变成复杂又有序的纹路,迅速蔓延至周遭六道光柱上,状如天罗地网般笼在他们上方。 明显是个巨大磅礴的法阵! 甚至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法阵就几乎已经成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容。 因为陆容在法阵形成的那一刻,就从其中感受到了熟悉的阵威。 她以为自己感觉错了,迟缓的反应几秒,便登时瞪大双眼。 这分明是始皇陵内,连正坤和姜立联手布下的那个法阵! 不,有点不对。 像,又完全不像,更像是……逆转后的! 同样意识到什么的郑槐序脸色阴沉的可怕,锐利目光投向戌影,声音泛寒:“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戌影一脸懵逼,“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还想问呢,这些是谁做的?? 陆容听到戌影的话,不禁皱眉。 但她还没想明白,腰间一侧忽然烫的厉害。 陆容诧异低头,就见是她衣服口袋的位置,里面微动,像是里面的东西她出来。 她怔然打开口袋,里面的东西似乎再也耐不住,受到某种召唤般出来,化为一道红光飞向天幕——法阵的正中央位置。 那是古玉。 陆容脸色顿变,急急摩挲了下口袋。 阴阳两块古玉都没了。 看到那道红光,郑槐序和戌影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戌影吃惊的开口:“是……姜立?他来了?他怎么会来的?!” 郑槐序此刻,神色已经难看无比。 他是想过让古玉带姜立过来,但绝不是眼下这般不可控的情况。 三人中,唯有陆容脸上唰的一下惨白,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不是……”她难以控制般,浑身都颤抖起来,“不是姜立,是……是……” 同一时间,半空中古玉的红光落下,就在三人面前不远处。 光芒散去,两个人影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 陆容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因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正是易商和连神机!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关键是整个偌大法阵的所有纹路,最后都汇聚缠绕在连神机周身。 就像……当初的连正坤一样。 出现后,易商睁开双眼,抖了抖身子,“恩人,你从我身体里出去了?确定不用我了?” “嗯,你退后,别靠近我们。” 不同于连神机低沉声音的,另一道平缓温淡的声音,从连神机口中响起。 易商看向对面几乎呆住的陆容和戌影,叹了口气,往后退去。 戌影也不可思议的出声:“姜立?!你怎么……怎么会在连神机体内的?!” 随着她的声音,连神机终于睁开双眼,似乎是才适应自己此刻的情况,他下意识的想抬手,发现动不了后,只好作罢。 然后,他才抬眼看过来,目光落在陆容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一点都没有重逢的惊喜,也无久别的思念。 两人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对方。 最终,连神机目光波澜不断,落在了陆容那只有伤口的手上。 陆容僵硬的低头,看到她的血顺着手指滴下,落在地上。 但血迹并没有留存多久。 因为他们所站着的地面,不知何时也浮现出法阵的纹路,她的血融入了其中。 陆容几乎立刻就想起了连正坤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连正坤启动法阵,用的是赵子靖的血。 如今……成了她。 郑槐序的声音拉回她摇摇欲坠的思绪:“姜立?我还真是小看了你,都被我封在禁地里了,你还能自己出来。” 说罢,他目光又落在连神机的身上。 冷笑道:“居然是你。你从暗盟把他带出来,我却没收到任何提醒,看来联盟里有个胆大包天的,在帮你们。” 连神机面无表情看他,薄唇微动,响起的是姜立的声音。 “我如何出来的,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郑槐序用力闭了闭眼,“我就不该信你。千年前,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如今你还要来毁我。姜立,什么时候你我也走到如今这种对立的地步了?” 姜立的语气复杂起来。 “你想复活我师姐,无可厚非,我愿意帮你。但你错就错在,你不该搭上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这样得来的复活,我师姐不需要。” 郑槐序讥诮道,“你比我,又能好到哪儿去?你说你想复活阿立,可自始至终,哪一次不是被你毁掉?” 姜立声音沉淡:“是非功过,论不了。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看着你一错再错。” “我根本没错!”郑槐序猛地上前一步,情绪激烈起来,“那些人,只要与他们的利益稍有不同,立刻就会被他们视为异类,被踩在脚底下!这样的人,死了便死了,又有何可惜的?!” 姜立皱眉道:“槐序,并非是所有的人都是那般。” “你没有遇到过,你当然不知道!”郑槐序嘲讽的说,“是,我忘了,你是无相道人,合该只被他们捧在神坛上的,你又怎知别人的痛楚?” 姜立沉默片刻,道:“既然这样,无须多言了。” 戌影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吼道:“姜立!你别冲动!” 她急得想冲过去,却倏地像撞到什么无形的屏障,一下子被弹了回去,动弹不得。 戌影脸色愈白:“姜立,你放开我!” 听到声音的姜立转向她,声音温柔:“筱筱,你听话些。幸好同命印只是单向的,你不会受我牵连。回去后,你用你现在的身份好好生活。我会解决掉你体内的蛊。” “不……” 戌影眼睛一红,拼命的摇头。 就在这时,陆容发颤的声音响起:“所以你们早就进来了,只是刚才我三人纠缠间,你们在借机布阵?” 连神机看向陆容,沉默。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的陆容。 陆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的问:“姜立,你知道怎么解阵的是不是?” 姜立语气微滞:“抱歉,我不知道。” “不,你必须知道!” 陆容怒吼一声,突然爆发,一个箭步朝连神机冲了过去。 郑槐序想拉住她,却没来得及。 连神机神色微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别过来!陆容,你站住!” 他慌的叫姜立帮忙。 如果他祭阵成为阵眼,他已经动不了了,只能由姜立控制法阵完成后面的。 但姜立没出手。 是以陆容最终冲到了连神机面前,想碰连神机时,却被阵纹突然发出的光芒给震退,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下。 姜立道:“她碰不到你的。” 连神机闻言就放心了。 转而对上陆容泛红的双眼,他心里瞬间涌出几乎能淹没他的痛楚。 艰难开口:“陆容,乖乖的回去,好吗?” 823.再忘记我一次 话落,气氛凝固至极点。 一阵窒息的死寂在所有人之间炸开,寂静到仿佛连心跳声也能听见。 陆容撑地的手缓缓收紧,在地面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 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连神机,半晌,红着眼睛倏地笑了声,看的其他人都愣住。 她缓缓问:“你全都知道了是吧?” 连神机怔愣望着陆容,没说话。 这沉默的态度却足以说明一切。 陆容又笑了声,这次她面上全是讽意,对自己的嘲讽。 “去三奇门时,你定然在;十万大山骨婆木屋的那晚,也不是我的幻觉。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我竟也从未发觉过。甚至于出了幻境,我看到那枚戒指,才明白你一直在。” 她看着连神机,缓慢的撑地站了起来,自己抓着自己的胳膊用力一提,接了回去。 骨头相触的声响听的其他人神色微变。 但她面无表情,好像做的只是动动小手的小事。 “每次当我怀疑你是不是在时,我又会告诉自己,如果你真的在,你怎么会不来找我,不让我知道?连神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就干脆不告诉我?让我最后直接面对……” ——失去的结局? “不是……” 连神机脸色苍白的摇头,想开口解释时,想到什么,他又止住。 千言万语,最终转变成另一句。 “那你……再忘记我一次吧。” 他声音沙哑的说。 随着他这句话说完,他周身围绕着的法阵纹路光芒大盛,偌大法阵开始运转。 几人眼前一黑,差点没站住踉跄几步。 郑槐序沉沉的望着连神机,正要做什么时,忽然听到陆容冰冷到可怕的声音:“合作吗?” “什么?” 郑槐序动作一顿,看向他。 陆容盯着前方,一字一顿的说道:“帮我阻止他们,我让你得偿所愿,绝不反抗。” 郑槐序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心口仿佛被压了块巨石,沉重的叫他呼吸不过来。 “为什么合作?” 先前想跟他同归于尽,现在为了别人,就想跟他合作了? 陆容咬牙道:“我可以死,他不能。” 与此同时,戌影急得叫道:“陆容,你快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完了!” 她自己想和姜立一起死是一回事,他们主动祭阵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他们祭阵了,就是真的改变他们所有人都未来了。 她死了,最多只是改变几个人的未来。 法阵嗡鸣中,陆容听见郑槐序阴沉的声音:“好。” 陆容立即道:“你去解开戌影的禁制,然后来帮我。匕首也给我!” 郑槐序话不多说,将匕首扔给她。 陆容接到后,立即往手心上又狠狠划了一道,就着瞬间涌出来的鲜血施用玄术,往连神机方向冲去。 郑槐序看她一眼,来到戌影身边。 戌影一见他,就知道陆容做了什么,不禁气道:“陆容!我要你想办法,不是叫你跟这老怪物合作!” “闭嘴!” 郑槐序厉声喝道,很快就解开了戌影的禁制。 而陆容已经冲到了连神机几步外,在被阵威震出去时,单手一挥布下道屏障防住,迎着巨大的排斥力,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走。 连神机脸色一变,问姜立:“还有多久?” “不到半分钟。” 姜立在他脑海里回。 连神机立即叫易商:“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争取半分钟的时间!” 易商早在他们动手前,就已经退的老远。 闻声,他嘴角一抽:“除了那个带伤的垃圾,另外两个人,哪一个我打的过?” 戌影立即看向他:“你他妈说谁是垃圾??” 易商翻了个白眼,倒是过来了,手一扬,撒出无数蛊虫。 随即反手拔出腰间的骨笛吹响,控制着地面密密麻麻的蛊虫迅速爬向他们。 首当其冲受影响的,就是戌影。 因为她体内的蛊虫,某种程度上来说同易商体内的一样。 笛音响起时,她已然疼的半倒在地。 陆容面前更是被无数蛊虫包围,眼看就要顺着她的腿爬上去。 而她却一点想理睬的打算都没有,脑子飞快运转,最后倏地想到了阴阳古玉。 既然她是无相血脉,她完全可以尝试把古玉召回来。 没有了古玉,说不定找到突破口破阵。 陆容立刻以血为引结印。 最先察觉到她意图的是连神机,他立即同姜立说。 在连神机体内,姜立被限制的很大。 他索性接着法阵离开了连神机的身体,飘浮在半空中。眼见着陆容即将成功,他微微皱眉,抬手掐诀,瞬间打断了陆容的施法,将古玉召回至身边。 随后,他口中念念有词,加快了法阵的运转。 连神机见蛊虫都要爬到陆容腿上,而陆容还没有阻止的意图,朝易商喝道:“别伤了陆容!” “还用你说?” 易商叹了口气。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所有蛊虫忽然动作一滞,齐齐停了下来。 下一刻,蛊虫不受他控制的退后。 易商脸色一变,猛然抬头看去。控制蛊虫的是郑槐序。 因着他的插手,戌影的情况也好受不少。 易商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直接冲向郑槐序,“老子看你不爽已经很久了!他妈的当初就是你折磨老子是不是?!” 郑槐序面无表情,都没将易商放在眼里,转而去找陆容。 只是易商冲过来就向他出手,攻势分外凌厉,使得郑槐序一时不得不停下和他交手。 旁边的戌影撑地起身,踉踉跄跄的朝陆容跑过去。 发现在姜立面前,她无法控制古玉后,陆容直接放弃这个念头。 可她想来想去,却总也想不出阻止的办法来。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她急的整个人都暴躁起来,最后心里萌生出一个决绝的念头来。 她低头盯着手中的匕首,一下子攥紧。 连神机看出她要干什么,神色顿变:“陆容!你别做傻事!” 陆容脑海里一片空白,猛地扬手,将匕首刺向心脏。 “陆容!” 连神机瞳孔骤缩,失声叫道。 与他声音一同响起的是戌影的。 最后一刻,戌影及时赶到,猛地抓住陆容的手腕,吼道:“你想什么呢?就算你用心头血和他结同命印替他祭阵,也阻止不了这个法阵!” “那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陆容失控的也吼道。 话音未落,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戌影被问的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凭空出现一声铃铛的脆响。 陆容心头一惊,循声看去,正好看到易商和郑槐序打斗间,有个银质小巧的铃铛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陆容认得,那是黑无常手上戴的铃铛。 也有点像……郑明则的。 几乎是铃铛响起的刹那,所有法阵纹路迸发出最刺眼的光芒,瞬间吞没了众人。 陆容骤然失去所有力气倒地,似乎听到姜立诧异的叹声:“原来,那铃铛在这儿。” 还有郑槐序惊怒的吼声:“姜立!难怪我找不到这铃铛,当初是你趁我不备拿走铃铛,给了别人留作后手是不是?!” 陆容眼前一黑,耳边嗡鸣。 所有杂声交织在一起,令陆容脑子钝痛的难以忍受,痛苦的叫出声。 她试图撑地起来,却几次三番都倒了回去。 最后,陆容感受到有只手落在她脸颊上,听到连神机温柔又不舍的声音:“陆容……” “不行,你不……不能……这……这么做……” 陆容眼泪彻底夺眶而出,灵魂和记忆都被剧烈拉扯着。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往前看去,看到的却只是连神机决绝的模糊面容。 他的身影,在她的眼前、记忆里一点点被抹去。 最终,陆容彻底陷入昏迷的黑暗,手无力的落下。 824.你们是谁 “容容……容容……” “该醒了,不然,你四师叔该来念叨你了……” 陆容再有意识时,听到的便是这样一道温柔和静的女声。 她迷茫的睁开双眼,入眼先是道白色的床幔,有个人坐在床边,正看着她。 这时,陆容脑海里也闪过个迷糊的人影,一瞬即逝。 她下意识的伸手想抓住,却被只柔软的手握住。 陌生触感传来时,陆容瞬间清醒,猝然坐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挣开,掐上对方的脖颈。 对方一惊,却没反抗,“容容,你怎么了?” 陆容怔住。 对方是个女人,年纪应该约莫四十,气质如兰,眉目柔和。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漂亮如昔,说她才到三十,陆容都信。 不知为何,陆容觉得她有种熟悉感。 她手微松,迟疑道:“你……你是谁?” 女人就更诧异了:“容容,我是妈妈呀,你不认得我了吗?” 陆容一愣,“我……妈妈?” 这两个字,陆容念的极其缓慢,像是第一次接触。 她不自觉的收回手,扭头环顾周围。 只见她此刻身处的房间挺大,装修清一色的粉色系,墙面是白蓝相间的,地面上则铺了层绒毛地毯,一侧沙发边放了数不清的公仔乐高玩具,窗边还有一些鲜绿色的多肉植物,旁边还有个吊篮秋千。 陆容的目光从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再转到对面巨大的柜子上。 那柜格里各摆着些装饰用的精致小玩意儿。 乍一看,这个房间挺漂亮。 但是…… 女人柔声问:“容容,怎么了?是哪里不满意,想换吗?” 陆容皱眉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一愣,“容容,你怎么连妈妈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戚兰若呀。” “戚兰若?” 陆容也觉得熟悉,但一想,脑子里又空白一片。 再往深处想时,脑子里就出现了钝痛。 她甩了甩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你的卧室呀。” 戚兰若面露担忧,抬手用手背碰了碰陆容的额头,但被陆容本能的偏头避开。 戚兰若动作一顿,起身道:“容容,你再躺会儿,妈妈去找你爸爸和四师叔来。” 直至房门被关上,陆容才回过神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怔怔的又环顾了遍房间。 这不是她的房间。 陆容脑海里冒出来这个念头,随即又怔住。 为什么不是呢? 陆容想不通,就走到窗前往外看,看到的是个偌大的花园,不少佣人在修剪林叶忙碌。 这时,有个男声叫她:“容容!你醒了!” 陆容循声看去,在东边几棵杏树下,看到个大约二十四五的青年,着一身灰白道袍,腰背挺直,双肩宽厚,周身气息沉敛。 此刻他衣袖挽起,提着个篮子,在摘树上结的杏。 看到他,陆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赵子靖。 随即听到对方扬声问她:“你好些了没?都怪师叔,对你也太严厉了。等会儿哥哥带你出去玩,不理师叔了。咱们好不容易来京都一趟,总得在京都逛逛。” 抱怨完师叔,青年朝她笑了笑,又道:“这杏子正好用来给你做点心吃。我前段时间特地学的,你一定喜欢。” 陆容再次怔住。 她不自觉的应了声好。 对方给她的感觉也很熟悉,明显是从前认识,可她又想不出什么时候认识的。 陆容奇怪不已,转身快步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个约莫十八岁的女生,五官精致分明,神情淡漠平静。 那双眼睛又黑又沉,眼底却浮现出不知何来的悲意。 她看到的明明是自己,可她却觉得陌生极了。 以至于看着看着,她眼角忽然溢出泪水。 ——等等,不对。 这一切都不对! 这不是她的房间,她原本也不该待在这里的! 陆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念头,蓦地转身,连鞋都没穿,开门出去。 外面是条长长的走廊,陆容似乎习惯性的往右边去,像是知道那边走楼梯可以下去。 事实上也是如此。 只是在她找到楼梯时,下面的人也正好上来。 戚兰若身边是两个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着一身灰白道袍,身形颀长挺拔,相貌俊美,温和沉稳。 另一个衣着单薄,大约四十多岁,却已鬓发斑白,面相端正肃然。 冷不防打了个照面,两方都愣住。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戚兰若身边那个。 他快步上来,柔声问:“容容,兰若说你有些不记事,还有哪儿不舒服?” “你……” 陆容迟疑的退后一步。 戚兰若连忙道:“容容,这是你爸爸,他叫时自秉。还有他,你四师叔,梵行。” 陆容觉得都挺耳熟的,但不妨碍她的警惕。 “我没有父母。”她脱口而出。 时自秉目露怔然。 梵行担忧的道:“难道是昨天练的玄术影响的?” 这话提醒了时自秉,他上前一步,见陆容又退后,只好停下朝她伸手。 “容容,来,让爸爸看看你是怎么回事?” 陆容戒备的看他,本能的相信自己是该没有父母的,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看看戚兰若,又看向时自秉和梵行。 时自秉耐心的道:“容容,别怕,爸爸在,你不会有事的。” 直觉告诉陆容,他应该挺厉害。 僵持片刻,陆容也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便迟疑的伸手搭上时自秉的。 时自秉见她没有穿鞋,眉头微皱,温声道:“爸爸抱你回去。” 陆容摇头,又想缩回手来。 时自秉连忙道:“好好好,那你等一下,妈妈去给你拿鞋,好吗?” 陆容犹豫了下,点头。 时自秉便给了戚兰若一个眼神。 戚兰若点头离开,回来时拿了双拖鞋给陆容穿上。 他们想带陆容回她房间,可陆容不想回去,三人就只好带陆容下去到客厅。 这时陆容才发现,这里是栋独立别墅。 她坐在沙发上,一边让时自秉给她检查,一边环顾四周打量。 最后她的目光回到时自秉身上,看到他手中带着道金光,轻点她眉间,那道金光在她身上隐去。 她就低头看看自己,再看他。 “容容怎么样?”戚兰若和梵行紧张的问。 时自秉收手,眉头微蹙,“一切正常。” “那她怎么突然不认识我们了?”戚兰若着急的问。 时自秉看着陆容,发现她正悄悄的学他结印,不过什么都没结出来就是了。察觉他目光后,她又立即收手,故作正经的坐直了身子。 他目光柔和了些,叹道:“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昨天学的玄术太难,容容不小心遭了反噬。这样吧,我等会儿给正坤修书一封,让他来看看容容的情况。” 话落,门口急匆匆冲进来一个人。 “我听佣人说容容出事了,她怎么了?不是还好好的吗?” 正是赵子靖。 梵行瞪他一眼,“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万一把你妹妹吓到了怎么办?” 赵子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听到陆容的情况,他不满道:“还说我,师叔,您看您要求那么高,容容现在出事了吧?” 梵行无奈。 赵子靖拍干净身上的土,凑到陆容面前,道:“这样吧容容,哥哥现在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作话 写到目前为止,本文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因此,写个作话,说一些关于本文的想法。 第一,前文埋的坑,基本上已经填完了。除了容姐回到过去三次的问题,这个会在接下来的尾声主要写。 第二,行文至此,文中写过了太多角色,有一闪而过的,有戏份比较重要的,也有上线没多久就领盒饭的。我尽量给他们一个完整的丰满的人生故事线,让他们不止是一个单薄的纸片人。 写了那么多角色,大家可能也都发现了,他们并不是完全讨喜,也并不是完全讨厌。这也是我想向大家表达的一点——人性是很复杂的存在,每个人都有很多面,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第三,想说说今天的失忆情节。 关于这个情节,我其实想了挺久,删删减减好几次,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写出来。当然,最终我还是写了。 说实在的,这个情节并不在我的大纲里。我原预想的是,黄泉路后,就可以结局了,连神机和陆容两个人也并不是这个结果,而是一人陷入沉睡,另一个人好生生的活着。他们回到自己的时代后,连家无法接受连神机变成那样,将他接回古族,强硬的逼陆容答应不要再去打扰他。 陆容浑浑噩噩的应下后,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连神机的两个秘密,最终崩溃,哭着求裴长庭他们帮她,她想成为连神机的妻子,哪怕他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思来想去,我觉得这个结果对容姐来说有点残忍。 于是我选择了暂时先放弃它。 可能三爷也不希望容姐独自面对这样的结局。比起这样,他更希望容姐忘记他,有个完整的人生。 不得不说,在我两个男主里,我更喜欢连神机。可能一些读者会觉得,他事事瞒着容姐,这样很不好。 可是,在他原本设想的人生里,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容姐会和他重逢,会有可能爱上他,会有可能知道他曾经默默付出的一切。 他从没有想过把自己列入陆容的人生里,他只是希望容姐在自己的人生里好好的过下去。 在阳城的重逢,在拥有上帝视角的我们看来是必然,因为他们是男女主,他们一定会在一起。可他不知道呀。 最后,说一下本文的女主角,也就是陆容。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的人生,都在文里和大家的眼前了。 先前我看到很多,说容姐对陆家人优柔寡断,对敌人不够果断不狠。可她原本就只是个18岁的姑娘呀,只要是人,总会有感情,有渴求,有心软,有弱点。 幸运的人用童年温暖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陆容其实拥有的很少,唯一的女主光环……可能就只是连神机了。 好了,就说这么多。 本文预计下月底写完,当然不包括番外。 大家如果有想看的角色的番外,可以给我留言。 825.琴行,吕湖衣 闻言,梵行心头一跳,“臭小子,就想着怎么拐你妹妹去外面疯玩是不是?容容又不喜欢……” “行。” 梵行还没说完,陆容已出声应了下来。 梵行一愣,立即看向陆容。 时自秉和戚兰若也诧异的看向陆容。 赵子靖眼睛一亮,笑眯眯道:“好,那咱们现在就走。容容,你先上去换身衣服,我在这儿等你。” 陆容低头看眼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裙,确实不能穿出门。 她嗯了声,起身往楼梯口走。 身后时自秉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没走几步,陆容忽然停住。 戚兰若关心道:“容容,怎么了?” 陆容回头,抿唇问道:“房间在哪儿?我不记得。” 戚兰若微怔,连忙朝她走过去,温柔道:“妈妈带你上去。” 陆容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上走。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后,梵行才惊讶的说道:“以前容容不是都不喜欢出门吗?这次从无相门带她来京都,还是跟她磨了挺久,才愿意来的。” 赵子靖不以为意的道:“今日不同往日,管他呢。” 时自秉沉吟片刻,缓缓道:“愿意出门也是好事。” 又看向赵子靖:“子靖,那你带着容容好好玩,让她放松放松,换换心情。” “这是自然的。”赵子靖笑着点头。 …… 楼上。 戚兰若见陆容连衣服放在哪儿都不记得了,便直接待她到衣帽间,给她找出一套来。 但是…… 陆容看着她拿的粉色长裙直皱眉,面无表情道:“不要。” “那这套呢?” 戚兰若找了套白色泡泡裙。 陆容:“……” 见她也不喜欢,戚兰若又找出来套蓝色牛仔裙。 找来找去都是裙子,陆容无语的绕过她自己翻。 结果偌大衣帽间,上百套衣服,一眼望去除了裙子就是裙子。陆容翻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找出来能勉强能穿的黑色牛仔裤和白色衬衣,木着脸转身去卫生间换。 “奇怪了,以前容容不是喜欢穿裙子吗?”戚兰若疑惑的看着手里提着的不同款式的裙子。 想不同,她干脆不想了,坐在一旁等陆容。 很快,陆容就出来了。 戚兰若扭头看过去,倏地一愣。 陆容本身长相偏清冷的漂亮,如今穿着简单的黑白配色衣服,更显寡淡疏离。 她起身:“容容?” “走了。” 陆容却直接绕过她,穿好鞋出去。 戚兰若叹口气,跟上。 陆容到下面时,赵子靖也已经换好衣服在等她。 客厅里三人看到她,眼中都闪过意外。 陆容没去在意,停在赵子靖面前:“走吗?” “啊?走走走!” 赵子靖懵逼的打量陆容,和她往外走去。 梵行望着他们的背影,疑惑的道:“我怎么觉得,容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时自秉微微拧眉,道:“可能容容最近有了心事吧。” …… 离开别墅后,赵子靖才反应过来。 他一边开车,一边瞄陆容:“容容,你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陆容坐在副驾,望着窗外的林景。 他们住的别墅在京都郊区附近的半山腰上,看样子整座山都是他们的。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你又乖又可爱。”赵子靖笑眯眯的说,“虽然不太爱说话,也有点排斥生人,不喜欢出门,不过嘛……小姑娘,淡静点没什么。现在……” 他瞄眼陆容,没说下去。 现在他觉得陆容浑身由内而外都透着冷,漆黑眉眼间也隐隐压着戾气,叫人不寒而栗。 赵子靖总有点不安,忍不住问:“容容,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的话,跟我们说,我们都会帮你解决的。” “没有。”陆容淡淡道。 顿了下,她忽然问:“来京都前,我在什么地方?” “还真的不记得了啊?”赵子靖叹口气,温声道:“以前我们在无相门?” “无相门?” “嗯,一个玄师界的隐世门派,在蓬莱岛。”赵子靖说起陆容的事情,就眉飞色舞,“你出生在无相门,可是门内那么些年来的第一个小姑娘!我师父师叔们可高兴了,特地给你单独建了个阁楼住,就在后山的梧桐林旁边。因为你好像只喜欢那里。” “后来你长大了,师婶想带你回你外公家看看,只是你总也不愿意出远门,只好作罢。这次是师叔师婶觉得你一直闷在无相门不好,劝了你好些时间,你才肯来京都。正好,你舅舅也在京都呢。晚些时候,他会去别墅看你。” 陆容听的发愣,下意识的问:“我从前……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吗?只待在无相门?” “是呀。” 赵子靖看她一眼,抬手揉了揉她脑袋,不过随即被陆容挥开了手。 他也不在意,依旧笑眯眯的道:“没事,以后你想去哪儿,哥哥都陪你去。咱们环游世界都成。” 陆容心口处没来由的闷,不想再说话,扭头看向外面。 赵子靖见此,也安静下来,给她调了调眼前的挡板,免得照进来的眼光刺眼。 进京都城区时,已经快正午,赵子靖温声问:“容容,我们先去吃饭吧?” “嗯。” “你想吃什么?” “随便。” 赵子靖就找出手机搜京都美食代表,最后定了家老字号餐馆,带陆容过去。 他们去的早,餐馆内人还不多。 赵子靖停下后,让陆容先下车:“容容,你先进去等我,我找个地方停车。” 陆容点点头。 但要进去时,余光一瞥,看到马路对面有家大型琴行,路边落地窗店内,摆放的就是架白色的漂亮钢琴。 她鬼使神差的过去,进了琴行。 就近的导购过来:“这位小姐,您好,有什么需要我介绍的吗?” 陆容摇头,“我自己看。” 然后走向前面钢琴区,找到了在外面看的那架钢琴。 就在这时,身边忽然掠过一个人影。 是个着黑色风衣的女人,高挑身量娉婷婀娜,约莫二十岁出头,带着副极的大的墨镜,只露出弧度分明,线条漂亮的红唇与下颚,气场与气质并佳。 她屈指顶了顶墨镜,叫导购:“就那架,我要了。” 指的是陆容看上的那架。 陆容微微皱眉,上前:“我先看上的。” 女人闻声看她。 那一瞬间,陆容敏锐察觉对方眼睛似乎亮了亮,红唇微勾:“小美人儿呀,行,不争,琴是你的。” 说罢,她笑了下,转身往外走去。 陆容忽然觉得她有点熟悉,鬼使神差道:“等等,联系方式?” 女人顿住,回头看向她。 定定看了几秒,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最后点头。 陆容出门带了手机,最新款,但她用的很是生疏。 交换联系方式后,陆容道:“陆容,我名字。” 女人扫了眼周围,突然凑近陆容,伸手勾住她脖子往自己这边一拉,贴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吕湖衣。宝贝儿,保密呦。” 说罢,女人退后,潇洒的转身离去。 陆容意外的发现自己不排斥吕湖衣的靠近。 她出神的望着对方离开,直至导购提醒她付钱。 问题来了,陆容没带钱。 好在赵子靖这时候着急的找过来了,看见她才松口气,又见陆容对钢琴有兴趣,有些意外。 两百万的钢琴,他直接付钱,让店员将钢琴送到指定地址。 带着陆容去旁边餐馆时,赵子靖道:“容容,你原来对喜欢钢琴呀?孩子好办,我现在就跟师叔师婶说,给你找个老师来。” “不用,我会。” “你会?” 赵子靖诧异看向陆容。 陆容迟疑了下,嗯了声。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会的。 826.开玩笑,她会怕苦吗 赵子靖在餐馆里要了单独的包间,点菜时候直接将菜单给陆容:“容容,你看看,有什么你想吃的?” 陆容随意翻了翻,很快勾好,递给服务员。 又道:“我要可乐,冰的。” 赵子靖欲言又止,“容容,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陆容拧眉。 赵子靖立马很没原则的道:“冰的好,你喝什么都好。” 陆容收回目光,让服务员出去。 赵子靖无奈的叹了口气。 直至菜上齐,赵子靖看着满桌红的惊人的辣菜,再看向陆容手边排成排的冰可乐,嘶了声:“容容,你这……” 他丝毫不怀疑,这一桌要是造下去,得胃疼到进医院。 早知道点完菜后,他该过过眼的。 “吃吧。” 陆容面无表情的开了罐冰可乐。 赵子靖'':“……” 他小心翼翼的问;“容容,哥哥最近是不是哪里做的让你不高兴了?” 陆容奇怪看他:“不知道。” 赵子靖:“!!!” 肯定是的! 要不然怎么点这么一桌自虐?! “要不……换几个菜?或者,再点些不辣的?” 陆容拧眉:“你不喜欢吃?” “也……也不是。” 陆容就有些不耐的说:“那就闭嘴。” 影响她吃饭。 赵子靖条件反射:“好的容容!没问题容容!” 然而赵子靖有些下不了筷。 硬着头皮吃了几口,赵子靖感觉胃里火烧火燎的。 但见陆容吃的面无表情,赵子靖也不好说什么。 一顿吃下来,赵子靖都被辣恍惚了,一个劲儿的喝冰可乐。 还没缓过来,陆容想走,他只好嘶嘶倒吸着凉气跟着走。 方想问陆容还想去哪儿,陆容已经自己坐进了驾驶位。 赵子靖诧异:“容容,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 “没学。” “……?!!” 陆容淡淡道:“但我应该会。闭嘴,系上安全带。” 赵子靖心惊胆战的坐直了身子,倒是没拒绝,怕打击陆容的积极性。 出乎他意外的是,陆容还真的会开车。 最终,陆容开到了离市中心很近的住宅区,那里是独栋别墅,附近一大片小区都是单独划出来,位置极佳,交通便利。赵子靖听说不少大人物都住在里面。 他好奇的问:“容容,你是来这里找人的吗?” “不是。” 陆容停在马路边,怔愣的望着入口。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到这里。 看了没一会儿,陆容就开车离开。 赵子靖按耐住疑惑,由着陆容似乎是毫无目的的兜风瞎逛。 他比陆容来的早,对京都的势力分布很清楚。 眼见陆容去了研究院附近,又接连去了特殊部门和青山居京都分部的地方,再经过京都鼎鼎有名的黑街,最后一一路过京都四大家族的地方,赵子靖心肝儿直颤。 “容容,你是不是……想做什么?” “啊?”陆容疑惑的看他,“没有。” “那你去那些地方是……” 陆容哦了声,“随便逛。” 赵子靖有点不信。 但在今天之前,陆容确实没出过门,也没有机会和渠道知道京都那些势力。 思及此,赵子靖也不得不信,道:“要不这样,我们也可以去连家。听师叔说,连叔叔他……” “没兴趣。” 陆容脸色忽的沉了下去,寒声打断赵子靖的话。 赵子靖一愣,“容容,你……” 陆容拧眉。 听赵子靖提到连家时,她心里犹为的躁闷,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她无法解释这个,只好道:“不熟。” 赵子靖张了张嘴,想说她小时候明明挺亲近连正坤的。 转念思及她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就道:“好,不想去就不去。” 最后,陆容实在没什么地方想去,便回去。 不过陆容不认识回去的路,换成赵子靖开车。 赵子靖见陆容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像是要睡觉,便从隔间里找出条薄毯,给她盖上,将车速降慢。 回去已然是下午。 到了后,赵子靖叫醒陆容下车。 陆容揉了揉眼睛,赵子靖看的好笑,俯身过去给她解安全带,“你看你,昨晚肯定熬夜了吧?” 陆容抿唇。 一下车,就看见前面空地上多出两辆车来。 他们进去,正好听见戚兰若说话:“容容被她子靖哥哥带出去玩了,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吧。” 戚兰若、时自秉和梵行都在客厅里。 他们面前坐着两个人,背对着陆容。 时自秉余光瞥见陆容,面色顿时和缓,“不用等了,容容回来了。” 话落,几人看过来。 那两个男人,也起身转过来。 左边的男人一身正装,身形挺拔而落拓,冷悍气息扑面而来,气场极深,神态间与戚兰若有点像。 右边的男人挺拔绰约,俊朗五官深邃分明。朝他们看过来时,那双狭长凤眸波澜微起,又很快被几分温柔压下去,连带着深沉极强的气场也平缓不少。 陆容脚步倏地顿住。 就在看到右边那个男人时,她脑海里忽的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面部似乎与眼前的人重合,又不像是一个人。 这叫陆容脑袋钝痛起来。 而时自秉闻声给她介绍道:“容容,这是你舅舅,戚程;这是你连正坤连叔叔,你们好些时候没见……”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陆容突然推开面前的赵子靖,朝楼梯口跑过去。 “容容……” “别过来,我自己待!” 陆容冷冷丢下一句话,就跑上了楼。 她没回先前那个陌生的房间,而是随便找了个空房间,就推门进去,直接锁上。 这时,她胃里的灼痛一齐涌上来。 陆容深吸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走到床边。勉强确定床上铺着被褥,就一头倒下,在床上缩成一团。 她下意识的认为,她应该是能忍受疼痛的。 可身体却出乎她意料的娇气,不过片刻,她疼出了眼泪。 总觉得这时,应该是会有个人在她身边。 迷迷糊糊间,门似乎被打开了,有个男人快步走进来。 陆容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那人停在了床前,垂眸望她,低低叹了口气。 “还是这个习惯,不高兴就自己躲起来……” 陆容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 再醒过来时,陆容就发现自己在原先的房间。 床边果然坐着个人,是连正坤。 他手中端着碗红糖姜水,正用勺子轻轻搅着,等着变温。 察觉到陆容的目光,他偏头看过去,温声道:“既然行了,起来吃药吧。” 陆容撑着床面坐起身。 连正坤将碗放下,拿起药和温水,递给陆容。 见陆容没接,他解释道:“胃药,医生来给你检查过。” 陆容皱眉。 连正坤顿了顿,加了句,温柔轻哄的语气:“知道你怕苦,给你备了些糖。” 陆容:“……” 她会怕苦? 笑话。 陆容面无表情的接过来一口闷,然后表情就微妙起来。 连正坤眼底溢出笑意,看破不说破,起身道:“你爸妈还在担心你,我去跟他们说下你醒了。记得把红糖姜水喝了,暖胃。”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看眼陆容,转身出去。 门一关上,陆容立马抓了一把话梅糖塞进嘴里,脸色这才缓下来。 瞥了眼旁边的红糖姜水,陆容直接略过,掀开被子下床。 讲真的,陆容真的觉得这房间处处叫她不自在。 她又想溜出去时,开门就见到要敲门的戚兰若。 “容容,”戚兰若高兴过后又疑惑,“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这是要做什么?” 陆容:“……” 突然有点越狱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827.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陆容沉默几秒,道:“我不喜欢这个房间。” 戚兰若微怔,随即温柔的笑笑:“那容容想换成什么样子?明天就给你重新装修。” “不必,我找别的房间住。” 陆容要出去时,发现戚兰若挡在门口,只好道:“让让。” 戚兰若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见陆容出来,还真的是随便找了间客房,她连忙道:“容容,你还吃晚饭吗?” “不吃。” 陆容丢下两个字,哐当将门关上。 戚兰若在原地站了会儿,才下楼。 其他人都在客厅里说话。 戚程立即起身,关心的问:“容容怎么样了?” “容容看样子还好。”戚兰若顿了顿,又道:“不过容容现在不太喜欢她房间,住客房了。” 几人闻言愣了下。 赵子靖挠了挠头,道:“容容今天好像有点……” 他似乎竭力想找个合适的词,然而半天没想到,最后只憋出来两个字:“——叛逆?” 时自秉微蹙眉头很快展开,道:“无碍,容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概是过去,她在无相门闷太久了。” 说罢,他转向连正坤:“正坤,等容容休息好了,麻烦你给她看看她的情况。” 连正坤颔首。 戚兰若就道:“那我先去给容容煮些粥,她刚胃疼完,不好不吃东西。” 然而最终陆容也还是没吃晚饭。 不管谁去敲门,她都没理,直接一觉睡到第二天,然后被饿醒了。 她才下楼,就被厨房里的香味勾过去,正好看到案板前站着个男人。 陆容停住。 迟疑要不要进去时,对方先开口:“皮蛋瘦肉粥和蒸饺,要吃吗?” 连正坤转过身来,半倚着案板看陆容。 陆容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没出息的点头。 连正坤就笑了下。 岁月并未在他面上留下太多痕迹,但他似乎已经没有了棱角和锐气,眉眼间全是温柔。 “去桌边坐着等我下。” 陆容哦了声,转身过去。 连正坤很快端着吃的出来。 陆容觉得自己大概是饿惨了,吃的狼吞虎咽。 余光扫眼周围,她疑惑的问:“其他人呢?” 连正坤温声解释道:“知道你现在不太喜欢生人,遣退了佣人们。你爸妈他们有事,出门了。” 陆容眼神警惕:“只有你?” 连正坤又给她盛了碗粥,“你爸妈托我看顾你一会儿。” 陆容未必信任戚兰若他们多少,但直觉让她更不信任面前的人。 她闷不吭声的吃完,在连正坤收拾碗筷时,拿出手机来看联系人。 没几个眼熟的。 除了昨天加的那个女人。 她问:“有空吗?” 对方秒回:“有。” 陆容想了想,发了昨天的琴行地址给对方。 随即,她瞄眼厨房,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 巧的很,客厅茶几上有大把车钥匙。 陆容随手拿了把,就溜出去。 厨房里正洗碗的连正坤倏地停下,半侧过头去,眸底又黑又深。 几秒后,他唇角微勾,似笑似无奈的叹道:“这偷跑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 陆容开车赶到琴行时,吕湖衣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她按了按喇叭,降下车窗。 吕湖衣看着她开来的超跑,啧了声,“宝贝儿,看来你不简单啊。” “难道你简单?” 陆容瞥眼浑身穿的严实,生怕被认出来的吕湖衣,淡淡道:“上车。” “行。” 吕湖衣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去哪儿?” 陆容沉吟。 片刻,她看向吕湖衣,缓缓出声:“有没有什么……消息来源广,又比较隐秘的地方?” “你要做什么?” 吕湖衣觉得挺神奇的,明明才刚认识,她居然一点都不担心眼前的人会对她做什么。 陆容拧眉道:“查点东西。” 吕湖衣似笑非笑看她:“合着你叫我出来,陪你办事啊?人家还以为出来玩呢。” “到底有没有?” 吕湖衣懒散的说:“有,开车吧,给你指路。” 陆容莫名的信她,嗯了声,驶动车子。 只是…… 一个小时后,陆容看着面前的街道,表情有点难以言喻:“……黑街?” “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既然不想叫人发现,就只有这儿了。”吕湖衣勾着她肩膀,屈指顶了顶墨镜。 陆容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同她往里走。 吕湖衣显然是这里的熟客,熟门熟路的直接带陆容到了一家叫破冰的酒吧。 陆容觉得挺奇怪的,她竟然有点熟悉感。 两人进去,里面昏暗又破旧,充满上世纪街巷酒吧的独特风格。 此时客人不多,都喝的烂醉如泥。 空气里有刺鼻的浓烈酒味,陆容皱了皱眉。 吕湖衣待她穿过客区,来到最里面的柜台前,叫昏昏欲睡的老酒保,“来客人了。” 陆容面无表情道:“我不喝酒。” 吕湖衣啧道:“喝什么酒啊?难得来趟黑界,要去就去最刺激的地方。” 说完,她就朝老酒保道:“去赌市。” 老酒保一下子清醒,打量她们一样,道:“用什么作抵押?” 吕湖衣翻了翻身上,找出一条明显价值不菲的手链来放在柜台上,心疼的叹道:“不会赌。看来是拿不回来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条。” 陆容不假思索道:“我给你拿回来。” 吕湖衣挑眉,“宝贝儿,你会赌呀?” “不知道。” 吕湖衣啧了声,等老酒保打开通道,带着陆容进去。 两人走到尽头,看到两扇紧闭的石门,还有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守在那里。 过去后,其中一人站出来,面无表情道:“南陈北李龙七少。” 吕湖衣正要答,就听身边的陆容接道:“乞丐师爷小阿铃。” 吕湖衣诧异看向陆容。 陆容自己也愣住。 对面四人便恭敬让开,并递给她们面具和木牌。 进去后,吕湖衣疑惑的问:“宝贝儿,你刚说的是什么黑话?” 陆容拧眉,摇头:“不知道。” 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说出来了。 吕湖衣眼带疑色打量陆容,到底没说什么。 赌市在地底,光线昏暗,只有最上方装着的夜明珠,以及周围鳞次栉比的店铺里的灯光照亮。 除了店铺,还有不少摆摊的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卖的东西也是眼花缭乱。 放眼看去,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带着面具,穿的服饰各异。 陆容打量完,问:“去哪儿?” “宝贝儿,你是真没来过,还是假没来过?” 吕湖衣好笑的说,给陆容带路。 她们顺着左边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吕湖衣边走边道:“你不是要问消息吗?赌市里有个人,号称百晓通,晓尽天下事。京都之中,唯他知道的消息最全。” 说着,吕湖衣被旁边摊子上的东西给吸引了目光,拉着陆容过去:“来都来了,也逛逛。看看这个。” 就在这时,陆容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前方人群里,有个颀长挺拔的男人身影。 陆容瞬间挣开吕湖衣的手,动作轻的吕湖衣都没发现。 她死死盯着那个身影,拨开人群快步追上去。 但那人走的极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里。 陆容四处张望,漫无目的的找,最后还真的又发现了那个人。男人正站在街角一个不显眼的摊子前,打量着一件东西。 人群里,他骨相俱佳,十分惹眼。 陆容快步过去,却见那男人又要走。 她不知为何,一下子急了,立马冲过去,也不管撞到的人。 在男人即将要走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微喘着气道:“你……等等……” 男人顿住。 几秒后,男人缓缓回过头。 他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凤眸,眸光寡淡又平静,像是疾风骤雨也吹不起一丝波澜。 陆容鬼使神差的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828.以后不许一个人来赌市 男人微怔。 他低眸,视线落在陆容抓着他的那只手上,而后缓缓上移,对上陆容的目光。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全然静止僵直,周遭的喧嚣也离他们远去。唯余他们两个人。 陆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心底陌生的悸动,令她眼睫微颤。 然而,就在这一刻,从旁边蓦地探出只手,将男人被她抓着的那只胳膊扯了回去。 一道女声随即响起。 “我说怎么不见你人影,合着在这儿搭讪别的小姑娘呢?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陆容循声看去,就见男人身边出现一个身量清瘦的女人。 对方直接勾着男人的胳膊,朝他不满似的说完,才看向陆容。 似笑非笑的说道:“小姑娘,找人也要看准了,别找有主的。” 陆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男人被女人揽住时,身体僵硬了一瞬,像是要甩开女人,但逼自己忍下了。 可再看向男人时,他正常的没什么反应,默许了女人的靠近。 两人明显相熟。 陆容沉默片刻,道:“对不起,认错人了。” “走吧,东西还没找到呢。” 女人朝男人说,强硬似的拉着他转身离开。 陆容怔怔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直至人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转身往回走。 没走多远,碰上来寻她的吕湖衣。 “哎呦喂,宝贝儿,你去哪儿了?怎么走之前都不提前说一声啊?”吕湖衣一个箭步冲过来,拉着她左右看,“还好还好,人还好好的。你要是出了事,把你带进来的我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啊?” 陆容抿唇,恹恹的道:“没事。” 吕湖衣敏锐道:“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了?” 陆容低声道:“认错了个人。” “嗐,这里的人都戴着面具认错了也正常。” 吕湖衣安慰似的拍拍她肩膀。 陆容嗯了声,“先去找你说的那个师爷。” 吕湖衣便拉着她的手,待她往左边走,“问好路了,人在这边。今日我们来的巧,他人正好在。” 陆容扫眼她空落落的手:“你不是要买东西吗?没买?” 吕湖衣遗憾的说:“赌市不用钱,靠赌。我不擅长这个,刚才差点把老底都输了,当然不能继续了。” 陆容皱眉,道:“等会儿带我过去,我给你赌回来。” 吕湖衣乐了,“宝贝儿,你说这话,还挺有霸总范儿的。” 陆容:“……” 说着话的工夫,她们差不多到了。 吕湖衣往前一指,“喏,应该就是那人了。” 陆容循着看过去,便见前面路口只有一个算命摊子,身着布衣长褂的摊主躺在旁边摇椅上,拿把破羽扇悠哉的给自己扇。 所有人都绕远路走,不敢打扰到摊主似的。 这便闲的摊子附近十分空阔,与其他拥挤热闹的地方格格不入。 吕湖衣低声道:“人找是找到了。你确定真的要问?” 能被用作通路的黑话,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陆容直接往前走去,吕湖衣只好跟上。 当她们停在摊前,立即吸引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力。 陆容屈指敲敲桌面,道:“接生意了。” 师爷手中羽扇稍顿,不紧不慢的道:“今日不吉,不接生意。施主慢走,不送。” “你都未听是什么生意,怎么就不吉了?”陆容微眯起眼问。 师爷捋了捋自己的一小撮山羊胡,笑呵呵道:“吉凶随天意。” “若我非要你接呢?” 话出,周围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吕湖衣眼皮子跳了跳,连忙拉陆容的衣袖。 陆容视若无睹,在摊前的凳子上坐下,淡淡道:“你接,我客气点;你不接,就别怪我今日强人所难。” 陆容有个奇怪的直觉,今日要是错过了这摊主,以后就别想找到他了。 随着她的话,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吕湖衣腿一软,只能堪堪扶着陆容站好。 摇椅上的师爷终于睁眼看向陆容,目光又冷又厉。 陆容淡淡回视他,气势不逞多让。 片刻后,师爷倒是笑了声,问:“知道得罪我,是个什么下场吗?” 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的出。 但陆容不知何来的底气,对方不会动她,对她分明也没有敌意。 她十分淡然的道:“不知道。” 师爷摇了摇羽扇,转头看了眼某个方向。 随即再看向陆容时,目光有点意味深长,闭上眼睛道:“既然如此笃信,那便按赌市规矩来。不过我的规矩特殊于赌市。” 他挥了下羽扇。 两侧店铺忽然开门,各出来一队人。 明显都是练家子。 差不多有三十多个人。 师爷笑呵呵的道:“打过他们而不倒,我就应你这桩生意。” 吕湖衣嘶了声,连忙道:“其实这个生意吧,不做也行,我们那什么……” “可以。” 陆容淡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吕湖衣登时瞪大双眼,低声道:“你疯了?知道赌市的人有多厉害吗?” 陆容拍拍她肩膀,起身道:“我有数。” 她直接这些人对她来说没什么。 甚至有点怀疑,师爷像是故意走个过场的。 吕湖衣:“!!!” 她还要再说什么劝劝时,陆容已经挽好了衣袖,微抬下巴,“一起上,别耽误我时间。” 吕湖衣:“!!!” 要死了要死了! 作死也不带这样的! “不是,宝贝儿你三思……” “慢着。” 吕湖衣急的团团转时,后面突然响起来一道冷戾的男声。 陆容回头看去,就见人群朝两边让开,一个男人大步朝她们走来。 边走,边摘下脸上的面具。 露出面容后,所有人都惊的都傻了。 陆容也怔住。 那是连正坤。 吕湖衣卧槽一声,“连家的,连正坤?他怎么来了??” “你认识他?” “废话!他可是京都连家人,还是r洲古族这一代的家主,权势大到在场所有人加一起都不一定拧的过。”吕湖衣嘶嘶倒吸冷气,“完了完了,这下是真完了!听说他过去几年跟赌市来往很深,咱们来找师爷的麻烦,他肯定不会放过咱们的!” 陆容:“……” 吕湖衣咽了咽口水,咬牙道:“宝贝儿,不怕,这年头谁还没个背景呢?他要是敢动咱们,我就去找联……联……” 她声音戛然而止。 连正坤停在陆容面前,瞬间收敛了他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眉头微蹙,声音却是柔和的:“下次想来赌市,跟我说。” 陆容面无表情。 连正坤无奈的补了句:“你爸妈会担心。” “……” 陆容这才哦了声。 连正坤目光越过她,看向师爷,低沉声音顿时冷了下去:“不过是小姑娘想知道些事,来这儿玩玩,没必要动真格。” 师爷定定看他,片刻后,竟然点了头,“行。” 话头一转,又突然道:“不过,赌市之内不得露真容。连家主也不是第一次来赌市了,不至于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吧?” 连正坤淡淡道:“稍后,我会按规矩做。” 话落,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陆容愣了下,问:“什么规矩?” 连正坤看她,抬手揉了揉她脑袋,道:“没什么。先做你想做的,等会儿我送你离开。以后不许一个人来赌市,记住了吗?” 陆容挥开他的手,别过头去,没说话。 连正坤也不在意。 周围的人,尤其是吕湖衣,看的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他们知道的那个心狠手辣的连家主?? 还有……难道她不是人吗??怎么就陆容一个人了? 829.还有谁在找你 寂静里,师爷摇了摇羽扇,慢悠悠起身。 他意味深长的瞥眼连正坤,什么都没说,走到摊子后坐下,羽扇朝前一点:“客人,请坐吧。” 陆容便上前坐回去。 连正坤扫了眼周围,目光又冷又厉。 与他对上视线的人纷纷心头一跳,赶紧装作无事人似的离开,不敢再看热闹。 一时间,周围空旷不少。 连正坤最后目光落在吕湖衣身上,后者本能的退后一步。 他看向陆容,就没关吕湖衣。 吕湖衣松了口气,默默往旁边又移了一步。 陆容要开口时,想起什么,迟疑:“进你的地方,这里不适合说话。” 师爷微眯起眼,“我一个身无长物的小老百姓,除了这一方摊子,还能有什么地方?” 陆容不假思索道:“得了吧你,蒙谁呢。” 周围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陆容。 师爷也定定看她片刻,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小客人胆子挺大。” “过奖。” 师爷便起身,朝右边走去,“跟我来吧。” 吕湖衣见陆容还真要去,便想跟着,但被师爷的人给拦了下来。 不止她,连正坤也被拦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连正坤面无表情的问。 师爷头也没回的道:“放心,我还不至于光天化日的,动个小姑娘。” 陆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没事,跟着师爷继续往前走。 吕湖衣急了:“连家主,她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连正坤沉沉的望着陆容的背影。 良久,他低沉道:“听她的。” …… 师爷带陆容带了一个僻静的二层小楼里。 除了他们,没别人。 陆容却不觉得危险,反而有种她好像来过的熟悉感。 师爷直接带她上楼。二楼却像是有人来过,左边走廊上的三个房间是半掩着的,他们往右边去。 注意到陆容的视线,师爷摇着羽扇悠悠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话还是有道理的。难道开张一回,就不止碰上一位客人。” “还有谁敢找你?” 陆容自然而然的问,出口后她自己都愣了下。 说着,他们到了一个房间外。 师爷推开门进去,“你从前,可不会这样的好奇。” 陆容要进门的脚一顿,盯着师爷:“你认识我?” “你不是,也对我很熟悉吗?”师爷坐在桌边,不慌不忙的倒茶,“来赌市的人,没几个敢直接找上我。我想不从你身上看出什么,都难。” 陆容带上门,过去坐下,“那你为什么会认识我?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师爷似笑非笑的看她:“这就是你来找我想问的?” 陆容抿唇,没作声。 她自醒来后,周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没有作假,可熟悉却又陌生。 除了忘记,她想不到别的解释。 师爷慢悠悠摇着羽扇,道:“我不认识你。在此之前,也没有见过你。但我是师爷,风水堪舆、卜算命理,是我的拿手本事,我自然看得出,你与我有因果联系。” 这是个玄之又玄的认知。 他们明明没有牵连,却好像是挚交。 “况且,你的卜算之术,应该不在我之下吧?” 陆容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道:“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玄术。” “这倒是新奇。”师爷说。 陆容看回他,一字一顿的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我该怎样找回我忘记的东西?” 师爷手中羽扇稍顿,“这个问题,我回……” “你能。” 陆容笃定的打断。 师爷哑然。 陆容笃定的又道:“我也信你。” 师爷失笑:“难怪今日大凶,一个个的,都来问我不能回答的问题。” 他又倒了杯茶,推给陆容。 这才道:“这要问你自己。” 陆容怔住:“我?” 师爷颔首,缓缓道:“你扪心自问,你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属意吗?属意的话,何必拘泥于已成空的东西?不属意,就去你感到熟悉的地方走一走。你的心会指引着你找到想要的答案。” 陆容皱眉:“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师爷似笑非笑道:“人生有时候,何尝不是需要活的糊涂点?事事刨根问底,焉知是福是祸?” 陆容:“……” “行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走吧。日后若有缘便再见,无缘,就止步于今天吧。”师爷道。 陆容皱眉看他。 沉默半晌,她起身。 师爷看着她离开,摇着头叹气。 …… 陆容回去时,吕湖衣急的都要等不下去了。 见着她,吕湖衣连忙问师爷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陆容摇头,“走吧。去找你要的东西,我给你赌回来。” 却被连正坤直接拦住:“别和这里的人赌。报我的名字拿回东西,然后你们就离开。” 吕湖衣瞅眼连正坤,再瞅陆容。 连正坤温声道:“听话……你爸妈也不会希望你在这儿出事的。” 陆容不太明白赌点东西能出什么事,她觉得自己赌应该是小菜一碟。但听到时自秉和戚兰若,她嘴角一抽,还是应了下来。 连正坤目送着陆容走远。 旁边的人硬着头皮上前,提醒道:“连家主,那个……时间不早了,该去观星台了。” 连正坤闭了闭眼,淡淡的嗯了声。 …… 不远处某家店铺二楼临窗处,先前陆容认错的男人负手而立。 他目睹了师爷摊子前发生的一切,一直沉默着,眸底又深又沉。 房间里,桌前,坐着一男一女。 都戴着面具,看不到样貌。 女人瞥眼窗边的男人,道:“别看了,你又不能追过去。” 她对面的人明显是个少年,声音也有点青涩,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稚嫩。 “还是尽快找到的好。如今我已是个正常人,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控制蛊,要是再找不到那东西,你就……” 他停住。 女人就问:“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如果我记得没错,当初骨婆说的,也是只有十八年来着,是吗?” 少年点点头。 这时,窗边的男人转过身,回来坐下。 淡淡道:“时间到了便到了。如今所有事也都结束了,多来的这十八年,是我赚了。” “你想的美!” 女人将手中杯子重重落座,怒视男人:“要不是为了给你找到办法,我早抹了脖子去陪他了。你要是没了,那我这十八年多亏?所以你趁早把你那个想法给划掉!” 男人没作声。 少年看看他,再看向女人,道:“行了,等会儿就再去问问那个师爷。不是说他百晓通吗?难道还真的不知道我们要的东西在哪儿?” “也只能这样了。” 女人肩膀耷拉下去,叹了口气。 男人捏紧杯子,垂眸注视着水面,愈发沉默。 月下:看到有人问he还是be。 当然是he,快乐大结局啦~( ̄▽ ̄~)~ 最后一部分,主要是在副本谈恋爱,不会太虐,甜文结尾~~~ 830.他不急 陆容和吕湖衣无比顺利的离开了赌市。 去停车地方的路上,吕湖衣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住陆容,目瞪口呆的问:“宝贝儿,你跟连家家主,是什么关系啊?” 陆容哦了声,“他跟我……父母,大概交情匪浅。” “所以,他算是你很亲的长辈?”吕湖衣呆呆的问。 陆容下意识想说没多么亲。 但不知为什么,她没法说出口,就木着脸沉默。 吕湖衣欲言又止。 她怎么觉得,连正坤对陆容的态度,不太像是对侄女的呢? 算了算了,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吕湖衣果断闭嘴。 开车离开黑街后,吕湖衣给了陆容一个住址。 陆容将人送去,同她道别,回郊区别墅的路上,接到了电话。 一经接通,是赵子靖的。 “喂,容容,你现在在哪儿呀?” “回去的路上。” 赵子靖小心翼翼的问:“那你认路吗?要不把你的定位发给哥哥,哥哥去接你?” “不用。” “好吧。”赵子靖没多说,只道:“午饭想吃什么?师婶下厨,做你想吃的菜。”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次赵子靖特地先问陆容的喜好。 陆容随口报了几个菜名。 犹豫了下,她不经意似的问:“他们在做什么?” 她问的是时自秉和戚兰若。 赵子靖反应了会儿才悟到,语调微扬,道:“时师叔和四师叔在书房呢,好像是无相门出了点事,他们要处理;师婶在你的房间里。你不是不喜欢你房间现在的装修嘛,师婶还有你舅舅,就按你昨晚住的客房的风格改布置装修。” 陆容眼帘微垂,说不清楚此刻是个什么感受,但就是怪怪的。 她没说话,赵子靖语气忐忑起来:“那个……连叔叔说你去了黑街赌市,他去接你,叫我们不用担心。容容,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陆容:“没有。” 赵子靖不太放心,“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不用忍,咱们家也不是赌市得罪得起的。” 陆容嗯了声,“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 赵子靖闻言,又叮嘱了几句,才由陆容挂断电话。 陆容随手将手机扔到副驾上。 思及师爷说的话,陆容握紧了方向盘。 她属意现在的生活吗? 她不知道。 可好像……也不讨厌。 …… 回去时,正好到正午。 院子很大,陆容随便找了个空地停车,就进了别墅。 一楼静悄悄的,只有厨房那儿有些动静。 戚兰若和戚程一起做饭。 可能只有戚兰若的话,是游刃有余的,但加上一个戚程,就显得手忙脚乱,赵子靖在旁边拿着食谱做场外知道,也乱的不行。 没一会儿,就把厨房搞的惨不忍睹。 戚兰若无奈了,赶他们:“好了好了,以你们帮倒忙的速度,天黑了,容容都吃不上饭。你们赶紧出去。子靖,去楼上叫你时师叔下来帮师婶。” 赵子靖干咳两声,“是,师婶。” 戚程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一个气势冷悍的大男人,弱弱的说:“姐,我毕竟是第一次,做不好也正常。再来几次,我肯定学的会。” “行行行,在这之前,你们先都出去。”戚兰若道。 戚程嘀咕道:“回去我就找基地里炊事部的人进修。” 他和赵子靖一转身,就对上了门口陆容的视线。 两人吓了一跳,接着就是被撞见糗事的尴尬。 “容容,你回来了。” 戚兰若回头,立即温柔道:“容容,你先上去玩会儿,午饭一会儿就好。” 陆容怔怔的看眼他们,哦了声,转身走向楼梯口。 走远了,她还能听见后面赵子靖的哀嚎声:“完了完了,我在容容心里的形象啊!其实我还是很会做饭,就是这几道我没学过而已!要是容容以为我烧菜烧的难吃,以后都不乐意吃了怎么办?” 戚程没好气的道:“臭小子,我又能比你好多少?” 陆容脚步一顿。 再往上走时,她脚步慢了些。 陆容鬼使神差的去了先前的卧室,里面果然是动工的状态,她就回了昨晚睡的客房。 结果进去后发现,房间里给人精心收拾了一番,多了许多精致好看的摆设,家具更全,衣柜里也挂满了新衣服。 一上午就变成这样,应该是时自秉他们一起收拾的。 陆容站在门口,一时有些茫然。 直至听到时自秉的声音:“容容,怎么不进去?是哪儿还不满意吗?” 陆容回头,就见时自秉和梵行在后面。 她抓紧门把手,摇头。 时自秉笑了下,“喜欢就好。对了,正坤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在赌市还有事。”陆容道。 梵行忍不住说:“容容,以后再去赌市那种地方,记得跟我们说,你一个小姑娘,太不安全了。” 陆容心想,她能有什么不安全的?不安全的应该是别人才对。 时自秉眼神示意梵行,温声道:“容容,没有限制你自由的意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爸爸和你师叔,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陆容默了默,哦了一声。 时自秉揉揉她脑袋,道:“我们先下去了,一会儿吃饭叫你。” 陆容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后,就关了门。 这次午饭,陆容是同他们一起吃的。 但餐桌上,他们都不停的给她加菜,热情又关心,直叫陆容觉得怪怪的,不自在极了。 于是她吃完午饭就回了房间自己待着。 再见到连正坤,是陆容晚上睡不着,离开房间下去,想到花园里走走。结果一下楼,就看到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只有时自秉和连正坤两个人。 他们坐在沙发上。 时自秉在给连正坤后背上药。 时自秉拧眉问道:“只是观星台,怎么会伤到这种地步?” 连正坤半边脸都隐在黑暗里,显得他人也格外冷峻,带着狠戾,完全没有在陆容面前时的平和温柔。 “不止观星台,”他说,“多了个刑罚罢了。” 时自秉手一顿,“因为容容?” 在他面前,连正坤也没必要瞒着,颔首淡淡道:“容容见的是师爷,东西都抵押到师爷那儿去了。我让她把东西拿走,别用赌。” 又一次破了规矩。 时自秉摩挲着指腹,若有所思的道:“正坤,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个适合的,成家了吧?” 连正坤身体一僵,头微低,“不急。” 时自秉放下手里的东西,“我和兰若成婚时,你说不急;生了容容,你还说不急;现在容容也有十八了,你还不急。难不成,你真想孤寡一生?” 他带了点戏谑,“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无相道人?但我记得,你年轻时候,可没有这么洁身自好吧?怎么突然就转变性子了?” 连正坤淡淡道:“经历的多了,自然就沉稳下来了。” “是吗?从前不过在华国各地游历一番,也没特别的事发生,对你的影响这么大吗?” 时自秉还要再说什么,余光一瞥,倏地停住。 “容容?怎么还没睡?” 连正坤扭头看去,见陆容站在楼梯口,立即披上外套。 陆容顿了两秒,道:“睡不着,下来走走。” 831.我也要去 时自秉下意识看了连正坤一眼,想说什么时,陆容已道:“你们做你们的,不必管我。” 说罢,她朝门口走去。 经过两人时也没有停,很快就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连正坤拧眉,起身道:“容容有心事。” 他有点不放心,一边穿好上衣,一边道:“我去看看容容。” 时自秉叫住他:“你还没有上完药。” 连正坤不假思索:“容后再说,这点伤不要紧。” 时自秉眼底一深,蓦地道:“是这点伤不要紧,还是在你心里,只有容容是要紧的?” 连正坤脚步顿时停住。 时自秉抽了张帕子擦拭手指沾到的药膏,没有看连正坤,语调淡淡的:“正坤,你我认识也有二十来年了,有些事,你觉得瞒得过我吗?” 连正坤神色微滞。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话,只得沉默。 时自秉放下帕子,站起身来,抬手拍了拍连正坤的肩膀,极其平静,又暗藏波澜的语气。 “你是我过命的兄弟,容容是我最在乎的女儿。我相信你,会把她当成亲侄女一样看待。会吗?” 连正坤垂在身侧攥紧,指甲几乎陷进手心里。 但很快松开,看向时自秉,笑了声:“自然。我看着她长大的。这小祖宗,跟我的亲女儿没区别。” 声音里却带点不易察觉的嘶哑。 时自秉看着他。 好半晌,他道:“容容也会希望有位婶婶的。” 话落,他再次拍拍连正坤的肩膀,转身朝门外走去。 面上连正坤沉默的望着他走出去。 随后,他坐回沙发上,往后靠着沙发背,用力闭了闭眼。 白色的灯光落在他面上,竟让他的神色看起来没那么冷淡了。 连正坤叹息似的喃喃道:“这一辈子,真应了孤寡两个字……” …… 花园里有个亭子。 陆容坐在亭子的栏杆上,倚着石柱,两条腿一晃一晃的,静静望着夜幕。 只可惜今夜星月皆无,夜色并不算好看。 这时,陆容肩上忽然落下一件外套。 她立即扭头,看到时自秉。 时自秉笑了笑,在她一侧坐下,“夜间冷,还是多穿点的好。” 陆容哦了一声。 她早觉得对方压根很厉害,倒也并不意外他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 “有什么心事?”时自秉温声问。 他身形高大,哪怕坐下,也比陆容高了一个头,陆容看他时需要微微抬头。 陆容摇头,“没有。” “真的?” 陆容迟疑了下,问:“我以前真的只待在无相门吗?” 时自秉颔首,黑眸带了些笑意,“你小时候,你妈妈给你拍了不少照片,想看吗?” 陆容立即摇头。 时自秉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沉稳的声音叫人安心:“别多想,你忘记以前,只是最近修习玄术太累,被影响到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以后你不想修习玄术就不修,想干什么都可以。” 陆容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她直觉,这不像是她能听到的话。 她听到的应该是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学会最多的东西才对。 陆容撇过头去,想起白天赵子靖说的话,不自觉的问:“无相门出了什么事?” 时自秉道:“不是什么大事。” 陆容看他。 时自秉只被看了一眼就认输,无奈笑笑:“老实讲,你还太小了,爸爸并不希望你烦心太多不该你这个年纪该面对的。不过你就知道,爸爸就告诉你,是你掌门叔叔给爸爸传信,说西南十万大山横断一带出现异常,想让爸爸和你五师叔去看看。” 陆容一怔:“西南……十万大山?” 时自秉点点头,耐心解释道:“你掌门叔叔说他也不太清楚,只是发现那里出现了个东西,引起天地异象。未免引起当地人恐慌,还是需要……” “我也要去。” 陆容鬼使神差的说,一下子坐直了身。 时自秉微讶:“容容?” 陆容想了想,确实想去,于是肯定的点头。 “可是你……” 陆容伸手拉住时自秉衣角,看着他,坚持道:“我要去。” 她大概没意识到,她的眼睛极漂亮,一眨不眨望着别人时,很容易叫人心软。 更别提,她面前的人还是她的父亲,是最不可能拒绝她的人。 时自秉深感自己能将原则抛弃的一干二净,无奈的摸了摸陆容脑袋,道:“好吧,爸爸带你去。” 陆容就问;“什么时候走?” 时自秉道:“大概,五六天后吧。” 陆容抿唇,漆黑眉眼径直看着时自秉。 时自秉再次很没底线的妥协,脱口而出:“明天。” 陆容满意了,收回手跳下去,“那我去睡觉了。” 时自秉无奈望着她的背影,道:“有什么事叫我们。” 陆容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时自秉答应的痛快是痛快,就是没意识到后果。 直至次日早上,他跟戚兰若在做早饭时说起这个,正在切水果的戚兰若脸色一变,倏地用力劈了下去,好生生的西瓜四分五裂。 “今天???” 时自秉眼皮子一跳,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戚兰若就生气了:“你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容容还没好呢,你怎么能带她跑那么远?万一中途她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时自秉瞧着戚兰若手里的刀,有点头皮发麻,忙解释道:“我也没想决定的这么匆忙,实在是我没法拒绝容容……” “时自秉!你还把错推容容身上!” 别看戚兰若平时温温柔柔的,真发起火来,不说时自秉了,整个无相门都怵的很。 他们夫妻两个一直感情好的不得了,但这次戚兰若是真的被气的不行,抬脚就狠狠踹向时自秉。 “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 时自秉不敢躲,赶紧哄道:“我保证,只此一次,绝对没有……” “我不能去吗?” 这时,门口响起陆容的声音。 戚兰若急急刹车,踹了个空。 两人扭头看去,就看见陆容,赵子靖和梵行在她身后,正朝他们夫妻俩挤眉弄眼。 戚兰若秒回温柔模式,连忙放下菜刀,过去柔声道:“容容,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你不适合……” 陆容抿唇,眼底黑沉沉的,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意。 戚兰若就发现她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丈夫说得对,拒绝女儿,确实是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戚兰若艰难道:“容容,其实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哦……” 陆容脑袋缓缓垂了下去。 戚兰若感觉自己如同在受刑,还没反应过来,就毫不犹豫道:“能去,能去,妈妈等会就给你收拾行李!” 后面的赵子靖和梵行:“……” 得,所有人都沦陷了。 戚兰若:“……” 这不是她的本意啊啊啊! 戚兰若回头瞪时自秉。 时自秉一脸无辜的回望她,表情像是在说:看,我没说谎吧。 832.男人说,别看 戚兰若无可奈何,又不肯放弃,于是灵光一闪想起另一个人。 “正坤呢?” 赵子靖和梵行眼睛一亮。 对啊,还有连正坤呢。 连正坤最知道怎么哄陆容了。 时自秉神色淡淡的,道:“古族有些事,他一早便走了。” “走那么快?” 戚兰若这才是彻底没办法了,看看时自秉,再看向陆容,无奈的只好道:“去可以,我也跟你们一起。” “这不太行。” 时自秉刚开口,就引得戚兰若瞪他,他连忙解释道:“掌门师兄有传信给我,让我回去一趟。不过现下带着容容,我便不回去了,兰若,你替我走一趟。” 戚兰若看向梵行。 梵行点头:“确实是这样。” 他也是要回无相门的。 无相一脉和他们那脉不同,梵尘既然点名要时自秉回去,便是有重要的事,他不能代替时自秉,但戚兰若是时自秉的妻子,她可以。 戚兰若不放心的看向陆容。 赵子靖立马上前一步,道:“师婶放心,我跟师叔和容容一起呢。” “那好吧。” 戚兰若只好应下。 有时自秉在陆容身边,起码陆容的安全没有问题。 戚兰若叹口气,走到陆容面前,给她理了理前额的碎发,温声道:“那妈妈就不陪你去了,路上注意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跟你爸爸和子靖哥哥说,被委屈自己。” 陆容愣了下,哦了一声。 吃过早饭,戚兰若便上楼给时自秉和陆容收拾行李。 赵子靖拉着陆容看他刚画出来的符箓,“容容,不担心,有哥在,你安全倍儿安全呢。” 陆容:“……” 她指了指中间的引雷咒,“你画错了。” 又指旁边的镇魂符,“效果不够。” 再指着其他符箓,一个接一个面无表情的指出问题。 赵子靖听的一愣一愣的,“容容,师叔他们有教你画符吗?我怎么不记得。” 陆容手微顿,“可能,自学。” “自学能到这程度??” 陆容淡淡道:“没办法,我聪明。” 赵子靖毫无原则的立即鼓掌:“对对对,容容就是全天下最聪明最厉害的!” 陆容:“……” 倒也不必。 …… 陆容三人是在下午走的。 戚程听说陆容要去南方,十分不放心,在路上安排了很多接待保护他们的人,甚至想同他们一起,但被无情拒绝。 戚兰若和梵行送他们到机场。 可能戚兰若是头一次同女儿长时间分别,怎么都不放心,一直念叨到广播响起登机提醒,才依依不舍的停下,目送他们安检。 赵子靖啧了声,“以前怎么不知道,师婶这样唠叨呢?” 时自秉瞥他一眼,“编排长辈,回无相门后禁闭一周。” 赵子靖赶紧闭嘴,不敢再说戚兰若了。 三人行李也办完了托运,直接登机。 他们机票都在头等舱,座位单独隔开。赵子靖和陆容是面对面坐,时自秉在另一边,中间隔着过道。 三人登机已经挺晚,头等舱内差不多坐满了人。 没一会儿,飞机准备起飞。 时自秉问空姐要了薄毯给陆容,“容容,困的话睡一会儿,等到了叫你。” 陆容点点头。 她没睡午觉,还真的有点困,打了个哈欠就闭上眼睛入睡。 但时不时会有空姐推着小推车走动的声音,还有旅客在说话,陆容睡的并不深。 渐渐的,飞机内陷入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在休息。 陆容实在睡不着,便解开安全带。 对面在看古籍的赵子靖立即问:“容容,怎么了?” 陆容见时自秉在睡觉,示意赵子靖小声点,指了下卫生间的方向。 赵子靖点点头,继续看书。 陆容起身往后走,到卫生间前发现门锁着,便在外面等着。 但下一刻,就听见咔哒一声。她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卫生间门被打开,一个男人走出来。 视线冷不防对上,齐齐顿住。 男人身量颀长挺拔,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方,领口紧抵着下颚。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漆黑深长的凤眸。 仅仅一眼,陆容就认出来这是在赌市错认的那个男人。 她还在怔神中时,男人眸光微紧,已然移开目光,声音低哑:“借过。” 听起来年纪比她大不少。 陆容张了张口,忽又想起同男人一起的女人,便压下了想说话的冲动往旁边让了一步。 男人往前走。 陆容看到他的座位在她后方三排处。 不知道和他一起的女人坐在哪儿。 他们是一对,应该是坐的很近的。 陆容抿唇,转头进了卫生间,关门的声音都重了些。 再回去时,陆容经过男人的位置,忍不住余光扫了眼,果然在男人后方坐着个女人,挺像是那个。 陆容回到座位。 赵子靖给她要了些点心,见她脸色有点异样,关心道:“容容,怎么了?” “没什么。” 陆容面无表情,双手环抱于身前,闭眼催自己入睡。 这次她倒是睡着了。但睡着睡着,飞机突然一个颠簸,惊醒了她。 陆容揉了揉眼睛,想问声赵子靖怎么回事时,手突然顿住。 她猛地抬头往前看。 对面座位上,赵子靖不在。 再看向旁边前后,整个头等舱内都没人了。 连时自秉都不在。 飞机自颠簸中恢复,依旧平稳的飞着,舱内气温却骤然下降,陆容哪怕盖着薄毯,也激灵了下。 陆容微微皱眉,解开安全带起身,环顾四周。 然后离开座位往前走,原本该是空姐休息备餐的包间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条幽深昏暗的通道,仿佛通向商务舱和经济舱。 这时,陆容低头,地面上出现一连串长长的血脚印。 就在她盯着看时,视线里,半空中,凭空出现一双女人的脚。 她只能看到下半身,女人穿着件红裙子,漆黑的长发一直垂至脚踝。 诡异的女声幽幽的响起:“你为什么不看我?难道我不漂亮吗……” 此情此景,陆容觉得自己应该是害怕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将女人按在地上揍一顿。 陆容就面无表情的抬头。 然而,就在她视线上移,即将看到女人的脸时,眼前突然一黑。 有只大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一道低沉又柔和的男声随之响起。 “别看。” 833.您不用跟我客气 陆容一怔,下意识后退,后背就猝不及防的抵上个宽厚的怀抱。 男人冷冽气息铺天盖地的将她包围,令她竟然觉得有些安心,升不起防备来。 意识到这点,陆容垂在身侧的手蜷了下。 这时,她忽听那女人声音陡然变调,尖锐的像是自玻璃面上划过。 “去死,你们都去死吧!!” 话落,女人像是扑向他们,危险迎面而来。 陆容心头一凛,几乎是本能的,抬手作出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手势。 但男人的动作比她快。 陆容不知道男人做了什么。 只听见一道破空之声刺向前方,紧接着女人陡然凄厉的叫出声,像是遇到极其严重的生死危机。 一声都没叫完,戛然而止。 陆容能感受到,女人的气息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下一刻,男人收回遮住她眼睛的手。 并不是一下子就收回,而是顿了下,像是等她的双眼适应光线后,才彻底收回。 陆容立刻回过身去,对上男人的目光。 捕捉到对方眼底来不及掩去的温柔。 周遭的一切在他们对视时,如齑粉般寸寸崩裂,露出原有的模样。 两侧前后的旅客在沉睡,唯独他们两个人,站在座位中间的过道。 整个头等舱都非常安静,静到呼吸声都似乎清晰可闻。 方才经历的事像是幻觉。 男人低哑的嗓音拉回陆容的思绪。 “你生辰特殊,易招惹东西觊觎。日后出门,小心……” 话被一道叫声打断。 “——容容!” 时自秉是最先察觉到飞机上出现不对劲的人。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半空中萦绕着的那道阴气倏地消失。这叫时自秉很是诧异。 能这样快解决掉的人,能力必不在他之下。他没想到这架飞机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人在。 但所有的思量,都在发现陆容和一个***在一起时,被时自秉抛的彻底。 他立即解开安全带起身,快步走过去。 男人闻声看时自秉一眼,眸色有些微妙。 陆容盯着他看,直至时自秉到她身边,担心的问:“怎么没在座位那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陆容嗯了声,简单说了下不久前发生的事。 时自秉脸色微变,顾不上外人还在场,立即施用玄术检查陆容身上有没有受到影响。 结果叫他有些意外,陆容安然无恙。 那就是…… 时自秉看向一旁的男人,道:“多谢阁下出手帮我女儿。” 男人沉默几秒,缓缓道:“您不用跟我客气。” “请问阁下是……” 时自秉方开口,另一道女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在做什么呢?” 陆容循声看去,看到那个和男人一起的女人自己醒了过来。 受方才那死魂的影响,普通人陷入沉睡中,暂时醒不过来。看来那女人和男人是一类人。 对方看到陆容和时自秉,像是惊了下,连忙起身快步过来。 陆容眼见她停在男人面前,试探的语气:“刚刚……你们做了什么?” 说话时,她看眼陆容,又看向男人,眼神问询。 男人淡淡道:“没什么。” 女人似乎想说什么,但逼自己忍下了,口罩遮住她大半张脸,最后道:“看来是没什么事,那回去吧,不多聊了。” 话落,她朝男人猛使眼神。 男人微微蹙眉,但没反驳,低低的嗯了声,转身往他的座位走。 陆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男人好像万般不舍的看了她一眼。 她还没确定,就见女人貌似紧张的挪了一步,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陆容:“……” 陆容顿时没了心情,转身朝时自秉道:“回去。” 时自秉微微意外,若有所思的看眼那男人,才同陆容回去。 正好碰上赵子靖转醒,差点从座位上窜起来:“容容!师叔!这飞机不对劲!” 说完就看见陆容和时自秉回来坐下,他赶紧问有没有事。 陆容面无表情:“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她拿毯子往身上一披,闭眼,浑身都写着“莫挨老子”四个大字。 赵子靖茫然的转向时自秉:“师叔……” 时自秉坐下,淡淡道:“修行不到家,容容醒的比你早多了。等落地后,抄十遍《易经》给我。” 赵子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时自秉已经将麻烦给解决了。 他惭愧的连连点头:“是,师叔。” 还说要保护容容呢,结果有危险了,他醒的比容容还晚。 容容肯定对他很失望,所以才不理他。 赵子靖危机感上来了,不等下飞机,现在就掏出个本子和笔来默写《易经》。 写之前,时自秉道:“先把其他旅客唤醒。” “是。” 赵子靖认真的点头。 …… 后面。 女人在男人对面旅客醒来后,用了点法子同对方换了座。 “还看呢?座位挡着,你看的着吗?” 见男人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无语的出声。 怕前面的陆容听见,她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男人默了默,收回目光,闭上双眼。 女人叹了口气,上半身前倾,凑近男人,低声道:“当初法阵启动后,包括陆容,所有人都忘记了我们。十几年前你们回到过去经历的一切,也没有人会记得。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按理说,这是个挺好的结果。” “可陆容要是恢复记忆,她肯定会生气。不说她会不会原谅你,就说你。你是靠着骨婆的蛊,才能活到今天,却也只有十八年,已经到头了。能不能找到那东西续你的命还是二话。万一找不到,陆容见到你恢复记忆的话,就又要痛苦一次。” “连神机,这样,你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还不如跟她保持距离。” 话落,对面坐着的男人瞬间睁开双眼,手攥紧。 他正是连神机。 女人是戌影。 当初连神机以自身祭阵,的确是活不成了。 最后关头,是易商突然想起师傅骨婆的蛊,好在陆容也确实带在身上。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连神机用,又在自己身上的蛊消失前,利用其引导连神机体内的蛊虫,最后还真留了连神机一口气。 姜立可能是极快的明白他们想做什么,做了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于是戌影和易商再醒来时,发现他们与连神机在同一个地方,也没忘记连神机。 连神机靠着骨婆的蛊没死,却也陷入沉睡中,植物人般躺了十八年。 易商了解骨婆的蛊,那蛊是以人的生命力为生,连神机便是醒了,也最多只有一年的寿命了。 这十八年来,她和易商一直在找解决的办法,可能始终毫无收获。还是连神机醒来后,想到了京都赌市的师爷,他们便动身前去寻人。 烦了好长一段时间,师爷才告诉他们,他们想要的解决之法是个东西,可能在西南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是易商的老家,他熟的不得了,先他们动身过去。 连神机眸色深到极致,良久才沙哑的说道:“我知道。” 戌影再次叹口气。 想到时自秉,她又道:“还有啊,你尽量别叫时自秉注意到你。他可是自姜立之后最厉害的无相道人,很难不发现你身上的异常。” 连神机低沉的嗯了声。 戌影大概是真想绝他的念头,脱口而出:“虽然你现在长的还是年轻又貌美,但你本质上已经四十多岁了,只是骨婆的蛊帮你维持样貌。若叫时自秉发现你这么个老男人觊觎他女儿,他会气的把你大卸八块。” 连神机:“……” 他原先看戌影不顺眼,是有道理的。 834.连神机吃醋 飞机抵达目的地时,已然是傍晚。 陆容三人收好东西下飞机。 时自秉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容容,此次去十万大山,还有一人会与我们同行。” 陆容面无表情的哦了声。 赵子靖却反应极大的道:“不会是那小子吧??” 时自秉替陆容拿着她的包,护着她顺着人群往前走,免得她被人挤到,淡淡的嗯了声。 赵子靖瞬间跳脚:“不行!我不同意!晒师叔,您怎么能让那小子来呢!” 他这反应引起陆容的好奇,“什么人?” 时自秉闻温声解释道:“无相门建立有上千年,一直以来,有一姓郑的一族与我们交好,不过先前联系不多。爸爸遇到你妈妈那几年,意外找到他们的人,一起解决了点事,恢复了联系。” “解决什么事?”陆容下意识的问。 时自秉想了想,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始皇陵内有点东西,终为隐患。未免他人觊觎,还是不留于世的好。” “什么样的东西,会成隐患?” 陆容皱眉问,心里本能的有点不舒坦。 时自秉微怔,意外的道:“容容,从前你不是对这些事不感兴趣的吗?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抹残魂。本门有祖训,要守着始皇陵,不得叫人知晓。可那一年,玄师界的人还是差点就知道,险些酿出大祸。如果留着那残魂,终究会引发无数人争抢。” “那你们……就那么让她魂飞魄散了?”陆容眉头皱的更深了。 “当然不是,当年好在遇到了于华国遇到郑兄。爸爸找郑合作,便是送那抹残魂入六道轮回。造化全看它自身。”时自秉道。 陆容下意识的觉得,结果不该是她听到的这样。 可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又想不出,不知道。 赵子靖早听以前的事听腻了,道:“师叔,您别叉开话题,现在重要的是干嘛叫郑明则那小子来??” “郑明则?”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 赵子靖忿忿不平的道:“对啊,就是郑石山的儿子,如今郑氏一族的继承人。容容,那小子太会装了,千万别信!” 时自秉嘴角一抽,道:“子靖,他是容容的未婚夫。你怎么总是看他不顺眼?” 陆容脚步猛然顿住。 时自秉和赵子靖也随之停住。 赵子靖不满的道:“他怎么配的起容容?师叔,不说我了,难道您看他顺眼,觉得他能做容容的未婚夫吗?” 赵子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姓郑的没好感。 反正他就是看见就讨厌,尤其对方顶着他家容容未婚夫的名头。 时自秉心道,他当然更不同意那小辈做陆容的未婚夫,只是他更重视陆容的想法。 “好了,这是容容第一次正式见明则,你收敛些。” 如果容容愿意,他就勉强逼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容容不愿意,他当然同郑石山撕破脸也不会应。 说到这,两人忽然发现陆容一直没作声。 赵子靖见陆容冷着脸,忙道:“容容,别多想。同郑氏一族的婚约,并非爸爸本意,只是无相一脉传下来的而已。爸爸不打算让你承无相道人,所以这婚约不履行也没什么。” 陆容面无表情的看他,似乎是在判断他话的可信度。 赵子靖嘀咕道:“那您还让他来。” 时自秉头一次要忍不住大庭广众之下踹赵子靖,“郑氏小子为什么来,你回去问问你掌门师父!是他答应的!” 陆容面无表情的又看赵子靖。 赵子靖:“?!!” 好个师父,竟然给他挖坑!! 陆容皱眉道:“我同姓郑的没关系。” “好好好,爸爸回头就联系你郑伯伯。” 时自秉顺着她应道。 三人这才继续往出口方向走。 没多久便到了,陆容往前一看时,目光倏地顿住。 前面人群里,一名面覆半张面具,白衣黑裤,身形落拓挺拔的男人格外引人注目。 陆容觉得他眼熟。 下一刻,听见赵子靖咬牙道:“郑明则,他还真在!” 说话工夫,那面具男人朝他们走来,停在他们面前,向时自秉礼貌打招呼:“时叔叔好。” 时自秉微微颔首:“许久不见。” 郑明则自然而然的看向陆容,眼睛一亮,唇角微勾:“这就是容容吧?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 陆容微微皱眉。 赵子靖直接挡在陆容面前,语气微冷:“时间不早了,先去酒店。” 郑明则脾气极好的点头,笑了下,嗓音清润:“那走吧,我帮你们拿行李。” “不必!” 赵子靖立马拒绝,又扭头对陆容道:“容容,有哥呢,哥什么都能给你做。男朋友没什么用,不急着找。” 郑明则:“……” 陆容注意到他嘴角似乎微微抽搐,像是想揍赵子靖,但忍了下去。 时自秉不掺和小辈的事,叫着陆容往外走去。 郑明则立刻跟上,温温柔柔的同陆容说话。 “容容,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赵子靖:“……” 叫个屁的叫! 时自秉拽住想上前分开陆容和郑明则的赵子靖,淡淡道:“容容有数,先被打扰他们。” “可他……” 时自秉微眯起眼,“他不敢对容容做什么。” 难道敢当他是摆设吗? 不可能。 陆容直接看也没看郑明则,面无表情道:“我妈目前看来只生了我一个,没有哥哥。” 郑明则被呛了话也不生气,含笑道:“没关系,以后我们会成为一家人的。” 陆容拧眉:“你想做我爸妈的干儿子?那你跟我说什么?我爸在后面。” 郑明则:“……” 后面的赵子靖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朝陆容的背影竖起大拇指。 时自秉干咳两声,立即别过脸去,绷住脸色。 郑明则低低的叹口气,有些无奈:“容容,没见到你的时候,我时常会想,你是个怎样的人。不得不说,你与我想的很是不同。挺……特别的。” 陆容扯了扯嘴角,凉飕飕的道:“我还特别到可以送人入土。” 气氛突然凝固,郑明则面上的笑意也滞住。 不远处的人群里。 连神机死死盯着前方,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漆黑眉眼又深又沉,令人不寒而栗。 来接机的易商激灵了下。 他和戌影同事后退,远离散发着低气压的连神机。 又纳闷的问:“连神机什么情况?” 戌影下巴微抬,朝前一点:“看到前面的陆容没?” “废话,她在人群里那么显眼,我还能看不见吗?” 戌影啧了声,“问题在和她一起走的那个男人身上。” 易商:“那人怎么了?” 戌影不紧不慢的道:“照正常轨迹发展,无相门现在不知道郑氏一族做过什么,还是友好关系。不出意外,那是陆容未婚夫,以后会同陆容在一起并结婚。” 隔得远,他们也能看清楚,郑明则正努力和陆容搭话刷好感。 易商明白了,“他就吃醋了呗。” 戌影抱臂,悠悠道:“没看连神机都想弄死那人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她毫不怀疑,郑明则肯定已经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了。 易商微微挑眉,有点幸灾乐祸:“该!这不他自己选的吗?别说,那小子和陆容站一起还真挺配……” 话没说完,“砰”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循声看去,就见连神机生生掰断了行李箱的拉杆。 他们:“……” 连神机面无表情看向易商,低沉声音冷的仿佛能结出冰渣子来:“你方才说什么?” 易商:“没……没什么……” 作者:是谁急了,我不说hhhhh 835.离她远点 郑明则是开车来的。 去酒店的路上,也是他开车,赵子靖坐在副驾,时自秉和陆容坐在后面。 他道;“时叔,我来时,父亲大概同我说了下十万大山事。” “他在国外,都已经知道了?”时自秉意外的问。 “前段时间,父亲与我便来了华国,没多久就遇上十万大山出现异状的事,父亲留心了些。”郑明则解释道。 “说十万大山里出现了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赵子靖不由问道。 郑明则微微一笑,“关于这个,时叔应该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了吧。我父亲让我转告您一句,您的猜测有五成对。” 时自秉神色微凝。 陆容没听明白,看向时自秉:“什么意思?” 时自秉眸光复杂,揉了揉她脑袋,道:“容容,等和师兄联系过确认,我再告诉你。” 闻言,赵子靖也回头,疑惑的看眼时自秉。 四人都没再说话,车内安静下来。 到酒店后,他们在前台那里拿了房号和房卡便上楼。 赵子靖很不爽,“姓郑的,为什么你的房间在容容对面?” 他们住在陆容隔壁是理所当然,凭什么一个外人还离得那么近?? 郑明则礼貌道:“近些,如果容容出事,我也能及时发现。” 陆容皱眉:“叫我全名,我和你不熟。” 郑明则笑了笑,“好的,容容。” “……” 陆容扭头进房间后,一脚踹上房间。 “看到没有,我家容容对你没感情,你们的婚约不算数。”赵子靖强调道。 郑明则眼神一深,“容容是无相传人,她只能同我在一起。” 顿了顿,他转向时自秉,真诚的道:“时叔叔放心,我会努力让容容喜欢上我的。” 时自秉面色极淡,道:“我尊重容容的想法。” 说罢,他进房间。 赵子靖看郑明则一眼,也进了自己房间。 郑明则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是从一楼升上来的,等待时,郑明则思及陆容对他的排斥,眼神有些沉。 “叮!” 电梯停在这层,门缓缓打开。 郑明则方要进去,余光忽然瞥见电梯里有个男人。 视线对上刹那,他从对方眸中看到危险的杀意,还未回神,对方蓦地朝他出手,攻势分外狠厉。 郑明则立即后退避开。 对方一记横踢紧接而来,破空乍响。 郑明则心头一跳。 对方速度实在太快了。 千钧一发之际,郑明则只能堪堪抬臂格挡,猛烈的冲击令他踉跄着后退,直至后背抵上墙壁。 那只手隐隐作痛。 郑明则目光一厉,盯着自电梯里走出,戴着口罩的男人。 “你是什么人?” 连神机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警告:“离陆容远点。” 听到陆容的名字,郑明则有些措手不及:“你是她的朋友?” 见男人毫无触动,郑明则微眯起眼,“追求者?”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郑明则清楚捕捉到对方微紧的复杂眸光。 他登时冷笑一声,“我是她未婚夫,你算她什么人?凭什么叫我理她远点?” “凭什么?” 连神机低低呢喃着这三个字,眼底一冷,一个箭步倏地上前出招,拳风凌厉狠戾。 郑明则心头一凛,接招迎上。 不过短短数秒,两人已经过了数招。 郑明则心底越来越沉,因为他十分明显的感受到这男人身手在他之上。 出神半秒,劲狠的拳风近在眼前,眼看就要躲不过去。 郑明则咬了咬牙。 然而,“砰”的一声,那一拳落在郑明则耳侧的墙上。 那一块瓷砖瞬间蔓延开无数裂痕。 连神机神色冷冽,下颚线紧绷,嗓音低沉寒戾:“就凭——我、能、弄、死、你。” 说罢,连神机收手,冷冷看郑明则一眼,转身进了电梯。 郑明则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脸色铁青的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 片刻后,郑明则拿出手机来拨通个电话。 “给我查个人。” …… 电梯停在一楼,门打开,戌影和易商就在外面。 连神机沉着脸,走出电梯后,往门口大步走去。 戌影和易商对视-一眼,同时耸了耸肩。 两人跟上去,戌影无语的问:“你上去揍人家一顿,不怕他告诉陆容吗?” 连神机面无表情:“他不会。” “为什么?” 易商问。 连神机语调极淡:“他不会让陆容知道他丢脸。” 被未婚妻的追求者揍了一顿,是个男人就不会让未婚妻知道这样没面子的事。 未婚妻? 连神机心底再次浮现这三个字,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 戌影和易商面面相觑,都露出服气的表情来。 戌影不由道:“那你又是何必呢?明知道碍眼,还过来亲眼看看。” “就是。还不如直接去十万大山,眼不见为净。” 易商翻了个白眼。 他是越来越不理解年轻人那别扭的心思了。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问:“确定东西真的在横断一带了吗?” “昂,我的地盘,我还能不知道?”易商道。 连神机就问:“具体是什么东西?” 提起这个,易商和戌影脸色微妙起来。 戌影感叹道:“你绝对想不到是什么。” …… “什么?” “是无相古玉?!” 次日一大早,陆容和赵子靖都在时自秉房间里。 在听到十万大山里出现的东西是什么时,赵子靖吃惊的猛地起身。 他道:“怎么会是无相古玉呢?师叔,您的信物不是在无相门好好的放着吗?” “的确还在无相门。”时自秉神色微凝,“兰若已经到了无相门,确定阴阳古玉都在。可十万大山异象出现时,无相门内的古玉也有所感应,师兄发现,才会传信我要我回去。” 古玉是无相道人的信物,一旦出现,他怎么会感受不到? 正是因此,时自秉才会亲自来十万大山一趟,想确定这里出现的是否是古玉。 赵子靖不可思议道:“可这世上怎么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无相信物?第二个哪儿来的?” 时自秉摇头。 他需要亲自走一趟查。 两人说了半天,发现陆容没动静,不禁看向她。 赵子靖见她在出神,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容容,你在想什么呢?” 陆容回神,反应几秒,摇头。 只是在听说出现的东西是无相古玉时,她心底涌出种很莫名的情绪。 陆容就问:“古玉……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赵子靖给陆容解释道,“古玉是无相一脉的传承。除了无相手札,古玉就是无相道人最重要的身份象征。” 可这出现了两个古玉…… 赵子靖灵光一闪:“师叔,有没有可能,有第二位无相道人?” 时自秉:“……绝无可能,无相一脉向来单传。” 陆容听的头疼,道:“想也没用,等去了十万大山,查清楚不就是了?” “容容说得对。”时自秉温声道,“先去吃早饭吧,不急。” 目前也只好这样,三人便出去。 结果一开门,郑明则就在外面,正好要敲门。 他下意识看向陆容,极快的调整好情绪,道:“时叔,我已经让酒店准备好了早饭,来问你们现在吃吗?” 时自秉颔首:“辛苦。” “这是我该做的。” 郑明则微微一笑。 郑明则走时有意靠近陆容,温柔道:“容容,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每样早点都给你备了些。” 陆容哦了一声。 走到电梯那儿时,赵子靖余光一瞥,发现墙上有块瓷砖是裂开的,诧异道:“这是突然有的,还是一直有的?” 郑明则眼神一冷,当没听见。 陆容扫了眼,没太在意。 836.难道你看不出姓郑的别有用心 吃过早饭,几人便准备离开。 他们需要先从省城到横断一带的县城,然后再进山。 思索再三,赵子靖提议不如开车去,比乘车要方便的多。时自秉和陆容都觉得可以。 这时候问题就来了。 他们没车。 郑明则道:“时叔叔,我同你们一起。” “不行!” 赵子靖第一个否决。 郑明则温声道:“正好我有车。” 陆容和赵子靖都本能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轻描淡写道:“没车,现买辆就好。” 赵子靖瞬间高兴:“听到没,不需要你。” 郑明则毫不意外,望着时自秉,不紧不慢道:“时叔,我父亲说,可能会帮到你们。他特地嘱咐我跟着您。” 时自秉眉头微拧,看他的眼神又深又锐利。 郑明则顶着他的视线,面不改色。 时自秉便颔首道:“好吧。” “师叔……” 赵子靖试图再争取几句,但被时自秉瞥了眼后,怂的将话给咽了回去。 他转向陆容,小声道:“快,劝劝师叔。” 陆容在想着十万大山的事,闻言瞥郑明则一眼,淡淡道:“我爸的决定,我不干涉。” 左右多个人,少个人,对她来说都没区别。 赵子靖:“……好吧。” 虽说郑明则是跟着了,但也没用他的车。 他们去当地车行,现提了辆方便开进山里的越野车,然后将东西都准备齐全后,开车上路。 当然,还是郑明则主动开车。 如果忽略他时不时搭话,陆容可能就觉得有这么个免费司机,也能接受。 在郑明则有一次问到陆容有什么兴趣爱好时,陆容面无表情的直接道:“杀人抛尸,你觉得怎么样?” 郑明则:“……这兴趣,很是独特。” “知道就闭嘴。” 陆容说完就闭上眼睛,靠着椅背入睡。 时自秉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见郑明则有些失落,道:“缘分强求不来,做朋友也不错。” 郑明则清润嗓音里带着点挫败,道:“也许吧。” 可能是陆容的油盐不进,叫赵子靖很有安全感。 赵子靖终于高兴起来,看郑明则竟然觉得也顺眼不少,拍拍他肩膀,道:“安心开车,免得出车祸。” 郑明则扫他一眼,淡淡的没说话。 他一直开车到补给站,后面的路换成赵子靖开车。 中午,四人到了目的地,是由附近几个村寨并成的县城。 进十万大山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有些也只能在当地找到。 他们先到了县城招待所,几人找了家饭馆吃饭。 时自秉点好菜后,对三人道:“等会儿吃完,你们在这儿等等我,我去买些东西,回来我们再出发。” 赵子靖便问;“师叔,要不我去吧,您把要买的东西告诉我。” “你对这儿不熟,如果换你的话,怕是要迷路,到时候老时光是找你,都要费不少时间。” 赵子靖说完,后方便响起一道男声接了他的话。 四人抬头看去,连正坤自饭馆门口进来,一身便装,走向他们。 时自秉微微诧异:“正坤?你怎么在这儿?” “那天我离开,发现十万大山有异常,心想以你的性子定然会来,便先来这儿等着。” 连正坤说着,叫服务员加了张椅子,自然而然的坐在陆容身边。 这看的时自秉稍稍坐直了身子。 连正坤再开口时,皱眉:“但你怎么把容容给带过来了?” 陆容对连正坤的印象,停留在那晚停连正坤和时自秉说的话。 连正坤是因为她,才会在赌市受伤。 她扫了眼连正坤后面,道:“我想来。” 连正坤定定看她,便没说什么,目光转到对面郑明则身上:“这位是?” 时自秉介绍道:“郑石山的儿子,郑明则。” 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也是容容现在名义上的未婚夫。” 连正坤眼底微沉,终于看向时自秉。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一瞬,彼此心知肚明。 连正坤沉声道:“容容还小,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就是就是!” 赵子靖赶紧应和。 因为时自秉突然提起,叫赵子靖不太安心。 赵子靖觉得,他是越发看不懂师叔了。明明不喜欢郑明则,干嘛还提婚约的事? 郑明则察觉到些平静气氛下的汹涌,笑了下:“您说得对,容容确实还小。不过没关系,我会等容容的。” 时自秉淡淡道:“年轻人,有毅力是好事。” 连正坤眉头皱的更紧了。 赵子靖一脸迷惑。 不止他,陆容也面露疑惑,目光在时自秉和连正坤之间来回转,敏锐的没说什么。 吃过饭,时自秉要离开去买东西,连正坤说要帮忙一同去了。 赵子靖道:“容容,我们干等着也无聊,不如在附近转转?” “行。” 陆容点头。 正好,在进县城时,她发现当地有点不太对劲。 郑明则道:“我同你们一起。” …… 另一边。 离开饭馆,走出去老远距离后,连正坤立即问时自秉:“老时,你说实话,你真要和郑石山结亲家?” 时自秉面色如常,道:“无相一脉与郑氏一族本就有婚约,这你是知道的。” “可是那小子根本不适合容容!” “适不适合,总要相处后才知道。”时自秉淡定的说。 连正坤脸色难看起来,“老时,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此次郑石山让那小子跟着你们,是别有用心?这些年来,郑石山行事越发诡谲。十万大山异常才出现没多久,郑石山就知道了,说没有猫腻,你信吗?” 听到这话,时自秉索性停了下来,看向连正坤:“那又如何?我不干涉容容想和什么人来往。如果郑明则有本事,真的让容容喜欢上了他,那我不在意郑石山这些年变成了什么人。” “你……” “况且,”时自秉道,“正坤,容容也不小了,总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 连正坤斩钉截铁的道:“那也决不能是郑家的人!” “为什么?” “因为……” 连正坤一噎,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时自秉叹了口气,“正坤,你真的没有私心吗?” 他是不喜欢郑家那小子。 但他更担心陆容从小到大没接触过什么人,万一对连正坤…… 思及此,时自秉眉头皱起来。 连正坤不知道怎么解释,神色极其复杂。 …… 与此同时。 陆容确定了她发现的不对劲。 赵子靖也发现了:“怎么外地来的人那么多?” 他们没走多久,但已经沿路看到不少外来人,且个个装备精良,像是要进十万大山,还碰见几个问当地人能否做向导的,有些人更明显更是外国人。 郑明则若有所思:“可能都是被十万大山出现的异常吸引来的吧。” 赵子靖道:“那又如何?那东西必然是我师叔的。十万大山地形又错综复杂,他们进去后连路都不一定找到,还找东西?怎么可能?” “看来时叔叔已经确定在哪儿了?”郑明则随口说道。 “当……” “你跟着我们,也是为了那东西吗?” 陆容忽然打断赵子靖的话,问郑明则。 郑明则微怔,看向她,笑道:“容容为什么不觉得,我是为了你呢?” 说话的工夫,陆容看到一家卖奇形怪状饰品的小店。 她停在店门口摊子前,拿起一条漂亮珠子串成的手链,随意看了下,淡淡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你说你喜欢我?” 郑明则停在她身边,含笑道:“对你来说可能是素昧平生,对我不是。从你出生起,我就认定你会是我的未婚妻。我一直在等你。” 陆容觉得似乎从谁的口中听过这话,不禁有些怔。 但下一刻,忽然从旁边伸出只手,夺过陆容拿的手串。 一道懒散的男声随即响起。 “这珠子还算好看,老子要了。” 837.再见程晗 三人循声看去,就见夺过珠串的是个年轻男人。 对方不过二十五六岁,五官轮廓深邃分明,面庞是很有异国特色的俊美,一双湛蓝眼睛幽深而带着冷淡,偏眼尾微微上挑,风情又浪荡,撩人不自知,叫人容易忽略他眉眼间横生的狠戾。 此刻,他勾着珠串晃了晃,漫不经心的叫身后的人:“克利斯。” 应声上前的是个面相普通的男人,身量清瘦,周身气势却一点都不如,看着人时笑眯眯的,犹如笑面虎。 他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张人民币,看也没看的就要扔到摊子上。 却倏地被人扣住手腕。 男人动作一顿,懒散的看过去,眼底暗藏锐利。 赵子靖眉头紧皱,道:“这珠串是我妹妹先看上的,凡事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陆容看着那男人,倒是怔了下。 因为她觉得觉得对方有点熟悉。 郑明则却是一眼认出对方是谁,立即上前一步,用了点力扯回赵子靖的手。 赵子靖登时不满的看他。 郑明则视若无睹,只望着男人,道:“如果我没认错,阁下是r洲天盟的三档家,程晗?” 天盟? 赵子靖面露意外。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脑海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光,却没来得及抓住。 被认出身份,程晗睨眼郑明则,嗤道:“你是谁?” “郑明则。” 程晗面无表情。 直至克利斯想起,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程晗这才正眼打量郑明则,依旧不甚在意的语气,“原来是暗盟的。怎么?不在你们的金三角好好待着,跑来华国?闲得慌?” 郑明则淡淡道:“程三当家不也来了华国?” “你是想同我说,你我目的一样?” 程晗眸光幽深,勾唇啧了声,微嘲的语气:“小子,看在你老子的面上,我今天不动你。以后记着我,有多远躲多远。” 郑明则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程晗却没再看他,示意克利斯丢下钱,转身就要走。 赵子靖就不干了。 那珠串是他家容容先看上的,凭什么叫半路冒出来的人给抢走? 他管对方是天盟还是什么盟?! “站住!” 赵子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要夺回来。 不料还没碰到,对方先旋身避过,叫他扑了个空。 赵子靖瞬间意识到,对方很厉害,在他之上。 他抬头,对上程晗又深又沉的目光,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危险狠意令人不寒而栗。 可能是鲜少碰到赵子靖这样敢直接冒犯他的人,程晗觉着新奇,舌尖抵着下颚笑了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跟我抢东西,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到底谁抢谁的?” 赵子靖气势不逞多让。 克利斯见势上前:“老大,要不要……” “你们想要,拿走便是。” 陆容忽然开口打断了克利斯的话。 赵子靖立即回头:“容容,你难得看上个……” “没事。” 陆容余光瞥眼程晗,没理对方,直接对赵子靖道:“该回去了。” 赵子靖有点不甘心,瞪了眼程晗,才听陆容的同她离开。 郑明则意味不明的看眼程晗,没说什么,跟上离开。 程晗幽幽的看着他们,手指勾着珠串转了下。 克利斯皱眉,道:“老大,他们对您这样冒犯,干脆把他们处理掉。” 他熟稔的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底杀意汹涌。 程晗声音慵懒,淡淡道:“都说了,既然已经金盆洗手,就少干些血腥的事。” 克利斯嘴角一抽。 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将一个奸细折磨的生不如死,还面不改色。看刑的兄弟都有被吓得高烧不退,脸色苍白。 金盆洗手,亏老大说的出来。 程晗若有所思的望着陆容三人离去的反向。 几秒后,他转身往前走。 克利斯赶紧跟上:“老大,那您……” 程晗微眯起眼,道:“你去联系裴长庭。告诉他,暗盟的人来了华国,叫他查查暗盟想做什么。” …… 另一边。 走远后,赵子靖还有些忿忿不平。 “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抢。明明是咱们先看上的东西。” 郑明则道:“他看上的,给他便是。只要不同他起冲突就行。” 这话令赵子靖拧眉。 “可那是容容看上的东西。” 郑明则看他。 很难形容清那一眼里包含的情绪。 郑明则淡淡道:“那你知道程晗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陆容难得接了话问。 郑明则眼神有些凝重,道:“程晗,国际最大的军火商,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据说他出身灰色地带,但没人知道他的具体背景,才十七岁时,就已经在道上鼎鼎有名,狠的连资历比他老的人都不敢招惹他。也就是被裴长庭招揽进天盟后,行事才收敛些。” 说罢,他看向赵子靖。 “程晗是个危险人物。你招惹上他不要紧,但会给容容带来麻烦。” 赵子靖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陆容也皱眉,想也不想的就道:“程晗没你说的那么可怕。” 闻言,郑明则看向陆容,道:“容容,你没见识过程晗狠戾的一面,才会这样觉得。但总之,离他远点就是。” 陆容;“……” 赵子靖:“……” 说话的工夫,他们已经回到了先前的饭馆。 陆容没兴趣同郑明则说下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气氛凝固了些。 郑明则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再开口。 唯赵子靖嘀咕道:“再厉害又怎么了?整的容容应该要怕他似的。谁还没个后台背景了?” 没多久,时自秉和连正坤回来了。 一行人收拾好了东西出发进山。 见陆容三人都不是很高兴,时自秉关心的问:“容容,发生什么事了?” 陆容哦了一声,道:“在周围逛了逛,遇到天盟的三当家程晗。” “程晗也来这儿了?” 连正坤诧异出声。 赵子靖奇道:“连叔叔,您也知道他?” 连正坤嗯了声,“他是个人物。按理说,天盟很少来华国,程晗突然在这里出现,目的一定不小。” 反应了几秒,赵子靖道:“难道跟我们的一样?” “可能吧。” 连正坤拧眉,“这些年来,华国玄师界发展的很快,玄师圈也很出名。十万大山出现异常,早都传遍了。十万大山原又是以古墓珍宝聚集出名,外人想掺和一脚分杯羹,不足为奇。” 几人对视一眼,彼此已心知肚明。 郑明则似无意般的道:“那这次可能棘手了。” “怎么会?有我师叔在,怎么可能会出意外?” 赵子靖十分肯定的说。 不说别的,十万大山可是他们无相门最熟悉的地方,时自秉又是无相道人,还能会有人有比这更得天独厚的优势吗? “倒也是。” 郑明则笑了笑。 时自秉与连正坤交换了个眼神,没说话。 陆容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也没作声。 车内陷入难言的寂静。 很快,他们进了十万大山的范围。 放眼看去,天际下远方一座座山脉高耸入云霄,云雾缭绕,丛山蜿蜒相连,连绵不绝,犹如巨龙卧眠于茫茫苍穹下。 周围漫山遍野的丛林遥不见界,像是终年难见阳光,显得幽深寂寥。 方圆万里,鲜有人迹。 因着十万大山地形复杂,哪怕时自秉原先在这里生活过数年,但他毕竟多年没再来过,还是需要地图引路。 只是令几人诧异的是,陆容却似乎很熟。 “沿着这条大路一直往前,应该有个旅店。” 他们进十万大山时,天色就已经不早了。 夜晚深入十万大山是件危险的事,不如先寻过路的旅店过夜。 838.我给你按摩呀 顺着这目前的路一直往深处去。 大约近两个小时后,终于看到尽头,他们还真看见了一个旅店。 时自秉诧异道:“容容,你先前来过?” 陆容:“没有。” 赵子靖疑惑:“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容自己也不知道,想了想,道:“猜的吧。十万大山也属玄师地界,总不能真的万里无人烟。” 听到这话,连正坤神色莫名的看了眼陆容。 眼底似了然,又似怔愣。 很快,他们到了尽头的旅店。 那是一家简陋的两层旅店,年头已经不小。 这些年来,很少有人涉足十万大山,过客也不多。但店外旁边的空地上,竟然已经停了五六辆车。显然在他们之前,已经来了不少人。 他们拿着包下车。 抬头望去,门口有人在摆摊,搭了个棚子,卖的是一些符纸香炉木剑狗牙之类的东西。 主事的是一名长相憨厚,笑眯眯的中年男人。 看到他们,中年男人立即露出笑容,起身迎了上来打招呼。 “几位,是打尖儿住店呢,还是过路?” 郑明则主动上前,正要说话时,却听陆容道:“等货。” 中年男人脸色微变,笑容就带上几分客套的敬意,收敛起念头,“几位里边请。” 时自秉几人齐齐看向陆容。 陆容正要跟上中年男人,察觉他们目光,疑道:“怎么了?” 连正坤道:“你方才说的是道上的黑话。” 话头一顿,问:“但你从前鲜少出无相门,怎么知道的?” 陆容无法解释,理直气壮道:“不知道。” 时自秉与连正坤便露出无奈的表情。 一行人跟着中年男人进店。 店内一楼简陋,却是个敞亮的大堂,摆放着十几张木质的桌椅。大半都坐了人,正在说话。 他们进去后,众人静了几秒,纷纷看向他们,目光各异。 中年男人引陆容一行人在靠窗的一张空桌坐下,殷勤的问:“几位想吃什么?” “就你们的一些拿手菜,再上点面食就行。”赵子靖道。 中年男人哎了一声,转身走进厨房。 赵子靖看着掉色又陈旧的杯子,目光移到天花板上的老电灯和风扇,再环顾四周,叹道:“这地方太简陋了,容容,委屈你了。” 赵子靖觉得他们几个大男人倒没什么,可陆容从没住过这么简陋的地方。 “还行。” 陆容淡淡道。 郑明则想给陆容倒茶喝,但被连正坤抢先一步。 连正坤自然而然的倒好推到陆容面前。 郑明则看着连正坤,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皱眉。 就在这时,木质楼梯吱呀作响,有人从二楼下来了。 众人注意力被引过去,只见下来的是两男一女,都戴着口罩遮住脸。 陆容余光一瞥,忽的顿住。 那三人中间的高大男人,正是她在飞机上见过的那人。 时自秉显然也认了出来,不禁多看了一眼。 连正坤愣了下,瞬间坐直了身子。 忽然间,咔嚓一声脆响拉回他们的注意力。 赵子靖惊诧道:“郑明则,你捏碎杯子做什么?” 此刻,郑明则手心里全是碎片,水洒了半桌,也沾湿了他的衣服。 郑明则却像没注意到似的,锐利眸光落在那人身上,逼自己强自冷静,声音如常。 “没什么,一时没控制住力。” 陆容看眼他,再看向不远处的男人,若有所思。 不远处。 连神机三人找了张空桌坐下。 尽管面上淡定的一批,但戌影心里已经有点懵了。 她低声道:“卧槽卧槽!陆容他们怎么今天就进十万大山了??” 易商也有点慌:“刚才他们都盯着我们呢,是不是认出我们了?” “不可能。” 戌影和易商是背对着陆容等人的,连神机半侧着,只能用余光注意他们。 他从容又平静,道:“他们对我们没有记忆,不会认得我们。” 戌影道:“陆容能用寻常人等同论之吗??而且,易商就算了,连神机,你别忘了,我和陆容长的一模一样,你和连神机也相像!叫他们看见我们的脸,怎么解释??” 本来只是下来吃个饭,哪晓得会碰上! 易商道:“要不,还是回房间吃吧?” “现在突然走,你是有多想身上写着‘做贼心虚’四个大字?”戌影无语的说。 易商:“……” 连神机瞥见中年男人从后厨出来,端着几屉热气腾腾的包子,上到陆容那桌。 他沉默几秒,道:“等会儿再上去。” 戌影和易商:“???” 紧接着,中年男人就过来问他们要吃什么。 戌影忙道:“不需要,你忙你的。” 中年男人便走了。 戌影松了口气。 在这儿吃饭得摘下口罩。那还了得? 易商埋怨道:“连神机,你想看那丫头,在二楼看不行吗?” 连神机却没作声,空气里温度似乎骤然降至冰点。 戌影和易商看向连神机,就见他盯着陆容那边。 两人顺着扭头看过去,正好见郑明则体贴的给陆容又是拿筷子,又是拿吃的,还抽纸巾垫着,温温柔柔的提醒陆容烫。 他们刚好能听见。 “……” 连神机漆黑眉眼盯着陆容的手。 几秒后,陆容还真接了。 同一时间,连神机也捏碎了手里的杯子,指腹被尖锐的碎片扎出血口。 他却丝毫未觉般,眼底又黑又沉。 像是马上要忍不住起身,过去再把人给揍一顿。 两人:“……” 而那边,赵子靖纳闷道:“容容,那个男的为什么一直盯你?” ''在座的都不是普通人,哪会察觉不到? 时自秉挑眉,“飞机上遇到过。” “是吗?那我怎么不知道?”赵子靖疑惑。 时自秉看他一眼:“你当时醒着吗?还是那位帮了容容,没叫容容遇险。” 赵子靖尴尬的挠了挠头,但听到连神机这样帮过陆容,对他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连正坤余光一直落在那边,难得的没有作声。 唯有郑明则,脸色有些青,又不得不逼自己露出笑意,柔声问:“容容,怎么不吃呢?” 陆容垂眸,看着手里郑明则递过来的包子,没动也没说话。 但她脑海里,浮现出方才瞥见的一幕。 那女人说话时凑近了男人,是低喃。从她这个角度,两人看起来很亲密。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陆容接受了郑明则的示好。 她突然就觉得没意思,放下手里东西,面无表情道:“累了,休息。” 说完起身,正好又过来的中年男人听见,极有眼色的带陆容上楼。 时自秉眸光了然,温声道:“那晚些时候再吃吧。” 赵子靖正要陪陆容上去,被郑明则抢了先。 “容容,你赶了一天路也累了。我给你按摩下,会舒服些,好吗?”郑明则体贴的说。 “你……” 赵子靖一听,就要起身,却意外的被连正坤按住。 这叫时自秉都有些出乎意料。 陆容余光瞥眼某处,就哦了一声。 郑明则眼中笑意愈深。 目睹着郑明则和陆容一起上楼,戌影和易商眼皮子一跳,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出乎意料的平静。 如果忽略他眉眼间森冷的寒气的话。 戌影琢磨了下说辞,“普通朋友按摩……算正常吧?虽说可能会有些肢体接触,倒也不至于到干柴烈火的地步……” 话还没说完,连神机猛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楼梯。 易商蠢蠢欲动:“想看戏吗?” 戌影嘴角一抽:“你对连神机一无所知。我不想成被殃及的池鱼。” 楼上。 中年男人给陆容找好房间后,看眼郑明则,识趣的离开。 陆容进房间。 郑明则跟着进去,反手带上门,看着走到桌边的陆容,朝她走去。 因为看见连神机而生出的郁气散开,他清润嗓音轻柔的带了点勾人意味:“容容。” 作者:修罗场走起! 月下的碎碎念 这几天看到挺多评论,基本上都是关于男主连神机的。 事实上,从这篇文开始写时,我便看到有很多吐槽三爷的。 有说他的名字不像小说男主,配角的名字比他的名字好听;有说感觉他对女主管东管西,读来不太喜欢;也有说感觉他一直瞒陆容,什么事都不告诉他,这样不好,等等。 每一条评论,我都有认真看,认真考虑。 我记得我最初看到的心情,其实挺意外的(捂脸)。 关于这篇文,从去年开始写,到现在大概有八九个月了。但真正有这篇文想法时,是很久以前第一篇文刚开始在写时。 那时只笼统的想出了陆容和连神机,以及几个主要配角的大概人物形象背景。 因为很喜欢他们,所以一直断断续续的补充和他们有关的大纲内容,没有中断过,直到正式开文。 而对连神机,我最初的定位一瞬间冒出过很多,可最后只剩下两个词:深情,且长情。 也是真的很喜欢连神机这个人物,一想到就会心动的那种。 只是很遗憾,我最终没有很好的写出我心目中的连神机,没有让宝们满意。 关于以上几点,容我解释下哈。 首先是关于三爷的名字,连神机。 连这个姓,是我想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 因为男主的人生不完整,e ...可以剧透下,不止容姐忘记了他三次,三爷也被迫忘记了容姐三次。 说是被迫,也不太准确。 毕竟,是他心甘情愿的想满足容姐的所有愿望,想让她如愿。 但不管是美好的经历,还是痛苦的记忆,都是他人生的一部分,是他和容姐密不可分的联系。 那些经历连在一起,才组成他们完整的故事。 而神机两个字…… 有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 连神机是局内人,在陆容的局内,在连正坤的局内,在所有人的局内。 可他从来都不是一无所知。 他在容姐安排他时让容姐如愿,却又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让自己按照容姐所想走下去时,同时也引导未来的自己跳出整盘局,成为最大的变数,避免容姐走上前两世的结局。(这个后期盘剧情时会给你们捋顺,现在只先剧透下hhhh) 他站的比容姐高,是局内人,又不是局内人。 所以就有了神机两个字。 有一说一,这个名字确实不太像小说男主名字,所以宝们吐槽也属正常哈哈哈。 我有时候写时,也会吐槽。但一想到这个名字的由来,又只剩下了心疼。 再说另一个问题,有挺多人觉得三爷对容姐管东管西,不太喜欢。 e ....这个看个人想法。 从我个人觉得,恋爱中对彼此好是基本的,但不代表是一味的顺从,有些对身体不好的事,不安全的事,不希望对方做,其实挺正常。 毕竟,谈恋爱还是件挺美好的事。而真正的正缘则是两人一起越变越好,脱离从前的阴影,彼此尊重信任,再携手走下去。(仅代表个人观点,不喜勿喷哈。) 还有连三爷总是瞒着容姐的问题。 关于这个…… 后文还有反转,大家自己看吧,我不多说。 或许总瞒着,没有考虑过联手的,是容姐也说不定呢? 谁是布局的人,真说不定。 最后还想说下师父大人,连正坤。 有人嗑师父大人和容姐的cp没? hhhh,某些时候,作者本人也是很嗑他们俩cp的,甚至于,在作者这里,师父大人已经要取代郑老妖怪稳坐男二了。 总的来说,连正坤是个很悲的人物。 如果没有容姐,他会是古族的家主,可能会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可能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和挚友、亲人、爱人美满的过完一生。 但他没有。 他还是遇见了容姐。 癸未之变里,活下来并且记得所有的,只有他一个人。 一夜白头,腿瘸变老,背负起所有的责任,眼睁睁的看着陆容和连神机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到一起,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也没有身份和立场的,更是他。 十八年里,他没有了意气风发和骄傲,甚至靠酗酒来麻痹自己。唯一能做的出格的事,仅仅是望着被自己一手养大的陆容怔神。 最后明知没有可能,还是按计划将陆容亲手送回到过去,让过去的自己重蹈覆辙般,再次无可救药的栽进去爱上她,然后重复结局,坦然赴死。 因为他和陆容之间从一开始就隔着鸿沟般不可跨越的十八年。 他的爱只能在回忆里一遍遍独自完整。 这是他自己的独角戏。 唉,我一开始写的时候,真没想过把他写的这么惨。 可能连家人真的都深情且长情,于是他在我的笔下,就像是有了自己意识般,让自己宿命般的越陷越深。 爱上陆容是他明知不可为的为之。 番外肯定会有师父大人的一篇。 救命!为什么我笔下的男二总这么惨呀呜呜呜! 作者本人发四,一开始,师父大人真的只有孤寡结局,没有这么惨的! 839.他都成复读机了 陆容提起水壶倒了杯水,淡淡开口:“你和方才下楼的那个男人,有什么过节?” 郑明则脚步一下子顿住。 气氛突然凝固起来。 他盯着陆容,几秒后才开口:“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你对他的敌意,是假的?” 陆容喝了口水,不紧不慢的说。 郑明则神色微沉,眼底暗色蔓延开。 他的确有敌意,但他也瞬间隐藏好,连时自秉和连正坤都没发现。可就那么半秒不到的第一,陆容却发现了。 这说明什么? 郑明则眸底暗色蔓延开,“所以,你叫我上来,只是想问这个?你先前同他认识?关系匪浅?” 陆容听的烦躁。 她同那个男人不认识,也没有关系。 可偏偏,她就是无法忽略。 这一点都不像她。 陆容面无表情道:“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 郑明则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将人扳过来面对自己。 他竭力想保持着一贯的温柔体贴,可嫉妒令他全然抛之脑后。 “陆容,我是你的未婚夫!你说你的事和我有没有关系?我怎么能不管??” 陆容皱眉,立即挥开他的手。 “这婚约不是我父母订的,也不是得我首肯。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我不接受这桩婚约。” “你……” 郑明则呼吸一滞。 以往也不是没有听过陆容的拒绝。 却没有哪次,能像眼前这样,令他心底酸涩又难受。 她对他不感兴趣,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就轻易夺得了她的注意。 “我到底哪点,没有叫你满意?” 郑明则咬牙,声音带哑。 陆容皱眉道:“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没那么多为什么。” 说完,她半侧过身去坐下,淡淡道:“你来十万大山其实是有自己目的的,我猜的没错吧?既然如此,就不必将心思放在旁人身上,也别想做什么。” 她话语里溢出警告。 郑明则攥紧手,没有作声。 两人陷入僵持。 片刻后,郑明则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说服自己低头,上前一步,抬手想去触碰陆容。 然而,还没等碰到陆容,门外突然响起几道重重的砸门声。 两人一愣,齐齐看去。 外面的人却似乎是等不及里面的人开门了,下一刻直接将门踹开。 “砰”的一声,门身往两边甩去,动静听的陆容眉心一突。 她定睛一看,便是怔住。 来人正是连神机。 郑明则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连神机眉眼间神色比他难看,尤其是看到郑明则的手离陆容咫尺,明显下一秒就要落上去时,他整张脸都黑了,黑沉沉的眼里全然狠戾。 往前数十年里,连神机其实惯于冷静自持,很少有像此刻这般,理智被怒火吞噬的一干二净。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郑明则竟然真的想碰陆容。 思及此,连神机大步过去,直接一把抓住郑明则那只手,用力一扯,拽着人就要往外走。 同时不忘尽量冷静的同陆容道:“我们有些话要说,不用担心。” 郑明则一个踉跄,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也腾地蹿的更高,怒极反笑。 “好,我正好也有话要跟你说,走啊!” 连神机冷笑。 两人恶狠狠的瞪着对方,驾驶 架势就像是要去干一场生死架。 陆容眼皮子直跳。 她立即起身,想也不想的就拉住连神机拽人的那只手。 连神机顿时停住,回头看她。 眸光与看郑明则时全然不同,怒意被他瞬间压下去,溢出的全是极深的温柔。 但陆容皱眉,心底冒出来的莫名躁意,令她神色声音都冷。 “这位先生,你同我的朋友是有什么仇怨?” 连神机面色一滞。 犹如被桶冷水兜头浇下,猝然清醒。 郑明则也愣了下,没明白陆容的态度。 陆容用了点力,扯开连神机的手,陌生的语气如同利刃,将连神机心里划的鲜血淋漓。 “如果是道上结过的仇怨,那你们怎么解决,我不管。只是,突然闯入别人的房间把人带走,你觉得好吗?” 陆容对身边的人向来分的很清,也护短。 郑明则的父亲同她父亲从前算过命的交情,两家勉强算的上一句世交,他也算他们此行的同伴。 她再怎么讨厌郑明则,看不见也便罢了,但绝轮不到一个陌生人,在她眼前动手。 连神机怔住,反应在这一刻变得迟缓。 “你……你为了他……” 陆容语气轻淡,“还有事吗?没事,慢走不送。” 有矛盾也别在她眼前搞。 去她看不见的地方解决。 不然她看见了是该管还是不该管?不管又怎么跟时自秉说? 连神机耳边嗡鸣,脑中更是空白一片,只剩下一个钝痛的念头:陆容护着郑明则。 她选择护着郑明则,护着郑明则,护着…… 连神机心口猛缩了下。 这一刻,他终于清楚意识到,他对陆容来说是个陌生人。 她已经不记得他。 她同谁来往,同谁在一起,已经不是他能管的,他也没有立场和身份去吃醋。 他气冲冲上来的这个举动,又显得多么的可笑。 连神机脸色苍白的后退,看着陆容,声音嘶哑,“抱歉……” 说完这两个字,他蓦地转身,堪称狼狈的逃离。 郑明则终于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容容……” 依稀听到他声音的连神机离开的更快。 于是他没听见陆容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滚。” 郑明则面色一僵:“容容……” 陆容偏过头去看他,声音淡的像没有语气,“我说,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够清楚了吗?” 郑明则眸光沉沉的看她,抿唇。 几秒后,他妥协道:“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随后,郑明则朝门口走出去。 “等等。” 郑明则立即停下,期待的看向陆容。 陆容转过身去,脚勾过张凳子来坐下,“把门带上。” 郑明则:“……” 他最后看眼陆容,彻底离开。 房间里终于又安静下来,陆容盯着水杯,水面映出她眉头紧锁的脸。 很奇怪。 陆容心想。 看到那个男人,她心里极其烦躁。 陆容越想越烦,重重放下水杯,到床边躺下。 …… 在楼下的戌影和易商没等多久,就看到了郑明则好生生走下来。 没有连神机。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再顾不上别的,赶紧上楼。 他们先去找了陆容的房间。 就在门外,没敢靠近。 但里面十分平静,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于是两人便去了连神机的房间。 果不其然,一推门进去,他们看到了连神机。 他站在窗前,脊背微微俯下去,胳膊撑着窗沿。 昏沉的黑暗里,他颀长身影轮廓挺拔,指腹间猩红火光明显,衬得他人多了些颓然的孤沉。 他脚边的地面上,还有不少烟头。 这看的戌影和易商愣住了。 反应几秒,易商嘶了声:“你这是……居然吃亏了??” 寂静片刻,连神机低哑的嗓音才响起。 “她护着郑明则。” 戌影不禁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连神机怔神般,呢喃道:“她护着郑明则。” 戌影更觉不可思议,但想了想,她觉得不太对:“你跟郑明则动手了没?” “……她护着郑明则。” 两人:“……” 戌影冷静分析:“连神机,我觉着你可能是误会了。陆容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打算,说不定她正怀疑郑明则别有用心,等郑明则最后自己暴露出来呢。” “……她护着郑明则。” 两人:“……” 易商无语的问戌影:“我看他们不仅动手了,挨打的那个肯定还是连神机。你看,他都成复读机了。” 这时,连神机的低喃又响起:“……她护着郑明则……” 戌影:“……” 妈的,很难不赞同。 840.你想当厨子吗 最后陆容也没吃成晚饭,直接睡了过去。 中途时自秉他们似乎上来叫过她,但陆容睡的沉,没太注意。 直到午夜,陆容生生被饿醒了。 房间里气温还格外低,她激灵了下,彻底醒神。 又躺了会儿,陆容向空胃屈服,不得不从被窝里爬出来,套上衣服出去。 她看了眼手机,此时方过十二点。 夜间阴冷,外面走廊里一片昏暗,只有各个房间前悬挂着的白纸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幽幽的光芒,堪堪可照明。 走动间,年头久远的木质地板吱呀作响,似乎不堪重负。 在万籁俱寂的夜间十分明显。 陆容走下一楼。 旅店的大门正打开,被夜风吹的晃动。 天花板上冷白灯光倾泄而下,映着四周角落里摇曳的猩红灯苗。 陆容看去柜台。 那里空无一人。 老旧的年历纸页和零散的符钱簌簌作响,仿佛与呼吸声的节奏相应。 陆容就直接走去厨房,打算自己搞点吃的,明天等店老板起来了,再补钱。 然而,等她到厨房,看着冷灶空锅时,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不会做饭。 陆容站在原地。 几秒后,陆容服气的转身。 但才走出一步,倏地停住。 厨房门外这时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面面相对间,陆容很有些意外,对方却定定瞧她片刻,便走了进来。 陆容抿唇,继续往外走。 经过对方时,手蓦地被拉住。 男人低沉的嗓音随即响起。 “饿了是吗?我给你做吃的。” 陆容偏过头去看他。 连神机却没有对上她的视线,而是头微低,像是不敢看她。 陆容鬼使神差的哦了一声。 连神机便松开手,走到灶台前,边挽袖边问:“想吃什么?” “随便。” 陆容慢吞吞的说,见一旁柴禾堆前有个小凳子,过去坐下等,手支着膝盖托脸,微微仰头望着男人的背影。 他找了找还有的食材,道:“卤面?这个快。” 陆容摸了摸肚子,点头:“行。” 连神机嗯了一声,就开始做。 陆容看他毫不犹豫的拿了几个西红柿和鸡蛋,眉头一皱,忽的道:“我不吃西红柿,换别的。” 连神机动作一顿,回头看她:“不喜欢?” 陆容愣了下,点头:“不吃。” 连神机眼底意味难明。他低低的应了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而拿了旁边的茄子忙活。 陆容有种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副画面的迷惑。 她乖乖的等着,又在男人切菜时,突然问:“你对你女朋友,也这样吗?” “……什么样?” 陆容想了想,道:“半夜做吃的?” 连神机手收紧,眼帘微垂,道:“嗯。她想吃,什么时候都可以。” 陆容顿时耷拉下脸来。 没过一会儿,她又没忍住问:“她不介意你给别的女人做吗?” 那女人现在就在楼上呢。 连神机回头看眼陆容,眼底掠过点点笑意,颔首道:“她当然介意。” 陆容顿时脸更沉了:“那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什么?” 陆容绷着小脸,语气带点微妙的不爽:“你女朋友就在上面,你现在却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连神机微怔,反应过来陆容的意思,立刻道:“你是说和我一起的那人?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她只算普通朋友。” 陆容愣了下,“普通……朋友?” “是。” 连神机定定瞧她片刻,眼底带着叫陆容看不懂的笑意,回过头去继续。 陆容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可她抱你。” 连神机眉心一突。 “她什么时候抱过我?” “就……京都,赌市。” 连神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容抿唇,“好吧,她是抱了你……胳膊。” 连神机:“……” 他将切好的菜料放到盘子上,解释道:“当时……我和她有点忙,她是看赶不及了,才拽着我走。” 也怕再留下去,万一让陆容察觉不对。 陆容一听,脱口而出:“那她为什么亲你?” 连神机眼皮子一跳,回头看陆容:“什么时候?” “就……” 陆容说着,不确定的顿住。 连神机神色有些一言难尽,索性停下,直接走向陆容,在她面前半蹲下去。 无奈的问:“什么时候?” 陆容看他,然后别过脸去,“就……今晚。” “嗯?” 连神机再三回想今晚的事,确定绝无同戌影有亲密之举,更无奈了:“容姐,说清楚,我才好给你解释。” 陆容拧眉,“就……你们在一楼大堂。” 连神机沉默片刻,“确定她亲了我?” “……” 陆容面不改色:“行吧,也可能是角度问题。” 连神机听出来了,小姑娘这纯碎就是看戌影不顺眼,过度脑补。 至于为什么看戌影不顺眼…… 连神机一晚上的烦闷突然就这么散的一干二净。 他柔声道:“还有什么误会?我一并给你解释清楚。” 陆容:“……” 陆容板着脸:“我跟你什么关系?你跟我解释做什么?我他妈又不是你女朋友。” 说到这儿,陆容只觉更烦了,伸手戳了戳面前男人。 “要做饭赶紧去做,不做走开,别碍我眼。” 连神机低低笑了声,好脾气的颔首:“好,给你做。” 说罢,他起身走回灶台。 陆容:“……” 这搞的好像她无理取闹一样。 陆容郁闷的托脸,想想又觉不甘心,恶狠狠的瞪了几眼男人。 背对着她的连神机哪里会察觉不到。 但他心情出奇的更好。 没多久,连神机就做好了。 “去外面吃,这里不方便。” 陆容闻着诱人的香味,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起身走过去。 连神机给她盛好,声音温柔:“烫,我端着。” 陆容哦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的跟出去。 他们在大堂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连神机若有所察的看眼门外,把筷子擦干净递给陆容。 陆容矜持的问:“你不吃吗?” 就一碗面,肯定不够两个人分。 陆容悄悄用手扒着碗,往自己面前挪了挪。 连神机好笑的看她,道:“我不饿。不够的话,厨房还有。” 陆容这才放心吃面。 一入口,她眼睛亮了亮。 但忽然想到对方说的女朋友,陆容又觉得索然无味。 思考几秒,她忽然问:“你有兴趣当我的厨子吗?” “嗯?” 陆容哧溜两口,脸埋的更低,“就……给我家做饭的厨子。” 顿了下,她补了句:“工资随你开。” 工作的话,他女朋友应该就同意了。 连神机有些哭笑不得。 小姑娘这是哪儿来的爱好?每次见他,都想把他变成她的厨子。 他方要答,忽而想起此次来十万大山的目的,面上笑意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沉默几秒,连神机低声道:“如果,这次在十万大山顺利的话……以后你想什么时候……” 话没还没完,门口突然响起些动静,一下子打断了连神机的话。 两人循声看去,就见外面闪过一道人影。 看着像是……旅店老板,明显不对劲。 大堂里四周挂着的纸钱簌簌作响,阴冷气息蔓延。 陆容与连神机对视一眼,立即起身追去。 但没走几步,陆容没忍住又折回去,迅速扒拉几大口面,又喝了口汤,才匆匆去追。 连神机道:“你安心吃,我去看。” “不用。” 陆容胡乱抹了抹嘴,快步朝门外走去。 连神机无奈的跟上。 841.陆容的匕首 两人都没发现,就在他们离开旅店时,二楼楼梯口,自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 连正坤居高临下的望着大堂门口,神色晦暗不明。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是真的要下去跟上偶陆容,免得她出什么意外。 可想到陆容身边的那个男人,连正坤就停住了。 在原地伫立片刻,连正坤逼着自己转身往房间里走。 但没走两步,他蓦地又停住,抬头看去。 几步外,时自秉就站在那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又在那儿站了多久。 面面相对间,彼此心思各异。 良久,是时自秉先移开了目光,淡淡道:“我去看看,你留在这儿,如果这里出了什么事,随时通知我。” 说罢,他抬脚往前走。 但经过连正坤时,倏地被他拉住。 “正坤。” 时自秉半侧过头去,皱眉看他。 连正坤默然片刻,平静的说:“容容不会有事的。” 时自秉紧锁的眉头仍未舒展。 连正坤续道:“跟容容一起的那个人……会保护好她。有他在,他们不会出意外。” 时自秉盯着连正坤,没说话。 锐利目光如有实质,轻易剖开连正坤掩盖已久的内心。 像是衡量出了结果,时自秉最终选择相信连正坤的话。毕竟他信任连正坤,也相信连正坤比他更不能坐视陆容不管,除非陆容是真的很安全。 可他还是问:“你认识那个男人,他到底是谁?” “他……” 连正坤轻喃一声,唇角泛上苦涩。 “我也不知道,应该把他当成什么。” …… 另一边。 陆容和连神机出了旅店。 外面没有灯笼照明,夜色浓郁,不远处的路口中央,却笼罩着一团浓浓的白雾,在黑暗的映衬下格外诡谲。 陆容惊讶了下。 连神机微眯起眼,并不意外:“一个传送法阵。” 陆容闻言,环顾四周,没发现旅店老板的踪影。 这么短的时间,对方能跑多远? 也只有那个传送法阵了。 “走。” 陆容自然而然的拉住连神机的手,往前快步走去。 连神机微怔,目光落在陆容的手上,神色柔和几分,由她拽着自己。 进去法阵,两人穿过层柔软的屏障,须臾便一脚走出。 那些浓郁的雾气在他们眼前,往四面八方逸散。 陆容睁开眼睛时,已是身处一片偏僻山野,身下是坑坑洼洼的地面。 风声掠过,枝叶抖动簌簌地响。 霜露带着寒气,夜幕黑云乌沉,不见半分月色与星光。 陆容还在想往哪儿去时,连神机已经拉着她往前走去,道:“人应该在那边。” 陆容扭头看他:“你来过?” 男人淡然颔首:“来过。” 陆容便不再问了,跟着他走。 结果没走多久,陆容径直望着前方,眼角抽了抽。 只见前方林子深里,蓦地亮起几团绿幽幽的火光,飘忽不定的闪烁着,几息之间便照亮周遭景致。 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土包,荒凉萧瑟,还有破烂泛黄的白布被冷风吹的晃动。 再往深,甚至于她脚下这条小路两旁都出现森森白骨,四肢躯干,随处可见。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的腐烂味和腥臭味,夹杂着冷湿的泥土味,极其冲鼻。 陆容屈指抵住鼻子。 下一刻,旁边男人递过来一个香囊。 里面是冷冽的沉香味道。 陆容偏头对上他温柔眸光,犹豫几秒,接过来。 再往前走,前方的雾气反倒变得稀薄了些,隐约透出不远处的光景,叫人看的不大清明。 他们穿过白雾,又走了几步,齐齐停下。 陆容微微定神,抬眼看向正前方。 白茫茫的雾气后,出现了一座泛着寒光的高陵石碑,后面是一座小山丘,再往后,就是漆黑晦暗的林子。 映着远方的青山和夜间微弱的碎光,一切显得幽,且静。 此刻,那高陵石碑前,跪着一个人。 正是旅店老板。 但他左右两边,都有个非常巨大的石台。 以他为中心,向周围蔓延出一个用不少符纸和红线围起来的阴阳阵,各个方位皆摆放着一具陈年死尸,以朱砂与狗血相镇。 而他左边那个石台上,也有一具陈年死尸,只是相对形貌好些。 右边那个石台上,则躺着一个正当年华的陌生姑娘。 连神机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在做什么。 只是,这次旅店老板的目的,应该是想让他的妻子活过来。 他们出现后,旅店老板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们,猛地回头,面相已然变得狰狞。 “你们怎么会到这儿?!” 陆容脑子里忽的浮现出:“无方债局?” 旅店老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陆容目光落到那名姑娘身上,察觉对方还活着,皱眉道:“我记得不错的话,玄师界明令禁止无方债局,你怎么还敢这样做。” “与你们又何干?!” 旅店老板撑地起身,冷冷看着他们。 陆容:“……” 这一幕怎么有点熟悉? 她哦了一声,拉着男人退后一步。 “说得对,跟我们无关。那你继续。” 连神机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循着陆容的话。 但旅店老板却冷笑一声,“晚了。既然你们已经撞见,就别想活着回去!正好,留下来当我法阵的养分。” 话音才落,他周身忽然笼罩上一团黑气,从腰后猛地抽出一把白骨磨成的利刃,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 陆容皱眉,正要动手时,身边男人拦住她。 “我来。” 连神机低声说,看向旅店老板时,眼底骤冷,正面迎上。 陆容一愣。 但不知为何,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倒真的站在原地等着了。 那旅店老板气势惊人,像是能一招就弄死他们。 然而事实是,连神机轻而易举的就接住招。 半分都没被撼动。 随即,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夺过对方的骨刃,直接掰断。 反手一转,连神机就着尖锐的一端,刺入对方眉心。同时一道金光在他手心里闪过,最后没入旅店老板体内。 将将惊怒要反抗的旅店老板就如同被定住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他登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连神机。 连神机扔了骨刃,皱眉看眼周围,转身走回陆容面前,朝她伸出手。 “我们回去,将此事报于特殊部门,由他们处理后续便是。” 至于无方债局,连神机不在意。 他更怕万一陆容被牵扯阵中,再像上次为了破阵受伤。 “等等。”陆容目光越过他,落在不远处石台姑娘身上,“我刚刚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什么。” 她仔细回想了下,方才确实在对方身上看到过一闪而过的寒芒。 很熟悉。 不是错觉。 陆容就朝石台走去。 连神机见此,就紧跟在她身边,警惕周遭的法阵。 索性他们来的早,还没有被启动。 旅店老板余光瞥见他们走近,动弹不得的他只能大声吼道:“你们要干什么?!滚!不许靠近!” “聒噪。” 陆容皱眉。 连神机随即便凭空勾了张噤声符,朝旅店老板虚虚一指。 顿时,安静的只剩下他们走动的声音。 陆容到石台前,看清楚了上面躺着的姑娘,模样清秀,还很年轻。此时双眼紧闭,还在昏迷中。 她目光将人全身都扫了个遍,最后定格在对方腰间银饰下的布包。 布包开着,露出一小节深黑色的刀鞘,像是匕首。 陆容觉得眼熟,伸手抽出来。 鞘身表面光滑如境,唯有手握处有几圈微微凸起的纹路,不知是什么图案,使得整个鞘身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古朴气息。 她抽出里面匕首。 旁边连神机瞧见,不禁怔住。 那是以前,陆容的匕首。 842.小姐姐你好好啊 连神机眸光顿时沉了下去。 按理说,他改变了原来的癸未之变,时自秉也没有深入过始皇陵,不可能再在始皇陵里找到三生碑做成匕首。 那他们现在看到的这一把,就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而是……原来那个时代轨迹里出现的东西,然后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十万大山。 就像突然出现的古玉一样。 陆容觉得这把匕首有点眼熟。 甚至,当她握在手心里时,她脑海里忽然划过一道莫名的白光,似乎映亮某些模糊奇怪的画面。 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匕首蓦然被人多走。 陆容脑子空白一瞬,缓缓转头看向连神机。 “你,做什么?”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压下心底汹涌的情绪,开口时已如常平静:“这匕首太利了,你拿着会划伤自己。” 陆容一脸莫名,“不会,你给我,我觉得它不对劲。” “先看看那姑娘怎么样。既然都碰上了,不好放任。” 连神机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陆容却没上当:“不行,我对这匕首更感兴趣。” “陆容……” 连神机叹了声,似无奈又似头疼。 陆容更觉不对,迅速探出手去要夺回来。 察觉到她动作的连神机倏然退后一步,及时避开了她。 却不料陆容抓了个空,脚下一个踉跄,刹不住的往前扑去。 连神机眼皮子一跳,想也不想的就往前将人稳稳的接住。 于是陆容依着惯性扑进他怀里。 两人登时成了个极亲密的姿势。 男人的大手揽在她腰身,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如电流般直窜到头皮,引人战栗。 陆容激灵了下,猛然抬头,对上男人关切柔和的眸光。 他低声问:“有磕到哪儿吗?” 陆容看不到他的全脸,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模样。 但他深邃眉目便已极其惹眼,九万里的冷月清风,也抵不过此刻他低头瞧她时眼底的一点温柔。 陆容如同受了蛊惑,一只手攀上他脖颈。 喃喃开口:“你……” “嗯?” 男人低声应她。 陆容微眯黑眸,嘴角轻扯:“——还真的挺容易骗的。” 几乎是话音才落的刹那,陆容另一只手趁男人不注意时夺回匕首,直接将人推开,眨眼间拉远距离。 连神机被推的踉跄两步才站稳。 他垂眸瞧眼空落落的手上,停了几秒,才看向陆容。 小姑娘试着比划了几下匕首,发现居然还挺顺手,像是已经用过无数次后,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从前见过这匕首,是吗?” 陆容没再发现有什么奇怪,皱眉问连神机。 连神机定定望她。 小姑娘眼中的不满已经很明显了。 他像是投了降般无可奈何的答:“……见过。” “在哪儿?这谁的?”陆容问。 连神机顿了两秒,道:“我女朋友的。” 陆容:“……” 空气突然凝固。 陆容缓缓回头,目光落在石台上的姑娘身上,再看向连神机,眼底又黑又沉。 连神机后知后觉,忙解释道:“不是她。” “那它怎么在她身上?” 陆容面无表情的问。 连神机摇头,“我不知道。此次我来十万大山……也是因为我女朋友的东西无故出现在这里。我来找。” 陆容拧眉看着连神机。 那目光有点凉,叫连神机觉着有点危险。 下一刻,陆容忽然将匕首插回刀鞘,扔给连神机。 连神机下意识的接住。 陆容瞥眼石台上的姑娘,绕过连神机就要走。 连神机立即拉住她,“去哪儿?她……不管了?” 那姑娘身上突然出现陆容的匕首,在连神机看来,至少要把她给弄醒,问个清楚。 陆容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跟你女朋友有关,又不是跟我有关。我管什么?” 连神机噎了下。 陆容往前走去,想想又觉不甘心。 凭什么她要走?拿到匕首时候她也觉得很熟悉,说不定那跟她也有关,能帮助她想起从前忘记的事情。 对啊,她为什么要走? 于是陆容又折回去。 顶着男人无奈的目光,陆容冷着脸到石台旁,“看什么看?你找你女朋友,我做我的。” 连神机走近,见她打量着那姑娘,轻声道:“我来吧。” “用不着。” 陆容淡淡开口,扬起手。 话音落下时,她的手也猛地落下,一巴掌扇在了姑娘脸上,直接将人的脸扇向一旁。 非常清脆的一声,听的连神机隐隐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果不其然,她直接给人姑娘扇醒了。 那姑娘被激的瞬间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从石台上跳下来,反射性的作出防备动作,东张西望。 “谁?!谁敢打姑奶奶我??” 一扭头,对上陆容的视线。 她愣了下,乍然睁大双眼,“你打的我??” 陆容面无表情:“你眼瞎?看见了?” “那是谁?” 陆容哦了一声,翘手指向一直杵在不远处的旅店老板,“他像吗?” 姑娘霎时扭头看去,略略一眼,她突然大怒。 “就是你!先前我好心帮你,你居然阴我,还想对我动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姑娘捂着脸冲过去,飞起一脚,直接将人踹翻。 旅店老板动弹不得,挨了这一脚,生生吐出口血,目眦欲裂的瞪着姑娘,企图张口吐出一连串含妈量极高的问候。 姑娘也瞪了眼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回头问陆容:“不对,他离我这么远,怎么打的我?而且他怎么不动啊?” 陆容又哦了一声,“就是因为他打了你,我们路过看见,好心的将他制服了。” 话落,旅店老板又吐出一口血。 那姑娘闻言却很是感动,捂着脸呜呜说道:“小姐姐,你人好好啊!要不是你们,我今天就栽这里,不能回苗寨见阿姆了!” 陆容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很好。” 大抵是她太淡定了,叫人很有安全感,那姑娘朝陆容飞奔过去,泪汪汪的道:“外面套路深,我要回苗寨!太危险了啊!” 陆容退后一步躲开,皱眉:“你不要靠近我。” 否则,她怕她忍不住还想扇一巴掌。 那姑娘哭唧唧道:“好的小姐姐,没问题小姐姐,还是你好,离我远远的,不欺负我。” 旅店老板再一次吐出一大口血。 连神机手抵在唇边干咳两声,赶紧转过身去,免得叫人瞧见他绷不住的神色。 陆容面不改色的问:“你刚才说你来自苗寨,哪个苗寨?为什么到这里?” 姑娘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容的脸,眼睛发亮,下意识回答道:“就附近的苗寨呀。我们寨子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阿姆就叫我来接人,很快会有人去我们那儿拿的。” 843.连神机:这题超纲了 很奇怪的……东西? 陆容几乎是立刻联想到了古玉。 连神机也同时意识到这点,转过头去。 对上两人的视线,那姑娘愣了下,疑惑开口:“怎么了?” 陆容试探的问:“你说的东西,是不是两块圆形的血色古玉?” 姑娘惊奇的盯着陆容,道:“是啊!你们好厉害!怎么知道的?” 顿了下,她突发奇想,“难道你们就是我阿姆要我接的人?” 陆容和连神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进展,都有些意外。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是不是他们不知道,但对方口中的苗寨和阿姆,明显有问题。 陆容便道:“那两块古玉,确实是我们的东西。我们来十万大山,就是想把它们给找回来的。” 她说这话时没意识到,自己自然而然的就把连神机归为了“自己人”。 “那就对了,一定是你们!”那姑娘一拍手,眉开眼笑,“阿姆没有骗我,往这个方向来,果然能遇到人!” 连神机微眯起眼,上前一步,抬手露出那把匕首。 “这是在你身上无意找到的,也是我们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 姑娘眨眨眼睛,依旧盯着陆容的脸,张口直接道:“这就是跟那两块玉一起出现的呀。阿姆跟我说,带上它,有用。” 连神机眉头皱起。 如此,匕首跟古玉,都是在黄泉路法阵启动时,跟着他们一起来到这个时空的。 这样一来,这把匕首就是郑槐序那把。 可郑槐序的东西,怎么会一起跟过来? 他还在思忖时,那姑娘已经迫不及待的道:“你们跟我走吧!现在就走!我带你们去见我阿姆!” 这话令陆容神色有些莫名。 陆容看连神机一眼,在对方眼底看见同样的疑色。 如此轻易就相信他们,还要带他们回去,委实可疑了些。 不过,送上门来的线索,他们的当然也不会放过。 陆容一个眼神,连神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道:“稍等,我处理一下这里。” 说罢,他转身走向:不远处还倒在地上的旅店老板。 对方余光瞥见他,面上表情顿时不甘的狰狞起来。 姑娘凑陆容身边,好奇的道:“小姐姐,那个大哥哥要做什么啊?” “让人回去报信。” 陆容说完顿了两秒,似是随口的问:“你是怎么中他招的?” 说起这个,姑娘就委屈起来:“我到这边找人,到了他的店,看他被不讲理的客人欺负,我帮了他呢!” 陆容:“……说重点。” “哦。” 姑娘扭捏起来,捏着衣角不好意思的说:“他说带我看漂亮姐姐,我就跟来了。” 哪晓得过来后非但没有漂亮姐姐,只有一句惨不忍睹的陈年死尸,她还被打晕,差点就没了。她好惨的哦。 陆容:“……” 你他妈是认真的吗? 姑娘又腼腆的问:“小姐姐,我能捏捏你的脸吗?” 陆容:“……” 不远处,连神机走到旅店老板前,强硬掰开他的嘴巴,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他嘴里,逼他咽下。 随后,连神机才解开了禁锢他的符咒。 旅店老板登时剧烈咳嗽起来,恨恨瞪眼着连神机,奋起要回击。 结果回击不到一半,他体内突然大痛,疼得他缩了回去。 “你……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蛊虫。” 连神机淡淡开口:“回旅店,把今晚发生的告诉我们同行的人。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他眼底寒意凛冽。 旅店老板对上时,身体一僵,控制不住的发抖。 连神机起身,走向陆容,却见那姑娘直勾勾的盯着黑脸的陆容。 他皱眉,“走吧。” 陆容嗯了一声,面无表情朝那姑娘道:“带路。” 对方不肯放弃,“小姐姐,我真的不能摸摸你嘛?你脸好白,看起来好好滑好嫩哦。我也叫你摸,你不吃亏的……” 连神机顿时也黑了脸,一个箭步上前隔开两人,挡住那姑娘看陆容的目光。 “哎,大哥哥你让开呀。” 姑娘往旁探头。 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呀,还是漂亮小姐姐香呦。 连神机声音冷沉:“带、路。” 那姑娘动作一滞,看向连神机。 男人露在外的漆黑眉目间危险明显。 她看了几秒,突然笑开,笑嘻嘻的道:“好吧好吧,回去最重要。” 然后转身认了认方向,便往前一蹦一跳的走去。 又倏地反应过来似的说:“对了,还没介绍下我自己呢,我叫云真,你们叫什么哦?” 陆容跟上,淡淡道:“陆容。” 连神机微微皱眉,道:“连神机。” 听见的陆容不由看向他:“你也姓连?” 连神机眸光微顿,“嗯。” “同r洲古族,京都连家,什么关系?”陆容低声问。 连神机抿唇,道:“没有关系。” 他说的是实话,如今他孑然一身,确实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也不记得他了。 陆容深深的望着连神机,像是在判断他说的可信度。 最后,她移开目光,也不知道信没信。 前面的云真回了下头看他们,没多久就收回目光。 她给他们引路,是朝西南方向而去。 “我家苗寨好远的呢,我都走了整整三天,才走到这里来。” 陆容一听,立即停下,“等等,回去开车。” “那不行的呢。” 云真回头,道:“深山路不好走,车子开不进去呢。” 陆容:“……” 可能是见陆容的神色抗拒太过,云真笑眯眯的道:“小姐姐别担心哦,我知道近路,很快,一天就能到。” “那你来的时候怎么不走近路?” 云真挠挠头,诚实的说道:“因为走近路,就路不过附近的寨子,也看不到漂亮姐姐了。那赶路多无聊呀。” 陆容:“……” 连神机:“……” 连神机十分明显的挪了一步,半挡住陆容。 陆容现在怀疑,云真肯带她去苗寨,说不定真的没有异心,纯粹是看上她的脸。 云真的话,具体提现在了她的行动中。 再继续赶路时,她厚着脸皮凑到陆容身边,无视陆容的冷脸,与连神机冷到可怕的视线,一口一个小姐姐叫的又甜又乖,嘘寒问暖不间断,时不时就关心陆容走的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还说她力气大,可以背着小姐姐走哦。 这过程里,她眼睛放光到叫陆容头皮发麻。 于是连神机终于忍不下去了。 在云真又一次套近乎时,直接将陆容打横抱起,大步朝前走去。 云真愣了。 陆容也愣了。 她半天才反应过来,道:“放下我。” 连神机拧眉拒绝,声音低沉,“你先睡会儿。” 陆容:“……” 这她怎么睡?? 陆容盯着连神机,蓦地道:“你有女朋友。” 连神机脚步一顿。 陆容便冷淡的道:“如此还抱着我,你是想背叛她?” 连神机低眸看她,好半晌才道:“这不算,也不会是背叛。” 陆容愣了下。 下一刻,她倏地道:“你女朋友死了?” 连神机:“……” 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不知怎么解释似的,眸色分外精彩。 陆容却以为这就是变相承认了。 难怪,他女朋友介意他为别的女人下厨,但他还是给她做饭。 原来他女朋友死了。 陆容有点满意。这样不会有人阻碍他当她私人厨子了。 是以陆容和颜悦色起来:“人死不能复生,你放弃她吧。” 连神机:“……” 这题超纲了。 844.古树 三人紧赶慢赶,中途甚至没怎么停下休息过,终于在次日晚上,赶到了云真所说的苗寨。 此苗寨已经深入十万大山腹地,离出横断一带,靠近昆仑山。 因昆仑终年覆雪,虽是盛夏,当地却是十分幽冷,甚至深山里较外面气温低了十几度,夜间更是寒凉。 而云真所在的苗寨大概是常年隐世隔绝,整个寨子透着浓浓的原始气息。 远远的他们就看见,寨子入口有两座极高的塔哨,门口在站岗的人同云真一样,都穿着明显属于少数民族的布衣银饰。 再走近,他们立即发觉。 云真在他们戒备前扬声叫道:“我回来喽!” 那几人松了口气:“是你啊,不是说很久才回来吗?怎么这么快?” 云真蹦蹦跳跳的过去,眉飞色舞道:“我找到阿姆说的人了!” 陆容和连神机跟着走过去。 他们从夜色里走出来,那几人这才顺着云真的话注意到他们。 登时,几人愣了下,对视一眼,稍有些古怪的目光落在陆容和连神机身上。 其中一人站出来,语气微妙的道:“你……还真找到了。” “那是自然的!阿姆把这件事交给我,我肯定会很好的完成!”云真笑眯眯的说。 那几人神色更古怪了。 云真似乎没注意到,道:“哎呀,赶路累死喽,我先带他们去休息,等明早再去拜见阿姆。这么晚了,阿姆肯定也已经休息了。” 几人点点头,什么都没检查,很痛快的就让开了路。 云真边往里走,边朝陆容和连神机挥手:“小姐姐,你们跟我来!” 陆容心下生疑。 与连神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跟着她进去。 走远了,陆容还能感受到入口那几人的视线仍在他们身上,古怪粘稠的叫人不适。 连神机走近陆容一步,低声道:“小心些。” 从入口进来,再往前走一段时间才能看到苗寨的房屋建筑。 只是那些建筑间彼此隔的很远,三三两两的起伏,不知是夜间寨民已经休息,还是别的原因,整个寨子都挺寂静,风声与呼吸声十分明显。 直觉告诉连神机,这里不太对劲。 陆容也是同样的感觉,嗯了一声。 他们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至尽头,看到了一棵参天古树,树冠粗壮宽大。 远远看去郁郁葱葱,外界的一切纷扰似都与它无关,沉静又苍老,威压似远似近。 陆容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连神机扫了眼,倏地怔住,下意识的看向陆容。 陆容想走近古树看的清楚些,但云真这时道:“我们走右边,往前一百米,就是我跟我阿姆的支持啦!不过小姐姐,你们得动静轻点,扰醒了我阿姆,阿姆会生气的。” 她催两人快点走。 连神机握住陆容的手,瞬间吸引了陆容的注意力。 “先过去。”连神机说。 陆容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哦了一声,跟着云真继续走。 很快,他们就到了云真说的住处。 是个有两层的木屋。 他们走上台阶,云真指指一侧向上的楼梯,道:“我阿姆住在上面,你们不可以上去哦。” 又看向陆容,歪头笑嘻嘻道:“一楼只有两间房,小姐姐,你跟我睡……” “不必。” 连神机打断她的话,“她跟我住一间。” 云真霎时啊了一声,睁大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 陆容愣了下,倒也淡定点头。 她明白连神机的意思,两个人在一起,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应对。 云真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看连神机的眼神诡异了些。 她耸了耸肩,“那好吧。” 说罢,她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进去。 里面入眼先是一个不小的会堂,左右两侧各有一道门。 云真指着右边那道:“你们睡那间。” 话落,她意味深长的看向两人。 笑嘻嘻道:“可能机会难得,只有这一次哦,小姐姐,你们好好珍惜。” 而后转身,直接推门进去。 陆容和连神机站在原地,下意识看向对方。 陆容先移开目光,转身进房间。 连神机定定望着她的背影,跟着进去。 房间里摆设很简单,都是木制。 陆容走到床边,看着上面的床褥,迟疑了下,道:“你……” 连神机温声道:“你睡吧,我不太困,在这儿坐坐即可。” 陆容这才缓了口气,又没来由的有点微妙的失落。 她一声不吭的脱鞋上床,余光瞥见男人已经坐在桌边,顿了几秒,鬼使神差的还是道:“这床……不算小,要不然你也睡上来,一人一半?” 连神机微怔,声音温柔了些:“没事,我一个男人,将就下就可以。” 他可以将就,小姑娘不能将就。 陆容哦了一声,和衣躺下,胳膊枕在脑后。 她忽的道:“进来时候,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连神机:“嗯。” 作为玄师,对生灵气息很敏感。 可他们进来时,并没有察觉到多少生人的气息。 具体怎么样,只能看明天了。 连神机柔声道:“睡吧,我就在这里,有事叫我。” 有不熟的外人在,陆容一般是肯定睡不着的。 更别提是连神机这么存在感极强的人,她想忽略都没法忽略。 然而,事实是,没过多久,陆容便涌上睡意来。 她打了个哈欠,下意识的转过身面对着连神机,闭眼慢慢的睡过去。 万籁俱寂里,连神机半侧过头去望着陆容。 不多时,他起身,走至床边,伸手扯过薄被给陆容盖上。 正要回去时,手却忽然被抓住。 连神机低眸看去,陆容不自觉的蹭上来,脸颊贴着他的手背。 他索性在床边坐下,摘下面上的口罩,静静望着陆容,终于不用再压抑眼底十分克制的情意。 “现在……你过的是开心的,是吗……” 连神机低喃。 又抬起另一只手,理了下陆容额间微乱的碎发。 “……那就好。” …… 早上,陆容是被外面的说话声给吵醒的。 “怎么就不能见了?” “就是!那人到底不还是我们云木的?现在见见又怎么了??” 云真的声音随即响起:“不行就是不行!阿姆还没有发话,你们就是不能擅作主张!” 先前说话的人就怒了起来:“云真,别以为你云木的妹妹,就以为我们不敢对你做什么!” 说着,两拨人似乎动起手来。 陆容按着眉心,不得不掀开被子下床。 她先扫了眼前面,没见着连神机,不禁皱了皱眉,穿好鞋出去。 外面除了云真,还有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看样子都是本地寨民。 陆容看来时,一个青年正要对云真动手,但被旁边的人拦住。 “冷静冷静!动了她,云木要生气的!” 这话叫那青年更生气了。 “她要不是运气好,被阿姆挑在身边,云木才不会护着她!” 云真脸色顿时就冷了下去,“按照规矩,外来人要先见过阿姆,你们再不走,等会儿阿姆起来了,后果自负!” 几人忿忿不平的瞪眼她,不得不离开。 陆容抱臂倚着门框看。 这时,她忽然闻到一股香味,立即扭头看去。 连神机从楼梯那边过来,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有粥和煎饺。 陆容登时站直了身子。 845.要么嫁,要么走 连神机一抬眼就瞧见了她,走的快了些。 “起了正好,来吃早饭。” 陆容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昨天赶了一天路,吃的都是硬邦邦的干粮和林间摘的野果。若是放在以前,陆容可能就毫无波动的全盘接受,问题却是她吃那些之前还吃过连神机给她煮的面。 一下子就难以接受起来。 陆容盯着连神机走过来,云真这时也注意到了他们,极快的掩下面上神情,朝他们走来。 “小姐姐,里面有桌子,你们先去吃饭,我去看看阿姆起床了没。” 陆容将眼神分了她一点,淡淡的嗯了一声。 云真知道他们都已经听见了方才那些人的话。 但见陆容没问,她看陆容一眼,什么都没再说,转身上了楼。 陆容和连神机回到房间里。 连神机将筷子擦干净递给陆容。 陆容这才注意到,连神机只拿了一副碗筷,不禁疑惑:“你不吃吗?” “在做的时候,已经简单吃过了。” 连神机温声答道。 陆容却盯着他面上。 对方倒是没戴口罩,却不知从哪儿得的半幅木质买面具,依旧遮着脸。 这叫陆容难以控制的升起几分好奇。 于是陆容倏地伸手想摘下来,但被连神机拦住。 连神机眼神微动,按下她的手,“先吃饭,凉了便不好吃了。” 陆容却不知为何有些坚持:“你一直戴着口罩,不闷吗?” “还好。” “我想看你的脸。” 陆容直截了当的说。 连神机顿了下,温声道:“我长的有些丑,怕你看完,没胃口吃早饭了。” 陆容:“……” 那得是丑成什么样子? 陆容不说话了,闷头吃煎饺。 味道确实不错,陆容却吃的有些没滋味。 连神机敏锐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默然片刻,道:“等……拿到古玉,我再给你看。” 陆容抬头看他。 连神机无奈的低叹口气,道:“不骗你。” 陆容:“哦。” 连神机主动注意话题,道:“我夜间将整个苗寨都探了一遍。一共百十余户人家,大多都是些青年男子,很少有妇孺。昨夜我们感知的也没错,他们确实毫无生息,如同死人。” “那刚才看到的那些人……” “他们也确是生人。”连神机道。 陆容眉头便皱了起来,“夜间同死人,白日却毫无异样?” 连神机还要再说些什么时,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 两人顿时将话咽了回去,陆容安静的吃早饭。 直到门被推开,云真出现在门口。 “小姐姐,你们吃完没呀?” 陆容抬头看向她:“快了。你家阿姆呢?” 云真进来坐下,笑了笑道:“阿姆已经起床了,但阿姆身体不好,在楼上没下来。一会儿你们吃完,我带你们上去。” 陆容若有所思的问:“她吃早饭吗?” 云真微微一笑:“阿姆还不到进食的时间。” 陆容便不再问了,低头吃饭。 连神机和云真都静静的等着她,除却连神机时不时给她递纸巾擦嘴,气氛安静的过分。 云真望着陆容,似乎有些怔,不知在想什么。 待陆容吃完,她面色又很快恢复如常,起身道:“小姐姐,你们跟我来。” 陆容和连神机起身,跟着云真上楼。 二楼房间不少,云真带着他们到最后一间,敲了敲门。 里面过了会儿才传来苍老的一声:“进。” 十分沙哑,听不出是男是女。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 云真敛起嬉笑神色,变得正经而恭敬,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但她并没有进去,而是就站在门边,朝两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容看她一眼,抬脚走进去,连神机紧跟她身后。 而他们才进去,云真就关上了门。 吱呀一声,仿佛在陆容神经上响起,令她眼皮子跳了跳。 这房间不小,有道布帘隔开里面的床区和这边的桌柜。但光线暗沉,并不怎么明亮,只能堪堪视物。 “坐。” 陆容正打量时,那道声音又响起。 连神机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以致他猝然抬头看向布帘,眼底讶色明显。 他没说什么,同陆容一起落座。 房间里有些沉闷,陆容莫名不太舒适,开门见山的说道:“听闻贵寨突然出现两块古玉,这是我们的东西,特来寻回。” 里面的人过了几秒才道:“你们如何证明那是你们的东西?” 陆容微微拧眉,道:“阁下拿出来便知。东西遇着我们,自然会有反应。” 这是陆容听赵子靖说的。 古玉作为无相道人的信物,与无相道人天然亲近。 她是无相之后,古玉自然也会亲近她。 “这不行。” 里面的人说。 陆容将将开口时,连神机已道:“那你想怎么办?如何才能把东西还给我们?” “还?这个字用的不对。” 里面的人声音沙哑,但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 “东西是出现在我苗寨那棵古树下的,虽是无缘无故,但定然是古树显灵,予我们的。” 陆容:“……” 这什么逻辑? 那她无缘无故见了这寨子,寨子就是她的了吗? 连神机道:“你既认为是你们的,又何必让云真去寻人?” “因为,需要你们。” 陆容没太听明白,“什么?” 里面的人道:“你们想要拿回,可以,但必须先成为我寨子里的人。” 陆容与连神机对视一眼,问:“怎么才算成为你们的人?” 对方不紧不慢的道:“我苗寨已故寨主之子,云木,年方二十三。他命理特殊,需要在这一年,寻一位特殊之人成家。你们从外面而来,又与突然出现在我寨子东西有关系,可见,是你们了。” 陆容还在反应时,连神机脸色便已黑了下去,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陆容后知后觉的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声音泛寒,“恕难答应。” 里面的人淡淡道:“请回吧。我会嘱咐云真,送你们离开。” 陆容拧眉,“不行,古玉是我们的,必须要拿走。” “想拿走,应下我的条件。” 连神机眸色更沉,重复道:“不可能!” “要么离开,要么应下,你们选一个。”里面的人淡淡道。 这下陆容也皱眉,面无表情道:“我选第三个,硬抢。” 本来就是他们的东西,那么费劲做什么?直接上。 里面的人却缓缓道:“东西不在我这里,在外面的古树里面,你们拿不出来。” 846.我们苗寨中了一个诅咒 拿不出来? 陆容第一反应是,可能会有她拿不出来的东西吗? 随即,陆容皱眉道:“我怎么知道,古玉是不是如你所说在古树里?” 里面的人似乎笑了声,意味不明的,“不是说是你们的东西吗?既然你们能有感知,那东西在不在我这儿,又在不在古树里,你们会判断不出?” 陆容;“……” 这她真没想过。 她也不知道赵子靖他们说的古玉看到她会有反应,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反应。 可能……时自秉才是最清楚的那个? 这时,里面的人忽的扬声叫道:“云真。” 外面一直等着的云真应声进来。 她第一反应是先看向了陆容,神色有些复杂。 而里面的人缓缓说道:“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虑。不愿意,可自行离开,但东西也别想带走。” “云真,把人送出去。” “是,阿姆。” 云真低头恭敬的应道,便上前来,“小姐姐,你们走吧。” 陆容看向那道厚重的布帘,心里思索直接进去找东西怎么样。 而连神机突然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先出去。” 陆容看他。 片刻后,陆容颔首,眼底若有所思。 连神机瞥眼布帘,微微皱眉,拉着陆容走出去。 云真在后面迅速带上门,也掩住里面低低的一声叹息:“是你们啊……真巧……” …… 下楼时,陆容忽然反应过来,问云真:“在旅店那边,你说你阿姆要你找人,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找人来做什么了?” 云真摇头,“不是,阿姆没告诉我找你们来是……”她犹豫了下,“——让云木成亲。我不知道。是今天早上,我上去看阿姆时,才知道的。” 说着,她微微低头。 “那早上来的那些人,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连神机冷声问。 云真声音也有些低:“我离开苗寨后,阿姆找过云木,那时同他说的,寨子里其他人就也知道了。” 陆容恍然。 难怪昨天晚上寨子入口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那样古怪。 也难怪今早,那些人会说那些话。 但陆容直觉,还有哪里不对劲。 只是不等她问,已经下了楼,且迎面看到一名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台阶前。 对方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 是个身量挺高大的青年,剑眉星目,五官轮廓深邃端正,与云真有几分像。 他看到他们,便快步走来,却只是盯着云真问:“我听说阿那他们来找你了,有对你动手吗?伤到哪儿了?” 看都没看旁边的陆容和连神机,仿佛眼里只有云真一个人。 云真神色却很冷淡,“没有。阿姆在上面,你要找阿姆,自己上去找。” “我……” 青年张了张嘴,似是有些黯然,声音带了点哑:“我不是来找阿姆的。我只是……担心你……” “大可不必。” 云真退后一步,指了指旁边的陆容。 “这是阿姆让我带回来的人,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的事,你自己解决,与我无关。” 又回头看向陆容,像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小姐姐,我有点事要做,先走了。阿姆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在寨子随意参观。” 说罢,云真绕过云木就要走。 “真真……”青年立即拉住她,黑眸紧盯着她,“给哥一点时间,我们聊聊,好吗?” “不好。”云真直接甩开他的手,冷冰冰道:“你我没什么好聊的。” 说完,云真快步离开,很快就走远了。 青年想也不想的要追上去,但不知想到什么,最终他停了下来,神色更加黯然。 “你是云木?” 连神机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青年闻声看向他,点点头,目光又移到陆容身上。 连神机拧眉,往旁边走了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你不必紧张。”他突然开口。 “什么?” 云木站直身子,看着连神机,非常认真的说道:“我不会答应阿姆说的成家,也不会接受你的女朋友,我已经有……” 他忽的顿住,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 陆容被他的话砸的有些懵,脱口而出:“我不是他女朋友。” “是吗?” 云木愣了下,看看陆容,再看向连神机,眼神有点疑惑。 连神机唇线抿直,道:“先说说目前的问题。云真的阿姆为什么一定要找来的人和你在一起?那两块古玉真的在古树里吗?阿姆又是什么人?” 云木定定看他几秒,才道:“进去说。” 连神机颔首,转身往房间里走。 只是余光瞥见陆容似乎在愣神,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陆容回神,看他一眼,快步往里走:“没什么。” 连神机只好跟上。 三人到了房间里坐下后,云木神色有些凝重,“你们来的不是时候。” 陆容问:“为什么这么说?” 云木叹了口气,道:“我们苗寨与世隔绝,可这并不是我们不愿意与外界来往,而是不能。” 他说着,看向窗户。 窗子开着,隐约能瞧见点远处掩映在房屋后的巨大古树。 云木说:“我们苗寨祖上中了个诅咒,凡寨子中人,皆活不过35岁,阴阳不得守。起初,没人把这个诅咒当回事,可渐渐的,寨民发现他们无法与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便在一起了,也只会死的更快。因着这个,寨民越来越少,寨子马上就要面临灭绝的结果。” “就在这时,有一个外乡人来了。他带来了一颗树种。” “树种?”陆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是那棵古树?” 云木点点头,“我们仍不知怎样解开诅咒,但那个人给了我们缓解的办法,并且告诉我们,以后终有一天,古树会指引我们找到解决的办法。但这千百年来,古树就显灵了一次……” “就是古玉出现的这次?”陆容问。 云木:“……嗯。” 陆容:“……” 连神机:“……” 该说不说,想骂句操蛋的话。 连神机问:“缓解的办法是什么?” 云木不知怎的,眉目突然沉了下来,道:“让我们以生魂为引,供养死魂。白天,我们仍可以自由行动,但晚上,我们陷入沉睡,以死魂的阴气盖住我们的生息。那个外乡人说,这样可以叫我们避过天道自然,延长寿命。” 陆容和连神机这才明白,为何昨晚的苗寨死气沉沉。 “不对吧。”陆容道,“为什么云真晚上能自由行动?” 云木抿唇,道:“我们苗寨最初,全都是普通人,不懂玄术。那个外乡人也无法长久留在苗寨,便选了一个人,用特殊法子教其玄法,令其不用同其他寨民一样。外乡人走后,此人负责守护整座苗寨,当快要死后再选新的人继承。” 陆容明白了,“阿姆就是上一任,云真是她选的这一任。” 云木不自觉的攥紧手,眼底又黑又沉,缓缓点头。 “你似乎不太希望她被选中?” 连神机倏地问道。 陆容紧接着说:“你们是兄妹是吗?但你们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她的身份既然如此重要,为何早上来的那些人对她并不尊敬?” 847.我有心上人了 云木沉默。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确实不希望她被选中。” 说完这话,云木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 因为是背对,陆容和连神机看不到他的神色,他的声音却很沉。 “我和真真是兄妹,同父异母。当初我父亲继任寨主后,很快同我母亲在一起,并有了我。因为诅咒,我母亲原本便活不了太久。临终时,她担心父亲给我找的继母对我不好,就逼他……娶了她的妹妹。后来,就有了真真。” 陆容和连神机皆是怔了下。 云木脊背稍弯,手撑在窗沿上,低声道:“父亲说他没想过要碰姨母,真真是他醉酒后的意外。他觉得这样是背叛了我母亲,就不喜欢真真。” “那寨子里的人,为什么对她的态度是那样?”陆容问。 云木道:“真真小时候性子古怪又孤僻,加上我父亲是寨主,他不喜欢真真,那些寨民想讨好我父亲,更不喜欢她,与她同龄的孩子也都欺负她,不与她来往。这样的情况,是直到阿姆挑中她才改变。” 陆容突然想到时自秉和戚兰若。 他们好像就很喜欢她,连带戚程、梵行、赵子靖等人,都百般顺着、纵着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她和云真截然不同。 可不知为什么,她却生出感同身受之感,好像自己也曾经经历过。 连神机一直注意着陆容,见她神色不对,立即握住她的手。 陆容下意识抬头看他。 连神机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心,问云木:“那你呢?那时候你难道就没护着点吗?” 从方才云木对云真的态度来看,他分明是很在意云真的。 云木却苦笑一声,道:“起初,我也讨厌过真真。寨民们欺负她,我瞧见过许多次,都视若无睹。” 他那时还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要那么做。 可能最初,云真出生后,他有短暂喜欢过这个妹妹,但每次一看到父亲个姨母在一起,每发现一点他们在遗忘母亲,他就喜欢不起来了。哪怕他清楚,这个妹妹其实很无辜。 “你就这样袖手旁观?”陆容皱眉。 难怪云真对云木没好脸色。 云木回过身来,摇头道:“我也不想。但那时,我没有办法。” “什么意思?” “那时我体弱多病,严重时候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年,无能为力。阿姆也说我注定早夭。” 陆容一愣,“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这是因为真真。” 云木解释说:“真真被选中的那年,我就该死了,可我没死成,还越来越健康。而阿姆挑中云真,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也疑惑,直到后来我无意中发现……” 他神色间染上几分苦涩。 “——被阿姆挑中的人,一般有两个下场,要么命硬成功接任,好好的活着;要么早夭。阿姆起先挑中的人是我。我幼时体弱,便是应了后面的结局。是真真自己去求阿姆选了她,把我的命格转移到她身上,我才渐渐好了起来。”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云木继续道:“我担心真真变得跟我一样体弱,熬不过去世,就去求阿姆放弃真真。可阿姆不同意,真真对我也态度大变,开始避着我,直到现在。” 这些年来,他同云真好好相处的机会非常少。 不管他怎么做,她始终不待见他,排斥与他的相处。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道:“可能有隐情。” “我也是这样想的。”云木低低叹了声,回来坐下,“好在,真真平安无事。她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陆容默然片刻,问:“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云真带回来的人在一起?” 这话听的连神机很不舒坦,看云木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凉意。 云木摇头道:“不是我,是阿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云木拧眉,“不久前,古玉出现在古树那里,阿姆发现后,研究了一夜,最后让真真带着一起出现的匕首外出,寻找可能会与古玉有关的人。真真走后,她便叫我去见她,告诉我要与真真带回来的人在一起。” “具体是什么原因,阿姆没有说。” 实际上,他也问过很多遍,阿姆却没哪次是肯告诉他一点的。 说到这里,云木看向陆容,一字一顿认真的道:“但我不会答应的。” 陆容:“……” 说的好像她会答应一样。 连神机皱眉,屈指敲敲做桌面,吸引过云木的视线。 “古玉真的在古树里?除了阿姆,没人能取的出来?” “没错。”云木肯定的点头,“阿姆很厉害,她说没人能取得出来,就一定是没人。你们来的时机不对,这种关头,寨民们都关注着你们,你们想走也难。” 两人:“……” 这谁能想到,就来这么一趟,还碰到这种事。 无语归无语,陆容和连神机其实谁也没放心上,并不觉得这里能困的住他们。 陆容问:“那你有别的办法,劝说阿姆取出古玉吗?” 云木摇头,“阿姆很固执,她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陆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就不信了。没取过,怎么能确定取不出?” 好歹是她家的东西,难道真能取不出吗? 陆容起身往外走。 连神机见此,跟上她。 云木欲言又止,与他们一并到古树那里。 陆容闭眼,手贴上古树。 刹那间,古树树身里似乎传来嗡鸣。 她本能的确信,古玉就在里面,至于怎么取出来…… 陆容绕着古树走了两圈,什么办法都没想到。 连神机尝试了下,也没想到能取出的办法。 陆容不甘心的道:“没关系,最晚明天,我爸一定能找到这里,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古玉是无相道人的信物,时自秉作为现任无相道人,不能也做不到吧? “只好这样。” 连神机无奈道。 纵然他目前还不太想与时自秉对上,但除了时自秉亲自来,也没其他办法了。 总不能真答应阿姆。 别说陆容,他第一个不同意。 云木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道:“两位,你们别太担心,我也会想办法说服阿姆的。” 陆容奇道:“你们不是指着古树显灵,解除诅咒吗?现在显灵了,你们那阿姆既然这样坚持要我答应,说不定就是救你们的办法,你却帮我们?” 云木唇线抿直,道:“我很早前就发过誓,以后绝不娶妻,不留子嗣。况且,我……我有心上人。” 最后三个字说出来,他耳尖都红了。 但他却出奇的平静,眼底也毫无波澜,像是已经确知了结果。 “好了,你们自便。我得去找找真真,我担心她……” 说完,他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陆容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连神机见此,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有些吃味:“人已经走远了。” “哦。” 陆容回头望着古树。 连神机沉默几秒,问:“容姐,你该不会有在考虑……答应吧?” “倒也不是不行。”陆容说,“如果我爸来了,也取不出的话。那我假意答应,等取出后再说别的不就行了。” 反正她和云木,对对方都没心思,很安全。 连神机听的脸都黑了:“不行!” 陆容心头一动,扭头看他问,“你为什么反对?” “因……因为……” 连神机薄唇微动,垂眸盯着陆容,但涌动的心绪被他用意志力硬生生压下,所有难以出口的话到底也只汇聚成一句。 “这样的草率,配不上你。” 陆容沉沉的看他,片刻后移开目光,什么都没说。 848.是他的时间不多了 云木找到云真时,她正在寨子后山山脚下,对着面前的潺潺河流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竹筐在她手边。 但里面空空如也,显然她还没有开始做她要做的事。 云木脚步极轻,过去时,对方并没有发现。 他最终还是停在了云真后面两米处,没有再上前,静静望着她。 直到对方倏然回神,一转头,对上他的视线。 云真愣了下。 反应过来,她立即撑地起身,抓着竹筐要离开。 “真真,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云木低低出声。 声音虽低,但云真却真切听见了,蓦地停住。 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两米,像怎么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云真抿唇,冷淡的说:“你想多了。我每天忙得很,阿姆有很多事需要我做,我连分出想到你的时间都没有,又哪儿来的时间讨厌你?” 云木眸光微紧。 沉默几秒,他低声问道:“我听……那两位客人说,你在外面遇到了危险。你现在怎么样?有受伤吗?” 云真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我现在在你眼前,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能不能想我点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我不想知道。” 云真似有些不耐的打断他的话。 随后,她半侧过头去看起青年。 不知何时起,青年已然身量高大挺拔,再也不是她记忆里那个单薄瘦弱的哥哥。 她看对方时,也要仰头。 这叫云真有些怔,过了会儿才道:“阿姆说,你和那个小姐姐在一起,才能解开寨子的诅咒。那小姐姐又厉害又漂亮,人也好,你很走运……” “我不会答应!” 云木猝然抬头看向她,声音一瞬控制不住,语调拔高。 云真一愣。 云木往前走了一步。 但他才动,前面的小姑娘就立即后退。 于是他只能停下,伫立原地,望着云真的眼神很沉。 他重复:“我不会答应。” “为什么?” 云真难以理解的问。 云木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一字一顿的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话落,云真呆了下,半天才反应过来,震惊道:“你……什么时候……” 云木黑眸盯着她。 余下的话,云真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用了许久才平静下来,道:“但阿姆不会同意的。你必须答应……” “我的意愿,在你看来一点都不重要,是吗?”云木蓦地问。 云真张了张口:“你……” 云木笑了声。 云真很难分清楚,他那一笑是对她的不满,还是对他自己的嘲讽。 而对方低沉的声音似重重砸在她神经上:“我的意愿不重要,那你的呢?如果我答应了,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听到这话,云真如遭当头一棒,瞪大了眼睛望着青年,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会知道……” …… 另一边。 陆容尝试给时自秉他们打电话。 然并卵,十万大山腹地没信号。 她又想用玄术联系他们,但抬起手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学过玄术吗? 应该学过吧。 连神机可能是看出她在想什么,道:“来的时候,沿途我有留下信号。同我一起的那两个人,起码他们一定能找过来的。” 陆容看他,哦了一声。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苗寨里,但目前为止,他们没碰见几个人。即便碰见了,对方也很快走开,像是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看他们的眼神也古怪。 实在没找出什么异常,陆容停下,有了个新的念头。 “要不……” “去看看阿姆的真面目?” 连神机接了她的话。 陆容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男人眉目温柔,捎带几分笑意,拖腔带调的:“容姐,知不知道,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陆容;“……” 才没有! 陆容转身往回走。 连神机失笑跟上她,走在她后面,望着她的人,速度配合她的。 很快,两人就回到了住处。 陆容在台阶上,抬头望着上面,摩挲着下巴道:“这个阿姆都不出门,是不是腿残?” 连神机面上笑意敛了几分,看着楼上的眸色稍显淡漠,对陆容的语气仍然是柔和的。 “可能吧,他有病。” 陆容沉吟片刻,扭头往楼梯走。 走了几步,察觉身后男人没跟上来,她停住,回头看去。 连神机对上她的目光,含笑道:“你自己去找他玩吧。我想想,中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谁玩了?” 陆容想撇嘴,但看在吃的份上,她忍了回去,自己上楼。 直到小姑娘消失在视线里,连神机面上笑意顿时消失,眼底骤冷。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旧人。 显然,对方也察觉到了同他和陆容的渊源。 原本不算什么,当不知道即可。但对方明明知道,还坚持将陆容和云木凑在一起。 这便怪不得他不念旧情了。 …… 楼上。 陆容停在阿姆房门外。 在她沉思是从房顶翻到窗户进去,还是放点迷烟等对方睡着时再进去时,猝不及防的房门开了。 没错,房门自己开了。 陆容站在门口,一度有点想转身离开。 不过她这个念头还没付诸行动,里面的人先开口道:“既然来了,进来坐坐吧。” 陆容摸了摸鼻子,理直气壮的进去。 “请把门带上。”那人说。 陆容哦了一声,反手关上门。 随后,陆容看着那道隔开的布帘,有些想过去掀开进去。 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忽的道:“你应该不会希望看到我的模样。” “为什么?” “貌丑,不堪入目。”对方淡淡说完,又道:“请坐。我原猜想,以你的性子,多半会立即折回来试探我。不曾想,你倒忍了许久。” 陆容脚步一顿。 “你认识我?” “嗯。”对方承认的比陆容想的要痛快,“你我有渊源,算是……曾经认识。那你愿意帮我吗?” 话题一转,又绕回到这上面。 陆容皱眉盯着布帘。 周遭遇到的不合常理的事太多,以至于陆容现在已经习惯,没那么一定要知道答案了。 命数这玩意儿,谁也说不好。 “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让我和云木在一起?” “你是古树指引来的人。” “那又如何?我答应就能解了你们寨子的诅咒吗?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又能怎么解?”陆容直接问。 “不是我笃定。”对方说,“而是云木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死了,整个苗寨就真的消失了。寨子里的女子不多,得他愿意并且能在他身边活下去的女子更是没有。我想,古树在这时候显灵,是真的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849.你可以叫我,阴阳人 陆容听的一愣,面露意外:“什么叫他的时间不多了?” 厚重布帘后,传来里面的人一声低叹。 对方道:“这还要从苗寨祖上说起,你知道我们寨子为什么会受诅咒吗?” 陆容:“……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吗?” 对方没什么意味的笑了声,很平静的道:“在千百年前,苗寨还是片净土,虽鲜少与外界来往,但寨民们安居乐业。那时,苗寨并非完全与外界隔绝。于是有一天,一个外乡女人来了苗寨,因无处可去,便在寨子里落户。她懂得很多,寨民们很快就接受了她。尤其是当时的寨主,喜欢上了她,与她结为夫妇。” 陆容听着,心底涌上来些奇怪的感觉。 莫名的有点熟悉。 布帘内的人似乎也并不需要陆容搭话,继续说道:“但好景不长,那位寨主与女儿很快就有了矛盾。女人想改变寨子,与外界互通往来,寨主和寨民却不同意,他们才已经习惯了隐世。种种争执不合下,寨主对女人动了手。” 陆容皱眉。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后来,寨主对她动手越来越多,拿女人也因身体瘦弱无法还手。直到有一次,女人被打后昏迷,有族医去看她,发现她怀有身孕,寨主才将将停下对她的暴力。” 听到这儿,陆容心底那种微妙的古怪感越发明显了。 “后来呢?” 里面的人叹了口气,“后来苗寨又来了个。外乡男人,对方自称是那女人的师兄。他见女人过的不好,想带她走,但女人不愿意。几番劝阻下,男人愤而离去。” 陆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不跟那男人离开?” 师兄也算半个家人,总比那寨主丈夫对女人好,跟着走了不好吗? 布帘内的人道;“不知道,谁都不知那女人是怎么想的。但很快,有一件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 “那男人走后,苗寨里忽然出现了些风言风语,说女人从前是个作恶多端的魔头,害了好些人,还用活人试药,手下冤魂无数。” 陆容听的眼皮子跳了跳。 而里面的人继续给陆容讲,语气平静都什么情绪也听不出。 “寨子里的人开始害怕她,要赶她走,寨主对她动手越发多,非打即骂。女人那时好像已经快要临盆,求着寨主让她先把孩子生下来。寨主应了。” “但就在她生产的当夜,寨主和她住的地方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寨民们去救火,好不容易熄灭火势,就发现寨主死了,女人和孩子无影无踪。都说是她杀了寨主,然后逃跑。” 陆容:“……” 就,挺离谱。 她越发觉得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陆容问:“再后来呢?” 布帘内的人安静了会儿才道:“寨民说她果然是作恶的煞星,要找到她为寨主报仇。不过,一直都没找到过。直到二十年后,突然有个青年来到我们苗寨,他说是那个女人的孩子,还是玄师,给我们下了个诅咒。” “起初,寨民们并不相信所谓的诅咒。是寨子里的人越死越多,男女间也无法在一起后,才不得不相信,并开始恐慌。他们想找到那个青年解开诅咒,但怎么都没找到人。” 陆容嘴角一抽,面无表情道:“恕我直言,我觉得你们活该。” 布帘内的人苦笑一声:“可能吧。但总不能真的眼看着寨民越死越多。还有那种明知道自己活不久,一天比一天临近的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当初的寨民们找了无数种方法,都毫无头绪。最后,就在他们几乎要绝望时,寨子里又来了个人。” 陆容问:“就是带来树种的人?” 布帘内的人嗯了一声,“他告诉我们,他只有办法帮我们缓解。要解开诅咒,解铃还须系铃人,而树种会指示我们解开的时机。苗寨等了千百年,树种从最初的细苗,成长为如今的参天巨树,却一直没有出现过反应。” 眼看着寨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寨民们已经彻底绝望了。 到现在,寨子里每户人家,最多也就两个人。人数总也不过百人,其中还有一大半,马上就要迎来生命的终结。 他们以为彻底没希望了,但前几天,古树突然显灵了。 陆容拧眉,“可这跟云木活不长了,有什么关系?” 布帘内的人轻声解释道:“当初那个诅咒,主要应在寨主一脉上,代代皆活不过25岁,除非在此之前成家留下子嗣。云木今年已经23岁了,他只剩下两年。而且,如果寨主一脉绝户,寨子其他人会随之一起死,整个寨子就真的彻底没了。” “可云木不愿意。” 对方说着,似乎又头疼,又无奈。 “先前给云木定了好些个女子,他都不愿意。问他为什么,他从来不说。” “不对吧,”陆容忽的问,“为什么25岁前成家留下子嗣,就能延长寿命了?” 布帘里的人沉默下来。 好半晌,对方才缓缓开口道:“因为要将诅咒转移到下一代身上。这样,云木承受的诅咒之力会弱一些,寿命也就延长。如果后代出什么意外,他还有机会补救。” 陆容:“……” 那云木合着除了传宗接代,就没别的存在的意义了呗? 她突然又意识到一点,问:“生下子嗣就能转移诅咒?没有这么容易吧?” 布帘内的人平静的嗯了一声。 “所以,就有了我这一系。” “寨子里的人活得久,是因为我们替他们承了诅咒之力。但因为修习玄术,我们比他们更能承受。直到寨主留下子嗣,转移诅咒之力时,我们会成为媒介引导控制。” “做完这些,我们就……” “就死了。” 陆容接了对方的话。 布帘内的人再次嗯了一声。 陆容反应几秒,突然抬头,盯着布帘,“会死?那你……” 对方似乎并不意外陆容会想到这点,平静的笑了下,承认道:“我已经死了。不过寨子里的人不知道我们这一系的隐情,他们以为我还活着。” 陆容心头一跳,“死魂难以存活世上。你现在该不会是……” “你想进来看看我吗?” 里面的人倏地问道。 隔着厚重的布帘,对方的声音有些沉闷的不真实感,似远似近。 陆容盯着布帘。 片刻后,她缓缓起身,走至布帘前停下。 她抬起手,触碰到布帘的一角,却停了下来。 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道:“我是不在人世了,但我以另一种形式活了下来。你也不必怕看见的情形,会叫你难以忍受。因为这里的我,并不是我的真身。” “谁怕了?” 陆容张口反驳,撩开布帘。 里面的光线很暗沉,只能堪堪视物。 陆容目光落在床上时,眸光微紧。 床沿边有个人形轮廓,身量居然挺高大,像是男人。 对方身上笼着件黑色的斗篷,露在外面的部分却是白骨。 就在他的手边,有一张面具。 陆容怔了下,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开口说的却是:“你……不是女的?” 床上的白骨动了动,脸部位置朝向她,黑漆漆的眼洞对上她的。 这下,陆容听清楚了他的声音,是道沙哑的男声。 “谁告诉你,我是女的?” “云真他们不是叫你……阿姆?”陆容说。 对方像是笑了声,解释道:“他们叫的不是我,我只是……受人所托,代为在此罢了。我不让他们进来布帘内看,他们便不知道。” “那你是谁?” “嗯……” 男人沉吟几秒,道:“你可以叫我,阴阳人。” 850.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 连神机最终想给陆容做烤肉,趁着陆容在楼上时,出门去附近山野间捕了几只野味回来。 才将野味处理好,他一回头,冷不防瞧见陆容站在厨房门口,正看着他处理。 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连神机心头微跳,无奈道:“小姑娘知不知道,人吓人,挺吓人的。 “我吓着你了?” 陆容愣了下问。 连神机挑眉,顺手拿了个木盆接水,悠悠道:“怎么会?像小姑娘这么好看的,只会叫人感叹:哇,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小祖宗。” 陆容:“……” 先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这么的贫? 不过…… 好像也不讨厌就是了。 陆容干咳两声,走进去,“说正事。” “我说的不是吗?” 连神机一本正经的瞥眼她,眼底的笑意几乎溢出来。 陆容有些顶不住他调侃的目光,迅速别过脸去,转移话题:“你在做什么?” “准备烤肉。” “嗯?”陆容表示怀疑,“确定?怎么烤?这里又没有工具。” “办法总比问题多。”连神机说着,又问:“不想吃?” 陆容想了想连神机的厨艺,出于信任,诚实的点头,“想吃。” 连神机唇角微勾,道:“出去等,我很快就好。这里油烟重,不适合你待。” 陆容乖乖哦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但要出门时,她突然回神,为什么她要这么听话?而且,她明明真的是有正经事要问的! 陆容立即转身扒着门,探头问:“你是不是认识楼上那个阴阳人?” 连神机动作一顿,“你知道了?” 陆容就把在楼上听到的内容同连神机都讲了一遍,末了皱眉:“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连神机温声解释道:“我以前去金三角时,同他意外认识的。在来这个苗寨前,我也并不知道他在这里。所以,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确实是今早才发现。” 陆容哦了一声,满意了,转身要走。 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在上面又问了他能不能把古玉给我,他还是没答应,你要不要去找他试试?” “他不会答应的。”连神机说。 “为何?” 连神机一边拿菜刀,一边道:“我猜,这个苗寨多半就是他的心结。不解决,以他的性子,他不会甘心。” 陆容服气的道:“好吧。” 到外面去也没事做,陆容索性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看连神机准备烤肉。 连神机一回头,就能看见她,不禁失笑。 他擦干净手,在衣服口袋里翻了翻,最后摸出来一根橙子味的棒棒糖,拆开包装纸递给陆容。 陆容盯着,“我不吃糖。” “我也不吃。”连神机含笑道,“那我只能……丢了?” “你好浪费。” 陆容目露谴责,正义凛然的接过来。 连神机笑了笑,回去继续忙活。 于是云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连神机在厨房门口不知道从哪儿搞的烧烤架,一边烤肉,一边将已经烤好的切好,递给陆容。 旁边的小桌子上有各种蘸料和卷饼。 陆容就负责等着男人卷好再吃。 “???” 东西都怎么来的?? 云真停在原地,迟疑的环顾四周,有些怀疑那是不是她家住处。 直至陆容扬声叫她:“你杵那儿做什么?” 云真默了默,拎着竹筐过去,“小姐姐,你们这是……” “不明显?” 陆容盯着连神机的手,眼神一个都没分给云真。 云真放下竹筐,十分震惊:“可你们这是……怎么做到的?而且,”她吸了吸鼻子,难以抵挡的咽口水:“好香。” 陆容顿时警惕的看她,道:“你想吃自己烤,他没空。” “好嘞!” 云真搬张小凳子过来坐下加入,自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别说,连神机调的腌料一绝,肉都是已经处理好的,云真自己烤味道也差不到哪儿去。虽然她不太熟练。 陆容差不多吃饱了,连神机再递过来时,她摇头:“我不吃了,你吃吧。” “真的饱了?” 连神机挑眉问。 陆容犹豫了下,“好吧,还能再吃一个。” 连神机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了下,再继续烤时,不经意似的问云真:“见着云木了吗?” 云真顿了顿,面上神色稍敛,“见了。” “怎么没和他一起过来吃?”连神机又随口似的道。 云真过了两秒才道:“他忙,有他的事要做。” 又看向陆容和连神机,盯着他们两人问:“小姐姐,你们都……知道了?” “嗯。” 陆容觉得有点噎,连神机注意到了,顺手倒了杯水给她。 陆容腾不出手来接,压着他手腕凑上去喝。 咽下嘴里的,才坐直身子道:“你希望云木答应你那个阿姆,可他不愿意答应,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你会死?” 云真猛然抬头看她。 “阿姆连这个都告诉你们了?” 陆容打了个嗝,“该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不过,我有个疑问。” 云真定定望她,“小姐姐,你说。” “你是真的讨厌云木吗?”陆容问。 云真低下头去,忽然觉得烤肉也食之乏味起来,“算讨厌吧。” “既然讨厌,为什么你小时候还要央求你阿姆选你?” 陆容有点不理解。 真要讨厌,那时候看着云木死不就成了? 云真神色格外平静,耸了耸肩道:“小姐姐,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云木活着,也比我活着有用。” 她的出生,没人期待。 她从小就是个多余的人。 由那么一瞬间,云真想,她偏要向他们证明,她才是最有用的那个,就连他们眼中最重要的云木,最后还是靠着她才能活下去。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不甘的心思,都随着从前那些人,以及她父母的离去,而不得不消散在时间里。 如果云木也不在了,她就真的只能是孤家寡人了。 孤独,比仇恨要可怕的多。 陆容与连神机对视一眼,目光越过云真,定在某处。 陆容哦了一声,吃饱喝足后不自觉的靠在连神机身上,眯着眼懒倦的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谁想谁活着,还不一定呢。 云真没再说话。 她心里想,反正她时间不多了,就叫云木一直认为,她很讨厌他吧。 …… 陆容睡了个午觉。 结果一觉醒来,她居然直接睡到天黑了。 她窝在被子里没动,闭眼叫连神机。 没听到回应,陆容只好起来下床,穿好鞋出去。 夜色降临,苗寨又变的死气沉沉。 陆容叫了几声连神机和云真,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回声。 她想了想,转身上楼找阴阳人。 然而还没走出去几步,远处天际忽然白光乍现,隐约映亮她这边,地上的影子也被拉长。 陆容顿时停住,扭头看去。 是古树的方向。 851. 帮她恢复记忆 陆容微眯起眼,敏锐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息变化。 她没再停留,朝古树方向赶去,很快就到了那里。 远远的就能看到,古树巨大树身笼罩着层淡淡的白光,把周遭的情形都给映亮。 树下似乎跪着一个人。 陆容走近了,才发现那竟是云木。 对方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不确定是否清醒,但他的身上却有道红光涌出,一直连接到树身上。 陆容皱了皱眉,正要上前看具体情况,这时旁边突然出现了些脚步声。 连神机的声音同时响起。 “陆容!” 陆容身形一顿,扭头看去。 连神机从不远处的暗处走出,朝她快步过来。 陆容等他到眼前,问:“这是这么回事?” 连神机道:“我也是才发现。入夜后,苗寨所有人都沉睡了,连云真也睡过去。我没睡,突然发现古树这边有异动,来了便看到这一幕。还有它……” 他从怀中拿出匕首。 它正在嗡鸣颤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 陆容接过来,感受的更为明显。 两人一同看向云木。 “那他这是在做什么?” 连神机摇头,凝重道:“他不太对劲,再看看。” 事实上,也不用等多久。 就在那一刻,云木突然起身,手中寒光一闪,露出把短刀来。 他提着短刀,毫不犹豫的往手心一划,鲜红液体顿时喷涌而出。而他的人僵硬的走近树身,抬手似是想将手按上去。 这叫陆容和连神机都有些诧异。 而在这时,他们身后骤然响起一声大吼。 “云木!” 陆容回头,就见云真慌忙朝这边跑过来。 她的声音令云木动作一滞,却也只是停顿了几秒,继续按上去。 见此,云真急了:“小姐姐!你们快阻止他!他会死的!” 陆容当即勾起地上石块踢飞出去,将云真的手即将按上古树时踢偏。 连神机随即迅速上前靠近,要把云木拉回来。 可他却突然转身就攻击起靠近的连神机。好在连神机的身手远在他之上,轻而易举的就制服他,将他按在地上。 这时连神机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紧闭的,像是被控制了。 陆容和赶来的云真上前。 云真慌然检查云木的手,“还好还好,再来晚一步,就完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容问。 云真神色凝重的道:“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想取出古树内的东西。” 陆容就问:“可阴……你阿姆,不是说,除了他,谁也取不出来吗?” 云真苦笑一声,“阿姆做的努力,包括这棵古树,本就是为了延长云木一系的寿命啊。除了阿姆,其实还有云木,但却需要他以命来取,他死咒绝,古玉留在古树里面就没用了,自然能被取出。” 她还欲再说什么,云木却似突然发狂一般挣扎起来,瞬间挣开措手不及的连神机,转身冲向古树。 “云木!” 云真急了,上前就要阻止。 然而,云木身上红光大盛,直接震开了她。 陆容和连神机立即上前。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古树树身上也乍现红光,与白光一起没入云木体内,他突然就实力大涨,一并震开陆容和连神机。 连神机猝然抬眼看向他,以为自己感受错了,目露惊意。 但他来不及想太多,立即迎上去,两人便打斗起来,一时竟不相上下。 云真真要帮忙,忽然发现一旁的陆容神色不太对劲,担心的问:“小姐姐,你还好吗?” 陆容脑子昏沉,一瞬间涌出许多模糊的画面。 她甩了甩头,控制不住的拔出匕首,在手心里划了一道。 鲜血涌出时,云木的动作一顿,接着就更凌厉的攻向连神机。 连神机诧异至极,皱眉看他,不得不专心接招。 而陆容如同受了蛊惑般看向古树,朝它缓缓走去。 “小姐姐?” 云真心头一跳,立马拉住陆容,结果被她一下甩开。 云真还欲再拦,直接被陆容一脚猝不及防的踹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她大惊,顾不上自己,赶紧叫道:“大哥哥!你快看小姐姐!她怎么了?!” 连神机扭头一看,脸色微变,立即朝陆容冲过去。 但云木却拦住了他,反应、身手、速度和力量都像突然间把拔高,令连神机完全脱不开身。 连神机神色一厉:“你不是云木,是郑槐序!这古树中有你的神识是不是?!” 话落,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云木唇角微勾,缓缓睁开双眼,露出种不属于他的神色。 当他开口时,响起的声音也是另一道截然不同的男声。 “没错。当初姜立为减缓这苗寨的诅咒,带来黄泉路的树种,将我留下维持诅咒的神识封在古树内,这个苗寨才得以多活了那么些年。” 云真顿时回头看他,瞪大双眼。 连神机眼神骤冷。 阴阳人说的那个女人,是郑槐序的母亲。 回来给苗寨下诅咒的人,正是郑槐序本人。 按理说,他在黄泉路祭阵,这世间不应再有姜立和郑槐序两人,但古树原本就是黄泉路的,脱离六道之外,不受他的影响。郑槐序这抹千年前的神识,才得以保留。 “不过,我很意外。” 郑槐序说着,目光转向已经到古树面前的陆容。 “她身上有……阿立的气息?她是阿立的转世。” “她不是!” 连神机厉声否认。 眼前的郑槐序只是残留的神识,被封存多年,不知道所有发生的事情,但并不妨碍他对姜立师姐的执念。 连神机转身就朝陆容冲过去。 却被郑槐序再一次拦住。 连神机声线寒戾,“让开!” 郑槐序倒是笑了声,“我没辩错,她的记忆,似乎被抹去了?无妨,阿立忘记的一定是我,我帮她想起来。至于你……” 他脸色骤沉,“别给我打扰她!” 说时迟那时快,郑槐序双手迅速成印,轻轻一挥,就落在了陆容身上。 陆容顿时抬起手,要按上古树。 古树树身中央现出红色的光芒。 那是什么,不言而喻。 连神机立即要阻止,却又被郑槐序拦住,两人又打起来。 连神机要急疯了,一改攻势,变得又狠又戾。 郑槐序如今只是神识,借用的也只是普通人之躯,很快落于下风。 但到底无法脱身阻止陆容。 云真见情况不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陆容扑了过去。 然而,她都还没碰到陆容,就被陆容身上的红光给震开,压根近不得身。 云真傻眼了:“小姐姐!你清醒一点!别真被控制啊!” 下一刻,陆容带伤风手已然按上古树树身。 刹那间,红光更盛,尽数没于陆容体内。 陆容陡然清醒,但她脑袋像是被生生劈开,无数画面强硬挤进去,令她脑袋生疼,忍不住叫出声。 可她的手却像是粘在树身上般,一点都收不回来。 “陆容!” 连神机生生受下郑槐序一掌,张口就是一口血吐出。 但他没管,借机脱离与对方的缠斗,朝陆容冲过去。 即将离开古树的古玉瞬涨的威压却令他无法靠近。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一道光芒突然出现,在夜色里划过半空,瞬间没入陆容体内。 “砰!” 威压相冲连神机、郑槐序和云真都被同时震开,踉跄着后退数步。 852.他还有从前的记忆 连神机堪堪稳住身形,猝然抬眼看去。 光芒褪去,古树前凭空多出一个男人的身体轮廓。 对方着一身灰白道袍,身形颀长挺拔,五官深邃,眉目俊美。 但此刻,他神色极沉,眸光凛冽中透着冷意。 而陆容双眼紧闭,倒在他怀里。 见此,连神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捂着受伤的腹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郑槐序皱眉,方要出言问对方是谁,不远处突然又响起脚步声。 懵逼的云真转头看去,就见夜色里出现不少人,一同朝他们这边赶来。 正是连正坤和赵子靖,以及戌影与易商。 他们看到古树前的这一幕,脸色大变,加快速度,很快离近。 连正和赵子靖想也不想的就朝时自秉奔过去。 “师叔!容容怎么了?” 赵子靖急声问。 连正坤担忧道:“我检查下容容的身体。” “不必。” 时自秉单手揽住陆容,让人靠稳自己,另一只手抬起,掌心朝上,赫然是两块血色古玉。 他心疼的望着陆容,沉声道:“这的确是无相道人的信物,但如今已认容容为主。她只是一时受不住古玉带来的庞大传承,睡一觉就好了。” 时自秉就是无相道人,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他说没事,就真的是已经确定陆容的身体没出意外。 连正坤松了口气。 赵子靖也拍拍胸膛,道:“还好还好,没事就行。” “没事是没事,但眼前……” 时自秉抬眼,冷冷看向郑槐序。 连正坤和赵子靖也看过去,一想到陆容差点出意外,他们的面上都带着杀意。 唯连正坤目光又落在连神机身上,复杂了一瞬。 而戌影和易商,都在连神机身边。 戌影的视线从陆容身上收回,确认陆容没事后,接着问连神机:“你怎么样?” 连神机脸色苍白,摇头,“我没事。” “你没事个屁!” 易商没忍住骂出口。 他直接抓过连神机的手,两指搭在腕间脉搏上,脸色就沉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有蛊在身,根本就不能受伤……”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连神机打断他的话,缓了口气,站直身子。 “你……” 易商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嘀咕道:“这么能作死,你却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凝滞的气氛里,郑槐序蓦地低笑一声,“素日苗寨人少,如今却一来就是这么多人,还真是叫我意外。” “你少废话!” 戌影是真没想到,如此偏僻的一个苗寨,竟然还会有他的神识遗留。 她上前一步,盯着对方,道:“郑槐序,如今你只是一抹神识,我们这么些人,你敌不过。” 而郑槐序打量戌影:“姜筱?” “是我。” 戌影坦然承认。 现在的郑槐序还不知千年前后来发生的一切,只觉意外:“你竟然还活着?” “托你的福,没死成。”戌影边说,边掐诀结印,语气威胁:“给你两条路,自己消散,或者老子送你上路!” 郑槐序嘲讽的笑了起来,“就凭你?” 戌影也冷笑:“千年过去,我早不是当初的那个姜筱了,你想试试?” 这话一出,时自秉和赵子靖并云真,露出诧异又疑惑的神色。 时自秉反应几秒,突然明白过来,脸色微变。 最淡定的当属郑槐序,不紧不慢的道:“行啊,你试试。不过我也要告诉你,我死后,这个苗寨的诅咒自然会解开,但这个年轻人,会跟着我一起死。” “不行!” 云真立即出声。 郑槐序啧了声:“拖个人一起死,我也不算亏。” 云真就急了,向目前最信任的连神机叫道:“大哥哥,你想想办法,云木不能死,他是无辜的!” 连神机拧眉,“戌影。” 戌影道:“知道了,我想办法把那老妖怪的神识逼出来。” 郑槐序嗤了声,像是在嘲笑她的痴人说梦。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神色顿变,周身升腾起一圈耀眼的红光,他也动弹不得。 众人反应两秒,齐刷刷转头看过去。 就见时自秉不知何时已经将陆容推给连正坤和赵子靖扶着,他咬破手心凌空划出一个古老复杂的图纹,两块古玉也升空,合并在一起。 那图纹落拓在古玉上,相同的纹路出现在郑槐序身下。 与此同时,巨大的古树上方也出现相同的纹路。 戌影最先看明白。 “这棵树是姜立当初带来的,树身上有姜立留下的封印。而古玉原本就是与姜立联系最为密切的东西,时自秉又是无相道人,他完全可以通过古玉唤醒古树上的封印,逼郑槐序离开那人的体内!” 郑槐序也明白过来,阴沉的盯着时自秉,“你竟然是这一代的无相道人。” 时自秉面色淡淡,眸光却极冷。 “历代无相道人,唯我看到了无相道人真正的手札。先祖遗训,无相道人一脉受郑氏一族牵制,皆因先祖曾以自身血脉封印郑氏一族先祖郑槐序,又分精魂投入六道,从此才与郑氏一族血脉互联。” “十八年前,我原以为解决始皇陵内的秘密,已经能破无相道人一脉的血脉牵制,却不料,先祖所言还有今日之事。” “这……什么意思?” 易商见气氛不对,压低声音问。 戌影神情复杂的说:“郑槐序给这个苗寨下了诅咒,当初姜立以身封印郑槐序的神识在古树上,血脉联系。受其影响,无相一脉才短寿,只能与郑氏一族在一起互相牵制。” 她原以为是当初封印她在始皇陵所致,却不想还有这一遭。 难怪无相道人代代早故。 连神机恍然,眉头皱的更紧。 “正好,今日所有的账,一并算。” 时自秉余光自眼尾瞥扫过去,落在陆容身上,神色不禁更沉,加快结印。 危急时刻,郑槐序却嗤笑出声:“你是无相道人又如何?这孩子已与我结契,身体供我驱使,不可能再脱离我了。” 云真闻言,脸色一白。 连正坤看向时自秉:“老时!” 时自秉明白他的意思,沉沉的嗯了一声,淡道:“我没说我是好人。既如此,你们便一并……” “等等!” 突然间,一道沙哑的男声打断了时自秉的话。 下一刻,有个身着黑色斗篷,带着面具的男人出现在郑槐序身边,在时自秉阵印完成的前一刻,蓦地出手探向对方。 时自秉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猛然上前一步,手势一变,与其联手。 郑槐序惊怒出声:“住手!” 但他身上的红光霎时拔地而起,一息便吞没了他,成涟漪状向周围扩散。 连神机与连正坤暗道不好,立马布结界护住各自一方的人。 那道红光在几息间便覆盖过整个苗寨,映亮半边天际,光景巍峨壮观,又极快的消失,恍若错觉一般。 光芒褪尽,众人睁眼看去。 云木倒在阴阳人怀中,时自秉正收回半空中悬浮的红玉。 他说:“那道神识消失了。” 连神机第一反应是快步冲到了陆容身边,云真也踉踉跄跄的去看云木。 “那棵树……” 易商突然惊呼出声,引得众人看去。 只见那棵屹立千年的古树失去所有生命力般迅速枯萎,枝叶纷纷落地,树干变得枯黄。 一眨眼的工夫,干颓凋零。 连神机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将陆容拉进怀中抱紧。 赵子靖措手不及,“哎,不是,你谁啊?放开我家容容!” 他要抢回人,却被连正坤按住。 连正坤黑眸盯着连神机,缓缓道:“他,是我的……侄子。” 连神机猛然抬眼看他。 “你……” 连正坤朝他微不可察的摇头,止住他的话。 连神机震惊极了。 连正坤居然……没有忘记他,还有从前的记忆?! 不远处的戌影怔然望着古树。 郑槐序留在这世间最后一点联系,也消失了。 他们千年的纠葛,真的完全都结束了。就这样的结束了。 “想什么呢?赶紧去看看那丫头!”易商抬手在戌影眼前晃了晃。 戌影回神,压下所有思绪:“对,先去看看陆容,我好久都没好好的看她了。” 853.你还有半年 不远处,云真扑到云木身边,慌张的问:“他怎么样?有没有事?是不是……” “云木无事。” 阴阳人沉稳的沙哑声音打断她的话。 云真深吸一口气,莫名有了点安全感。 随后,阴阳人让云真扶着云木。 云真小心接过,手都有点抖。 她看着云木苍白的脸色,豆粒大的泪珠啪嗒落下,生怕人咽气,又不敢伸手去探鼻息。 只能僵硬的抱着。 阴阳人扫了眼便收回目光,转向时自秉:“多谢。” 整个苗寨夜间都受古树影响,他本体不在这里,力量有所削弱,也受了影响。 察觉到不对,好不容易清醒赶过来,已经晚了。 亏得这些人及时赶到。 时自秉打量一眼对方。 但阴阳人全身都是斗篷,相貌遮的严严实实。 他微眯黑眸,“这里不是阁下该待的地方吧。” 阴阳人语气微变,但听上去没多大变化,“不过替故人完成心愿罢了。如今已解,确是该回去了。” 时自秉点点头,没说下去,转身快步走向陆容。 而其他人此时都围在了陆容身边。 戌影问:“陆容什么时候醒啊?” “担心什么?照她这样,肯定得睡挺久,至少得到明天吧。”易商不以为意的说。 “合着晕的不是你,你不担心是不是??”戌影瞪他。 易商:“……” 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 女人心思真是够跳跃的。 时自秉过来,正好听见他们的话。 他目光一深,开口道:“几位,我该带我女儿去休息了。” 赵子靖还在疑惑连正坤什么时候多出了个侄子,一听这话,立即道:“对对对,折腾大半宿了,容容该好好休息了。” “我知道住处在哪儿。” 连神机低声说,直接将陆容打横抱起,转身快步往住处走去。 赵子靖眼睛一下子瞪大:“不是,连叔叔计算他是你侄子,这也……抱的太顺手了吧?等等,你给我放下容容!放下!男女授受不亲,有我在,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吗?!” 他边叫着,边追上去。 戌影和易商翻了个白眼,心道,还指不定谁更亲呢。 时自秉闻言意外的看向连正坤:“侄子?正坤,你什么时候,多了个侄子?” 连正坤目光黑沉,道:“……古族那边的。” 时自秉仍带疑色,但出于对连正坤的信任,到底没问下去,转头看向一旁。 “两位。” 戌影和易商要走的脚步顿住,心头一跳。 果然,下一刻,听见他意味不明的声音。 “这位姑娘,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我似乎在哪儿见过你?” 戌影迅速道:“你认错了!” “方才姑娘你说,你是千年前的人?” 戌影:“……” 她警惕的后退,“那你是想做什么?别以为你是陆容她爸,我就不会对你动手。” 时自秉定定看她。那目光实在叫戌影难以理解。 片刻的沉寂过后,时自秉却是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当初我既送你入六道轮回,便不会再管。十八年,也够你重塑了。只以后,希望你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否则……” 后面的他,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戌影下意识的摸脸,她带着面具。 还好还好,时自秉没看见她的脸,不然肯定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她撇了撇嘴,干脆道:“我要去看陆容了,懒得跟你废话。” 说罢,她快步离开。 时自秉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余光瞥见连正坤不知在想什么的愣神,他叫:“正坤?” 连正坤回神,“嗯?哦,没事,先去……看容容。” 时自秉若有所思的看他,正要走,忽然发现易商还在,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易商对上他的视线,瞬间转头,追戌影而去。 时自秉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只好将心绪暂且压下。 后面,阴阳人目送他们离开,回头看向云真和云木,道:“如今诅咒已解,你们自由了。” 云真怔然抬头。 她这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你是……阿姆?” 阴阳人摇头,声音更加沙哑:“我不是她。她早就死了,我只是……代她守在这里。以后,苗寨不需要我了,我该走了。” “可是……” “苗寨有你们,已经够了。” 阴阳人的身影渐渐透明,在云真眼前消散。 云真怔怔望着阴阳人消失的地方,眼泪越流越多。 …… 另一边。 赵子靖追上住处,跟着进房间时,连神机已经将陆容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然后拉过薄被来仔细盖好。 “你……” 对方轻柔又郑重的动作,令赵子靖有些愣。 好一会儿,他脱口而出:“你喜欢我家容容啊?” 连神机低低的嗯了声。 赵子靖眼神就带了审视,正要说什么,却见连神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连神机脸色一变,手握成拳抵住唇,极力压下体内的异动,起身快步往外走。 赵子靖下意识的让开。 但男人经过时,他闻到了血腥味。 赵子靖见陆容躺的好好的,就跟出去,“你是不是刚才受伤了?” 下一刻,他戛然而止。 连神机突然拔速冲到台阶下,张口就吐出一大口血,身子有点摇摇欲坠,只堪堪撑着栏杆稳住身形。 赵子靖惊了。 已经过来的戌影和易商更是脸色一变。 “连神机!” 易商赶忙冲到人面前,双指迅速点住他周身几个大穴,而后从怀中拿出一支铃铛轻晃,口中念念有词。 连神机黑眸泛红,手用力抵着心口,额角青筋直跳,满是冷汗。 最后赶来的时自秉和连正坤看到这一幕,都怔住。 易商脸色也发白,但随着他的动作,终于控制住了连神机体内的蛊,踉跄着差点跌倒。 连神机脱力般跌坐在地,用力闭了闭眼,气息沉重。 戌影看看他,再看向易商,一时都不知道先扶哪个。 易商气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叫你不要动用玄术,不要跟人交手,一不注意,你就压不住体内那些蛊了。你看,这次连我都压的这么吃力,再一次,我就彻底无能为力了!” 连神机缓了缓神,沉默着没说话。 戌影叹了口气,“行了,他怎么可能看着陆容出事忍住不动手啊?” 这话拉回时自秉三人的思绪。 他们上前。 赵子靖吃惊的道:“兄弟,你这……情况……” “怎么回事?” 连正坤接了他的话。 连神机看眼他们,撑着栏杆慢慢站起身。 他说:“以前遇到点危险,服用了位叫骨婆的前辈的蛊,才得以留下条命。这蛊反噬罢了。” 淡淡的语气,仿佛说的只是一件小事。 但连正坤瞳孔骤缩。 他知道个中所有,又明白连神机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下,藏着多少惊心动魄。 于是连正坤忽然就失了声,下意识看向房间,一句话都说不出。 时自秉看在对方是为了陆容的份上,上前一步:“伸手。” 连神机微怔。 戌影眼睛一亮,催道:“别愣着,赶紧!” 他们来十万大山是为找解蛊办法,可唯一的异象,真相是古玉,分明是条死路。 但历代无相道人都非常厉害。 说不定,时自秉会有办法呢? 连神机抿唇,抬手。 时自秉屈指搭在他腕间。 下一刻,他皱眉。 “怎么样?”连正坤哑声问。 不管怎么样,这是他的侄子,他没法不关心。 时自秉眉头紧拧,几秒后收回手,“这蛊虫奇异,我没见过,不知解法。” 又看着连神机,道:“你内里生机已无,无力回天。若蛊虫能不再发作,你还有……半年。” 话落,气氛沉重的令人窒息。 854.我一直记得你 “怎么就无力回天了?!”戌影急道,“姓时的,你不是无相道人吗?无相道人那么厉害,怎么就连个办法都想不出!” 时自秉道:“但无相道人并不是万能的。” “可是……” “戌影。” 连神机蓦地开口。 他出奇的平静,屈指抹去唇角血迹,声音也毫无起伏,“半年便半年。我已经多了十八年,是赚了。” “赚个屁!”戌影红了眼眶,“陆容现在就在里面。连神机,你问问自己,你甘心吗?好不容易一切都结束了,你甘心吗??” 连神机循声看向房间的方向,唇线抿直,眼底又黑又沉。 时自秉眉头又是一皱,赵子靖问出他们疑惑的。 “你们说的什么意思?同我家容容什么关系?听着,你们好像认识了挺久?” “不重要了。”连神机说。 戌影和易商看向他。 连神机似乎有些怔愣,但很快恢复如常,冷静的过分。 “以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既然已经过去,没必要再提。” 戌影道:“那陆容……” “如果她醒后,如郑槐序所说记起了从前……是我骗她良多,以她的性子,她一定会生气。正好,我离开。” 连神机低声说。 他只有半年。 蛊虫发作而死太痛苦,他的模样一定会因为蛊虫变得很难看,他不能让小姑娘目睹。 他宁愿她恨他,然后他自己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死去。 “如果郑槐序失败了,她醒后没有记起从前……”连神机顿了下,道:“她喜欢吃我做的饭菜,我做她的厨子。” 说完,连神机还赞同似的嗯了声。 做个厨子。 小姑娘心心念念的厨子。 连神机环顾几人,道:“如果陆容没有记起来,请你们,也别在她面前提。” 易商目露不忍。 连神机平静的道:“我再去看看陆容。” 他走向台阶。 几人都有些怔。 直至他走进房间,赵子靖回神:“他和我家容容是怎么回事?” 易商叹道:“就那么回事。他们从前认识,因为种种原因,出了个事,陆容失忆了。” “就……这么简单?”赵子靖表示怀疑。 易商嗯了一声。 再怎样惊心动魄的经历,多年之后,也不过只是时间的几笔。 “反正连神机都要死了,你们知道又能怎样呢?” “师叔……” 赵子靖懵逼的叫。 时自秉思及前段时间陆容醒来后的突然失忆,余光又触及身旁连正坤面上复杂神色,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眉眼渐沉。 “那便别问了。” 赵子靖:“???” 房间里,连神机一进去,目光就落在陆容身上。 她似乎睡的不太安心,被子散落半地。 连神机过去捡起被子,重新给她盖好。 “你啊,”他低低的叹了声,似无奈又似头疼的呢喃,“不好好盖被子,万一冻着怎么办?我不能一直看着你,这个习惯,你改改好吗……” 陆容动了动。 连神机几乎以为她醒了,但她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呼吸依旧绵长,身子几乎缩成一团,脸陷进被子里。 连神机定定看她。 良久,他伸出手,克制的只给她掖了掖被角。 他低声,像是自言自语。 “我还有两个秘密没告诉你。” “第一个,是京都郊外的山景别墅,主卧。” “第二个,是三奇门后山的风铃古塔,四楼。” “我原来没想过我们会在阳城重逢,所以这一直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地方。后来在无相村,我有想过告诉你,可我又怕,怕你知道后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我,是因为对我有愧。” 他做的事,从来都是他心甘情愿。 他不愿意她知道后,因为觉得欠他情分,而不得不同他绑在一起。 这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从来不说。 可现在…… 连神机低低的笑了声,声音温柔:“现在我却真的有点后悔,先前没来得及带你去这两个地方,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不过没关系,你现在过的好好的,这两个秘密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你也不需要知道了。” “我是真的……” ——很喜欢你 …… 云真收拾好情绪后,由赵子靖帮忙送云木回他家。 然后她给时自秉几人找都了临时休息的地方,便自己离开。 夜上中天,时自秉一个人来到那棵已经枯萎的古树下,望着它有些出神。 片刻后,他掐指算了算。 随即,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不用算了,连神机和陆容的事情,即便你是无相道人,也算不出来的。” 时自秉动作微顿,回头看去。 易商抱臂站在不远处。 月色映照在他昳丽漂亮的面容上,多出几分清冷。 这一幕,时自秉似曾相识。 易商干咳两声,走过去,“那什么,他们两个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时自秉淡淡道:“我是容容的父亲。” 话落,他继续望着古树掐算。 易商一时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 深沉夜色里,天地都像是浸在一片乌沉沉的霜中,唯前面那个男人,是唯一的浓墨重彩。 易商鬼使神差的问:“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时自秉问:“你我……从前见过?” 易商犹豫了下,走到时自秉两步外,忽然察觉对方已然身量高大。 他就悄悄抬手给两人比了比,发现自己竟然比他还矮一些,果断缩回当没做过。 “就……我从前住在十万大山,听陆容那丫头说过,你也在十万大山住过。有点眼熟,兴许……见过也不一定。” 时自秉眸光自眼尾瞥过去落在易商身上。 顿了两秒:“我在算你。” 易商心跳骤然失了一拍,后知后觉,他在回答他方才的话。 “……那你算出了什么?” “四十多年前的已死之人。” 易商张了张口,不知该夸赞对方竟还挺淡定,还是该说别的,最后道:“那你现在……还真变的挺厉害的。” 时自秉一贯从容不迫的面上多出些迟疑。 “所以,你真的是……那年山林间我遇到的……” “我是。” 易商痛快的承认。 时自秉这才回过身去面对他。对方明明还是少年人的模样,但历经的世事已经叫对方变得老成沉稳,再无初见时的青涩莽撞。 好在容颜不变,最后还是能想起来。 但他不是,他与从前天差地别。 时自秉问:“你,何时认出我的?” “挺久之前。” 易商回想,发现实在想不起来,便作罢,只笑了下,“我以为你不记得了。几面之缘,确实也不需要铭记。” 时自秉却摇头:“不是。” 易商微愣:“啊?” 时自秉定定看他,道:“我一直记得。” 对时自秉而言,幼时关于十万大山的记忆,绝算不上多美好。 他出生于雪季,又在雪季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雪季停了,但他心里的大雪没停,仍然万里孤寂,麻木茫然。 直至六岁那年,他阴差阳错遇到眼前的人。 对方当时说的话,他一直记得:“如果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就暂且当为我。直到,你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属。” 然后他鼓起勇气离开了十万大山。 他是第一个给他指路的人。 他忘不了。 易商默了几秒,有点无奈的笑,“你如今变的这样优秀,但我还是当年那个在痛苦里挣扎,才堪堪挣脱的人。一直落魄,委实丢人了些。如此,倒也不必记得我。” “但我的褪变源自你。” 时自秉低沉的嗓音染上几分温柔。 易商一愣。 两人静静望着对方。 许久,易商低低笑了声,唔道:“那我还不算是一无是处,起码有点用吧。” 作者:好啦,时自秉的线到此,所有故事全部完整了! 855.她没记起来 次日。 连正坤一晚没睡,等天明,下楼往厨房去。 但到门口时,他往里一看,倏地停下。 灶台前已经有了一个男人。 连正坤沉沉的望着他,目光晦暗,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还是里面的连神机先察觉到了他。 连神机没回头,继续忙活手上的事,平静开口:“我在做早饭,会顺便给你们也做,等一会儿。” 不回头看,连神机也知道来的是谁。 只是,他对连正坤的心情实在很复杂,同连正坤对他的大概没区别。 连正坤犹豫了下,抬脚走进去,问:“在给容容做什么吃的?” “馄饨。” 提起陆容,连神机声音就多了几分柔和,说:“她喜欢吃藕肉馅,但这里没有莲藕,退而求其次,别的肉馅她也吃。” 连正坤停在他两步外,看着他的动作,道:“你很了解她?” 连神机嗯了一声,“我同她幼时便认识了。除了后来因为意外分开,我找不到她的几年外,其余时间,我一直关注着她。” 闻言,连正坤沉默,眼神盯着地面。 连神机敏锐察觉到什么,微微侧头,忽然没头没尾的说道:“我和她有婚约,从小就有的婚约。” 连正坤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下。 连神机接着说道:“是你给我们定的。” 连正坤猝然抬眼看他。 连正坤将包好的馄饨放在一旁,走到水池边洗了下手,淡淡说道:“起初,我与我父亲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外出游历那几年,偶尔会回京都看望我们,大多数时候是不在的。直到我七岁那年,你突然带着一块血色古玉回到连家,同我父亲说,你给我订了门亲事,我的未婚妻是你朋友的女儿。” 也就是陆容。 连正坤眼底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我,我定下的?” “是。” 连神机终于回过头去看他,看这个与自己有至亲血缘关系的人。 他道:“小叔,这是我最感谢你的一件事情。” 连正坤喉间滞涩,连个字都说不出。 连神机可能是看出他的念头,继续道:“后来你就消失了,我和我父亲再也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在做什么。那之后我同你最近的距离,大概是在阳城,你找到陆容,想想收她为徒。当时,我也在阳城。” 连神机心想,很难说清楚,当时连正坤有没有见过重伤的他。 他身份特殊,在阳城出事,影响极大。 连正坤不可能不知道。 可最后他重伤醒来,得知的结果却是连正坤将陆容带去了g洲,他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怎么也找不到陆容。 以前他不明白为什么,但经过去这么一遭,他明白了。 连家人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能当时,连正坤就已经保持有过去的记忆,他还想最后争取一下,看他和陆容有没有可能。 不管怎么样,到最后,连正坤放弃了,并把自己算成棋局的最后一子。 连正坤几乎不敢对上连神机的目光,有些狼狈的偏过头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赵子靖欣喜的叫声。 “容容醒了!师叔!连叔叔!快来啊!” 连正坤立即转身,但连神机的动作却比他快。 他反应过来时,连神机已经出去,他只能看到连神机的残影。 连正坤抿了抿唇,抬脚跟出去。 到陆容房间里,里面已经满是人。 连正坤看到连神机没进去,就在门外,径直盯着里面。 他迟疑了下,最终也没上前,就在正堂大门口停住。 房间里,时自秉坐在床边,关心的望着将将醒来的陆容:“容容,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赵子靖凑在时自秉旁边,“容容,你还好吗?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有事啊?” 戌影和易商站在两步外。 因为时自秉和赵子靖几乎挡住了大半床沿,戌影只能垫脚瞄床上的陆容。 易商一皱眉,回头看到连神机,刚要问他怎么不进来,就看到他摇头。 “怕什么……” 易商撇了撇嘴,嘀咕一声。 床上的陆容虽然醒了,但没什么动作,黑漆漆的眼睛一直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 这看的赵子靖有点发怵。 “容容?容容?” 他扭头低声问时自秉:“师叔,那两块古玉,该不会有问题……认主后把容容变成了个傻子……” “你他妈才傻子!” “聒噪。”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戌影反射性的想踹赵子靖,才说完,反应几秒,猛地扭头看床上安静的陆容。 她怀疑是自己幻听了,“……陆容?刚刚是你说话了?” 陆容闭了闭眼,动了下,缓缓撑床坐起身。 时自秉余光瞥及门口紧张又忐忑的某人,再看向陆容,若有所思的唇角微勾,伸手扶陆容。 “容容,还好吗?” 陆容气息微沉,看眼时自秉,淡淡道:“无碍。” 她虽这样说,时自秉还是给她检查了下确认。 房间里一时静的微妙。 戌影退后一步,扯着易商,不安的低声问:“你觉得……陆容恢复记忆没?” “我怎么知道。” “你不急吗?” “我为什么要急?”易商懒散的道,“我又没得罪那丫头,还帮了她。” 戌影幽幽的说:“但你当时在黄泉路帮连神机瞒她了。” “……”易商不确定的说:“那我……还救了连神机呢。” 戌影:“……” 后面的连神机抓紧门沿,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提他们问出最想知道问题的是赵子靖。 赵子靖等时自秉检查完,好奇的问:“容容,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奇怪的事?” 数双视线集中在陆容身上,房间里更加寂静了。 陆容垂眸,整理了下衣袖,淡淡开口:“我该想起什么?” “就……” 赵子靖回头,戌影和易商不约而同的迅速让开,露出连神机。 连神机忐忑的不敢迈步进去,也不敢作声。 最终,是陆容先抬头看过去。 视线半空对上的刹那,连神机呼吸一滞,脑中全是空白。 但很快,他就强自镇定下来,因为他发现陆容很平静,没什么异常的反应。 陆容漆黑眉眼定在连神机身上几秒,便收回目光,低头穿鞋,声音毫无波动。 “你们挺奇怪,我的记忆,关旁人什么事?” “旁人……” 戌影和易商面面相觑。 赵子靖愣了下,挠头道:“也是。” 时自秉扯了扯嘴角,跟着起身,从怀里拿出那两块玉递给陆容道:“容容,这是你的东西。” 陆容淡淡嗯了声,接过来随手似的揣进兜里。 她扫了眼几人,随口似的问:“郑明则呢?他不是跟着一起来的十万大山吗?” “嗐,他啊,我们走的时候就没带他,他估计还在那家旅店吧。”赵子靖说。 陆容闻言,便不说了。 正好肚子叫了两声,陆容问:“饿了,有吃的吗?” “有。” 门口的连神机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 “我……我给你包了馄饨。” 陆容看他一眼,“……麻烦了。” “不麻烦,我现在给你煮。” 连神机头微低,转身去厨房。 陆容没记起来,他应该是要庆幸的。 可真的面临这种情时况,他心底却沉重的喘不上气来。 房间里,陆容半侧过头去,对时自秉道:“离开十万大山后,我要去趟无相门。” 时自秉颔首,温声道:“听容容的,你妈妈也在等着我们。” 856.你们决定 陆容眼帘微垂,淡淡道:“你们去忙你们的,不必管我。” “可是,容容……” 赵子靖有好些疑问想问,但直接被时自秉点名:“容容刚醒,让她自己待会儿。” 赵子靖欲言又止的望着陆容,只好道:“好吧。” 时自秉和赵子靖一并出去,又瞧见在正堂门口的连正坤。 赵子靖讶道:“连叔叔,您不进去看看容容?” 连正坤看着门口,摇头:“不了,容容没事就好。” 房间里,还有戌影和易商。 易商莫名觉得有点头皮发麻,赶紧道:“我也饿了,去找点吃的。” “你不是刚吃过……” 戌影话还没说完,易商人已经跑了。 余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戌影顶着身后人的目光,怎么也说不下去。 她干笑两声:“那个……自我介绍下,我叫……姜筱,就……跟连神机是一起的……” 陆容眸光有意无意的扫眼窗外,往门口走去。 经过戌影时又停下,倏地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 戌影心头一跳。 反应片刻,她微微睁大双眼。 陆容偏头看她,声音如常,哪怕戌影在外面都能听的清楚。 她淡淡的说:“与我无关。” 戌影愣愣的张口:“你……” 陆容却收回手,走出了房间。 外面,来不及溜的易商对上陆容,尴尬的道:“那什么,我就想着跟你说,等会儿早饭好了,来叫你。” “不必。” 陆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将衣领竖起,拉链拉至最上方。 “我有事出去,给我留份即可。” “啊?不是,这么一大清早……” 易商愣愣的望着陆容头也不回的走远。 楼上,时自秉和连正坤站在栏杆前,望着陆容的背影。 时自秉道:“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容容已经长大了。她好像不需要我和兰若保护,也能独当一面了。” 连正坤却恍然道:“她一直很优秀。” …… 陆容寻路找到了那棵古树。 白日里看的很清楚,古树枯败的毫无生机,满树的枝叶也落了个完全,显得树干光秃秃的,异常难看。 陆容到时,树下还有一个人,是云真。 她跪坐树前,双手合十,像是在虔诚的祈祷。 陆容淡淡道:“你求再久,云木也不会醒过来。” 云真惊了下,回头见是陆容,才松了口气,“小姐姐,你醒了啊,醒了就好,这样你朋友就不用担心了。” 陆容问:“其他寨民呢?” 云真叹道:“都在沉睡中,还没醒。诅咒刚解开,他们需要点时间适应。” 陆容微眯黑眸,走到古树前停下,抬手摸上树身。 云真疑惑的问:“小姐姐,你在做什么?” 陆容盯着树身,微微皱眉,转过身去问:“云木呢?” “他在他家里。” “带我过去。” “啊?” 云真愣住。 陆容面无表情道:“你不是想让他醒过来吗?我帮你。” 云真眨了眨眼,立马起身,“小姐姐,你有办法?!” “带路。” 陆容言简意赅。 云真忙不迭点头,转身朝远处走去,欣喜的说道:“你们已经帮了寨子,我不敢再麻烦你们看看云木的情况。没想到小姐姐你主动过来,你人真好!” 陆容拧眉:“你很吵,闭嘴。” “好的,小姐姐。” 云真赶紧捂住嘴,悄摸摸看陆容的眼神又有点奇怪。 很快,她们就到了云木家,同云真家住处是差不多的结构,云木的房间在楼上。 云真带陆容去云木房间,担心的道:“云木他从昨晚就一直没醒。” 陆容看到云木人就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不太好。 她过去扫了眼人,直接抬手掐诀结印。 云真方想再说下具体的情况,瞧见陆容如此,又是一愣。这小姐姐原来是个玄师? 陆容双指朝云木虚点,一道白光随之没入他体内。 不过片刻,云木心口处忽然浮现出一抹红色的光芒。 “果然还在……” 陆容眼神一冷,控制着取出,收于掌中。 云真诧异的问:“小姐姐,这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 陆容将其放进古玉里,才看向云真,一字一顿道:“最迟正午,他便醒了。今日我来的事,我不希望你同任何人说,记住了吗?” 云真一头雾水的望着陆容,“小姐姐,可是你救了……” “我不希望别人知道。” 陆容打断她的话,语气又重了些,听的云真心头一跳,莫名生出点惧意。 她讷讷的点头:“记住了。” 陆容嗯了声,“等会儿吃完早饭,我和我朋友会自行离开。” 说完,陆容转身离开。 云真想跟上去送送她,但被陆容挥手止住。 一时之间,云真倒真的不敢追上去了。 她默默想道,小姐姐比阿姆还吓人喔…… …… 陆容回去时,其他人都在等她,没一个先吃饭。 赵子靖原先在厨房帮忙,不知道陆容出去了,现下就问:“容容,你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 赵子靖关心道:“你要是想在周围转转,我陪你去呀,这山里猛兽多,很危险的。” 陆容皱眉:“闭嘴,吃饭。” “好的容容,没问题容容!” 赵子靖敏锐察觉到陆容心情似乎不怎么样,立马安静充当透明人。 时自秉面色如常的叫陆容坐下,将筷子递给她,温声道:“先吃吧。” 整张桌子,除了他们仨,就只有心大专注吃饭的易商。 陆容看他一眼,问:“其他人呢?” “正坤和他侄子在厨房,好像没忙完,另一位小姑娘,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时自秉道。 于是时自秉的目光也落到了易商身上。 易商后知后觉,无辜的道:“看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哪儿了。” 难得有机会吃次连神机做的饭,他哪有多的心思注意啊。 “放心吧,她又不是小孩子,死不了。” 赵子靖:“……你说这话,我很怀疑你们是不是朋友。” “那你当不是吧。” 易商懒散的说。 赵子靖:“……” “不过……” 话头一转,易商似随意问:“你们要去无相门啊?既然大家都认识了,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不如顺路带上我们去参观下?” 赵子靖道:“不行,无相门禁止外人随意出入。” “外人?” 易商看向时自秉,问:“我们算外人?” 时自秉给陆容递了张纸,“不算。” “师叔?” 赵子靖意外的看时自秉。 时自秉看着陆容,道:“也算朋友了,去无妨。” 顿了下,时自秉又意味深长的问陆容:“容容觉得呢?” 陆容头也不抬的淡淡回道:“你们决定。” “看了吧,你一个人拒绝没用。”易商得意的朝赵子靖说。 赵子靖:“……” 857.再见程晗 没多久,戌影便回来了。 一行人吃过早饭后,简单收拾了下便离开。 云真还是来送了他们一程。 走远了,戌影听说要同陆容他们去无相门,望着前方陆容的身影,神色微妙。 易商瞧见,问:“怎么?不想去无相门?” “不是。” 戌影扭头看眼身边的连神机,嘴角微抽。 他们三人走在最后面,陆容和赵子靖走在最前面,时自秉和连正坤走在中间。 而连神机一直望着前面的陆容,目不转睛。 戌影就试探的问:“连神机,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嗯?” 连神机将余光分了她丁点。 戌影不知该怎么说,最后低声问道:“就……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连神机沉默,眸底黑沉沉的,半晌才道:“随陆容。” 如果陆容需要他,剩下的半年,他会一直陪着她。 如果不需要…… 连神机眸光微紧。 ——不需要也好,他死后,小姑娘不会难过。 戌影 神色有点难言,看看他,再看向前面的陆容,很是艰难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还有转机。” “你可算了吧,就他这样,哪儿来的转机?”易商翻了个白眼,“自己骗自己,但你信吗?” 戌影:“……” 易商淡淡道:“就这样吧,先去无相门再说。” 瞥眼连神机,易商心道,无相门千年底蕴,藏籍无数,不找过,说不定还是有希望找到转机呢? 前面,赵子靖眼神一直偷瞄陆容。 在第三十二次发觉时,陆容淡淡道:“我脸上有路吗?” “没有。” 赵子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就是觉得,容容你有哪里变了。” 陆容面无表情:“我先前忘记了自小到大的所有事,变是正常。” 赵子靖张了张口,想说前段时间陆容忘记了给他都感觉也不是这样。 但看着陆容,不知为何,他最终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赵子靖温声道:“容容,不管怎么样,我永远是你的哥哥,你要是真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哥讲。” 陆容:“……” 该说不说,这话真的矫情的牙酸。 …… 次日傍晚,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快要赶到原先落脚的旅店。 连神机忽然想起那个旅店老板,问:“时前辈,那个旅店老板,你们如何处置的?” “他啊,”赵子靖听见,直接回答道:“我们联系了当地玄门分派,以及特殊部门安置在这儿的人,交于他们处理了。算算时间,那个老板应该已经被带走,也派新的人来接管旅店了吧。” 毕竟,那个旅店在十万大山,算是玄师们一个很重要的落脚点,不能没有人。 易商嗤道:“他们能派来个什么人?” 赵子靖纳罕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玄师界的意见挺大呢?” “恭喜你,感觉对了。”易商懒洋洋的说。 他何止是意见大,简直就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子靖,别人的私事,别问。” 连正坤是他们当中最清楚的一个人,看眼易商,叫住想要问下去的赵子靖。 赵子靖却更是费解。 这易商到底什么人? 不仅他师叔让步,连叔叔更是客气? 赵子靖反正是不认同易商的话的。 结果终于到了旅店时,赵子靖一脸见鬼的表情:“我靠,他们派的什么人??” 远远的就看见旅店外停了不少越野车,店门口有十几个身着便装,但显然全副武装、凶神恶煞的男人在把守。 搞的旅店像是一个法外狂徒之地。 找来的人不止他们,还有几个过路人,但他们一看门口那极具压迫感的阵势,一个个全都望而却步,转身就跑。 陆容扫了眼,想到什么,微微皱眉。 连神机神色了然。 连正坤也认了出来,道:“是天盟的程晗,那些是他的人。” 赵子靖脚步猛地顿住。 “那……还过去吗?” 可能是先前同程晗相处久了,戌影对于程晗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方经常被裴长庭和游白坑,智商堪忧都地步,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顾忌的,直接往前走。 “过去,为什么不过去?昨天就露宿了,今晚你们还露宿?我可不愿意。” “我也不要露宿。” 易商对程晗压根没概念,也跟着往前。 “他们……” 赵子靖看时自秉等人,还没说下去,陆容和连神机也走过去了。 时自秉道:“没事,过去吧。” 连正坤拍拍赵子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赵子靖一想,好像他们确实没有需要怕的,便也坦然过去。 到门口,那些人也并没有拦他们,只是眼神格外凶戾,打量他们。 进去后,一楼大堂里空荡荡的,唯中间的桌子上,坐着郑明则和程晗。 几人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没拦他们,因为里面不止程晗的人,还有郑明则暗盟的人,两方几乎成对峙之势,气氛剑拔弩张。 直至他们到,两人同时循声看来。 郑明则愣了下,旋即起身:“时叔,你们终于回来了。” 他目光一移,看到陆容,明显的露出欣喜,快步走来。 “容容,看到你没事,太好了。” 连神机下意识的想上前,目光触及陆容,又硬生生逼自己忍下。 陆容眼皮微掀,直接问道:“我之前的房间,还在吗?” 郑明则脚步一顿,“在。” 陆容就转向时自秉,道:“我先上去休息。” 时自秉颔首,柔声道:“有事叫爸爸。对了,兰若很担心我们,这里应该有信号了,给她打电话报个平安。” 陆容淡淡嗯了声,绕过郑明则往楼梯口走。 经过程晗时,陆容余光自眼尾瞥去,正巧对程晗的对上。 对方眼底幽深,暗藏锋芒。 陆容收回目光。 连神机望着她上楼,暗松口气,也上楼。 戌影和易商自然不会留下,跟着上去。 郑明则这才看向时自秉,忍不住问:“时叔叔,那三个人……为什么会和你们一起回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里面有连叔叔的侄子,算算也是一家人。” 真要比起来,赵子靖觉得连神机比郑明则顺眼,不自觉的就偏向连神机。 郑明则眼神一沉:“一家人?” 连正坤淡淡嗯了声肯定。 时自秉瞥眼郑明则的那些人,意味不明的道:“我原以为石山兄是真意想帮我,现在看来,他还有别的事?既如此,之后不必同行了。” 郑明则一愣,就有点急:“不是,时叔叔,我是真的……” “天色不早了,我赶路疲惫,先行休整。” 时自秉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了,绕过他往楼上走。 连正坤和赵子靖也没有留下的意思。 但经过程晗时,赵子靖还是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程晗,正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危险眼神。 他立马偏回头不再看。 目送着他们都上去后,郑明则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 偏这时,听见程晗懒散又略带讽意的声音:“我还道暗盟是为何来此,原是同爷的目的对上了。姓郑的,你老子派你来,是太看得起你,还是太看不起我,觉得你能从我都手里抢东西?” 郑明则沉沉的看他,道:“不劳程三当家费心。” 858.真难看 楼上,陆容到房间里后,就翻出手机,找到戚兰若的号码。 她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才拨出去。 但对方接的速度比她想象的快。 铃声才响了一声,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通了。 “喂?容容?” 温柔和静的女声传来,陆容眼睫颤了下,低低嗯了一声。 戚兰若却立刻敏锐的问:“容容,怎么了?是在十万大山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不是。”陆容声音有点哑,怔愣的说:“我很好。时……他,也很好。” 她叫不出“爸”这个字。 对着戚兰若,她也叫不出“妈”。 陆容心道,她真是高估了自己。 那边的戚兰若有些怀疑陆容话里的真实性,但听出陆容不想说,转而关心起别的,暗暗决定等会儿再去问时自秉。 陆容大多只是听戚兰若自己絮絮叨叨的说,时不时言简意赅的应两句。 说着说着,戚兰若可能是发现陆容的兴致不高,便问道:“你们有决定什么时候回来吗?” “大概,明天。” 戚兰若就嗯了声,含笑说道:“那妈妈也差不多该离开无相门了,到时候我们在京都见。” “不必,我们去无相门。”陆容道。 戚兰若怔了下,“可是,你才离开无相门没多久,不会觉得这么快回去会闷吗?” “不会。” “那好吧。”戚兰若笑了笑,“妈妈给你收拾下你住处,被褥什么的,都该换新了。噢,对了,房间也得按你在京都住的喜好,重新装修布置。” 陆容在无相门住处的装修风格,同京都那边的房间原是一样的。 陆容喉咙发紧,只道:“不必,按你们喜欢的来吧。” “那怎么能行呢,还是得你喜欢的,住着才舒坦。”戚兰若道。 陆容低低的哦了一声。 没再说下去,她挂了电话。 在桌边坐下,她怔神了片刻。 随后,陆容找出那两块古玉,以及匕首。 她手指摩挲着古玉的玉身,呢喃道:“由我开始,也该,由我结束。” …… 夜上中天,零星几点。 赵子靖实在睡不着,穿好外衣走出房间。 整个旅店都静悄悄的。 赵子靖走下楼梯,发现程晗和郑明则的人大多都在一楼,就地打铺盖浅睡。 原本空荡荡的一楼顿时有点人满为患。 赵子靖嘴角一抽,折回去走房间的窗户,轻而易举下去落地,在旅店的后方。 他也没绕回去,就这么直接往前,漫无目的的走。 走的远了,赵子靖发现林间还有些野花,竟然还挺好看的。 “给容容做个花环,正好。” 赵子靖一琢磨,来了兴致,顿觉出来这一趟也算挺有收获,便顺着有野花的小路摸过去,挑挑拣拣摘些开势正好的。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赵子靖编了又拆,拆了又编,最后终于编出来个最好看的。 他觉满意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地坐下休息。 旁边杂草丛生,赵子靖顺手扯了根,熟练的编了只草蝴蝶。 就在即将编完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懒散的男声。 “真难看。” 赵子靖眼皮子一跳,回头看去。 夜色里,程晗单手抄兜,漫不经心的自林间深处朝他走来。 他却没察觉对方究竟是何时跟着他的。 赵子靖有了点危机感,一声不吭的收起东西,撑地起身要走。 “急什么?” 程晗淡淡出声,微眯双眼:“你怕老子啊?” “谁怕你了。” 赵子靖委实不想同他扯上联系,闻言却又忍不住张口反驳。 对方离得近了,赵子靖越发警惕,只想赶紧走人。 不曾想,程晗却一个箭步挡到他前面。 赵子靖差点撞他身上,立马后退:“你有事吗?” 程晗俊脸神色意味不明,过于锐利的目光从赵子靖面上扫过,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他手上拿着的草蝴蝶上。 下一刻,他倏地伸手。 可能也是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对草蝴蝶感兴趣,赵子靖一时就没反应及时,东西被他夺去。 后知后觉的赵子靖:“……你干什么??” 程晗端详草蝴蝶几眼,眼底一深,“这你做的?” 赵子靖无语:“你看这附近除了我,还有旁人吗?” 赵子靖心道,他非但没在程晗身上看出连正坤和郑明则对其的评价,反而觉得这人真是没礼貌极了。 怎么还抢人东西呢? 好在一只草蝴蝶,也不算什么值钱玩意儿,之后再编就是了。 赵子靖就绕过程晗要走。 胳膊却被程晗蓦地抓住。 他力道大,赵子靖挣不开,微微拧眉,脸色冷了下来,“你是想打架吗?” 程晗却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你小时候,去过r洲吗?” “r洲?”赵子靖莫名其妙的道,“我小时当然没去过——就算去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程晗盯着他,脸色深沉又晦暗,目光更是令赵子靖无所适从,有点头皮发麻,想也不想的就甩开他的手。 这次程晗松了力,倒是被赵子靖给挣开了。 赵子靖莫名看了程晗一眼,怀疑对方有病,头也不回的离开。 程晗盯着他的背影。 直至人消失在视线里,程晗才垂眸,看着被他抢来的草蝴蝶。 良久,他突然手伸进衣服兜里,拿出了个已经旧到泛黄的三角纸封,是符箓临时折成的那种。 他打开一角,微微倾倒,倒出来个东西在手心。 也是只草蝴蝶。 但已经因年岁久远,干枯的可以做成标本。 程晗目光落在那只全新的草蝴蝶上,忽而嗤了声,呢喃道:“真难看。” “老大!” 克利斯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外响起。 程晗面色如常,将两只都仔细收好,又放进兜里。 克利斯正好找过来:“老大,大当家有事找您。” “什么事?” 程晗看也没看的问。 克利斯不敢直视程晗,微低着头道:“大当家已经知道了暗盟的人也来了的事。问您,下墓需不需要再派些人来。” 相传,十万大山珍宝无数。近来道上更是有传言,十万大山腹地下有个非常庞大的墓,里面东西价值连城,还有意想不到的稀珍。 程晗转身看向克利斯,眯了眯眼:“就暗盟那几个废物,值得再派人来吗?” “自然是不值得的。” 克利斯赶紧道。 程晗冷嗤一声,单手抄兜,往远处走。 克利斯摸不透程晗此时的脾性,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 没一会儿,就听程晗突然道:“让裴长庭再指些人过来。” 克利斯诧异抬头,“老大,那您……” 程晗慵懒的道:“我有事,要离开一趟。十万大山的事,我不管了。” 克利斯一惊,忙道:“老大,不可啊!要是让他人来,那批东西岂不是也会落于他人……大当家之手?您在华国留了这么久,如此实在太亏了!” 程晗倏地停下,“你是老大,还是我是?” “属下不敢!” 克利斯激灵了下,噗通一声跪倒。 程晗回过身,走至克利斯面前,半俯下身去凑近他,笑了声。 但克利斯冷汗都下来了。 “我说过,你们对天盟盘算着什么,我不管。但别把心思打到我身上,天盟而已,我不感兴趣。” 克利斯跟在程晗身边的年头久了,对他的事大部分都知道。 他咬牙,“您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老大,您找不到您想找的那个人的。都快二十年了,如果能找到,您早该找到了!” “闭嘴!” 程晗脸色骤冷。 克利斯不甘心的低下头去。 程晗冷笑一声,“我要做什么,执着什么,轮不到旁人置喙。” 月下的话,程晗是个疯子。在小四加入天盟前,天盟三个当家其实都是有点厌世,没有束缚和收敛的疯子。 859.我跟你们一起 次日。 陆容醒的极早,收拾完出门时,正巧听见旁边也有开门声。 她下意识循声看去,冷不防与连神机的目光对上。 男人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时碰见,怔在原地。 气氛突然凝固。 片刻后,这寂静消弭在连神机的主动中。 他上前一步,眼底溢出笑意,低沉嗓音柔和:“醒的这么早,是不是因为昨晚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很饿?” 陆容目光停留在他面上那半张面具上。 面具遮住他大半张脸,几乎看不到他的神情变化。 她移开目光,嗯了一声。 连神机犹豫了下,试探的问:“那我……现在下去给你做些吃的?” 陆容点了点头。 连神机稍稍松了口气,含笑道:“你等我一会儿,好了后,我端上来给你。 “不用,我跟你下去。” 陆容蓦地道。 连神机愣了下,想到自再遇后,哪怕不记得他,陆容也一直都很喜欢跟在他身边,便不觉得意外了。 他微微颔首,转身往楼梯口走,有意放慢了脚步。 但陆容并没有跟上来,就维持着同他两步远的距离。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安静的下了楼。 一楼大堂内,程晗和郑明则的人都还在,大部分都醒着。 见他们下来,那些人打量他们几眼,就收回视线,只是还有些暗暗的注意着他们的动作。 陆容和连神机谁也没理他们,直接去了后厨。 连神机问:“早上想吃什么?” 陆容想了想,“面吧。” “想吃什么面?” 陆容沉默一秒,“随便。” 连神机闻言,便没问了,余光瞥见旁边案板上放有西红柿,他下意识想去拿。 但还没碰到,连神机倏地想起先前陆容说不吃,转而拿了香菇。 陆容依旧找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静静望着连神机。 她忽的问:“在京都赌市遇见前,你都在做什么?” 连神机背对着陆容回道:“没做什么。” “都在哪儿?” 连神机动作一顿,嗓音依旧柔和:“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个?” “没什么。”陆容也说。 连神机以为她只是突然好奇了,就没多想。 很快,他就做好了卤面,盛好后回头问道:“想回楼上吃,还是在外面吃?” 陆容却说:“这里。” 外面人太多。 连神机闻言有些诧异,四处看了看,勉强找了张桌子出来,擦干净后挪过去,将洗好的筷子递给陆容。 陆容问:“你不吃吗?” 连神机喉结微微滚动,摇头:“……吃过了。” 实际上,蛊虫维持着他最后的生机,以他现在这副身体,不必进食,也吃不了多少。吃进去可能还会胃痛,不如不吃。 陆容扫了眼他身体,没问下去,接过筷子来安静的吃着。 连神机也安静的看着她。 直至外面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连神机转头看去,郑明则出现在门口。 他顿时皱眉。 陆容没看也知道是谁,只自顾自吃着,没理。 郑明则瞧见他们坐在一起,神色一沉,无视连神机表露出的排斥走进来。 “容容,我刚才去你房间找你,没看见你,原来你在这儿。” 连神机声音极冷:“有什么事情,等她吃完再说。” 郑明则哪儿会愿意。 他一看就知道,陆容吃的面绝对是连神机做的,那更不愿意了。 “容容,之前听时叔叔说你喜欢吃零食点心,正好,我的人来的时候,我让他们从外面带来了很多……” “闭嘴。” 陆容面无表情出声。 郑明则话噎在了喉咙里。 陆容淡淡道:“我吃饭时候,别打扰我。” 说完,她继续吃。 郑明则不敢出声了,杵在原地,凉飕飕的眼神转向连神机。 连神机眸光比他的还要冷。 在连神机这里,虽说因为蛊虫原因,他已经彻底放弃,也希望他的小姑娘遇到另一个爱护她的人,同其在一起,幸福的过完下半生。 但这个人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郑氏的人。 尤其是郑明则,更加不行。 两个男人你来我往的目光交锋,气氛隐隐剑拔弩张,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到陆容吃完,连神机递给她纸巾。 陆容擦拭完嘴角,起身。 郑明则立即上前,“容容,我有点事。” 连神机立即道:“我也有事!” 郑明则恶狠狠的瞪他。 陆容丝毫未觉,淡淡道:“容后再说。” 连神机神色转缓,看郑明则的目中隐隐带着叫对方咬牙切齿的从容,道:“走,上去再说。” 然而,陆容却道:“我是说你,你的事容后再说。” 随即,她转向郑明则,道:“你跟我来,我也有事同你讲。” 连神机和郑明则两人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郑明则眼睛一亮:“好,走。” 连神机怔然叫道:“陆容……” 话音未落,陆容已然走了出去。 连神机要跟上时,郑明则一步挡在他面前,用口型道:“——她现在,不想看见你。” 连神机眸光骤沉。 郑明则难掩得意的转身快步跟上陆容。 连神机难以置信,也快步跟上。 他们回到大堂正好遇上下来的戌影和易商,陆容和郑明则经过他们,头也没回的继续往上,很快消失在了他们视线内。 戌影懒腰伸到一半:“……我刚刚看见了什么??陆容同姓郑的一起?” 易商瞥眼怔愣的连神机,啧了声:“你没看错,他们是一起。” 戌影:“???” 是陆容有问题,还是她眼睛有病?? 楼上房间内。 郑明则带上门,心情颇好的问:“容容,你找我什么事?” 问出这话时,郑明则其实还有点警惕。 他可没忘了上一次,陆容单独找他,结果却是为了连神机。 这次不会还是为了连神机吧?? 陆容背对着他,缓缓道:“我需要你帮个忙。” 郑明则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语气这才真的愉悦起来。 “你说,我能帮到你的,一定尽力。” 陆容回头看他,眼底又黑又沉。 “我需要你帮我画张图,一张只有你暗盟才有的,完整阵图……” …… 半个小时后,房门打开,陆容走了出来。 后面郑明则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又晦暗,却没跟着她一起。 陆容下楼。 时自秉他们都已经在楼下了,按照计划,他们差不多也该离开旅店,离开十万大山。 陆容下去时,一楼的气氛特别奇怪。 时自秉和易商淡然自若的坐着喝茶,其他人,乃至连正坤,都盯着楼梯口。直至陆容的身影出现,连正坤才收回目光。 连神机目不转睛的望着陆容走下来,戌影和赵子靖立马起身跑过去。 赵子靖紧张的问:“容容,你和郑明则说什么了?什么忙需要他帮?有哥在呢,咱不需要外人!” “对对对!” 在这一点上,戌影特别支持赵子靖。 “陆容,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以你的能力,还能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陆容瞥他们一眼,目光越过他们落在连神机身上,男人好生生的坐着,似乎没有问的意思。 她目光停留了几秒便移开。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不是,容容……” 赵子靖还是想知道,那边坐着的时自秉起身,不紧不慢道:“子靖,拿好你的东西,走了。” 赵子靖欲言又止,无奈的听时自秉的咽回话去 戌影满脸的一言难尽。 几人动身离开时,二楼楼梯处下来一个人,说道:“等等,我跟你们一起。” 赵子靖眼皮子一跳,回头看去。 下来的人是程晗。 时自秉和连正坤面露诧异。 860.去无相门 程晗走下楼梯,单手抄兜,不紧不慢的走到一行人面前。 又重复了一遍:“我跟你们一起。” 随着他这话落下,大堂里瞬间寂静,他的人齐刷刷看过来,瞪大双眼,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没一会儿,克利斯也从楼上冲下来,停在楼梯口,抓紧了栏杆扶手。 赵子靖最先反应过来,“你要跟我们一起??” 程晗好整以暇的看他:“你们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不行!”赵子靖立马拒绝,扬声道:“我们要回家,你跟我们非亲非故,带上你算怎么回事?不可能!” “你说了不算。” 程晗似笑非笑的目光越过他,看往后面的人。 时自秉与连正坤交换了个眼神,连正坤站出来问:“不知程三当家想与我们同行,是为了什么事?真要有事,现在说即可。” 虽是这样做,其实所有人都听得出,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他们与程晗压根就没什么联系,找他们能有什么事? 肯定没有啊! 程晗悠悠道:“瞧着你们有缘,想交个朋友。” 时自秉面色淡淡,“那恐怕我等没这个荣幸了。” 说罢,他转过身去:“走。” 连正坤看程晗一眼,也转身。 “你们怎么不问问别人的意见。”程晗突然道。 时自秉与连正坤脚步停住。 他们看向程晗,就见程晗在盯着……陆容。 时自秉和连正坤顿时皱眉。 赵子靖后知后觉,立即挡在陆容面前;“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非要坚持,这样子不好吧。” 程晗微眯双眼,充耳不闻,只问陆容:“介意多带我一个人吗?” 实际上,从他说要跟着时,陆容就一直在看着他。 程晗很难不注意到。 他这人有时心思就很细腻敏锐。比如此刻,他就有个莫名的直觉,那小姑娘对他非但没有敌意,还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从昨晚到现在的观察来看,这群人里面话语权最重的,也是对方。 被望着的陆容定定打量他,末了倒是颔首:“不介意。” “容容?” 赵子靖诧异转头看陆容。 陆容虽不明白程晗怎么突然想跟着他们,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事。 她再次点头:“朋友而已,时间久了,就熟悉了。” 程晗唇角微勾,头也没回的对手下人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听克利斯的。” 时自秉和连正坤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不过既然陆容已经应下了,他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便默认着,转身往外面走。 没走几步,连正坤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忽的明白过来。 他记得从前陆容说过,她与天盟关系匪浅。 但是……现在的陆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思及此,连正坤眼底疑色更深。 同样疑惑的还有易商:“带上他做什么?不怕他别有目的啊?” 戌影啧了声,“你管他呢?反正,赵子靖早晚都是要将程晗带回无相门拜见他长辈的,怎么回去的重要吗?不重要。” 易商更好奇了:“为什么他早晚都要带人回去?” “他自己答应的呗。” “啊?那小子什么时候答应的??” 戌影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外走,懒散的说:“说了你也不懂。” “你说了我不就懂了!” 可能八卦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从戌影这儿得不到答案,易商扭头见连神机也是副毫不意外的模样,凑上去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连神机望着陆容,跟着往外走,淡淡道:“不知道。” 易商:“???” 敷衍也要有点诚意的敷衍吧! 你说的一点都不真诚可信!! 一行人离开,大堂内的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间傻眼了。 特别是程晗的手下们。 他们跟着老大来,不是来寻宝发财的吗?? 连死对头暗盟的人都来了,这种关键时刻,他们老大居然跑了?? 就有人懵逼的去问克利斯:“我们下面该怎么办啊?” “再说。” 克利斯脸色阴沉,手握成拳,没忍住重重砸了下栏杆扶手。 …… 陆容等人来时是开车来的,车都还停在旅店外,走时也是开车。 但多了一些人,位置分配就很奇妙了。 连神机想同陆容一起,时自秉这下不同意了。 平时怎么放任是一回事,他又不可能真眼看着一个疑似“女婿”,还短命的男人,同他的宝贝女儿长时间赶路坐一起。 于是时自秉带着陆容,加上戌影和易商,最和谐的一队。 连神机面对时自秉,不好反驳他,只能一声不吭的跟着连正坤,还有赵子靖和程晗坐同一辆。 问题又来了,赵子靖不愿意了。 他不想跟程晗坐同一辆车,于是积极想跟易商换一换。 “你可算了吧!跟他们坐一辆去!” 戌影瞅眼不远处抱臂倚着车门的程晗,一脚踹开扒门的赵子靖,哐当关上车门。 “快!赶紧开车!” 开车的人是时自秉。 易商不会开车,时自秉作为一个大男人,又算的上是长辈,不好意思让两个小姑娘开,只得自己来。 “我靠,戌影你*&@$%……” 赵子靖被气出了粗口。 可惜时自秉已经依言开走了车,他的身影倒映在后视镜里,余下的话压根听不清楚。 没办法,赵子靖只好认命的返回去。 瞧见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程晗,他也不知识哪儿来的怨气,指着驾驶位道:“看什么看!你开车!别想蹭我们的车!” “行。” 程晗漫不经心的应下,单手拉开车门坐进去。 连正坤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 赵子靖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就发现连正坤和连神机两叔侄占据后座,自己只好坐到副驾去。 一行人向着十万大山外驶去。 下午,他们到了原先的县城,简直吃了个饭后,没多停留,继续赶路去附近省城。 到时已然是晚上。 时自秉和连正坤都决定在省城住一晚再离开,但陆容否定了这个,想坐最近一班航机直接离开。 其他人没什么意见,便又开车去机场。 真正登机后,已经快要接近凌晨。 “不行了,老子太困了,到了你们叫我下。” 易商系好安全带,打了个哈欠准备先睡觉。 时自秉见此,向空姐要了条薄毯给他。 戌影也困得不行。 赵子靖报复心极强的闹她:“睡睡睡!睡什么睡/别睡了!” 戌影活动手腕:“你他妈别逼我动手啊!” 赵子靖冷笑:“好像先前你没跟我动手似的??” 戌影无语:“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心眼那么小?” “还以前?搞得你认识我多久似的。” 赵子靖翻白眼。 “好了,你们小声点。” 连神机见陆容也想睡,就也要了条薄毯给陆容。 回来的连正坤见此,低头看眼胳膊上搭着的毯子,扔给了赵子靖。 “给他做什么?他皮糙肉厚,我才需要!” 戌影记仇的抢过来。 赵子靖无语。 一转头,赵子靖对上程晗的目光,愣了下。 随即,他立马撇过头去,当看不见。 程晗微微挑眉,什么都没说,阖目休息。 头等舱内安静下来,唯余几人绵长的呼吸声。 黎明时分,飞机抵达终点。 因着要去的是无相门,他们还需要坐船。 易商咋舌道:“不是,非要坐船吗?别的不行??” 时自秉听见,解释道:“无相门在蓬莱岛,远离陆地,只能坐船先到附近海岛,然后再自行去。” 地理上的天然优势,无相门才一直与世隔绝。 861.我有前两次的记忆 “那好吧。” 易商不情不愿的应。 因着先前坐过引灵船,他对坐船实在没什么好感。眼下却也只能坐船。 一行人登船后,就着这机会在各自房间休息补觉。 不过,陆容在房间里没待多久,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眼皮子跳了跳,目光落在桌面上铺开的纸张,旋即盖住收起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外面的戌影直接推门进来,瞥见她的动作,反手带上门道:“行了,别藏了,我还不知道你?” 陆容:“……” 见是戌影,陆容就没再收了,继续拿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戌影凑过去看,发现她在画的是个阵图,而且非常眼熟。 盯着看了会儿,戌影在一旁坐下,问:“你记忆力这么好?就见过暗盟禁地那祭台法阵一次,就全记住了?” 无相道人墓,长生村祭台,暗盟禁地。 三处都有同一种法阵。 但只有暗盟禁地处,有着完整的法阵图谱。 可这法阵庞大又复杂,便是戌影,都连一半都还没记下来。 结果陆容记下了?? 陆容头也没抬的道:“没有。” “那你怎么画出来的?”戌影纳闷的问。 陆容面色淡淡,没说话。 戌影后知后觉都反应过来:“你找郑明则,就是为了这事?” “嗯。” 戌影神色复杂的看着陆容,问:“既然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为什么……不让连神机知道?” 没错,陆容已经恢复记忆了。 戌影知道这个,是在苗寨那天早上,陆容拍了她的肩膀时。 她和陆容之间的联系太密切了,密切到她们完全可以像在长生村时,靠着这份斩不断的联系沟通。 但是需要玄术。 从前陆容不记得,也不知道沟通的玄术如何使用,恢复记忆后便不会了。 可陆容同样告诉她,不要将此事让别人知道。 陆容拿笔的手一顿,盯着前面的白纸,上面的法阵已经勾勒完大半,很快就能完成。 她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郑槐序在引灵船上布下的,能够通往黄泉路的法阵,是长生阵和灭灵阵的结合。在苗寨那晚,我一直在想,这两种相斥的阵法是如何结合到一起的,最后想到了这个法阵。” 三处都有这个法阵,一定非常重要。 她试着用其拼接起长生阵和灭灵阵,最后果然有了突破口。 “再有,就是连正坤和连神机所用的能够穿梭时间的法阵,部分纹理,同这个法阵也有相似之处。” “有了它们,我可以推演出完整的法阵回去。” 但推演出的法阵,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她还需要回无相门,找到那本记载着相关法阵的典籍来最后确认。 戌影懵了一下,声音拔高:“你要回……” 被陆容看了一眼,她赶紧捂住嘴巴,声音低了下去:“——回去??你怎么想的!” 戌影无法理解陆这个决定,猛地起身。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好不容易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你却要回去了,你脑子进水了吗?难道待在这个时空不好吗?!” 戌影忍不住戳了戳陆容的额头。 “你忘了你以前最执着你的父母了吗?现在你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吗?!” “咔嚓”一声,陆容捏断了手里的笔。 她挥开戌影的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连神机呢??” 戌影顿时愣住,终于反应过来陆容方才的话,她说她那晚想了一整晚。 “你当天晚上就已经醒了?!” 陆容垂眸,沉沉的嗯了一声。 戌影问:“所以,你也知道了……连神机身上蛊虫的事?” 陆容点头。 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陆容。 在这个时代,连神机的身体问题,是个死局。 要救他,只能回到一切刚开始时,从源头阻止他服用蛊虫。 思及此,戌影深吸口气,一屁股坐回去,张口道:“陆容,你想清楚。” 陆容面色很平静,“我想的很清楚。” “那你知道你回去代表着什么吗?”戌影问,不及陆容回答,她又接着道:“你不知道。” “所有事情又会回到起点。” “在黄泉路里,你和连神机必定会死一个。你决定死的那个是你,但连神机肯定不会愿意,你们又会陷入……” “谁说我要回黄泉路?” 陆容打断她的话。 戌影一愣,“你什么意思?” 陆容望着纸上描绘的法阵,良久才开口,声音有点哑:“所有事情的起点,不在黄泉路,不在癸未之变,甚至不在十八年前后我被连正坤引去十万大山无相村。” “那在哪儿?” 戌影没听明白。 “——在京都,连神机的小时候。” 陆容沉默几秒,说出一件令戌影脸色微变的事。 “我不止恢复了同你们的记忆,还有前两世穿越时间的记忆。” “……前两世?你和我不是第一次被送回到过去吗?” 戌影震惊的问。 陆容看向戌影,眼底又深又复杂,摇头。 “你知道我是姜立师姐的残魂转世吗?” 戌影瞪大双眼,“我操!我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容将自己见过姜立师姐,以及对方告诉自己的事,都一一说给戌影听。,并留了点时间给她反应。 随后才道:“姜立师姐说的没错,起初,我的确是残魂,魂识不全。” “第一次,癸未之变依旧发生。但那时,你消散在了始皇陵里,我父母也惨死始皇陵,连正坤带着我离开,回到京都连家。但那些人在暗盟的推动下认为,始皇陵内的宝藏并没有消失。连正坤只好借由连家和古族的势力对抗他们。” 陆容说着,眼神暗了下去。 “这时候,我和连神机还是一起长大。但在我13岁那年,暗盟还是找上了我,郑槐序想把我带回暗盟。虽说最后阻止了,连正坤也借机公布了癸未之变的真相,双方却都损失惨重。而在这个过程里,连神机为了救我……死了。他死前发现我残魂的真相,为我补了魂。” 戌影听的目瞪口呆。 陆容又继续道:“第二次,前面的事不变,只是连正坤选择带我在外游历。时自秉和戚兰若原不希望我再做玄师,但连正坤为了让我有自保能力,还是教了我。我无意中得知癸未之变的事后,开始查当年的真相,最后一路查到暗盟,进了秘密监狱。” “在那里面,我发现了人体实验,也被送上了实验台。最后我想同秘密监狱同归于尽毁了他们。那时我本该是要死了的,但是……” 戌影不可思议的问:“不会又是连神机救了你吧?” 陆容点头。 “我其实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秘密监狱的。但最后一刻,他救了我,为我补了第二次魂。我想,应该是连正坤当时有事脱不开身,让他去秘密监狱找我的吧。” “然后第三次,就是我和你经历的一切。” “等等,等等,不对,这不对!”戌影懵逼的道,“前两世,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总不能一直带着记忆吧?” 陆容沉默几秒,用力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因为是我自己安排的。” “这一世很奇妙,我的出生,有我一手促成的原因。包括拜连正坤为师,他所做的一切,乃都是我安排的。” 戌影:“???” 陆容苦笑,抬手半遮住脸。 因为有了前两次的补魂,这一次,她终于魂体完整,有了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作为一个正常人活下去。 时自秉和戚兰若依旧经历了癸未之变,她被带到连家,认识了连神机。她终于如连神机一般,也喜欢上了他。 但癸未之变的隐患并没有解除。 862.我还是会生气 那些参与过癸未之变的人,依旧觊觎着始皇陵内所谓的“宝藏”。 郑槐序也依旧发现了她,想利用她作为姜立师姐复活的载体,千方百计的完成计划。 她只平安成长到十三岁,然后就面临各种风雨,迅速成长,是为她父母申冤,也为当初惨死癸未之变中的无辜人讨个公道。 历经种种,太多人葬身,还有连神机。 他又一次为了她离世。 可所有事情并没有完美解决。 陆容也不甘心失去连神机,于是想方设法找到姜立,在他的帮助下回到过去,想改变既定的结局。 “前两次我都没有成功。”陆容低低的说,“我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也阻止不了连神机死亡的结局。不管我怎么做,哪怕刻意避开过去与他的相识,最后的结局还是没能改变。” “但姜立只给了我两次机会。” 陆容一点点攥紧手,指甲陷进手心里也不自知。 “最后一次,我用了许多天,然后制定出一个计划。在回去前,我去找连正坤,还有时自秉和戚兰若,我将癸未之变的事告诉他们,以及我的计划。他们在我给他们的预知下,发现了三奇门和暗盟一直在做的事,尝试阻止,但没有成功。那些人怕他们暴露,就有了癸未之变。” “在我的计划里,连正坤依旧会成为我的师父,教导我成为玄师。我不记得所有的事情,在十八年后,连正坤会负责引导我发现一切,然后拿到我曾经留的东西,解决所有事情。” 但计划还是出现了偏差。 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姜立师姐的残魂转世。 她也没有想到,戌影的残魂会趁机进入她的身体,以至于连正坤不得不想法子在那时先保住她的命。 以致差一点***夭折。 “在我的计划里,如果顺利的话,死的人只会有我一个。”陆容道,“甚至,为了万无一失,我还央求了连正坤一件事。” “什么事?” 戌影呆呆的问。 陆容沉默几秒,说:“不要再让我和连神机相见相识。” 她太了解自己了。 不管重来多少遍,不管有没有记忆,只要见到连神机,她还是会喜欢上他。 是一见钟情,也是日久生情。 可她要避免连神机再因她而死的结局,她不能再让连神机因她而死。想做到这点,她只有让自己干脆从来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 戌影反应了几秒,瞪圆双眼:“所以,你几次被连正坤抹去记忆,该不会……” “……是我要求的。” 陆容艰难的说。 戌影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起身,“你……” “可后来,我还是失败了。”陆容喉咙一紧,耳边嗡鸣,只能依稀听见自己说:“我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又或许……缘分使然。我和连神机最终还是……” 不可避免的走到了一起。 她明明将所有人都算进去了,她没有将连神机算进去,可他还是入局了。 “原本在始皇陵里,就该是所有事情的结局。可连神机入局了,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姜立师姐和姜立的联手,更是在最后一刻改变了我的计划走向。” 可能他们只是想给她最后一次改变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不如不给。 因为连神机彻底无法脱身了。 所有事情确实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只有连神机,她一开始最想救的连神机,成了唯一牺牲的人。 况且,这个时空,对陆容来说太假。 “我现在拥有的一切,的确是我曾经最执着的。可真实的我既然没有拥有过,就说明我与它们注定无缘,失去也是必然。我习惯了。” 陆容说着,手摸上纸面,指腹轻轻摩挲着阵图。 她声音又低又哑,带着不易发觉的哽咽。 “最初布局的人是我,现在亲手结束的人,也该是我。” 这个时空拥有的一切,就当是她的梦。 她得醒,也必须醒。 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就一个人来解决。但这个人只能是她,不能是连神机。 “你……” 戌影心情复杂到无言以对。 先前在苗寨时,她以为陆容不想说出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是因为生连神机的气,却没想到是这样。 想到这里,戌影忍不住问:“那你还生连神机的气吗?” 陆容挺平静的语气:“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 “就……他瞒了你那么多……” 戌影方想说,又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实在说不清楚到底是陆容瞒连神机多,还是连神机瞒陆容多。 甚至,她现在突然觉得,如果连神机没有瞒陆容,事事都告诉她,那他早就被排除在陆容的计划外,没有机会跟到始皇陵,也不会同她们一样回到过去。 戌影扶额:“你们两个还真是……” 陆容却说:“但我会生他的气。” 戌影一愣,“什么意思?” 陆容抿唇,低声道:“我瞒不过连神机,他很快就会看出来我恢复记忆的事。” 但她不能让他知道,她想将时间线拨乱反正。 那她只能通过为先前的事生气,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以免他察觉。 戌影哪里听不出陆容的意思,不禁哑口无言。 “难道……你们不能商量下怎么办吗?” 陆容平静的问:“那连神机会答应让我回去吗?” “绝对不会!” 戌影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连神机宁愿自己死,都不愿意让陆容去面对那个死局,跟他说清楚,无异于给他机会阻止。 这念头方闪过脑海,戌影就噎住了。 留在这里,对连神机来说是死局。 不留在这里,对陆容来说是死局。 这他妈……怎么那么操蛋?! 陆容整理草稿,面色已恢复如常,至少从面上看不出异常。 “所以,你帮我瞒过他。我会想到办法,破解这个死局。” “你怎么破解?” 戌影恼怒的问。 陆容摇头:“现在不知道。” 再给她点时间,她一定能想到办法。 “你……” 戌影气恼的望着陆容,又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末了,她重重叹道:“我也瞒不过连神机多久。最多也就……一周。” “……够了。” 陆容低声说。 …… 从陆容房间里出来后,戌影心事重重的往自己房间去。 她的房间离的有点远。 转过拐角,戌影正要继续往前,突然听到一道声音。 “你刚刚……去找过陆容?” 戌影心跳骤然失了一拍,猝然抬头。 连神机就站在半米外。 戌影方才走的心不在焉,也没注意,悚然道:“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刚。”连神机冷静的说,又问了一遍:“你去找过陆容?” “没有啊!” 戌影条件反射的否认。 连神机眸光越过她往后看:“那你是去找了……时叔叔?” 后面那个方向住着的人,除了陆容,就只有时自秉。 “怎么可能!” 戌影嗤了声,顶着连神机的目光,面色僵了几秒,“……好吧,我是去找了陆容。就……说点事。” 连神机狐疑的看她,问:“她不认识你,算是陌生人,你却能在她房间里,待那么长时间?” 这不符合陆容的性子。 而且…… “难道你和她独处,没有叫她察觉到不对劲吗?” “我……没有啊!” 戌影被他问的有点心惊胆战,连忙道:“哎呀,女孩子的感情,你一个男的懂什么?” 连神机:“……” “不说了,我好困的,同你奔波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休息,要赶紧去了。你别来找我啊!不然我跟你动手!” 戌影作势打了个哈欠,绕过连神机赶紧跑。 连神机看着,微微蹙眉。 863.到无相门 一行人是在次日上午,终于抵达了蓬莱岛。 他们坐原来的船到附近海岛后,直接在当地买了条渔船开走。 远远的就能瞧见蓬莱岛渡口处站着几个人影。 赵子靖一眼认出,激动的同陆容道:“是我师父他们!还有师婶!” 渡口上的人大概也看到了他们,纷纷朝他们挥手。 待船靠近,看的便清楚了,果然是戚兰若和梵尘等人。 戚兰若许久不见时自秉和陆容,甚是想念,不及船到岸就连忙走近。 开船的是时自秉和连正坤,船到岸后,他们就走了出来,陆容和赵子靖已经先下了船。 “哎呀,容容,你瘦了好些!” 戚兰若对陆容左看看,左看看,最后心疼的抱住陆容。 陆容身子一僵,尽量让自己放松,道:“还好。” “怎么算还好?去十万大山这趟,吃了不少苦吧?”戚兰若摸了摸陆容的脑袋说。 陆容默然。 而赵子靖同戚兰若打过招呼后,见她与陆容说话,便迎上梵尘等人:“师父,师叔,你们想我没?我在外面可想……” “容容是瘦了吧?” “我瞧着容容被晒黑不少。” “赶那么久的路,容容肯定饿了吧?!” 赵子靖还没说完,梵尘五人就已经越过他,头也不回的围到陆容身边,你一言我一言的念叨。 “——想你们了……” 赵子靖抬起来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极其无奈的转身望着他们。 陆容觉得这几人唠唠叨叨的听的她头疼,有点吵。 但看眼他们关切的面容,陆容忍了下去,道:“还好。” 后面的人下船,时自秉瞧见这一幕,贴心的给陆容解围:“师兄,先回去吧。” “啊对对对,先回去休息。” 梵尘五人循声看向时自秉,这才注意到连神机几人。 他们不禁一怔。 无相门很少进外人,就连与时自秉相识的连正坤,都才只进过无相门几次。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时自秉外出,带回来这么多人。 梵尘问:“师弟,那几位是?” 连正坤看眼连神机,主动道:“这位是我的侄子,那两位是他的朋友,都是关系不错的小辈。” 连神机颔首,礼貌道:“几位师叔好。” 梵尘五人交换了个眼神,目中明显带着疑惑。 连正坤还有侄子? 从前怎么没听说过? 梵则应了声:“你好。” 戌影和易商就老神自在的站在连神机身边,动也没动,也没开口。 梵空打量他们两个一眼,目光转到程晗身上:“那这位是?” 时自秉和连正坤神色微妙,都看向程晗,没说话。 实在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程晗的身份。 “我朋友。” 陆容和连神机异口同声,引的其他人诧异。 连神机怔了下,难掩意外的看陆容。 陆容避过他的视线,重复了遍:“我朋友,程晗。” 梵尘五人闻言,神色秒变,换上了副笑脸。 “原来是容容的朋友啊,欢迎你来无相门。” 梵净上前,热络的叫程晗:“来来来,一起吧。” 程晗微怔,像是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不太适应,后知后觉的露出个挑不出错处的笑容:“师叔好。” 赵子靖嘀咕:“叫谁师叔呢?跟你很熟吗?” 一行人沿着路往前走,周遭丛林掩映,远处小山叠嶂,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建筑轮廓。 陆容边走,边听着梵尘等人的唠叨,眉头逐渐痛苦的皱起。 实在……有点吵。 “你们……” 后面的连神机见状,适时道:“陆容,我有事想同你说。” 陆容立马回头,退后几步,“你们先走。” 梵尘五人敏锐的看向连神机,似乎觉出了什么,目光锐利。 更敏锐的是戚兰若,但她什么都没说,同时自秉走在一起。 察觉陆容和连神机刻意放慢脚步落后他们后,戚兰若忍不住对时自秉道:“自秉,那个年轻人同容容是不是……” “没有。” 时自秉拍拍戚兰若的肩膀,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戚兰若纠结的说:“没有吗?可是容容鲜少与异性走的这么近。” “是不是?!果然有点事是吧?!” 梵净扯着梵空凑近他们,语气难掩八卦。 梵尘走在最前面,同赵子靖说着话,闻言回头看了眼他们,才继续同赵子靖交流。 他们一直走到山半腰,才终于到无相门的内门范围,是几座恢宏正气的大殿,并各屋室,连接成偌大门派。 也是这时,陆容才发现,无相门的人非常少,除了他们,竟然就没别人了。 问出这个的是易商:“这么大地方,就你们几人吗?” “是的。”梵尘颔首,道:“早些年,无相门还有弟子。不过他们学成后,便去外界游历,甚少回来。现在,便只剩下我们了。” 易商嘶了声,“那打扫卫生得多累啊?” “又不是你打扫,担心什么?” 戌影翻了个白眼,又道:“我累了,先去休息,吃午饭不用叫我。” 梵行便道:“戌影姑娘,供客人住的……” 他还没说完,就见戌影转身,熟门熟路的出了大殿,往左侧廊道走去。 梵行便诧异的看向时自秉,“师弟,你先前同那位姑娘介绍过无相门的布局?” 时自秉微微挑眉,算是默认。 安排休息时,赵子靖主动给连神机几人带路去客房。 连神机没走,看向陆容。 赵子靖道:“别看了,我家容容可不住这里,她有自己的院子。” 陆容是被时自秉和戚兰若带走的。 时自秉心知陆容现在对无相门陌生,同陆容介绍道:“无相一脉同师兄他们的住所不同,还要再往山上走一段路。” 他们大约走了半小时,陆容看到了比先前几座大殿更为气派的建筑。 不过陆容此刻心里想着别的,也没心思参观。 时自秉和戚兰若直接带她去了原先居住的宅院。 “你回来前,我和你师叔们,差不多给你的住处返修好了,你应该会喜欢的。”戚兰若温柔说道。 陆容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如今对住处没什么要求。 进到宅院,她直接去了住的房间,没怎么看,直接道:“我休息会儿,你们有事再来找我。” 戚兰若本能的觉得陆容的情绪不太对,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时自秉给拉走。 他们走后,陆容在桌边坐下,按了按太阳穴。 终于到无相门了。 没多久,陆容想去躺会儿时,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陆容过去开门,见到了赵子靖。 她有点意外:“什么事?” 赵子靖笑了下,“之前做了个花环,忘了给你了。” 他抽回背在身后的手,手心里拿着的正是个漂亮的花环,只是上面的花有些已经蔫了。 赵子靖忍不住吐槽程晗:“都是他,突然跟着我们,叫我都忘了还有这花环了!没关系,这个先给你,回头我再去趟后山,那里还有梧桐花呢,哥一定给你做个更漂亮的。” 陆容盯着看了眼,接过来:“不用,这个挺好看。” “你好像就好,我先去厨房做饭了。午饭做好了再来叫你。”赵子靖高兴的离开。 陆容目送他离开,在原地又站了会儿,才转身回房间。 864.藏崖在哪儿 中午简单休息过后,晚上,梵尘等人给陆容和连神机几个精心准备了场接风宴。 赵子靖道:“师父,我记得您还藏着几坛好酒吧?我去找出来,正好这时候喝!” 梵尘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这小子,天天的就惦记着我那点东西是不是?” 赵子靖嘿嘿笑了两声。 梵尘倒也没拦他,梵净还兴冲冲的亲自同赵子靖去取。 照他的说法,他惦记自家师兄那些好酒好些年了,就是一直没成功搞到过。 程晗望着离去的赵子靖,没坐多久,起身跟过去。 时自秉、连正坤两人与梵尘、梵则在说着话,戚兰若去了厨房,看正在煨着的鸡汤。 连神机见状,主动跟着去。 戚兰若忙道:“你是客人,哪儿有叫你进厨房的道理。” “您别客气,我该做的。” 连神机温声道。 戚兰若闻言,回头看眼被戌影缠着说话的陆容,目光再回到连神机身上,别扭极了。 所以她作为母亲的直觉没错吧?? 戚兰若看连神机的眼神里就多出些端详。 后面,戌影望着连神机和戚兰若走远,啧了声:“我没记错的话,先前也是他在厨房帮着忙活吧?连神机这在丈母娘面前,挺会做人啊。” 陆容瞥她一眼,“你要是闲,可以现在就跟上去干活。” “我才不干呢!从前在无相门,我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过。”戌影想也不想的说,神色得意,“姜立更是从不让我进厨……” 话到一半,她忽然顿住,反应过来了。 如今的无相门已经不是她那个时候的无相门了。 她还熟悉这里,但这里已经不熟悉她。 戌影怅然叹口气,同陆容道:“等会儿你跟我去趟后山吧。” 刚过来的易商正好听见,张口就问:“去后山做什么?” “那里……” “现在时节正好,后山的梧桐林正盛,漫山遍野的还有梧桐花,是无相门一景。”最近的梵空听完师兄们说话,又听见易商的,顺口回道。 易商来了兴致:“真的假的?那我得去参观参观!你们带上我。” “才不要!” 戌影立马拒绝。 易商切了声:“小气,我自己也能转过去。我还能找时自秉带路呢!” 梵尘等人闻声看来,皆面带些诧异。 因着时自秉是无相道人的缘故,他们与其虽是师兄弟,却也总保持着一份尊敬的距离,从不曾直呼过时自秉的全名,也少听人叫过。 时自秉不在意的温和应了声,便转头同梵尘继续说起此行去十万大山的收获。 “出现在十万大山的,确实是古玉。不过,如今已认容容为主。” “竟然真是古玉?!” 梵尘几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这话给吸引。 梵则蹙眉道:“无相道人的信物非比寻同,怎么会同时出现两块?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确实。我们只知道得古玉认可的即无相道人,无相道人也一脉单传,一般上任逝世后,下一任才会出现。可师弟你……”梵行说着,停了下来,其他几人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得古玉认可,陆容就算是无相道人了。 可时自秉这还没卸任呢,也没亲授传承给陆容,怎么就出现新任无相道人了? 思及此,几人不由看向陆容。 连正坤不动声色的为她解释:“或许是天意。无相道人超脱六道,本就不是能以常理论之。” “有道理。” 梵尘几人稍稍释然。 也是,无相道人的存在,他们这些常人本来就也挺难以明白的。 这时,陆容忽然问:“无相门有个藏崖,专门用来收录各类典籍的,是不是?” “对啊。”梵空温声应道,“就在后山断崖。从前你不是还去哪儿待过学习了一段时间吗?” “容容现在不太记得先前的事了。”梵行道。 梵空噢了声,道:“没事,回头让子靖带你去就好。” 陆容面色淡淡的点头。 戌影咽下一块杏仁酥,道:“做什么找赵子靖啊,我知道在哪儿,明天我带你去就是了。” 那地方还是当初姜立一手建造的,她当时就在旁边,经常去藏崖玩,路都要记烂了。 “戌影姑娘知道?” 梵尘几人这下再也忽略不了戌影对无相门很熟的事。 “藏崖是我无相门的重地,小姑娘,你……”梵尘欲言又止。 戌影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有瞒:“叫什么小姑娘?老子的年纪比你们老祖宗还要大!” 梵尘几人:“???” 他们懵逼的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默然几秒,道:“确实。就当……听听吧,不用问。” 几人:“……” 这样他们明明越发好奇了! 没多久,连神机和戚兰若就回来了,只不过端着鸡汤的是连神机,戚兰若什么也没拿。 不知道连神机跟戚兰若说了什么,戚兰若眉开眼笑,看连神机的眼神十分满意和慈爱。 赵子靖和程晗、梵净同时抱着酒坛子回来。 人都到齐后,正式开宴。 陆容见赵子靖给大家倒酒,快到她时,也想喝。 但才拿起背写,手就被连神机按住。 她下意识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柔声说道:“他拿的酒很烈,不适合你喝,会头疼。” 陆容:“……就一点。” 连神机定定看她,陆容只对视了几秒就败下阵来,“好吧。” 连神机转身给她拿了度数不高的果酒,揉了揉她脑袋,“想喝喝这个。” 陆容嗯了一声。 下一刻,她抬眼发现众人都在看他们两人:“……” 特别是梵尘五人,看连神机的眼神逐渐充满审视的锐利,盯着连神机的手。 连神机顿了顿,收回来。 方要开口,他忽的怔住,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只手。 ——陆容方才没躲开。 他是习惯性的动作,可陆容…… 连神机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就被梵净叫了声。 对方朝他举杯,一饮而尽:“难得见正坤的侄子,来,叔叔敬你一杯。” 连神机立即应:“客气了。” 待他喝完,梵空紧随其后,连神机只好又倒满。 结果梵尘五人一个接一个的来,时自秉和连正坤看着,也加入了这行列,跟故意灌酒似的。 陆容皱眉:“你们够……” “别管他们,咱们自己吃自己的。” 戌影勾过陆容的脖颈将人拉向自己,幸灾乐祸的说。 陆容:“……” 她看不过去,还想给连神机解围,赵子靖和戚兰若就过来,故意跟她说话,不给她机会。 于是这顿饭吃着吃着,就出现了三个截然不同的画风。 程晗和易商稳稳当当的坐着看戏。 连神机被几位长辈轮流灌酒。 陆容被戌影、赵子靖和戚兰若拉着说话。 陆容:“……” 她真的很怀疑,他们都是故意的。 最后陆容看梵尘他们还算有分寸,就也没管了,一边吃一边注意着连神机。 最叫人瞠目的是,末了连神机还没被灌倒,梵尘几人先醉了,大舌头的拉着连神机盘问家里情况,却反被连神机给套话,听了不少陆容小时候的糗事。 陆容见势不妙,赶紧让赵子靖送梵尘他们回去休息。赵子靖一个人顾不过来,想也不想的叫了程晗帮忙。 戚兰若见时自秉也有些醉意,同陆容提过后,也过去带时自秉离开。 陆容亲眼见到时自秉踉踉跄跄的,没力气似的靠在戚兰若怀里,抱着她低声喃语。戚兰若可能觉得不太好意思,连拖带拽的拉他走。 走着走着,就剩下了陆容、连神机、和戌影易商四人。 “行了,太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易商啧了声,提着酒壶起身,往远处走。 戌影不紧不慢也其起身道:“真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呦。” 陆容:“……” 连神机:“……” 他们走后,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 连神机干咳两声,道:“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回来收拾这里。” “不用了,一起收拾。” 陆容清清淡淡的说。 但连神机哪可能让她动手,最后变成她在一旁坐着看,连神机自己收拾。 865.藏崖在哪儿 戚兰若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连神机差不多已经收拾完了,全程她家宝贝女儿似乎没动手过,只用乖乖的坐在一旁等。 这叫戚兰若有些诧异。她头一次见女儿在他人面前这么听话。 可见,他们确实是有什么的。 “容容!” 戚兰若意味深长的叫了声,走过去。 陆容回头看她,起身应了声。 “太晚了,你们回去吧,这里我来收拾。”戚兰若温柔的说。 连神机出来正好听到这句,道:“戚姨,还有一点收尾,我一并做完即可,您回去休息。” 戚兰若仔细打量了眼连神机,笑着摇头:“不用,你们年轻人熬不得夜,快回去吧。” “没事的,我……” 连神机还没说完,就听戚兰若催促道:“好啦好啦,容容也是得早点回去休息的,你就累一下,代阿姨送容容回去。” 连神机看向陆容,问询她的意思。 陆容点点头。 连神机便没再说什么了,同戚兰若道别,与陆容一起离开。 戚兰若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忽然生出个念头:他们连背影都很般配。 往远处走时,连神机似乎惯于落后陆容半步,就像是在默默守护着她。 戚兰若心道,好像宝贝女儿确实……到了谈个恋爱的年纪?? 不行不行,女儿还太小了,不能早恋,起码得再过几年才行。 …… 另一边,陆容和连神机沿着小路往前走。 两人谁也没开口,就那么静静往前。 连神机眸光触及垂在身侧的手,想起先前的疑惑,手指微蜷,冷不防问陆容:“你现在还想……记起以前的记忆吗?” 陆容眼睫微颤,半侧过头去看他。 男人依旧戴着那半副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到样貌神色。可也许是饮酒甚多,他眼尾缀着抹殷红,夜色映入其间,深沉又温柔的引人沉溺。 她在即将要陷进去时及时回过头去,直直的盯着前方,尽量让声音冷淡。 “你说什么记忆?” 连神机薄唇微动,那话似乎转了又转,最后道:“如你父母说的,过去十八年的记忆。” “是吗?” 连神机说出口便镇定下来,点头:“是。” 陆容面无表情道:“既然忘记了,就说明不是我该拥有的东西,忘便忘了。” 这话听的连神机呼吸微滞,立即道:“不是的。本该就是你的,你只是……重新得到了它而已。” “那我为什么会忘记?” 陆容倏地问。 连神机一时被问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说是他所致,还是说他曾经骗过她良多?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敢说。 此刻面对小姑娘,他只生出满心的胆怯。 连神机沉默。 陆容似乎也并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同样沉默的往前,很快就到了她居住的院落。 连神机只送她到院门口,便克制的停住:“到了,那我……先回去了。” 陆容没说话,连神机退后一步,逼自己先转身离开。 但要走时,忽的被拽住手。 连神机感觉自己的心也随这一下颤了颤,极力才保持平静如常,回头问:“怎么了?” 陆容盯着他脸上的面具,缓缓开口:“我想看看你的脸。” 她好久……没见过了。 她很想。 连神机怔了下。不过如今他的身份已过了明路,摘下面具来倒也无妨。 于是连神机毫无迟疑的点头,抬手摘了下来。 他的五官一点点显露于陆容眼前。 还是熟悉的模样,熟悉到陆容闭眼也能在心中准确无误的描绘出来。 可又带上了,恍若隔世的几分陌生。 连神机见陆容盯着他,低声问:“怎么了?我……变丑了?” “没有。” 陆容松开手。 “那……” 话未说完,就戛然而止。 ——陆容突然扑进了他怀里。 连神机也反射性的,想也不想就稳稳的接住她抱着。回神才觉出意外的诧异。 “……陆容?” 他低头凑近,带着他鼻息间特有的冷冽气息。 陆容将脸埋进他怀里,不作声。 好半晌,连神机才听见她闷闷的声音:“你身上酒气很重,喝了那么多,怎么没醉?” 连神机失笑,低声解释道:“我原本就,千杯不醉。如今身体特殊,更喝不醉。” 陆容哦了一声,这才松开手。 连神机察觉到,也逼自己克制住松开她。 万籁俱寂里,不知是谁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陆容抿唇,退后一步,“我回去睡觉了。” 连神机嗯了声,温柔道:“祝你好眠。” 陆容最后看他一眼,转身进去,反手带上门。 连神机一直等到里面的脚步声进房间,灯光在夜色里亮起,才准备离开。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连神机倏地停住。 【他变丑了?】 【没有。】 小姑娘如今先前没有见过他的脸,怎么会确定他的脸有没有变化?? 她没再问过他关于匕首的事。 但几次三番问他过去的十八年间。 他下意识的亲昵举动,她也没有躲。 连神机猝然转过身去,盯着关闭的院门,脑海里一片空白。 是他的错觉,还是…… …… 次日。 陆容一大早,就找去了戌影的住处。 彼时戌影还没醒,但陆容等不及了,一脚踹开门进去。 “——卧槽?!” 砰的一声重响惊醒戌影,令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茫然环顾四周。 “地震了??” “震你妈的震!” 陆容快步过去,将床头的衣服扔了戌影一脸。 “快点洗漱,带我去藏崖。” 戌影:“……” 戌影:“??!!” 她扯下衣服,睡眼惺忪的摸手机看时间,然后就控制不住了。 “祖宗!” “这才六点!!” “所以呢?”陆容不为所动。 戌影抓了抓头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昨晚快两点才睡的!!” 陆容哦了一声,“我没时间了,现在就要去藏崖。” 戌影:“……” 挣扎两秒,戌影服气的从床上爬起来,“我真是服了你这个老六了!上辈子我得欠你多少你专门来治我!” 陆容:“……” 某种程度上而言,戌影和陆容是一样一样的。 比如,起床气都很大。 戌影只用了短短三分钟,就迅速收拾好出门。 “等等,先去厨房找点吃的。” 戌影就不信,陆容进了藏崖,还会想出来。肯定在里面一待待起码一天。 不吃早饭相当于自虐。 “不用,我不饿。” 陆容拽着戌影走,略过厨房的方向。 戌影跳脚:“我饿!我饿行了吧!” 陆容直接道:“等会儿你回来了再去。” 戌影:“……” 没办法,戌影拧不过陆容,只好先带她去后山,边打哈欠边走。 后山全是梧桐林,漫山遍野的梧桐花如云蒸霞蔚,十分有辨识度,远远的就能看到,也不会找错。 但戌影此刻困的压根没心情矫情怀旧,匆匆拉着陆容一路往西南方向走。 最后到了一处万丈深渊上的断崖。 断崖边上还有一块长碑,上面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藏崖。” 陆容很怀疑:“这儿?就这?典籍在哪儿呢?能建藏书楼??” 戌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你可别小看姜立。” 她几乎到长碑前,手在上面摸索,很快找到一处凸起按下去。 “咣当”一声,沉重的长碑往后移。 碑座下,露出的却是一道往下的入口,依稀能看到有数层台阶。 “你带手电筒了没?”戌影问。 “……”陆容面无表情的问:“你觉得我像是知道这里需要用手电筒吗?” “行吧。” 戌影打了个响指,指尖随即冒出缕火苗。 “走。” 866.重室的藏书方式 陆容嘴角一抽,跟戌影走进暗道。 里面黑漆漆的,入口处透进来的光亮,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陆容瞧着戌影那缕小火苗,无语的问:“你敢让它再大点吗?跟谁闹着玩呢?” 戌影:“……” 她是发现了,没点破恢复记忆前,陆容还能高冷些。 点破后,她就只剩下被怼的命了。 戌影服气的道:“又不是用它照明。” 她又打了个响指,朝前虚虚一指。 那缕小火苗自半空中飞过,迅速往下,所到之处,墙壁上却随之亮起一盏盏灯,顷刻间视野全亮。 只见这暗道十分宽阔,脚下数十节台阶一直往下蔓延,尽头处是两扇紧闭的石门,门前两侧各有尊石兽像。 “跟我来。” 戌影打了个哈欠,继续往下走。 陆容跟着,同她走到石门前。 然后戌影便走到左边那尊石兽像前,手摸进它大开的嘴巴中,攥住了什么东西似的,用力往外一拉,拉出一条石链连接的圆环。 与此同时,两扇石门也动了动,向内缓缓打开。 接着明灭的火光,能看到是一个视野更加开阔空间。 陆容走进去,才发现是个无比巨大的山洞,四周石壁上有不少往里凹进去的小洞口,各摆放着东西,是些瓶瓶罐罐什么的,还有器具、各类典籍。 就在她们面前开阔的空地上,则摆放着数个约莫三四米的柜子,各格子间也摆放着不少东西,琳琅满目。 乍一看,岁月弥久的古朴气息迎面而来。 可能是因尘封已久,空气里有点沉闷。 戌影单手滑进兜里,不紧不慢的走进来,随意扫了眼,直接往旁边走去绕过占地的柜子。 “过来,无相门真正的好东西不在这儿。” 陆容看她一眼,跟上。 绕过那些柜子,来到后面,看到几张静置的桌案和石凳。 戌影直接走到最后,也是明显最不凡的那张桌案前,桌面上摆着一副残局,边上放有棋子。 戌影十分熟门熟路的,捻起棋子落于棋局上。 陆容在一旁抱臂看了会儿,观戌影落子位置挺精妙,难得夸赞道:“看不出来,你棋艺还挺不错。” “啊?” 戌影下一步棋顿了下,一脸莫名:“我不会下棋啊。” 陆容:“……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戌影哦了一声,道:“下棋。” 陆容:“……”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有歧义,戌影补充道:“我确实不会下,但我背过这副残局了呗。” 陆容:“???” 戌影理所当然的说道:“当初姜立教我教不会,索性就给我将残局如何落子画下来,让我背过。别看有答案,其实可难背了,我背了好几个月才倒背如流的!” 听着戌影埋怨的语气,陆容:“……” 是她高看了。 很快,戌影就将残局解完,咔哒一声,棋盘忽然往上移了几厘米,然后自中间裂开道缝,向着两边打开,露出下面。 那是一块有凹陷的石台,像是…… “愣着干什么?把你古玉拿出来啊。”戌影指着说。 陆容怔了下,取出两块古玉来并拢,按在上面。 正好严丝合缝。 陆容还在想为什么要这样坐时,地面忽然震动,随着轰隆几声巨响,戌影身后的厚重石壁忽然缓缓打开,激起一地灰尘。 戌影毫不意外的转身看过去,等石壁彻底打开后,对陆容道:“那里就是无相道人才能进的重室。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她与陆容的血脉有异曲同工之处,也是可以进去的。 但对于戌影来说,进一个旧地,只会睹物思人,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戌影就转身,朝出口石门走去。 “行了,地方呢,我已经给你带到了。走了。” 陆容看着她,嗯了一声,拿起两块古玉,抬脚走进石壁。 从外面看,石壁内部的景象同外面的石洞没什么区别。 然而,当陆容进入的那一刹那,她立刻感受到了异常,似乎是穿过一层很薄又柔软的结界。 走进去后,陆容抬眼一看,顿时怔在原地。 这间重室严格意义上,只能算作一间很普通的石室,光秃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如果忽略石室中央半空中,那一点莹莹的白光的话。 就是那一点白光,稍稍照亮了石室,不至于太黑。 没看到别的,陆容只好走过去,抬手试着轻轻碰了下那光点。 不料下一刻,光点陡然一变,有一本书样的东西从光点的范围凭空缓缓出现。 定睛一看,是个本子,很旧,纸页因年月已久泛白,封面则是牛皮的,有些奇奇怪怪的图纹,侧面以麻绳固定住整个本子。 陆容一眼认出,这是无相手札! 她想了想,最终不确定似的,咬破指尖,滴了滴血在上面。 这本来只是碰运气之举,谁料手札上忽然闪过一道红光,她另一只手上的古玉随之漂浮起来,停在无相手札上方。 这一变故像是唤醒了整间石室,半空中一个又一个的光点随之出现没用多久,入眼一片璀璨如星芒的白点,轻轻的围绕在陆容周身浮动。 陆容有些意外。 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一个光点,下一刻,却有本书自光点里凭空出现。 若非陆容反应及时的接住,只怕它就要掉地上了。 陆容低头一看,是本符箓大全。 还是古籍。 她盯着看了好几秒,才渐渐回神这间石室的藏书方式。 “难怪……只有无相道人才能进来……” 陆容忍不住惊叹着呢喃了一句,迅速定神,边适应摸索这些藏书的规律,边找自己想要的那本。 …… 另一边。 此时已经醒来,同戚兰若说着话的时自秉突然停住,猛然转头看向后山的方向。 戚兰若将新的外衣递给他,问:“怎么了?” 时自秉微眯双眼,道:“容容进了后山藏崖的重室。” 戚兰若一怔,诧异道:“那里……你是不是还没有进去过?” 时自秉摇头,“我倒是进去过一次,不过也是为了将师父留给我的无相手札送还归位。并未真的仔细看过重室。如今容容既然能留在里面,可见……” 他顿了下,“——容容真的是下一任无相道人。” 戚兰若闻言,不禁沉默。 时自秉回神,注意到她情绪不对,起身握住她的后,柔声安慰道:“无碍。如今无相一脉,已没什么隐患了。容容继任无相道人,对她不会有害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戚兰若解释,“我只是觉得,容容还小。” 时自秉笑了声,道:“你觉得容容还小,可容容自己,似乎不这样觉得。” 戚兰若愣了下,“什么意思?” 时自秉意味深长的道:“容容啊,她现在心思过重,想的太多了。突然找到重室去,只怕是要做些出乎意料的事。” 戚兰若一听,有点急:“怎么回事?容容在十万大山,到底还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别急。”时自秉耐心的安抚,“容容没事的。她心里有数,我也有数。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咱们的女儿,便是真的做什么危险的事,也有我在,她不会出事的。” 戚兰若却还是不能放心,道:“不然,我们现在去重室看看吧?” “我们进不去。” 时自秉摇头。 戚兰若问:“为什么?” 时自秉道:“无相道人一脉单传,重室也只认一位。如今容容进去了,我便进不去了。只能等她自己出来再说。” 时自秉心道,再不济,还有那位戌影姑娘在,重室对戌影是不设防的。 戚兰若闻言,非但没放心,反而更担心了。 867.你俩都是老六! 其他人得知陆容进了重室时,已经是挺久之后。 梵尘五人与赵子靖都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觉得,毕竟陆容如今有了古玉,肯定是要继任无相道人了,进重室是早晚的事。 只有连神机觉得不对劲。 他第一时间就去寻戌影。 而戌影自后山回来后,困的实在不行了,连早饭都不想吃,赶紧回去补觉。 谁料还没睡多久,房间的门突然又被人砰的一脚踹开。 连神机的声音随即响起。 “戌影,是你带陆容去重室的吗?她为什么那么早就去??” 躺在床上,被惊醒的戌影迟钝的反应了几秒,然后痛苦的扯被子盖住脸翻滚。 “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 “我睡着了!睡着了!” 连神机停在门口,没进去,面无表情:“我也要去后山重室。起来,给我带路。” 戌影再次挣扎的滚了两圈,崩溃似的猛地坐起来,十分不解。 “——不是,我是跟你俩有仇吗?一个个的,都在我要睡觉都时候过来踹门?你们约好的是不是?!知不知道睡觉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孩子有多重要!” 连神机语气有点凉:“穿好衣服出来,带我去。” “不去!” 连神机哦了一声,淡淡道:“那我只好去告诉梵师叔他们,他们不知道,你对无相门之所以这么熟悉,是想拆了无相门。” “我没这么想过!”戌影扬声否认。 “原先是谁一遍遍煽动陆容来着?” 戌影:“……” 黑历史杀她! 戌影努力睁大惺忪的睡眼,服气的说道:“连神机,你他妈放弃吧!重室只有无相道人才能进!” 连神机直接道:“我以前是姜立的精魂。” 戌影:“……” 淦!忘了这个了! 重室是对外人设防,但又不对无相道人,尤其是初代无相道人设防。 连神机简直是在无相门横行的bug! 虽说如此,戌影也不会带他去,倒头又栽了下去,闭着眼道:“那也不行!”她直接说:“陆容现在很忙,她也不会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你。” 这话令连神机沉默了下。 他倏地问:“你确定,陆容已经恢复记忆了是吗?” 戌影猛地睁开双眼,睡意一下子荡然无存 “没有!不可能!怎么会呢!你不比我更了解她?她有没有恢复,你会不清楚??” “我现在也怀疑她恢复了记忆。” 戌影:“……” 这话她怎么接? 没办法,戌影只好叫道:“行了行了,我真困的要死!别拿那些事来烦我!还有,陆容进去前说了,不要任何人去打扰她,难不成你要违背她的意思?” 连神机:“……” 这确实是陆容能说出的话。 在原地皱眉站了会儿,连神机转身离开。 戌影听见远去的脚步声,连忙叫道:“不是,你好歹把门给我带上啊!带上!” 然并卵。 戌影躺尸片刻,认命的爬起来去关门。 她真是服了陆容和连神机这一对老六了! 都来折腾她是吧?! …… 同样想去后山的还有易商。 吃过早饭后,易商找到正殿里:“时自秉,你带我去后山看看,我不认路。” 彼时连正坤和梵尘两人也在,商量一些事。 闻言,梵尘道:“我师弟现在没空,叫子靖带你去吧。” “不行!” 易商一口拒绝,坚持道:“时自秉,就你,快点啊。” 梵尘一愣,与连正坤交换了个眼神后,一同看向时自秉。 时自秉没想太多,起身颔首道:“好。” “哎,师弟……” 梵尘不禁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就见时自秉朝他微微摇头:“无妨,师兄,你们继续。我回来,你们再把商量出的结果告诉我即可。” “这……”梵尘只好道:“好吧。” 易商见时自秉应承下来了,面上露出点开心的笑容,“走,戌影说你们后山的景色好看,现在赶紧去,回来还能赶上午饭。” 时自秉应了声,同易商走出去。 梵净来时,正巧碰见时自秉和易商走远,诧异道:“师兄,你们不是说有重要事情要商量吗?怎么师弟走了?” 梵尘道:“那个小少年要去后山,让师弟带他去。” “……??”梵净问:“师弟答应了?” 连正坤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不明显吗?” 梵净皱眉,“还有要是须做,师弟怎么会答应的?” 顿了下,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师弟对那少年如此纵容,不会……那人是师弟的私生子吧?!” “——噗!” 连正坤没忍住,入口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怎么可能?”他哭笑不得,“老时不是那种人。可能是易商同老时有绕不开的因果,老时才会对他诸多照佛。” 梵尘觉得有道理,不由瞪眼梵净:“口无遮拦!万一叫兰若听见了怎么办?岂不是让他们夫妻平白生间隙?” 梵净挠了挠头,“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 另一边。 到后山后,易商却没像他说的那样四处参观,而是问时自秉:“后山内,哪个地方灵气最盛?” 时自秉脚步一顿,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易商道:“噢,就随便问问,哎呀,你快跟我说,哪处的灵气最好?” 他又不是风水师,看不出来啊。 整个无相门,陆容又不在,也不能叫连神机知道,他就只信时自秉了。 时自秉定定看他,问:“这要看你想找的地方,是用来做什么了。” 易商就给他比划:“就是布阵。大约是个……这么这么大的法阵,需要好多好多的灵气,越多越好,天时地利都有的福地更好。” 时自秉眼神一深,像是随口的温声问:“什么样的法阵?我可以帮你布阵。” “额……” 易商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道:“这你就别管了。反正……哎,你当我弄个法阵玩就行了。好了好了,你赶紧先带我去找!” 时自秉闻此,倒也不问下去了,颔首道:“好,你同我来,有一处地方,应当会适合你。” “那你赶紧带路!”易商说。 时自秉若有所思的瞥眼他,往前走去。 …… 与此同时,赵子靖也在后山。 赵子靖想采些梧桐花给陆容做新的花环。 本来兴致挺好的,但经程晗一直跟着,他浑身不自在,“你没事做吗?做什么跟着我?” 程晗双手环抱于身前,不紧不慢的道:“我说我是在跟着你吗?” 时自秉停下看他,没好气的问:“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赏景。” 赵子靖指着远方:“那边更好看,去那边!” 程晗摇头,老神自在的:“不去。” 赵子靖简直要被他跟的没脾气了,“随你吧!” 他扭头就走。 程晗不紧不慢的走在他后方一米外,见他专心找花花草草编花环,冷不防道:“那天晚上你编的草蝴蝶,再给我编一只。” 赵子靖一愣:“我什么时候给你编草蝴蝶了?” 程晗望着他。 赵子靖后知后觉,无语道:“那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家容容的。而且,那不是你抢过去的吗?” 程晗自动忽略后半句,只是问:“你喜欢那个陆容?” “当然啊,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别说我了,无相门上下,哪个不喜欢容容?”提起陆容,赵子靖就眉开眼笑。 程晗盯着他,转回原先的话题:“再给我编只草蝴蝶。” “你想要自己编。” 赵子靖拒绝。 程晗两步走近,攥住赵子靖的手。赵子靖甩了下没甩开。 “松手。” “再给我编只草蝴蝶。”程晗只再重复了一遍。 赵子靖眼神与他对峙。 半晌,他妥协道:“行行行!你一个大男人,喜欢这玩意儿做什么?” “你不明白?”程晗问。 赵子靖莫名:“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玩意儿。” 程晗眼底一沉,松开手,扭头往远处走去。 赵子靖更一头雾水了。 868.你还缺个人吧 陆容在重室待了整整三天。 她先用了整整一天来筛选自己需要的阵谱。 最后找到了一本出乎意料的阵谱——当初在拍卖会上见到的阵谱。 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看到它,陆容就确定这就是自己能用的到的。果不其然,她在阵谱的最后几页,发现一个多出的法阵,是连正坤在始皇陵内用的法阵。 只不过,这多出的法阵,用无相手札一样,需要她的血才能显现。 若非意外,陆容可能永远都发现不了这点。 后面两天,陆容就在推演阵法,尽量能控制法阵,定位到自己需要的时间点。 中途,陆容偶尔会听见戌影和戚兰若在外面叫她的声音。 她们来给她送饭菜和换洗衣物,但不会进来,也不知道重室内是个什么情况。 最后陆容终于结束准备离开时,重室满地都是纸张。 陆容基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坐在废纸团中央,盯着地面看了几秒,然而用一把火烧光了它们。 火光映着她的脸,照出她面上的怔愣。 待最后一点火光消失,陆容记住阵谱存放的位置,便转身出了重室。 外面的石室静悄悄的。 陆容没走两步,忽然停下,目视前方。 最近的案桌前,连神机席地而坐,手边放着本书,像是棋谱,在研究上面的残局。 背对着她。 但她出来时,他已第一时间察觉到,嗓音低缓:“我很快解完这局。” 电光火石间,陆容明白了什么。 她在原地站了良久,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朝他走过去。 而后停在连神机身后。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陆容望着连神机落子,满室寂静。 连神机没用多久,便解开了他面前的残局。最后一子落在棋盘上,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柔:“抱歉,久等了。” “还好。”陆容说。 连神机收拾棋盘,将棋子都捡回去归类放好,然后把拿的棋谱放回原位置,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时叔叔他们……也在等你。” 陆容不知道说什么,就只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离开石室,回到地面上。 关闭长碑入口后,再往回走,沿着山路下山。 连神机看着漫山遍野的梧桐林,打破沉寂:“戌影说,这片山林,是姜立当初为她种下的。挺漂亮的。” 陆容低低的嗯了一声。 连神机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陆容。”他低声叫,带着沙哑:“你……其实恢复记忆了,是不是?” 困扰已久的纠结终于问出口,连神机有种如释重负的钝痛。 陆容沉默。 几秒后,她嗯了一声。 三天里,她没有见过连神机,可出来后却见到了。这足以说明在这三天里,连神机一定已经反复思量确定过。 他太了解她了。是以她的否认没有意义,只会叫他确信。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承认。 连神机哑声问:“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你不是也瞒了我很多事情吗?” 陆容冷静的反问,垂在身侧的手却攥紧。 只可惜连神机不敢看她,一直目视前方,他发现不了什么。 她听见自己近乎残忍的道:“我想了挺多天,还是接受不了。连神机,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的,你也……不例外。所以……我不想见你,我躲到了重室……有问题吗?” 连神机眸光一颤,心脏如同被人狠狠扼住,强烈的刺痛令他分不出神去思考别的疑惑。 他只能用全部的理智和意志力去忍耐,尽量镇定的说一句:“……对不起。” 事情是他做的,结果也由他来承担。 合情合理。 他接受。 陆容闭了闭眼,没再说话。 两人一路无言的回去,正巧遇上要来寻陆容的戌影和易商。 “陆容?你出来了??” 戌影激灵了下,下意识的看向连神机,却见对方脸色苍白。 她立即明白过来。 陆容面无表情,道:“累了,我回去休息会儿,有事晚上说。” 话落,她绕过两人往自己院落走。 戌影和易商又见连神机一声不吭的也离开,不禁面面相觑。 易商道:“他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啊?”戌影张口就来:“没有啊!他们怎么可能会吵架呢?好得很!” “你少来!” 易商毫不留情的拆穿,“你当我不了解你们俩?陆容肯定恢复记忆了!” 戌影瞠目结舌:“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以为你们瞒的很好吗?” 易商翻了个白眼。 戌影嘴角一抽,倒也不装下去了,但极其纳闷的问:“可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和陆容同之前明明没变化,也没做特别的事。” “你们是没做什么,但、是——”易商啧了声,“你没看陆容和连神机看对方的眼神吗?但凡是个有眼睛的,谁看不出他们眼里的喜欢啊?” 他敢说,不止他,时自秉和连正坤他们也早就察觉不对劲了,只是一直没点破而已。 戌影:“……” 她就说瞒不住,陆容非要她瞒! “你自己回去吧,我找陆容有事。”易商转身朝陆容离开的方向走去。 戌影问:“什么事?” “和你无关。” 易商随意的摆了摆手。 而他找到陆容时,陆容正坐在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怔神。 听见他进去的声音,她立即回神,收敛神色:“有事吗?” “没事我能来?” 易商走动间,身上银饰清脆作响,一如陆容第一次见他时。 他在陆容对面坐下,从袖中拿出张纸,铺在桌面上。 陆容疑惑的扫了眼,发现是后山的地图,只左上角的某个位置,用朱砂圈了起来。 她看易商:“什么意思?” 易商道:“你的法阵,缺个人祭阵是不是?” 陆容脸色微变。 易商道:“用我。” 陆容皱眉,道:“不行,你和我的事无关……” “你想好,你要是自己祭阵,就没有活的机会了。你可不会像连神机那样有我师父留的蛊续十八年的命。蛊已经没了。”易商打断陆容的话。 陆容眉头皱的更紧。 易商屈指点了点地图上被圈起来的位置,自顾自的说道:“我悄悄跟时自秉打听过了,这里是最适合布阵的福地,成功率很大。后天午夜子时,是宜时。” “为什么要帮我?”陆容问。 “我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 易商耸了耸肩,站起身来走到梧桐树前,抬手摸上粗糙的树身。 他依旧无所谓的懒散语气,但眉眼间最初时的阴郁已然全部消失,唯余释然的轻松宁和。 他说:“无相门救了我,你父亲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连神机又间接的给了我第三次生的机会。我最后的一桩遗憾,前段时间也解决了。现在我把这条命给你,抵消最后的因果。” 陆容看着他,道:“但你已经有了作为正常人生活下去的机会。” “我不需要了。”易商回头看向她,声音难得的温和:“你知道一个人度过漫长孤独的岁月是什么感觉吗?我已经活了很多年,不需要再活第二遍。把命给你,起码最后,我还挺有价值的。” 陆容皱眉,没说话。 易商就道:“你好好考虑。但我建议你答应,别逼我用威胁来逼你一个小辈哦。” 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背影带着种看淡的洒脱。 陆容望了良久。 869.我想吃你们煮的面 陆容在房间里补了会儿觉。 下午,她离开自己的院落,决定四处逛逛,好好看看这个她还没来得及喜欢上的无相门。 严格意义上,无相门算是她的“家”。 时自秉是她的父亲,戚兰若是她的母亲,梵尘等人也算是她的亲人。 可惜确定的太晚,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同他们相处,去感受她没有拥有过的亲情,去体会同根同源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子。 陆容心想,好在她经历的遗憾不算少,以至于她现在能够平静的接受。 陆容走着走着,上了山,往远处眺望时,忽然发现东南方向远处的山腰间,似乎有片房屋建筑的轮廓,鳞次栉比。 那些建筑与她目前居住的地方不同,像是…… “很久之前,蓬莱岛接收外民。来到这儿的外民,就居住在那边。” 连正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容转过身看去,就见连正坤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正望着她。 先前她想自己的事太过投入,竟没分神注意到他。 连正坤见她站在原地,笑了笑,主动道:“走那么久,累了吧?要不要过来坐坐?” 陆容深深的看着他,点头应了句好。 连正坤却没想过她会答应,不禁一愣。 反应过来时,陆容已走了过来,在停他左边半米外就地要坐下。 连正坤回神,忙道:“等等。” 陆容顿住,疑惑看他。 连正坤微叹口气,撑地起身,脱下外套给她铺上,温声道:“好了,做吧。” 陆容垂眸盯着看了眼,淡淡道了句谢。 连正坤倒是听的笑了,重新坐回去后,调侃道:“从前不见容容与你连叔叔我客气,现在容容到底是长大了,知道道谢了?” 陆容就问:“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你小时候……”连正坤回想着,眉眼间露出温柔,道:“小大人吧,严肃的很,但自从跟了你梵净师叔后,调皮捣蛋的事没少做,让你爸妈又气又无奈。” “那你呢?” 陆容偏过头去问。 经过这十八年,连正坤终于还是变成了她记忆里的那个连正坤,但又不一样。他还好好的,还是意气风发的,只是更加成熟内敛,少了从前的风流锐气。 连正坤没察觉到她的目光,失笑道:“我啊,每次你一闯祸,就躲我后面,要我给你求情。” 时自秉和戚兰若当然是舍不得对陆容发火的。 但那些弟子还在时,陆容捉弄他们过头,闯了大祸,时自秉还是会逼自己狠下心来罚陆容待在自己房间里思过抄经书,不抄完不许出门。 那时他心疼陆容,往往会在晚上偷偷过去,给小姑娘带些好吃好喝的,看她大朵快颐,他帮小姑娘抄写。 可时自秉和戚兰若哪里会不知道这些? 不过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糊涂着,那些年也就无忧无虑的过去了。 陆容心情十分复杂,道:“你记得很清楚。” 连正坤话音顿了下,终于偏过头去看她,深邃眼底带着莫名的情绪,最终都归于温柔。 他说:“你从小到大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我也记得很清楚。”陆容说。 连正坤一怔,后知后觉的道:“容容,你……你真的……想起来你小时候的事了?” 陆容沉默几秒,点点头,缓缓道:“我记得。所以,连正坤……”她目光落在他鬓间,“——你现在,变得有点老,都有白头发了。” 话落,连正坤愣住了。 反应片刻,连正坤猝然坐直身子,瞳孔微缩。 他太过难以置信,以至于低哑的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想起来了……二十一年前的……” 陆容比他平静,淡淡点头肯定:“我都记得。” 连正坤凝望着她,呼吸蓦地一痛。 这一刻他几乎想不管不顾的将面前的人拉近怀里,可目光触及对方依旧年轻稚嫩的脸庞时,他倏然顿住,用全部的理智艰难压下那些已经被他沉到底又企图升起来的疯狂。 因为他们之间的鸿沟般不可跨越。 他现在是她的长辈。 他从来不曾拥有过放任的机会与权利。 连正坤忍住心底的酸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我的确变老了。你还是十八岁,可我已过而立之年。我……”他顿了下,“我现在是不是……没有到你对我的期望?” 陆容愣了下:“你……” “我一直都有好好养生健身,尽量不要老的太快。”连正坤苦笑般低叹了声,语气极尽无奈,“希望你不要太嫌弃。” “不会。”陆容摇头,道:“你再怎么样,也是我的师父。我见过你最落魄颓废的模样,你永远是我的师父。” 连正坤神色微僵。 陆容又接着道:“还有,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没有……” 连正坤方要说下去,却见陆容撑地起身,面对着他,后退了两步。 然后,朝他恭恭敬敬的拱手作弟子礼。 连正坤所有的话就都说不出了。 她把他当师父。 也只把他当师父。 那年夏日里所有没说出口的情感,都是他一个人兵荒马乱的心悦。 陆容清棱棱的声音拉回连正坤汹涌的思绪。 “师父,从前种种,是弟子误会您良多,对您不起。” 她认认真真的俯首作拜师礼,仿佛也是在隔着岁月彼岸,拜身陨始皇陵的那个连正坤。 她能弥补的,也只有如此。 连正坤怕陆容看出他眼底的情动,用力闭上眼,声音低哑:“我没有怪过你。陆容,你……早些回去吧,老时他们可能在找你。” 陆容嗯了声,确实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头一次真心实感的与连正坤道别,然后转身离开。 连正坤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睁开双眼望着背影,忽然心口一痛。 那种痛苦从胸腔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痛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用力按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不知不觉,一滴眼泪从面上划过,砸进泥土里。 …… 陆容回去时,果然看见了戚兰若。 戚兰若来找她,却没看见她的人,差点急起来,好在这时候陆容及时回来了。 她快步迎上去:“容容,你去哪儿了?” “随便走走。”陆容道,又问:“有什么事吗?” 戚兰若松了口气,道:“你爸爸找你,说是有些同古玉有关的事想和你说。” 陆容嗯了声,“我现在去。” “不急。” 戚兰若拉住她,心疼的摸摸她的脸,“你看你,在重室待的三天,都瘦了好些,肯定也没睡好吧?你再回去睡会儿,晚些时候吃了晚饭,再去找你爸爸也不迟。” 这话提醒了陆容。 陆容顿了下,道:“我有个愿望。” “什么愿望?” 戚兰若一听,立即问陆容。 陆容看着她,道:“我想吃面。” 戚兰若想也不想的点头:“好,妈妈现在就去给你做,你等会儿啊。”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但陆容一把拉住了她。 戚兰若愣了下,回头不明所以的看她,“容容,怎么了?” 陆容抿了抿唇,说道:“我想吃……生辰面。你和……爸爸,你们一起给我做。” 870.原来当年的,是这个味道 在陆容的记忆里,她基本上不过生日。 虽说认识连神机后,有连神机在时,他都有给她补过。但那是陆闵生和姜珠给她定的生日,不是她真正的生日。 她的生日应该是在始皇陵里看到的,3月22日。 已经过了3月很久了,生日没办法过。 陆容便退而求其次,想吃次亲生父母给她煮的生辰面。 戚兰若怔了下,想也不想的就应承下来:“容容想吃什么都好,妈妈都给你做。” 陆容看着她,强调道:“你和我爸爸,你们一起。” 戚兰若点头,温柔的笑笑:“好,都依容容。那你回去等等,爸妈很快就好好。” 陆容嗯了一声,松开手。 她难得提出个要求来,戚兰若当然会尽全力的做到,当即转身快步离开,去找时自秉。 陆容望着她越走越远,神色有些晦暗。 在遇到连神机前,其实她也吃面的。 可陆闵生和江珠向来记不住她的生日,又嫌给她过麻烦,就随陆知涵的,让她和陆知涵一起过生日。 放在一起,差别就出来了。 陆闵生和江珠口头上给她们一起过,礼物却从来只给陆知涵准备,连亲手做的生辰面,都只有陆知涵的份。 四岁那年,如此便出事了。陆知涵生日当天同她炫耀,说她是陆闵生和江珠捡来的,只有自己才是他们的掌中宝。 她那时候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情绪,掀翻了陆知涵面前那碗面,烫了陆知涵一身。当即,陆知涵就被烫的号啕大哭,哭声引来陆闵生和江珠,他们大骂了她一顿。 然后,他们送陆知涵去医院仔细检查,留她一个人在陆家。 其实她当时也烫到了。 但没人在意。 从那以后,她才不吃面,甚至很讨厌,直到遇到连神机才好些。 说讨厌也好笑,因为她其实不知道生辰面是什么味道,她没吃过。 想到这儿,陆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转身走进院子。 …… 另一边。 戚兰若找到时自秉时,他正在翻看属于他的那两块古玉。 没见着陆容,时自秉问:“容容呢?没找到她?” “不是。我看容容有些累,让她继续休息,晚些时候再来。”戚兰若说。 时自秉闻言,便道:“她在重室待了三天,怕是一直都没停下过,十分耗神耗力。是该好好休息。” 但余光一瞥,注意到戚兰若还站在原地,且有些忐忑,时自秉关心的问:“怎么了?” 戚兰若眼里带着点愧疚:“自秉,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忽略容容了?” 时自秉诧异:“为什么这么觉得?” 戚兰若把陆容想吃生辰面的事告诉他,末了自责的说道:“这么一件很简单的事,容容却好像以前没吃过的样子,说的很郑重。是不是这段时间,我们对她的关注不太够,让她难过了,只是她没有说而已?” 时自秉愣住,不自觉的放下古玉。 沉吟半秒,他起身道:“走,先去给容容煮生辰面吧,别让她久等。晚些时候,再同容容好好聊一下。” 戚兰若重重点头。 两人寻去厨房,还看见了刚来的连神机和赵子靖。 赵子靖惊讶:“师叔,师婶,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戚兰若道:“容容想吃生辰面。” 连神机微怔,倏然抬头看向他们。 赵子靖更惊讶了:“可是容容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呀,怎么这时候想吃?没事,只要容容开心,哪天都能是她的生日。师叔,你们回去吧,我来给容容做就行,很快就好。” “那倒不用,容容说一定要我们做。”时自秉边挽袖子边说,“子靖,你先出去,不用管我和你师婶。” 赵子靖闻言,噢了一声,“那好吧。连神机,我们走。” “你想先走,我有话跟叔叔阿姨说。”连神机道。 赵子靖奇怪的看眼他,只好自己先离开。 戚兰若拿了围裙给自己和时自秉戴上,问道:“什么话?不急的话容后再说吧。” 连神机道:“陆容想吃的生辰面很简单,您二位不用给她做复杂了。清水煮开放入面条,烫个鸡蛋,撒上点葱花和盐提味即可。” 戚兰若疑惑:“小连,你怎么知道的?” 连神机敛眸,低声道:“先前给她做过。” “什么时候?”戚兰若更意外了。 时自秉看连神机一眼,面色如常道:“应该是在十万大山时候,容容很喜欢他的手艺。” 戚兰若注意力全在时自秉后半句话上。 容容喜欢,那就做她喜欢的。 连神机见他们开始忙活了,没再打扰他们,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 …… 陆容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从房间里等到院落里,坐在梧桐树下的石桌前等着。 日近西山时,趴在石桌上的陆容才听到了脚步声。 她立即坐直,翻开面前的《风水基础解析》。 没多久,院门被敲了两声,门随着响起的声音被推开。 “容容,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陆容余光瞥去,时自秉手里提着食盒,和戚兰若并肩进来。 陆容淡淡道:“还好,我一直在忙,没怎么等。” 时自秉和戚兰若过去。 扫眼陆容面前的书,戚兰若柔声道:“容容,其实你不用太刻苦。虽说你现在继任了你爸爸的无相一脉,也不用太逼自己努力,免得累着自己。妈妈就不是玄师,并不觉得有什么。” 时自秉听着,看陆容的眼神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 陆容默默遮住书名,把书挪到一旁,面不改色。 时自秉也不拆穿,打开食盒,清香味顿时飘了出来。 陆容闻到,有些怔。 这味道同连神机给她做过的,有些相似,又不一样。 时自秉端出面来,放到陆容面前,又拿出筷子递给她,温声道:“确实让容容久等了。爸妈做了好多遍,都没太满意。只这份还好些。来尝尝怎么样。” 陆容目光落到时自秉额头上,上面还沾了些面粉。 她又看向戚兰若,对方发间也有。 她接过筷子来,像是家常聊天:“那,那些不满意的面呢?” 时自秉失笑道:“给你师叔他们吃了。” 其实梵尘他们是不怎么喜欢吃面的。 不能真浪费,而且听说陆容今晚也是吃面后,他们高高兴兴接过吃了。 但时自秉和戚兰若不满意的可不止几碗。 一有不满意的,直接pass掉给他们,最后他们都撑出了了痛苦面具,看见面由衷的头皮发麻。 戚兰若幸灾乐祸的跟陆容道:“该!你师叔他们平时还有些挑食,只怕以后看什么都觉比面好吃,再也不挑食了。” 时自秉无奈:“你啊。叫师兄他们知道你调侃他们,怕是要生气。” “怎么会?我可没说什么,你也没听见,容容也没听见,对不对?”戚兰若笑眯眯的道。 陆容愣了下,点头,“没听见。” “看了吧。” 戚兰若得意洋洋的看时自秉。 时自秉失笑,抬手给她理了理有些乱的鬓发。 “作什么?容容还在呢,女儿面前注意点。” 戚兰若不好意思的拍开他的手。 时自秉挑眉,道:“有女儿在,你也是我妻子,有何不可?” “你……越发没正经了。” 戚兰若嗔道。 陆容默默低头吃面。 戚兰若瞧见,期待的问:“味道怎么样?” 时自秉也看向陆容。 陆容有点恍惚,原来陆知涵当年跟她炫耀的,是这个味道跟感觉。 她点头:“不错。” “容容喜欢就好,以后想吃,爸妈再给你做。”时自秉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陆容眼睛有点酸,埋头吃面,含糊的嗯了声。 她想,她没有遗憾了。 871.准备离开 时自秉再同陆容说起古玉的事时,是次日下午。 他将陆容带到自己住处的书房,从墙上暗格里取出自己的那两块古玉,转身走回去放到桌面上。 道:“我有借古玉卜算过,发现你我的古玉无法并存太久。” 陆容眼皮子跳了跳,“所以呢?” 时自秉一改先前对她的温和,神色凝重,问:“容容,你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没有。” 陆容想也不想的否认。 她要用禁阵的事,除了她、戌影和易商,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也不能有其他人知道来阻止她。 时自秉深深的望着她,叹了口气,按着她坐下。 “容容,爸爸不希望你冒险,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爸爸,爸爸陪你一起想办法,知道吗?” 陆容依旧面色如常:“您想多了。” 时自秉微微侧身,倚着桌沿看陆容,一字一顿的道:“前些天,易商要爸爸陪他在后山逛了一圈,还问了爸爸一些问题。” 陆容眉心一突,就听时自秉继续说道:“他问爸爸,后山哪里适合布阵,损耗极大的法阵,爸爸给他指了个位置。” 陆容:“……” 她就知道,以时自秉那么敏锐的性子,易商突然问他,他怎么可能没察觉到。 “那天回去后,爸爸便用古玉卜算了。”时自秉盯着陆容,压迫感随即而来:“容容,你告诉爸爸,是你要走,还是古玉会消失?” 陆容猝然抬头看他。 可时自秉的神色居然很平静,像是早有预料。 “先前在京都,你一觉醒来忘记从前的所有事,那时我虽觉不对劲,却也没查出什么,便只能先作罢。但爸爸也卜算过你的命格,发现你的命数与先前大不相同,恰逢西南十万大山生变,你突然想去,我就没有阻止你。果不其然,你在十万大山有自己的因缘。” 顿了顿,时自秉缓缓说道:“巧了,正坤的侄子,连神机,他的命数也很特殊,寡亲缘、福缘,但更像是被突然篡改。他说认识你,可爸爸确定先前你与他从未见过,那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结合给陆容卜算出的结果,以及陆容这段时间的反应,答案其实很明显。 时自秉望着沉默的陆容,道:“容容,苗寨过后,你其实恢复记忆了,对吧?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后面半句话,时自秉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陆容其实并不意外。 从前在回溯法阵中时,时自秉就能一眼看出她并非阵中人,如今看不出才显奇怪。 她抿唇:“所以,你是有怀疑我不是你们的……” “你是爸爸的女儿。”时自秉打断陆容的话,“不管你是哪个时空的人,你是爸妈的女儿,这点毋庸置疑,爸爸也永远会保护你。” 说罢,时自秉俯下身去靠近陆容,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担忧的语气。 “但是,容容,爸爸怕你会不小心伤害到自己。所以,跟爸爸说实话,好吗?你明晚要做什么?” 陆容心念微动:“……我是要布一个法阵。” “重室里的?” 陆容点头。 “集体要做什么?” 陆容张了张口,最终只是道::“……把连神机送回去。他不适合待在这里。” “那你会有事吗?”时自秉立即问。 陆容摇头。 时自秉不太相信,皱眉问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法阵?” 陆容抿唇,没说话。 时自秉见此,只好道:“那好吧,容容,明晚等爸爸帮你,你目前不适合用太庞大的法阵,知道吗?” 陆容没应,时自秉却当她默认了。 等陆容离开后,时自秉立即去了重室,想自己找具体是哪个法阵。 这世间法阵千千万,他又少进重室,实在没法凭空确定具体的。 而陆容离开后并没有回去自己住处,而是去找了戌影。 “我今晚就要开始。” 还赖在床上的戌影立马坐起身,瞠目道:“今晚?可明晚才是最好时机啊!” 如今戌影于法阵一道也算大乘者,自然能推断出吉时。 她都能算出,更别提是陆容了。 陆容坐在桌边,手一点点攥紧,皱眉道:“我爸发现了,到明晚,他肯定能一眼看出我用的法阵,一定会阻止我。” 一个时自秉就够她头疼,再加上连正坤,她成功的几率极小。 现在看来,也只有提前到今晚。 戌影哑然。 半晌,她问道:“那你……决定自己祭阵了?” 陆容看她:“你想说什么?” 戌影盘腿坐好,面对着陆容,直截了当:“用我。” 陆容一怔:“不行。” 戌影道:“反正我已经孑然一人,了无牵挂,活够够的了。死不死的我都无所谓,但要是能最后帮你一把发挥点价值,也算死得其所。” 陆容:“……” 这怎么跟易商说的一样一样的。 陆容方要开口,后面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不行!” 陆容和戌影心头一跳,齐刷刷看去,就见易商出现在门口。 戌影松了口气:“你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连神机呢!” “他都把自己关房间一天了,不会出来的。” 易商说着,反手带上门,看了陆容一眼。 陆容闻言,差点控制不住起身要去找连神机,但最终被她压下这念头。 易商抱臂朝戌影道:“陆容已经答应我,由我来祭阵,你凑什么热闹?好好活你的去!” 陆容蹙眉:“我没答应你。” “没说话就是默认!”易商理直气壮。 戌影眼睛一瞪:“照你这么说,陆容还答应我了呢!” 易商:“反正得是我!” 戌影无语道:“你可去一边儿吧!按年纪,老子是你祖宗;按交情,我才是陆容朋友!合该由我来!” 易商这就不乐意了,但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头疼的陆容给打断。 “好了,你们两个人,我都不要!” “陆容!” 戌影和易商异口同声的叫道。 陆容不为所动:“但我需要你们帮我个忙。” 戌影立即问:“什么忙?” 陆容从衣服兜里拿出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这是我从藏崖石室里找到的药,只需要一粒,就能让人昏睡一整日。晚上吃饭时候,你们替我下到饭菜里。我直接去后山。” 戌影和易商面面相对。 陆容却已起身离开,房间里唯余两人。 戌影立刻道:“正好,你去下药,我去后山。” “凭什么?”易商更不乐意,“说了我祭阵就是我,你去下药!” 戌影深吸一口气,问:“那你懂那个法阵吗?你能保证在陆容出问题时,及时帮她更正法阵吗?” 易商:“……” 戌影道:“你不能。我活了千年,我才是最后的幸存者,再怎么样,结果都该是我来承担,而不是你这个……小屁孩。” 淦! 易商:“……你他妈才是小屁孩!” 他一把拿起那小瓷瓶,扭头离开。 于是傍晚陆容准备好要出门时,看到的就是戌影。 她:“……” 戌影上前不由分说拉着她走:“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去。” 陆容很服气:“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死?” “这叫找死?明明是为朋友发光发热。” 戌影一本正经,仿佛只是要去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陆容也不知该说什么,低低叹了口气。 两人找到易商给的地方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872.改进后的法阵 月明星稀,夜风付拂过,林间簌簌作响。 “开始吧。” 戌影说着,眷恋的环顾四周,想要将周围景色牢牢记在心里。 陆容看她一眼,在林间寻了个平地停住,道:“你退后。” 戌影应了声。 陆容就拿出古玉和匕首,用匕首在手心上狠狠一划,深可见骨,血迹顿时喷涌而出。 戌影嘶嘶说道:“需要用这么多血吗?你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陆容为什么要划那么深。 只见陆容将血引到古玉上后,引导着古玉升入半空,随即单手结印,手势迅速变化,凌空朝古玉虚虚一指,两块古玉便迸发出刺眼的红光,成涟漪状散向四面八方。 红光所过之处,有半透明的光纹隐约浮现。 然后戌影就看到,陆容用自己的血来绘阵。 她反应半秒,堪堪反应过来,脸色随之一变。 “陆容,你在重室修改了这个法阵!” 陆容仿佛没有听见,继续绘制。 没一会儿,她脚下就出现了一个六角圆形法阵的雏形,迅速扩大,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霎那间,以陆容的人为中心,周遭异象顿起! 就见夜风被法阵阵威波及,变得呼啸又凛冽,卷起梧桐花叶,飞快的萦绕着陆容。 清朗的夜空也很快乌云密布,遮住明月,乌沉沉的天际迅速朝这边压来,极具压迫感。 原地站着的戌影被大风刮的睁不开眼,只能勉强看清陆容结阵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已经大半成型。 电光火石之间,她完全明白过来。 “陆容!” “你先停下!” 被改过的法阵威压极强,戌影方想冲过去,就被震的不得不后退,踉踉跄跄的。 妈的! 她小看陆容了! 她压根没想过,陆容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这穿越时间的法阵与长生阵、灭灵阵完美结合到一起! 可这三个法阵相互的排斥极大,要融合并不容易,所以陆容才要以血绘阵! 所以说,陆容压根就没想过答应她或易商祭阵。 可她一个人,也绝完不成这样庞大的法阵! 戌影咬牙,摸了摸身上,终于寻出把短刀来,也往手上狠狠划了一道。 “陆容!你以为你改了阵,我就不知道怎么做了吗?你别忘了,我也是风水师,你想一个人弄完这个法阵,没门!” 戌影迅速掐诀结印,以势不可挡之速破开重重威压,冲上前去。 与此同时。 无相门正殿。 吃过晚饭后,梵尘等人聚在一起。 梵则想起今日没见着时自秉,疑惑的问戚兰若:“师弟去哪儿了?” 戚兰若道:“重室。” 梵尘诧异:“他怎么也去重室了?” 戚兰若摇头:“自秉并没有跟我说为什么,只说有事。” “嗐,师叔肯定有很重要的事,估计明天就能出来了吧。”赵子靖坐在正门门槛上,双手撑膝支着脸,心不在焉的望着外面不远处在说话的连正坤和连神机。 程晗偏过头去看他。 赵子靖不是感受不到他的视线,立即将脸转向另一边,不愿看他。 程晗戳了戳他胳膊。 赵子靖反应极大的挪到一旁,警惕的看他。 程晗嘴角微抽:“你有必要吗?中午只是个意外……” 赵子靖恼道:“你闭嘴!不许再提!” “行吧。” 程晗叹了口气,可他的表情实在看不出歉意来。 赵子靖瞪了他一眼,回头问更心不在焉的易商:“容容和戌影呢?怎么没见她们啊?” “嗯?” 易商心头一跳,张口就道:“我不知道啊!可能……她们有事吧。” 这话才落,就见外面异象陡生,天际黑沉云层中惊雷乍现,轰隆作响,冷不防吓了众人一跳。 外面连神机方与连正坤说到以后的连家,陡然听到这雷声,心跳微滞,立即扭头看去。 他们这个位置很高,能清楚看到后山的不对。 天地间似乎正准备着迎接一场浩荡的异变,以至于万物都躁动不安,地面在隐隐震动,空气也令人沉闷无比。 “这是怎么了?” 连正坤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殿内的众人也纷纷出来。 梵尘皱眉道:“后山……难道是师弟在做什么?” 戚兰若诧异极了:“可自秉没跟我说啊……” 易商紧抓门框,另一只手心里落下个小瓷瓶,呢喃道:“她们……开始了。” “谁?” 赵子靖没听清楚,扭头问道。 易商却没作声,只是死死盯着远方的天际。 就在这时,后山有两道刺眼的红光拔地而起,直冲天幕,相互缠绕着极具攀升。 连神机感觉到了空气里传来熟悉的气息。 他脸色大变,猛地转身厉声问易商:“陆容呢?!她在哪儿??” 闻言,其他人齐刷刷看向易商。 戚兰若顿时急了:“跟容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在房间里休息吗?” “她……” 易商咬牙没回,终究耐不住对陆容和戌影的担忧,抬脚就往后山方向跑去。 看到他这反应,众人哪里还不明白? 连神机呼吸一窒,迅速跟上。然而,还没走两步,突然一阵天旋地晕,腿一软半跪倒地。 “连神机!” 连正坤刚要伸手去扶,自己也出现了这种情况。 后面戚兰若等人更是。 连神机猛地甩了甩头,想撑地起来却没做成,情急之下吼道:“易商!” 不远处的易商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看向他。 “把解药给我,带我一起!” 连神机想起之前易商的心不在焉,哪里还不明白,但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易商深深的看他一眼,摇头:“都做到这一步了,不能前功尽弃。连神机,你……唉……” 他叹了口气,转身继续离去,徒留后面众人的叫声。 …… 此时,后山的法阵几乎已经近尾声。 法阵开始运行后,陆容就不能动了,只能继续将法阵做下去。 是以,她没法再阻止戌影。 眼见戌影居然成功突破重重阵压,来到她面前,陆容皱眉:“你这又是何必?” “闭嘴吧你!有没有义气?说好了应我,临时反悔是不是??” 戌影瞪她一眼,一掌震开条通路,一个箭步来到陆容跟前,就着流血的手接过一半法阵。 “你一个人布阵,是想流血而亡吗??” 陆容定定看她。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有了。 陆容沉声道:“跟着我的纹路走。” 戌影重重点头,两人联手完成最后的法阵。 红光之盛,令陆容不得不闭上双眼,缓解眼睛的刺痛。 渐渐的,陆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有股吸力附着到她的魂体上,想极力将她带出身体。 事实上也是,陆容在法阵的作用下逐渐升空,于悬浮在半空中的古玉平齐。 最后一刻,并合的古玉化作一道光,融入陆容体内。 下方的戌影见此,心一横,分出一手来将大半阵纹都引到自己身上。她微闭双眼,无声的念起法诀,引导自己的魂体剥离开现在的躯体。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著的。 当她千年的魂体一经离体,所有的法阵纹路像遇到极具诱惑力的东西,瞬间争先恐后的涌向她。 察觉到的陆容强逼自己醒神,睁眼看去,脸色微变:“戌影!” “叫什么?我还没死呢!” 随着魂体容纳的法阵威压越来越多,戌影体内炸开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别愣着!赶紧……赶紧完成最后一步!” 陆容攥紧手,用最后还算清醒的理智,控制着自己念出最终的法诀。 每念出一个字,天地间的异象就加深一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法阵大盛,剧烈的红光成涟漪状散向四面八方! 陆容眼前一黑,身体犹如要炸开般,疼的意识模糊。 下一刻,有股汹涌的吸力撕扯着她剧烈下坠。 昏过去前的那一秒,陆容勉强睁眼看向远方,夜色里有个身影跌跌撞撞的朝她奔过来。 873.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陆容再有意识时,感觉自己躺在一片平地上,五脏六腑移了位般的剧痛。 她用了足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慢慢睁开双眼,入眼是一片漆黑。 陆容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撑地摩挲着坐起身来。 没有手电筒,陆容直接掐了个明火决。 光芒亮起的那刻,陆容下意识的闭了闭眼,习惯了片刻才睁眼看向周围。 这一看,她有些意外。 她目前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她的人则坐在中央广场上的高台上,这祭台和长生村祭台一模一样的祭台,有六根粗壮无比的石柱成六角形围绕着祭台。 再往后看,就看到约有百十阶的石阶,石阶之上,是座肃穆壮观的庙宇的轮廓,令见者油然而生出敬意,不敢亵渎。 陆容就愣了几秒,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暗盟的禁地。 她利用法阵追溯所有源头,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看来,时间要让她见到姜立。连神机走着,已经走了上去,再走到庙宇正门前,伸手推开。 已经来过一次,连神机好不意外的就要抬脚进去。 然而,连神机往里一看时,忽然猛地顿住脚步。 易商也往里看去。 里面同无相道人墓是一样的,半空中还是悬着那具巨大的红木棺椁。 但庙内四周墙壁上都立着一个一人高的真像,真像双手里托着油灯,光芒明灭间,就衬得半空中的猩红红棺更加触目惊心,喜气诡异。 这叫易商看的有点起鸡皮疙瘩。 陆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后,往那座庙宇走去。 陆容拾级而上,走上台阶,来到庙宇正门前,伸手推开。 先前已经来过一次,陆容毫不意外的就要抬脚进去。 然而,陆容往里一看时,忽然顿住脚步。 里面同无相道人墓是一样的,半空中还是悬着那具巨大的红木棺椁,庙内四周墙壁上也还都立着一个一人高的真像,真像双手里托着油灯,光芒明灭间,就衬得半空中的猩红红棺更加触目惊心,喜气诡异。 然而,那红棺之下,躺着两个人 连神机和戌影。 他们都双眼紧闭,显然在深度昏迷中。 陆容立即快步过去,先去看了连神机的情况,确定他周身没什么伤才松了口气。 但去看戌影时,陆容怔住了。 ——没有呼吸了。 下一刻,陆容意识到什么,屈指点在眉心,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看向戌影,陆容面色一僵。 面前的人只剩下一具躯体,里面的魂体不见了。 难道……戌影真的在那个法阵里……最后还是祭阵了? 想到这儿,陆容耳边嗡的一声,跌坐于地。 本就寂静的庙宇更加沉寂,陆容怔怔望着面前的躯体,脑海里一片空白。 直到她突然注意到半空中流转着一片淡淡的、白莹莹的光点,斑驳又模糊,乍一看漂亮的如同星辰,有种似梦的不真实感。 随即,那些光点突然变动,彼此间延伸出一条条光线连接,只是几秒的工夫,再看时已经变成各种复杂却有序的纹路,然后往外面蔓延。 陆容一愣,强逼自己镇定,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面去。 只见那些纹路最终是蔓延到广场的祭台上,描绘出一个巨大的法阵,笼罩住整个祭台。 而在祭台中央的位置,她方才醒来躺过的位置,此刻坐着一个半透明的人。 所有纹路最终交汇在他身上。 借着淡淡的白光,陆容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年轻男人,五官分明,面容俊美沉静,身着玄色道服,清贵若九天高高在上的神明,可望而不可即。 唯眉眼间悲天悯人般的温和,能叫人略去他周身淡漠。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陆容瞬间便确定。 那是姜立本尊。 陆容盯着祭台上的姜立,踉踉跄跄的走下台阶,来到祭台前,手撑着祭台边缘翻身跳上去。 每一步,陆容心情都极为复杂。 她眼前忽而出现过去的许多画面,皆如走马观花般迅速略过,短短的几秒,她好像已经回顾过了她一生。 最后走到姜立面前,陆容开口声音沙哑:“姜立。” 叫完,陆容盯着他。 似乎只是几秒的时间,又似乎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陆容身体发颤,差点站不住时,她终于听到一道无悲无喜的平静男声。 “你来了。” 陆容踉跄了下,差点跪倒在地,好在她及时用手撑住。 她缓了缓神,再看向姜立,就发现他也已睁眼看她,是她熟悉的眼神。 陆容沉默了下,一时竟不确定这到底是在哪个时空,试探的问:“你……现在认识我?” “是的。” 悲天悯人的年轻男人一开口,声音就仿佛穿过无数岁月,好像什么都已知道。 “我记得,以前你也是如此,千辛万苦找到我面前,求我给你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但如今看来……” 他目光越过陆容,落在后方的庙宇上,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看来,你遇到的一切,还是不可避免的走上原有的结局,对吗?” 陆容撑地的手缓缓收紧,勉强应了个是字。 不管过程里如何改变,最终的结果,始终无可避免。 就好像……她过去所做的一切,其他人做的一切,全是徒劳。 姜立再次叹气,“那么,如今你不惜代价来到我面前,是想让我再帮你一吗?” 他是初代的无相道人,存活千年,几乎拥有无数记忆。 每一个来找他的人,也都会让他的记忆增加。 然而,事实上这千百年之间,他最终见到的,与他关系密切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面前的姑娘,另一个是此刻躺在庙宇里的年轻男人。 却也只是这两个人,让他增加的因果,多于几世的累积。 陆容有些怔,低声反问道:“那我……还可以做什么?还能够做什么?” 姜立凝望着她,目光有些无奈。 “你还想更正你的时间,该去过去吗?” 陆容攥紧手,缓慢又艰难的摇头。 她不想了。 她不想再试图阻止必然会发生的癸未之变,不想再不自量力的救那么死去的人。 所有曾经做过的事,留在过去的因,最终都会变成后来吞噬她的果,让她、她身边的人,乃至连神机,都……免不过最后的结局。 所以她放弃了。 心甘情愿的放弃。 那些不属于她的,她没有拥有过的,从一开始就是,后来也应该是。 “那么,你现在还需要我的帮助吗?” 陆容听见姜立温声问,接着也听到她沙哑的声音。 “不用。”她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874.他的也不见了 寂静的山洞内,陆容清晰听见了自己缓慢的心跳声。 姜立听到她的回答,微微一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跳出目前你所待的局面,你会看到更多的东西。” 说罢,姜立本就半透明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 隐隐有消散的趋势。 陆容一愣,“你……你的魂体要……” 陆容这一时间想到了戌影,几乎想也不想的,立刻掐诀结印要稳住姜立的魂体。 但姜立平静的声音止住她。 “无妨,我早该消散了,如今你看到的我,也已是残魂。即便你不来,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可是你……” 陆容喉咙哽涩,难以出声。 姜立却笑了下,望着她后方的庙宇,神情是说不出的温柔。 “我只是要去找筱筱了。”他说,“分别太久,从前我总也不敢见她。如今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陆容心头一跳,“所以,戌影她真的……真的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不是她的错觉,也不是她的误判。 戌影真切的消失了。 以后,她再也见不到戌影了。 姜立的目光落回到陆容身上,解脱又轻松的淡笑。 “没有多少人是真的会陪一个人走完一生,得到与失去,相识与分别是人生的常态。” “作为相识,也作为你对筱筱一直以来的照拂,我最后提醒你一点。”他顿了顿,“郑氏一族如今的族主郑江靖,可为你用。结局,你便得自己起完成了,师姐。” 最后两个字出来,陆容猝然抬头看向他。 “你……” 姜立笑了笑,颔首道:“师姐,再见。师弟该去见自己想见的人了。” 话落,姜立的身体在陆容眼前化作齑粉消散,一点点的融入周遭的法阵中。 陆容怔怔的坐于原地,心里忽然涌上股陌生又汹涌的悲伤。 那不是她的情绪,却叫她难受的无以复加。 几秒后,陆容意识到,那应该是姜立师姐的情绪。 唯一的师弟,最后的亲人,终于也消失在了这世界上。所有深切的联系,姜立师姐都在一一失去,最终尘归尘,土归土。 陆容闭了闭眼,从这情绪中挣脱。 方要起身回去找连神机,陆容忽而听见一道沉闷的声音。 她循声看去,就见不远处的石门在缓缓打开。 陆容立即警惕,手腕一抖,匕首划入手心。 但那石门打开后,出现于门口的,却是一个拄着拐杖的人。 只见对方身形十分瘦削,仿佛只剩下具骨头架子。他鬓发也已全部斑白,脸上皱纹恒生,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褶皱的如同干枯的树皮。 浑身都紧靠着拐杖,虚弱的好像压根无法靠自己站不起来。 陆容怔了下,对方抬眼看过来:“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禁地的?” 陆容没作声。 老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戒备,道:“小姑娘,你不必担心,我并没有带任何人下来。” “只有你一个人?” 陆容冷冷出声,显然不信。 对方定定看她,就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容皱眉,“不知道。” 老人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姓郑,郑江靖。” 陆容眼皮子一跳,想起来方才姜立说的话。 反应半秒,陆容才想起来,郑江靖应该是郑石山的父亲。她皱眉:“不可能,他如今应该才四十多岁,是个中年男人。” 郑江靖面色平静,“没错,我的确才只四十多岁。而我会是这个样子,是夜……” 陆容电光石火之间明白过来:“是郑槐序?” 郑江靖顿了顿,点头。 陆容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单听对方的声音,其实还好。但他的外表却实实在在的比耄耋老人还要苍老。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过度苍老,只可能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造成。 而在郑氏一族里,毫无疑问,能造成这种影响的,只能是郑槐序了。他并不如姜立和戌影那样存活,但既然能存在那么久,必然是以某种禁术,代价极大。 眼前的情况很明显。 就在陆容这念头才闪过脑海里时,她忽的听到郑江靖道:“你……就是这里的人所说的那个人?” “……什么?” 郑江靖目光落在祭台上,淡淡的说道:“从前,我趁着先祖不注意时,进来过一次,看到了这里的人。不久前,我同这里的人又定下过一个合作约定。” 具体是怎样定的,他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他确实有这样一个合作约定。 “如今你既然在这里,那么,由你来履行,是吗?” 陆容神色微凝,但想到姜立说的话,她最终点头:“是,我可以与你合作。” “那好。先祖暂时回不来,我也可以帮你,让先祖暂时发觉不了禁地的异样。”郑江靖目光一闪。 陆容敏锐道:“你恨郑槐序?” 按照时间段来推,郑槐序如今应该是在华国,长生村内。 郑江靖冷笑一声:“为什么不恨?我才过不惑,却已行将枯朽,你觉得我不该恨吗?如果先祖仍在,包括我,以及我的儿子,我的孙辈,都将变成我这副鬼样子。” 陆容没说话。 这样的情况,不是她该评判的。 但是,既然目标相同,那合作就简单了。 她定了定神,道:“我需要在暗盟留两天,两天后,我告诉你一个计划,你按照我说的做。” 郑江靖打量她一眼,点头:“可以。” 陆容回头看了眼庙宇,道:“你等我一下,我还有两个朋友,要把他们带出去。” “好。”郑江靖面色不明的点头。 陆容转身,顺着石阶走上去,来到庙宇前。 边走,她边侧头用余光注意郑江靖。 然而,到正门前时,陆容不经意间往里扫了眼,神色忽然一变。 里面只剩下连神机一个人,戌影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陆容快步冲了进去,环顾四周,完全没察觉到异样的气息。 这说明在她出去后,这里并没有进来过任何人。 “难道……就如姜立所言,戌影已经彻底消失,跟她有关的,本不该存在的躯体,也随之消失了?” 陆容怔立片刻,沉默着去扶连神机。 可在碰到他身体时,陆容倏地发现他身体温度极低,冰的她禁不住缩回手。 陆容再次怔住,迟缓的伸出发抖的手,探到他鼻息下。 良久,她终于感受到连神机的呼吸,只是极其微弱。 陆容顿时放下提起的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人还活着…… 还活着就好…… 陆容望着双眼紧闭,陷入深度昏迷的连神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连神机体内的蛊。 她伸手按住连神机的脉搏,但是这么一看,陆容又蓦地顿住。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再次掐了个决在眼前抹过,为防万一,她接连施了两次。 再看向连神机时,陆容彻底呆住,耳边嗡鸣作响。 ——连神机明明还有微弱的呼吸脉搏,可他的魂体,却不见了。 875.小时候的郑明则 陆容脑子里嗡的一声,全然空白。 她抖着手掐诀施法,想找到连神机的魂体,可不管是庙宇内,还是庙宇外的石洞里,她都没有找到连神机魂体一丝一毫的下落。 甚至于,她以魂为引追踪定位,也是毫无结果。 短短几秒的时间,对陆容而言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呆立原地,艰难的确定了这个事实:连神机的魂体真的消失了。 她找不到,是完完全全的消失。 怎么会这样?! 这时,外面传来郑江靖隐隐约约的叫声。 陆容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费力的扶起连神机的身体,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撑着带他一起出去。 外面的郑江靖见陆容带出来一个男人,难掩诧异,却是很快压下去。 直至陆容撑着连神机下了石阶,到祭台前。 郑江靖盯着陆容带过来的连神机,忽的道:“别把他带出去了。” 陆容拧眉,冷冷的看向郑江靖,一字一顿道:“我在,他就必须在。” 郑江靖淡淡解释道:“想你也是个玄师,应当明白,失去了魂体,人的身体会很快腐烂消亡。” 陆容听的一下子攥紧手,脸色几乎绷不住。 她当然知道。 她更怕极了连神机就这样……离开她。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真的离开她,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郑江靖扫眼陆容,继续道:“但祭台上的法阵还在。那是我郑氏先祖所留,一个非常特殊的法阵,阵中时间的流速比外界的流速慢无数倍。先祖所留下的那个魂体,就是这样依靠着法阵存活。” 那法阵是束缚,却也是益处颇多。 陆容怔了下,扭头沉沉的看向祭台。 片刻后,她先将连神机在原地放下,让他平躺在地上。 随后,她跳上祭台,咬破手指以血为墨绘制符文,口中念念有词。 约莫几分钟后,陆容才停了下来,盯着祭台没有说话。 ——郑江靖说的是真的。 连神机留在这里,对他的身体有好处。起码应该能撑到她找到他的魂体。 思及此,陆容一言不发的跳下去,扶起连神机,把他弄上了祭台。 又将他的人扶到中央位置放下,陆容才试着改变法阵,让法阵作用在他身上,与他建立联系。 这个过程意外的顺利。 而且,陆容发现了一个令她极其震惊的事。 连神机身上还残留的魂体气息,与姜立的十分相似! 能出现这点,说明连神机和姜立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联系。 难道是……魂体上的? 陆容眼皮子一跳。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明连神机可能是……姜立的转世。 这个猜测令陆容失声。 祭台上的陆容殊不知,下面的郑江靖看她的神色十分的复杂。 他刚才只是随意说说的。便是他,都不可能改动先祖留下的法阵。不然,先祖不在时,他早就下来,让法阵作用在他身上,延缓他自己的衰老了。 可这个小姑娘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这大概能说明,他们之间的合作很有希望成功吧。 想到这儿,郑江靖定了定神,出声问:“你好了吗?我下来已久,再不回去,庄园里的人该发现了。” 陆容不舍得凝望着连神机。 最后又看了几眼,她逼着自己移开目光,跳下祭台:“走。” 郑江靖转身,撑着拐杖艰难的一步一步往上,摇摇欲坠的令人心惊。 陆容沉默的走在他身后,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 直至郑江靖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小姑娘,看我走的这样难,你难道不打算来扶一扶我吗?” 陆容回神,就见不知何时,她超过了郑江靖。 他在后面,简单的几步石梯,就走的他气喘吁吁,十分疲惫。 这样的情况出现在一个老人身上,确实看着有些可怜。 陆容拧眉,转身回去扶他,免得他太慢耽误回去的时间,引发庄园的人找过来。 终于到石梯的尽头后,陆容看到一道暗门。 她先让郑江靖上去,然后自己再上去,看到外面是一个偌大的卧室。 郑江靖艰难的走到床边坐下,靠着枕头,闭上眼睛缓神,道:“这里是我的卧房,分里外两间。平时,除了定点会有人来,其他时候都不会。” “你什么意思?” 陆容看着他问。 郑江靖说话似乎极为艰难:“自从先祖占据我儿子石山的身体后,暗盟也由他接过掌管,整座庄园更是都是他的人。目前我的卧室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当然,如果你也去别的地方,我也不会拦你。但是,你总要离开暗盟的吧?在离开前,还是这里安全。” 这郑江靖没有说谎。 毕竟,郑槐序不会让太多人发现郑江靖的情况,是以绝对会减少他同外人的接触,能来到这儿见到他的人就更少了。 陆容微眯双眼,像是在衡量郑江靖的话有几分可信。 半晌后,她说道:“我先出去一趟,等会儿再回来。” 她得自己看看这座庄园是个什么情况,不能只听郑江靖的。谁知道郑江靖是不是真心要跟她合作。 郑江靖并不意外:“随你。” 但在陆容转过身去后,他的眼神瞬间锐利。 陆容余光瞥了眼,走到门边。 方打开门要出去时,外面突然一个人影靠在门边上,似乎没想到会突然开门,一个不稳朝她栽了过来。 陆容皱眉,瞬间退后避开。 定睛一看,是个才三四岁的小男孩。 郑江靖看见他,脸色微变,顾不得自己还虚弱的身体,猛地坐起身来。 “明则?你怎么在……咳……咳咳咳……” 结果因为太激动,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陆容闻言,诧异看向那小男孩。 小男孩大概是摔蒙了,愣愣的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像是后知后觉到了疼痛要哭出来,但又被郑江靖的剧烈的咳嗽声吓住,呆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陆容打量着他,有些奇怪。 她最初见郑明则,是他伪装在刑犯里。直到后面再见他伪装成的关日,其实那时候,陆容并没有把关日同郑明则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他们面相不太像。仅能看见的关日的眼睛、下巴等等,与见过的郑明则都不像。 但她也没有窥伺别人相貌的兴趣,是以后面郑明则带着面具,她从未想过一定要摘下他的面具看。 此时瞧见小时候的郑明则,陆容就觉出不对劲了。 小时候的郑明则五官偏清秀干净,那双眼睛不太像她后来见到的戴着面具的郑明则。 郑江靖在这时终于止住咳嗽,朝郑明则伸手,声音苍老又沙哑。 “明则,过来。” 小男孩呆呆的望着郑江靖,反倒退后一步。 郑江靖不禁苦笑道:“我是你爷爷啊。爷爷只是生了点病,才会变成这样,你别怕。” 小男孩还是迟疑。 可能是郑江靖看他的目光比较慈爱,他从中感受到了熟悉感,才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到床边。 小孩子嘛,情绪来的快也消失的快。 此刻,他看郑江靖的眼中就全剩好奇和疑惑,脆生生的叫着问:“爷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真的只是生病吗?” 他印象里的爷爷,还没有这么老的。 郑江靖眼底划过一丝阴翳,勉强撑起笑容,“嗯,爷爷没事。” 小男孩就更不解了:“那为什么他们都不让我见爷爷?还有爸爸,我也总见不到他……” 提起郑石山,小男孩的神色黯淡,瞧着十分委屈。 郑江靖心疼的不行,忙朝他伸手:“明则爸爸是去忙了,很快就回来。来,爷爷抱抱。” 小男孩犹豫了下,噌噌爬上床。 然而,郑江靖才碰到他的手,他就疼得叫出声来。 876.最好不见 “怎么了?是刚才磕伤到哪儿了吗?” 郑江靖一急,忍住让他快要倒下去的疲惫,挽起小男孩的衣袖。 然而,并不是磕伤。 只见小男孩的手臂上,青青紫紫的於伤很多,明显是被人打的。 郑江靖看的怔住,脸色顿时沉下来:“明则,这是怎么回事?谁弄的?” 门口的陆容抬手,环抱于身前,倚着门框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而坐在床边的小男孩愣了下,缩回手来,往身后背着,怯怯的道:“没……是明则不小心摔倒了,摔的。” 这话要是骗骗小孩子还行。 郑江靖怎么可能会信? 他看着郑明则的动作,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抓住他的另一只手,不顾他下意识的惊呼和挣扎,将衣袖猛地推上去。 看清后,郑江靖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小男孩这一只手上,也全是伤。 “爷爷……” 小男孩见郑江靖的神色不好,有些害怕的往后缩。 郑江靖深吸一口气强压情绪,哄道:“明则乖,别怕,告诉爷爷,这些都是谁做的?” 即便只看两只手,郑江靖也猜的到,郑明则身上肯定也有伤,且肯定不少。 一想到这儿,郑江靖就怒火中烧。 小男孩眼睛很快泛着水光,红着眼眶不说话。 郑江靖再三耐心哄着,才哄的人小声道:“是照顾我的那几个阿姨。她们说明则不听话,犯错了就该打。” 郑江靖一听,青着脸问:“还有呢?” 小男孩犹豫了下,道:“还有,她们说明则是拖油瓶,爸爸一点都不喜欢明则,所以才不回来看明则的。还有……” 正说着,他的肚子突然响了一声。 小男孩啊了一声,捂着肚子,委屈的道:“明则好饿,早上她们说明则耽误了她们的时间,不给明则饭吃。” “岂有此理!” 郑江靖一怒,猛然打翻了床头柜上摆放的物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吓得小男孩身子一抖,下意识的就抱着头后缩。 郑江靖都要心疼死了,忙跟他道歉,哄了好一会儿,才减轻了点小男孩的害怕。 随即,郑江靖沉沉的看向陆容。 陆容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面无表情:“麻烦,不可能。” 郑江靖忍了忍,低声道:“先祖派去照顾明则的人很少,明则那里也很安全。” 陆容没说话。 郑江靖又道:“比起和我这个老头子待在一起,同个小孩子待在一起,应该更省心吧?” 陆容皱眉。 郑江靖最后道:“明则有一定自由在庄园到处走。” 陆容:“……” 僵持几秒,她说道:“只此一次。我也只会在这里待两天。” 郑江靖松了口气,低头同小男孩道:“明则乖,带那个姐姐回你房间,如果再有人欺负你,她会保护你的。我会先让人去给你送饭。” 小男孩愣住,扭头看向陆容。 陆容偏过头去,并不看他。 小男孩因而迟疑了下,才在郑江靖令他安心的目光里下床,噌噌跑到陆容身边,伸手去拉她的手。 陆容退后一步,“我不喜欢小孩子,离我远点。” 郑明则乖乖哦了一声,回头看眼郑江靖。 郑江靖向他摆了摆手。 他这才亦步亦趋的跟着转身离开的陆容出去。 他们走后,郑江靖等了片刻,按响床头的铃。 …… 外面是条长长的走廊,陆容不认路,问:“往哪儿走。” “这里。” 郑明则指着左边。 陆容:“带路。” 郑明则点头,乖乖的在前面走着,一直没碰到什么人。) 而郑明则的房间在三楼,他们走下楼梯后,遇见的人就多了。 郑明则虽然人小,但很机灵,正要提醒陆容时,一扭头,发现陆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呆了下,四处张望没看见人,只好自己先继续往走。 路上遇到的人见着郑明则,视若无睹的经过,也不问好。 郑明则已经对这样的忽略日以为常,熟门熟路的回到自己房间,才关上门,一转身突然看见陆容出现在了他后面。 简直神出鬼没的吓人。 郑明则方要惊呼出声,赶紧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只瞪大眼睛。 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姐姐,你好厉害啊!” 陆容瞥他一眼,转身打量这个房间。 很大,同郑江靖的那个房间一样,分里外两个区域。 陆容道:“我有事,不能让这里的人发现,所以平时我要待里面。你不可以进去,但你晚上可以进去睡觉。” 郑明则听的一愣一愣的,仰头望着陆容,似懂非懂的点头。 “行了,你先去沙发上等着,我进去看看。” 陆容说罢,进了里面。 里面的摆设也很神奇,陆容正检查着,忽然听见外面有敲门声,立即转身走到门边,轻轻将门拉开一道缝。 外面,是一个女佣人端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是简单的饭食。 她似乎极不耐烦,砰的一下放到沙发旁边的桌子上,说话也不客气:“小少爷,你吃完后,自己拿去厨房。” 郑明则沉默着,低低的嗯了声,习惯的自己爬上沙发坐好。 那女佣人似乎骂了句什么,转身要走。 陆容拧眉,踢开门出去,声音引的女佣人和郑明则都看过来。 郑明则微微睁大双眼。 女佣人一愣,瞬间警惕:“你是谁?” 但下一刻,她对上陆容的眼睛。 陆容眼底金光闪过。 女佣人突然站直身子,身体有些僵硬,神色呆滞。 陆容单手滑进兜里,面无表情开口:“道歉。” 女佣人僵硬转身,向着郑明则鞠躬,生硬的说道:“是我无礼,请小少爷责罚。” 郑明则愣住了。 陆容活动了下脖颈,再次道:“没什么诚意。既然管不住手脚的嘴,自己先张嘴一百,卸了你那摆设用的手脚。” 话落,啪的一声,女佣人扇了自己一巴掌。 随后,一道道清脆的巴掌声接连响起。 陆容见郑明则像是有点被吓住,皱眉道:“出去做,别在这儿碍眼。” “是!” 女佣人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走出房间,还恭敬的带上门。 陆容这才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面无表情的看着郑明则:“愣着做什么?吃你的饭。” 郑明则条件反射的应了声,闷头吃东西。 吃着吃着,他又忍不住悄悄看陆容。 陆容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淡淡道:“不想吃,就别吃了。” “不是不是!” 郑明则忙摇头。 他其实饿得不得了。 但是…… 郑明则小声道:“姐姐,谢谢你。以前都没有人给明则出气。” 现在他才相信了爷爷的话,原来这个姐姐是真的会保护他。 陆容语气极淡:“我没有给你出气,只是和你爷爷有个交易。” 郑明则愣住,忽而想起陆容说的两天,忍不住问道:“姐姐,你真的……只在这里待两天吗?” “嗯。” 郑明则失落的低下头,“姐姐不可以再多留短时间吗?明则一直都是一个人,姐姐是明则在庄园里见到的第一个其他人。” 而且,那些佣人们都好凶。 他不敢找她们。 虽然姐姐也很凶,可这个姐姐会帮他。 陆容皱眉:“你长大了就能出去见更多了。” “那明则长大了就能再见到姐姐了吗?”郑明则期待的问。 陆容眼神一深,“不能。” 再见面就是对立的仇人,最好别见到。 郑明则失落的哦了一声。 “你吃吧,有事再找我。” 陆容起身,走回里间。 她需要时间,去完善她原本的计划。 郑明则失落的望着陆容的背影。 877.最后不见 陆容在庄园里确实只待了两天。 她一遍遍的推演完善自己最初的计划,最终终于确定不再有漏洞。于是在次日下午花时间将整座庄园都探查了一遍,确定好离开路径后,再次去找了郑江靖。 彼时,郑江靖还是在他的卧室里。 他压根没有行动能力,上次下去到禁地似乎就已经花费了他最后所有的力气,使得他如今躺在床上,勉力撑着最后微弱的生命力苟延残喘。 陆容就站在门口,将自己的计划同他说了一遍。 “在你还活着的时候,想办法做到我的所有要求。” 房间里很昏暗,唯有床头柜上的灯开着,昏黄的光芒,映照的范围很小,令郑江靖看不清陆容的神色。 他眼底闪过诸多情绪,吃力的开口:“你的计划,时间跨度太长了。我等不起。” “即便郑槐序现在死在你的面前,你也身体状况也恢复不过来。”陆容说。 这是一个事实。 不管怎么样,郑江靖的生命都到头了。 “你可以选。是发挥你有限的生命价值,为你的儿子、包括你的孙子,以后的子子辈辈,来谋求一个安全的环境,还是就任目前的状况,一代又一代的重复你的老路。” 郑江靖的脸色难看起来。 这难道有办法选吗? 他当然会选择第一个。 不说他了,连他的儿子,都快撑不过多久了,他怎么能眼看着悲剧一个又一个的发生? 良久的静默过后,郑江靖沉沉开口:“希望你说到做到。” 陆容淡淡道:“我不能百分百保证。” 再周全的计划,都没有百分百的成功率,她只能尽力的安排算计所有事情,按照她计划的去发展。 郑江靖这次没说话。 话音一转,陆容突然道:“作为合作的诚意,我给你一点保障。” “什么?” 郑江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容似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迅速掐诀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但他听不清楚。 下一刻,陆容朝他凌空一指。 一道红色的光芒划过半空,直接没入他的体内。 郑江靖脸色微变。 他已经动弹不得,没有力气,也躲不过去。 可随即,郑江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点,疲累痛苦的身体也在好转,甚至苍白、满是沟壑的脸庞也出现了点红润之色。 意识到某个可能,郑江靖瞪大双眼,难以抑制的身体发颤。 陆容淡淡道:“我做不到解决郑槐序占用你身体给你造成的印象,但我可以延缓你衰老死亡的速度。但是……” 话音一转,陆容微眯双眼,语气凌厉起来。 “我不打算白给你这点保障。” 郑江靖用了好久才勉强冷静下来,问:“你要什么?” 陆容看向一侧巨大的书柜。 禁地的入口,就在那书柜之后。 而连神机,还在里面。 “我没办法带走我的朋友,他只能先留在这里。但在这个过程里,我要你好好照看着他的身体,不得出一丝纰漏。如若不然,”陆容转头,目光移回到郑江靖身上,眼底又黑又冷,“——我给你的生命力,会立即反噬到你的身上。不需要郑槐序,我就能让你生不如死。” 她并不完全相信郑氏一族的人。 郑槐序是如此,郑江靖和郑石山,包括郑明则,她都不完全信。 她只相信利益下的等价交换。 郑江靖定定望着陆容,目光晦暗。 良久,他反倒更加平静了,点头:“可以。” 陆容再次看向书柜的方向,下意识的走近了一步,想在离开前进去,最后看连神机一眼。 但也只是一步,陆容就逼自己停了下来。 再看一眼,她可能会动摇自己的决定。 这样想着,陆容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而郑江靖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至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也没有移开目光。 好半晌,郑江靖突然扭头,目光落在那边巨大的书柜上。 盯着看了几眼,郑江靖喃喃道:“所以,我没有看错,里面的那个人,应该真的只是剩下一具躯壳了。” 一具躯壳。 没有灵魂的躯壳。 看样子,还是那么的年轻而鲜活。 就在那小姑娘的计划里,对方为了保全那句躯壳,还要去找一种神奇的蛊,能维持生命力,保持着躯体的鲜活。 想着想着,郑江靖的眼底突然出现了一种异光。 他呢喃道:“我现在……缺德不也正是……一具躯壳吗……” 即便能再活一些时日,又有谁会稀罕一具已经苍老的身体? 他明明曾是一盟之主,万人之上,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那么容易的逝去?? “咳咳……咳……” 郑江靖情绪激动,也剧烈的咳嗽起来。 但他望着书柜的目光,却越发诡异的明亮。 …… 陆容离开时,趁庄园里巡逻的人换班时潜下楼梯,到二楼。 然而,方要走,陆容却在她要翻出去的房间那儿,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 黑暗里,一个小人儿垂头坐在床边。 听见声音,他缓缓抬起头来。 正是郑明则。 郑明则轻声道:“姐姐在庄园里逛时,我看到了。整个二楼,只有这里人少,又方便离开。” “……” “那不是闲逛。” 陆容无语的说。 郑明则却没应这话,只是抬头望着陆容,眼里带着期待的光,脆生生的问:“姐姐要走,可以带上明则吗?我会很乖的,不会给姐姐添任何麻烦。” “不行!” 陆容斩钉截铁的拒绝。 带上一个孩子,还是郑明则,是她疯了,还是暗盟的人那傻到发现不了郑明则失踪?? 郑明则愣了下,抿唇,“可是,这座庄园很冰冷,除了爷爷和姐姐,没有人愿意理明则。明则见不到爷爷,如果姐姐也走了,明则就再次变成原先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这话听起来多少很可怜的。 见鬼的是,陆容居然有点同情他。 除了当事人,没人能明白孤独是种什么滋味。那是把钝刀子,能把人磨的迟钝而麻木。 很巧的是,陆容整个童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她太清楚独自一人生活在一个冷冰冰的地方是什么感觉了。 想到后来的郑明则,陆容暗骂了一句操,面无表情道:“以后你就不会孤独了,但我给不了你任何帮助,也别指望我。” 说完,陆容就要离开。 郑明则在她走前叫住她,小心的问:“姐姐,我以后……真的不能再见到你了吗?” 陆容皱眉,心里思索着给他催眠,让他忘记她的可行性有多大。 思及此,陆容转身走到郑明则面前,低头居高临下的望着面前的小男孩。 “可能是见到。” “什么时候?” 郑明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陆容算了算时间,道:“三年后,你可能会知道一个和我有相同名字的小女孩。” 郑明则愣了下:“可她不是姐姐。” “她是。”陆容指了指自己的脸,“大概再有十八年,那之后的第十九年,你会见到她,同我长的一模一样。” 郑明则面露茫然。 显然没听懂陆容的这番话。 不过夜不要紧,陆容本来也没打算让他记得。 “看着我的眼睛。” 郑明则依言对上陆容的目光。 下一刻,陆容眼中闪过一道光。 郑明则像是被那道光击中,脑子瞬间空白一片,眼神也出现了涣散。 “相见不如不见,别太执着。” 陆容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郑明则本能的伸手去抓,却只抓了个空。 他眼前一黑,往后倒下。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陆容踩着桌子,从上方的窗子翻出去。 郑明则努力睁大双眼,像是要牢牢记住她的身影,却是徒然。 昏迷过去时,他只依稀记得一个数字:“……第十九年……” 878.她还有重丰的秘密呢 离开暗盟后,陆容趁夜直接去了金三角国际机场,乘坐最近的一班飞机到华国。 次日上午,陆容到达华国南方国际机场。 但她没有休息,又转火车去了十万大山附近的县城。 到目的地时,已然是下午。 陆容在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开了间房间,休息几个补完觉,便退房离开。 而她来的县城,正是先前连正坤带她来的那个。 好像时间久远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陆容边想着记忆里的路,边问当地的人,终于确定好要去都地方具体位置,打车过去。 真正到时,已经是晚上。 司机见她来的目的地是家民宿,大概是位置比较偏,周围的巷子又多,七绕八绕的,便显得此地僻静,没忍住道:“小姑娘,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着点,别去些陌生地方啊。” 陆容淡淡的应了声,付了钱下车,过去民宿前敲门。 过了会儿,里面才有些脚步声响起,门吱呀吱呀的被打开,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拄着拐杖出现在陆容眼前。 对方慢腾腾抬头,露出满是皱纹沟壑的脸,右边脸上有道疤,双眼蒙着层白翳。 正是骨婆。 还是陆容熟悉的模样。 看到她,陆容多少有些恍惚。 她与骨婆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十万大山树林里的那个木屋。 那天早上,骨婆还提醒过她去找连神机。她当时只以为是安慰的无心之言,如今看来,却是早有预料。 “客人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骨婆嘶哑的声音拉回陆容的思绪。 陆容定了定神,道:“我来取东西。” 骨婆平静的道:“客人先前从未来过,并无东西落在老婆子这里。” “你有。”陆容肯定的开口,道:“我要取的,是你放于十万大山木屋里的,那两只特别的蛊。” 几乎是话落的那一瞬间,骨婆倏然抬头,眼睛望向陆容的方向。 明明是看不见的,但陆容却仿佛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锐利又带危险。 她不慌不忙的道:“以前有个年轻男人叫你留下的那蛊是不是?我认识他,他叫姜立,是我朋友的朋友。他给你留了一片梧桐叶,那是我家乡的东西。” 是的,家乡。 无相门是她的家。 陆容以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会给一个地方下这样的结论。 明明那时,她还厌恶着无相门。 世事果然难料。 骨婆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沉默的望着陆容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她缓缓开口:“请进。” 说罢,她退后一步,让陆容进去。 陆容却道:“不必了。我赶时间,拿到蛊就要离开。” 她还得去京都,找可信的人帮她把蛊送到暗盟去。 即便连神机的魂体已经不见了,可没确定好真相前,连神机的身体不能出事。而这两只蛊,起码可以让连神机的躯体陷入沉睡,保持不变三十六年。 再加上法阵中,身体衰老死亡的速度减慢,连神机一定能撑到二十一年后。 她不能耽误时间。 陆容便道:“我来只是想同您说一声,蛊,我现在去拿走。多谢您这些年来的帮助。” 话落,陆容朝骨婆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准备离开。 “老婆子我不是第一次见你了,是吗?” 骨婆在这时冷不防开口。 陆容猝然停住。 骨婆极其平静的缓缓说道:“事在人为,但有天命,不可强求。” 陆容无言片刻,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偏要强求。” 骨婆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摸索着关了门。 吱呀的一声,在夜色里分明清晰,一直砸在陆容的心里。 陆容在原地伫立良久,深吸一口气,往远处坚定的走去。 好在她还记得进十万大山的路,紧赶慢赶,终于在过清晨找到了骨婆的木屋。 拿到蛊虫后,陆容连停都没停,接着赶出十万大山。 陆容走的太急,以至于都没留心发现,木屋不远处的林间,有两个人在注视着她的离去。 其中一人面貌精致昳丽,少年模样,眼底却满是阴冷的淡漠。 他缓缓出声问:“那就是我师父说的人?” 旁边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人,相貌普通,皮肤是种不正常的白色。,恭敬的朝少年低头。 应道:“是。” 少年盯着陆容离去的方向。 半晌,抬了抬手:“如师父所言,给她放行,别找她麻烦。” “是。” …… 傍晚,陆容终于出了十万大山,直接赶去车站离开。 黎明时分,陆容到达机场,买了最近航班但是机票飞往京都。 上午,终于到达。 此时,陆容哪怕在途中补了觉,也很是疲惫,不得不找机场附近的招待所,开了个房间休息。 谁曾想,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 醒来后,陆容简单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便赶去了京都赌市。 她要找的帮她送蛊的人,正是十三太祖里的人。 旁人,陆容实在信不过。 唯有十三太祖的人,不仅出自金三角,彼此的联系还很特殊,斩不断,也能无条件信任。 巧的很,今日在赌市轮值的人,是龙七少。 这是陆容在进入破冰酒吧,看到老酒保在擦拭一块黑色的牌子时知道的。 因为那是观星台的东西。 六人之中,唯有龙七少,来赌市只住观星台,且生**玩,每日都会找不同的人过去陪他。 看样子,今日他是盯上了老酒保。 陆容抬手压低帽檐,穿过酒客过去到柜台前,屈指敲了敲桌面。 “客人想要什么酒?” 老酒保有些心不在焉,公事公办的问。 因陆容带着口罩,又穿一身黑,他看不出陆容的年纪面貌,便没太在意。 陆容道:“不要酒。进赌市。” 老酒保的手顿了下,习以为常的道:“客人想抵押什么?” 陆容其实现下没带什么能抵押的东西在身上,好在,今日在赌市轮值的是龙七少。 于是她说:“抵押你的命。” 老酒保擦拭黑牌的动作蓦地停住。 陆容的声音不算低,酒吧内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刹那间,全场寂静。 无数双眼睛唰唰看过来。 老酒保反应了几秒,才慢慢抬头,终于认真的打量陆容,微微一笑:“客人的胆子不小。” 敢抵押他的命,眼前的是第一人。 老酒保眼底溢出些危险的杀意。 陆容不慌不忙的道:“能从龙七少手中保下你的命,值吗?” 这话一出,老酒保脸色微变。 酒吧内的人愣了下,部分知情的人顿时瞪大双眼。 龙七少啊! 那可是赌市六行执掌者中,最乖戾无常、捉摸不透的人了! 就是五行的其他人在,也说不出能从龙七少手中保下别人的命这种话吧! 老酒保盯着陆容,像是在衡量她话的可信度。 令人窒息的死寂自他们身上蔓延。 许久后,老酒保缓缓开口:“如果你输了呢?” “我代你死。” 陆容随意的道。 输? 怎么可能。 龙七少就没有在她手里赢过。 更何况,就算她赢不了龙七少,那她还有重丰呢。 十三太祖里,目前唯有她晓得其他人的秘密。 而龙七少对于重丰的秘密,可是执着已久,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很特殊。 老酒保深深的望着陆容。 随后,他转身,开了入口。 陆容随后进去。 入口缓缓关上,隔绝后面一众人好奇疑惑的视线。 879.把人都带过去吧 进入通道入口后,老酒保特意停下几秒,等陆容跟上,然后两人再继续往前。 通道里有些暗,但两边墙上都装有电灯,隔几米就有一盏,勉强能看清楚周围情况。 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老酒保禁不住半侧头,暗暗打量着陆容,。 还没看几眼,突然听到陆容的声音。 “你就算把我看出个洞来,也发现不了什么。” 陆容淡淡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 从这声音上其实至少能判断都出,其主人年纪不大。 正是年纪不大,老酒保才觉意外。 他做装模作样的笑了笑,“不知小姑娘是哪儿的人?看你对赌市的熟悉程度,想必先前已经来过了吧?” 老酒保一向自诩记忆力非凡,但凡来过赌市的人,他都能记住,即便记不住,也会眼熟。 可要是这小姑娘来过,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就说明这小姑娘底子绝对不简单。 “这很重要?” 陆容淡淡开口。 老酒保反问道:“我总不能将自己的命,寄托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手上吧?” 陆容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但是…… “——无可奉告。” 老酒保:“………” 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他忍。 不一会儿,陆容和老酒保便走到了尽头。 那里守着的人看见老酒保出现,有些诧异,目光随即注意到了老酒保手上拿着的黑牌。 他们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看老酒保的眼神里就带上了些同情。 虽然有老酒保在,他们还是依照惯例问了句:“南陈北李龙七少。” 这次陆容没开口。 老酒保看眼她,站出来道:“乞丐师爷小阿铃。” 一人闻言便转过身去,按下墙上的一个开关,一块墙面升起来,露出真空的内层。 他从里面拿出两张狐狸面具,这次没拿木牌,回过身来客气的递给陆容和老酒保。 陆容顺手带上。 老酒保迟疑了下,却是没戴。 因为他作为破冰酒吧的老板,只要是进赌市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 他戴不戴面具其实并无意义。 那几人在这时一起给陆容和老酒保鞠了个躬,然后就打开后面的门,外面是一个小房间,对面有道厚重的布帘垂下来。 一人指着那布帘说道:“从那里出去即可。”老酒保点点头,要过去时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戴上面具。 甫一出去,他们便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从门内出来后,视野截然不同。 还是在地底,光线昏暗,只有最上方漆黑天花板上装着的电灯,以及鳞次栉比的店铺里的灯光照亮,除了那些店铺,还有不少摆摊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而他们卖的东西也是令人眼花缭乱。 放眼看去,能看到的人都和他们一样带着面具,各式各样,穿的服饰也是千奇百怪。 陆容扫了眼这熟悉的地方,直接转身朝左边走去。 那是观星台的方向。 此时陆容非常淡定,反倒是老酒保,凭空生出些忐忑。 他同常人不一样,已经作为赌市的守门人,在赌市待了很多年,更了解些赌市的深层秘密。其实,关于赌市六行的执掌者,谁也不甚清楚他们的身份背景,从何而来,只知他们似乎后台极大,别人难以撼动,十分神秘。 其中,关于这位龙七少的传言,更是甚嚣尘上。 因为他是六人当中最难琢磨、乖戾无常,视规则于无物的。被他挑中的人,极少有能安全活下去的。 越想,老酒保越觉心惊,忍不住问陆容。 “你确定你能赢过龙七少?” 陆容懒散的说:“我不确定,你会现在回去吗?” 老酒保:“……” 这是能开玩笑的时候吗?! 老酒保方想说什么,这时,面前突然有两名戴面具的黑衣人停在了他们面前。 其中一人直接拿出了一块黑色的牌子出示给老酒保。 冷冰冰的说道:“我家主子,已经等很久了。” 话音刚落,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人愣愣的看着这一幕,都随老酒保骤然僵硬的反应里,一起瞠目。 黑色牌子啊…… 这可是赌市里最危险的牌类,没人敢接的! 然而,这哪里是老酒保想拒绝就能拒绝的邀请? 老酒保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跟他们走。 陆容要一起时,被黑衣人拦住。 “主子有令,每天只见一人。” 老酒保面具下的脸更僵了。 陆容双手环抱于身前,道:“我此行来赌市,正是要见你们主子。” 老酒保诧异转头看向陆容。 还有特地来龙七少面前找死的? 黑衣人不为所动,作势只带老酒保一人走。 陆容皱了皱眉,跟上,却再次被黑衣人拦住。 这下现场气氛凝固住了。 陆容眉头紧锁:“我说了,我有事见你们主子。” 黑衣人声音依旧毫无波动:“主子每天只见一人,再跟着,别怪我们动手。” 陆容这下没了耐心,不及黑衣人再说话,倏然出手攻向对方,动作又快又狠。 对方始料未及,也来不及抵抗,没过两招就败在陆容手里,被陆容一脚踹倒制住。 旁边的老酒保惊呆了。 不止他,周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他们来赌市那么多年,第一次见敢向赌市之人动手的人!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前方突然出现了些冷静。 他们循声看去,就见不远处冲过来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正是同那两人一伙的。 见此,周围的人唰唰让开,唯恐波及到自己。 老酒保看到这一幕,哆嗦起来。 他是想保命,不是来真送命的! 思及此,老酒保立即想躲进人群里,不料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两人直接朝过来的人叫道:“就是他们!他们是一伙的,企图挑衅赌市规则!” 老酒保眼前一黑。 陆容皱眉。 她没想到这时候见龙七少,居然会这样难。 既然如此,干脆直接用重丰好了。 而那些人很快过来,将陆容和老酒保团团围住。 为首的人上前一步,肃然喝道:“赌市之内,不容放肆!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等等等等!” 老酒保赶紧出声,想给自己解释争取下。 不料旁边的陆容直接道:“不容放肆,也放肆多回了。” 老酒保惊恐脸:“!!!” 你知道你他妈在说什么吗!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陆容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至某处,不紧不慢开口:“龙七少,故人让我给你带句话,今年的无忧花开势正好,适宜见面。” “你在乱说什么!” 老酒保慌的手足无措。 这时候不是应该赶紧想办法补救吗?! 没看那些人都近至眼前了! 然而,就在那些人要出手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且慢!”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稚嫩,就像个小孩子。 但这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所有人戛然而止,再不敢动作。 陆容循声看去。 不远处一家店铺二楼某处,有一身着西装,精致贵气的男人凭栏而立。 他身形高大挺拔,与他的声音严重不符。 但他带戴着面具,别人也看不到他的样貌。 此刻,他修长劲直的手搭在栏杆上,目光隔空定在陆容身上,显得有些晦暗。 几秒后,他嗤了声,冷冷吩咐道:“人,都带过去吧。” 话落,他转身离开众人的视野。 将陆容和老酒保围住的那些黑衣人见此,面面相觑,恭敬的应了声。 为首的人只好朝陆容拱手,态度大变:“请。” 陆容心里有点微妙。 什么都没说,抬脚往前走去。 老酒保懵逼的跟上。 880.没有哪个朋友会是这样的 两人走了约莫大半个小时,才到赌市的尽头。 与入口一样,同样是扇铁门,但今日有不少人驻守。 带他们来的人带到门口,示意驻守的人开门,请陆容和老酒保进去。 老酒保咽了咽口水,艰难的问道:“小姑娘,你…你确定你有把握……” 余下的话没说完,但陆容听出了他的意思。 她哦了声,“没有把握。” 老酒保:“……??!” 都这种时候了你跟我说没把握?! 开玩笑的吗?? 陆容淡然自若的穿梭在通道里,淡淡道:“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老酒保:“……” 废话,到时候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说着,他们走到了尽头。 跟着他们的人上前,同守卫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些人立马给他们开门放行。 走出去后,面前的是一道向上延伸的石阶,陆容和老酒保顺着上去,最后到了一间非常大的正堂。 才走进去,就看到正堂里站着非常多的人。 但他们的目光最终都只落在中间。 龙七少翘着二郎腿坐那里,双手随意的搭在椅子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半垂着脑袋,闭目像是休憩。 没人敢出声打扰他。 以至于,正堂内寂静的仿佛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当然,这个“有人”,显然不包括陆容。 陆容看着他,淡淡道:“我来找你帮个忙。” 老酒保猛地转头看向陆容。 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这时,一声意味不明的讥笑声忽而响起。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前面不远处的龙七少缓缓睁开眼睛。 隔的近了,陆容和老酒保才看到,他原来天生双瞳。 他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歪头看着陆容,语气不善:“求人办事,还打伤我的人?” 陆容倒是也笑了声,不过眼里没什么笑意。 “求?我可没说,我是来求你。似乎各取所需,才比较准确吧?” 龙七少看她的眼神顿时冷了下去。 陆容毫不意外的对峙,一点被吓到的迹象都没有。 而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这僵持的气氛最终消弭在龙七少咬牙切齿的声音中。 “同那混蛋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自以为是,不讨喜欢。” 陆容嘴角一抽,“你说的是重丰?他没有这样吧。” 她怎么记得,他们十三个人当中,重丰已经算是脾气最好的了。 龙七少听到她说重丰,眼神变了变,微微坐直身子。 除了金三角秘密监狱的人,外人不可能会知道这个名字。 也直到这时,他才勉强相信,眼前这人同重丰是真的认识。 正是因为认识,他看陆容的眼神更加不善了,充满审视:“你不是那里的人。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这个问题,陆容没法回答。 “我想,应该是我的忙,比较重要一点。” 龙七少却冷笑,眉眼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老子对你的忙不感兴趣。” 陆容:“……” “你如果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还可以勉强考虑下。”不知想到什么,龙七少忽然微眯双眼,打量陆容:“难道,你是他的老相好?” 陆容:“???” 老酒保:“???” 他在说什么! 龙七少说出那个猜测,沉默了下,却是越发肯定,不禁坐直了身子。 “你真的是他进那里前的老相好?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好到什么程度了?” 陆容盯着他,捏了捏手,道:“我好你个锤子。” “你说什么?!” 龙七少瞪她。 陆容看着他,平静的重复了一遍:“我好你个锤子。” 话落,她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飞起一脚就踹翻了椅子。 猝不及防的龙七少扑腾了两下,往后直直倒下,瞪圆了眼睛,像是难以置信居然会有人这么对他。 而陆容指着他,再次骂道:“我好你个锤子!你是在华国安逸久了,脑子退化了吗?重丰多大,我多大?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同样都是退下来的,你怎么不学学乞丐他们留点智商!” 她算明白为什么小阿玲他们都告诫她,最好别跟龙七少有过多来往了。 他妈的不是他气死,就是她被气死。 周围的人惊呆的望着陆容,堪堪反应过来,猛地拔出腰间的枪对准陆容。 为首的人怒道:“你找死!” 老酒保哆嗦了下,连忙退后。 但那些人被龙七少止住。 反应过来的龙七少咬牙切齿的自己爬起来,阴沉的瞪着陆容,“你还认识乞丐他们?” 陆容冷笑道:“怎么?智商真不在线了?你还记得你是从哪儿出身的吗?即便你进入那里时年纪尚小,被迫成长,也不至于脑子没跟上身体的成长吧?” 龙七少面具下脸色微变。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准这是什么走向。 直至龙七少撑地起身,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那些人迟疑了下,往外走去。 老酒保自觉下面的话似乎不是他该听的,连忙转身离开。 顷刻间正堂内唯余陆容与龙七少两个人。 龙七少盯着陆容,危险的问:“你怎么会知道?” 单论身形,他给人的压迫感极强,但一听声音,就没了。 陆容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拿出装着蛊的盒子,扔给他。 龙七少伸手接过。 陆容道:“我要你帮的忙,想办法把这个送到暗盟之主,郑江靖手中。他如今在一座很隐秘的庄园内静养,我等会儿把具体地址告诉你。” 龙七少看陆容的眼神变了变。 陆容没好气的说:“不用怀疑,我曾经进过秘密监狱,也是从那儿出来的人。具体的,我无法告诉你。至于重丰……” 她嘴角一抽,“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留在第五监护室,不肯跟你走吗?” 龙七少猝然攥紧手,“你真的知道?” 陆容嗯了声,“你们六人的身份系统都在秘密监狱的核心基地里,至今仍未解开。而你比较特殊,你依赖于你的身份系统才能存活。但是,当初你本该就已经死了,是重丰利用他的身份系统修补你的,你才得以目前的状态活下去。作为交换条件,重丰答应了核心基地,会永远留在那里。” 龙七少猛地抬头看向她,“你说真的?!”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你自己回秘密监狱问不就知道了。” 陆容腹诽道,后来的龙七少,可比现在的讨喜多了。 “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我的忙……” 龙七少沉默片刻,“……应你。” “行,就到这儿吧。你和重丰还有什么恩怨,自己解决,我不感兴趣,走了。” 陆容转身,又突然想到老酒保,“对了,老酒保的命也给我。” 龙七少盯着她的背影,问:“你既然是秘密监狱的人,我为何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存在?” 能知道重丰的秘密,在秘密监狱里就肯定不是普通角色。 可他之前居然没有听过,这不正常。 陆容淡淡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顿了顿,她补了一句:“未来的某一天,你们也能脱离秘密监狱生活。” 说完这话,陆容不再停留,抬脚离开。 后面的龙七少眸色冷沉,面具下眉头紧皱。 而陆容出去后,没走多远就见着了老酒保一众人。 她走过去,经过老酒保时道:“走,你可以回去了。” 老酒保:“???” 真的假的?! 旁边的人:“?!!” 立即有人回头去请示主子的意思。 不过到最后,陆容和老酒保还是顺顺利利的离开了赌市,回到破冰酒吧。 老酒保有种死里逃生的恍惚感:“你那么挑衅龙七少,他还能放过你我??” 陆容哦了一声:“我和他是朋友。” 老酒保:“………” 就算他朋友很少,也知道没有哪个朋友会是这样的。 881.小时候的连神机 眼见天色已晚,陆容便离开了赌市,找了家酒店住下,预备明日再去做别的事。 然而,下午睡得多了,陆容一时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下去。 片刻后,陆容妥协的起身,拿着外套离开了酒店。 她在路边打了辆车。 司机问:“客人想去哪儿?” 陆容喉咙微动,话在嘴里咽了又咽,最后道:“你知道连家怎么走吗?” 司机顿时抬眼,看着后视镜里映照出的陆容,十分诧异。 京都连家,只有一个。 司机踌躇的道:“去那里……不太好吧。” “无妨。” 陆容说。 司机见陆容坚持,都想放弃这单了,奈何陆容开出的车钱极高,他一咬牙,点头:“客人系好安全带,走了。” 车子缓缓驶动,陆容转头看向窗外。 这时候的京都远没有后来那样的灯红酒绿、浮华迷人眼,好像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 不过她幼时随齐老来京都,也是数年后的事了。 即便只是短短几年,变化也非常惊人。 陆容收回目光,闭了闭眼。 司机开的很快,约莫一个小时后,就到了目的地。 连家位于京都市中心,最繁华的黄金路段,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片区域,有不少权势俱全的人物都住在那里。 因此,司机在离出入口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停了下来。 司机回头对陆容道:“这位客人,前面,就不是我能去的地方了。” 陆容嗯了一声,付了车钱后推门下车。 司机立马扬长而去,唯恐自己走的慢了会走不了似的。 陆容定定望着有专人站岗把守的入口,看向别处,发现了不少监控,几乎没有死角。 她要是直接走过去从门口进,没有出入卡也没有里面住户的邀请,铁定进不去;但要是悄悄潜进去的话,免不了会被监控拍到。 而且,她看到的站岗的人,还只是表面上能看到的,暗地里守着的警卫保镖,不知道有多少。 有点麻烦。 思及此,陆容只得暂时放弃进去的念头,就沿着目前的小路往前走,边走边望着入口内连家的方向。 走着走着,陆容不知不觉的进了一个公园。 公园里没多少人,陆容沿着鹅卵石铺就的路一直往前,一直没看到人迹。 直到陆容忽然瞥见个秋千。 她想起来连神机的山景别墅里,那个她坐过的秋千。 陆容伫立片刻,走过去,坐到秋千上,慢慢的晃着。 实际上,今天过后,陆容就要离开京都,前往去找连正坤、时自秉和戚兰若了。 在陆容的计划里,他们是重要的一环。 她需要重新认识他们,与他们相熟,再引导他们发现蛊人的真相,最后若癸未之变无可避免,就将所有人引到始皇陵里,在那里结束一切。 幸运的话,那样就能全部结束。 不幸的话……她也只能消失,等待又一个十八年,她的成长、出生。 仔细算算,她借来都时间只有三年。 由于她的特殊性,当时自秉和戚兰若再次走到一起,戚兰若怀了她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她必须消失的时候。因为生命的延续,不需要两个相同的人同时存在。 正想着,陆容忽的觉察到身后有脚步声。 她脚尖着地稳住秋千,蓦然回头,就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像是小孩。 正低着头慢慢的走,瞧着似乎心情不太好,人影也显得孤零零的。 小小的一个人,挺可怜的。 陆容无意同任何人有交集,当即起身离开秋千,转身要离开此地。 她的动静却也引起那小孩的注意力,令其猝然抬头。 “谁?” 稚嫩的男音,却带着一股警惕的冷意。 陆容本来没打算理,但觉似乎有点熟悉。 走了两步,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身看回去。 不远处,小男孩停在那里,小大人似的遥遥望着她。 陆容怕自己认错,一个箭步过去,加快速度走向小男孩,最后在他几步外停住。 离的近了,陆容终于看清楚了小男孩的模样。 同她记忆里的模样有几分像,分明是小一些的……连神机。 陆容眼睛微微睁大。 她见过十余岁的连神机。 这是第一次,见到更小的他。 太突然了,以至于陆容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只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把他的模样一点点的刻进心里。 她难以掩饰的复杂目光令小男孩微微退后,更加警惕。 “你是谁?这附近的地方都是私人所有,不知道不能随便进吗?” 陆容张了张口,声音有点沙哑:“误入。” 因为高度的原因,小男孩不得不仰头看着陆容。 他神情是种与年纪不符的老成冷淡,最后看陆容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陆容望着他,控制不住的跟上。 然后陆容就发现,前面的小男孩加快了速度。 她挣扎了下,只好不远不近的跟着,想多看他一会儿。 然而,还没走到路旁,小连神机突然停下,猛地转过身来看她,皱眉道:“别再跟着我,否则……” “后果自负?” 陆容接了他的话。 他没说话。 陆容却笑了下,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连家的小少爷。” 小连神机怔了下。 意外过后,他倒是极快的平静下来,用脆生生的童音冷淡的道:“你也是那些人的一员,想对我下手?” 他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他很早之前,就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与别的孩子的不同。 起码身份上是不一样的。 总有不少人觊觎他,想通过他得到某些东西。 小连神机反应挺淡定的道:“在这里抓我,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这附近暗处有不少人,只要我叫一声,你走不了。” 陆容皱了皱眉,“你经历过很多次?这个年纪?” 小连神机沉默的看她一眼,转身继续走。 陆容干脆就追上他,在他防备时道:“我要是想对你下手,会浪费先前那么多时间和机会?” “……” 小连神机不可置否,面上没什么表情,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陆容盯着他,心道,连神机真是从小好看到大,长大后令人惊艳,小时候也精致的像个手办。 如果他不板着脸,能笑一笑就好了。 这样想着,陆容忍不住上手戳了戳他的小脸。 “你做什么?” 连神机愕然拍开她的手,很有距离感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板着小脸道:“离我远点。” 陆容难得起了逗人的念头,道:“我瞧你好看,喜欢你不行吗?” 连神机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像是想说什么,但极力忍住了,最终只撇过头去,吐出两个字:“肤浅。” 陆容啧了声,“这也得是你有叫人肤浅的资本。” 连神机微扬下巴,很是傲娇的哼了声。 陆容想再捏捏他的脸,好不容易才忍下,免得被当成怪阿姨。 话音一转,陆容就问道:“你心情不好才会来这儿的吗?” 连神机抿唇,没说话。 但这时的他还不能很好的隐藏情绪,叫人看的很明显。 陆容便又问:“偷跑出来的?” 连神机神色一滞:“……” 陆容点了点头,“明白了,和家里人闹矛盾,现在不好意思主动回去是不是?那我帮你叫人,让他们发现你,给你个回去的台阶。” 说罢,她作势要扬声要喊。 连神机连忙拉住她的衣袖,仰头恼道:“叫什么叫!我同你不认识,不需要你管!” 话音才落,连神机的肚子就响了两声。 陆容微微挑眉:“不需要我管?那你这么个小孩,应该带钱了,知道怎么买吃的吧?拜拜,我这个陌生人不管了。” 连神机:“……” 陆容转身。 但没走成,被小孩儿死死拉住。 882.你可以叫我无名 陆容回头看去,就见连神机仰头瞪她,神色分明精彩,险些维持不住有意作出的高冷。 她毫不意外,挑眉问道:“怎么?” 连神机忍了忍,但没有抵过胃部的抗议,只得撇过脸去,别扭的道:“我没有带钱。” 陆容哦了一声,装模作样的给连神机指指他家的方向:“看到没?从那个入口进去,回到你家去,你家不至于连佣人都没有吧?” 连神机小脸都听黑了。 他本就是偷跑出来的,若是愿意回家,还至于这么大晚上,还在外面闲逛吗? 挣扎片刻,连神机努力板着小脸,“你借我,我回头还你。” 陆容乐了,伸手比了比连神机的高度。都没有她大腿高。 “你才多大?有钱吗?怎么还我?” “我……” 连神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偏陆容还在那儿似乎“好心好意”的给他出主意:“你看你长的还行,要不这样,你到那边路口站着,肯定会有人忍不住过来想抱抱你,收费怎么样?” 连神机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所有故作老成的神色都裂开了。 他指指陆容,又指指自己:“你要我卖身?” “有吗?” 陆容摸索着下巴,道:“好像有点。不过这么晚了,应该也没有顾客。不然……我做你第一个顾客?” 陆容说着,蠢蠢欲试的伸手比划,像是在找抱小孩最好的姿势。 连神机噌噌退老远,坚贞不屈:“你休想!” 他扭头就走。 陆容见小孩已经炸毛了,上前拉住他,啧了一声:“开个玩笑,怎么还生气了?” 连神机极有原则的撇过头去拒绝看她。 陆容心软了一下,道:“我来时看了附近,没什么饭店,得走挺远才到,去吗?” 连神机余光自眼尾悄悄瞥过去。 陆容道:“担心我拐卖你?我都知道你是谁了,再动拐卖的心思,你家里人会放过我?我还不至于那么蠢。” 连神机有些动摇,眼神落在自己的脚尖,高冷的不作声。 陆容低低叹了口气,好笑的道:“行行行,我给你道个歉,我错了。” 连神机这才慢慢的看向她,绷着小脸强调道:“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是你借我钱,我就原谅你了。” 陆容好笑的看着他,心道,你的原则以后都不知道被你丢到哪儿去了。 她面上纵容的应:“是是是,你有原则。” 连神机两只小短手抱在身前,轻轻的哼了一声,往前走去。 陆容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连神机不满的道:“你这女人怎么动手动脚的,一点都不矜持。” 陆容好整以暇的道:“那你躲开。” 连神机身体僵了下,这才想起挥开陆容的手,坚定的往旁边挪了一步以表自己的决心。 被摸脑袋一点都不舒服的! 对,是一点都不舒服的! 连神机在心里这样大声洗脑自己。 陆容新奇的打量连神机,“你多大?” 连神机微扬下巴:“三岁。” 陆容算了算时间,“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应该是四岁?” 连神机微妙的顿了下,掰着三根手指头晃,道:“三岁零十一个月,还没有满四周岁。没有满。” 陆容差点没绷住笑。 合着,连神机从小就对年纪执着起来了? 连神机有点恼羞成怒:“你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出你不信!” “我信啊。” “那你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 “噗……” 陆容保证,她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你你你……” 连神机瞪了一眼陆容,噌蹭往前跑。 陆容抹了把脸努力压下睡意,追上去:“不是,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不笑还不成了?” “我是饿了!” 连神机大声给自己辩解。 “行吧行吧。” 陆容看破不说破,快步跟上连神机。 然而,他们走了得有大半个小时吧,看到都店基本都关门了。 连神机毕竟人小,走路累的人都蔫了,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 陆容想抱着他走,结果他不知哪儿来的坚持,说他作为一个男人会很没面子。 陆容诚实道:“你现在充其量连男孩都不到。” “我是!” 连神机小手捂住耳朵,当没听见。 好在没走多远,他们终于看见了一家面馆,来不及挑太多,直接进去。 老板娘热情接待他们:“两位客人好,想吃什么?” 陆容把菜单给连神机,道:“你自己看。” 连神机小脸都快纠结成一团了。 他其实不喜欢吃面,但现下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勉强找到一个顺眼的。 “牛肉面。” 陆容把菜单递给老板娘,“我要西红柿鸡蛋面。” “好嘞,稍等。” 老板娘转身进了后厨。 这家店里除了陆容和连神机,就没其他客人了。 连神机大概是第一次进这种小店,很不适应,但什么都没说,拿纸巾默默擦拭桌子和凳子。 陆容屈肘支着下巴看他。 她可能没意识到一点,她其实目光灼灼,令人很难忽略。 连神机被看的有点不自在,高冷的说:“你看外面。” “看外面做什么?没你好看。”陆容道。 连神机再次瞪大双眼,道:“你一点都不矜持。” 陆容扯了扯嘴角,道:“那你信不信,我会是你以后的未婚妻?” 连神机怔住,却是变了脸色,眼神都淡漠起来,抿唇道:“不可能。” “为什么?” 连神机转头,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夜色,嗓音极低:“有妻子一点都不好,我也不会像我父亲那样成家。” 陆容有些意外,这才意识到一点:“你出来这么久,你父亲似乎……没找你?” 连神机语气自嘲:“每年的今天,他都不会管我的。” “为什么这么说?” 连神机看她一眼,小脸上神情茫然,又带点黯淡,但却很平静的道:“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陆容坐直了身子,诧异看他。 仔细想想,她的确是从来没听连神机说起过他和他父母的关系。 连神机像是找到了个宣泄的出口,低声道:“父亲不喜欢我,他说如果不是因为生了我,母亲就不会死,他就不会失去她。” 每年的今天,父亲都酩酊大醉,抱着母亲的牌位独自待一整天。 每年的今天,他的存在好像是个错误。 没人管他。 可是,他明明也很难过,他不是也失去了他的母亲吗? 但他好像没有资格在这一天缅怀他的母亲。 陆容眉头紧皱,起身靠近连神机,坐在他身边,声音难得温柔:“没事,你今天不是有我吗?我陪着你。” 这一刻,陆容忽然无比庆幸,幸好她来了。 连神机余光落在她身上,抿了抿唇,没说话。 直至老板娘端着煮好的面过来。 连神机已面色如常。 陆容有些摸不准他是真的没事,还是只是压下那些情绪,试探的道:“等吃完,你想去别的地方玩吗?” 连神机摇头,拿了筷子递给她,道:“我不能在外面呆太久。” “为什么?” 陆容纳闷的问。 连神机平静的说:“还有很多课程要学习。” 陆容:“……你才四岁。” 连神机下意识强调:“还差一个月。” “……” 陆容无奈。 连神机用筷子拨了拨面,低声道:“当我变的越来越优秀时,父亲会待我好些。” 陆容手顿住,无言片刻,道:“你还小,很多事情不太明白。可是,连神机,你得做自己。别让自己的生活,成为和别人挂钩的负担,那样你会很辛苦。” 连神机抬头望着她。 良久,他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都知道你是连家小少爷了,知道名字很难?”陆容挑眉道。 连神机默然几秒,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 陆容看着他,忽而笑了笑,道:“名字不值一提。但你可以叫我……无名。” 883.难道你现在就会了 “无名……” 连神机呢喃了遍这两个字,眉头微蹙,“这不是你的真实名字。” “真名,假名,对你来说重要吗?”陆容拨了拨面,吃了一口,随即就放下筷子,“我并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或许……之后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如此,倒也不必知道太多。” 连神机仰着小脸深深的望着她。 片刻后,他什么都没说,安静的低头吃面。 陆容没再动筷子,就那么看着他吃。 店里逐渐安静下来,气氛却并不凝固,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融洽。 连神机是真的饿得狠了,吃的很快,但一举一动并不狼狈,透着良好的教养。 吃到一半,连神机忽而发觉陆容没再动过,不禁抬头看她,疑惑问:“你不吃吗?” 陆容抽了张纸巾递给他,道:“我不饿。” “那你为什么要点?” 连神机微扬下巴问。 陆容道:“本来有点想吃,现在不想吃了。” 连神机微微歪头看她。 陆容耸了耸肩,“好吧,它的味道不是很对我的胃口。” 连神机自小被连家的人精心将养着,衣食住行无一不是顶尖。这是他第一次在外面吃,还是家路边的小面馆,处处透着寒酸。 但平心而论,连神机觉得这家面馆的味道还可以。当然也可能是第一次吃,有些新奇。 他擦了擦嘴角,诚实的道:“我觉得还行。” 陆容笑了下,“那是你没有吃过更好吃的。” “更好吃的?” 陆容点点头,眉眼间带上些温柔:“我认识一个人,他厨艺可好了,做出的东西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 “那他人呢?”连神机问。 陆容神色稍敛,看着他道:“我们暂时分开了。” 连神机沉思几秒,把自己的面推向陆容,“这个面的味道还可以,你尝尝这个。” 陆容摇头,“谢谢,不过不必。我还是最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 连神机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 没吃几口,他突然道;“西红柿鸡蛋面不好吃。” 陆容挑了挑眉,“你吃过?” “我……” 连神机话噎在喉咙里,摇头。 他对西红柿过敏,哪儿可能会吃呢。本身他也不怎么吃面。 陆容也心知肚明,不再说下去了,只道:“好了,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连神机再次哦了一声,乖乖低头吃完剩下的。 陆容看着他,蓦地道:“如果我会下厨就好了。” 连神机问:“为什么?” 陆容轻声道:“那样的话,就能给你做一顿吃的。” 真可惜,她没有亲手给连神机做过什么吃的。 连神机愣了愣,道:“下厨其实也不难。你要想给我做的话,”他顿了顿,歪头打量陆容,干咳两声,“我勉强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那你怕不是要被我毒进医院。” 陆容失笑。 连神机悚然看她:“你的厨艺差到这种地步?” “是啊。”陆容点头,坦诚的说道:“下厨做饭可难了。” “有什么好难的。”连神机嘀咕。 陆容质疑的问:“难道你现在就会自己做饭了?” “我怎么可能会……” 连神机方想说自己怎么可能进厨房,但顶着陆容的眼神,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自尊心使他咽回了那话,挺直腰背面不改色的说:“——会没做过呢?” 谁知陆容却颔首道:“那你确实很厉害。” 原来是从小的天赋。 连神机有些瞠目:“你你你……你还真信了??” “我为什么不信?”陆容莫名的反问,道:“你要知道,以后你长大了,厨艺是真的很好。” 连神机:“……” 我信你的鬼。 别以为我是小孩子就好骗。 “难道……你刚刚是在骗我?”陆容微眯双眼,忽而问道。 连神机也不知为何,突然头皮一麻,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你要是不信……下次,等下次有机会再见的时候,我亲手给你做。” 不就是个面吗! 有什么好难的? 绝对难不倒他堂堂连家人! 连神机坐直身子,满面故作的镇定。 陆容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行。” 只是不知道,这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还有没有下一次。 连神机干咳两声,迅速吃完剩下的,“那走吧。” 陆容嗯了一声,起身去付钱,随后与连神机走出了面馆。 外面月上中天,零星几点,夜风拂过,带点阵阵寒意。 陆容见连神机穿的单薄,脱下外套来披在他身上。 连神机微怔:“你不冷吗?” 陆容揉了揉他脑袋,“我一个大人,肯定比你个小孩子抗冻。” 连神机这次没躲她的手,不满的强调道:“我不是个小孩子。” “那你是什么?这么矮的……大人?” 陆容用手比了比他和自己的高度。 连神机噎了下,高冷的说:“那我也是个很成熟的、很厉害的小孩子!” “好好好。” 陆容笑了笑,应着他的话。 连神机轻哼一声,又打了个哈欠。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远没有大人能熬夜,吃饱喝足后,疲惫的睡意就涌上来。 陆容朝他伸手,“我抱你。” “才不要。小叔叔说,男孩子不可以让女孩子抱着走。”连神机迷糊的说了句,却没忍住离近陆容,攥住她的衣角,努力睁大惺忪的睡眼看路。 陆容看的心都要软了,手摸索上他都后颈。 谁料连神机却很警觉,“你做什……” 还没说完,后颈处突然轻微的痛了下。 难以抵挡的睡意瞬间淹没垃圾,他踉跄一步,往前倒去。 陆容顺势接住他,打横抱起。 “睡吧,我在。” 陆容低声安抚。 连神机紧皱的眉头很快松开,在陆容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的睡过去。 陆容低头看了他几眼,继续往前走,加快步伐,走的又快又稳。 回去后,陆容直接施用玄术影响周围监控的正常运行,轻而易举的带着连神机翻进去,没用多久就找到了连家。 连家非常大,但可能是今天比较特殊,连家别墅内寂静无声,也没多少人走动。 只有三楼东边的一个房间亮着昏暗的灯。 陆容猜,那应该是连神机的父亲连正阚的房间。 她潜进连家后,没废太大力气,便找到了连神机的房间。 不过她没走门,而是从阳台落地窗翻进去,抱着连神机直接走到床边,将他放在床上。给他脱了外套和鞋后,又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 随后,陆容坐在床沿。 房间里没开灯,暗沉沉的。 外面的月色透过窗子洒进来,落满一地银辉,也堪堪映照出连神机的半边面庞。 陆容隐隐约约看出他长大后的影子。 看着看着,连神机忽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窝在被子里含糊的问:“我……我在哪儿?” “你家里。”陆容轻声回。 连神机闭着眼睛,慢腾腾的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伸向陆容。 陆容耐心的问:“作什么?” 连神机低声道:“这不是我家……你不是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吗……那你带我……去你家……” 去哪儿都好,今天他就是不想留在连家。 陆容默了默,“我也没有家。” 连神机茫然的看她,但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陆容轻声道:“我不知道以后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但如果还有的话……到时候,我们会有一个家。” 连神机怔了下,问:“那什么时候再见?” “不知道。可能是七年,也可能还要十八年。”陆容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我更希望我们不要再见。认识我,对你可能并不是件好事。” “可是……” “睡吧。” 陆容打断他的话,眼底掠过道光芒。 连神机脑海里忽然空白一片,更强烈的睡意淹没了他。 陆容抿唇,等他彻底睡过去后,低声道:“对不起。原来,我从来没有很好的了解过你。” 可能认识她,真的不是件好事。 884.你一直是我师父 陆容没待多久,便离开了连家,回到先前住的酒店。 她依旧睡不着,就用古玉卜算了时自秉三人所在的位置。 次日,陆容退房,离开京都,去了阳城。 到达阳城后,陆容将原先的事又经历了一遍。 她还是遇到了时自秉、戚兰若和连正坤,同他们相识相熟,但这次,陆容没有横加干预失态的发展,而是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沉默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第一年,他们四人游历各处,见过风沙大漠、高山白雪,也经过无数民俗异事。 第二年,途径三奇门,时自秉念及先师与其曾有旧时情分,便向三奇门递上拜帖。也是这次,他们发现了三奇门后山异状。 在陆容有意的引导下,一并发现了廊道村的蛊人一事。 于是时自秉三人开始查,在陆容数次暗中留下的线索指引下,一步步查到十万大山,再查到国外金三角的暗盟。 他们终于发现了真相,也因此被玄师界针对。 第三年,暗盟未免行迹暴露,推波助澜,爆出时自秉与戚兰若身上带有宝藏地图一事。 时自秉暗觉不对,回到无相门,经由无相手札得知真相。 他本欲将所有一切公之于众,然而,却没人信他,反倒使众人对长生的渴求越加强烈,不惜一切也要得到手。 由此,玄师界明争暗抢愈发激烈。 历时数月,时自秉几人处境越发艰难。 陆容眼见时机终于成熟,于是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时自秉三人。 是夜,他们已身处十万大山内,也是骨婆留下的那间木屋。 与先前的轨迹不同。 此时,大主奉易商还在,玄师界的人不敢轻易踏进十万大山,这里成了他们少数能暂作休息的地方。 听完陆容说的计划,木屋里陷入沉寂,无人再开口。 外面寒风呼啸,屋内只桌上一盏油灯照明,衬得气氛越加凝重。 良久,戚兰若缓缓开口:“陆容,你确定吗?” 坐在她对面的陆容戴着面具,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一双黑眸明亮且沉淡。 陆容反问:“为今之计,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了。 长生的存在,是一个无法判定的悲剧。 再任由目前的争端发展下去,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牵扯进去。 陆容平静的道:“暗盟如今的盟主郑槐序,就在华国之内,他在等待机会进入始皇陵。我有把握,能把他留在始皇陵腹地深处,和里面的人……与他,一起同归于尽。如此,才能彻底结束。” 只要她死了,戌影没了,郑槐序就没有能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她也有把握能把郑槐序永永远远的留在里面,一起湮灭。 “至于外面的人,几大玄师门派的人,国外觊觎跟来的人,需要你们解决。但你们不必担心,始皇陵腹地深处的那个法阵很特殊,必要时,可以通过毁掉它,借助其爆炸,解决掉所有人。这是一个后手。” 顺利的话,就彻彻底底能解决,后世的人也不用再面对了。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我不同意。” 一旁,连正坤盯着陆容,声音沙哑。 陆容看向他。 连正坤喉结微微滚动,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陆容摇头:“没有。” 连正坤道:“有!我死无所谓,可我不能眼看着你……” “这是必要的牺牲。”陆容沉声打断他,“如果能在我们这一辈解决,下一代的人,就不用再面对了。” 由始皇陵牵出的那些千丝万缕的事,已经持续了整整千年。 不止是他们这两代,先辈也有人前仆后继的冲上去面对。 “我愿意。” 戚兰若忽然开口,打破这令人难受的僵持。 三人立即看向她。 时自秉攥紧手,“兰若……” 戚兰若朝他笑了笑,“我觉得陆容说的没错。何况,我们吃了那么久的苦,坚持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解决它,免得更多无辜人受苦吗?” “可你……我们的……” 时自秉的目光落下,落在戚兰若的腹部。 戚兰若的手一直放在上面,此刻随着她的手移开,腹部完整露出,竟是已经高高隆起,赫然是已怀孕八月有余的样子。 戚兰若神色柔和,“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此事也一定要解决。我不希望孩子又要面临我们遇到的事。” 对面的陆容低头,看了看自己桌下的手。 有那么几个瞬间,接近消失的透明。 她倏然起身,“我先出去了,你们继续考虑。如果不想与我一起做,也可以,我不作强求。” 说罢,她转身走向门口。 三人定定的望着她的背影。 …… 外面,夜色里,风雪初现端倪。 陆容走下台阶,拿了个凳子坐在院中央,仰头望着漆黑的夜幕。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朝她走来。 陆容不必回头,也知道过来的是谁。 她问:“考虑的如何?” 连正坤低低的叹了口气,似无奈,又似妥协:“你赢了。” 陆容淡淡的嗯了一声。 连正坤停在陆容身边。 陆容望着夜空,他望着她。 寂静里,连正坤蓦地问:“在计划开始前,你想同我回趟京都吗?” 陆容眸光微动,“回京都做什么?” 连正坤俯身半蹲下,视线与她的平齐,“你知道,我出身r洲古族。可古族不是我的家,他们也不算我的家人。但我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小侄子,他们才算我的家人,真正的家人。” 顿了顿,他说:“我想带你去见他们。” 陆容转过头去看他。 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陆容了。 这几年的历练,时自秉和戚兰若带她融入人世,见多了他人的悲欢离合,她懂得更多。 从前她以为,玄师只需要修为远臻化境即可,现在才明白不是,修心与修身一样重要。 陆容沉默几秒,道:“不合适,我也不方便。” 连正坤也陷入了沉默。 但他仍然直视着陆容,执拗的问:“为什么?” 陆容收回目光,面色平静,“你见过我的脸。” 连正坤神色倏地僵住。 这几年间,陆容与他们相处时,都戴着面具,从不曾摘下,也就几乎没人知道陆容的真容。 可他不是。 他们曾去过一处与世隔绝的村寨,被寨中人用热情的篝火宴招待。他们都醉了。 他没有在人群里见到陆容,问着人一路找过去,在河边见到了陆容。也见到她摘下了面具。 他想他一定是醉的很厉害。 不然,为什么陆容同时自秉、戚兰若……长的那么相似? 陆容的话拉回出神的连正坤。 “连正坤,你一向是个很聪明的人。” “不,我不是……” “可你已经猜到了。” 陆容起身,道:“你已经猜到我从何而来,为什么一直能够预知。你猜的是对的。如今我只想尽快结束眼前的事,别的都不想考虑。” 想了想,陆容又问:“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叫你什么吗?” “……师父。” 连正坤声音沙哑。 陆容点点头,“你一直是我师父。” 885.一直是你 说完,陆容转身进了旁边空置的木屋。 连正坤一动不动的伫立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时自秉的声音突然响起。 “下雪了。” 连正坤微僵的脑袋半侧过去,就见时自秉搀扶着戚兰若站在门口,两人微微抬头,看向半空。 连正坤也随之抬头。 漆黑深沉的夜幕中,有冷冰冰的雪花飘然落下。 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空气里的温度也在慢慢的下降。 连正坤注视着到来的风雪。 良久,他抬起手来,任雪迹落在掌心。 他试着握起手来挽留。 但那雪最终还是划过掌根归于地面。 …… 十万大山迎来了雪季,陆容四人也兵分三路。 因玄师界被鼓动的人太多,陆容最终决定去争取下易商的帮助支持。连正坤回了古族,想再试探下古族的态度。而时自秉则送戚兰若回无相门,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不想让戚兰若掺和进来。 然而,行至半路,就出了意外。 时自秉和戚兰若遇上了玄师们的埋伏。 为了保护戚兰若,时自秉独自引开那些人,让戚兰若先走。只是戚兰若一人到底没办法回到无相门,只好抱着最后的希望去了最近的三奇门,希望三奇门看在上任无相道人的情面上帮她一回。 但三奇门没有,将其拒之门外。 戚兰若只艰难的躲避了四日,最后因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一个女孩。 追杀她的人见此,便趁其虚弱抓了她母女,借机威胁时自秉开始皇陵。 同一时间,连正坤被古族的人拒绝,只好离开g洲回到华国,却已经晚了。 他和时自秉被威胁,将计就计,带众人前往始皇陵。 可这个过程里,他们始终没有见到陆容。 同样,他们也没有见到暗盟的人出现在始皇陵。 于始皇陵外逗留几日,再无法留下去后,时自秉三人终于不得不带人进入始皇陵。 与他们进去的,也只有华国无数玄师精英。 …… 另一边,几日之前。 十万大山,长生村。 暗盟所来的人,都尽数于此。 陆容此刻也在,就在长生村的祭台上,而她对面站着的人,正是郑槐序。 十万大山的风雪并没有停,且有越来越加剧的趋势。 大雪封山,也封住了他们的路。 郑槐序的视线被雪模糊,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对面的人。 在几近窒息的气氛里,他蓦地开口:“你……你就是阿立,对吗?” 虽是问的疑问句,可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陆容抖了抖身上的雪,道:“我不是她。” “可你的灵魂与她系出一脉。”郑槐序扯了扯嘴角,自嘲的说:“我竟现在才看出来。” 陆容没说话。 郑槐序抬头望了望天,估算了下时间,“算算时候,他们现在应该要去始皇陵了。这几年来我没有发现你,定然是你小心隐藏的缘故。现在你却主动暴露,是故意的?不想我再去始皇陵,给那几个人增添难度?” 陆容抬手,手心里正托着两块古玉。 她另一只手掐印成诀,借着古玉暗藏的灵气,掌心翻转往下狠狠一按。 霎时间,一道红光自她身上爆出,成涟漪状散向四面八方,眨眼间笼罩住整个长生村,形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空间里,风雪停止了。 除了陆容和郑槐序两人,其他人也都被定住般难动分毫。 “我本来想在始皇陵同你结束恩怨,不曾想,还没离开十万大山,就被你找到了。”陆容平静开口,“也好,左右我也没时间离开十万大山了,就在这里同你解决。”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已经变成非常明显的透明。 如果她猜的没错,戚兰若应该已经快生了,她时间确实不够赶过去了。 郑槐序也非常冷静。 甚至于,他望着陆容时,还有心情低笑,只是眼底毫无笑意。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依照你的意思留下来?” “现在你不是已经在我眼前了吗?”陆容淡淡道。 郑槐序面上仅存的笑意也消失,盯着陆容,片刻后朝她伸手,“过来,跟我去始皇陵,我就不计较你做的。” 陆容面无表情,“你已经发现我了,为什么还要执着始皇陵?” 郑槐序扯了扯嘴角,“你当我一直没有发现,暗盟禁地里,姜立早就消失了?” 陆容蓦地攥紧手。 郑槐序接着道:“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一定已经回来了。能让姜立执念消散,心甘情愿消失的,只有你。因为他亲手杀了你,他觉得对不起你。” 他暂时没办法找到她,便按耐下所有的激动与急躁,耐心等着她主动出现。 “如果姜立没有消失,我倒可放过始皇陵里的姜筱。但他已经消失了。” 陆容皱眉。 郑槐序微眯双眼,望着她的眸光变柔和,说出的话却阴沉无比。 “你虽然终究如我所愿回来了,可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姜筱身上还有你的残魂,只要有残魂在,我带你去黄泉路,一定能补全你的记忆。如此,也算她死得其所。” 听到这话,陆容不再犹豫。 她冷冷说道:“既然你还是不愿意放弃,好,你我就永远的留在这里!” 话落的刹那,陆容反手摸出后腰别着的匕首,利落的划破手心,鲜血瞬间涌出。 古玉一并沾染上血迹,红光更盛。 陆容将两块古玉用力抛向天空,就着自己的血,凭空飞快的绘制法阵纹路。 那一瞬间迸发的威压,将始料不及的郑槐序震的退后两步。 他反应了几秒,猝然抬头看去,脸色骤变。 “你疯了!停下!” 以他的眼界,一眼就看出来,陆容用的是灭灵阵。 她要以自己,同他,同整个长生村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但他带人来时,长生村的村民就已经不见了,她早有此打算。 郑槐序心下一沉,拔足朝陆容冲了过去。 然而,陆容绘制法阵的速度却快的不可思议。他反应的那几秒,整个法阵已成! 庞大的六角法阵在半空中迅速转动,与祭台地面残缺上的法阵纹路重合,周围的六根石柱随即爆发出强光,眨眼间笼罩住整个长生村! 下一刻,一道咆哮的龙吟响彻天地间。 只见半空中的法阵中央位置,有一条身形无比巨大的火龙飞了出来,张口怒吼时,喷出无数火球砸向地面,霎时间火光拔地而起,被凛冽寒风一吹,成烈火燎原之势。 做完这一切,陆容体内所有生命力都在快速的流逝。 腿脚一软,她控制不住的往前倒去。 却在倒地前的一瞬间,被人及时稳稳的接住。 陆容缓了缓神,勉强抬眼看去。 是郑槐序。 他此刻的情况也绝算不上好。 因为灭灵阵的维持运转,不仅是靠施法者的生命力,还会汲取阵中所有生灵的生命力,毁灭一切。 郑槐序堪堪扶住陆容,半跪倒在她身前,与她直视。 咬牙切齿的问:“你把我引到这里,真的就只是……为了与我同归于尽?” “那你呢?” 陆容艰难的开口,但神情还是冷静的,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的结局。 “你早就意识到我在这个世界,真的只是因为姜立的消失吗?” 郑槐序神色一滞。 陆容道:“我曾经进入过无相门的藏崖重室,在里面找到有关黄泉路魂差的记载。魂差的记忆是相通的。不论在哪个时空,只要你接任魂差,你总会有以前的记忆。” 郑槐序扶着她的手收紧,听她一字一顿的说:“我引导姜立他们查蛊人时,总会被人抢先一步。是你,一直是你做的。” 886.只有你 若非如此,陆容想不到还会有谁能永远比她快一步。 “昆仑雪山上遇到的过路人,西南隐世村寨篝火宴上我错认的人,阳城同我擦肩而过的人,全都是你。你一直在我身边。” 陆容眼前一黑,呼吸也有些困难,几乎要坚持不住一头倒下去。 但她没有。 郑槐序还扶着她。 寂静的天地间,除了震耳欲聋的龙吟声,烈火的肆意燃烧声,以及空间外隐隐约约的凛冽风雪声,便只剩他们两人微弱的气息。 郑槐序下意识的攥紧手,又在瞧见陆容因疼痛蹙眉时,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松了手上的力道。 他沉默几秒,嗓音低哑:“是我。” 是他。 都是他。 从他在三年前的一次踏上引灵船时,他便被天道指引到黄泉路中,接受了那些记忆。 因为他是魂差。 他不止是这个世界里的魂差,还是其他世界里的魂差。三千小世界的魂灵最终都由他渡往黄泉路,自然也会带给他无数新的记忆。 只不过从前他接受的麻木且无趣,这一次他好似终于活了过来。 可他仍不知道陆容在哪里。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等待三年,等陆容出生后就去找她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回到暗盟,发现了姜立的消失。 那一刻,他是极其愤怒的。 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了陆容的存在。 这个猜测的惊喜,压倒了他的其他理智。他来不及处理吃里扒外背叛他的郑江靖,只想立即找到陆容。 找到她后,他又意识到了其他的问题。 ——陆容保留着从前的记忆。她的回来与他的不同,她是来杀他的。 “咳咳……” 陆容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但随即,她感受到一股陌生的灵力进入她的体内,缓解了她的难受。 陆容皱眉看着脸色难看的郑槐序,“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郑槐序语气自嘲,“是我蠢货一样的,跟在你身后整整三年?” 陆容没作声,似是默认。 郑槐序眸光深沉,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想赌一把。” 陆容微愣。 “——如果相处了那么久,你还是要杀我……那我会先一步下手,抹去你的所有记忆,让你干脆只做我的蛊人。听话的蛊人。但是……” 他盯着陆容,眼底翻涌着阴沉的戾气几乎溢出来,最终却都归于不甘的痛苦,被他死死压下去。 他抬手,掌心抚上陆容的脸颊。 陆容皱眉,吃力的偏过头去躲过。 郑槐序盯着落空的手心,突然笑了,笑的悲凉又讥诮,几乎是自暴自弃似的绝望,如同濒死之人窒息前最后的麻木昏沉。 “——你赢了。” 饶是再清醒,他还是无可救药的,眼睁睁的看着他自己一点点的沦陷,最后心甘情愿的来到这里她布下的陷阱。 而他在这过程里唯一能做的,却是努力不叫她知道。 下一刻,陆容突然感受到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涌进她的体内。 陆容愕然低头,目光落在郑槐序紧抓着她的那只手上。 “你……” 她还没说完,就对上郑槐序猩红骇人的黑眸,他眼底汹涌的情绪几乎能淹没她。 不知怎的,陆容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她唇线抿直,用力想甩开郑槐序的手,但被他抓的死死的。 她挣不开。 郑槐序的脸色则越来越苍白。 周遭的一切被灭灵阵吞噬,逐渐化为齑粉。 陆容幻化出的空间已经承受不住灭灵阵的负荷,轰然崩塌,漫天风雪簌簌落下,冰冷刺骨。 那条巨大的火龙被风雪吞没,直至彻底消失。 废墟孤寂的大雪掩盖,荒芜铺天盖地。 方圆数百里,唯一的生命迹象,只剩下了陆容和郑槐序两人。 郑槐序最终再也立不住,松开手轰然倒在祭台上。 他给陆容的生命力,与陆容被吞噬的生命力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但这已经足够令陆容清醒些。 她难以理解的望着郑槐序,“……为什么?” 郑槐序闭了闭眼,低低的嗤笑出声,“你以为,魂差受天道庇佑,超脱六道,是那么容易就能死的吗?” 陆容脸色微变。 “不过现在,你可以如愿了。” 郑槐序又缓缓开口,身前的手滑落下去。 陆容愣了下,反应过来。 他把他魂体上被天道赋予的,最后的生命力,给了她。不然,她早在方才,就已经死了。 同样的,郑槐序没了那些生命力。经历过灭灵阵,他完了。 想通这点,陆容也撑不下去,倒在祭台上。 “阿立……陆容……” 意识模糊时,陆容听见了郑槐序在叫她。 她勉强睁开眼,费力的看向郑槐序。 郑槐序哑声问:“你……真的……没有动摇过吗?” 真的就那么,想让他死? 陆容沉默几秒,曾经消失的属于姜立师姐的那些情绪齐齐涌上来,令她无端的悲伤。 她模糊的大脑甚至分不清,这仍然是姜立师姐的情绪,还是她的。 但她撑着,冷静的说出口:“没有。” 至始至终,她回到这里,就是要让郑槐序死。 她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她无法,更不会动摇。 她只两个字,就令眼前的男人眼眶骤然湿润,一切伪装都分崩离析。 于是郑槐序闭上了双眼,免得暴露更多的脆弱。 没有人能让他死,除非他自愿。 而能叫他心甘情愿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只是可惜,他没办法再看到她回到他身边,像当初一样,朝他温柔笑着,唤他一声“槐序”。 至始至终,他也什么都没有完全的拥有过。 一旁的陆容看到,郑槐序的魂体离开了郑石山的身体,在风雪里化作点点碎影,随风消逝。 陆容不受控制的抬起手。 有莹莹的白光自她指尖溢出,那些碎影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但很快就消散在了风雪里。 陆容眼前一黑,手无力的垂下划落。 下一刻,她的身体也变透明,随风消散。 这一年,华国西南的十万大山被一场不为人知的大雪封山。 这一年,爆发了玄师界赫赫有名的癸未之变。 无数玄师尽陨落于始皇陵的重重惊险机关中。 从此,玄门式微,所有不为人知的罪孽皆被湮灭终结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 887.您更不能见 连神机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 在梦境里,他变回了小时候的自己,过去的一切如走马观花般纷至沓来。 只不过,这次多了些记忆。 他见到了陆容。 却也只有短暂的一夜。 从那以后,他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里,又多了一件事,在偌大的连宅里等待着再一次见到陆容。 然而,他一直也没有等到。 不到三年,他好像控制不住的,慢慢忘却了同她有关的那些短暂记忆。 到最后,画面突然一变,他已然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隐约能看到是个巨大山洞,他似乎被人放进了一具红木棺材里,视线里有模糊的六根石柱,连接成一个令人压抑的祭台。 他的意识在这里昏昏沉沉的,怎么也无法醒过来。 就在这时,连神机听到了拐杖声。 有人拄着拐杖缓慢吃力的来到他身边。 但下一刻响起的,是个稚嫩的男声,听来有些虚弱,似乎身体不太好。 “''爷爷,他……是谁啊……” 紧接着,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回道:“他是你。” “我?” 小男孩充满疑惑,不解的道:“可他明明不是我,我就在这里啊。” “以后你就是他了。” 苍老的声音耐心的说。 随后,老人似乎做了什么,过了会儿对小男孩说道:“明则乖,去那里躺下去,闭上眼睛,睡一觉就好。等你醒过来,你又会是从前那个健健康康的明则了。” 小男孩愣了下,不由问道:“那父亲呢?我醒来会见到父亲吗?” 老人声音阴沉了一瞬,“你父亲回不来了。但爷爷保证,你醒来后,会见到他。只是那时候,爷爷就不在你眼前了……” …… 突然间,连神机身下一空,整个人被一股剧烈的失重感包围。 下一刻,他猛的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却因为脑袋里还有些眩晕,人不受控制的倒了回去。 但这动静,惊醒了病房的其他人。 “三爷!您终于醒了!” 连景呆了呆,就惊喜的扑过来。 连神机倒在床上,闭目缓了缓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连景忙不迭按响床铃通知医生,紧张的问:“三爷,您怎么样?有没有真的醒?该不会是我太累出幻觉了吧?您吱一声……” “聒噪,闭嘴。” 连神机被吵的更加头疼,冷冷出声。 连景眼睛一亮,几乎喜极而泣,“是是是!您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缓缓睁眼。 连景见他要坐起来,立即上前扶他,又拿枕头垫在他身后,给他倒了杯温水。 连神机喝了口,极快的从茫然中挣脱出来,梳理脑子里混乱的记忆。 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连景站在床边,叹了口气,“别提了,您都昏迷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 连神机眉心突突直跳,眼皮微掀瞧向他。 连景重重点头,“先前您进始皇陵不久,天盟、联盟、联盟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就都聚在始皇陵外了。按您的命令,我们和天盟联手,阻止再有人进始皇陵,联盟的边纪也有帮我们。但是,你们在始皇陵待了太久,始终都没出来,那些人耐不住,强硬的闯进了始皇陵。” 说着,连景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一言难尽。 “不过那些人没几个生还,谁让他们不听劝。事实上那群人进去后,还有人想再进,但就在他们要闯进去的时候,始皇陵……”他顿了下,“发生了爆炸。” “爆炸?” 连神机眉头紧拧,脑海里有些钝痛。 直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太对,但他脑子里一瞬间挤进太多记忆,紊乱的叫他没办法冷静思考。 连景解释道:“骊山北麓范围皆发生了爆炸,山体大范围坍塌。我们动用所有人,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找到您,但那时您已陷入重度昏迷,身体情况不容乐观。还有陆……” 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被突然推开。 “砰”的一声重响,吸引过连神机的视线。 只见连生带着不少医生鱼贯而入,进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向连神机。 见到连神机是真的醒来,连生呆了下,欣喜的叫道:“三爷!” 连景这下也顾不上继续说下去,忙道:“赶紧过来给我家三爷检查一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事!” “对对对!快过去!” 连生慌忙推着医生过去。 医生们生怕连神机在他们医院出事,比他们两人还要慌乱,手忙脚乱的指挥护士助理推过来仪器,准备全身检查。 后知后觉的连神机被他们的动静吵的头更疼,低吼道:“安静。” 话音才落,病房里倏然寂静。 连神机猛地甩了甩头,来缓解脑子里越来越汹涌的刺痛。 “三爷?” 连生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连景。 连景茫然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 而连神机清醒了些,沉声问:“就我一个人吗?其他人呢?” 对连神机而言,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无相门后山梧桐林的那晚。 他能在这里醒来,说明……陆容做的应该成功了。他也没有了原先因为蛊虫而时时需要忍受的剧痛。 结合连景说的,他应该是回到了原来的时空。 但是,究竟是只有他一个人回来,还是…… 连景和连生懵了下,面面相觑间,彼此都是欲言又止。 连生不知怎么说,示意连景。 连景磕磕绊绊的道:“那个……戚队已经回了s区,他比您醒来的要早。无相门的人……只有梵尘和赵子靖还活着,梵尘拒绝了我们送赵子靖到医院,把他带回了无相门。其他人,尸骨无存,我们没有找到,除了……” 余下的话,他有些难以说出口。 连神机心头一颤,猛地坐直身子,厉声问:“那陆容呢?!” 连景和连生同时激灵了下。 完了完了! 终于还是得面对这个问题了!! 连景背在身后的手戳连生:你去说,你去说啊! “她人呢!” 见他们犹豫,连神机蓦地掀开被子下床,却因体力还没恢复,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三爷!” 连生和连景立即上前扶住他。 连神机抓紧他俩胳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低沉的声音嘶哑:“我最后问一遍,她人呢?!” 连生心一横,硬着头皮迅速说道:“陆小姐和重伤的程三档家,都被天盟带走了!连巽和连杜一直在g洲替您处理各种事务,两天前他们得到消息,程三当家已经醒了。但没有陆小姐的消息。天盟的人对于陆小姐的消息,也把控的非常严格,并且禁止任何人见陆小姐。” 连景苦笑道:“三爷,不是我们不愿意告诉您,实在是……我们也不知道陆小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可能除了天盟的人,也没人知道陆容如今究竟如何了。 连神机眼前一黑,险些失力倒下去。 “三爷,您才刚醒过来,别太激动!” 连景心惊胆战,赶紧叫医生过来给连神机检查。 但他们还没靠近,就被连神机狠厉的眼神吓到,怵的不敢上前。 连神机的手死死按住心口,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来,“我现在在华国,是吗?” “是的,在京都。” 连生赶忙点头。 连神机语气冷静的可怕:“去安排专机,我要去g洲。” 连景和连生一惊,道:“三爷,您现在需要休息……” “去!” 连神机眸光一冷,厉声打断。 连景心中挣扎不已,一咬牙,道:“可您去了也见不到陆小姐的!天盟大当家裴长庭说了,不准任何人见陆小姐,包……包括您。” 连神机瞳孔微缩,沉默下来。 不过几秒,他猛地攥紧手,一字一顿道:“去准备专机。” 连景望着连神机,有心想劝,但到底不敢真的违抗他,只得应了句是。 888.怎么就醒不过来了 g洲,天盟。 陆容的庄园里,如今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把守着,外人插翅难进。 此刻,一楼客厅内,裴长庭和游白一同坐在沙发上,听陆容的主治医生汇报。 “目前这一疗程已经结束了。但是,小主人仍然没有要苏醒的趋势。如果下一疗程结束,小主人还没醒,那她……可能永远都只能是个植物人……” 裴长庭听的脸色铁青,最后再听不下去,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猛然砸了出去。 那烟灰缸砰的砸在面前一米的空地上。 声音巨响,玻璃四散裂开。 主治医生的肩膀一抖,被吓的脸色煞白。 裴长庭猛地起身,吼道:“怎么就醒不过来了?程晗那小子那么重的伤,差点就废了,都被救过来了,小四怎么就救不过来了?!!” 主治医生颤颤巍巍的解释道:“回大当家,小主人她……她可能……可能没有求生的意识,而且……” “而且什么?!” 裴长庭上前一步。 主治医生被吓的扑通一声跪下,低头不敢看他,欲哭无泪:“小主人是没怎么受外伤,可她的问题不在身体上面,具体的……具体的实在查不出来了!” 他也想赶紧救醒小主人,保住自己这条狗命! 但是……他真的做不到啊! 明明什么伤都没检查出来,身体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但小主人就是醒不过来,呼吸和心跳都比较弱,像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这样古怪的状况,不管怎么看,都只能用植物人来解释了。 “你!” 裴长庭怒急攻心,一脚就想把人踹翻。 关键时刻,游白倏然起身,拉住了裴长庭,沉声道:“好了。你再发火,小四的情况也改变不了。” “可是……” 游白按住裴长庭,示意他先冷静。 而他看向主治医生,面无表情:“退下吧。” “是!!” 主治医生连滚带爬的起来离开。 游白吐出一口浊气,皱眉道:“已经找了无数名医,连医科组织的人都有过来给小四检查,得出的都是同样的结论。难道小四……” “小四不会有事!”裴长庭打断游白,“都是庸医!全是庸医!” 游白想着方才主治医生说陆容可能没有求生意识的事,道:“我上去看看程晗,他修养这两天,应该已经清醒不少。” “一起吧。”裴长庭强压怒气,“正好,去问问他,在始皇陵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游白点点头。 两人一并上楼,来到程晗住的房间。 彼时佣人方给程晗换完药。 这段时间,庄园里的气氛异常沉重压抑,佣人们一个个的战战兢兢,看到他们,慌忙行了个礼便退下。 裴长庭和游白进去,程晗正躺在床上,整个人被包扎的跟个木乃伊没区别。 听见声音,程晗费力的转头。 “行了,别动了,老实躺着。” 裴长庭过去坐在床沿,给程晗盖好被子,小心不碰到他骨折了的腿和手,没好气的道:“伤这种重,还能活着,你可真是命大。怎么没死在始皇陵里呢你?!下次你再自己偷偷进去试试??” 先前得知陆容在始皇陵里,裴长庭本来没同意程晗进去,想自己亲自带人去。 谁料,他和游白还没安排好后事,程晗自己先斩后奏的进了。 程晗咳嗽了几声,虚弱的道:“老大,我都这样了,你就等我好了再训我呗。” 游白扫了眼程晗周身,“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程晗撑着精神道。 裴长庭目光最后落在程晗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脸上,眼底满是心疼,瞪他:“你看看你这个鬼样子!你以为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每次都死不了吗?以后就算你胳膊腿儿恢复了,脸也毁容了,看你怎么办!到时候别哭着跟我抱怨!” 程晗沉默几秒,无所谓的笑笑,“没事。人没事就成。” 也不知道是指的哪个人。 程晗随即又问道:“小四怎么样了?还没醒吗?” 游白摇头,“没醒。” 程晗拧眉,恶狠狠道:“让小四昏迷了这么长时间,老大,你可不能放过暗盟那些混账!” “等你处理这个,早晚了。” 裴长庭翻了个白眼。 早在不久前,他就已经联系联盟合作,联手制裁暗盟,特盟也出了大力一并处理。如今暗盟已然不存在了,大部分人都被扣下,一辈子都得用来付出代价赎罪! 只是郑石山和郑明则不见了。 他们还在着人找他们两个人。 不止暗盟,参与过始皇陵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也都付出了惨痛代价。 从今往后,这世上将不会再有那些势力,有的,只是归属三盟的附庸。 这对那些势力来说还只是开始,以后全都别想好过! 游白问:“先别说这个了,你们在始皇陵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小四她,可能没有求生意识?” 程晗叹了口气,将始皇陵里的一一说给他们听,“那时小四和戌影、赵子靖消失后,我和连神机他们九死一生才摆脱了蜈蚣群去找他们,却跟连神机走散了,他……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但是好不容易找到小四时,发现连神机同她在一起,还有连神机那个叔叔连正坤在,不过连正坤已经死了。” “之后,我看到了梧桐。很奇怪,梧桐和戌影在我们几人面前一起消失了。再然后,那个地方开始坍塌,我们费力带着小四他们离开,但还没出去,就发生了爆炸。” 程晗说完,耸了耸肩,“然后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在这儿了。” 裴长庭和游白皱眉,对视一眼,问:“没有别的了?” “没有。”程晗问,“你们真没有找到戌影和梧桐?他们两个可能知道。” “找到你们就不错了,别的人,一点尸骨都没看到。”裴长庭道。 程晗默了默,问:“那赵子靖呢?他怎么样?” “他被带回了无相门,我们哪儿知道?”裴长庭没好气的道,“你先管管你自己吧。” 程晗愁眉苦脸的再次叹气,才道:“那连神机呢?他醒了吗?如果他们醒了,赶紧让他给小四检查检查,说不定他能让小四醒!” “让他看个屁!” 裴长庭冷笑一声。 程晗愣了下,不由看向游白。 游白皱眉,道:“他在华国,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应该没醒。” “谁有功夫管他?”裴长庭满脸阴沉,不满的道:“如果不是他古族同无相门合作,小四能被无相门的人带走,还被带进了始皇陵,如今昏迷不醒?别说他现在没醒,就是醒了,以他受的伤,能做什么?以后也别想见小四!他们都该离小四远远的!” 程晗瞪大双眼,“可这也不能怪连神机吧?他没做什么,还是护着小四的!在始皇陵里,要不是他,小四受的伤比我的还严重。” “难道连神机跟无相门不是一伙的?不是他瞒了小四那么多事??” “可是……” “行了!你再胳膊肘往外拐,我现在就叫人把你扔出去!” 裴长庭猛地起身。 “不是,你得讲道理……” “程晗。” 游白见裴长庭气的脸色难看极了,皱眉打断程晗的话,“你别管,先养伤。” 这时,敲门声响起。 三人齐齐看过去。 门口的佣人被他们僵持的气氛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道:“那个……庄园有客人来访。” “不见,赶走!” 裴长庭想也不想的就道。 佣人欲言又止,硬着头皮道:“可是……是吕小姐和亚斯先生。先前小主人吩咐过,他们来庄园,都……都能进。” 程晗道:“我好像有印象,他们是小四挺要好的朋友。” 裴长庭皱眉。 游白就道:“带他们进来。” “老二!” 裴长庭不满的看向游白。 游白道:“医生也说小四需要外界的刺激。他们是小四熟悉的人,可能会有帮助。” 闻言,裴长庭只好道:“去把他们带进来。” 889.我想见她 随后,裴长庭道:“我下去见见他们,老二,你在这儿看着程晗。” 游白嗯了一声。 程晗忙道:“等等!老大,给我找个轮椅,我也去看看小四!” “看什么看?你先把自己顾好了再说吧。” 裴长庭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程晗瘪了瘪嘴,费力的扭头看游白,“游白,你也不帮我说说话。” 游白不为所动,脚勾过旁边的凳子来坐下,长腿交叠,双手环抱于身前,面无表情。 “你少惹他生气,他自然听你的。” 程晗大声辩解:“我明明那么听话!” …… 另一边。 裴长庭走到楼下时,正好看见佣人和保镖带吕湖衣和亚斯进来。 三人打了个照面。 “陆容呢?她现在在哪儿?” 吕湖衣认识裴长庭,见到他,立即冲过去。但没走两步,就被保镖拦下。 裴长庭冷冷的打量他们一眼,道:“可以让你们见我家小四,但是,你们不准对她做什么。否则……” 话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亚斯眉头紧皱,“别废话了,带路。我现在就想知道小容容怎么样。” 先前他一直都想找机会来看陆容,奈何要处理的后事太多,天盟这段时间又一直排斥外人。 若不是顾忌天盟还是陆容的地方,他早就在解决掉那些参与始皇陵的人后,直接带人闯过来了。 裴长庭记得亚斯,知道对方曾经同陆容去过秘密监狱,因此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他转身,往楼上走去。 吕湖衣和亚斯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就到了陆容的房间。 吕湖衣见里里外外都有人把守,心里越发的沉。 裴长庭停在门口,神情复杂的道:“如果,小四……对你们真的有反应,那你们,就在庄园里多留几天吧。” 话落,他推开门进去。 吕湖衣和亚斯着急的跟进去。 房间非常大,他们穿过外面隔间再往里走片刻,才看见里面的人。 两人皆是一惊。 只见陆容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无表情。 床边放置着各种各样的仪器,通过长长的线路连接到陆容身上,看的他们心惊胆战。 “她到底怎么了?” 吕湖衣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她没看到陆容被包扎什么的,至少身体外表没什么伤。 裴长庭脸色难看的道:“当初小四受的伤都已经痊愈了。但她始终醒不过来,给她看过的医生都说,可能是她的求生意识不强。过段时间仍然醒不过来的话,就只能是……植物人了。” “什么?!” 吕湖衣和亚斯猝然看向他。 吕湖衣一个箭步到床边,“宝贝儿,你醒醒,你看我是吕湖衣,你不是说我们还要再见面吗?!” 亚斯也上前:“小容容,你别开玩笑了,既然外伤都好了,赶紧醒过来啊。” 躺在床上的陆容一点反应都没有。 吕湖衣急的不行,突然灵光一闪,赶紧道:“还有连神机!宝贝儿,你不想见连神机了吗?他可还在等你呢!” 这提醒了亚斯,他附身盯着陆容,道:“对啊,连神机还没醒呢,小容容,你再不醒的话,就见不到他了,万一他真的醒不过来,需要你去找他、叫醒他呢?” 然而,任他们怎么试图叫醒,陆容仍然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裴长庭沉声道:“别费劲儿了,如果提连神机的名字就能叫醒小四,先前小四早醒了。” 吕湖衣难以接受,猛然回头问裴长庭:“裴大当家,你有找过玄师吗?可能陆容醒不过来,是因为魂体不在……” “找过了,小四没有任何异常。” 裴长庭颓然的叹了口气。 但凡能尝试的办法,他和游白都尝试过了。 “这……” 亚斯呆呆的望着陆容。 裴长庭看不下去,道:“行了,你们也别打扰小四了,出去。她要是醒着,一定嫌你们吵。” 吕湖衣摇头,“我不走,我在这儿陪着她。” “我也是,我不相信小容容真的醒不过来。” 亚斯脸色难看。 裴长庭盯着他们,几秒后道:“随你们。但是,你们不能在这儿待太长时间,也不能把小四的消息透露给外界人。” 说罢,裴长庭转身离开。 再去找程晗时,他看到游白在程晗房间外。 裴长庭咬牙道:“我真他妈后悔,当初让小四回华国。” 一直待在g洲,待在天盟,小四起码是还好好的。 游白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目光又落在手里的手机上,道:“我刚刚又接到了古族三长老的电话,还有戚程的,他们还是想把小四接回去。” “做他们的白日梦去吧。” 裴长庭扯了扯嘴角冷笑,“小四出事的时候,他们在哪儿?现在来认亲戚关系了?晚了。我天盟就算养小四十辈子,也养的起,他们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游白赞同的嗯了一声。 …… 吕湖衣和亚斯在庄园里一直待到了晚上。 陆容一直毫无反应,让他们很急。 吕湖衣对裴长庭道:“我还是觉得陆容不可能醒不过来,她这情况太奇怪了,我去找无相门,或许梵尘和赵子靖能有可能。” 亚斯觉得行,“那你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小容容。” “不行。”裴长庭面无表情拒绝,“你们都走,谁也别留下打扰我家小四。” “那我和她还是朋友呢!” 亚斯不服气的瞪裴长庭。 裴长庭眸光一厉,“小四就是因为认识了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才经历那么多。至于无相门的人,我也绝不会让他再靠近小四!” 吕湖衣道:“但凡还有办法,为什么不尝试?无相门好歹是……” 话还没说完,客厅外有保镖匆匆跑进来,道:“大当家,二当家,庄园外又有客人求见。” 裴长庭气道:“哪儿来的那么多人?都给我赶走!” 他就不明白了,小四都这样了,怎么就不能让她安静点! “可是……外面来的人是……”保镖结巴的回,“——特盟的人。” 裴长庭一听是特盟的,更生气了,“赶走!特盟的人更不能见小四!全是祸害!” 保镖都快跪了,“大当家,您……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特盟来了百十号人,外面全是!” 吕湖衣和亚斯一愣。 裴长庭脸色顿时阴沉,“这里是天盟的地方,他们特盟想做什么?来这么多人是想抢人吗?!” 游白忽然想到什么,按住他,一针见血的问:“连神机是不是也来了?” 话出,几人皆是一怔。 保镖猛点头:“是是是!特盟的盟主就在外面,我们说特盟的人不能进,他不信,那架势都快要硬生生闯进来了!” “闯?连神机他敢!” 裴长庭才有的错愕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撸起袖子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游白皱眉跟上。 吕湖衣醒神,赶紧道:“走走走,看裴长庭是不会让连神机进来了,咱们去帮帮他。” 亚斯深以为然:“连神机医术精湛,说不定会有办法。” 一合计,两人迅速跟出去。 庄园大门外,百十辆车的车灯几乎映亮大半边夜空。 连神机站在车前,被连巽扶着。 连景三人在他身后。 连神机耳边嗡鸣,有些眩晕。 余光瞥见里面裴长庭终于来了,他用力甩了甩头,保持清醒,拂开连巽搀扶的手。 “主子。” 连巽担心的看他。 连神机没理,死死按住心口,深吸一口气,朝前走去。 裴长庭见真是连神机,第一反应为他醒了松了口气,随即大怒:“连神机,庄园不欢迎你们特盟的人,包括你,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赶紧走!” 连神机定定的望着他,等他吼完了,十分平静的,一字一顿道:“我想见陆容。” 890.不想见我,是吗 “不可能!” 裴长庭十分坚决,冷声道:“看在过去的份上,我不想跟你动手闹的太难看,识相点自己离开。” 连神机咳了几声,大步往前,“裴长庭,你不想让陆容被带走,可以,我只看看她。她没事,我就离开。” 裴长庭皱眉。 只是,不及他说什么,吕湖衣迅速道:“陆容还没醒!给她检查过的医生说,她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什么?!” 连神机瞳孔微缩,神色骤变。 裴长庭猝然转向吕湖衣,眸光狠厉。 看的吕湖衣心头一颤,下意识后退。 亚斯立即道:“你看她也没用,这是事实,你们又不可能。瞒一辈子!” “关你们什么事?!” 裴长庭狠狠一甩袖,声音冰冷:“我说过你们不能把小四的情况告诉别人,既然不守诺,行,以后也别进庄园。来人,送客!” 旁边的保镖登时快步上前,将吕湖衣和亚斯团团围住,为首的对他们勉强做出个请的姿势,气势剑拔弩张。 吕湖衣不甘心,有心再争取几句,“要是我家宝贝儿醒来,知道你这么做,肯定不会原谅你的!” 裴长庭冷笑道:“我的话,小四还是会听的。别说她现在没醒,就是醒了,也轮不到外人在我的面前胡闹!” 亚斯拉住吕湖衣,低声道:“先别管这儿了,我们先去无相门,问问梵尘和赵子靖他们有办法没。” 因为陆容,吕湖衣和亚斯已经达成了同一阵线。 吕湖衣一听,只好罢休。 临走前,她看向脸色难看的连神机,好心道:“你应该去过陆容的房间吧?她现在就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连神机稍稍定神,道了句谢。 吕湖衣和亚斯这才开着来时的车离开。 裴长庭冷哼一声,叫游白:“老二,我们回去。” “且慢!” 连神机不肯放弃,“我只要见到陆容,你们不同意,我不会带走陆容的!” “不可能。要不是因为你连家和无相门合作,你还把小四支到但丁城,她当初会被无相门的人带走吗??让你们靠近小四,才是真的害了她!滚!” 裴长庭恶狠狠的剜了眼连神机,从没此刻如现在这般,这么看他不顺眼。 如果不是顾及陆容,他早就找上特盟、古族和无相门报仇了!就算弄不死他们,也得刮他们一层皮!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强作冷静,“我今天必须要见到她,如果你们坚持不让我进……” 他顿了下,“——那我只好真的闯进去。” “你敢!这不止是我天盟的地界,还是小四的庄园!”裴长庭道。 连神机心口一痛,“就是因为是她的地方,我才希望你们同意。否则,我只能硬闯。” “你……” “就当是我求你们。” 连神机打断,声音压抑的沙哑:“裴长庭,游白,我只想见她。或许我真的会想到办法让她醒过来。只要你们让我见她,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 裴长庭听的一怔,几乎被他眼底浓烈的痛苦和恳求打动。 但随即,他就逼自己狠下心来。 “难道我要你放弃特盟,把特盟给我天盟,你也愿意?” “可以!” 连神机毫不犹豫。 连巽四人一惊:“主子!” 裴长庭愣住。 但随即,他就逼自己狠下心来。 “说的轻巧,一个特盟算什么?你还是古族的人呢!” 连神机斩钉截铁道:“我退出古族,从今往后,我与古族再无关系!你还有什么要求,我统统答应。我只要进去,只要见陆容一眼。” 这叫裴长庭倒真的无言以对了。 他没想到连神机这么豁的出去。 默然片刻,他面无表情道:“连神机,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我说不会让你见小四,就不会让你见。小四已经这样了,你们就不能放过她,让她能过段平静的日子吗?” 不管是醒着,还是继续昏迷着。 连神机眼眶一酸,来势汹汹的疼痛毫无征兆,令他疼得几乎弯下腰去,喘不过来气。 裴长庭不再看他,拽着游白转身回去。 游白神色微沉。 但是,他们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惊呼。 “——主子!” 伴随着砰的一声响。 裴长庭和游白猝然停住,转过身去。 他们先前没收到连神机醒来的消息,连神机却突然出现,明显就是才醒过来不久,肯定身体还虚弱。 看在连神机和陆容过去的关系上,再怎么样,他们不能真对连神机在庄园前出事而视若无睹。 然而,他们看过去时,齐齐怔愣住。 众目睽睽之下。 不远处,那个身形向来挺拔的男人,却是面朝他们,跪着的姿态。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全然静止僵直。 所有人哑然无声,瞪圆眼睛呆呆望着,望着这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 “你……” 裴长庭被惊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想见她……” 连神机身体微微颤抖,垂在身侧攥紧的手,有因突然用力而暴起的青筋,低哑的声音也在发颤。 “裴长庭,就当我求你了……” 裴长庭耳边嗡鸣,仍没回过神。 他身边的游白愣住。 连巽四人呆呆的望着连神机。 短短的几秒,对他们来说犹如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这僵持的死寂最终消弭在游白的冷冷淡淡的声音里。 “……可以。” 裴长庭扭头看向游白。 沉默几秒,脑子空白的裴长庭道:“连神机,你赢了。” 连巽四人惊醒,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扶起连神机。 连神机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 他勉强抬头,看向庄园的高处,仿佛能从亮着灯的无数间房间里分辨出哪一间是陆容的。 随后,连神机甩开连巽他们,自己撑着,一步一步的往庄园里走。 经过裴长庭和游白时,他低低的道了句谢。 裴长庭堪堪回神,没说话。 一行人沉默的回到庄园里。 裴长庭想,连神机大概是真的还没恢复好,身体摇摇欲坠的,看的他心惊胆战。 可连神机又不接受别人扶他,自己一步步的终于到陆容房间外。 看着紧闭的房门,连神机抬起的手微微发抖。 游白见状,上前替他推开门,淡淡道:“小四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连神机用力闭了闭眼,嗯了一声,抬脚走进去。 房门再度关上,隔绝里外截然不同的世界。 裴长庭皱眉,“他可能……会让小四醒吗?” “不知道。” 游白漆黑的眸子盯着房门,淡淡道:“但小四,可能,也是想见他的。” …… 房间里没开灯,唯有窗外映照进来的月光,勉强驱散一室的昏沉。 在这样的黑暗里,连神机的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 直至终于走到床边,连神机看到了上面躺着的陆容。 他腿脚蓦地失力,踉跄跌倒在床边。 寂静里,仪器运转的机械声,逐渐与连神机的心跳声重叠。他在这样窒息的声响里,怔怔的望着床上平静躺着的人。 良久,连神机颤着手伸过去,却没敢碰小姑娘。 他低声,隐忍又沙哑:“陆容,我来了,你不睁眼看看我吗?” 满室的安静。 “不想见我,是吗……” 连神机低声呢喃,自顾自的撑着床沿起身。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让你醒。等你醒了,我再走……” 连神机凝望着床上的陆容。 这一刻,所有的情绪毫无征兆地崩塌。 连神机俯身在床边,既绝望,又压抑的哭了出来。 却没注意到,枕头下闪过道微弱的红光。 陆容平躺着的手,指尖也动了下。 891.带她去熟悉的地方看看 房间外,裴长庭一行人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连神机出来。 连景担心的小声跟连巽三人道:“怎么办?要不要……进去看看?” “说什么傻话呢?” 连杜瞪他一眼,“这是陆小姐的房间,你以为你想进就能进的?再说,三爷会希望我们进去打扰他和陆小姐?” 用脚想都不可能。 “可是三爷才刚醒没多久,他也是需要休息的,时间长了他身体吃不消啊。”连景愁眉苦脸的说。 这话叫连杜三人脸色变了变,也都愁眉苦脸起来。 他们说话的声音轻,但裴长庭和游白是何等人物,听的清清楚楚。 裴长庭有点烦躁。 又等了片刻,他等不下去了,抬脚走向门口。 却被游白给拉住。 “游白!这都多晚了,连神机总不能在小四房间待一晚上吧?!”裴长庭强忍怒气道。 游白听他罕见的叫自己全名,沉默几秒,语气略带安抚:“再等等。” 裴长庭咬牙盯着他,没一会儿用力甩开他的手。 实际上,他们没等多久,房门果然打开了。 脸色苍白的连神机慢慢走出来。 裴长庭和游白立即上前。 连景四人也赶紧围上去。不过有裴长庭和游白在,他们自觉闭了嘴,只担心的望着连神机。 裴长庭急急的问:“你有办法让小四醒过来吗?” 连神机侧过头去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缓缓摇头,“暂时还没有。” “那你还在里面待那么久!”裴长庭拂袖,面无表情道:“既然连盟主已经看到人了,慢走,不送!” “这……三爷?” 连景四人望着连神机,试探性的伸手去扶他。 连神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再给我几天时间。” “你搁这儿演我呢?!”裴长庭毫不留情的拒绝,“庄园不欢迎你,你既然没办法让小四醒过来,就赶紧走!” 连神机控制不住的咳嗽几声,煞白的脸色看的裴长庭有点心里发怵。 人别在他这儿倒下了啊! 不然他心理上没法跟小四交代。 思及此,裴长庭更想催连神机赶紧走了。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放低姿态,声音沙哑:“裴长庭,再给我几天,我一定找到办法让陆容醒过来。” “不行……” “可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裴长庭猛然扭头,瞪游白。 游白镇定的吩咐道:“来人,给他们安排客房。” “——游、白!你今天是故意跟我对着……干什么?!放手!松开!” 裴长庭还没说完,就被游白拽着胳膊直接拉走。 他奋力挣扎,恼怒:“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吗!” “你冷静点,听我解释。” “我不听!混账,给老子松手!” 游白头疼的叫人,给了连神机一个眼神,再用力钳制住裴长庭,将人拖走。 佣人们见怪不怪的低下头,过去连神机几人面前。 “几位,这边请。” 连景懵逼的看向连神机,“三爷,这……” “听安排。” 连神机定了定神,低沉的说。 …… 另一边,游白在一路佣人们的围观下,将裴长庭拽回他房间。 游白关个门的工夫,裴长庭猝然挣开他,一脚狠狠踹过去。 游白眼皮子一跳,侧身避过,眼皮微掀看向他。 “你先冷静点。” “我很冷静!” 裴长庭活动手腕,气的眼睛里几乎能喷火。 “你他妈为了个外人跟我对着干是吧?你怎么不去他特盟待着?!” “……” 游白道:“在你我认识的人里,你难道认识医术比连神机还好的人吗?” “所以你他妈就向着他??” 游白解释:“……我的意思是,给他几天时间试试。以他的医术水平,说不定真的能做到。只要小四能醒过来,任何方法,我们都不能略过。” “所以你他妈为了向着他,把老子拖走!!” 游白:“……” 游白扶额,道:“我希望你先冷静下。” 裴长庭磨了磨牙:“我很冷静!是你他妈的不冷静向着个外人!” 游白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现在重要的是小四。” “所以你他妈把我拖走了?!” 游白:“……” 裴长庭皮笑肉不笑的呵了声,转身走到床前的真皮沙发上坐下,双手环抱于身前,道:“程晗向着连神机,你他妈也向着连神机,小四也向着连神机。就我一个人是恶人,和你们格格不入。行,明天,我就离开庄园,不碍你们的眼。” 说做就做,裴长庭立马起身大步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对于里面挂着的衣服,他看也没看,直接抓出一大把来扔在床上,准备收拾行李。 游白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裴长庭,这时候你能不能不无理取闹?” “你说我无理取闹??” 裴长庭猛地转头看他。 游白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改口:“我无理取闹,是我。” “不,怎么会是你呢?” 裴长庭阴恻恻的微微一笑,“你说得对,我无理取闹,我是闲的吃饱了撑的才会在这儿,我他妈现在就走。” 行李他也不要了! 游白头疼的快步上前拦住裴长庭,“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冷静下。” “我说我现在很冷静!” “好好好,你冷静。” 游白简直没办法了,只能先顺着裴长庭的话说。 裴长庭恶狠狠的盯着游白,突然在床边坐下,一声不吭的生闷气。 游白叹了口气,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的,但放软了些。 “你既然这么不想看到连神机,行,我去让他现在走。” 说罢,他转身要离开。 不过下一刻,裴长庭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慢着!” 游白回头看他。 裴长庭板着张脸,没好气的说:“就他那虚弱的样子,万一没出庄园就晕了,算谁的?小四醒了不得骂死我!” 游白定定看他,“让他留下?” 裴长庭冷笑一声,暗骂了句操:“我真是欠你们的!一个个全来气我!” 游白总算松了口气,过去继续哄人。 …… 然而,次日早上,裴长庭就后悔了。 因为他将将意识到一件事。 ——盯着连神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连神机醒来的消息,短时间内已经众所周知,连同他出现在庄园外的消息,都一并传的沸沸扬扬。 这仿佛是个开关,原先被天盟拒绝拜访的人,盯着天盟的人,再次卷土重来,时时都有惹人烦的人到庄园外求见。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陆容的那些朋友。 但裴长庭一视同仁,绝不放进来打扰清静。 好在天盟和特盟的人都在,没多少人敢光明正大的坚持找存在感。 只是令裴长庭很不爽的是…… “你为什么还带来了个人?!” 下午,一楼客厅里,裴长庭指着冷不防出现的沈清泽,质问连神机。 真当他脾气很好是吗?! 让连神机一个留在庄园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往庄园里带人?! 沈清泽啧了两声,“别生气。自我介绍下,我是连神机的师弟,同为将老的学生。” 话音一转,他语气凝重的说:“我听说了大兄弟的情况,来一起想办法。” 裴长庭拧眉,看向游白。 游白将平板递给裴长庭,屏幕显示的页面,正是底下的人刚发过来的调查信息。 这沈清泽确实是连神机的亲师弟,并且以前和陆容的关系还挺好,很多人都能作证。 裴长庭就迟疑的打量沈清泽,勉强道:“行吧。” 沈清泽道:“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带我上去吧。” 连神机带他往楼上走。 沈清泽看眼连神机,“你还成吗?” “我没事。” 连神机面无表情。 沈清泽唔了声,没说什么。 等给陆容检查完后,沈清泽望着床上躺着的陆容,道:“这情况有点奇怪,不应该醒不过来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带大兄弟去她熟悉或许她在乎的地方,或许能刺激她醒过来。” 月下:还有几章,正文就写完了 892.可以去三奇门,见父母 这话说完,却满室寂静。 沈清泽疑惑的看向沉默的连神机,再看向其他人。 只有连生还在,其他人被连神机赶走回特盟了。 连生瞅了眼裴长庭和游白,老实的说:“裴大当家和二当家不希望陆小姐离开天盟。” 今天早上,他家三爷就提过这个了。 毫不意外,这次不仅裴长庭,连游白都一口否决,还在房间躺着的程晗听说了,更是否定。 陆容熟悉的地方是哪儿? 指的肯定是华国啊。 但他们对陆容去华国,是真有阴影了。 沈清泽微微皱眉,严肃的道:“大兄弟天天躺这儿,也没有啊。但凡可能有效的法子,都试试吧,指不定哪个就有用呢?就当让她在外面透透气?” 裴长庭和游白沉着脸不说话。 沈清泽劝道:“医生的建议,你们好歹考虑下,我和连神机还能害她不成?” 裴长庭面无表情:“说的轻巧,华国那么大,就算让小四回去,能去哪儿?” “京都?” 裴长庭斩钉截铁:“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四从小不住京都。” 而且京都还有个盯着小四的戚程呢! 那不是把小四往戚程手里送吗? 绝对不行! 沈清泽欲言又止的看看坐在床边,只专注望着陆容的连神机,道:“那……阳城?那是大兄弟长大的地方。” 游白的脸色一冷:“我家小四在阳城经历过什么,你当我们真不知道吗?” 沈清泽一噎。 提到阳城,他也确实只能想到糟心的陆家。 “去无相门。” 这时,门口响起道虚弱的声音。 几人扭头看去,就见程晗坐在轮椅上出现,浑身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胳膊和腿还打着石膏。 游白拧眉,“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来这儿做什么?” 程晗咳嗽两声,道:“我不得来看看小四?要真有什么地方,那去无相门吧。虽说小四没去过无相门,但我想,经历过始皇陵里的那些事,小四应该挺想去的。” “不行!”裴长庭脸色难看的更厉害,“无相门的人把小四害成这样,我现在还没去报仇,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还让小四去无相门?你怎么不死无相门里呢?!” 程晗:“……” 争执不下时,静默已久的连神机倏然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哪里?” 几人齐刷刷看向他。 连神机抬手,给陆容理了理额间碎发,低声道:“三奇门。” 沈清泽讶道:“去那里做什么?” 程晗皱眉道:“我没记错的话,三奇门部分人心思不正,先前还背着你做事。把小四送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裴长庭立即道:“那不行!” 连神机沉沉的望着陆容,眼底平静的如一潭死水,缓缓开口:“但三奇门有两个人,陆容一定最想见到。” 裴长庭一愣,疑惑的问:“谁?” 连神机道:“她的亲生父母,时自秉和戚兰若。” “什么?!” 几人错愕。 程晗茫然问:“他们是小四的亲生父母吗?不是……那个戌影才那两人的女儿吗?” 连神机摇头,“已经确定了,他们就是。陆容自己也确定。” “啊这……” 几人面面相觑。 游白狐疑的问:“便是如此,但时自秉和戚兰若已死于十九年前的癸未之变,他们怎么会在三奇门?” 顿了下,他猝然想到什么:“……难道是他们二人的尸首??” 连神机低低的嗯了一声。 气氛骤然一滞,几人睁大双眼,愕然看他。 “等等,等等!”程晗感觉自己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他们的尸首不是应该在始皇陵里吗??” “的确在始皇陵里。” 与他们几人相比,连神机格外的平静。 但他极淡的语气,与他说出来的话,简直是两个极端,将几人砸的顿时就懵了。 他说:“那时从秘密监狱离开后,我解决了联盟那边的问题,并没有一直待在古族养伤,没多久就回到华国,进了始皇陵一趟,找到时自秉与戚兰若的尸首带出,将他们安葬在了三奇门内。” 原本,他当时是打算将所有事情都解决后,再告诉陆容。 后来在阳城再见陆容,好些次,连神机都差点说出来了。 只是,现实将他堵的猝不及防。他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陆容,陆容先在十万大山无相村发现了戌影,并开始排斥时自秉和戚兰若。他次次试探陆容,陆容都只告诉他,她不想同他们、同无相门扯上丁点关系。 然后就发生了齐老的事。 之后的事像是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陆容更是经由戌影发现,说她其实不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亲生女儿。 他便没办法说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也以为陆容不是他们的女儿。甚至后悔,他们带给陆容那么多伤害,他却还九死一生将他们的尸首带出始皇陵安葬。他觉着对不起陆容。 若非最后回到过去,得知了真相,他本来想永远尘封这个秘密。 裴长庭几人震惊的望着连神机,程晗呆呆的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那时候,本来就重伤未愈吧?” “嗯。” 程晗失声道:“那你还进始皇陵?!” 连神机平静的道:“我怕我的时间不够。” 因为清楚陆容对于父母的执念有多深,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先去了始皇陵。 而他要做的事有那么多,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休息。 他只能抓紧有限的时间。 程晗喃喃道:“难怪在蜈蚣巢穴附近发现的炸药,显然不是十几年前的货。” 他一下子思路清晰,惊的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 “我就说那些炸药为什么会是近两年的新货,敢情是你进去时候留下的,压根不是你叔叔连正坤留的!难怪你那时候不让我说!” 他还记得隐约听戚程提起过,连神机后来还有一次身受重伤。 那次就是因为进始皇陵! 如此想想,戚程比他们都要先一步猜到连神机进过始皇陵。 连神机低低的嗯了一声。 连生叹了口长长的气。 一旁的裴长庭傻住了,被游白拽了把,才将将回神。 他实在再说不出反对的话。 沉默几秒,裴长庭重重抹了把脸,道:“行,但是我们要一起去。” 沈清泽懵圈的看看连神机,再看向陆容,目瞪口呆。 …… 决定要去华国后,裴长庭立即吩咐佣人们收拾行李,特地命人准备专机,预备次日一早出发。 说实在的,裴长庭其实挺好奇陆容的父母的。 不过见的也就只能是两具白骨了。 祭拜下还是可以的。 程晗出了房间,就不肯再回去躺着。 裴长庭着人准备祭品时,程晗让佣人推他过去,“老大,看我,看看我!带我一起去啊!” “你想得美。” 程晗哀嚎:“不是吧,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啊?” 裴长庭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子,方便移动吗?” 他又看向游白,“网上还说华国人祭拜需要带什么?” 游白对了对东西,道:“再准备些吃的,新鲜瓜果糕点之类。” “那好办。” 裴长庭起身去找佣人。 程晗朝他背影做了个鬼脸,目光触及楼梯口时,忍不住道:“游白,你说……小四真的还能醒吗?” “能。” “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游白收起平板,淡淡道:“但她是小四。” 程晗叹了口气。 893.或许古玉可以 最终只有游白一个陪着去华国了。 因为他们要走时,天盟内突然出了点要紧的事,要同联盟对接。裴长庭推辞不过,只好留下处理,等尽快处理完再去华国。 而连神机几人带着陆容回到华国,再到三奇门时,已然是傍晚。 三奇门的人早早收到连生的消息,在三奇门外候着。 昔日三奇门的掌门清徽,已于数年前病痛缠身死去,从前的十位长老也继而离世,唯余眼盲腿瘸的九长老还是旧人。 连神机不在,三奇门内大多数事务,都是由他一一处理的。 一如此刻,终于等到连神机一行人后,他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住处,吩咐人给他们送去热乎晚饭后,就回了自己的地方。 但他没去打扰,连神机安置好陆容,有游白和沈清泽照看着,自己来寻了九长老。 门主要见,九长老当然不能推辞,请连神机坐下后,着人去准备好茶。 连神机却止住,让所有人都退下。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连神机和九长老两个人。 九长老神情平静,“不知门主找老朽,有何贵干?难道是老朽哪里做的不合门主心意?” 连神机捏了捏手心,淡淡开口:“我知道,易明道是你的人。” 九长老神色微变,旋即又复平静,点点头:“门主想作何处理,老朽都接受。” 他没有否认。 实际上,他只是清楚,在这位年轻门主面前,否认和辩解没有任何意义。 昔日癸未之变,三奇门得以幸存,并借此退出玄师界,却没退出真正的争端。因为三奇门山底下还有那些怪物,那是定时炸弹,随时都可以将三奇门炸的身败名裂,隐世不过也是缓兵之计。 本以为三奇门就这样下去了,但他和清徽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三奇门竟然会易主。而这位年轻门主才接手,不仅将三奇门的人换了个遍,还费时费力解决了那些怪物。 年轻门主什么都知道。 那时他和清徽才真正平息了心思。 只有三奇门的人才知道,这位年轻门主有多难以琢磨,反抗和挣扎在他手里没有用。 连神机盯着九长老,道:“我小叔给你们留了什么东西?” 九长老一顿,猝然抬头。 明明看不见,眼睛却准确的“望”向了连神机的方向。 连神机语气淡漠:“凭你们,生不起同特盟理事搭线的心思,也没有那个手段。” 能帮三奇门的,知道三奇门旧人肯定不会对癸未之变甘心的,连神机只想得到连正坤。 能知道十万大山无相村底下到底有什么,并把消息散布出去搅乱当局的,连神机也只想得到连正坤。 九长老默然片刻,起身,摸索到不远处桌后的柜子那儿,打开其中一个暗格,拿出个木制的盒子,然后摸索着回来。 他将盒子推向连神机。 连神机皱眉打开,里面是块白底暖玉。 他认得,他父亲连正阚也有块相似的,不过后来给了他母亲。他父亲说这是奶奶留的家传玉。 连神机神色凝固了两秒,抬头看向九长老。 九长老道:“当年我也去了始皇陵,不过没有进去,因而与连正坤有了一面之缘。他从前也帮过我。是以,他让我替他保管这块玉,有机会的话,十八年后转交给一个人。既然门主您是他的侄子,想来这玉应该是给您的。” 连神机没说话。 他低眸再看玉。 良久,连神机起身离开。 九长老听到门关上的声音。 又在桌前坐了会儿,九长老释然的笑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摸索着到床边坐下。 他把拐杖好生生的放在床角,仰面躺了下去,缓缓闭上双眼。 一个人太难熬了。 他当年没有勇气进始皇陵直面死亡,如今终于有了。 …… 连神机回去陆容的房间。 见他来了,沈清泽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回自己住处。 游白看眼床上躺着的陆容,道:“我就在隔壁。” 连神机点点头。 游白离开后,连神机在床边坐下,望着陆容。 过了会儿,连神机拿出那块白底暖玉,放在了陆容枕头边。 “他是你的师父,这是他唯一留下的遗物。” 连神机喃喃道。 下一刻,连神机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却是赵子靖打来的。 “喂?” “连神机,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赵子靖急急的问道。 连神机道:“三奇门。” 赵子靖咳了两声,声音里还带着掩不住的虚弱,问:“容容跟你一起吗?” “嗯。” “那就好,我和我师父已经知道了容容没醒的事。我师父打算去找你们,他应该明天中午就能到三奇门。” 赵子靖还没恢复,只能在无相门里养伤,动弹不得。 连神机望着陆容,道:“那你们有办法吗?” “没有。”赵子靖说,接着又道:“但我师父将我带回无相门时,发现我身上有阳玉。” 连神机微怔。 他带陆容来时,发现陆容只有阴玉,不过急着过来,就没找阳玉。不曾想,阳玉竟然在赵子靖这儿。 反应几秒,连神机心跳陡然加快,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古玉可能会有用!” “我师父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我师父用不了古玉……” “我能用!”连神机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怎么用古玉,也可以用!你们先带过来!” 赵子靖一愣,有些意外。 转念一想,可能是陆容教了连神机也说不定,就不再多想,问了几句陆容的情况。 挂断电话后,连神机望着陆容,眼底终于染上几分光亮。 他早该想到的! …… 次日一早,沈清泽带来准备好的轮椅。 连神机想将陆容抱到轮椅上时,游白眉头一拧,先行上前,掀开被子打横抱起陆容,稳稳的将她放到轮椅上坐好。 他淡淡道:“你离小四远点,也少动手动脚,否则裴长庭会生气。” 连神机闻言,平静的嗯了一声,“那我推着她走。” “不用,我来。” 让连神机陪陆容待了一夜,游白感觉已经到了他能放任的极限了。 连神机沉默几秒,再次嗯了一声。 于是他在前面带路,游白推着轮椅在后面慢慢的走。 连生欲言又止,沈清泽就直接多了,跑到连神机身边,低声道:“师兄,你怎么那么好说话?这可不像是你的脾气。” 连神机淡淡说了句没什么,朝他伸手。 “什么?” 沈清泽莫名其妙的看他。 连神机道:“你不是带了能短暂恢复精力,让人行动自如的特效药吗?” 沈清泽:“……”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给连神机:“你可悠着点,这药不能多吃。” 连神机没说话,也没就水,直接干咽下去。 后面的游白见此,低头看了眼陆容,眼底稍有动容。 他们用最快速度到了后山,沿着山间小路往上,穿过幽静山林,许久才终于看到座塔。 那座塔有四层,檐角各坠有风铃,因年月已久显得古朴。,沧桑气息扑面而来。 林间清风拂过,带动风铃叮咚作响。 几人停在塔前,连神机道:“到了。” “就是这?” 沈清泽噌噌跑上前,推开一层的红木正门。 吱呀一声,里面的景象一点点映入他们眼前。 与想象中供奉三奇门历代先辈牌位神佛不同,里面十分空旷,仅中间位置停放着一具檀木的棺椁,前面设有供台,供台上有个牌位,写的是——【父亲时自秉与母亲戚兰若之位】。 供台上摆放的贡品还是新鲜的,周围也干净整洁。 连生看看游白他们,道:“过去的时间里,三爷吩咐每天都要有人来打扫。” 894.大结局前篇——我知道她在哪儿 游白和沈清泽不禁看向连神机。 而连神机这一路走来,怀中一直抱着束花,一只手提着个食盒,里面放着带来的祭品 他对三人的目光视若无睹,走到供台前,将花束摆在正中央,然后拿下上面的祭品,打开食盒换上新的。 边做边道:“棺椁里放置的,就是时自秉与戚兰若。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只剩下白骨。” 连神机其实也很羡慕时自秉和戚兰若的感情。 当初在始皇陵里,戚兰若本来有机会能活下去的。 但时自秉死了,她将陆容交给连正坤,自己选择留下陪着时自秉。她是殉情而死。 那一辈的人,离开的方式大多悲壮又惨烈。 游白推着陆容进去,看眼陆容,目光又落在棺椁上,上前点了三根香祭拜。 沈清泽正也要过去祭拜时,突然瞥见陆容身上闪过道红光。 他愣了下,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 随后,陆容衣服口袋位置,再次有红光闪过。 “哎!大兄弟身上什么东西在亮?!” 沈清泽俯身翻了下陆容衣服口袋,拿出来古玉。 这下他看到更清楚,古玉的确在散发着红光。 连神机和游白回头一看,不禁怔住。 他们还没回过神,就见那块古玉突然动了下,飞离沈清泽的手心,化作一道红光停至在棺椁上方。 那道红光穿过棺椁融进里面。 连生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连神机伸手去碰古玉,但还没碰到,化作红光的古玉突然又从棺椁里飞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陆容,融进陆容体内。 连神机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至陆容身边。 游白立即问:“小四有没有事??” 连神机给陆容检查,摇头,“陆容没事。相反,她的生命体征更加稳定了。” “那玉哪儿去了?” 沈清泽问。 连神机神色微凝,“和陆容融为一体了。” 沈清泽嘶了声:“这真的能没事??” 话音才落,外面有人扬声叫道:“门主!” 连神机看向外面,皱眉出去。 沈清泽好奇的跟着出去。 游白俯身半蹲在陆容身边,皱眉担心的望着闭眼没醒的陆容。 他抬手给陆容整理了下衣服,又理了理她的碎发,声音轻轻淡淡:“再不醒,裴长庭要把天盟给掀翻了。” 游白素来不是多话的人,自言自语两句,也就停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游白的手冷不防被另一只手扣住。 游白一愣,猝然抬头看去,对上一双漆黑又沉的眼睛。 “小四……” 游白眼睛一亮。 那声“小四”话音未落,游白突然眼前一黑,昏迷来的猝不及防,失力倒了下去。 …… 外面,连神机见是三奇门的人,走下台阶问:“什么事?我不是吩咐过,不许人靠近这人吗?” 那人连忙解释道:“三奇门有客人来访,说是无相门的人,对方自称是梵尘。” 虽说对方点名来找连神机的,但因着此地为三奇门禁地,他们不敢将人带过来。 “他来的这么快?” 连神机诧异一瞬,紧接着就是欣喜,扭头对沈清泽道:“梵尘带来了古玉的另一半,我去接他,一并带过古玉来,你们在这人等等。” 沈清泽想到方才看到的奇景,似乎明白了什么,忙不迭点头,“去去去!你赶紧的!” 连神机转身同那人一起离去。 沈清泽觉着不保险,对连生道:“愣着干什么?你家三爷现在是能一直奔波的人吗?还不跟着去啊!” 万一连神机有点事,连生在还能有个照应。 连生一听,立马跟上。 沈清泽目送他们离去,高兴的回头进塔内。 但一进去,沈清泽冷不防看到里面游白倒在地面。 旁边轮椅上……空……空无一人??! “卧槽?!” 沈清泽连忙过去。 谁料没走两步,他突然也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 与此同时。 三奇门会客大殿内,梵尘焦急的走来走去。 他的身份如今众所周知,三奇门的人不敢怠慢他,好吃好茶的招待他。 一旁的大长老忍不住道:“梵掌门,要不然,你还是坐下等吧?” “不必。” 梵尘实在坐不住,走到门口,遥遥望着后山的方向。 他其实伤还没好全,脸色也显得苍白。 但与陆容的事比起来,他自然是顾及不到自己的。 思及此,梵尘摸上心口处,想拿出来古玉再看看。 然而,他摸了个空。 梵尘怔住,反应几秒,胡乱摸索了下,还是摸空了。 古玉?! 梵尘赶紧翻找身上。 大长老见此,诧异道:“梵掌门,你这是怎么了?” 梵尘连点碎赢都没找到,不禁脸色大变。 他进三奇门时还确认过,明明古玉就在身边的! 这下梵尘再也耐不住了,道:“我东西丢了,是块血色的圆形太极古玉,你快帮我找找!” “东西丢了?” 大长老惊诧,见梵尘似乎很急迫,忙扬声叫门人进来,同梵尘一起找。 一众人找遍大殿附近毫无所获,渐渐往三奇门入口方向找。 梵尘要急疯了。 连神机来时,正好看到他们在找东西,“你们在做什么?” 梵尘猛然转头看向连神机,“找古玉!快,连神机,你也帮我找找!进三奇门前,古玉明明还在的,现在没了!” “什么?!” 连神机神色骤变,来不及多想,叫来更多三奇门的人加入找的队伍。 到中午,三奇门所有的人,几乎将整个三奇门都翻了个遍,别说古玉了,疑似的都没看到。 连神机神色冷沉,尽量冷静的吩咐,“连生,你带人下山,就着上山的路再找一遍。其他人继续找!” 三奇门内没有,就到三奇门外找。 他不信古玉会平白无故…… 连神机倏地顿住。 梵尘问:“怎么了?” 连神机脑海里闪过一道光,眼皮子跳了跳,转身往后山方面奔去。 梵尘见他似乎是发觉什么,直觉令他跟上 一头雾水的连生命人继续找。 而梵尘跟着连神机回到后山那座塔时,已经晚了。 他们一进去,就看见游白和沈清泽昏倒在地,陆容不见了。 连神机神色一变,上前叫醒他们:“陆容呢?你们怎么了?她在哪儿?!” 梵尘隐约明白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个折子点着,上前顿在游白和沈清泽身边,把折子在他们鼻子下晃了晃。 刺鼻的味道立即把他们给熏醒。 游白剧烈咳嗽起来,抓住连神机的手道:“小四醒了!是她……她把我弄晕的……” 沈清泽咳的比他还惨:“我也……我也是……” 连神机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古玉不是平白无故消失,是回到陆容身上了。” “真的?她醒了就好!!” 梵尘欣喜起来。 “但是……陆容这个反应……” 连神机心底一沉。 看样子,古玉的确能让陆容醒过来,但和古玉有关系的,不止是陆容一个,还有……戌影……郑槐序……姜立…… 有点像…… 连神机眸光落在轮椅上,倏地发现轮椅上有个东西。 他立即放开游白,起身走到轮椅前低头一看,目光瞬间滞住。 轮椅上静静放置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简约银戒。 连神机无比熟悉。 这一刻,连神机心像塌了一块,石崩似的哗哗作响,又酸涩又胀痛。 他拿起戒指,伸出去的手都在发颤。 回头一看,这才注意到,中间棺椁的棺盖被推开了一角,走前稍显凌乱的供台已经变得干净而整洁。 游白三人疑惑看他:“怎么了?” 连神机没说话,走到棺椁前,透过被移开的一角往里看。 里面的位置本该放着一个盒子,但现在空空如也,明显被人动过拿走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连神机开口,颤栗的低沉嗓音一如泛红的眼尾。 他说:“陆容醒了——我知道她在哪儿。” …… 月下:下一章结局。 895.全文完 陆容没想过她会醒。 是古玉让她醒的。 准确的说,是存在于古玉里,时自秉的残识帮了她。当两块古玉合并到一起后,时自秉的残识随即苏醒,唤醒了她。 那一瞬间,她虽然醒了,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所处的地方,以为还在十万大山,反射性的打晕了游白。 直至沈清泽的声音响起 陆容嫌吵,一并打晕了他。 然后她看到了前面的棺椁和牌位。 陆容终于回神,怔怔的站在原地。 片刻后,她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走向供台。 盯着牌位看了几秒,陆容走至棺椁前,用力推开了棺盖,里面依偎在一起的两具白骨映入眼帘。 古玉告诉她,的确是时自秉和戚兰若。 陆容怀疑自己并没有真正醒,是处在幻境中,不然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他们的遗骸? 他们不是应该在始皇陵吗? 这样的疑惑持续到陆容看到棺内一角的盒子上,她鬼使神差的拿起来打开,里面放着一封信。 信上有落款。 陆容很熟悉,是连神机的字迹。 她愣了下,拆开信,从第一行开始读起。 “小叔叔: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如果我的计划顺利完成,所有事情都该结束了。您往后……还有陆容,都会平平安安的过完下辈子。 从前我总是因为陆容忘记我不甘心,尝试一遍遍的和她重来,想着,应该总有一次她能记住我,我们能有个好的结局,不再错过。可您说得对,她有那么多的事要做,脚步不该局限在我这里,我也不能用我自以为是的喜欢束缚她。 但她不过也才十七岁,我心疼她。 两代人的恩怨,不能只让她一个人面对。 一切结束后,如果她发现陆家人不是她的亲人,想见亲生父母的话,就带她过来。 她只有一个人,我名下的个人所有财产,全部给她,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希望您帮我找个理由,让她签下转让协议。 最后,既然她已经不记得我,就不必让她记起来,忘一辈子吧。” 陆容愣在原地,看的眼前模糊。 这时,信封里忽然掉出个东西,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陆容循声看去,就见是枚银戒。 非常眼熟。 陆容脑子里嗡的一下全然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捡起来的,又是怎么想的。 只是回过神时,陆容已经离开了那座塔,带着盒子和信,把戒指留在了那里。 陆容有些恍惚,心里强烈叫嚣着,让她去一个地方。 于是陆容离开了三奇门,下山后在附近国路上,见到了柳青山派来的附近省城的人。 因为下山前,陆容用游白的手机给柳青山打了个电话。 她被送到机场,坐最近一班航机到京都。 彼时已然是深夜,机场寂静无人,柳青山在出口等她。 终于见面,柳青山眼睛一亮,激动的上来就要给她一个熊抱。 陆容叫住他,“开车来了是吧?带我去郊外现在一个地方。” 柳青山诧异道:“现在?你不休息吗??我让叶晋那小子给你备好地方了。” 陆容摇头,柳青山只好开车带陆容离开。 路上仍然激动念叨:“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来,我都要闯去天盟找你了,可魏成松和叶晋都不让我去。” 陆容忽的问:“当初你离开三奇门后,就没有想着回去吗?” 柳青山声音戛然而止。 陆容见他没有意外之色,便明了:“你没有忘记。” 柳青山攥紧了方向盘,许久才道:“我忘记了。但可能因为幼年体内蛊风原因吧,我并没有完全忘记。我一直记得我好像应该认识一个姐姐,但想不起来。直到遇见你,你的身影与我脑海里,奇迹般的重合了。” 原来是这样。 难怪柳青山见她没有几面,就一定要拉拢她进青山居,恨不得把整个青山居给她。 柳青山眼睛微酸,道:“小时我想着,以后再见你们,我肯定能反过来帮你们了。但没想到,一晃就是十八年。我也只能见到你。” 陆容低低的嗯了一声,看向窗外。 柳青山感慨的叹口气。 最终,陆容给柳青山指路到了山景别墅。 他们顺着路到别墅前,门口站着个人。是孙姨。 早在他们进别墅范围时,孙姨就收到提醒了。 她看到陆容有些惊愕,但很快笑起来,恭敬叫道:“夫人。” “给我的朋友准备间客房。” 陆容说完,绕过孙姨快步走了进去。 可能是急切的想看到什么,她的脚步有点乱,不复以往平静。 孙姨并不意外,告诉柳青山停车地点。 而陆容上了二楼,径直到原来紧闭的主卧。 门此刻却是半掩着的,钥匙还插在门锁里。 陆容在门口停住。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门,在墙上摸索到灯的开关。 啪嗒一声,视线大亮,光芒刺眼。 陆容的眼睛却睁的越发大。 偌大的房间里,什么摆设家具都没有,床也没有,但并不空旷。因为四面墙上挂着数不尽的画,前面还有些画架,上面有未画完的,一些可能是才装裱好的画,也被四处拜访着,占满大半空间。 陆容动了动变僵的腿脚,从门口这几幅往里进去看。 那些全是人物画,无一例外的画的都是一个女孩子。 有在十万大山的,在无相门的,在苗寨的,在京都的,在三奇门的……几乎能通过画看到女孩子十八年前的所有模样。 时间久远,画纸已然泛黄。 陆容撩开珠帘,目光落在前面墙上中间位置的一副。 画中的女孩子坐在秋千上,半掩在口袋里的一只手捏着颗软糖,一手抓着绳索,微微张开嘴巴,像是等着机会扔进嘴里,两条笔直细长的腿不安分的晃呀晃。 看向画主的方向时,明显有些心虚。 但模样清丽漂亮,拥有凡尘俗世皆抹不去的张扬自信。 最后,陆容的那个定格在中间画架上的那幅。 画上是个在公园的夜晚,夜空烟花璀璨,一男一女站在喷泉池边,男人单膝跪在姑娘前,手里拿着戒指。 只可惜,没有画完。 …… 连神机赶到山景别墅时,已然是近黎明。 他一个人来的。 夜间幽静,连神机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开车到别墅后,他坐在车里,几乎没有勇气下去。 连神机做足了心理建设。 最后猛地推开车门,孤注一掷般,走进别墅。 一楼客厅没人,连神机毫不意外的走上二楼,停在主卧外。 他握住门把手,缓了缓神,才开门进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连神机听到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他抬眼看去,不远处的画架前,有个人坐在那里,提笔在完成他没完成的画。 连神机没有往前。 直至陆容先开口:“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连神机低沉的声音微颤:“阳城3?22案那天。从那以后,我每想起一点,就画下来一点。” 陆容的手顿住,喉咙酸涩:“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不是希望我忘记吗?” 连神机说。 这一次,连神机想在陆容想起来前,就解决完所有事的。 只是可惜,他终究还是没能改变这命运。 陆容闭了闭眼,低声道:“我画的不如你画的好看,这副不能要了。” 连神机微怔。 陆容起身,转过身去。 两人终于面对着面。 陆容问:“戒指带了吗?” 连神机怔怔的点头。 陆容朝他伸手:“那次不算。再向我求次婚。” 连神机心脏砰砰直跳,走到陆容面前,拿出戒指。 他缓缓单膝跪下,抬头专注的望着陆容,低声问:“真的,愿意?” 陆容定定看他,猝然俯身,吻落在他唇上。 在这恢宏又炎凉的世界,她无法问归期,也无法问何时重逢。但千帆历尽,他永远是她唯一的归途和向往。 【全文完】 896.连正坤番外1 连正坤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 在他的记忆里,一出生就是无比困窘的境地。父亲不明,母亲未婚先孕,周围人的流言蜚语没停过。 他的母亲没有等到父亲来寻他们,死在了生他和兄长的那天。 没过几年,他唯一的外公也去世。 自从,他和兄长相依为命。有能力自己度日前,他们被寄养在亲戚家,寄人篱下。又因他们私生子的身份,那家人很看不起他们。 于是那年连正坤发了誓,他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要被从前的人仰望着活着。尤其是他那位所谓的亲生父亲,他一定要报复回来,让对方后悔丢下他们母子。 好在连正坤和连正阚从来不是池中物,后来果真凭着自己的本事过的风生水起,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直到成年时,连正坤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连远道。 不过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的。 这时他才知道,当初连远道并非故意抛弃他们。 可那又如何? 伤害已经造成在那儿了,抹都抹不去。 因此,连正阚不愿认连远道,更不肯回古族。连正坤却觉得,他们母亲苦了一辈子,凭什么永远无名无分,什么都得不到? 既然兄长不愿意回去,那就由他来。 他现在还记得,离开的那天,是个阴天。 他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时,连正阚推门而入,停在门口。 其实连正阚进来时,连正坤就发觉了,头也不回的道:“哥,我很快回来。” 连正坤没有打算过留在古族。 古族不是他的家,华国才是。 连正阚却沉沉的望着他,道:“正坤,你真的只是想去给母亲讨个公道吗?” 连正坤蓦地停住。 连正阚静默良久,道:“母亲离世前告诉外公,她只希望我们平安长大,不希望我们被仇恨蒙蔽双眼。他不值得,也没有资格影响我们的生活。” 他指的是谁,连正坤清楚。 可连正坤不甘心。 “凭什么我们受了那么多的苦,他却可以在古族享荣华富贵?” 这不公平! 哪怕是血缘上的亲生父亲,连正坤也从不希望对方好半分。最好穷困潦倒,遍尝苦难,到地底下去给他母亲赎罪! 所谓的古族,他也要搅的天翻地覆,谁也别想好过! 这时的连正坤远没有后来那样的成熟稳重。 他还显青涩的俊美眉眼间尽是浓烈的阴沉愤恨。 但正如连远道后来所说的,连正坤是他最适合的继承人,哪怕连正坤现在什么正统教导都没有接受过,他也天然的会隐藏自己,叫连远道看不出分毫。 能看透的,只有与他相处十几年,再熟悉不过的兄长。 连正阚叹了口气,平静道:“你想去就去吧。但要记得一点,不要把自己逼到绝路,不值得。累了,就回华国来,有哥在。” 连正坤还算听兄长的话,忍耐着低低的嗯了一声,在对方复杂的目光中,同连远道离开。 到g洲古族后,连正坤接触到了与他从前截然不同的一种生活。 也经由连远道教导,入了玄师一途。 此前,连远道已然再结婚,有了新的妻儿,个个都排斥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连正坤是个极有天赋的人。 他在最短时间内,就于修炼一途达到其他人半辈子都没有的成就,更是迅速的接受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被连远道当作古族的继承人培养,应对处理各种事务都得心应手。 仿佛他天生就适合。 却没人晓得,连正坤风光无限的背后,付出多少血汗的努力,面临过多少崩溃与绝望。 他只是一个人撑过去并隐藏起来,只叫外人看到他最瞩目的一面。 连远道对他的优秀更是欣喜极了,更加用心的培养他。 与此同时,古族内开始出事。 先是古族经手的大小生意接连出差错,又是与g洲其他势力的关系逐渐变差。随着日子的一点点过去,古族在g后的势力底蕴渐渐衰弱,走了下坡路。 这叫连远道焦急不已,处理起来却也有心无力。 不止外界出事,族内也出了事,连远道与妻儿亲人矛盾渐显,争端屡屡爆发,古族内人心四散,不安分的纷纷冒了出来。 最严重的时候,连远道因一件事大发雷霆,被气晕过去。 醒来时,床前只有连正坤。 连正坤吹了吹滚烫的汤药,递到连远道面前,语气如常:“安神养身的补药。” 昏暗的光线里,连远道盯着这个他深以为傲的儿子。 几年过去,对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少年。已经从俊美无双的青年,变成如今喜怒不形于色,气场与压迫感并重的男人。 他优秀的远超他的想象。 连远道没接汤药,只是问:“出够气了吗?” 连正坤神色一顿。 连远道苦笑一声,道:“正坤,你再怎么放不下过去,都朝着爸爸一个人来就行,别再迁怒古族。古族经不起闹腾了。” 连正坤敛起神色,面无表情的望着连远道。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对方已经老了,鬓角的白发都已经忽略不了了。 连远道叹了口气,道:“你如今是玄师,应该知道心结的弊端。” 他指向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里,我保留有你母亲当年的一张照片。” 连正坤眸光微颤。 当年受条件限制,他和连正阚,包括他外公,都没有母亲的照片。 他已经快要忘了母亲的样子了。 连远道深深的望着连正坤,无可奈何的语气:“正坤,我已经没有能教你的东西了。你去游历历练吧。等你回来,如果你能解了心结,我把古族正式交给你;如果不能……你再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 “至少,对自己好点,别把自己逼到绝路。” 心结过重,会毁了一个人。 这几年来,连正坤始终逼着自己前进,神经绷得太紧。一旦断了,他就完了。 连正坤想着连正阚也说过的话,望着连远道良久,淡淡的嗯了一声。 于是连正坤暂时放过了古族,离开了g洲。 可能连远道是真的对连正坤有慈爱之心,也是真的希望他能释然。但连远道和连正坤都没有想到,此次离开,再见面便是癸未之变前的对立。 连正坤直接回了华国京都,见到了许久没见的连正阚。 彼时,连正阚已经成家立业。 但连正阚心爱的妻子也死在了生产的那天,只留下一个稚子。 连正阚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成为连远道那样的父亲。可他做不到,他一看到孩子便想起亡妻,他只有痛苦。 连正坤对侄子很喜爱,劝连正阚:“哥,既然嫂子已经离开了,总得往前看,珍惜当下的人。” 连正阚问:“那你走出过去的心结了吗?” 连正坤没说话。 两兄弟相顾无言,最后连正阚勉强笑笑,道:“不说我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有喜欢的姑娘吗?哥就这样了,但我们两兄弟,总得有一个和和满满的吧。” 连正坤却摇头,漫不经心的道:“我不会结婚,也不可能会有让我心动的人。” 他早早的,就做好孑然一身的准备。 宁愿一直单着,也不要跟父兄一样,被感情左右影响成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这时的连正坤异常笃定。 他万万没想过,后来却也是他,先在感情里动心。 897.连正坤番外2 连正坤只在京都待了一小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他基本上都是同侄子连神机待在一起,教了他很多东西。然后,他就准备离开了京都。 连神机对他很不舍:“小叔,您真的不能留下吗?” 连正坤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道:“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连神机仰着头追问:“什么时候?” 连正坤想了想,道:“大概是小叔心里轻松的时候。” 连神机啊了一声,垂着脑袋失落的说:“好像很久远。” “不久远。”连正坤说,“不管小叔到哪里,都会给你寄礼物。” 那之后,连正坤便离开了连家。 从那开始,连神机也开始等待着,等连正坤隔三差五寄给他的东西,等连正坤回来。 但是直到他长到七岁,他也没有再见过连正坤。无数个连正坤寄给他的礼物,最后由一块血色的圆形太极古玉结尾,揭开两代人纠缠的一生。 …… 而连正坤离开后,其然并没有什么特定的路线。 当时十万大山珍宝之说盛行,去的玄师异常多。 连正坤从没有属于自己的群体归属,心道既然自己是玄师,也去玄师聚集的地方,便一路往西南而去。 这路上,连正坤见识过很多奇人异事,倒也结交了不多朋友,又因出手帮他们某些事,经历过许多的艰险。 一开始,连正坤是无动于衷的。 但他惯于隐藏,漫不经心的游戏人间模样装久了,早装的炉火纯青,遇见的人分毫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直到有一次,连正坤大意落险,同行的人为救他死在他的面前。 滚烫的鲜血溅在他脸上时,令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下。 那是连正坤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理解“朋友”二字,也是第一次被触动。 再到后来于西南十万大山纵横,连正坤探险时中招,被人寻到骨婆相救。 连正坤在骨婆的民宿养伤养了大半个月,也从这位阿婆身上学到很多珍贵的东西。 他终于愿意放下些过去,对结交的朋友总算多出些真情实意,肯赴汤蹈火,活的真实了些。 但连正坤知道,那些不是他真正的朋友。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有多不择手段。 可连正坤已经挺满意了,至少他已经过的很开心。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某一天,连正坤遇见了一个人——时自秉。 连正坤是无意闯进长生村的范围的。 他同时自秉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打的非常狠。 或许起初两人只想点到为止,但交手后他们就意识到,对方很强,是难得的对手。 还有,他们是同一类人。 不打不相识,连正坤记住了时自秉,鬼使神差的邀请他离开深山老林,同他一起闯荡外界。 时自秉却拒绝了。 他说:“我必须要守在长生村。” 连正坤问为什么。 时自秉淡淡道:“宿命如此。” 连正坤对此只不屑一顾。 他虽修命,但从不信命,也不相信所谓的命数。况且,他与时自秉都是算不出六道的人,他们的命数未来明明一片漆黑茫然。 时自秉不愿意离开,连正坤就不强求了,继续他的游历。 于是后面一段时间,连正坤又去了很多地方,并解释了一种人——下墓倒斗的人。 有一天,连正坤结识过的一个人找到他,希望他加入队伍,同他们一起下个斗。 连正坤对墓下世界不感兴趣,但这人曾经帮过他,他拒绝不得,便同意去了。却没曾想,那斗异常艰险,不仅折了许多人,连正坤没有经验,更是身受重伤。 连正坤无奈的紧,以为自己也要折在那斗里了,遗憾没有回家再看看兄长侄子。 但他最后没有。 危急时刻,连正坤看到了时自秉。 他突然出现救下他们,把他们一行人带出了那个大斗。 养伤时,躺在病床上的连正坤十分诧异:“你怎么来了?” 时自秉嘴角微抽,似是有些无语:“你们要盗的墓,是我在守的墓。” 连正坤:“……” 那时连正坤才得知了无相村的存在,也才意识到,自己这位知己不一般。 “不过你们不必担心,你们只在外围,并没有进中心地域。”时自秉淡淡道。 连正坤就更心惊了。 他们损失惨重,却也只是在外围挣扎。 连正坤就头一次对一个人生出莫大的好奇心,忍不住再次邀请时自秉:“跟我走吗?别待在十万大山了。” 他原以为这次又会被拒绝。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时自秉答应了。 他说自己的机缘到了,他要离开十万大山,找到自己机缘,解开自己身上的宿命。 连正坤问他的宿命是什么,他只沉默。 连正坤只好按耐下抓心挠肝的好奇。 他带时自秉离开了十万大山,两个人开始了共同流浪的游历生活。 很久之后,连正坤都在感慨,他的眼光果然很毒,时自秉与他的确是同一类人。 他们两人相处时,往往默契到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行事作风也出奇的契合。 那段时光,是连正坤过的最轻松的日子。 他慢慢的找回了自己。 直至有一日,他们途经阳城,查一起稚童被拐卖的案子。 其实两个人都没有打算在阳城待太久,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线索,打算傍晚便离开。 但命运往往奇妙的叫人猝不及防。 那一日,他们在阳城都被绊住了脚步。 时自秉意外救了一个姑娘,叫戚兰若。那姑娘人如其名,脾性温软柔和,对时自秉一见钟情,缠上了时自秉,偏又叫人讨厌不起来,只会心软。 而连正坤,也遇见了一个姑娘。 对方叫陆容。 只不过,连正坤和时自秉不同,他同那姑娘只有见面互怼的份。 且对方似乎看他极不顺眼,总是不甘不愿的瞪着他,目光衡量的像是在盘算怎么把他大卸八块。 连正坤纳闷极了。 他明明不认识这姑娘,同对方没有仇怨吧? 更叫他纳闷的是时自秉。 时自秉对戚兰若的纠缠虽无可奈何,却也会绷着张脸故作严肃,置之不理,但面对陆容时,他的耐心就出奇的好,总是很纵容护着,不管对方提出什么要求,都一概应下办到。 最纳闷的时候,连正坤和戚兰若甚至对头痛饮。戚兰若伤怀时自秉是不是喜欢陆容,自己没机会了;他则在琢磨时自秉从前说的机缘,是不是同陆容有关系,如果是的话,他们身上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怀着这样的探究之心,连正坤开始关注陆容,看她想她的时候越发多,甚至主动靠近,抓住一切机会探索对方身上的秘密。 他全心全意的沉浸在探究中,连自己看对方目光中的意味是什么时候变的,都没察觉。 只是当他回神时,对方在他心里占的位置已经越来越多,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他。甚至开始对她同时自秉的近距离不悦,吃醋。 他了解的越深,就陷得越深。 终于猛然惊觉,连正坤慌了。 他明明发过誓,他绝不会像他的生父、兄长一样。 于是连正坤开始远离陆容,逼着自己不去在意,把更多的心思放到别处。 时自秉是最先察觉到他变化的人,时时望着他欲言又止,眸光意味深长。 渐渐的,戚兰若也发现了。 这时她同陆容的关系变得极好,好几次试探他怎么回事,又私下拉着陆容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陆容只一脸莫名:“我跟他吵架?可能吗?我会是那么闲的人?” 是啊,不可能。 连正坤竭力想让自己变回从前的自己,拒不承认自己动了心。 898.连正坤番外3 实际上,连正坤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纠结。 因为没过多久,各地又突然出现了蛊人事件,他们一路查到郎道村,又发现了三奇门后山禁地的秘密。 得知的那一刻,每一个人都既震惊又愤怒。 除了陆容。 连正坤控制不住自己时刻关注她,自然而然的就发现,她并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 而且,这一路查来,他们似乎格外顺利,并没有费太多工夫。 这些疑惑令连正坤费解。 他专门找了个时间同时自秉独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然后就看到时自秉沉默,平静的也超出他的预料。 连正坤何其都了解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 “你早就知道……陆容身上可能藏着些不可思议的秘密,早就知道她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重要吗?” 时自秉淡淡的说。 “我能确定,陆容是想要解决这些事的。她没有恶意,这就够了。我相信她。” 连正坤又无法克制的嫉妒起来。 时自秉和陆容总是这样,两人周身仿佛有一种奇怪的磁场,谁也融入不进去。 他们有共同的秘密。 连正坤就猛地抓住他的手,忍不住问:“你和陆容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究竟是你什么人?你们都没有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时自秉神色微变,有些微妙,又有些无奈。 “正坤,”他只问:“你真的……喜欢上了陆容?” “怎么可能?!” 连正坤犹如被烫到般甩开手,急于否认。 时自秉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好好想想吧。” 两人的谈话便也无疾而终。 连正坤纵然心乱如麻,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理清。 他们发现了三奇门的秘密后,同三奇门就撕破了脸,想要昭告天下,三奇门却先一步反咬他们。相信他们的人并不多。 为了讨好积威已久的三奇门,玄师界其他玄师门派甚至联合起来对他们动手,他们不得不一边躲避,一边想办法。 连正坤不想牵连在京都的连正阚父子,便想着回古族解决。然而,他却无法出国,也无法联系古族。 戚兰若也不能。 这时他们才惊觉,不止是三奇门,背后还有一个更庞大的组织在操控。 最后他们无法,深入了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算是大主奉易商的底盘,玄师界的人不敢进去太多,奈何不得他们。 这还是骨婆提醒连正坤的。连正坤也是现在才知道,骨婆是大主奉易商的师父。有她在,易商放任他们在十万大山穿行,也帮他们挡了外界的人。 他们找到了一处与世隔绝的村寨,在那里休养生息,并想办法。 村寨中的人很热情,有篝火宴招待了他们。 奔波多日,他们都累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休息,由着村寨的人灌他们酒。 篝火宴的后来,连正坤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喝到一半,他没有看到陆容,不放心下离开去寻她。 最后他找到林间的一条小河,在那里看见了陆容。 她坐在河边的岩石上,手里拎着个酒坛,面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月色清越,映照下来,连正坤看清楚了她的脸。 那一瞬间,连正坤睁大双眼,难以置信。 他从不知陆容生的那般漂亮。 更不知道,陆容的相貌与时自秉、戚兰若那般想像。 刹那间,过去所有的疑虑接连涌上心头,都被一根线清晰的串联到一起。为什么陆容总是预知到那么多事,为什么她总是很熟悉他们,为什么时自秉会那般纵容她,为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连正坤都明白了。 可真相怎么会这般的不可思议?! 连正坤僵滞片刻,难以接受的转身狼狈离开。 他无法去深究陆容有没有发现他,他只心乱如麻。 这一直持续到次日早上,他恍惚的去找时自秉求证,却瞧见门开后,戚兰若慌张无措的从里面跑出来。 冷不防打了个照面,戚兰若面红耳赤,不敢看人,低着头,姿势怪异的飞快跑了。 连正坤一头雾水的走进房间,便看见呆滞的时自秉。房间里一片狼藉,时自秉身上还衣冠不整。 连正坤的疑虑瞬间被震惊代替,瞠目叫道:“老时,你和戚兰若……” 大概是宿醉后的头痛,时自秉用力按着太阳穴,陷入一种怀疑人生的沉默。 良久,他拉好衣领,起身下床,故作镇定道:“就是你……看见的那样。我……可能是……酒后乱性。容我缓缓,我要好好想想怎么负责。但这之前,我应该要先带她回去见我师兄……” 连正坤面色古怪的打断他:“那你知不知道,戚兰若其实是有婚约的?” 时自秉猝然顿住,眼皮微跳看向他。 连正坤服气的道:“你不知道。” “……” 时自秉眼底的从容寸裂,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 连正坤过去,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记得,戚兰若的父亲三长老,是个刚烈的性子,应该不会许她真的悔婚。” 时自秉抿唇,脸色又青又有点沉。 确实是不会让戚兰若悔婚,因为他们后来才出十万大山没多久,古族三长老的人就找来了,强硬的把戚兰若带回了古族。 陆容本来想帮戚兰若,连正坤拦下了她,示意她看时自秉。 戚兰若也等着时自秉的态度。 但时自秉最终却只是平静的道:“回去也好,华国不适合你,你留在我们身边也没用。” 戚兰若所有的挣扎瞬间平息,眼底的光亮也一点点熄灭。 陆容可能是不太理解,问时自秉:“你真的想让她走?” 时自秉沉沉的道:“她回去更安全。” 陆容就不再说了。 时自秉似乎也没有太难过戚兰若的离去,准备带他们回无相门。 连正坤却完全看穿时自秉,数日后在要离开时,特地当着他的面,联系了古族的三长老,问戚兰若近况如何。 三长老说,她后日完婚。 连正坤嗯了声,挂断电话后却见时自秉无意识的捏碎了杯子。 他与陆容面面相觑,同时耸了耸肩。 果不其然,次日走时,他们没看见时自秉,只瞧见了他留下的一封信。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追去古族了。 连正坤和陆容并不意外,改了行程继续查蛊人的事。 期间,他们还去了京都,陆容跟着陆容去了赌市。 再见到时自秉和戚兰若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 连正坤不知道时自秉在古族都做了什么,但彼时他们已经在一起,并且戚兰若有了仅两个月的身孕。 “卧槽!老时,看不出来你这么行啊?!” 连正坤很不是滋味,并且很嫉妒。 明明说好一起单身的,结果兄弟现在老婆孩子都有了,他这一点着落都没有呢。 时自秉温柔望着羞涩的戚兰若,十分淡定的回:“过奖。” 欠揍! 连正坤觉着他太欠揍了! 这时,连正坤突然发现陆容望着戚兰若的腹部怔神。 连正坤突然反应过来,也陷入了沉默。 时自秉和戚兰若回来后,他们就按照原定行程去了无相门。 连正坤这才知道时自秉是什么人。他带戚兰若郑重拜见了无相道人的先祖,以及他的师兄们。 在无相门各位的见证下,时自秉和戚兰若匆忙办了个有点简陋的结契仪式。 正式的婚礼,他们只能等到所有事情结束后,才能放心举办。 连正坤当时站在一边,望着他们的幸福又满足的神情,突然生出了羡慕。 他不想一个人了。 连正坤转向陆容,看她在出神,试探的问:“你在想什么?” 陆容盯着手中的酒杯,道:“我在想一个人。” “谁?” 连正坤暗暗琢磨着,应该怎么试探陆容对他的看法。 但对方接下来的话,令他措手不及的僵住。 “我心悦的人。”她说:“不知道他现在如何,还记不记得我。” 899.连正坤番外完:【好久不见】 时至今日,连正坤已经记不太清那时自己具体是个什么反应了。 他只记得自己哑声问:“你有心上人?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而陆容放下手里的酒杯,淡淡道:“大概同他是没可能了,提起不过徒增伤心。” 听到这话,连正坤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为她一直记得那人而伤怀嫉妒。 他只能一杯杯酒入口,来堵住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话。 他从前也是个滴酒不沾的人,如今发现,原来烈酒却真的是个好东西,能叫人暂时忘记一切。 …… 他们只在无相门待了相当短的一段时间。 没过几天,时自秉在陆容的提醒下,进了藏崖重室。 再出来时,他们身上就多了份地图。 一份能进始皇陵的地图。 时自秉说,始皇陵里有无相门千百年来的秘密,但并非幸事,他要去始皇陵终结。 陆容也要去始皇陵。 她说在始皇陵里,曾有一位她的旧友。她要去看看。 他听到自己说好。他跟他们一起。 于是三人离开了无相门。 一开始,他们都不同意有孕的戚兰若跟着,把她留在了无相门。 然而,他们才下山,就遇到了众多玄师的围堵。不知何时,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身上有份地图。那些人坚信这份地图能带他们寻找到所谓的宝藏。所有人都想得到。 当然,他们三人是不可能被那些人威胁的,也没有多少玄师能伤到他们。 但就在他们前往始皇陵的路上,戚兰若出事了。 她也知道了那些传闻,担心之余下山离开蓬莱岛寻他们,但遇到了认识她的玄师,不慎被抓住用来威胁他们。 连正坤与陆容、时自秉只得立即改变路线返回,废了些心力救出戚兰若时,又遇到了一伙人。一伙同三奇门有关系,但从来没在华国出现的人。 连正坤立即意识到,那应该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 他们循着查过去,最后查到了金三角暗盟那里,得知了蛊人实验的真相。 一切谜团拨开云雾,终于真相大白。 却原来是这样的残忍又不堪入耳。 连正坤花了几天来接受这个事实,时自秉和戚兰若也是。 唯有陆容,又是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模样。 但他们三人默契的谁也没问。 时值深秋末,他们再次回到了十万大山,找到骨婆在山林间的木屋。 路上,就此事,他们其实有过一次讨论。 连正坤从来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一直都不是。 他劝三人:“要不,放弃吧。” 这件事太大了,不是他们几人就能解决的。 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觊觎贪婪、装聋作哑下的同流合污,也不是他们能撼动的。 那些人渴望宝藏,渴望始皇陵里所谓的“长生”,渴望到已经“叫不醒”了。 孤军奋战的他们没有办法。 到头来,还可能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连正坤自认,他没有那么伟大,做不到如此。 但陆容却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时自秉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始皇陵,是我无相门千百年来背负的责任,我又是无相道人,理应承历代无相道人之责。他们完成不了的事,我要做,更不能视而不见。” 戚兰若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腹部,神色平静而柔和,道:“我陪着自秉。我辈人士,有所为有所不为,但见不平,应挺身而出。”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真的会死?!那些人也不会念你们的好!” 连正坤终于忍不住爆发。 他们却还异常平静。 陆容淡淡道:“我本也不是为了他们。我有我想救的人,顺便解决这些事,还一些人公平而已。” 时自秉和戚兰若静默不言,只同样点点头。 连正坤感到了无力。 这几人简直一心向死。 为什么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去拼命? 他无法理解。 气性上来,连正坤自暴自弃似的道:“那就随你们怎么找死吧?!” 时自秉却蓦地道:“那你呢?正坤,你就没有想救的人吗?” “我再怎么想救,也不会平白无故的为不值得的人去送死。还有,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 连正坤冷笑着说完,就气的转身离开。 但最后,他还是回去了。 于骨婆木屋见到他们时,他们并不意外。 连正坤心堵的很,却无法真的狠心离开。他没那么光伟正的为救那么多人牺牲,同样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和……喜欢的姑娘,孤身去送死。 连正坤心里嘲讽自己,明明从前,他不是这样的人的。 出乎连正坤意料的是,陆容早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堪称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他和时自秉对那个计划做了些完善。 于是变成了一个几乎必死的局。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最终商定的那天夜晚,气氛异常的沉重。 连正坤平静下来,终于认了栽。遇见这些人,他不可能忍心置身事外的。他得陪着他们。 可连正坤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找到了在屋外的陆容,想求得一个答案。 临到头,连正坤却发现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他只敢委婉的问。 陆容却跟他挑明了她的身份。 她真的是时自秉和戚兰若的女儿。或者说,来自未来的。 他们之间永远有一道无形的,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那是他无法企及的数年。 连正坤满心酸涩,又无可奈何。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穿越时间哪儿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既然人都已经回到了过去,说不定就回不去了。只要解决完所有的事,只有她还在他的身边,还在这里,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把人拿下。 到时候,他就能带着小姑娘去见他兄长,骄傲的跟兄长说,他同他们不一样,他以后的人生,一定最和满幸福。 怀揣着这样的渴望,连正坤动身回了古族,第一次同连远道低了头,希望古族出面。 可连远道拒绝了。 连远道说,这时的古族已经不是从前的古族,不能同暗盟正面对抗。 任他怎么劝说,连远道都不松口。 连正坤失望,却也并不意外。本来他早就知道,他的父亲骨子里是从来个冷血的人。 连正坤却没想到,他回到华国,面临的会是那样的场面。 戚兰若被人逼到早产,陆容下落不明。 他与时自秉找到戚兰若时,她怀里只抱着个瘦弱的女婴。他们花了很长时间,到处都找不到陆容,最后只能将希望寄于始皇陵,到约定的地点等。 可逾了期,他们还是没等到。 直到被逼无奈进入始皇陵,历经艰险到达始皇陵的深处。 他们见到了陆容所说故友的残魂,知道陆容不可能来了。 她彻底的消失了。 连正坤崩溃,撕心裂肺的痛苦令他难以接受,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跟那些人同归于尽。 但一声微弱的婴孩啼哭唤回他麻木的理智。 时自秉和戚兰若似乎决定了什么,趁着那些人没有追来,将孩子推到他怀里,让他想办法离开。 连正坤视线模糊,攥紧了拳头:“我离开?你们都不在了,让我离开?!戚兰若,我不会自欺欺人。” 戚兰若却将他拉了起来,把他的手放在孩子的小脸上。 她温柔的说:“陆容还在。你摸摸她,她原先那样的瘦小,可现在她健康了很多。她在努力长大,她还会回来。你不是一个人。” 碰到孩子的那一刹那,连正坤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 戚兰若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寂静压抑的墓室里,那个向来漫不经心,喜怒皆藏于心底的男人,抱着怀里的孩子,哭的那么绝望。 于是终其一生,连正坤都在等。 他在自己最风华正茂的年纪遇到她,也用来等待她。 但直到临死那一刻,他也没有等到她的一句。 ——“连正坤,好久不见。” 900.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1. 陆容苏醒的消息传到天盟时,程晗正同终于忙完,准备前往华国找他们的裴长庭斗智斗勇。 裴长庭临走时发现程晗不见了,找了半天,急的差点将庄园翻过来,最后在他要乘坐的车辆后备箱里找到了程晗。 他一个近一米九的大男人缩在狭小的后备箱里,模样可怜的把裴长庭给气笑了。 “程晗,你他妈多大的人了??你还能再任性点吗?!” 程晗差点被憋死,一直缩着,打着石膏的腿和手都麻了。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伤被磕着,但举的很酸。 忿忿不平的抱怨道:“老大,你早点出发,我还用在这里待那么长时间吗?” 裴长庭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指挥着佣人小心的将程晗弄出来。 但程晗的姿势很绝,受伤的腿在里面,强硬挪动会卡住。 裴长庭没办法,只好叫退佣人,亲自上前仔细的将程晗横抱出来,慢慢放到轮椅上,骂道:“干脆你死了算了!省得一天天的给我找麻烦!” “那可不行,老大你肯定舍不得。” 程晗嬉皮笑脸的回,看的裴长庭想揍他,又不能真动手,给气的他头都疼了。 “把三当家推回去!” “不行不行!我都下来了,你就带我一起去华国不行吗?不然我这费老大劲儿在这儿,多亏啊?!” 程晗赶紧用还完好的手死拽住裴长庭不松手。 裴长庭脸色可怕的阴沉起来。 程晗只坚持了两秒,就干笑着松了手,但接着就扒上车门,死乞白赖道:“反正我就要去!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个把月了,可以了!” “雨停了,天晴了,你又觉得你行了是吗?” 裴长庭咬牙,攥紧手。 程晗硬着头皮坚持。 就在两人僵持时,游白给裴长庭打过来了电话,说了陆容醒来的好消息。 “真的假的?!” 裴长庭脸色瞬间阴转晴天,露出笑容来。 程晗眼睛一亮,“那我更得去了!” “去你妈的去!” 裴长庭被逼出了粗口,上前一掌劈在程晗后颈上,把人劈晕了过去。 “哼,你老大终归还是你老大。” 裴长庭没好气的检查了下程晗,吩咐佣人将程晗待带回房间,叮嘱道:“通知医生过来给程晗做个全身检查,看他折腾那么久有事没。” 顿了顿,裴长庭又故意的补了一句:“既然那么闲,我不在的时候,天盟出的事都送到这边来,给三当家处理。” 忙起来,看他还怎么有闲心思寻思折腾自己。 佣人恭敬的应下,目送裴长庭离开,随后同情的送程晗上去。 是以当程晗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次日早上。 他面前堆了一大桌子的紧急事务要处理。 天盟的高层来了十几个,个个眼巴巴的看着他,无声的催促他赶紧干活。 程晗:“……” 裴长庭你个老不死的死狐狸! 程晗第一时间要来手机,给裴长庭打过去,发出对他母亲“亲切”的问候。 裴长庭慢悠悠的道:“我干了那么多年,不能放放假吗?小四和老二也就算了,你现在在天盟,不得给我分担分担?” 程晗忿忿道:“你明明是故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走的时候明明安排的好好的,有专人给你处理。” 裴长庭啧了声,“现在专人没有了。” “你……” “行了,你又不是处理不了,忘了你原本是什么人了?” 裴长庭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将程晗给噎了回去。 裴长庭复又道:“当初你加入天盟时候,跟我约法三章过,你要找人,没时间给我管理天盟。现在你人也找到了,是时候给我忙活忙活,让我体会到退休是个什么感觉了吧?” 程晗脸色微变,“老大,你……你怎么知道……” 裴长庭懒洋洋的道:“你都叫我一声老大了,你本质是个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什么时候东南亚最大的地下黑主,会好心到舍己护人,重伤也心甘情愿了?” 程晗沉默。 裴长庭也不意外,好整以暇的道:“小四是我们天盟的人,捧着护着小四是该的。但那人又不是小四,你还上心那么多,我就算想猜不出来,也难呦。” 程晗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道:“行行行,别说了,我老实留下还不行吗?” 裴长庭了然于胸的笑了声,故意炫耀道:“小四醒喽,我和老二在华国玩段时间,当度个假,至于什么回去,等玩够了再说。” “哎,不是,你们这就不够义气了吧??” “什么??” 手机那头的裴长庭听不清似的大声说,“哎呀,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你说什么?大声点?哎哎哎,怎么信号还不好了呢,那我只好挂了呦。” 嘟嘟的提示音响起时,程晗被气笑了。 他对着手机啐道:“等着吧!我肯定好的比你们快,到时候去华国找你个老狐狸算账!” 收起手机,程晗一抬头对上一众高层的目光,头疼又犯了。 没办法,程晗面无表情瞧着他们,端坐着淡声道:“邮件我不看了,一个个排队汇报给我听。” “是!” 高层们诚惶诚恐的应下。 等把所有事务都处理完后,已经是傍晚。 程晗动了动发酸的脖颈,叫佣人准备晚饭。 心腹推门进来,拿着他的手机,道:“三当家,有人给您打电话,打了好些个。您吩咐忙的时候别打扰您,先前就没来告诉您。” 程晗太久没这样连轴转过,忙的精神都萎了,恹恹的问:“谁?” 心腹回道:“一位姓赵的先生。” 程晗猝然抬头看去:“手机给我。” 心腹快步过来,恭敬递给他。 程晗打开一看,赵子靖果然给他打了很多电话,还发了很多消息,问他怎么样。 但先前程晗从没有回过。 一则他确实昏迷了很长时间,最近才醒;二则……程晗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赵子靖。 思及此,程晗不禁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不久前才换过药,他还记得纱布下是什么样子。 伤口已经结了痂,横贯在他脸上,狰狞又可怕。 医生还说,纵然他的内伤能恢复好,但他的腿伤势太严重,可能无法完全恢复,会瘸的可能性很大。他断掉的手也无法恢复如常,以后不能提重物之类的,会留下后遗症。 去始皇陵的这一趟,付出的代价比他想象的还要惨重。 程晗深吸一口气,道:“对面角落那个保险柜看到了吗?密码是0619,替我取出里面的东西给我。” “是。” 心腹依言照做。 但打开保险柜,里面其实没什么值钱东西,就一个已经旧到泛黄的三角纸封,是符箓临时折成的那种。 程晗让他拿过来后,就让对方离开了房间,留他一个人。 他看着东西,有些发愣,许久后才打开一角,倒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颗小巧的珠子,以及一只草蝴蝶。 珠子上已经有了道裂痕,是以程晗平日从不把它带在身上,怕不小心摔裂。 先前去华国时,他倒是有带着这只草蝴蝶。后来再回g洲,事情太多,他怕弄丢,也收了出来。 程晗盯着它们,眸光逐渐晦暗。 正如裴长庭说的,他一直在找人。 找一个,十八年前见过的人。 901.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2 正如裴长庭所言,程晗是整个东南亚地下黑市的主人。 几乎所有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方方面面的,都经他的手。他名下还有几条重要的交通枢纽航线。这使得那些做地下生意的人,但凡想走动将货品脱手,都不得不先去拜见他,求他予个便利。 而他这个人,又手段狠辣,冷戾无情,落在他手上的,基本没什么好下场。 是以在进天盟前,程晗在国际上的地位势力,令无数人不得不忌惮。 那时人人都畏惧他,又有数不清的人觊觎他手里的权势,恨不得让他死。 但没人知道,十八年前的程晗,卑贱的让他们万万想不到。 如果让程晗去评价十八年前的他,他只会给出一个字的评价。 ——脏。 是的,就只有这一个字:脏。 …… 十八年前,偌大东南亚,有一片著名的红灯区。 那里几乎囊括了所有污浊不堪的生意往来,还有当时最大的人口拐卖交易。被拐卖的人里,很多都是正当年华的姑娘,也有年纪小的,几岁的小女孩也有。 对于这些人,拐卖的主家通常有一整条完整的地下产业链来处理经营。 其中不乏相貌姣好,身姿婀娜的姑娘。 一旦有突出惹眼的,她们会被逼去下海接客。 程晗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 幸运的是,他母亲真是生的太过漂亮,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注意到的那种。因着这个,他母亲不用去接待那些中底层的人,不用像其他人一样,给个几十块钱,就能被折磨一整晚苦苦挣扎。 她被当时的妈妈桑安排去服务某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开始当然是不愿意的,各种想方设法的逃跑,但没有哪次是成功的,每每还没等逃出去,就会被发现,然后被毒打教训一顿。 最严重的时候,程晗的母亲断了好几根肋骨,腿也折了,躺在床上养了大半年才好一点。 她的性子更烈,饶是如此,都没有屈服。 时间一长,那个妈妈桑就失去了耐心。 她养人是用来赚钱的,而不是劳神劳财做亏本买卖。 于是到最后,妈妈桑干脆放弃了程晗母亲,叫人把她绑起来,送到地下某个特殊的拍卖场拍卖。 一经出现,引发全场热议。 妈妈桑拍出个好价钱,心满意足的离开,再没有管过程晗母亲。 而程晗母亲从那以后消失在了众人视野里。 因为她被一个毒枭大佬拍卖,从此做了对方豢养的金丝雀。 起初,这个大佬对程晗母亲很有些耐心,看入了眼,不介意费些心思讨得美人欢心,也耐心的没有强迫过人。 但程晗母亲从没有歇过要逃跑的念头。 尽管还是次次失败。 直到有一天,程晗母亲无意中看到大佬折磨死了一名华人缉''毒警察。对方手段之残忍,吓的她大病三日。 病好后,她就如同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处处迎合讨好大佬。 大佬以为她终于听话了,乐得接受。 整整一年时间,程晗母亲做足了讨好姿态,终于取得大佬信任,并使对方动了真感情。 那之后,在一个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日子里,程晗母亲给了致命一击。 她不知何时同缉毒警取得联系,一直为警方提供消息线索,最后里应外合,将大佬一网打尽。行动规模之大,堪称有史以来之最。 她也被救出,由专人送回华国,与家人团聚。 可没多久,程晗母亲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在犹豫挣扎要不要流产时,惨祸发生。 当初那个毒枭大佬的手下人还有没被抓住的,费尽心思找到她的住处,将她的家人残忍杀害,又打残她,毁了她的容,把她又卖回了红灯区受尽折磨。 这一次,程晗母亲没有上次的好运,她真正堕落低端,被无数人凌辱。 痛苦到极点时,程晗母亲买来廉价的堕胎药,没成想却没流掉程晗。她数次自杀,也没成功。 可能是真真正正成了孤家寡人,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从此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亲人,除了肚子里的孩子。 最后她留下了程晗,吃力艰难的保护着孩子,好不容易才顺利生下。 孩子就从她的姓,“晗”字,是她的小名。 她希望孩子代替她继续活着,这样,她也算在这世上还有些存在的证据,不至于无人知晓,众人遗忘。 她生下程晗后,也只坚持了不到一年,就因染病离世。 此后,无父无母的程晗在红灯区摸爬滚打的求生。 好在他继承了母亲的好样貌,从小就生的好看,那里的妈妈桑本来嫌他是个拖油瓶,要把他卖了赚钱,但看着他的脸,忽然想到什么,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勉强留下了他。但不会给他吃喝。 他母亲还在世时,总算还有几个情分还可以的姐妹。 她们可怜他,时时会咬牙省下自己的食粮用品拼拼凑凑给他。可她们属于最下等的,她们没钱,对妈妈桑也没有太大的价值,她们自己也活的艰难。 童年始有记忆的最初几年里,程晗就这样在无数白眼嫌弃中,在艰难求生中,在各种不堪脏乱恶心的喘息哭叫中,缩在他母亲被新人抢占的住处外的阁楼狭小橱柜里,浑浑噩噩的过来。 看的多了,程晗晓事的早。 尽管他还因年纪小不太懂,也已经能分辨出红灯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们中不少人,看向他时打量古怪的目光,都包括着什么。 程晗觉得恶心,又还没有能力逃离这个肮脏冰冷的地方。 他连吃饱饭都做不到,躲避别人泄愤的殴打占便宜也做不到,他只有凭借着生来不知怎么有的坚韧,茫然又顽强的活下去。 真正令程晗开始转变,或者说觉醒他骨子里那隐藏的狼性的,是他五岁那年经历的一件事。 这时,程晗有两个很信赖的大姐姐,她们同他母亲关系最好,也最照顾他。 那天晚上,他从垃圾堆里翻到两颗快要融化的糖。 此前他没有吃过糖。 那是一种惊奇的味道。 程晗小心翼翼的洗干净,捧着两颗糖噌噌跑去找他的大姐姐,想把他得到的最好的给她们。 但当他先到其中一个姐姐的住处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尖叫声。 两个姐姐都在。 是撕心裂肺,又虚弱到令人心头一颤的求救。 他不管不顾的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撞开门冲进去,看到了足以成为他永久阴影的一幕。 三个男人在殴打她们。 空气里是交织在一起难闻的腥味和血腥味。 程晗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看着已经不成人形的两个姐姐,程晗脑子里嗡的一声,傻住了。 他像只发了疯的小野兽般,嘶叫着冲过去,用尽自己所有力气嘶咬着他们。 但力量体型的悬殊,叫人被人一脚就踹飞出去,撞到旁边衣柜上,掉下去时脑袋磕到尖角,登时流出温热的液体,他眼前模糊,趴在地上起不来,五脏六腑被车碾过般剧痛。 那三个男人注意到了他,似乎是有些意外,咒骂几句就要继续动手。 其中一个男人却突然看到他的脸,眼睛一亮拉住同伴,说了句什么,得到同伴的大力赞同。 程晗只能依稀看见他们兴奋的走向他。 而在下一刻,昏死在床上的两个姐姐突然惊醒,拖着残败的身体扑过去用去扯住三个男人的腿,哭着叫他赶快跑。 却也只是有生息了那么几秒,就被男人们夺去了生命。 程晗第一次面对真正的苦难和死亡,身体上的剧痛远不如他内心的恍惚与呆滞。 902.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3 到最后,那三个男人并没有得逞。 关键时刻,妈妈桑带着人赶来了,那三个男人不得不停下。 闹出人命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但对于客人,尤其是能搞来大价钱,还能继续赚到钱的客人,妈妈桑向来不会真撕破脸。 她只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就让那人处理尸首,那三个男人也得以离开。 妈妈桑数着手里的钱,笑的合不拢嘴,根本没有在意死的是她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缩着角落里的程晗动了动。 他原本极其漂亮的蓝色眼睛此刻一片死寂,只是撑着一口气,从地上缓缓爬起来,抓住了妈妈桑的衣角。 妈妈桑没有注意到他,冷不防被碰到,吓了一跳。 她还没回神,就听见面前的小孩子用一种麻木又冰冷的语气说:“我长的好看,你想用我赚钱吗?” 妈妈桑心头一跳。 程晗抬头望她。 明明是仰望的角度,妈妈桑却在他的眼神里生出一种寒意。 程晗又问了一遍,拉回妈妈桑的思绪。 妈妈桑历经世事已久,一双眼睛毒的很,能看穿很多人,更别提是这么个小孩子。 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孩子哪里不一样了,或许是个极难掌控的危险。 对于这种,妈妈桑向来不会给对方机会。 但望着程晗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妈妈桑迟疑了一秒,就嗤笑出声:“行啊。” 有钱不赚,是傻子。 相信程晗,绝对合她来往过的部分大人物的胃口。 程晗点点头,平静的可怕,“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 妈妈桑对于听话的人,总是多些耐心。 更别提,她不认为一个孩子,能翻出什么风浪。 可下一刻,面前小孩子的声音泛寒:“那三个男人,他们要不得好死,要偿命。” 妈妈桑愣了下,定定看着他。 片刻后边,她玩味的说:“我不做亏本买卖。你得让我看到你给我带来的价值。” 程晗道:“可以。” …… 从那以后,程晗在红灯区摇身一变,待遇和身份与从前天壤之别。 妈妈桑为了培养他,费了好些心思。 有那么近半年,程晗跟着专门的学习那些不堪的内容,好几次深夜,他都恶心到呕倒脱水。 但隔天,他又将那个脆弱排斥的自己藏起来。 他极快的吸收着可能对自己有利的知识能力,贪婪的接触着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世界,努力往上爬。 这时候,他基因里的“天赋、聪明”终于显露出来,在最短的时间里成长,让妈妈桑满意。同时,他像他的母亲一样,在等待机会,逃跑的机会。 而他的第一个客人,是个外国男人。 对方很神秘,也很厉害,据说将将从狱中出来,很多人都忌惮他、拿他没办法。 他似乎对红灯区有种莫名的敌视。 程晗第一次看见他时,他就是带着人来砸红灯区的场,妈妈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腿软跪倒,哆哆嗦嗦的求饶。 男人掐着她的脖子问人在哪儿。 程晗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妈妈桑好像也回答不上来。 最后为了保命,妈妈桑把他推了出去。 看到他时,程晗注意到男人明显的失神了一瞬,接着眼神、神情变的凶狠可怕,像是把他当成了某个仇人。配上他脸上几乎毁容看不出样貌的伤疤,更显得骇人。 程晗就被他带走了。 他在那男人的地方被扣留了很久。 对方性情手段都暴戾,折磨他的手段层出不穷。 程晗在那一个月里,几乎是生不如死。 然后有一天,男人突然站在他的面前,阴沉的盯着奄奄一息的他,又一次碰了他后,命人把他丢回红灯区。 妈妈桑看到他,吓的魂不守舍,竟然找了最好的医生治他。也不知是弥补还是什么心理,把他痛恨过的那三个男人带到他面前,照他说的给他报了仇。 程晗在床上养了半年。 期间,妈妈桑却也没有逼过他。 直到后来,程晗再次见到那个外国男人才明白。 对方买下了他。 程晗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劲,但他还没有能力思考太多超过他认知范围的事 被男人带走后,程晗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跟在那男人身边。白天,男人会找人教他各种东西,包括格斗、枪械、炸药等等他从前绝不可能接触到的;到了夜晚,那个男人又会很狠的折磨他,仿佛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这样的情况,程晗直至某天趁男人不在时,偷偷打开了对方的保险柜才明白。 他在里面看到了他母亲的照片。 照片上,他母亲依偎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两人好像很亲密。 男人和他长的很像。 程晗愣在原地,并且很快被男人发现。 他做出这样的行径,会被弄死。但事实上是没有,因为他指着照片问了男人,问为什么会有他母亲的照片。 然后男人就猛地停在了原地,又惊又愕的睁大双眼盯着他。 那复杂又茫然的神情,程晗能记一辈子。 后来,他被带走了。 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他只是被待到了一个新房间里。那房间比他原先住的好数倍。 有人来拿了他一根头发。 程晗其实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声张,也没有露出异样,如从前一般做他被命令要做的事,照常训练。 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一日。 次日,就有人来告诉他,从今往后,他不必再做那些,想做什么都可以,也不再限制他的自由。 并且,他没有见到那个男人。 对方似乎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这一年,程晗七岁。 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求生的小孩子。 他借助周围能用到一切力量,暗中策划了很久,找准时机离开了那里,逃往他母亲的故乡——华国。 在他模糊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很悲伤的望着华国的方向,说只有那里是她的归处。 她死前最后一句话,都是想回她的国家。 程晗还理解不了母亲的感情,但不妨碍那里在他母亲的影响下,成为他心里唯一的净土。 于是离开前,程晗还潜回了红灯区,带走了他能找到的,他母亲的最后一点遗物。 他想和他母亲一起回家。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华国此时发生了很大的意外。 因为癸未之变,海关等各种途径都被专人看守关掉。 他连偷渡都没有办法。 怕被那个男人找到,程晗只得躲在街头巷角,茫然的寻找着可以进入华国的办法途径。 离开时,程晗也没有带太多钱。 他不用那个男人的钱,他身上只有这几年慢慢攒下来的一点钱,很快就花完了。 没过多久,程晗饿晕在巷尾。 他是被揍醒的。 有几个混混盯上了他,看他衣着还行,以为他有钱,没在他身上搜到,就去抢装着他母亲遗物的盒子。 程晗奋力反抗,可是浑身无力。 就在他绝望之时,他遇到了一个人。 903.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4 “你们住手!” 在模糊的视线里,程晗只看到一个似乎比他小一点的小男孩冲了过来,想要帮他。 还没等他看的更清楚,他就先晕了过去,只本能的把自己缩成一团。 再醒过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程晗感觉自己是躺在地上,动了动疼痛的手脚,睁开了一点眼睛。 下一刻,一个稚嫩的男音响起。 “你终于醒了!” 程晗愣了下,仰头去看。 他此刻就躺在一个街角角落里,一个小男孩盘腿坐在他旁边,鼻青脸肿的,可能是太疼了,对方嘶嘶吸气,眼里也带着雾气,像是想哭又强忍着不哭。 说实在的,程晗流浪这两天,已经灰头土脸的。 对方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更加狼狈。 程晗开口声音有点嘶哑,喉咙疼得很。 “你是谁?” 小男孩委屈巴巴的说:“刚才帮你的人啊。可是那些人太厉害了,我打不过,还被揍了一顿。” 程晗用胳膊撑地,慢慢爬了起来。 小男孩见状,伸手扶他。 靠着墙坐下后,程晗下意识的看看周边,没看见装着他母亲遗物的那个盒子。 估计,还是被抢走了。 他沉默几秒,低声道:“他们是大人,你和我都还是小孩,打不过很正常。” “我虽然是小孩,但我不一样。”小男孩揉了揉脸,小脸严肃,“我是可以修行的玄师。我师父说,将来我会成为一名很厉害很厉害的玄师!” 这话勾起了程晗的疑惑:“什么是玄师?” “就是……”小男孩语噎了下,认真的说道:“就是一种会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程晗就问:“那你这么厉害,为什么打不过那些人?” 小男孩:“……” 他声若蚊吟:“因为我还没学太多玄术什么的。修行好累好辛苦的,过去我偷了点懒,就……学的少了些。” 程晗听的一脸漠然。 他心想,这个小男孩一定很受家里人宠爱,所以才能受点累就可以停下。 可他不是。 他没有嫌累就能停下的权利。 他也不能停,停下就会挨打。 他跟这个小男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见程晗不说话,小男孩以为他是东西被抢走了失落,小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虽然……东西是没有保住,但我师父师叔说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还会有……”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 一句话,就把小男孩的话给堵的死死的。 他睁大眼睛,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好半晌才不甚熟练的安慰道:“你别难过,东西……还能再找回来的!我,我可以帮你。等我师父他们找到我,我也会央他们帮你的。” 程晗道:“师父、师叔?” 小男孩重重点头:“对,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对我很好,人也很好的!而且,他们特别厉害!” 程晗不由问:“那你父母呢?”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他们去世了。” 这话引得程晗终于看向他。 可能是终于找到了点共同点,程晗看他也觉可亲了不少,道:“我也没有父母。” 小男孩愣了几秒,试探的伸手:“那……不然……我抱抱你?我师父他们说,拥抱可以安慰人。” 程晗摇头,冷静且理智的道:“拥抱没有用,也不会带走疼痛,更不会让我母亲的东西回来。” 说这话时,程晗身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孤寂沉默。 这看的小男孩有点难受,心里闷闷的。 他就小声问道:“那你母亲……给你留了什么啊?” “一个……平安符。” “就……这个?” 小男孩挠了挠头。 忽然想到什么,他在怀里翻找一番,最后摸出来一张符箓,迅速叠成了三角包递给程晗。 “这个是我师父是我的,说也可以保平安。我师父是很厉害的玄师,一定有用,你拿着它,它可以保你平安。” 程晗目光落在符箓上面,没动。 “你不要吗?” 程晗默了默,道:“丑,我不要。” 这是对方长辈给的祝福,不是他母亲给他的。 他更不能要。 小男孩愣了下,解释道:“符箓都是这样的。可能看起来怪怪的,但真的很有用。” 见程晗还不接,他只好继续在怀里找了找,但也没找到什么。 最后他目光盯上了自己手腕上戴的珠子。 那是经开光过的。 有用,且好看。 于是他用牙咬断红线,撸下珠子来塞进三角包里,道:“这下好看了。” 这叫程晗有点迷茫了:“可是,你为什么要送我?送了我,你不就没有了吗?” 小男孩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我师父教我了,对于玄师来说,遇见就是缘分。说明,我可能注定要认识你,说不定以后还有可能做朋友呢?而且,符箓对我来说很常见的,以后我也会画。至于那个珠子……我师父说还有其他的留给我。所以你不用担心。” 程晗垂眸凝望许久,终于接了过来。 他低声问:“既然你师父他们对你这么好,为什么没看住你,让你流落到这里来?” 提起这个,小男孩有点尴尬,不好意思道:“是我自己跟着我师叔偷跑出来的。可我出来后没找到师叔,被一个阿姨骗了,然后就被送到一艘船上,到了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好在我聪明,从她们手上跑了。” 说罢,小男孩捏了捏拳头,道:“没事,我师父以前说过,不管我在哪儿,他们都有办法找到我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保证,回去以后,我要好好的修习,以后做一个最最最厉害的玄师!” 程晗看他,问:“那你怕吗?” “怕什么?” “不声不响的死在某个地方,或者,被欺负。” 小男孩抱着自己,脑袋靠在膝盖上,道:“不怕。我师父说过,种种经历不必太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吗……” 程晗呢喃。 小男孩歪着脑袋看他,“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程晗没说话。 小男孩环顾四周,目光定在某处,一骨碌爬起来跑过去。 程晗目光跟着他,就看到他找到一个杂草丛,拔了根草回来。 走动间,他摆弄着那根草,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最后竟然变成个栩栩如生的草蝴蝶,回来递给程晗。 “这是我师叔教我的,给你个玩具儿玩。” 程晗愣愣的接过。 小男孩蹲在程晗面前,道:“你看,这周围其实还有很多没那么糟糕的。换个角度想,就好很多了,不是吗?” 程晗盯着那只草蝴蝶,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了些动静。 似乎有很多人过来了。 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程晗猛然抬头看过去,脸色一变,“是他!” “谁?” 小男孩一脸疑惑的问。 程晗没法给他解释,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身上的疼痛,指着另一个方向:“你赶快跑!去那边,一直跑,别回头!” 小男孩没反应过来:“那你呢?” “我不会死,但你不能落在他手里,赶紧跑!” 程晗用力推了把他。 小男孩踉跄一步,在程晗近乎于严厉的视线里,愣愣的往后退着。 “快点跑!你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程晗低低吼了一句。 小男孩终于回神,犹豫的看他一眼,一咬牙,扭头往前跑去。 程晗深吸一口气,将对方给他的东西塞进口袋里,扶着墙往声源处走。 但没走两步,就因没有力气摔倒在地。 他攥紧手,一瞬间萌生出要不死了吧的念头。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那个男人找过来,他绝对跑不了的。他能做的,就只是不连累旁人。 他更不想回那个地方。 可他挣扎了那么久,如果就那么死了,他不甘心,也觉得对不起他的母亲。 904.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5 最终,程晗放弃了那个念头。 他瘫坐在地上,靠着墙。 手伸进衣服兜里,紧紧攥住那个小男孩给他的东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过多久,有无数脚步声响起。 那些人果然还是找到了他。 程晗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外国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暗沉夜色里,天际黎明的曙光才显出一角。 对方逆着光垂眸望他。 程晗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了他低沉复杂的声音,他说:“在外面玩够了吗?” 玩够了吗? 玩够了吗。 程晗沉默。 他心想,这真是一句再讽刺不过的话。 他的母亲毁在这个男人手里,他也毁在了对方手里。 假如不曾知道对方的身份,或许他也不会那么的绝望又麻木。 程晗用力闭了闭眼,手在口袋里攥着那个三角包,脑子里在这一刻突然萌生出一个非常疯狂的念头。 因为这个念头,他妥协似的出声。 他逼着自己叫出声:“够了,父亲。” 男人身体一震,所有隐秘的心思被僵硬的压下。 僵持片刻后,男人应了声,压抑的道:“跟我回去,我不计较你这次。以后,我们重新开始。” …… “——叮咚……” 整点的古老钟声回荡在庄园里,唤醒沉浸在过去的程晗。 他收紧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差点捏碎手里的珠子。 不过在最后一刻,珠子温凉的触感,令程晗清醒。 他及时松力。 其实后来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跟着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回去后,就被当成了继承人来培养。 大概是对他有了点可笑的愧疚吧,那个男人总是竭尽所能的给他最好,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一点点的弥补他。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畸形,回不去了。 他也永远不可能原谅那个男人。 于是回去后,程晗闷不做声的学习可能会用到的一切,苦心经营,在十岁终于取得那个男人的信任,那年也开始接触男人的生意。 他无数次的听那个男人对他满意的说,他会是他最优秀的继承人。 因为他聪明又心狠。 他没有他母亲那多余的善心。 他继承了来自他的所有戾气。 这使得他一定能很好的接过所有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 程晗只用了六年,就布局拿下那个男人所有的权势人脉,然后亲手杀了他,为他母亲报仇。 至今,程晗仍然记得,当他对男人下手时,对方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程晗确实如对方所说的没有善心。 所以他下手一点都没有犹豫留情。 后来的那些年里,他一边拓展自己的势力生意,一边稳定自己的地位威望,很快就成为了东南亚新的主人。 然后他开始寻找。 寻找当年那个小男孩。 程晗一直觉得,自己由内而外的都脏透了,可在那个小男孩面前不是。 或许找到了对方,他还能做个干干净净的人,从头开始。 这成了这些年来,他在无数绝境里咬牙坚持下去的唯一念想。 只可惜,他一直没有找到过对方。 那个小男孩就犹如人间蒸发一般,他连一丁点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为了找到人,程晗曾经一度盯上了当时的贩卖组织,耗时许久才端掉那里,一个一个的筛选查找。 后来加入天盟,也不只是因为裴长庭的救命之恩。 更多的,是因为天盟的天网。 程晗说要找人,裴长庭就告诉他,天盟的天网有这个世界上最全的情报。然后他同意了。 但他还是没有找到过。 直到数年后,程晗因为同三奇门的一点意外合作,去了华国十万大山。 三奇门本不值得程晗亲自前往。 可人在外漂泊许久,总应该回到原本的根。 从前他脏了,没资格回去;有了三奇门的由头,他便有理由回去了。 却没想到,这次,他竟然阴差阳错的找到人了。 想到这里,程晗低低的叹了口气,人往后靠倚着枕头,望着天花板出神。 …… 次日。 程晗醒后,给陆容打了个电话。 得知陆容已经没事,程晗放心的道:“行,小四,你在华国安心养着,多玩玩,不用回天盟。这里有我。” 陆容有点怀疑:“天盟那么多事,你不是裴长庭,能处理的过来吗?” 裴长庭应该就在陆容身边。 陆容才说完,程晗就听见了裴长庭似笑非笑的声音。 “小四,你对你三哥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他是会赚钱,又不是只会赚钱。想当年,他可是凭一己之力,坑死了那前任……” “老狐狸你闭嘴!” 程晗连忙吼了声。 裴长庭悠悠道:“行吧行吧。” 程晗无语的说:“小四面前,不能给我落点好吗?再说了,什么脏事你都敢说,也不嫌污了小四的耳朵。” 陆容疑惑:“什么事?” 程晗赶紧道:“没什么。” 才说完,又响起了连神机的声音:“早上想吃什么?” 陆容道:“银耳莲子粥吧。” 连神机温柔的应了声好,“很快。” 裴长庭叫道:“我!要吃煎饺!” 游白道:“我要馄饨,昨天的馅。” 陆容就有点不高兴了:“连神机还没好,你们自己弄。” “那不行,我们下厨能把厨房炸了。”裴长庭张口就道,“再说,他连神机拐了我天盟最大的宝贝,不得给我们这些娘家人做些什么?” 连神机还挺认真的嗯了声,“合理。” 陆容:“……” 孤单一人的程晗听的心里酸溜溜的:“小四,那你们先吃吧。” 陆容就道:“你注意身体,不必太累,多的工作留给裴长庭回去处理。” “还是小四你对我好。” 程晗嘀咕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再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程晗心里多少挺不是滋味儿的。 他叫了声佣人。 然而,外面没反应。 程晗拧眉:“人呢?来人!” 话落,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程晗脸色有点沉,“去哪儿了?没听见爷叫……” 余下的话在看见进来的人后突然戛然而止。 “别叫了,我特意吩咐过庄园里的人,今天给他们放假,我照顾你。” 赵子靖端着托盘,上面是他才做好的早饭,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顺手带上门。 程晗怔住,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瞪大双眼。 “你怎么会在这儿??” “昨晚赶航班过来的。” 赵子靖说着,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回头看向程晗。 目光触及程晗脸上包扎的纱布时,他神色微凝。 再看向包扎的严严实实的胳膊和腿,赵子靖有点沉默。 同样是进始皇陵,但他就没太大事,在床上没躺多久就好的差不多了。 程晗下意识的撇过脸去,拉过被子来盖住腿,道:“那你是怎么进庄园的?我吩咐过,庄园不接待外人。而且……佣人们怎么会听你的?” 赵子靖道:“我给容容打过电话了。” 程晗立即看向他:“小四没跟我说!” “是我让她不要跟你说的。” 赵子靖坐在床边,视线与程晗的平齐。 “你明明醒了,但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我找容容不过分吧?况且这到底是容容的庄园,只要她同意了,我还能进不来?那些人会不听我的话?” 程晗:“……” 天盟之内,默认陆容的话语权最大。 淦! 忘了这点了! 赵子靖抿了抿唇,道:“我先前不知道,你伤的这么重。还有你的脸……” 他抬手,但还没碰到,就被程晗偏头躲过去。 程晗咬了下舌尖保持冷静,道:“不关你的事。我这里也不需要你,赶紧离开。回去的机票,我让手底下人给你订,也会有人送你安全到无相门。” “为什么?”赵子靖恼了,“我都过来了,你还要赶我走?” 905.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6 程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狠心装不耐烦把赵子靖赶走,或者强硬的叫手下人来把他绑走,又舍不得。 末了,程晗拧眉说道:“因为我不需要你。” “你说什么?” 赵子靖盯着程晗。 程晗深吸一口气。有了那话开口,余下的话也就好说出来了。 “没听清楚吗?我说我不需要你。你在这里,只会让我心烦。我一看见你,就想起来我受的伤,意识到我现在在这儿躺着无法行动自如,全是因为你。然后我就会想,如果我没有去始皇陵就好了,如果没烂好心的护着你就好了。我后悔了。” 这些话一出,房间里气氛倏然凝固。 程晗看到赵子靖身体僵住,愣愣的望着自己。 他心一横,坐直了些,咬牙道:“因为我后悔了。所以你离我远点,别让我因为后悔朝你发火,让我们两个人闹的太难看,行吗?起码看在小四的份上,我不能生气,这叫我看着你很难受。明白了吗?!” 赵子靖脸色一白,似乎是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 好半晌,赵子靖才艰难出声:“这是你的真实……想法?你真的……这么想的?” “是!” 程晗应的毫不犹豫,同时又别过脸去,避开赵子靖的视线。 他说:“赵子靖,你我都是成年人,有些话,就不必说的太明白了吧?抛开小四不谈,你觉得我和你可能是一种人,可能会有交集吗?从前怎么样,在我这里,不过就是玩玩罢了。” “我不信!” 赵子靖猛地起身,死死盯着程晗,想要从他脸上寻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但事实上没有,程晗依旧面无表情,神色冷淡的叫赵子靖心尖发抖。 他听见程晗又说:“随你信不信。看在小四的份上,我不把话说太绝,你也识相点,赶紧离开,别自找没趣。” 顿了顿,程晗掐住手心,指甲陷进肉里的刺痛,令他清醒了些,不至于失态。 “你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赵子靖脑子里轰地一下全然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也没有想过会听到这样的话。 先前,赵子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无相门,第一反应就是问他师父,程晗怎么样。 师父说不知道。说天盟将消息把控的很严,程晗和陆容的消息,外界都不知道。 于是赵子靖只能等。 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赵子靖过的比任何时候都煎熬。 因为在始皇陵里,程晗的伤就很严重,他怕那些伤会给程晗留下无可逆转的影响。 他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等到所有人都渐渐好了起来,等到终于知道程晗的消息。可是程晗却拒绝和他联系,他只能央陆容让他过来。 忐忑紧张那么久,赵子靖没想过自己最终会听到这些话。 赵子靖攥紧手,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话,一字一顿道:“我当没听过。程晗,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理应照顾你到恢复。你……” “你能不能别自作多情!” 程晗似乎忍受不了似的,朝赵子靖低吼出声。 赵子靖看到他眼睛泛红,像是在极力忍耐,说出来的话用力到像是一个一个蹦出来的。 “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这里是天盟的地盘,不是你无相门的!赵子靖,认识一场,你非要我命人把你绑了赶出来是吗?!” 赵子靖脸色更加白了。 两人都盯着对方,气氛僵持到降至冰点。 良久,赵子靖用力闭了闭眼,低声道:“不用,我自己离开。” “慢走不送。” 程晗哑声说完,就撇过头去。 赵子靖感觉自己肺腑疼的发颤。 他从来没有哪刻如现在这般,清楚的意识到,他和程晗之间的距离原是这样的遥远。 或许就如程晗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因为认识容容,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同程晗这样的人有交集,更不可能认识,也不能像过去一样还能在他面前任性,习以为常的同他吵架拌嘴。 以前他可以恼对方,还能肯定的等对方主动过来低头哄他。 想来,那也只是对方生活里偶尔无聊下,拿来当打发时间的游戏。 赵子靖最后看程晗一眼,缓缓转过身去,迈着僵硬的脚步离开。 程晗听着他的脚步声,差点忍不住开口叫住他道勤。 但他生生压下了这个强烈的念头。 人离开后,房间里又归于沉寂。 程晗盯着房间门。 片刻后,他再也压不住心底的烦躁和暴戾,一把将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扫下去,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 庄园里的佣人还在。 平复好心情后,程晗叫人上来收拾,问:“赵子靖呢?他人现在还在庄园里吗?” 佣人恭敬回道:“赵先生已经离开了。” 程晗沉默了下,给心腹打电话,吩咐对方找找赵子靖在哪儿,然后送他安全回华国。 随后,程晗靠着枕头,疲惫翻江倒海的涌来,令他提不起一丝精神。 但没多久,程晗就接到了陆容的电话。 “喂?小四。” 程晗勉强打起精神来叫道。 那边的陆容应了声,直截了当的问:“你把赵子靖赶走了?为什么?” 程晗愣了下,“他打电话给你了?” “没有。”陆容说,“庄园里有我的人,说你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我就问了问。” 程晗静默许久,嗯了声。 陆容不太理解的问:“为什么要把人赶走?他是好心好意去照顾你的。” 因为考虑到某些因素,陆容都打算吩咐下去,赵子靖可以在天盟范围里畅行无阻。 程晗苦笑道:“我就这样了。” “啊?” 程晗苦涩的叹道:“我受的伤太重,会毁容,也会残疾。既然这样,就不连累赵子靖了。” 赵子靖那个人,程晗太了解了。 如果他不把话说绝了,赵子靖绝对不会离开。 本来他就不是个什么干净的人,再落得残疾毁容的结果,他无法接受赵子靖面对这样的自己。 然而,电话那头的陆容却似乎是愣了下,不失疑惑的问:“谁说你会残疾?” “什么?” 程晗没反应过来。 陆容又问了一遍。 程晗张口道:“医生。” 陆容更疑惑了:“哪个医生看的?下定论了?” 程晗失落的说:“好几个医生。倒没下定论,都说有九成可能。可这跟下定论有什么两样?” 那头的陆容似乎是噎了下,片刻后道:“你倒也不用这么悲观,其实……” “小四,你不用安慰我了。”程晗打断她的话,黯然道:“我认了,没什么好不能接受的。等我好点了,我就自己回东南亚,以后不管g洲这边了。” “不是,其实你……” “小四你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容易就被打倒。回东南亚,又不代表跟老大你们断联系。以后你们有空了,去看看我也行。至于我,我累了,是时候该隐退了。” “可是……” “放心,我在东南亚那边有个庄园,以后就在那儿。对了,既然隐退,我的人就都给你,如果连神机那小子敢欺负你,你不用怕,有的是人给你撑腰!你们订婚的时候,给我发张请帖就行,但不要去看我。太他妈狼狈了。” “你听我说……” “不,小四你听我说。”程晗忧伤的再次打断陆容的话,“我在g洲这边的庄园,你是知道的。里面有个珍藏室,放的宝贝古董,你以你的名义送给赵子靖,这样,我也算还了他以前给我的……” “你闭嘴!” 陆容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声打断。 906.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7 “小四……” 程晗难过的叫道,“你不用劝我,三哥现在心如死灰,不过不会颓废的,以后会好好的生活。等好点了,就像游白一样旅游,看看这不曾好好瞧过的世界……” “看你个头?!” 陆容简直无语,“你就不能听我说完话吗?还有你这些话,你当在说遗言呢?说你妈的说!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会残疾?” “你是没说过,但医生已经……” 陆容头疼的问:“我的连神机算医生吗?” “当然算。他的医术是顶好的,我就没见过比他还……” 程晗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他倏地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砰砰直跳起来。 “小四,你……你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陆容冷笑:“现在想听我说吗?” “你说,你赶紧说!” 程晗立即坐直了身子。 陆容服气的道:“我问过连神机了,他说你的确会毁容,但好好养着,留下的疤痕应该能淡化不少。至于你的胳膊和腿,他有六成把握,能给你治好,让你恢复如初。” “???” 程晗心里咯噔一下,“你说真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 陆容没好气的说。 程晗:“!!!” 以连神机的能力,他口中的六成,跟起码十成十的把握没区别!! 程晗还是不太敢相信,“你真的没骗我?!” 陆容就道:“你等着。” 说罢,程晗听到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脚步声,似乎是陆容起身离开,走了会儿到某个房间前,推门进去。 “连神机。” 程晗听到陆容叫,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那边传来连神机的应声:“我在。” “你在开视频会议?那我等会儿再来。”陆容道。 程晗急的都想跳脚了。 现在他的事比较急啊! 好在连神机柔声道:“没事,你先说,我等会儿再处理这些。” 程晗赶紧催道:“小四,你快快快!” 陆容哦了声,就把电话给了连神机。 程晗立刻问自己的情况。 那边的连神机回道:“确实好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我还需要具体的研究一下疗程,也要再给你做一次手术,配合后面的复健,好好养着,差不多就可以了。” “那你们不早说?!” 程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 连神机莫名其妙道:“我今早才从裴长庭那儿拿到你的检查报告,能早去哪儿?” 再说,他好不容易和陆容在一起,不抓紧时间独处,难道还做别的事吗? 今天就开始处理程晗的伤,他已经非常善良了。 而且…… “能恢复是好事,你这怎么……听着一点都不高兴?”连神机礼貌又不失疑惑的问:“难道你不想恢复?也行,你我商量着来……” “商量个头!” 程晗绝望的挂断电话。 没忍住,又将手机给摔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他才把赵子靖给逼走,转头就告诉他他能恢复,老天爷这是在玩他呢?! 程晗叫道:“来人!来人!” 房门被打开,外面的心腹匆匆跑进来。 “三当家,怎么了??” 程晗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赵子靖呢?他现在到哪儿了?登上回去的飞机没??” 心腹一脸懵逼的看他,立马掏出手机来拨出去个电话问。 片刻后,心腹挂断:“回三当家,赵先生已经登机了。按您的吩咐,有人会跟着赵先生,把他护送回国。” 程晗:“!!!” 他赶紧叫道:“给我订票!快!不,给赵子靖订返程票,等他下了飞机我再给他打……” 突然想到什么,程晗一下子顿住了。 心腹发出疑问:“三当家?” 程晗咬了咬牙,道:“算了,让他先回去!” 就算他相信连神机,就算连神机的医术的确高,可连神机也没说是十成十的把握。 他不能去赌那一点可能。 这样,等他真的恢复好了,他再去华国找人。 也不行。 赵子靖迟早会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知道了,他一定会嫌弃他,说不定不用他逼着他走,他也会离得他远远的。 他的过去,他根本无法抹除。 思及此,程晗无力的倒回去,疲惫的挥了挥手。 “就这样吧,等他安全回去了,再来向我禀告。” “是。” 心腹一头雾水的退下。 程晗盯着天花板。 几秒后,他捂住了脸。 …… 连神机是在半个月后,才终于制定出一套完善的疗程方案。 然后,程晗就被接到了医科组织。 那里有全世界最先进顶尖的医疗设备和人才。 整整一个月,程晗都是在各种各样的检查和手术中渡过。 好在最后,结果是成功的。 有医科组织的特效药在,程晗恢复的很快。 他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总算能下床,照着连神机给出的复健方案做。 这复健,也花了程晗两个月。 等他终于能从医科组织离开时,已经是接近十二月底。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大雪也来的分外早。 因为g洲有些事必须陆容亲自处理,陆容就从学校请了假来到g洲,连神机也一起来了。 程晗回到庄园时,偌大庄园喜气洋洋的,佣人们里里外外的忙碌,准备着跨年夜的装饰布置。 此时,程晗的胳膊已经恢复了,腿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再过段时间。 但这样已经够让程晗高兴。 他兴冲冲的进庄园,裴长庭和游白,陆容和连神机,已经在一楼正门处等他。 “哈哈哈,我回来了!” 程晗一下车,就朝他们扑过去。 裴长庭和游白直接躲开,连神机挡在了陆容面前。 于是程晗宿命般的,又扑到连神机身上。 “卧槽!老大你们躲什么?!” 裴长庭略带嫌弃的说:“你看你,吃胖不少,太重了。” 游白淡淡扫程晗一眼,见他好好的,就收回目光。 “抱够没有?松开连神机!” 陆容上前,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程晗。 “小四,你变了!”程晗可怜兮兮的叫道,“你越来越重色轻哥了?!” “这不一样。” 陆容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揉了揉她的脑袋,道:“火鸡快烤好了,既然程晗回来了,我们先进去。” 陆容点点头。 两人自然而然的牵着手,转身进去。 程晗看着他们的背影,羡慕嫉妒恨,“小四!连神机!你们这样对我很不友好!太不友好了!” 裴长庭啧了声,“也不知道是谁,亲自作的。” “老大!” 程晗瞪他。 裴长庭幸灾乐祸的转身也进去。 程晗耷拉着脸,“我觉得我没有感受到家人般的爱意!” 游白嘴角一抽,“你再肉麻,我让你感受仇人般的骨折。” “别别别。” 程晗一秒正经,干笑着同游白进去。 里面佣人也在忙碌着,程晗环顾四周,巴巴的问:“其他人,其他人呢?” “谁啊?” 裴长庭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故意问。 “老狐狸!” “胆子大了你?”裴长庭不紧不慢的道:“小四那些朋友都有事,等华国过年春节时候,再聚一起过。” 程晗巴巴的望着裴长庭,意思很明显:继续说啊。 裴长庭不动如山。 程晗就看向游白。 不等游白说话,程晗就已经道:“淦,你肯定不知道。一天天的,除了老大,就没见你对谁的消息上心留意过。” 将要开口说的游白:“……” 程晗就游荡到厨房,停在专注看连神机烤肉的陆容身边,还没开口,陆容就道:“赵子靖很忙。” “他忙什么能忙到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 程晗心塞的问。 陆容瞥他眼,对连神机道:“我不要孜然,多撒点辣椒。” 随后才哦了一声道:“他忙相亲。” “相亲?!” 程晗顿时语调拔高。 907.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8 几步外的连神机闻声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程晗一眼,就回过去继续烤肉。 陆容抱臂倚着门框,嗯了一声,肯定道:“相亲。” 程晗有点傻了。 他连忙问:“他为什么要相亲??” “这很奇怪吗?”陆容淡淡瞥他一眼,道:“梵尘说他已经近三十了,该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程晗叫道:“胡说!什么三十!他连二十七都不到!他还年轻呢!” 陆容耸了耸肩,“梵尘是那么说的。” 程晗气的跺了跺脚,余光瞥见连神机,指向他道:“连连神机这个老男人都不急,赵子靖他师父急什么?!” 连神机:“……” 陆容:“……” “谁说我不急?” 连神机停下,拿湿巾擦了擦手,转过身来看程晗,“我已经快要订婚了。” 如果不是陆容还年轻,连神机觉得自己能急到直接省过订婚这个步骤,把小姑娘给直接娶回家。 思及此,连神机扯了扯嘴角,朝程晗端庄的微微一笑。 很好,刚回来就得罪他了。 程晗莫名有点起鸡皮疙瘩,可他顾不上这个,继续问陆容:“赵子靖他现在在哪儿?” “无相门。”陆容道。 程晗转身就走。 陆容微微挑眉,“你不是回来跟我们过跨年夜的吗?” “我……” 程晗还没说完口,就听连神机慢悠悠的道:“某人该不会忘记,自己半年前做过什么了吧?” 程晗脚步立即停住。 连神机一边将烤好的肉装盘,一边不紧不慢的道:“我如果是赵子靖,绝对不会想在今天这个时候看到某人。” 程晗:“……” “噢,对了,”连神机作势想起什么似的,道:“听说近来华国不太平,我得提醒提醒赵子靖,看好蓬莱岛,别叫什么人给溜上去。这么冷的天,水都结冰了,好像没法去蓬莱岛了吧?” 程晗咬牙:“连、神、机!” “嗯?三哥叫我作什么?” 连神机似笑非笑的看向程晗。 “当然,如果我是某人的话,绝对不会想开直升机到蓬莱岛。毕竟,蓬莱岛好像有护岛法阵,别一不留心中招,只能下辈子去了。当然,我是个比较有品的人,从前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绝对不会再去冒头。你说是也不是,三哥?” 程晗给气的差点咬碎一口牙,嘴硬道:“谁想去蓬莱岛了!今晚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就在这里!” “是吗?” 连神机反问。 程晗冷哼一声,“无相门有什么好的?爷还不乐意去呢!” 说罢,他猛地转身,径直上楼去了。 陆容嘴角微抽,“倒也不必这样。” 连神机慢条斯理道:“没办法,‘老男人’都记仇。” 陆容无奈的看着他。 …… 从厨房出去后,连神机叫了佣人,将做好的菜都端上桌。 裴长庭老早闻到香味,窜到餐桌旁,优雅的举筷子盯着一道又一道上桌的菜,干咳两声道:“其实吧,就我们几个人,也不用准备的那么丰盛。” “行。” 陆容有求必应,回头叫佣人:“剩下的红烧猪蹄、水煮肉片、大闸蟹、糖醋排骨、鲤鱼汤都不用上桌……” “哎哎哎!” 裴长庭赶紧叫停。 “都做了,为了不浪费连神机的好意,还是上桌吧。咱们也不是贪那口腹之欲的人,但浪费是真的不好。” “是你,不是咱们。” 游白隐隐控制不住翻白眼的冲动,嫌丢人,挑了个离裴长庭最远的地方坐。 但没用,裴长庭立马搬着凳子凑过去。 四人都入座后,裴长庭疑道:“程晗呢?” 连神机不紧不慢道:“楼上。” 裴长庭指了个佣人上楼去叫程晗。 没多久,佣人就下楼来,恭敬的道:“回大当家,三当家不在。” “他不在?” 四人齐齐抬头,连游白都看过去。 佣人点点头,如实道:“但三当家房间的窗子开着。” 四人:“……” 裴长庭无语道:“我当初怎么会看中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家伙拉拢进来?走就走,不能走正门吗?” 被得罪的连神机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立即给裴长庭倒酒,温声道:“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能干懂事。当然,我也不是想跟三哥比。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不管三哥做什么,在大哥这儿都是最重要的。” “屁!” 裴长庭果然就啐道:“程晗这小子,还不如你贴心呢!我看他是铁了心的胳膊肘往外拐,干脆也别回来,死外面算了!” “不好这样说的。”连神机假惺惺的微笑,“三哥心里还是记挂你的。” “他记挂个鬼!” 裴长庭顿时被勾起了吐槽那些年欲望,拉着连神机秃噜程晗先前做过的糗事。 旁边陆容和游白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服气和无奈。 …… 与此同时。 程晗在地下车库调了两车,直接开着离开了庄园,赶最早一班航机离开了g洲到华国。 一落地,他就收到了心腹发给他的消息。 这大半年来,赵子靖的确一直在无相门,没离开过。 程晗就犯难了。 他没去过无相门,不知道无相门的具体位置啊。 眼见赵子靖还是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程晗一咬牙,黑柳青山打去了电话。 柳青山接通的快:“喂?程三当家?好久不见啊。” “你知道怎么去无相门吗?” 程晗直接问。 柳青山愣了下,“知道是知道,上次我跟无相去过。程三当家,你要去,直接跟无相说不就行了?” “小四没空!”程晗道:“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你带我去无相门。” 那头的柳青山觉得莫名,应了声,“行,我在京都呢。程三当家,要不你来京都,我给你接个风,咱们明天再去也行啊。” “不行,我很急!” 程晗一口拒绝。 “那好吧。”柳青山遗憾的说,“程三当家,你等我下,我先跟赵兄弟说一声,不陪他去……” “你说赵子靖??” 程晗扬声问。 柳青山道:“是啊。赵兄弟刚到京都呢,他在京都也不认识别的什么熟人,就找我陪他去见个人。” “我去京都!” 程晗立即转身回去,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他还没离开机场。 程晗一边买票,一边问:“他见什么人?” 说到这个,柳青山嗐了一声,道:“就他师父给他介绍的,说是一个什么旧友的女儿。我帮赵兄弟查过,那姑娘挺优秀的,人还漂亮,文静又脾气好……” 程晗心里咯噔一下,“他不许去!” 柳青山顿住话头:“啊?” 程晗问:“他约的什么时候?” “噢,明天晚上七点。”柳青山说。 程晗停在原地,磨了磨牙,好半晌才道:“把具体地点发给我,明晚我也去!” “噢,行……啊??” 柳青山懵逼。 “还有,你别告诉赵子靖!” 程晗咬牙道。 说完,程晗就挂断了电话,检票赶飞机。 而那边的柳青山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一脸茫然的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人:“程三当家……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 赵子靖合上书,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908.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9 柳青山愣了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某个问题。 这叫柳青山看赵子靖的目光新奇起来:“赵兄弟,你同程三当家吵架了啊?” “没有。” “那为什么他不知道你来了京都,去无相门还要我带他去?直接找你不就行了?”柳青山啧了声。 赵子靖:“……” 赵子靖放下书,淡淡道:“他不是去找我的。” “不可能!”柳青山毫不犹豫否认,坚信自己,“他不是去找你,那做什么听到你在京都,就转而来了京都?” “那我怎么知道。” 赵子靖撇过头去。 柳青山憋不住笑起来,“看来你们的情况有点复杂。行吧,不问了。你现在这儿住下来,我走了,明晚来接你去。” 赵子靖绷着脸点头。 “对了,”柳青山试探,“既然程三当家明晚要来,你要是不想看见他的话,那要不……换个地址?” 赵子靖张了张嘴,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最后,他叹了口气,道:“不必,明天原地址,尽快谈完就是了。” “成。” 柳青山起身,过去拍拍赵子靖的肩膀,道:“放心,咱俩也算是从始皇陵里同生共死过一回的了,你这忙,我肯定帮。到时候找好人,我就跟你一起走一趟。” “那特殊部门呢?”赵子靖问。 这半年来,魏成松已经渐渐退出了特殊部门的管辖,由柳青山逐渐全盘接手。 柳青山无所谓的道:“有叶晋呢。虽然他没了一只手,但你别小看他,他可比你想象的厉害,能管好特殊部门。” 赵子靖就点点头,“谢了。” 柳青山再次拍拍他的肩膀,离开这个住处。 他走后,赵子靖在沙发上又坐了会儿,身手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打开。 就在几分钟前,还有来自程晗的电话。 赵子靖没把他拉黑,但这半年里,也没有接过理过。 盯着看了会儿,赵子靖把手机放回去,靠着沙发背,闭上了眼睛。 …… 次日,傍晚。 柳青山如约来接赵子靖,两人开车前往约定好的私人会所。 柳青山一边开车,一边将带来的文件袋扔给赵子靖,道:“这是叶晋查到的后续资料,你看看。” 赵子靖接过拆开,翻了几页,由衷的感叹道:“叶晋也太能干了,我都想把他挖走,带回无相门培养了。以他的能力,一定能把无相门管理的井井有条,这样我师父就不会念叨我赶紧学管理无相门了。” 柳青山得意道:“那你可挖不走,老叶对我的衷心,天地可鉴。不过你在无相门待半年了,还没跟你师父学完怎么管理无相门啊?按理说,你无相门虽然大,但人少,应该挺好管的。” 赵子靖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很快到会所,把车停好后进去,由工作人员引路到订好的包间。 一推门进去,赵子靖看到里面已经有了个女人。 对方很年轻,一身浅绿旗袍明丽婀娜,气质温婉。 听到动静,她抬头看来,顺势起身。 赵子靖和柳青山走进去,让工作人员带上门离开。 赵子靖朝女人打招呼,“你好。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女人示意两人坐在对面,浅笑道:“没有,是我来早了。你应该就是梵叔叔提到的赵子靖吧。我姓黎,黎秀。” “黎小姐好。”赵子靖礼貌的颔首,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柳青山。我个人不太方便,就拜托他陪我来了。当然,此次他也会一起……” …… 与此同时。 会所门口,一辆超跑以极其嚣张的姿态停下。 车门打开,程晗从里面下来。 门口的工作人员立即很有眼力见儿过来,接过程晗扔的钥匙去停车。 程晗整理了下身上的西装,又拿出手机来对着自己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 裴长庭瞬间冒泡:“???” 字里行间十分震惊:“什么情况?你不是从来不穿正装,嫌装模作样吗??” 程晗边往里走,边严肃的发语音:“我是问你们个关乎我后半生问题。” 裴长庭:“你说。” 程晗清了清嗓子,道:“我——帅吗??” 裴长庭:“……” 游白:“……” 陆容:“……” 当初在始皇陵受的伤,让程晗脸上到底留下了道很明显的疤。 但他骨相优越,底子也好,那道疤不仅把他的颜值降到哪儿去,反倒叫他更添几分很有故事感的沉戾性感。 然而,在裴长庭几人这里,程晗凭实力让他们只看得到他的欠揍。 裴长庭发了条咬牙切齿的语音:“你不要让我今天的好心情到此为止。” 游白:很难不赞同。 “我说真的啊!”程晗大敌当前,郑重的问:“今天的我有没有让人一亮,自叹不如,自讨没趣,自取灭亡??” 三人:“……” 这些成语是这样用的吗? 裴长庭很心累:“你只要不说话,往那儿一站,就是最帅的。” “行!看我不让那狐狸精自惭形愧!” 三人:“???” 程晗没再看手机,揣进兜里,大步流星的进去,叫了个工作人员带路。 最后到达订好的包间外,程晗沉着脸让工作人员离开。 程晗深吸一口气,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砰——”的一声重响,里面的人谈话戛然而止,齐齐扭头看过来。 “程……程三当家?” 柳青山先反应过来,意外的叫出声。 赵子靖愣住。 黎秀诧异,疑惑的看着不认识的程晗。 程晗定睛一看,就见赵子靖和黎秀面对面坐着,赵子靖正把一个丝绒的小盒子递给黎秀。 程晗第一反应是:居然早来了?幸好他也来的早!! 然后就是…… ——那是不是戒指?! 竟然一步到位,相的这么快?! 程晗登时冲过去,一把夺过赵子靖手里的盒子。 赵子靖终于反应过来,立即起身,“你做什么?给我。” “不行!我还想问你们做什么呢!!谁允许你们见个面还带这玩意儿的!就算带……那也只能我带!” 柳青山看看程晗,再看向赵子靖,果断往旁边挪远了点。 黎秀怔了下,起身道:“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那个……这东西是给我的。” “什么给你的?滚一边儿去!这儿有你什么事!” 程晗恶狠狠的剜了眼黎秀。 黎秀被吓的退后一步,但后面就是沙发,她踉跄了下又坐下去。 赵子靖额头青筋直跳,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表情管理,道:“程晗,你对黎小姐客气点!还有,这就是给她的,还给她!” “你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程晗不可思议的问。 “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你现在就是在凶我!” 程晗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还有这个,要是到她手上,老子就把她手给剁了!” 黎秀身子抖了抖,声音也有点颤,“那个……子靖,你没跟我说,和你……还有这种风险。” 赵子靖无可奈何的瞪了眼程晗,转而对黎秀安抚道:“他开玩笑的,这次我真的是真心想和你……” “你还真心??” 程晗声音一下子拔高。 赵子靖被气的头疼:“你闭嘴!我现在忙着,你闹什么?我的事和你无关!” “我努力了那么久,你说无关就无关?!” 程晗听的气血上涌,一个箭步上前,攥住赵子靖的手腕,拽着他往门口走去。 “你干什么?我还有事呢!” 赵子靖挣扎。 “现在我的事最大,老子告诉你,你别想跟她谈下去!” 程晗吼了声,直接把赵子靖抱住,拖着他往外走。 “程晗!你放开!” “我今晚真的是来找黎小姐的,你松开啊!” “你别想!今晚老子的事最重要!” 黎秀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子靖被强硬带走,“柳先生,要不要……报警?” 柳青山悠悠的道:“报什么警?我不就在眼前吗?你看我这个‘警’敢管吗?” 黎秀呆呆的道:“可是……子靖他……好像不是自愿的?” 柳青山啧了声,“谁知道呢。” 909.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10 另一边。 赵子靖被拽到电梯那里时,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朝程晗出手,一个过肩摔将猝不及防的程晗摔了出去。 程晗轰然落地,懵了一瞬,然后更炸毛了。 对他来说,倒也不是疼,就是难以接受。 “你为了那个狐狸精,现在还对我动手?!” “什么狐狸精!” 赵子靖被气的脑壳子突突的疼。 “人家姓黎,黎小姐!是我师父故交之后!你对她客气点!” 程晗从地上爬起来,梗着脖子道:“我对她客气?凭什么?她算老几,够资格让老子客气对待吗?”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要是对那狐狸精客气点,人早晚得被拐走! “你……” 赵子靖生气的瞪着程晗,有心想回去跟黎秀道歉,但现下也没心情了。 最后,他干脆按开电梯,猛地转身进电梯里。 程晗赶紧跟进去。 赵子靖见他进来,撇过头去,冷着脸站在边上。 这看的程晗心里堵的很,尝试开口:“其实,我是来跟你解释的,你听我说……” 赵子靖冷笑一声打断他:“程三当家是什么人,我赵子靖又是什么人?你我什么关系都没有,可劳不得您对我解释什么。” 程晗头皮一麻。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半年前,你可说的清清楚楚。” 赵子靖面无表情。 程晗暗道不好,赶紧解释:“那不是我的本意!真的!我从没有那么想过!” “那你就是在骗我?” 赵子靖一句话又把程晗给堵的严严实实。 程晗有点心塞:“不是,我也没有骗你,我那是因为……” “不是骗我,说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程晗:“……” 怎么哪哪都不对呢! 程晗忙不迭道:“我真没有!那时候我那么说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赵子靖冷冷的看向他。 程晗咬了咬牙,道:“因为……我那时候是真的以为……我好不了了。那我都是一个残废了,我拖累你做什么?” 这话说完,电梯里却静的更加让人心慌。 赵子靖面无表情看着程晗,眼神又深又沉,看的程晗心底越发没底,渐渐的慌了起来。 “赵子靖……” “别叫我名字,我跟你不是一种人,也不熟。” 赵子靖淡淡说道。 程晗心头一跳,“不是,我跟你解释了啊。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那么跟你说的,真的是因为……” “程晗,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 赵子靖冷着脸打断他的话。 程晗懵了下:“啊……什么?” 赵子靖冷冷说道:“你有那种担心,不就是你觉得,我会因为残疾就嫌弃你拖累我?” 程晗心头一跳:“不是……” 赵子靖继续道:“难道我就只接受得了完整的你?” 程晗张了张嘴,可在这一瞬间蓦地想起从前的自己,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赵子靖眼底划过失望,道:“正如你说的,我们不是一种人,你也不了解我。那就这样吧。” “什么……意思?”程晗艰难的问。 赵子靖出奇的平静下来,淡淡道:“你不明白,那就别来找我了。还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黎小姐的,但是,不要找她麻烦。我需要她。” “你……” 程晗脑子里一片空白。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赵子靖最后看程晗一眼,道:“就如你说的,你不需要我。大家朋友一场,到此为止,别闹的太难看让容容为难。” 说罢,赵子靖走出电梯。 程晗下意识的跟上出了电梯,却又没有勇气再追过去。 他怔怔的望着赵子靖的背影。 直到人消失在视线里,程晗一下子泄了力,颓然靠着墙。 手机正好响起来。 程晗拿出来看,是裴长庭打过来的。 他接通:“喂……” 裴长庭将要说话,又被他这失落的语气弄的一愣。 “……怎么了?” 程晗身体顺着墙滑下,跌坐在地上,道:“没怎么。” 那边的裴长庭拧眉,问:“你不是说要去对线什么……狐狸精?输了?” “没。”程晗想了想,又无精打采的补了句,“但也没赢。” “没赢就没赢,什么人,还值得你放眼里?”裴长庭耐着性子道,“就算你想要什么人,天盟不多的是?至于吊一根树上伤怀吗?老三,这可不符合你的性子。” “不一样。” 程晗说。 裴长庭噎了下,又听程晗怔怔的说道:“老大,你说,要是能改变过去,那该有多好?” 一听这话,裴长庭语气骤冷:“那姓赵的拿你过去说事了?你怎么样,还轮不到他来评判!他算什么……” “没有。”程晗打断说,“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裴长庭还是拧眉,道:“程晗,你现在回来。今天按华国历算不是节日吗?做什么要为了一个外人在外面受苦?你他妈蠢不蠢?” “好了,老大。” 程晗撑着墙慢慢起身,情绪低落的道:“我有分寸。过两天我再回去。” “你看看你那样,有分寸个屁……” 程晗不等裴长庭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随后,程晗走向门口,离开了这家会所。 …… 与此同时。 g洲,天盟大厦。 裴长庭看着挂断的电话,皱眉。 对面陪着他的游白也皱眉,问:“程晗怎么了?” 裴长庭暗骂一声,道:“还能是怎么回事?明显这是吃亏了。” 边说着,裴长庭边拨通陆容的电话,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游白放下手里的平板,示意裴长庭开免提。 陆容很快就接通了:“喂?什么事?” 裴长庭直截了当的道:“小四,你把你那个姓赵的朋友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的陆容愣了下,道:“行,等下。他怎么了?” 裴长庭脸色阴沉,“还能怎么?他居然敢嫌弃老三,哪儿来的胆子啊?!” 陆容:“???” 陆容疑惑的问:“程晗说……赵子靖那么说了?” “没。”裴长庭说完,接着又道:“但老三那语气,跟听这么说了有什么区别?!” “……” 陆容沉默几秒,委婉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不行!我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裴长庭冷笑一声,“我天盟的人,轮不到外人欺负,给气受更不行!” 陆容:“……” 默默给程晗和赵子靖点根蜡。 她劝了,虽然没劝动。 收到陆容发来的联系方式后,裴长庭温声对陆容道:“你继续忙吧,不用烦心老三的事。我有分寸。” 陆容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游白看着裴长庭,问道:“你真要找那个赵子靖?别适得其反。” “放心吧,我可没老三那么蠢。”裴长庭道,“我只是要给他发张照片。” “什么照片?”游白问。 裴长庭回去拿过外套,道:“回庄园就知道了。” 910.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11 京都。 赵子靖找到破冰酒吧里时,已然是深夜。 才走进去,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各种酒的味道,夹杂在一起,熏得赵子靖头晕眼花。 赵子靖不禁皱了皱眉。 其实他先前要去赌市,来过破冰酒吧一次。 记得那时酒吧内人声鼎沸嘈杂,吵吵嚷嚷,说什么做什么的人都有,三教九流齐全,显得非常乱。 可这次赵子靖进去,瞬间察觉到不同——酒吧内非常寂静。 他抬眼一看,愣住。 酒吧里完全没什么客人。 除了柜台那里。 ——程晗就坐在柜台前的高脚凳上。 他身上的西装已经被脱下,随手扔在旁边,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袖口上卷露出小半截肌理结实的小臂,衣领被暴躁扯开了好几个扣子,松松垮垮的挂着,形容分外狼狈。 此刻,他上身前倾靠着柜台,一只手撑着额角。 大抵是非常难受,闭着眼眉头紧皱。 酒吧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灯,程晗的人被一片阴影笼罩,越发显得他周身戾气深重,神色晦暗不清。 赵子靖没见过这样的程晗。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抬脚走过去。 柜台后在调酒的老酒保见怪不怪,慢悠悠的道:“今夜破冰酒吧被这位客人包场了,不接待其他客人。” “我知道。”赵子靖说,盯着程晗,“我就是来找他的。” 老酒保唔了声,微微抬手:“轻便。” 赵子靖低低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伸手碰了碰程晗:“醒醒。” 程晗没动。 赵子靖又叫了好几声,程晗才堪堪有了反应,睁眼半眯着看赵子靖,一声没吭。 赵子靖过了会儿才分辨出,程晗可能是真的喝多了。 而程晗这时移开目光,醉蒙蒙的叫老酒保,声音低沉:“照方才调的酒……再来……” “别喝了!” 赵子靖闻到程晗身上更重的酒味,眉头皱的越发紧。 老酒保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不紧不慢的问:“我听谁的?” “我……” “听我的!” 赵子靖语气极重的出声,用力按住程晗的手。 老酒保看他们一眼,放下手里的杯子,悠悠的道:“看在故人的份上,今夜这破冰酒吧,就暂时交给你们了。如若损坏,记得按规矩十倍赔偿。” 说完,老酒保拿起外套,出了柜台往门口走去。 赵子靖松了口气,回头看程晗,语气又不自觉的软下来,“跟我走。” 程晗只依稀能认出,眼前的人是赵子靖。 他竭力压住心底翻涌的暴戾,用了点力甩开赵子靖的手,侧过身去倚着柜台,闭了闭眼道:“没必要。太晚了,你回去。” “那你呢?” 程晗不说话。 赵子靖问:“你还想在这儿继续喝下去,是吗?” 程晗按着眉心道:“这是小四的地盘,不会有事。你走吧。” 闻言,赵子靖心里的怒气腾地升起。 “走走走!你每次除了让我走,还会说什么?!程晗,你把我当什么?随意就能赶走的东西吗??” “那你要我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程晗猝然抬眼看向赵子靖,幽暗的双眸泛红,显得骇人。 他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明明是十分凶狠的语气,却听的赵子靖心里无比酸涩。 他说:“半年前我差点就成了个废人,现在你又铁了心的要跟别人跑了。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我还能说什么?!” 程晗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转过头去,盯着角落里的黑暗。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又哪儿来的能耐看清、抓住别人?赵子靖,其实我这人脾气差极了,喝了酒更控制不住。你走吧……免得我头脑不清楚,控制不住对你动手。” “你能怎么对我动手?是把我废了,还是能把我杀了?”赵子靖低声问。 程晗抿唇,不作声。 他只会做出比那些更恶劣、更可怕的事情。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赵子靖…… 他从来不是个心思干净的好人。 赵子靖深吸一口气,就道:“境外越南一带,有个地方,那里有个大墓。” 这突然转变的话题令程晗一愣。 赵子靖继续道:“我师父说,我小时候走失过。” 程晗眼皮子一跳。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师父师叔他们去寻我时,发现了那个墓,墓里有我无相一门先祖的遗物。只可惜那墓十分凶险,我师父师叔他们在里面身受重伤,没把遗物拿回来。我当时也因为那墓受伤,忘记了走失一遭的事。” 程晗猛地转过头去看赵子靖。 赵子靖已经平静下来,道:“我师叔他们不在了,没留下什么,那唯一跟他们有关系的遗物,我和我师父都想拿回来。” “所……所以……” 赵子靖盯着程晗,道:“我和我师父在那边没经验。而黎秀一家,曾在那里居住过,对丹当地颇为了解。黎秀本人也是寻宝辩珍的一把好手,更精通各种机关,经验丰富。我此次来京都找她,是想邀请她与我一起去那里。” 程晗一下子站起身,“你说真的?!” 赵子靖道:“柳青山也知道这个,你不信可以问他。我同黎秀也……” 他顿了下,皱眉想了想,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说辞。 “只是长辈故交之后的关系。黎秀本人早就已经议亲,她未婚夫同她是同行,此次本也会一起去。” 程晗懵了下,一把捞过西装外套来,拿出口袋里的盒子。 “那这个呢?!” 赵子靖咬了咬牙,“你自己打开看看。” 程晗反应几秒,抖着手打开,只见里面放的是一把钥匙。 程晗脑子空白:“这个……这个是……” 赵子靖面无表情:“无相门藏宝无数,当初黎秀家落难时,我师父帮过他们,为表谢意,他们将家传宝物给了我师父。现在黎秀同我合作的请求是,想把东西拿回去,用别的换。这是放黎秀家东西的保险柜钥匙。” 程晗心里咯噔一下。 “还……真是她的……” 赵子靖咬了咬牙,看着程晗,又不得不按耐着脾气问:“你还误会了什么?” 程晗耳边嗡嗡作响,底气不太足的低下头,声音也低:“可小四说……你师父……给你安排了很多相亲。” “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 程晗一听就急了,一个箭步逼上前。 赵子靖下意识后退,但他身后就是柜台。这一退,他后背就抵上了桌沿,再退不得。 赵子靖别过脸去,道:“这半年来,无相门收了几个门人。但没了师叔他们,无相门还是有些冷清。师父就希望我早点成家立业,给无相门添丁。有人陪着我,他说他也放心。不过,”他顿了顿,“——我没答应过。” 程晗忐忑的问:“为……为什么没答应?” 赵子靖目光落回到程晗面上,看着那道还很明显的疤。 他沉默几秒,缓缓道:“我不是答应过你,带你回无相门的吗?” 程晗心跳失了一拍,抓起赵子靖的手就走。 “那就现在!现在回无相门,我现在就去见你师父!” 赵子靖脑海空白了一秒,立即拽住他,“现在不行。” “为什么?” 程晗语调拔高。 赵子靖嘴角一抽,“我这趟出来,是要去境外找东西的。我答应过我师父,这次会把先辈遗物带回去。” 程晗:“……” 淦! 无相门先辈误他! 赵子靖凉飕飕的盯着程晗,“这下好了,你把黎秀吓跑了。” 程晗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去给她道歉!我给你把人找回来!” 911.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12 赵子靖看着他,不紧不慢道:“你跟她道歉?你不是说你绝对不会跟她道歉吗?” 程晗干笑两声,“误会,都是误会。” 赵子靖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还在这里喝下去吗?” “不喝了!”程晗连忙捞过外套来,道:“属实有点晚,我们走吧,回去休息。” “你住哪儿?” 赵子靖问。 程晗眼睛转了转,可怜兮兮的道:“我没住处。” 赵子靖:“……” 他无语的问:“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没住处,那你昨晚是住哪儿的?” “酒店啊。我真没骗你,本来我打算明早就走,今晚就在这里待一晚……” 说着说着,程晗突然反应过来一点。 他微微睁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我是昨晚来京都的?” 赵子靖凝望着他。 片刻后,他转身往门口走去:“猜的。” 但程晗此刻清醒不少,先前的种种涌上心头,他从中发现不少疑点。 程晗忙追上去:“不对吧。今晚。你看见我的时候,好像没有特别惊讶。柳青山不惊讶也就算了,可你突然看见我,不能那么淡定吧?你早就知道我今晚要去那家会所?” 两人出了破冰酒吧,赵子靖开来的车还在外面。 程晗念叨的叫赵子靖头疼。 他打开车门,道:“就是猜的,上车。” “我不信。” 程晗说完,果断绕到车子另一边,拉开副驾的车门上去。 赵子靖也随他去,自己坐进驾驶位。 像程晗喝的那么多,赵子靖是绝对不会让程晗开车的。 程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追问道:“柳青山告诉你的?” 赵子靖驶动车子,被他盯的没法儿,只好道:“昨晚你给他打电话时候,我就在他身边,商量去境外的事。” 程晗:“……那,我同他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 “嗯。” 程晗:“!!!” 简直大型社死现场! 赵子靖瞥眼捂住脸的程晗,目中溢出点笑意,转瞬即逝。 程晗突然又意识到一点,猝然抬头转向赵子靖,疑惑道:“等等,你就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吗?” 赵子靖问:“什么?” 程晗指指自己,“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啊!” 赵子靖一时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嗯了声,道:“看见了。” 程晗接着就问:“你看见我的时候,对我已经恢复,不诧异吗?” 赵子靖微怔,抓紧方向盘,淡淡道:“容容有告诉我。” 程晗狐疑的看他,随即想到陆容和赵子靖也不是没联系,相信了几分。 他最后犹豫的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破冰酒吧的?” 赵子靖道:“也是容容告诉我的。” 程晗哎了一声,心道果然,在京都就这点很无奈。因为京都是连神机和陆容的地盘,特别是赌市,同陆容和关系尤其大。他只要出现在那里,陆容立即就会知道。 不过好在陆容知道,赵子靖才能去找他。 但程晗还是有点忐忑,试探的问:“你来找我的时候,应该……不生气了吧?” “生气。” “!!!” 程晗一下子坐直,“那你……” “我要是不去找你,你出事了,京都里谁还会管你?”赵子靖淡淡道。 程晗低声嘀咕:“话也不能那么说。那是小四的地盘,谁敢动我?再说,我好歹也是……” “行,不用我管你,你现在就下车。” 赵子靖说着,就要在路边停下车。 程晗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 赵子靖看他一眼,说不上是信还是不信,倒是没停。 过了这么一会儿,程晗酒劲儿上来了,脑袋有点难受,就闭上眼睛,揉了揉作痛的太阳穴。 赵子靖道:“后座有醒酒汤。” 程晗一下子睁眼,眯着双眼低笑,自己转身探身过去拿。 一直到赵子靖的住处,两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赵子靖安静开车,程晗断断续续的喝完醒酒汤,就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到了后,赵子靖看程晗睡得熟,本来没打算叫醒他,可谁知他一停下车,程晗就醒了,迷迷糊糊的道:“到了?挺快的。” 赵子靖嗯了声,让他下车。 程晗听话的下去,等赵子靖停好车也下车后,下意识的跟在赵子靖身后,手拉着赵子靖的衣角,走的有点歪歪扭扭的。 赵子靖看的有点心软,握住他的手带他进去。 住处很大,但收拾好的房间就赵子靖那一间,这么晚再收拾显然不现实,赵子靖便将程晗带到他房间,打算自己去睡客厅。 这时程晗困的有点没意识了。 赵子靖帮他脱了衣服,扶他躺下。 刚要给盖上被子,程晗突然睁开双眼,一把将赵子靖往下拉,翻身将他压住。 赵子靖懵了下:“你做什么?” 程晗手脚并用的缠住他,闭上眼睛脸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一起睡。” 赵子靖试了试,不但没挣开,反而惹的程晗缠的更紧,只好由着他。 折腾那么久,赵子靖也困极了。 睡意几乎淹没他时,他听见程晗低哑的声音:“不用找那个黎秀。东南亚,我的地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赵子靖迷迷糊糊的嗯了声。 次日清早,赵子靖再醒过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起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但皱的厉害,没法再穿了,只好找了身新的换上。 开门出去后,赵子靖闻到诱人的香味。 他找到厨房,程晗就在案台前,一边看着正煮着的洲,一边打着电话。 赵子靖过来时,他第一时间发觉,回头朝赵子靖做了个口型。 赵子靖点点头,转身去洗漱。 再出来时,程晗已经做好早饭放到桌上,将将挂断电话。 “你刚才和谁打电话?”赵子靖好奇的问。 “程一。” 程晗盛了碗粥放到赵子靖面前,道:“你不是要去境外越南吗?程一在很久之前,就被我派去接管那里,对那里了如指掌。你想做什么,找什么人、什么墓,他都能帮到你。” 赵子靖用勺子搅了搅粥,低着头没看程晗,道:“我一直没问你,你怎么会和东南亚那边……你不是g洲天盟的人吗?” 程晗顿了顿,“进入天盟前,我是待在东南亚那边的。” “主要做什么?” 程晗迟疑了下,道:“一些小生意。” 赵子靖抬头看向他。 程晗转移话题道:“先吃饭吧,快凉了。” 赵子靖却道:“今晚,我收到了裴长庭给我发的一条信息。” 程晗心头一跳,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他给你发什么了?” 赵子靖找出手机打开,手指在屏幕点了几下,就把手机放到桌上,推到程晗面前。 程晗低头一看,神色一僵。 裴长庭发的是张照片,拍的是两样东西。 ——他放在保险柜里的珠子和草蝴蝶。 赵子靖平静的吃着煎饺,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程晗紧张的喉结微微滚动,听到他这话,反倒也平静下来,道:“你也知道,我比较……喜欢收集珠宝玉石之类的。” “所以呢?” 程晗默了默:“在我……g洲的庄园里,有很多,你想去看看吗?” “我为什么要去看?” “因为那都是给你的。” 程晗几乎脱口而出。 赵子靖动作顿住,看向程晗。 话出口,程晗终于松了口气,下面的话说的更顺畅,“如你所见,有个可能……嗯,咱俩确实认识挺久的了。以前拿了你身上唯一的东西,现在我把我所有的都给你。” 他望着赵子靖,神色柔和下来。 “你要吗?” 赵子靖心头一动,微微低着头,故作镇定:“我能不要吗?” “不能!” “那就是了。”赵子靖轻声道,“你知道答案,还问我?” 程晗眼睛一亮,低低的笑了声。 912.程赵番外:【我终于找到你了】完 最终,程晗同赵子靖一起去了境外。 同他们一起的,还有柳青山,以及赵子靖先前寻的几个人。 黎秀和她未婚夫没去。 程晗利用自己的人脉,找了几个非常厉害的人补上。 一行人废了好些时日才找到赵子靖说的那个墓,在里面几乎九死一生,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 因为人员受伤严重,他们在境外又待了一个月才走。 当然,第一时间没回华国,而是去了g洲。 只有程晗、赵子靖去了,柳青山跟着做客,其他人就原地解散,各自回各自的地方。 到达g洲时是夜晚。 得志陆容和连神机还没离开,他们首先去了庄园见他们。 柳青山许久没见陆容,此时一见分外想念热情,将从墓中带出的一件贵重的古董饰品送给她。 “正好,就当提前送你的订婚礼物了。” 陆容颔首,没怎么客气,留他们在庄园里住下。 没多久,裴长庭和游白闻讯赶来。 一见到程晗,裴长庭二话不说就动手,追着程晗揍:“好你个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一声不吭的跑华国去也就算了,还敢一声不吭的跑境外越南冒险,没死真是便宜你了!” “不是,老大,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揍我吗?不能给我留个面子??” 程晗抱头鼠窜。 裴长庭冷笑:“你还知道面子?下墓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提前跟老子说?上次从始皇陵里出来,老子是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再私自下墓?!!” 一提到这个,程晗就理短。 两人你追我逃,将庄园闹的鸡犬不宁。 赵子靖和柳青山都是第一次见,看的目瞪口呆。 柳青山咋舌:“无相,这……不用劝劝??” “不用。” 陆容和游白见怪不怪的自己找了个还完好的地方坐下。 赵子靖有点担心:“可是程晗伤才刚好,万一……又打出事来怎么办?” 游白抬眼看向赵子靖,目光隐隐带着审视,淡淡道:“裴长庭有分寸。” 赵子靖此时见游白,在他面前莫名多了点拘谨,规规矩矩的坐陆容身边,不自在的找话题:“连神机呢?” “他回古族去了。”陆容说。 提到这个,赵子靖和柳青山都想起来一事。 柳青山讶道:“无相,我记得,古族是不是你外公家来着?” 都传古族的三长老是陆容的外公。 可这么久以来,陆容从来不跟古族来往,同那个三长老也没见有什么联系。还有京都的戚程。 其实戚程找柳青山好多次了,想拜托柳青山给搭个线,再见见陆容,但陆容不松口,柳青山哪儿敢帮他。 陆容淡淡的嗯了声。 柳青山和赵子靖对视一眼,琢磨着陆容的态度,就不说话了。 一个小时后,裴长庭总算累的放弃,瞪程晗:“我迟早要被你给气死!” “那怎么可能呢?”程晗捂着脸,疼的龇牙咧嘴,“华国有句话不是叫什么……祸害遗千年?” “你说什么?!” “没没没!” 程晗赶紧否认。 裴长庭冷哼一声,叫来佣人清理战场。 一行人这才得以入座吃晚饭。 程晗凑赵子靖身边,可怜兮兮道:“老赵你看,那老狐狸下手太狠了,我的脸都没法看了!” 赵子靖叹了口气:“等会儿我给你上药。” 程晗抓着杆子就往上爬:“我手也好疼啊,拿不了筷子了,得有人喂我。” 裴长庭:“……” 陆容:“……” 柳青山和游白:“……” 裴长庭捏紧了筷子,咬牙切齿:“程晗,你再恶心我们,自己去别的桌吃饭去!” “那敢情好!” 程晗直接拽起赵子靖,往楼上跑。 “走走走,咱们不跟这几个人一起吃,他们忒碍事,做什么都不方便。” “哎,可是,我还有……” 赵子靖话都来不及说完,被就程晗连拉带拽的给拖上去了。 程晗话里的“几个人”:“……” 裴长庭一副眼要瞎的表情:“还不如不回来。” 游白无语的放下了筷子。 陆容嘴角一抽,转向柳青山:“他们有这症状,多久了?” 柳青山瞬间找到同类般,拍桌而起,吐槽道:“一直这样!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墓里的那段时间,除了要承受物理攻击,还要承受他们的精神攻击,我可太不容易了我!” 裴长庭听的抹了把脸,骂道:“天盟这么多年的盛誉,全给他嚯嚯完了!没出息的东西!” …… 楼上。 赵子靖被程晗拽到了他房间。 赵子靖有点不好意思:“咱们就这么上来,丢下他们,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 程晗把赵子靖拽进房间,哐当一声甩上门。 赵子靖心头一颤,声音有点不稳:“你……你想做什么?现在……时间还太早吧?” “不早。”程晗将要往里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赵子靖:“你饿吗?” 赵子靖定了定神,摇头:“不饿。” “那就好,先办正事,来。” 程晗拉着赵子靖走到里面床边,按着他坐下。 赵子靖紧张的闭上眼睛,有点结巴:“那个……我觉得,这里不太方便。要不,还是等回了……” 下一刻,“咔哒”一声止住了赵子靖的话。 他睁眼就去,就见程晗蹲在保险柜前,打开后拿了里面一个盒子出来。 程晗走回他身边,疑惑的问:“你刚才说什么不方便?” “……” 赵子靖咽回话,耳朵有点红,矢口否认:“没什么。” 程晗也不多问,坐在他旁边,打开盒子,“你看,这就是你当初给我的东西。” 赵子靖一愣。 盒子里面就一个已经旧到泛黄的三角纸封,是符箓临时折成的那种。拿出来倒出里面的东西,才看到那小巧的珠子和草蝴蝶。 赵子靖触动很大,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程晗道:“无相村底下的无相道人墓。” “嗯?” 赵子靖一头雾水的看他。 程晗就问道:“在你是不是给小四编了只草蝴蝶?” 赵子靖点点头。 程晗就笑了下:“具体我也不记得了,有次我们躲机关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只草蝴蝶。但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你。出去后,我就一直在查。后来在始皇陵里,知道你们无相门算计小四,我很生气。可看到你出事的时候……” 他顿了下,缓缓道:“那时候我想,不重要了。不过我还是不太喜欢无相门,所以那时我本来打算,出了始皇陵就把你带回g洲,不让你回去。” 不然,赵子靖要是夹在无相门和小四之间,他很为难的。毕竟他肯定要和裴长庭、游白同一阵线护着小四,可又不能放弃赵子靖。 赵子靖沉默几秒,道:“我还是没想起来。” “没事。” 程晗无所谓的笑笑。 “以前,我也不大愿意记得,以后记得就行。” “其实……我知道了你以前的经历了。”赵子靖忽的说。 程晗身体一僵,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赵子靖道:“就是跟我们一起的那些人,我问过他们,他们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告诉我了。” 程晗眼神一暗,唇线抿直。 不过下一刻,赵子靖就张手抱住了他。 “就像你说的,以后才重要。以前怎么样,反正我不记得,也不会去在意。” 程晗沉默。 寂静良久,他伸手回抱住赵子靖,低低的嗯了一声。 “以后重要。” 不管怎么样,他终究还是找到人了。 “还有一件事。”赵子靖说。 “什么?” “你在医科组织的那半年,我一直在你身边。” 913.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1 秘密监狱消失后的第二年开春,陆容接到了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点电话给她的人是龙七少,曾经的十三太祖之一。 彼时,陆容将将接手金三角地区,准备安排给十三太祖的人。但这时,十三太祖的那些人里,除了偶尔还在京都活动的人,其他人,陆容其实已经联系不到了。 是以接到龙七少的电话,陆容挺意外,简单寒暄了几句。 “认识那么久,废话就不多说了。”龙七少却没有想跟她寒暄的意思,直接问:“你知道重丰在哪儿吗?” 接到电话是意外的,对方要问的,却是在陆容的意料之内。 她摇头:“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电话那边,龙七少的语调拔高。 陆容淡淡解释道:“不止重丰,连带阴阳人他们,我都没有再联系的到过。你是知道他们的。他们活了太久,又与世隔绝太久,在这世上留下的痕迹很少,没法顺着找到他们。” 除了他们主动现身,毫无联系的办法。 可其实,陆容还是有那么点谱,知道那几人大概在什么范围的。 毕竟,她掌握着其他所有人的秘密。 约莫能从中猜出来点。 龙七少显然很了解这点,不肯放弃的追问:“那你给我指个方向,我亲自去找他。” 陆容有点奇怪:“现在五大监狱室都没了,你们能脱离系统好好生活,不就够了吗?你做什么一定还要执着过去?” “你不懂。”龙七少声音低沉的说,“别人我可以不管,但重丰不行。虽说他过去骗我,同我划清界限,叫我很生气,可如果连我都不去找他,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人会记住他了。” 陆容没说话。 片刻后,她才道:“那好吧。到时候重丰要是怪我泄露他的消息,你得替我担着。” “你还真知道?!”龙七少没好气的说,“我们几个人,谁舍得动你?快说。” 陆容唔了声,道:“我确实不知道重丰在哪儿。但去年我醒过来,恢复没多久时,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华国藏族雪域的信。” 这话一出,手机那头的龙七少怔住。 无言的静默蔓延开。 过了良久,陆容才听到他的低喃:“原来,他是回那里了。” “哪里?” “一个雪域深处的……喇嘛庙。”龙七少说,“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 …… 若干年前,久到追溯到上个世纪初时,华国高山腹地有一支藏族。 他们都居住在雪域之上,有独特的生活方式和习俗。因为雪域难行,常年鲜少与平原陆地的人来往,显得既神秘又难接触。同时,他们也很厉害,能如履平地的穿梭在雪域之中,猎取获得他们需要的生活物资。 大多数地方,他们都是来去自如的。 不过,在雪域的深处,有一片无人区,险峻艰难,就是经验最老道的藏民,也不敢到那里去。 后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无人区有了人的踪迹。 离无人区最近的,在五十里外,还是有一支大约十几人的小族群居住。 他们对无人区的变化感受的最为明显。 因为有一天,老族长照常等待族人们外出寻找食物,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然后他开门准备也外出寻人时,却突然看见一个年轻人站在外面。 对方看上去很健硕,穿着当地藏民特有的藏袍,脸被一顶动物毛皮做的毡帽严严实实的遮住,只露出一双淡然的黑眸,朝他看了过来。 老族长有些诧异,客气的问:“贵客从哪儿来?” 年轻人看他一眼,指向身后的茫茫雪山:“那里。” 这叫老族长愣了下,不过还是客气的问:“那贵客想要到哪儿去?” “外面。”年轻人说,“你这里有屋子。我避下风雪就走,很快。” 老族长有些怀疑,这年轻人没有说实话。 他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活着从雪山里面出来。何况,那还是有名的无人区。 可能是这年轻人觉得他什么都不懂吧。 来者到底是客,老族长想了想,最后让开了一步,“里面有篝火,会暖和些,要不要进来取取暖。” 他这本是客气之辞,却没想到年轻人直接一口应下,自然而然的说:“好,谢谢。” 老族长愣了下,就让开叫年轻人进去,把门再度关上,隔绝外面凛冽的风雪。 年轻人进去后便在篝火旁坐下。 他没有取下帽子,只把手从袖袍中伸出,靠近火堆取暖。 老族长毕竟还是想去寻族人的,有些坐不住,频频看向门口,思索着留客人一人在此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年轻人忽然又开口:“半个时辰内,外面会有大暴雪,你最好别出去。” 老族长闻言脸色一变,彻底坐不住了,“可我的族人们还在外面。贵客,你且一人在这……”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贵客已然起身,把他按下去坐着。 对方只是轻飘飘的一个动作,可力气出奇的大,他竟动弹不得。 而贵客平静的道:“你在这儿,我把人带回来,作为你借我取暖的谢礼。” 老族长并不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能够做到。 可不知为何,当他对上年轻人深邃的黑眸时,竟鬼使神差的选择信了。 对方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叫人特别安心。 老族长便怔怔的望着年轻人又取了会儿暖,而后起身离开了这里。 不多时,外面果然起了凛冽的暴雪,天地间苍茫一片,看的人心惊胆战。 老族长不禁有些后悔起初没坚持出去寻人。 他有心再想出去寻人,可风雪太大,他连打开门都困难,只好坐立不安的等着,祈祷族人能够找到躲避风雪的地方。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个小时,也可能足有大半天时,房门突然动了。 老族长一下子惊醒起身,就见门吱呀吱呀的响,像是有人在外面大力的顶开。 他先前怕风雪刮开,已经提前用门闩关住。 老族长担心是族人回来,赶紧过去开门,同时又要用身体顶住门一点点退后,防止门被外面的风雪吹大开,再也无法关上。 岂料,他才打开一道缝,外面就有股大力踹在门上,随即在门开的一瞬间,有几个黑影滚了进来。 老族长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下一刻,先前见过的那个年轻人就出现在了他眼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将门顶回去关上。 他在原地呆呆站了几秒,直至被一声阿爷唤醒。 扭头看去,先前滚进来的黑影就是他的族人,显然是被那年轻人给推进来的。 能看得出,几个人是遭遇了很大的艰险,死里逃生,此刻都哆嗦着靠过来,哭着抱住了老族长。 其中一个是女人,她心有余悸的哭道:“阿爷,我怀孕了,我才知道我怀孕了!” “什么?”老族长一惊。 女人指着已经走到篝火前坐下,淡定烤火的年轻人,道:“是他告诉我的,他说他会把脉。阿爷,好险,我的孩子差点就没机会来到这人世了。” 老族长一听,又是惊喜,又是后怕。 一家人抱在一起哭诉一番,最后老族长到年轻人面前,很是虔诚的弯腰道谢:“谢谢您!真的很谢谢您!” “不必,这是我谢你的。” 年轻人平静说完,烤火烤的差不多了,起身道:“我该走了。” 老族长忙道:“外面风雪还很大,不如,您在此住一晚?这里是背风坡,很安全的。” 年轻人还是摇头,说:“我该到外面去,没时间了。” 老族长留不住他报恩,只好给他收拾了些干粮物资。 年轻人客气的道谢,消失在风雪里。 914.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2 等大暴雪终于停下后,老族长因为担心那个年轻人,曾经带着族人们将附近方圆几百里的雪域都找了个遍。 除了无人区。 没人能从无人区活着出来,也没人敢进无人区 老族长的儿子更是说:“恩人在暴风雪里赶路,只怕早已遭遇不测。所以我们找不到他了。” 毕竟,那天那么大的暴风雪,他们怎么也算很有经验的藏民了,却也还是差点死在雪域上。虽说是那年轻人救下他们,比他们有本事,可就算再有本事,业不可能会在那么大的风雪里活下来的。 这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 老族长也认为,怕是就这样了。 最后为表达对恩人的敬意,老族长在族人被年轻人救下的位置,为恩人立了一块碑纪念。 从那以后,老族长的确也没有再见到过那个年轻人。 春来秋往,时间飞快流逝。 老族长的孙媳妇怀了孕,肚子很快大起来,预产期在冬季的开始。 为了孩子能够平安降临,老族长带人做了很多的准备,包括在入冬前猎下很多,足以让他们撑到过完冬季的食物。 然而,天总是不遂人愿。 这年的冬天,雪域发生了一场大雪崩。 老族长家住的木屋在背风坡,也在雪山的下坡,非常危险。灾难来临时,老族长就察觉了,迅速指挥族人转移。 可雪崩发生的太快,他们还没有逃出雪崩的范围,就已经被大雪给掩埋。无人幸免,包括即将临盆的女人。 这场灾变令女人早产,血水几乎染红附近的一大片白雪,零下几十度的低温令昏迷过去的女人更加垂危。 其他人都被大雪掩埋,唯有老族长被人保护,幸留了一口气。 他挣扎着爬向女人的方向,想救下女人和孩子,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过去,只能绝望的倒在冰天雪地里。 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时,老族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远方的雪天一线里,有个人影慢慢显现。 是个年轻人的轮廓。 对方似乎是在赶路,走的很快。 远远的看到这边发生了雪崩,本想绕路而行,但在最后一刻,年轻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改变路线过来了。 最后停在老族长的面前,垂眸望着他。 意识模糊的老族长努力睁大双眼想看清楚人。 年轻人说:“我见过你。” 老族长认了出来,原来是去年的那个年轻人,他还活着。 老族长此刻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他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年轻人的衣角,颤颤巍巍的说:“求您……救救……孩子……” 年轻人微怔,抬头看向不远处。 那里有一大片血色。 年轻人目中掠过些怜悯,但没有动作。 直至老族长又撑着说了一遍,他低叹一声,“也罢。你让我取过暖,我会救她。” 老族长这才释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抓着年轻人衣角的手无力的垂下。 年轻人便过去将女人从雪下挖了出来。 女人还活着,但因为这场雪崩,她成了难产。如果在目前的严寒环境里接生,母亲河孩子都会冻死。 年轻人没办法,只好从怀里取出一株雪白色的花,扯下花瓣来递到女人嘴边。 他平静的道;“如果你想活下去,想让孩子活下去,吃下它。” 可能母爱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女人失去了意识,但还是动了动嘴,凭借本能将花瓣咽下。 年轻人将身上厚重暖和的藏袍脱下来盖在女人身上,把女人裹住抱起,继续赶路。 他还是往雪域深处而去。 紧赶慢赶,年轻人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地方。 那是一个伫立在雪域深处的喇嘛庙。 很大,恢宏庄严,叫常人很难相信,雪域深处的无人区,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年轻人带着女人走过长长的台阶,终于到达顶端的入口。 那里已经有个苍老的喇嘛等在门口,见年轻人带人回来,并无意外,只是双手合十叹道:“重丰,你知道救了后的后果吧?” 年轻人点点头,道:“我接受。” 喇嘛便让开,年轻人带着女人进去,寻了间空禅房。 年轻人并不懂接生,一路来也只是用他的东西为女人吊着命。是庙里另一个老喇嘛过来帮忙接生。 女人还是难产,历经两天一夜才生下孩子。 是个男孩。 此时女人已经濒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但女人却并没有害怕,只是哀求老喇嘛帮她请来年轻人,哭声也微弱:“求您……送这个孩子到格达落村……那里有我们的……族人……能抚养……他……” 年轻人点点头,说:“我答应了老族长会救他。” 女人感激的望着他。 年轻人又问:“给他取什么名字?” 女人眷恋的目光移到孩子身上,充满不舍:“您救了他……请您……赐名……” 年轻人闻言,垂眸看向孩子,思索片刻后道;“那叫小七吧。你们六个人,才换来他的新生。” 女人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再没有醒来。 年轻人看着怀里的瘦弱可怜婴孩,轻叹一声。 旁边的喇嘛问:“你预备如何?你已经离开过了,按照规矩,十年内都不能再离开。否则,你会被天神惩罚。” 年轻人一脸平静,颔首道:“那就养十年,再下山。” “确定?”老喇嘛问。 年轻人点头。 老喇嘛就也叹了口气,“庙内不接待生人。既是你带来的,那便由你负责。从今往后,直至这孩子离开前,你不得再踏入喇嘛庙一步,就在外面生活吧。” 年轻人平静的嗯了一声,起身将女人安葬。 而后,年轻人带着孩子离开了喇嘛庙,就在数千台阶下,那原本废弃的房屋内生活。 …… “那个孩子就是我。年轻人是重丰。” 龙七少对陆容说。 陆容多少很意外。 她只知道重丰以前是在雪域生活过的人,但并不知道他从前具体的经历。 陆容疑惑的问:“为什么带着孩子,就不能在那个喇嘛庙里生活?” “因为重丰的身份很特别。” 龙七少的声音里带着些怅然的复杂。 他沉默许久,才道:“重丰是那座喇嘛庙里,最后的一任神明。他有很特殊的使命,而我,耽误了他的脚步。” 915.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3 其实一直到现在,龙七少认识重丰也算很长的时间了,可他仍然不知道重丰的来历。 “我出生时,他就在那座喇嘛庙里。后来我长大,过了很多年,重丰的模样从来都没有变过。他就像是一个真的神明,无悲无喜的神明。如果不是我,他可能会继续在喇嘛庙,等待下一个十年离开,然后为更多的人带去生的希望,做完他还没有完成的使命。”龙七少说。 就像,他给那个老族长带去的希望一样。 可他停住了他的脚步。 “你可能很难想像,重丰照顾孩子是个什么模样。”龙七少对陆容说。 尽管那时候,他年纪非常小,可他总归还是有些记忆的。 …… 重丰以前应该从来没有同婴孩一起生活过。 一开始,他总是手忙脚乱,对婴孩的哭闹无措也无奈,根本不知道,也看不出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一点点摸索着、试探着学着照顾。 重丰和常人不太同。 比如他的力气非常大,能徒手轻而易举的捏死一头强壮的牦牛,所以他其实不太敢抱孩子,怕控制不住手劲轻重伤害到孩子。 再比如,他的听力非常好,能听到数十里之外的动静,再微小的声响,在他耳朵里都会被放大,所以孩子不定时的哭闹对他简直是一种折磨,起初一起生活时,他因此十分的心力交瘁。 种种不便,令一开始他们生活的磨合变得分外艰难。 好在重丰是个十分有韧性,且耐心、脾气出乎寻常的好的人。 第一年的最后,他已经很了解小七这孩子的某些规律,让自己很好的适应。 第二年,小七长大了些,就变得很乖了,在重丰的耳融目染下学会了一些事情,让重丰轻松了些。 并且,他可以开始学说话了。 但重丰不知道这个。 重丰实际上还是个非常寡言的人,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说一句话,更不可能成为小七学说话的启蒙老师。 他们平时的交流大概是这样: 小七朝重丰张开手,重丰就知道孩子要抱抱。 重丰拿着勺子朝小七招手,小七就知道该过去吃饭饭了。不过他还没怎么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这叫小七更喜欢在重丰铺的毛毡上爬来爬去。 每逢这时,重丰就会用一种无奈又严肃的眼神望着小七,小七只好自己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过去。 其他的事情,诸如换衣服、方便之类的,重丰会根据小七拽他衣角的力道来判断。 后来更晓事后,小七一度有些怀疑,重丰是不是个哑巴。 当然哑巴是不可能的,他第一次听到重丰说话,并且说很长的话,是在第三年的冬初,数千台阶上的喇嘛庙门开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喇嘛走下来,停在他们的房屋前。 重丰并不意外对方的到来,打开门请对方进来。 两人围着篝火坐,小七第一次见除重丰外的人,好气又畏惧的躲在重丰身后,攥着他的衣角探头探脑的看。 老喇嘛看了眼他,说:“看来,你把他养的不错,我还以为你养不活他。” 重丰面色淡然,道:“我答应了他的族人,要做到。” “那上天的旨喻呢?”老喇嘛说。 这话引得重丰看向他,好一会儿才问:“又出事了?” 老喇嘛点点头,“这次,连五年都没有撑过,以后恐怕会越来越频繁,需要你……” “我明白。”重丰说,“我会想办法,将那个东西关的再久些。只是他……” 重丰说着,看向了小七。 小七那时还太小了,远看不懂重丰眼底的情绪。 他只本能的觉得不太对劲儿,不由得退后一步。 这一步像是打开了他的某个开关,他噌噌跑到重丰给他做的小木床后,缩在那里背对着重丰,表露出了明显的抗拒。 但这个举动并没有叫重丰改变。 重丰思索片刻,道:“既然是上天让我离开,那我便趁这个机会,把他送回到他的族人那里。” “那回来后呢?”老喇嘛问。 重丰一脸平静的,淡淡道:“在这里。说好十年不入庙,就是十年。” 老喇嘛点点头,道:“那你准备一下,动身吧。” 重丰嗯了一声,送走老喇嘛后再回来,面对的就是小七控诉的眼神。 小七听出来了,重丰要把他送走,不要他了。 他这时还没有什么亲人的概念,但从小就是和重丰在一起,他已经习惯、依赖上了重丰,他不能接受重丰把他送走。 可重丰和他不一样,没有半分不舍,只是有条不紊的准备行李,把他的东西都收起来。 次日一早,风雪停歇。 重丰带着他上了路。 小孩子记事快,忘事也快,此时只被眼前波澜壮阔的雪山奇景震撼吸引,还扑腾着想下去玩雪。 重丰把他按在怀里,道:“要赶路。” 又捂住他的眼睛,淡淡道:“看雪太久,会眼盲。” 小七自觉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只好乖乖待在年轻男人怀里。 走的久了,他觉得越来越冷,缩在重丰的藏袍里,小脸也埋进里面,睡着了。 有时他睡醒了,重丰就会把他放下让他自己走。但他也走不了多久,就耍赖朝年轻男人伸手要抱。 毕竟是第一次赶那么长时间的路,过了一开始的好奇,他剩下的就只有疲倦困觉了。 断断续续的睡也并不是件好事。 因为某次醒来,他就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处村寨。 而他躺在一张床上,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外面有些说话声。 他爬下床,噌噌跑过去将门打开一道缝,就看见外面重丰和一个鬓发花白的老人在交流,话语间还提到了他。 他没看多久,就被重丰发现了。 重丰偏头看过来时,他瞬间心虚的关上门,扭头跑回去爬到床上装睡。 下一刻,重丰和老人果不其然进来。 重丰叫他;“小七。” 他就睁开眼坐起来,乖乖的仰头望着重丰。 但重丰指着那老人说:“他是你的族人。从今往后,你会生活在这里。” 他愣住。 还在消化那话是什么意思是,重丰已经转向老人,交代了一些他的琐事。 老人连连点头,感激的道:“谢谢您的照顾。您的恩情,我们会铭记一辈子的。” 重丰神色淡淡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朵晶莹剔透的白色的花。 小七认得那个,那是喇嘛庙后面悬崖上的,重丰说它是无忧花,很厉害的一种花。从前他多少次生病,都是这种花把他救了回来。 重丰把盒子放到他手边,道:“以后,它能救你一次。你好好待在这里。” 小七终于明白过来,他是要丢下他。 他顿时挥开那个盒子,扑上去抱住人,一下子哭了出来。 而年轻男人只是任由他抱着,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 旁边的老人望着,眼神是种不忍。 后来小七才明白那股不忍是从何而来。 因为那天,重丰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开了。 他站在门口,被老人死死拉着,哭着望着那年轻男人离开的方向。 对方仍旧往前,脚步并不停留,就像他的人也从不为谁停下。 当然也不会为他停下。 那之后,小七就在村寨里住了下来。 村民们是他的族人,对他很好,却总叫他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在这里学会了很多。 他一直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被丢下,坚持又固执的等着重丰回来接他回家。 但直到八岁时,他再也没有见过重丰。 原先的老人,也就是这个村寨的族长。 他见他几乎每日都等在村口,终于在某一天,不忍的对他说道:“那个年轻人不会来了。他是雪域的神明,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做,怎么会为你停下脚步呢?” 916.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4 这是小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听到有关重丰过去的事,可能也是最重要的事。 他立即追问:“什么事?他在做什么事情?”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什么事情会重要到,重丰要丢下他。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去? 老族长叹了口气,挨着小七坐下,慈祥的问:“你听说过雪域的一个传说吗?有关雪域深处无人区的传说。” 小七摇头。 村寨里的人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个。 老族长缓缓道:“传闻在千年前,雪域深处的无人区,并不是没有人居住。我们的祖先,还有其他村子里的祖先,那时候都住在那里。可是有一天,祖先触怒了天神,天神就降下天火惩罚我们,死伤了很多人。然后祖先尝试离开,可没人能走出那片无人区。祖先们认为,这也是天神惩罚的一种。” “于是,祖先们煎熬而痛苦的活着。直到有一天,比无人区还要深的深处,来了一个年轻人,对方将祖先剩下的人安全的送离了无人区。而他自己留在了那里。” “祖先们寻了另一个安全的地方居住,再没有人出事。但那个年轻人却留在了无人区,人们再没有看到过他。所有人都认为,一定是那个年轻人替他们承受了天神的惩罚。他一定也是位神明,所以才能成功把他们安全送离。” 老族长说罢,就看向雪域深处的方向。 “那之后,雪域就流传着神明的传说。不过谁也没有见过,不知道传说的真假。但是,你的到来,让我们看到了他。你们是从无人区走出来的,他一定就是那位神明。” 小七心想,他似乎明白村里人对他那奇怪的态度了。 他们认为他身上有神明留下的印记,觉得他也不是普通人。 小七抿了抿唇,说:“他不是神明,他就是和我一起生活在喇嘛庙下的一个普通人。我可以触碰到他。” “不能这么说。”老族长惶恐的止住他的话,“那个年轻人一定是。他离开,一定是继续做先祖的事。我们才是普通人,不能留住他的普通人。” 小七不认同,还是固执的认为,重丰就是普通人。总有一天,他能等到重丰来接他回家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等到重丰,先等来了另一伙人到村寨里。 那是个很平常的傍晚,他照常在村口等待,突然看到十几个奇装异服,背着包的男人出现。 对方看到他,问:“小孩子,格达落村是这儿吗?” 口音也奇奇怪怪的。 长的更奇怪,五官深邃,身形高大,不像是他们藏族人,还凶的叫人发怵。 他跳下石台,点了点头说是。 问他话的男人就笑了,让他带路,他们要见这里的族长。 小七直觉不太对,并不想带路,转身就跑,但对方迅速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溜起来,凶神恶煞的吼他,逼他带路到老族长家。 村寨里长年累月的不见外人,老族长看见他们,有些诧异,但还是客气的接待了。 可能老族长也是发觉了什么,叫他赶紧回屋子里,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 他疑惑的照作,又忍不住好奇扒开一道门缝悄悄的看。 对方并不如重丰般厉害,压根没发现他。 为首的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拍到桌上,问:“见过这个人吗?” 老族长低头一看,脸色微变。片刻后摇头,“没见过。” 那些人对视一眼,又拿出一副地图来摊开在老族长面前,指着上面一个地方,问:“这里,你知道到这儿的具体的路吗?要没有危险的,最好有捷径。” 老族长脸色白了白,道:“我不知道。这里是雪域的无人区没人敢去那里,没人去过。” “是吗?” 那男人意味不明的笑开,阴沉的盯着老族长,忽然一招手。 他身后的人有一半立即出去,外面响起村民惊恐的尖叫。 那男人拽着老族长的衣领出去。 小七看的心头一颤,哆嗦着跑到窗边往外看。 那些人从包里掏出个奇怪东西,黑色的管子抵在了村民们的头上。 有几个村民奋起反抗,结果被那些人一脚狠狠踹飞,张口就吐血,吓得其他人不停哆嗦。 男人再一次问老族长:“现在,知道有没有捷径了吗?画像上的年轻男人,见过没?” 老族长腿一软,差点跪下,还是摇头:“不知道。” 男人冷笑:“骗谁呢?我们查到,他五年前来过这里,你会不知道?既然你还是不知道,那我只好帮你回忆回忆。” 他说完挥了下手。 下面的人点头。 “砰砰砰——”几道重响,村民们应声倒地,脑门上多了个窟窿,看的其他人脸色惨白。 他们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东西,可他们轻易的夺去了别人的生命。 “住手!你们够了!” 老族长愤怒又惊恐的想冲过去,但被人一脚踹折了膝盖。 男人再次问:“还是不知道吗?” 老族长面色悲戚,不说话。 男人看向下面,一个人会意,抓起一个村民。 方要动手时,那村民害怕的哭出来,本能的指着小七房间的位置,叫道:“他知道!那个孩子一定知道!因为他是被那个年轻男人从无人区带来的!!” 这话令所有人戛然而止。 男人顿了顿,循着看过去。 小七冷不防对上他的眼神,踉跄一下倒地。 老族长眼前一黑,怒道:“你怎么可以?!” “我不想死……族长,我害怕,我不想死……”那个村民失声痛哭。 男人冷笑着放开老族长,亲自去把小七抓了出来。 小七还是个孩子,怎么都挣脱不开他。 最后,男人掐着他的脖子,问:“你既然是从无人区来的,那你见过那个年轻男人,也见过那个秘密了?你知道怎么去?” 小七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挣扎道:“我不会告诉你,我不知道!” “无妨,你一个孩子,我本来也没指望你知道怎么去。”男人不紧不慢的说,扭头看向了老族长,“但你们,得给我带路,否则,你整个村子里的人,全都别想活!” 就这样,小七和老族长,还有几个在雪地赶路经验丰富的村民,都被带走了。 那个男人还留了几个人守在村子里。 赶路时,男人问过小七很多次:“你知道那个秘密对不对?那个男人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七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说。 没耐心时候,男人看小七的眼神逐渐起了杀意。但在他要动手时,小七身上的盒子掉了下来。 装着无忧花,重丰送他的盒子。 就是这个盒子,救了小七,男人最终放下了抵着他脑门的那个黑管,兴奋的大叫:“你竟然有这个!你竟然有这个!看来你果然是从那里出来的,有你在,一定能找到那个年轻男人!” 于是他没有再逼问小七,转而逼着老族长他们尽快带路。 一行人走了足足半个月,才终于到无人区外的二十公里处。 这期间,他们经历了很多危险,甚至经历了一场暴风雪,男人的人没了很多。 老族长哀求他们:“不能往前了。前面很危险,真的不能再往前了!” 男人压根不信,或者说,他已经执着的有些癫狂了,逼着老族长继续带路。 可再往前,老族长他们也没有去过,压根不知道路。 最后他们遭遇了雪崩,逃亡过程里,摔下一处深崖。 小七这时已经精疲力尽,遍体鳞伤,被积雪压的下坠。 意识模糊时,他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也从崖上跳了下来。 917.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5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过来时,小七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里。 他浑身都像散了架般的剧痛,缓了好一会儿才睁眼看向四周。 空荡荡的,除了他没有别人。几步外,有个还燃着的篝火堆,热源驱散了点寒冷。 他愣了下,低头看自己,发现身上的伤都被处理包扎过了。 就在他疑惑是谁救了他时,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他猛地抬头看过去,戒备的往后挪动。 下一刻,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年轻男人。 小七看清楚他,顿时呆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 因为那是重丰。 时隔五年,很久没有见过的重丰。 他已经长大许多,而对方却还是原来他记忆里的模样,分毫未变,仿佛停止了生长变老。 对方停在篝火前,不知道从哪儿猎到的动物,已经处理好,正架在火堆上面烤。 小七怔怔的望着对方。 直至对方把肉烤好,起身走过来递给他,说:“可以吃了。” 小七没接。 重丰也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见他没动作,拉过他的手塞进他手里,然后就回去坐下,在篝火旁烤火。 小七眼睛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重丰半侧过头来看他,似乎是极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活下来了,哭什么?” 小七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一点点挪过去,问:“族长……他们呢?” “死了。” “那……带我们来的那些人?” “也死了。” 重丰言简意赅的说。 小七一听,哭的更厉害。 他这时还不明白,这种情绪叫崩溃,只是觉得心里突然就有股情绪压上来,沉甸甸的叫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不久之前,老族长他们还维护他,安慰他他们一定能回家。 那么多的人离开格达落村来这里,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再也见不到对他那么好的老族长了。 哭的差点背过气时,小七感觉有只大手抹去了他脸上的眼泪。 他泪眼婆娑的抬头看,重丰微微蹙眉,似乎是并不理解他为什么哭。 重丰平静的道:“生死有命,他们注定要被埋葬在这里。” “那为什么我活了下来?”小七问。 “因为你叫了我。”重丰说。 小七愣愣的看他。 重丰还是十分平静,说的也轻描淡写,“我听到了你的求救声。不过我来晚了,只来得及救下你。” 小七眼泪掉的更厉害了,许久才堪堪平复,整个人缩成一团,失神的望着篝火堆。 他觉得自己该是高兴的,因为终于见到了重丰。可在这样惨痛的代价面前,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随后,小七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小声的对重丰说:“他们是来找你的。那些人,他们要见你。” 重丰颔首。 小七就疑惑的问:“他们为什么要找你?” “因为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重丰说,“休息好了,我送你离开。” 小七道:“可是格达落村已经没有了。还有人守在那里,他们会让其他人也出事。” “我知道。那些人,我会解决。”重丰说着,就看向小七,道:“你不会回那里。我会送你去另一个地方。” “哪里?”小七问。 重丰摇头,显然是不想再说的意思。 小七沉默了会儿,先前压抑着的清楚突然就反弹上来,令他极为愤怒。 “我不去!” 重丰有些诧异的看他。 小七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哭着说道:“我不去!哪里都不是我的家,我不去!我已经到这儿了,你不能再丢下我!” 重丰没说话,依旧用那种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他。 小七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会因为他不愿意,或者是他的几句话就改变主意。 即便他不愿意,重丰也有无数种方法把他送走。 或者他睡一觉,等再醒来时,就已经是在另一个地方。这对重丰来说太容易了。因为重丰在雪域来去自如,暴风雪困不住他,冰天雪地的雪崩也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小七为了表达自己强烈的反抗,将重丰给他烤的肉重重摔在雪地上,然后就回去面对着冰壁坐下,背对着重丰。 重丰叫了声他。 小七坚持不回应。 但重丰也就是看了他一会儿,低叹一声,就收回目光。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那种亘古般的寂静。 约莫几个小时后,重丰看了看外面,像是在估算时间,然后起身走到他身边,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 小七在半空中奋力扑腾,生气的像只炸了毛的猫,叫道:“我不走!我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要走!” “带你回去。”重丰说。 小七瞬间噤了声,狐疑的望着重丰。 重丰低低叹了口气,横抱着他出去。 小七这时才发现,他们竟然是在悬崖中间的山顶里,重丰打算带着他爬上去。 小七毫不犹豫的认为,他们一定会摔下去的。 但事实上,重丰几乎如履平地,很轻松的就带着他爬上了顶。 然后往无人区深处走。 小七这才放心,在重丰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再醒过来时,他回到了从前住的那个木屋。 …… 说到这里,龙七少语气低落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我伤势太重,而我们就算要到最近的村落,也要走一百多公里,我撑不到那时候。所以重丰才会决定带我回去。” “果不其然。”他说,“我只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月,好了大半后,重丰就将我送走了。这次,不管我怎么哀求他,他都没有心软留下我。” “那之后呢?”陆容问。 龙七少沉默几秒,道:“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重丰把我送到的那个村落,他对村里人有恩,所以他们很感激的接手了我,表示一定会好好的扶养我。然而,我在那里没待多久,又来了一拨人。他们同先前那些人来自一样的组织,都是找重丰,都说重丰身上有个他们都想得到的秘密。” 陆容若有所思的道:“这个秘密,是不是和那个传说里的天火有关?” “不清楚。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重丰离开的那五年里,究竟在哪里、做什么。”龙七少说,“来村落的那拨人把我抓走了。但这次,他们并没有把我带进雪域无人区,而是把我带离了雪域,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陆容明白过来,“他们是暗盟的人,把你带到了秘密监狱的核心基地?” 龙七少嗯了一声,“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很特殊的年轻男人,他很会用蛊,并且用我做了蛊人实验。” 可能是年幼时服下过太多有特殊功效的无忧花,龙七少撑过了最初的蛊人实验,虽然没死,但也有极其严重的后遗症。 那就是,他的身体被迫“迅速成长”。 他的外貌是成人模样,但其实,他还是个很小的孩子,就这样不人不鬼的活了下来。 “在核心基地里待了大概有……半年吧,我见到了重丰。”龙七少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抓来的,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那时,他在五大监狱室是很特殊的一个存在。” 因为太过强大,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但同时他又沉默寡言,少与人来往,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当时他没有认出我。”龙七少说,“直到我终于找到机会逃出核心基地,辗转在各大监狱室,好不容易找到他后,我向他坦白了他才知道。” 918.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6 陆容听完,唔了一声,问:“你确定他没有认出你?” 龙七少应道:“确定。如果他早就认出了我,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认我?” “嗯,这……” 陆容有点不知道怎么跟龙七少说。 龙七少似乎也并没有察觉出陆容的欲言又止,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低声道:“或许还有一种解释,他认出了我,但他觉得,我不重要。也是,他向来孑然一身,从没有什么在乎的人或物,我只是他漫长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没什么可记的,实属正常。” 总是有很多人追求所谓的长生,认为只要得到了长生,就能够拥有一切,但其实不是。 即便真的拥有了长生,紧随其后来的,也只有漫长的孤寂。人会在这个过程里渐渐失去情感,失去感知,失去情绪。那样,无论再面对什么,都只会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龙七少觉得,重丰就属于这种。 在他的记忆里,重丰从来没有老过,一直保持着年轻的模样。他可能已经得到了长生,那两拨人寻找的重丰的秘密,可能也就是这个。 正是因为活的时间太漫长了,重丰已经看淡一切,包括他。 所以他重视重丰,但重丰不会。 “所以当我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从前经历过什么时,他向来闭口不谈,觉得没有必要告诉我。哪怕我在那个过程里认识了乞丐他们,找到办法离开秘密监狱时,他也不愿意同我离开。”龙七少说,“可能在他的眼里,我从来都没有他要做的事重要。” 他不知道重丰究竟在做什么,究竟背负着什么样的秘密和使命。 他从来都不了解重丰。 从来都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陆容表情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不过隔着电话,龙七少压根看不到。 陆容琢磨了下说辞,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误会了他?” “不可能。”龙七少笃定的说,“这么些年来,我想尽办法想说服他离开秘密监狱,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你知道的,他在秘密监狱也一直独来独往,从不跟其他人来往。在他那里,什么人都不重要。” “这个……” “他还骗我。”龙七少深吸了一口气,“毁掉秘密监狱的那天,他明明跟我说过,会去该去的地方。他把我给哄走了,然后又一个人失踪。结果是回了雪域无人区。” 陆容嘴角一抽,“这好像……不算骗你吧?他没说是跟你回你那儿。” 龙七少噎了下:“你个死丫头,站谁那边的?!” 陆容嘴角又抽搐了下,道:“那我跟你说个秘密。” “你说。” “其实你当初没能熬过去核心基地的蛊人实验,已经死了。”陆容说。 龙七少:“???” 陆容叹了口气,“你知道的,秘密监狱的身份系统很特殊。你更特殊。与乞丐他们不同的是,你对你的身份系统的依赖度异常高。这正是因为当初你本该就死了,是重丰利用他的身份系统修补你的,你才得以活下去。” “你说什么?!” 手机那边传来一阵嘈杂乱响,似是龙七少骤然起身,带翻了椅子。 陆容解释道:“重丰比你想的还要早进入秘密监狱。你我都清楚,重丰在秘密监狱里的地位很特殊,他的身份系统,其权限几乎能跨越五大监狱室。这正是因为当时的五大监狱室也还不完善,重丰为了救你,同秘密监狱做了交易。他替五大监狱室修补各子系统,作为交换条件,不能动你。” 顿了顿,陆容续道:“还有,那时候,暗盟真正的主人,郑槐序,他就在秘密监狱里监督核心基地的实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你以为你真能顺利的逃出去?还不是重丰利用自己的职权之便,给你们开通道。相应的,重丰也答应了核心基地,会永远留在那里。” 如果不是秘密监狱被毁,重丰永远都离不开那里。 “你再说一遍?!!” 龙七少语调骤然拔高。 陆容道:“再说一百遍,我也说不成别的。” 手机那边陷入一阵压迫耳膜般的寂静。 陆容听到对方的气息急促起来,像是极力的压抑着自己,不要做出失控的举动来,但没用。陆容能感觉到,对方十分的焦躁,难以平静。 她沉吟片刻,道:“其实我一直有奇怪一点。” “……什么?” 龙七少的声音变得沙哑。 “秘密监狱的核心系统到底是依托什么而建的,为什么重丰当时能替核心基地修补系统?你要知道,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你,我,包括教头他们,都做不到。” 龙七少愣住,“你是说……” 陆容道:“很有可能,这跟当初他们想要从重丰那里知道的秘密有关系。不过具体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龙七少沉默片刻,蓦地道:“我要回去。” “啊?你要去雪域深处的无人区?”陆容微微皱眉,倒没怎么劝,就道:“那你找下北李吧。他经手的东西里,有很多能作为进雪域的装备,对你会有用。” 龙七少又说:“你也要去。” “哦……嗯??我为什么要去?”陆容诧异的问,“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不就行了?” “你当我傻?”龙七少说,“他摆明了不想见我,就算我去了,也见不到他。” “那我去了就能见到他??” “不,你也见不到。” “……那你找我一起有什么用?” 龙七少严肃的说:“起码你去了,如果遇到生命危险,他不会真见死不救,还是会出现。而且,如果他生气,有你当挡箭牌。” 陆容:“……” 真有你的。 狗都比你像人。 “去不去?” 龙七少语气难掩焦躁。 陆容抹了把脸,服气的道:“去。” “那你不能带东君。” 陆容:“??为什么?” 龙七少理所当然的道:“有东君在,你会遇到个屁的危险?那怎么创造机会逼重丰出来??” 陆容:“……” 龙七少催道:“放心,我还能真害你不成?赶紧准备准备。明天,不,你今天晚上就回华国,咱俩明天傍晚之前,在西南雪域下的国道入口会面。” 陆容服气的道:“行吧。” 挂断电话后,陆容就给连神机打了电话,说明自己要陪龙七少去找重丰的事。 那边的连神机皱眉:“雪域深处的无人区很危险,我陪你去。” “不用。” 连神机道:“没事,我就算真的去了,龙七少还能把我赶回来不成?等我下,我嘱咐下这边的事,然后过去找你,我们一起回华国。” 陆容揉了揉太阳穴,道:“真的不用,我会注意安全的,他们也不会真让我有什么危险。正好,从前龙七少帮过我,我就当还他的人情了。” 连神机只好道:“那好吧。最迟三天,如果三天没消息,我就进去找你。” 陆容觉得好笑,无人区哪儿有信号?三天以上没消息是正常的。 她随口嗯了声,就挂断电话,收拾了下行李。 919.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7 当晚,陆容便乘坐最早的一班航机离开了g洲,到华国南方的一座省市。 短暂休息后,她直接在当地买了辆越野,开车过去。 虽然定的是傍晚,但陆容和龙七少会面的时间要早很多。 下午,陆容到国道入口时,龙七少已经等在那里了。 陆容停车下去,看了看他身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居然真的没带什么人,就我们两个??” “不然呢?带多了人有什么用?还不是拖后腿。” 龙七少这次没穿西装,就一身便装,外带一件藏蓝色的冲锋衣。 当然,他依旧带着面具。或者说,他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带面具,基本上不会摘下来。 他扫了眼陆容开来的那辆车,下颚微抬,“坐我这辆,装备什么的,我都备了两份,够用的。” “行。” 陆容把车停到路边,给自己的人发了条消息,让他们有时间过来把车开走,然后就上了龙七少的车。 两人开上国道,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 龙七少开车的时候,陆容从自己包里翻出平板打开,看最新的卫星映像地图,问道:“过去那么些年了,你确定还记得当年的路?” 要知道,这中间隔的是一个世纪。 龙七少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搭在窗沿上,摇头:“不记得了。” 陆容:“???” 他道:“十年的变化尚且极大,更别提……是百年之久。当初我记得的路,估计早就成沧海桑田了。” 陆容偏过头去看他。 察觉到她的视线,龙七少问:“怎么?” 陆容若有所思的道:“你们这些人,才算是真正的长生。” “不是。”龙七少笑了声,语气却极淡,“我们只是长寿,活的比常人久了点。况且,在秘密监狱里的时间,同外面的不同。与其说是活着,还不如说,那些年,时间在我们身上只是静止了。我们脱离秘密监狱后,身上的时间才开始流淌。” 顿了下,龙七少又道:“当然,重丰和我们不同。” 陆容嗯了声。 龙七少不欲再说下去这个话题,道:“到尽头进雪山,约莫赶半天的路,能到一个喇嘛庙。我查过,那个喇嘛庙很多年前的一位喇嘛,是从山里来的,后面每代喇嘛里,也有进山的,对雪域很熟悉,可以请对方当我们的向导。” 进雪域,跟进沙漠、海上一样,有向导终归保险些。 龙七少又指了指后面车座上放着的包,道:“包里有吃的,你先吃点填填肚子,再睡一觉,到了我叫你。不然,之后你怕是没机会再好好睡一觉了。” 陆容点点头。 赶了一天的路,她确实也很累。 吃过后,陆容把车座放低补觉。 闭上眼睛时,陆容没忍住突然问:“要是……重丰不愿意跟你走,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一出,车内十分静寂。 很久之后,陆容才听到龙七少淡淡的回答:“那我留下。” 陆容:“……你确定?” 龙七少昂了一声,挺随意的语气,“我是出生在雪域里的,在雪域里自然生活得下去,没什么。要是我留在那儿了,我的人,我的权势,包括我名下的那些产业,你们分了就是。不过,我猜乞丐他们应该没兴趣,那全给你了。” 陆容:“……” 她无语道:“我对遗产不感兴趣,你自己管着。” 龙七少笑了声,“放心,你死不了。我要是留在那儿,带去的向导可以把你再带出去。” 合着这就是什么路都安排好了呗。 陆容轻叹口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觉。 …… 再醒过来时,入目一片漆黑。 周遭万籁俱寂,陆容只感觉的到车子在雪路上平缓的行驶。 “醒了?你饿了没?自己找吃的?” 龙七少同样平缓的声音响起。 陆容翻出手机来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她打了个哈欠坐起身,“快到了吗?” “嗯,差不多……还有两三公里。”龙七少说。 陆容揉了揉眉心,看向车窗外,远方的雪山在天幕下重峦叠嶂,夜空群星璀璨,清澈如洗,有种很神奇的温暖力量,让人再浮躁都静下来了。 这是在平原看不到的美景。 “好看吧?无人区可比这里好看多了。”龙七少适时的说,“那里有这世上最波澜壮阔的奇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都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只可惜美丽的东西通常很危险,没几个人能安全的看到。” 陆容不可置否的唔了声。 很快,他们就到了龙七少说的喇嘛庙。 但还有长长的石阶,他们得走上去。 龙七少把车停好,从后座找出帽子、手套和围巾扔给陆容,“这些厚,用这些。” 两人穿戴好后下车,步上石阶。 陆容和龙七少的速度都非常快,不到二十分钟就走到石阶尽头,看到喇嘛庙的入口正门。 正门比较破旧,但用手电筒往上方照去,门后面的建筑非常庄严肃穆。 他们敲门,等了片刻才等到一个小师傅过来开门。 对方见到他们也不意外,只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让开叫他们进去。 关山门后,小师傅道;“近来借宿的行客有些多,两位请跟我来,得到后面的客房了。” “麻烦了。” 陆容和龙七少都有先休息的意思,客气的回了句,跟在小师傅后面往里走。 三人在寒风里穿过庭院到后面,再顺着石阶往上走,到另一座建筑,然后再穿过去。如此走到第四栋建筑时才停了下来。 小师傅给他们指了两间房。 陆容方要开门,在门把手上摸了层灰。 她指腹捻了下,道:“这里不常有人居住?” “是的,”小师傅答,“从前这里是备给一位贵客。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来了,师父猜想他或许不会再来了,便渐渐开放了给其他的行客。” 陆容和龙七少对视一眼,各自进了房间。 小师傅转身离去。 陆容本来想给连神机打个电话,但发现手机没电,只好作罢。 而她睡了大半天,早就不困了,在房间里简单休息到天亮,就出了门,正碰上外面在扫石阶雪的小师傅。 小师傅还是昨晚的小师傅,陆容诧异的问:“你不需要多睡会儿吗?” 小师傅双手合十道:“清晨扫落庭前雪是本庙传统,做完再去休息也不迟。” 陆容闻言便问:“为什么有这个传统?” 小师傅摇头,道:“时间太久远了,不记得。但师父猜测,可能是从前住在这儿的贵客跋山涉水的来,本身就已经很辛苦了,我们无法为贵客做什么,只好为贵客扫落这些雪,让贵客上来时省些力气。” “你们说的贵客,是什么样子?” 龙七少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陆容回头,就见他站在石阶上,垂眸看过来时逆着霞光,显得眼神有些晦暗。 小师傅说:“我没见过。我师父从他的师父那里听说,是个年轻人。” 920.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8 陆容愣了下,忽的意识到一件事。 难道……这年轻人指的是重丰? 她想的这几秒,龙七少已经走了下来,问:“那你师父的师父还在吗?” 小师傅看着龙七少,微微一笑:“施主说笑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师祖自然已经羽化。” 龙七少肉眼可见的有些失落,只得问道:“那我们想见见你师父。” 小师傅回过头去继续扫雪,道:“师父他老人家目前在闭关。两位施主还是继续回去休息吧。不想休息的话,也可去下方用早饭。” “你师父在哪儿闭关?” 龙七少不肯放弃的追问,再要说什么时,被陆容拦住。 他看向陆容。 陆容朝他摇头,示意他冷静点,随后转向小师傅,道:“我们要去雪域深处的无人区,听说贵庙有人熟悉路,想请来带路。” 这话令小师傅的动作一顿。 小师傅回头望着他们,看着并不怎么意外,连带眼神也很平静。 陆容知道那种眼神,是那种久居安稳生活,每天不需要思考太多,只一心一意做着自己的事,内心真正很平静的那种人才会有的眼神。 同这里喇嘛庙的修行人说话也有一种好处。 那就是对方不会好奇的多问什么。 就比如此刻,小师傅看了他们几眼,最终点头:“那两位施主先去用个早饭吧,我师父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关。” “请问他何时能出关呢?”陆容问。 小师傅想了想,“或许是下午。” 陆容和龙七少对视一眼。 龙七少只好道:“好,我们等到下午。” 说罢,他走下石阶,到小师傅面前,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扫帚,自顾自的扫剩下的雪。 小师傅这才有了些诧异,看向陆容。 陆容道:“随他吧。我朋友也想给你们的那位‘贵客’清一下路。” 小师傅哦了一声,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道句善哉,便转身下去了。 陆容也下去,走到龙七少身边。 龙七少低声道:“你先去吃早饭。” 陆容嗯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往下走去。 …… 两人等到下午,并没有见到小师傅口中的“师父”,晚上才见到的。 彼时,龙七少已经在房间里待的很有些焦躁了,坐不住来回的走。 好在陆容即将被他绕头晕前,小师傅来敲了门,带他们往上走,最终走进上方的建筑,穿过庭院停在最里面的房间门口。 小师傅敲了敲门。 等到里面响起一声隐约的“请进”,才推开门,但他自己站在门口,没有要进的意思。 陆容和龙七少走进去,房间不大,正对着门口的墙壁上有张设置的供台,上面供奉着一块没有名字的牌位,上面缠绕着几圈经幡。 房间里有些昏暗,只有左边的空地上燃着个小篝火堆,有位穿袍子袈裟,大概五十多岁的上师盘腿坐在炕上,双手合十,微阖双目,似乎是在念着什么经文。 陆容和龙七少对视一眼。 这时那位上师忽的道;“两位施主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篝火前坐下吧。暖和。” “不嫌弃。” 龙七少对于喇嘛有种天然的尊敬。 他把唯一的一个小凳子给陆容做,自己半蹲在篝火前,用钩子拨楞了下火,使火势更旺。 他道:“我们想进无人区,上师可以给我们带路,是吗?” 说着,他的眼神有点怀疑,显然是并不觉得老上师能在雪域深处来去。 那副身子骨,可以吗? 上师微微睁开双眼看向他们,眉目慈祥,道:“我不行。上一个熟悉雪域的人,是我的师父,可惜我并没有学到恩师的本领。” 陆容皱了皱眉,“其他人呢?” “没有其他能在雪域深处认路的人了。”上师摇头。 龙七少听的攥紧了手,问:“为什么?你们不是每一代都有个人,要与雪域深处保持联系吗?” 上师平静的道:“确实。但在我师父那一代,贵客说,以后他不会来了,所以叫我们也不必再往雪山里去。自然,也就不再需要能进山的人。” 龙七少心头一跳,“你们说的贵客,是不是叫重丰?” 上师似乎有点诧异,转瞬又淡然如常,道:“贵客是叫这个名字吗?我们不知道。” “你如何就确定,你说的,与我们说的是同一人?”陆容敏锐的问。 上师笑了下,道:“能从雪域深处的无人区而来的,只有那位贵客。你们既然是要到无人区,找的难道会是别人吗?其实,你们并不是第一批想要找贵客的。这座庙建成以来,有很多想见贵客的,但他们从来没见到过。他们想去无人区找贵客,但都死在了那里,有去无回。” 龙七少想起了自己年幼时遇到的,不禁问:“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找他?” “你们不知道?” 上师这下倒真的是诧异了,却又很坦诚的说:“因为一个秘密。千百年前,天神降下天火惩罚这里的人民,有个人救了这里。天神的火种却没有消失,传说那火种是最接近神的存在,可以实现人的任何愿望。” “只可惜,没人能够触碰火种,只有救了我们的那个人可以。于是那人被神话成了神坛上的神明。人人都想找到他,人人都想成为他。但没人知道,那位神明也承担着莫大的痛苦。更具体的秘密,无人能窥探。” “你……就这么直接的告诉给我们?”陆容质疑的问。 上师笑了笑,“告诉,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只是听到的人赋予了它不一样的性质。况且,我告诉了你们,难道你们就能做什么了吗?” 陆容和龙七少:“……” 确实做不了什么。 “还有。”上师话音一转,蓦地道:“有天深夜,我其实见到了那位贵客。他只交代了一件事,便悄无声息的离开。” “什么事?” 龙七少猛地起身。 上师道:“他说他知道会有人再来寻他,要我转告给来人,不要进雪域,他并不想见任何人。我方才能说给你们听的话,也是他交代能说的。” “果然是重丰!”龙七少暗骂一声,冷笑道:“他说不想见就不见?凭什么?!我偏要进雪域!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他就别想让我忘记他!” 上师叹了口气,“执念太深,未必是好事。” 龙七少冷冷的道:“他给我的执念,就算要掐灭,也得是他亲自到我面前掐灭!” 陆容就问道:“上师,难道您师父没有留下过关于进雪域的路的提示?” “有。” 上师点头。 陆容问:“是什么路?怎么走?” 上师望着他们,平静的脸色在火光跳跃的映照下,越发如无悲无喜的神相。 他似乎是有些挣扎,但好在很快就下决定了,从一旁的蒲团下拿出了一张羊皮纸的地图,明显是先人手绘的。 上师说;“这就是能最快到无人区的地图。如果你们见到了那位贵客,能帮我转发一句话吗?” “什么话?”龙七少问。 上师喟叹道:“当年,是我师父对不起他。我师父一直觉得很愧疚。” 陆容和龙七少无言良久,点头应下。 随后,他们离开了上师的房间。 黎明时分继续赶路。 但才走下长长的石阶,他们就听到了古老悠久的钟声。 那是上师圆寂时,喇嘛庙会敲响的钟声。 并不悲凉,只有解脱的释然。 921.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9 陆容和龙七少在原地站了会儿。 龙七少转头看向远方的茫茫雪山,问:“你觉得,上师说的他师父,是怎么对不起重丰的?” 陆容看他,犹豫了下。 龙七少淡淡的笑了声,“你从前可不是这么磨叽的。” 陆容就道:“他或许也对不起你。” 闻言,龙七少眸光微敛,气场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 陆容道:“你先前也说了,上师也说了,去雪域深处,几乎有去无回,也没多少人能找过去。当初你居住的村落,虽然不是无人区,应该也在雪域的很深处吧?” 但那些人找去了。 第二批人,甚至从雪域出来了。 能做到这点,应该是有人给他们带路。 龙七少能查到这里有人熟悉雪域的路线,当初的人未必查不到。 而那个带路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上师的师父。 龙七少无言片刻,只道:“走吧。” 陆容嗯了一声。 两人上车离开,朝着雪域的深处而去。 有一段路线,车子还能通行。他们开了整整五个小时,深入几百公里。然后就不得不找个地方把车停下,简单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后,带着装备换步行继续赶路。 龙七少找了个护目镜给陆容。 陆容问:“给我这个做什么?” 龙七少道:“看雪山看久了,会得雪盲症,戴上这个有备无患。” 陆容哦了一声,接过来戴上,继续赶路。 她背的东西其实也不多,大部分都在龙七少那里,他给她背着。 相较而言,陆容简直是轻装上阵。 护目镜没戴多久,陆容就扯了下来。因为雪山的奇景实在漂亮,带着护目镜看的效果减半。等看的差不多了,陆容才又戴上。 她和龙七少的身体素质都异于常人,脚程算是极快的,长时间赶路也完全负担得起。 到傍晚,两人就已经深入雪域腹地,中途还经过了几个村寨,位置比较分散。 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时,龙七少看了下自己带的地图上划出的路线。 那是上师告诉给他的。 这条路线绝对安全,不会途径雪崩高发路段,一路走来,也有不少可以作为参照物的地方,不容易迷路。 到目前为止,尽管他们非常快,也不过就是赶了四分之一的路。 “等会儿找个地方驻扎。雪域的夜晚非常严寒危险,不适合赶路。”龙七少说。 陆容点了点头。 两人就找了个背风的平地支起帐篷。帐篷是对着的,龙七少生了个火后,他们可以坐在帐篷口,面对面坐着烤火。 陆容从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有可能在雪域里过夜。 她吃完晚饭,巡查了下附近。 龙七少道:“放心吧,这地方没有猛兽出没,也不会发生雪崩,除非有暴风雪。来之前我也查过这段时间的天气,发生暴风雪的概率非常低。” 陆容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道:“或许你清楚,你我的运气可能都不是很好?” 反正这么些年来,她就没觉得自己的运气好过多少。 龙七少眼角似乎是抽了下,道:“不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你去睡觉,我守夜。” “行,我守下半夜。”陆容说。 龙七少没好气的道:“算了吧你,要让重丰知道,我把你弄来雪域,还叫你睡也睡不好,不说他会做什么了,东君都得弄死我。赶紧去睡。” 陆容耸了耸肩,钻进帐篷里。 但即便在帐篷里,陆容也能听到外面凛冽的风声,叫她睡的其实不太安稳。 好在这一夜非常顺利平安的度过了。 次日一早,他们继续赶路。 这一天,他们翻越了整整三座雪山,甚至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湛蓝的湖泊,被雪山围绕,湖面如丝绸般瑰丽平滑,漂亮极了。 到夜晚,他们就依旧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驻扎。 此时,哪怕他们紧赶慢赶,也只赶了一小半的路。 因为到后面,陆容发现路越来越难走,积雪几乎没过大腿以上。而且,到深处后,有时会受地磁场影响,指南针发生偏移,他们走了段错误的路,发觉返回浪费了不少时间。 幸而这一夜,他们渡过的也很平安,什么都没发生。 可有时候,意外通常发生的猝不及防,叫人丝毫心理准备都没有。 第三天他们才将将上路,天色就迅速变化,远方的天际黑云压顶窒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这边推移,天色也迅速昏暗下来。 周遭风声呼啸,半空里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异样。 “不好!”龙七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竟然还真的会有暴风雪?!” 陆容卧槽一声,当机立断,“先找个背风坡躲起来。” 龙七少点头,两人加快了速度,甚至跑起来了。 但方圆数里一马平川,压根没见着什么山丘。 风雪来的速度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快,他们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远处看到了山体。 这时,风雪却已经来了,迎面凛冽的寒风令他们寸步难行,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在昏暗天色里降临,令他们赶路赶的越发困难。 龙七少暗道不好。 目测前面的山体离他们的距离还是非常远的,他们压根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过去。 他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方要同陆容说,只听的陆容突然骂了一声。 他扭头看去,就见几步外的陆容身下雪地居然是流空的,她一下子陷了下去,都来不及反应。 “少司命!” 龙七少毫不犹豫扑过去抓住她的手,却也没办法做什么措施补救,跟陆容一起掉了下去。 下面大概是有个地下洞,差不多三四米高。 陆容掉下去时,上方也砸落积雪,把她砸了个懵,更来不及反应。 而龙七少跟着下来后,只来得及迅速拽着陆容调换位置,变成他在下陆容在上。然后他结结实实摔到下面,给陆容充当了人形肉垫。 好在下面也有积雪,也没有什么积石或尖锐东西,龙七少虽然摔得眼冒金星,倒没有受什么伤。 陆容缓了缓,察觉上方积雪还在掉落,连忙爬起来,拽着龙七少往一边躲开。 她止不住的咳嗽,问:“你怎么样?” “还行。” 龙七少甩了甩头,清醒了些,叹道:“果然是老了,我这腰差点摔散架。” 陆容嘴角微抽,被他拉着站起来。 两人找出手电筒来照明,发现这时一个地下冰洞,上面倒垂下来的冰锥非常多,且很锋利。他们掉下来的洞口,周围没什么可以支撑绳索的地方,很滑,爬上去无望了。 “行吧,就当在这里躲避风雪了。”陆容道。 龙七少认了认方向,转身往后指道:“走这边,这个冰洞肯定会有出口。你我在下面赶路,暴风雪也影响不了我们。” 陆容觉得行,总不能在原地干坐着。 两人一同往前去。 但这冰洞里,其实有非常多的岔路口,两人目前用不了指南针认方向,只能凭感觉走。 这就导致,他们差点走迷路围绕着一个地方打转,好在两人及时发现,再赶路时做了标记。 下午,他们才找到冰洞的一个真正的出口。期间他们也找到很多,但都是死路,而且有个出去时是悬崖,他们在昏暗的风雪里没发现,差点一脚给栽下去。 陆容已经走的快没脾气了,就精疲力尽的指指那个:“就那个了,如果还不是,就不走了。” 龙七少同样疲惫的叹了口气。 这次他们走近了,发现了外面有亮光透进来,就猜测风雪可能已经停了。 然而,当他们走到洞口,往外看时,两人都愣在原地。 922.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10 洞口外,有块延伸出去的平地,突兀的横在这面山坡上。 陆容和龙七少就站在这块平地上,往下看时,看到了一幕很不可思议的画面。 因为他们站的位置很高,能广揽下面的全景。 只见他们走的这个冰洞,是在一座雪山的山体内。出来看到的是一个群山包围的盆地,就像先前见过的漂亮山湖一样的局势。 而四周的雪坡上,竟然有数不清的山洞,每个山洞出口都有延伸出的平地,但那些平地上放置的都是一具木棺,被一层薄雪覆盖住。乍一看,起码有几百具。 再往下看,下面的地面积雪极少,能看到雪下黑色的土地,并且很神奇的种植着一大片白色的花。 尚值寒时,那些花还没有开,但那么一片看过去,有种说不出的圣洁好看。 龙七少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无忧花?” “什么花?” 陆容偏头看向他问。 龙七少深吸一口气,显然因为目前看到的这一幕很震惊,但生生压抑住,从一旁的坡地下去。 他说:“那些是无忧花,当初重丰给我的那种花。” 龙七少一直认为,只有那座喇嘛庙后的后山断崖才有无忧花,因为陡峭艰险,难以采摘,所以无忧花便显得格外珍稀。他从没有想过,在这雪域里,会有另一个地方,还种植着无忧花。 而且眼前的这一幕,明显很超脱雪域的常理。 陆容跟着下去,闻言便问:“那这里离你要找的喇嘛庙不远了?” 龙七少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听重丰说过这个地方。” 话落,他忽的想到什么,语气带着自嘲,“不过,他又怎么可能会告诉我呢?” 两人谨慎的走下去到无忧花海前,看了眼面前的无忧花,果断扭头到左边的雪坡上,停在最近的木棺前。 陆容想了想,道:“这里面放的是谁?是重丰的族人?” “这我怎么会知道?”龙七少说。 陆容就道:“你想打开看看吗?” 龙七少望着陆容,“你想打开就直说。我……好吧,我也很想打开。” 有关重丰的一些谜团,关于这里的谜团,光猜测是没有用的,只能亲眼去看去证明,才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两人说干就干,从包里翻出铲子和撬棍。 陆容把木棺表面的雪扫落,屈指敲了敲木棺表面,听了下声音,道:“这木棺有点原始简单,里面没有第二层棺椁,就这一层,打开后能直接看到里面的东西。粗略估计,里面没什么危险的机关,可以开。” 这方面,龙七少比较信她的判断。 他听说,当初在第四监狱室时,陆容曾经带人撬了一整个地宫的棺材,居然一个起尸的情况都没碰到,还把特地给她加大难度的监守差点气死。 两人揣着撬棍,正要找缝隙准备搞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怒喝。 “住手!你们是谁?!” 陆容和龙七少瞬间回头,看到对面雪坡上的某个山洞里,跑出来一个身穿藏袍,体型健硕的青年。 对方背着一个包,看着十分的沉重,还很大,都快赶上他大半个人了 但此刻,他可能是很愤怒,背着包也很迅捷,跳下雪坡朝他们冲过来。 陆容都有点怀疑他背的包是不是丝毫没有重量,里面是虚的。 有这么个人出现,陆容和龙七少只得停下。 待那人跑过来,龙七少问:“你是谁?” “我还想问你们是谁呢?!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青年五官模样挺端正,眼神凌厉,瞪着他们,“离开那座棺材,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陆容和龙七少第一反应是觉得有趣。 他们已经很久没听过有人对他们说出这种话了。 陆容耸了耸肩,收起撬棍,“我们来这里是找人的。你是谁?和这里这些棺材什么关系?” 不料青年听完他们的话,对他们露出了警惕又防备的表情,甚至本能的脚退后半步,是随时准备出手的姿势。 他冷笑一声,道:“又是不自量力来找族长的人?行啊,我送你们下去见前任族长们!” 说罢,他突然发难,攻向两人。 龙七少一把推开了陆容,自己对上。 但青年在他这儿实在有些不够看,压根碰不到他,这叫青年脸色分明难看,直接卸下后面背着的东西,再度攻过去。 霎时间,他的速度变得非常快,和龙七少你来我往,短短几秒间已经过了数十招,几乎招招到皮肉,看的人眼花缭乱。 陆容都来不及劝阻。 趁着他们打斗的功夫,陆容走到青年那背包前。龙七少注意到了,有意引开青年,给她留出空间。 那背包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陆容按了按表面,突然摸索到一个手感很熟悉的东西,立即扭头叫停他们。 “都停手!” 她对那青年道:“你方才说了你家族长是吗?他是不是叫重丰?” 青年心神一震,一时不备,差点被龙七少一脚给踹飞。亏得龙七少及时停下。 青年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龙七少见他真认识重丰,立即道:“我们是他在外面的朋友。他现在在哪儿?你是不是能找到他?带我们过去!” 青年并不信,仍旧防备的盯着他们。 龙七少见状,脱口而出:“我也是雪域的人!百年前,我出生在重丰待的那座喇嘛庙里,他带着我在喇嘛庙下生活了三年。”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听到这话,青年愣住。反应了几秒,他勃然大怒:“原来就是你害族长那么惨的?!你居然还敢回来!” 青年手腕一抖,手心里滑落一柄锋利无比的长刀,抽出就攻击龙七少,攻势分外凶狠,跟不要命似的。 要不是今天是第一次见,龙七少都要怀疑,先前他们是不是有过血海深仇。 事实上,对方此刻确实也是一副把他当成大仇人的架势。 他险险避过,骂道:“你做什么?!我们同你族长认识,你还动什么手?真以为老子现在脾气好是吗?!” 青年却怒道:“当初要不是你这个拖油瓶,族长就不会被赶出族群了!我族那么多族人,也不会死!现在这里所有的棺材,里面躺着的人都是被你害死的?!” “你说什么?” 龙七少怔在原地。 青年飞来一刀迎头劈下。 陆容眼皮子一跳,拔出身上匕首扔过去,撞偏青年的长刀。龙七少这时反应过来,及时躲开。 他退后几步,脑子里一片空白,“你再说一遍,当初发生了什么?” “就算再说一百遍,情况会改变吗?!” 青年怒吼一声,再度攻过来。 陆容看龙七少整个人像被定住般僵在原地,暗道不好,上前帮忙。 但就在这时,她余光一瞥,忽的注意到方才青年出来的那个洞口,又有一个人快步走出来,朝他们这边看来。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乾,住手!” 923.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11 听到这道声音,龙七少猛然转头,循声看过去。 对面山洞出口的平地上,出现了一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但全身都穿着斗篷,面带面具,叫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龙七少一眼认定,那就是重丰。 对方同在秘密监狱时,是一样的装扮。 他登时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重丰,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被叫“阿乾”的青年闻声也停了下来,回头看过去,恼道:“族长!当初就是这个人害您、害了我们族群的!” 陆容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又很复杂。 她感觉重丰的视线似乎从她和龙七少身上扫过,他们看不到重丰的神情,但对方的声音平缓的毫无波澜。 “同他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阿乾跺了跺脚,“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我听的清清楚楚的,就是因为他,族人们才决定把您赶出族群的!要我说,现在就杀了他为族人们和您报仇!” 重丰淡淡道:“你杀不了他,别做傻事。” “可是……” 重丰不容置喙的开口:“去做你该做的,然后回去。” 阿乾憋屈的咬牙,瞪向龙七少,明显不肯放弃,但到底也不敢违背重丰的话,朝龙七少重重的哼了一声,收刀入后腰。 随后,他就走到自己的大背包前,重新背了起来,走向另一边的雪坡。 似乎他要做的事,是从那一面雪坡开始的。 陆容和龙七少此时都没有心情注意阿乾是要做什么,只看着重丰。 可重丰也就是站在那里,并且似乎是又扫了眼他们,就要转身再进山洞里。 “你站住!” 龙七少猝然吼了声。 重丰脚步一顿,微微侧头,淡淡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稍后,阿乾会送你们离开。不要再来了。” “我才不想送他们。” 那边的阿乾小声嘀咕道。 而重丰又走进了山洞里。 龙七少暗骂一声,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头也没回的对陆容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回头再来接你!” “你,重丰,你们……” 陆容有点想追上去的。 因为她对重丰的事产生了好奇心。以往,从来没有哪个事,能叫她这么感兴趣。 转念一想,陆容本能的觉得这不是她能追上去的时机,就停了下来。 另一边的阿乾回头看到,顿时怒了:“你停下!不许去追族长!” 但龙七少怎么可能听他的。 阿乾被气的差点吐血,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要追上去。结果还没追几步,就被陆容拦了路。 “让开!” 阿乾冷声道。 陆容不为所动,“我朋友有事处理,你不能去打扰。再者,你的族长,似乎是要你做现在你该做的事。” 阿乾被后面的话点住了命门,心有不甘的看向重丰和龙七少进去的洞口,挣扎再三,只得回去。 陆容想了想,也跟过去。 只见阿乾拆开自己的背包,里面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先拿起一块毛毡,小心翼翼的将木棺上的雪擦落。 陆容扫了眼,从包里拿起一块面具。 这是重丰带过来的。她方才就是摸到了这个,才确定阿乾说的族长是重丰。 陆容问:“方才你说的是怎么回事?重丰为什么会被赶出你们族?你们族人为什么会是因为我朋友死的?” “不许直呼族长名讳。”阿乾面无表情的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陆容微微挑眉,抱臂看他,“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去问重丰。他会不会告诉我另当别论,但你是绝对不希望我们在你族长面前再冒头吧?” 阿乾:“……” 讨厌的外乡人! 阿乾冷笑道:“就算告诉你又怎样?你又怎么会理解族长的难处,理解我们一族?” 说着,他拂去尘雪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神情变得悲切。 “我们这一族,本就人丁稀少,世代单脉相传。能聚集这么多的族人,非常不容易。可所有的族人,都因为你那个朋友死了!” 陆容莫名的心里有点堵,问:“我听说,重丰,或者说是你们的族群,有个秘密,是守护什么天火的火种。为什么会是你们来守?那火种在哪儿?为什么号称能满足人的一切愿望?” 阿乾看向她,那眼神很是不屑和嘲讽,“原来你们也是因为这个来的。那你们来空了。你们觊觎的东西,早在一百年前,就被族长给毁掉了。” 他深吸一口气,大概是觉得憋了太久难受,又可能是东西不在了,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就冷冷开口。 “千年前,雪域的人被上天惩罚。但那其实不是神谕,而是天灾。灾难过后,天外的来物还在。那东西很神奇,附带了一种我们从来没见过的生命文明,并且很凶残,杀害了不少人。当时有一个族群,意外被天外来物影响,身体发生了特殊的变化,可以对抗附生的生命。” “那族群就是我们。先祖不知道为什么会站出来对抗,就好像……我们的头脑、身体,被什么给控制了,驱使着我们想尽办法将那附生生命赶走,驱逐到一个特殊的地方封存。同时,我们在这莫名的控制下,无法告诉外族,只得将他们送离了无人区。” 阿乾说着就低下头,声音也有些低沉。 “没过多久,先祖便发现,我们一族发生了更大的变化——长寿,而且身体异常强悍。先祖将这归结为,我们是上天选中的人。并且,我们要世世代代的守着那个附生生命。先祖曾想过将其灭掉永绝后患,可是不行,我们似乎无法对其做出威胁性质的举动。” “后来,为了解决这个困境,先祖想出一个办法,让族人去雪域外寻求解法。但我们又发现,离开了雪域,我们会死的很快。历时多年,先祖终于解决,可以带着当初天外的来物,这一定程度上能缓解。于是先祖用天外的来物做出两枚玉佩。” 陆容一愣,下意识的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阿乾继续说道:“那个族人带着玉佩离开,却再也没回来过。当时的族长派人去寻,才发现那个族人因为外面发生的事死了,好像是为了救他的什么人。没办法,族长只好继续派人寻找。但不知为何,我们在外面却受限制颇多,也失去了长寿的能力。” “并且,我们会影响这个世界的历史。这个世界接受不了我们在外面。我们只得隔一段时间才悄悄派族人外出,待不了多久就得回来。历经千年,终于寻得解决之法。这时,上一任族长去世,新任族长,就是方才你们见到的,担负起了这个使命。” “族长算出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们都在做准备,等待解开我们的这个宿命。然而,”阿乾脸色冷了下来,“没过多久,族长收养了一个孩子。” 陆容瞬间明白过来,“那就是我的朋友,他……耽误了你们的进程?” “不,是提前了。” 阿乾摇头。 “可能是从前我们派出的族人太多,以至于让外界察觉了我们的存在。千百年来,不断有人试图寻到我们,但从未成功。可因为那个孩子,他们发现了族长。并且,那些人用那个孩子来威胁族长。族长最后想救他,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守着的东西太过强大,外人不能得到。于是族长决定提前毁灭它。族人们不同意,族长说,有什么后果,他会承担。” 阿乾就地坐了下来,一脸的黯然和难过。 “我们最后选的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我当时还小,但我永远记得那天,当年的天灾再一次降临。为了抵御天灾,为了不牵连到外面,很多族人都牺牲了。我们付出了很大代价,才险险的毁灭了它。” 924.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12 陆容就说:“那你们成功了。” 阿乾却苦笑:“算什么成功?那次过后,族人大数惨死,加上族长和我在内,一共只剩下不到十个人,并且都身受重伤,活不了多久了。” 阿乾很难判断,他们这样对抗宿命到底值不值得。 但是,别人梦寐以求的长寿,于他们来说是惩罚。 因为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不是自己,也做不了自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那莫名的“它”的控制下,去做着自己都无法控制、无法理解的事情。 为了解开这样的宿命,为了做真正的自己,为了像普通人一样可以拥有最平凡普通的生活,他们一族努力了上千年。 陆容听的有些沉重,问:“那后来呢?” 阿乾叹了口气,“后来,活下来的人,都对族长产生了怨恨。他们认为,如果不是族长,他们本可以在一个适合的时机做这件事,或许他们的损失就不会这样严重了。于是……” “重丰被赶出了你们的族群?”陆容问。 阿乾点点头,回头看向身后的木棺,依恋又悲伤的说:“这里是我们族群的墓地,也是最初,我们族群生活的地方。以前族人们说,死后只有回到这里,才能摆脱我们的宿命,在死后得到安息。” “族人被赶出了族群,以后他就不能再葬在这里了。他会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别的地方。” 对于长寿的人,被族人排斥的孤独,是最严厉的惩罚。 陆容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叫他族长?” 阿乾眉眼垂下,道:“我只有族长一个家人了。” 这样悲重的话,陆容没办法接。 她叹了口气,就问道:“那你知道你家族长当年去了哪里吗?我可以告诉没。” 阿乾道:“我知道族长去了哪儿。族长带着一块‘它’的残骸,离开了雪域。他说,他要去把那个孩子带回家,然后离开了很多年。” 在这个过程里,阿乾其实一直都在等待重丰的回来。 因为当初重丰离开后没多久,那些幸存的族人就已相继离世。 当时阿乾多大呢?时间太久了,他忘了。 他是一个人在雪域无人区摸爬滚打长大的,多少次死里求生。没了族群的宿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还能做什么。有时候路过那些村落,见到他们人烟兴旺热闹,他很羡慕。 于是等待唯一的族人回来,这成了他唯一想做的事。 旁边的陆容心道,看来,秘密监狱最初,就是接受了重丰带去的“残骸”。 “行了。” 阿乾说完,就撑地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雪。 他道:“想知道的,你已经知道了。你赶紧走,把你朋友也带走,别来打扰我和我族长了。” 陆容摇头,“这个我无法做主。” “你们……” 阿乾仇视的瞪着陆容。 但扭头看了眼重丰和龙七少消失的山洞,他撇了撇嘴,不再说话,继续做他的事。 陆容心想,龙七少跟这里的惨祸,确实脱不了干系。 她就往前一步,道:“你在做什么?我帮你。” 就当帮龙七少和重丰了。 阿乾没好气的说:“拂尘祭拜。你不是我们一族的,你不能做。”顿了顿,他又道:“族长如今也不能祭拜了。” 难怪只有他一个人做。 陆容挽起衣袖,道:“反正都是死人了,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你一个人弄,等我朋友们回来了,你也搞不完。” 话落,她从包里捡了另一块毛毡,走到旁边的木棺前。 阿乾余光瞧见,立即道:“不行!你一个外人,动了我们的木棺,是会被伤……” 他的话倏地戛然而止。 陆容用毛毡将木棺上的雪哗啦一下全扫落,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阿乾愣住,“你……你怎么没事?” 陆容也愣了下,“我应该要有事吗?” 阿乾反应不过来似的,狐疑的呢喃:“难道是过了太多年,族人们都失去了血缘牵绊,分不太出……” “你说什么?” 陆容没听清楚。 阿乾却没再重复,盯着陆容看了会儿,才道:“既然你没事,那继续吧。可能……我族人们……比较善良,没动你。” 说的都什么玩意儿?莫名其妙。 陆容回头不理。 阿乾就一边做着手里的事,一边悄悄的打量陆容。 直到夜色降临,他们才祭拜完了一小部分的木棺。 阿乾收了东西,道:“就到这里,明天再来,该走了。” 陆容看向重丰和龙七少消失的山洞。 阿乾注意到,没好气的说:“他跟着族长,不会出事的。倒是你……” 似乎是挣扎了片刻,阿乾一咬牙,道:“你跟我来。” 陆容当然不可能在这冰天雪地里傻等下去,很干脆的跟阿乾走了。 两人进入先前的山洞,阿乾在前面带路,陆容走在后面。 可以看出,阿乾很熟悉这里山洞的方向。他们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山洞开始走势往上,并且变得越来越狭窄。 最后走出去时,他们到了另一座雪山的雪坡上。 阿乾继续往前。 没多久,陆容看到前方已经到头,似乎有无数石阶蜿蜒往上,有喇嘛庙的轮廓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看来今晚不用睡在雪地里了。 但是看到数不清的石阶,疲惫的陆容有些腿软。 阿乾余光里瞧她,犹豫了下,道:“把你包给我。” 陆容看过去,阿乾立即道:“只是看你帮我祭拜,我才给你拿的!省的你累死了,族长还怪我。” 陆容哦了一声,把背包解下来扔给他。 阿乾非常轻松的单手拎着包,打着灯往上走,有意放慢了速度等她跟上。 四十分钟后,终于到了喇嘛庙门口。 喇嘛庙里非常安静,阿乾怨念的说:“族长没有回来,肯定是被你朋友那个祸害给迷惑了!” 陆容嘴角微抽。 阿乾忿忿不平的带着陆容到后院,给她找了间禅房就离开了。 陆容直接躺在床上休息。 不久时,阿乾却又回来敲门,竟然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起码挺香的。陆容顿时坐直。 阿乾道:“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怕你饿死了,族长会怪我。” “行行行。” 陆容敷衍的应和,窜到桌前坐下。 阿乾递给她筷子,却也没走,就坐下来看陆容吃。 陆容就吃不下了,“你还有事吗?” 阿乾犹豫了下,试探的问:“你会养花吗?” 陆容:“???” 阿乾一下子从宽大的袖袍里拿出个盆栽。陆容都不知道他怎么装进去的,就见他放到桌上,话语间隐隐带着紧张。 “这里面是无忧花的种子,你滴你的血试试。” 陆容一言难尽的道:“怎么?吃你这儿的饭,还得付这么特殊的酬劳?” 阿乾:“……” 阿乾欲言又止,自暴自弃似的说:“对对对,你快些。” “我拒绝。你们要是缺了无忧花,自己采去。就算这季节没有,也不能这么培养。”陆容面无表情。 谁知道他想用她的血,具体是要做什么。 陆容拽过自己的包来,“看上什么自己拿。” 回头她找龙七少再坑回来。 阿乾:“……” 能看出他大概是想爆粗口,但不知碍于什么,他忍了下去。 末了,阿乾揣着盆栽,拂袖而去。 陆容看着被关上的门,心道,回头得提醒提醒重丰,他这个小辈是不是搞什么歪魔邪道呢。 吃过饭后,陆容实在太累了,直接睡下,并且睡到次日日上三竿。 她一开门,就见到了外面站着的重丰。 925.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13 陆容没想到会看见重丰,不由怔了下。 而对方其实是背对着她的姿势,微微抬头,似乎是在望天出神。听见开门声音,才缓缓转身看向她。 “你醒了。” 陆容探头看他身后,问:“龙七少呢?” “他还没醒。”重丰说。 陆容默了默,一针见血的问:“你把他弄晕的?” 重丰颔首。 陆容眼皮子一跳,继续问:“不打算让他醒了?” 重丰似乎是迟疑了下,过了会儿才道:“等你吃过饭,收拾好后,我送你们离开。” 陆容心道,懂了。 这就是不打算让龙七少醒,直接把昏迷的他送出雪域,到时候他醒了也没办法。 陆容不知道昨天重丰和龙七少到底发生了什么,服气的问:“你确定不把他留下,或者听听他的劝?讲真的,以他的脾性,他还是会再进雪域找你的。” “他不会。”重丰说。 陆容愣了下,看着他,忽的明白了过来。 “是因为……你那些族人?” 重丰没说话,转身朝院外走出去。 陆容觉得应该就是那样。没有什么能让龙七少后退,除非,他不敢再面对重丰。除了那些族人的事,也没有什么能让龙七少望而生畏了。 这事陆容不好说什么,只得跟上去。 但才出了庭院,陆容就瞧见不远处阿乾在那里。 他来回徘徊,样子看上去纠结多了。 重丰淡淡叫了声他。 阿乾回神,看到他们走出来,立马上前。 “族长。” 叫着,阿乾忍不住悄悄用余光打量陆容,欲言又止。 重丰却似没有看出来,绕过他,带着陆容去吃饭的等等。阿乾在后面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跟上他们。 准备的是早饭,但这个时间点吃,跟吃午饭也没有什么区别的。 陆容刚要坐下,听重丰忽的道:“昨天,我联系了东君,他很快回来,在雪域出口等你们。” 陆容手一顿,疑惑的问:“你怎么联系上的?这里不是没有信号吗?” 重丰道:“有的地方会有。” 随后,重丰似乎没有交谈下去的打算了,留下陆容,自己转身离开。 阿乾看看陆容,再看向重丰离去的方向,果断跟上追过去。 陆容一拍脑门,忘了跟重丰说他这后辈的问题了。 …… 外面,阿乾追上重丰,期期艾艾的道:“族长,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我无法回答。” 不等阿乾问出来,重丰已经这样说道。 阿乾懵了下。 无法回答? 怎么会无法回答呢? 再说,族长知道他要问什么吗? 重丰一直到自己的禅房,显然是要开始自己的打坐早课,也没有管阿乾,进去了就要关门。 阿乾堪堪反应过来,连忙抵住门。 “等等,族长,我真的有特别重要的问题!” 重丰扫了眼他抵住门的手。 阿乾头皮一麻,又怕他放手,真的问不到了,迅速道:“昨天我祭拜族人时,那个……小姑娘,她跟我一起祭拜了!可是她并没有被伤到!!族人,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重丰闻言,似乎是低叹了口气,平静又淡然的语气:“你觉得呢?” 阿乾一懵,茫然望着重丰,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族长您给了她什么……护身的东西?” 重丰摇头,“并未。” 阿乾这下彻底懵了,脑子里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极快的占据上风,令他眼睛一亮。 “难道她同我们真的有关系?!” 重丰淡淡道:“我会送他们离开。你的时间,最多到下午。” 说罢,他拂开阿乾的手,关上了门。 阿乾在原地怔怔的站了会儿,突然猛地转身往外跑。 …… 另一边,陆容很快就吃完了早饭,然后自己找去了龙七少的禅房。 果不其然,龙七少还昏迷着。 也不知道昏了多长的时间。 陆容犹豫了下,想办法弄醒了他,坐在旁边桌前等。 龙七少很快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在床上动了动,头痛欲裂。 陆容倒了杯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提议道:“不如,我泼你一杯,叫你清醒清醒?” 这话引得龙七少下意识偏头看来。 几秒后,他可能是回过神来点了,撑着床坐起来,“这是哪?我们被送走了?” 陆容有些诧异,“你知道重丰要送你走啊?” 龙七少环顾四周,大概明白自己在哪儿了。 他靠在床头,阖目缓神,低低的嗯了一声。他说:“我问了重丰有关他族人的事,他都告诉我了。” 说实在的,重丰并不是个适合讲述故事的人,说的极为平淡。好在他还算了解对方,很能从对方的话中,窥见当时的惊心动魄。 “他说和我没关系,让我不必介怀。”龙七少沉沉的复道,“说不是我,那些人也会想别的办法,用别的人,逼他们交出他们族群的秘密。” 只是,他恰巧和重丰有了牵绊,恰巧成了他而已。 但他怎么可能会不介怀? “所以,你愿意离开了?”陆容斟酌着用词问。 龙七少迟疑了下,又立即摇头,“不走!” 陆容诧异的看向他。 龙七少迷茫了一会儿就坚定起来,重重说道:“既然和我撇不开关系,那我总要赎罪吧?对,我要赎罪,留在这里赎罪。以后我都在这里陪着他,我可以当他的族人。” 陆容微微挑眉,就将重丰的打算告诉了龙七少。 龙七少头疼的道:“让我想想办法,应该能……” 下一刻,“砰——”的一声,有人从外面踹开门进来,两人齐齐看过去。 阿乾扶门喘着气,急急的扫视,看到陆容才放松下来,连忙上前。 “你还在就好,快点,该跟我走了。” 陆容莫名其妙,“我跟你去哪儿?” “祭拜啊。”阿乾喘着气道,“昨天没有祭拜完,你忘了吗?剩下的,你得跟我一一祭拜完。” 陆容诧异,“你不是不愿意让我祭拜吗?” “我……”阿乾噎了下,道:“此一时彼一时,况且不是你说帮我的吗?” 陆容一想起那里那么多的棺材就头疼,随手一指龙七少,“那你找他,他比我合适。再说,重丰今天要送我们走。” 阿乾脱口而出:“跟我去祭拜,族长今天就不会让你走了。祭拜很重要。” 龙七少一听,立即道:“我们去。” 他迅速下床穿好衣服,主动拽起陆容,“走!” 阿乾嫌弃又排斥的看他一眼,目光落在陆容身上,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转身出去。 陆容:“???” 那又不是她的祖宗墓地,为什么今天她还要去?! 陆容挣扎,“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搞!” 龙七少架着她走:“没看到那小子不喜欢我?他也就对你态度还好点,你不去,我一个人多难啊。” 陆容:“……” 合着她就是个工具人?? 给爷爬! 这时候陆容反对无效,因为阿乾也凑上来,和龙七少一起架着她走了。 这给陆容气笑了。 那地方不算近,他们过了正午才到。 阿乾迫不及待的解下背包,拿出三根白烛塞到陆容手里。 陆容义正言辞的道:“你需要清楚,昨天我帮你,是代我朋友做。现在他来了,你找他……” 还没说完,不远处突然响起龙七少一声惊呼。 陆容扭头看去,就见龙七少在一具木棺前,方要拂落上面的雪,但碰到木棺时,像是被什么给蛰到,手心红了一片。好在只碰到一点。 他愣住了。 陆容也愣住了。 “这棺材不对劲。”龙七少瞬间回头看向陆容,问:“少司命,昨天你查棺材的时候是不是也被伤到了?怎么不早说呢你,上药了吗?” 陆容疑惑摇头,“我没事的。” 926.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14 龙七少不相信,立即走回来,“真的没事?你别有事还硬撑。” “我真的没有。” 陆容给他看自己的手,又被他扳过来扳过去看。 两人都没注意,旁边的阿乾几乎是眼睛在放亮光,一个箭步上前就推开了龙七少,难掩激动的抓着陆容的肩膀问:“你祖上是什么人?叫什么?定居在哪儿?” 陆容:“……???” 龙七少踉跄几步,看到这一幕,亦是满头问号。 “说啊,快回答我!” 阿乾急切的催道。 陆容皱眉挥开他的手,“跟你有什么关系,别碰我。” 陆容觉得,现在她的脾气是真的被连神机他们养的好了很多。不然,这要是搁在过去,她早就动手了。 阿乾压根没往心里去,只是执着的问:“你祖上到底是什么人?” 见此,龙七少大步过来,挡在陆容面前,对阿乾道:“你注意点,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吓到她。她跟我们的事也没关系,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也亏得阿乾是重丰的族人,否则龙七少现在一点都不会收敛脾气。 “谁和你是我们!”阿乾毫不客气的道。 转头看向陆容,阿乾可能是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突兀,忙指着那些木棺解释道:“这里面,葬的都是我们一族的人。这里是我们族群的栖居地。” “我知道。”陆容无语的看着他。 昨天不就已经说了。 阿乾继续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一族因为自古以来的特殊性,是极其排外的。这种排外性体现在方方面面,最明显的一点是,为了防止死后,有心人利用我们族群的尸首做某些事,停放在这里的木棺,外人绝对碰不了,碰之就会被伤。就比如他。” 阿乾指着龙七少。 龙七少诧异道:“我的确不是你们一族的人。那少司命怎么……” 他话突然顿住,意识到了某个可能性。 陆容显然也意识到了,不禁一愣,“不可能,我和你们不会有关系。我父亲,乃至我父亲的……” 下面的话,陆容说不出了。 因为她只知道自己父亲是时自秉,而不知道爷爷祖辈是谁。时自秉同他师父也没有血缘关系。 思及此,陆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惊诧的望着阿乾。 “你昨天说,你族的先辈在派族人外出前,曾经做出两块玉?” 阿乾点头。 陆容终于明白,自己昨天为何会觉得不对劲了。 她从身上找出手机来开机。因为在这里没有信号,她就索性关机了,好歹能保留点电。 然后,陆容找出相册里,以前拍过的古玉的照片,递给阿乾:“是这两块吗?” 阿乾立即接过来看。 片刻后,他眼睛微微睁大,激动的猛点头:“是!这就是我们族人千年前做出的!只有我们族落的人才能用!” 话落,他猝然抬头看向陆容,扑上去一把抱住她。 “你就是我们族落的人!太好了,还有一个族人!除了我和族长,这世上还有一个!!” 旁边的龙七少看傻眼了。 什么情况?? 他带少司命来,不是希望少司命给他做掩护帮他的吗?怎么现在,少司命突然成了重丰的族人?? 这算被策反了吗?? 陆容比他还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先前她就对无相道人的传承方面毕竟疑惑,也不明白无相道人是怎么挑选徒弟,为什么两代无相道人之间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能有相同的无相血脉? 如今看来,无相道人挑选后人,并不是随意看眼缘挑选的,而是在游历四海时,发现同自己有血脉关系的族人,才会收下传承。 但她没有听时自秉提起过这个。这可能是因为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外出的族人们屡屡无所获,然后其中一个族人收下了姜立和他师姐,本想让他们代为继续,可还没等告诉他们,他们就出了事,因而断了传承。无相一脉也就这样的延续下来。 每代无相道人也都活不了太长。本以为是受郑槐序掣肘缘故,却原来是根本无法在外界存活太久。 而她和时自秉没有受太大影响,是因为那时,这里的宿命早就结束了。 “你等等,我需要理理。” 陆容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的头疼,直接推开阿乾。 阿乾也不介意,双眼亮晶晶的盯着陆容。 陆容被他看的有点头皮发麻,不由后退。 “不是,什么情况?”龙七少道,“所以现在是,你和他们是一族的……就我一个外人??” “当然,你哪儿来的就到哪儿去!”阿乾没好气的道,转向陆容时,又明显截然不同,温柔的道:“族长一定早就知道了。既是如此,你就留下和我们一起生活吧。我看,你好像没有继承我们的长寿。没关系,族长一定有办法。” 龙七少:“……” 昨天还是你一定要赶两个都走呢。 陆容皱了皱眉,果断拒绝:“我不要。” “为什么?” 阿乾受伤的望着陆容。 陆容面无表情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朋友、我家人都在外面。” “那我和族长可以跟你走!”阿乾毫不犹豫道。 陆容:“……” 龙七少不可思议道:“那你们怎么不跟我走呢?再说,你族长还不一定愿意呢!” “你边儿去吧!” 阿乾撞开他,凑仔陆容身边,苦口婆心的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会有好多人觊觎你的。一不小心,你就着道了,跟族长一样。要知道外面的人用心险恶,狡猾得很,他们最会用外表欺骗我们了!” 陆容:“……” 龙七少无语的道:“你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阿乾充耳不闻的继续劝说:“总之,你需要我和族长的保护!留在我们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外面的人都不要理,他们可会花言巧语了!” 陆容:“……” 龙七少:“……” 还不一定谁安全谁危险谁需要保护呢。 陆容面无表情的捂住耳朵,转身去祭拜,“赶紧弄完了赶紧走。” 这邪性的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弄弄弄!” 龙七少糟心的跟过去帮忙。 这对他充满恶意的地方,他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阿乾亦步亦趋的跟着陆容,忙道:“我来我来,你在一旁坐着休息就好。拿块毛毡垫着,仔细雪地上凉。” 陆容扭头就走。 龙七少无语的刚要跟着走,就被阿乾一把拽住。 “做什么?我又碰不了你们的棺材!” “那你不会搭把手吗?”阿乾秒变脸,“一个大男人,吃我们的,住我们的,你好意思什么都不做吗?今天凌晨还是族长把你背回来的,族长那么累,你好意思袖手旁观吗?有没有良心你!” 龙七少:“……” 这辈子他就没这么无语过! 陆容在一旁坐着看他们边祭拜边吵架,更是无语。 临近傍晚,他们也没祭拜完,才只祭拜完一半。 阿乾掐着点收拾东西,对陆容期待的道:“我们走,快到饭点了,你该饿了。我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族长还夸过我。” 龙七少翻了个白眼,精准打击:“那又什么用?她有一个已经厨艺水平顶尖的厨子,看不上你的。” “是谁?” 阿乾顿时露出了敌视的表情。 龙七少随意一眼,往前一指,“喏,从那山洞里跟你族长出来的男人,就是他。” 话落,空气突然寂静。 陆容愣了下,猛地起身看过去。 只见对面雪坡的一个山洞里,连神机和重丰一同出现在了那里。 “我靠——老子出现幻觉了??”龙七少揉揉眼睛。 927.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15 当然不可能是幻觉。 他们愣的这会儿工夫,对面雪坡上的连神机和重丰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 连神机瞧见陆容,更是加快了脚步。 陆容这会儿回神,想也不想的也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 陆容扑进连神机怀里,惊讶的问。 先前连神机告诉她,最多只叫她在雪域里带三天,她还以为是玩笑话。而且,就算真的只让她待三天,这才过去多久,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连神机接住陆容,揉了揉她脑袋,柔声道:“你走后没多久,我处理好g洲那边的事,就也过来了。” 陆容探头往他身后看了看,“就你一个人?” “嗯,我一个人。”连神机说。 陆容露出疑惑的表情,道:“可是雪域广阔,没有认路的人,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连她,她第一次来,要不是有龙七少在,还有那个喇嘛庙里的上师给的地图,又加上机缘巧合,她和龙七少都未必能这么快的找到重丰这里。 连神机笑而不语,余光瞥向身边的重丰。 陆容循着看过去,顿时明白过来。 “是你把他带进来的?” 重丰颔首,淡淡道:“昨日我联系上了他,但他不肯等我送你们出去,一定要先过来。” 若非如此,重丰今日就该来这里找陆容和龙七少,把两个人送走。 可连神机不放心陆容,一定要来,重丰只得先离开去接他过来。 毕竟,在雪域里能这样来去自如的,只有重丰和阿乾一族的人。如今也知剩他们两个人了。 陆容目光落回到连神机身上,道:“你怎么不听他的?在外面不比在这里方便?” 连神机抱着陆容,喟叹道:“没办法,我怕你在这里待久了乐不思蜀,不愿意回去了,那我独自一人在雪域外,多么孤单寂寞?” 陆容听的哭笑不得。 不远处的龙七少终于反应过来,啧了两声,朝他们走过去,道:“东君,人与人之间起码有点信任吧?我把少司命带进来,还能真把她留下?” “那可说不定。”连神机淡淡道。 对于想方设法带陆容进来坑的龙七少,他目前委实很难给出好脸色。 “等等!” 阿乾突然大叫一声,质疑的问龙七少:“你说的,就是他?” 龙七少挑了挑眉,“昂,怎么样?” “不怎么样!” 阿乾大受冲击,拔腿就冲过去。 在几人目光下,阿乾瞪着连神机,指着他抱着陆容的手:“你干什么干什么呢!给我松开!” 连神机微微皱眉,“你是?” “我是族长,以及她——的唯一族人!” 阿乾指指重丰,又指向陆容。 连神机的手实在看的他碍眼,他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拽开了连神机,“你又是谁?怎么动手动脚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连神机:“???” 阿乾继续横在他和陆容之间,充满敌视的道:“你们外族人就会花言巧语,阴险狡诈,我告诉你,我可精明了!你骗不了我!休想把她拐走,她可是我雪域的人!” 连神机:“……”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连神机面无表情的转向重丰和龙七少,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只是缺席了几天,又突然间冒出个人跟他争陆容。 重丰似乎是有些无奈,龙七少幸灾乐祸的耸了耸肩。 陆容扶额,一把推开阿乾,在他受伤的眼神里,将刚刚发现的自己同重丰、阿乾的关系告诉连神机。 听完后的连神机:“……” 别问,问就是后悔。 他一开始就该陪着陆容来。 阿乾冷冷审视着连神机:“你再打什么主意都没用。族长不会同意的!” “我不管,该回去了。” 重丰十分淡然的转身就走。 “族长!” 阿乾伤心的望着重丰的背影。现在居然只有他一个人保卫族人了,他好辛苦。 龙七少拍拍他的肩膀,“放弃吧你,人家早就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了,你一半路冒出来的,凑上去做什么?” “你……” 阿乾瞪大双眼。 龙七少说完就溜,去追重丰:“等等我!我还有话跟你说,你再听听,要不你把我留下……” 一时间,只剩下阿乾和连神机大眼对冷眼。 碍于阿乾和陆容的复杂关系,连神机沉了口气,只能道:“先回去再说。” 陆容也很头疼。她本来孑然一身,结果突然冒出个族人来,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只得点头,同连神机跟上重丰和龙七少。 阿乾在原地黯然片刻,坚强的打起精神来。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清醒了,他一定要坚守原则和底线,绝对不能被外族人迷惑,还要把刚刚找到的族人给救回来,更不能让族长继续被迷惑! 对!他是这样的责任重大! 阿乾立即追上,连包都不管了。 一行人回到喇嘛庙时,已经很晚。 重丰让连神机随便寻个房间,便回了自己住处。 龙七少十分执着的追过去,走前不忘对连神机道:“做好晚饭记得叫我。” 连神机冷笑。 还记得叫?叫个锤子的叫!他还没算对方把陆容带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的账,就已经很讲情面了。 但很快,连神机就发现,他居然还真的叫。 因为到喇嘛庙后,陆容目的地明确的把连神机带到厨房,坐在篝火前烤火,期待的等着改善伙食时,阿乾也窜进来了。 他很固执的认为陆容是被迷惑,于是发现的第一个来自连神机的“手段”,就是连神机的厨艺。 是以阿乾信心满满的表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等着,我做的一定比他做的好吃。” 连神机不为所动,并且表示幼稚。 哪儿有人会比这个的? 然而,末了陆容看着一大桌子,并且足足够十个人的量,陷入了沉默。 左边是连神机做的,右边是阿乾做的。 两人在前面并排“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陆容道:“要不,还是叫重丰和龙七少过来吧。” 僵持几秒,连神机一派端庄镇定的转身出去,再回来时就带了重丰和龙七少。 “嚯!”龙七少举着筷子,道:“你们是觉得这里气温低下,是天然的冷藏室,所以怎么造都不犹豫是吧?” “闭嘴,吃你的。” 连神机冷冷看他一眼。 而后温声对陆容道:“快吃吧,吃完早点去休息。” “先吃我的,吃我的!” 阿乾期待的望着陆容,与连神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陆容嘴角一抽,对龙七少对视一眼,果断转向重丰:“你年纪大,你先动筷。” 而其他三人回过神来了。 论辈分,重丰一跃成为最老的。 曾经跟重丰称兄道弟的连神机沉默了下,只好起身给重丰倒酒。据说这酒是当年某任爱酒的族长偷偷在喇嘛庙的雪地里埋的,被重丰接手时翻出来了,就封藏在其他禅房里,然后此时被龙七少找了出来。 连神机对着重丰,实在叫不出祖辈的称呼,最后就道:“祝你还能多活几年。” 现在想想,当初他和陆容在秘密监狱里意外结识重丰,或许不是意外。 可能当时重丰见陆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陆容是他的族人,才诸多庇护。不过重丰素来是个淡漠寡言的人,没想过挑明那微妙的缘分。 重丰:“……” 倒也不必提年纪。 龙七少瞅了眼重丰,看他那张黑色的面具实在不顺眼,伸手就揭了下来:“哎呀,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戴着做什么?” 重丰大概有些猝不及防,微微侧了下头。 过了会儿,他闭了闭眼,才转过来。 明灭跳跃的烛光下,几人看到他面具下是张很年轻的脸,五官深邃俊毅,眉目淡静又透着种沉稳的淡漠,如高山之巅的皑皑白雪。 阿乾看愣了下,反应过来顿时炸毛:“谁准你摘我家族长的面具的?!你知不知只有……” “无妨。” 重丰眼皮微掀,淡声打断。 928.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16 “族长……” 阿乾神情极其复杂,欲言又止。 龙七少怔住,看看手里的面具,疑惑的问:“只有什么?你们族群是还有什么习俗,带上面具就不能摘下来吗?那我印象里,重丰以前怎么没戴?” “你……你不要占了便宜还卖乖!” 阿乾忿忿不平的瞪他,一脸痛心疾首,仿佛他玷污了自己最最最敬重的族长的清白。 龙七少:“……” 他是真的诚心发问。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在这时候不约而同的降低存在感看戏。 重丰一脸平静的道:“没什么。好了,吃饭吧。” 他说完,顿了半秒,将筷子伸向阿乾那边。 由他开头,其他几人也动筷。 陆容毫不犹豫的吃连神机做的。 阿乾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对族长面具的在意,扭头看到陆容,瞬间委屈的开口:“你为什么只吃他的?是我做的不好吗?族长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 从今往后,他又要成孤家寡人了是不是? 思及此,阿乾更加难过,眼睛都红了。 陆容:“……” 他是怎么做到会让人那么有负罪感的? 陆容只得道:“吃吃吃,都吃。” 连神机瞥眼阿乾,视线再回到陆容身上,神色缓了下来,给陆容夹菜。 “多吃点,这几天,你瘦了些。” 陆容不以为意的说:“瘦很正常。” 她天天赶路,吃的又是自热米饭、罐头、压缩饼干之类的,没什么胃口,就吃得少。 连神机心疼的看着陆容,“下次我和你一起,不许撇开我自己出远门。” “一定一定。” 陆容嘴里塞的鼓鼓囊囊,含糊不清的回。 坐在她对面的龙七少看的有些不是滋味,扭头看向重丰。 重丰这个人,吃饭动作非常轻,呼吸也轻。如果不是有意注意,他绝对会让自己低调到存在感很低。 龙七少很挫败。 比如此刻,他明明和重丰做的这样近,可他还是觉得,他和重丰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他好像永远都走近不了他,也无法靠近他,无法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一点痕迹。 重丰似有所觉的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了?” “没怎么。” 龙七少情绪低落起来,拿起酒杯,但被重丰按住了手。 重丰道:“酒烈,度数高,你喝不了。” “我怎么就喝不了?!” 龙七少被他一句话激起了逆反心理,挥开他的手,一饮而尽。 重丰淡淡的看他,没再说什么,仿佛其实并不是在意他喝不喝,只是随口提醒了一句。 龙七少心里就更堵了,一杯接着一杯的灌。 旁边的阿乾看的心情有些古怪。 随后看向气氛温馨融洽到别人插不进去的陆容和连神机,阿乾也开始心堵了。 合着他左边是陆容和连神机,右边是族长和外族人,就他一个人是真孤家寡人呗?! 哼!一个人怎么了!他以前一个人过了几十年,还不是好好的过来了! 阿乾憋屈的伸筷子,企图化悲愤为食欲。 下一刻,阿乾愣了下,忽的眼睛一亮。 这哪道菜?还挺好吃的。 结果低头一看,连神机做的。 阿乾:“……” 瞬间索然无味。 不对,他得吃,吃完了陆容就没得吃了,这样就会吃他的了! 阿乾深以为然,一下子坐直身子,迅速伸筷,越吃眼睛越亮。 这时旁边冷不防响起陆容的声音:“味道怎么样?” 阿乾下意识的刚要竖起大拇指,余光一瞥,立即用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住,板着脸道:“也就那样吧。” 陆容:“……” 那你倒是别跟我抢那最后一块红烧肉啊! 这时,突然“哐当——”一声,吓了陆容和阿乾一跳。 三人看过去,就见龙七少当头栽到桌面上,不动了。 “他怎么了?”阿乾瞬间惊恐脸,“我可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他是不是要碰瓷我,好挑拨我和族长牢不可破的友爱关系!” “你可闭嘴吧。”陆容无语道。 重丰放下筷子,道:“无事。他喝多了。” 啊这——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立即道:“我和连神机没空送他回去。” 阿乾脱口而出:“我更不会送这个外族人了!” 他才不照顾企图策反他族长的外族人! 重丰大概也没有让他们帮忙的意思,看着很习惯的起身,扶起龙七少,自然而然的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轻轻松松。 “族长……” 阿乾看傻了眼。 重丰叮嘱道:“不要闹太晚,早点休息。” 说罢,他抱着人离开,动作娴熟的仿佛以前做过无数遍。 阿乾呆呆的揉眼睛,自我催眠:“我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族长回来的那晚我喝多了,族长都没有把我送回房间!” 陆容若有所思,对连神机道:“准备准备,我们到时候自己走。龙七少估计不能给我们带路了。” …… 重丰对喇嘛庙的所有禅房都熟悉,很快找到龙七少的房间,踢开门进去到床边,将人放在床上。 方要走,他的衣袖被扯住。 重丰回头,正对上龙七少被酒精熏染的湿漉漉的双眼,眼尾挂着一抹殷红,瞧着无辜又可怜。 重丰其实能分辨出对方是真的喝醉,还是假的。 毕竟,这是他一手养大的。 小孩小时候偷喝过他存起来的酒,那时是真的一杯倒。他发现时已经晚了,无可奈何的看小孩醉蒙蒙的朝他跑过来,踉踉跄跄的。却还记得讨饶,因为不会说话,只能撞进他怀里可怜兮兮的伸手要抱。 重丰不是个会心软的人。 他自有记忆起经历的一切,包括上任族长教导他的,都让他成为了一个十分狠厉而决绝的人。只不过,这并不太体现在他的日常里。 但是很神奇的是,当时一个小孩子做到了。 这个小孩是第一个让他认输、认栽的人。 因为不管他怎么板起脸,表现的怎么冷漠,小孩永远都不会在意,还是会依赖又信任的望着他。然后让他心软。 上任族长告诉他,这就是外族人的可怕之处,外族人惯会用无害的外表来获取他们的信任,利用他们达到超越底线的目的。 重丰其实觉得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明明知道,还是纵容对方胡来。 重丰叹了口气,道:“我不走,只是关门。” 龙七少低低的嗯了一声,但并不松手,坐起身要和他一起去关门的意思。 重丰只好按住他,另一只手拿起床头柜上某样东西,看也不看的直接扔向门口。 “砰”的一声,门顺势关上。 龙七少这才躺了回去,难受的蜷缩起来。 重丰心想,小孩应该是喝多了,但没有到最深的那条线。 他坐在床沿,忽的道:“你在雪域待的已经够久了,该回去了。” 房间里却很寂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明显的只有一旁火炉里,火花燃烧时噼里啪啦的轻微动静。 良久,重丰才听到龙七少哽咽的声音。 “我对你来说,真的就是个累赘,是吗?” 重丰道:“不是。” “那为什么你总要赶我走?你不愿意走,我也不能留下来吗?”龙七少低喃。 重丰不说话,就见床上的人在望着他。 两相对视,不过几秒,对方忽的抬手用力勾下他脖颈,半阖双目仰头,似赌气又似泄愤似的,狠狠咬上他颈间凸起的喉结。 重丰在那一刻闭上眼,喉结用力滚动。 低哑嗓音与湿润的眸光混在一起,交织着颤栗的忍耐。 他闷哼着说:“听话,别闹……” “那我如果不听话呢?”龙七少在逐渐攀升的温度里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再荒唐的事,我都做得。” 重丰沉默。 片刻后,他突兀的低声道:“对不起。” “什么?” 龙七少方问出口,面前覆下阴影,遮住他的视线。 紧接着,他听见重丰低哑的声音:“我教你,什么叫荒唐。” 929.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17 次日。 阿乾起的很早。 他特地绕道跑去找重丰,结果没在重丰禅房里看见人。 这叫阿乾愣了下,立即扭头去找其他人。 当然,阿乾第一反应是去找陆容,到她禅房外后紧张的直拍门。 “不好了!不好了!族长又不见了!” 动静吵醒了里面的人,但片刻后门一打开,阿乾看见的是连神机。 他脑子嗡的一下全然空白,顿时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震惊的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 连神机边整理衣领,边回头看了眼,朝还在床上窝着的陆容温柔说道:“你继续睡。” 而后他直接走出去,反手带上门,隔绝阿乾想要往里看的视线。 如果眼神能杀人,阿乾此刻看连神机的眼神,估计已经将他大卸八块了。 “还你为什么在?你和我家小姑娘结婚了吗?领证了吗?你们还没个正式的名头呢!你怎么能和她住在一起!”阿乾言之凿凿的控诉。 本来他就看连神机很不顺眼,这下更心塞了。 连神机深吸一口气,按耐住自己的脾性。 是他不想领证结婚吗?小姑娘法定年龄还不到,他能有什么办法? 连神机面无表情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就没有关系……” “你到底来做什么?”连神机头疼的打断。 阿乾这才想起来,一秒惊慌:“不好了不好了!族长他不见了!” “不见了?” 连神机微微蹙眉。 阿乾忙不迭点头,说道:“刚才我去找族长,他房间里没有人,也没有昨晚睡过的痕迹啊!这明显是族长又离开了!” 一说这个,阿乾就焦躁起来。 “从前族长就总是这样突然离开,突然失踪,最长的一次,他近二十年才回来。最短也有十年!可是现在我们都不需要履行宿命了,族长他能去哪儿?” 顿了下,阿乾突然目露凶光,不满的审视连神机。 “都怪你们这些外族人、外乡人!为什么总是要来打扰我们?这千百年来,你们总是想方设法的找到我们,可是有什么要找的?!秘密有什么好的?!要不是你们总想对我们下手,我们也不会决定那么快的结束,以至于遭遇了那么大的灭族之祸!” 可能当初是重丰下的决定,但阿乾一直认为,外乡人的步步紧逼要占很大的因素。 他们一族永远都不止面对着来自内部的危机,还要应对外界的危险。 这叫阿乾十分厌恶排斥外界的人。 连神机皱了皱眉,却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重丰应该没走。” 阿乾急切的问:“那族长在哪儿?你见过他?” 连神机嘴角微微抽搐:“……” 这叫他怎么说? 连神机面无表情:“总之他还在,最迟晚上,你就见到他了。” 说罢,连神机往厨房走去。他要烧些热水备给陆容起床后洗漱。 阿乾不肯放弃,追着他问:“那族长到底在哪儿?” 连神机脑壳子都开始疼了,“你不懂,别问。” “我怎么就不懂了?” 阿乾不服气。 连神机微妙的看他一眼,就道:“你族长在另一个外族人那里。” 阿乾反应慢半拍,登时愤怒:“好啊!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个要继续迷惑族长的祸害!不行,我要保护族长,不能让族长重蹈覆辙!” 族长的下半辈子,由他来保护! 阿乾这么一想,斗志昂扬的转身就跑。 连神机:“……” 是不提醒呢,还是不提醒呢,还是不提醒呢? 算了,是时候让那小子切身体会世界险恶了。 连神机愉悦的收回本来也没打算迈出去拦住的脚步,继续往厨房走去。 于是直到连神机和陆容吃早饭时,他们才看见了阿乾。 陆容看到一瘸一拐,鼻青脸肿,满脸恍惚的阿乾,不由愣了下,举着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连神机给她盛好粥,面色如常道:“先吃饭。” 陆容哦了一声说好。 但禁不住停在他们面前的阿乾太有存在感。 只见他失魂落魄,似乎遭受了很沉重的冲击,以至于人看上去好像已经傻了。 陆容实在吃不下去,停嘴不失礼貌的问:“你要吃吗?” 阿乾听到声音,看向她,双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末了,他扑上来抱住陆容痛哭流涕:“完了,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陆容:“……” 连神机:“……” 连神机尽量克制住想刀人的眼神,把阿乾拉开,不料阿乾抱的极紧,他一时没能拉开。 他尽量在陆容面前保持温和:“放开,有什么事,我听你说。” “你怎么能明白?” 阿乾双眼红的像只兔子,朝陆容哭诉:“你知道刚才我在哪儿找到族长的吗?” 受不了被人蹭了一身眼泪的陆容咬牙戳开他。 好在阿乾很听陆容的话,坐到了一旁。 陆容这才问:“在哪儿?” 阿乾伤怀的道:“在那个外族人房间的……里!” “???” 陆容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龙七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扭头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立即移开目光,似乎是很惊讶的问:“是吗?那可太叫人意外了。” 大受打击的阿乾没意识到异常,委屈的抹着眼泪,道:“那个外族人太可恶了!他迷惑了族长,还迷惑的那么彻底!而且……而且……族长还为了那个外族人揍我!” 他指着自己,“以前族长从来没有揍过我的!” 陆容:“……” 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应该不是吧? 委屈的阿乾寻求同盟:“你说,族长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是他唯一……啊不,唯二的族人!我们明明才是族长最重要的人,可族长不爱我们了!” “他也没爱过你。” 连神机插了一句。 阿乾顿时瞪向连神机。 片刻后,他哭的更伤心了,但顾及陆容在身边,他尽量哭的很小声。 陆容:“……” 陆容服气的道:“你换个时间去,重丰就不会揍你了。” “为什么?” 阿乾疑惑的问。 陆容:“……” 这他妈的她怎么说?? 这时,阿乾期待的看着陆容:“你一定不会像族长那样狠心的丢下我,对不对?” 陆容:“……” 连神机:“……” 连神机灵光一闪,忽的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族长那么容易被外族人‘迷惑’?” “废话!” 阿乾目露凶光。 连神机自然而然的道:“那你去找一个外族人研究就是了。” 阿乾满脸加迷惑质疑:“这……有用?” 连神机果断点头。 阿乾迷茫:“那我能找谁?这里除了你,一个外族人都没有。” 连神机微微挑眉,立即拿出手机来,操作了几下,放在阿乾面前,“你看他怎么样?” 陆容跟着凑过去看,就见连神机给阿乾看的是张她先前带人进秘密监狱的成员信息照片。 而连神机特地放大了里面的……郑明则。 陆容:“……??” 930.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18 陆容已经很久没见过郑明则了。 自从暗盟被其他势力瓦解吞并,郑江靖和郑明则都失去了踪迹。 陆容对郑明则原本就没什么感情,自然更不会花时间去找他的行踪。 此刻…… 陆容沉默片刻,靠近连神机低声道:“这不太好吧……” 连神机没说话,示意陆容看阿乾。 陆容看过去,就见阿乾仔细看了看郑明则的照片,然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一看就不怎么样,长的也不好看。不说族长了,都不如我好看,肯定也打不过我。” 陆容心道,那不当然? 重丰和阿乾这一族的人虽然过的比较悲重,但也算是“上天”选中,得天独厚的人,各方面条件都是万里挑一。 从这一族能出无相道人来看,就知道有多厉害牛逼了。 不过连神机给阿乾看的照片,是郑明则刚跟着陆容进秘密监狱时用的相貌。 想了想,连神机还是没忍住道:“其实他长的还行,这不是他真正的脸。” 毕竟是用的他的脸。 阿乾道:“那我怎么知道他真正长什么样子。” “比如,我这样的。”连神机说。 阿乾愣了下,仔细打量连神机:“……” 行吧,这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陆容疑惑的看连神机:“你怎么知道郑明则长什么样子?” 连神机神色如常,道:“哦,简单,他看着不像个丑的,能作为我的对手,自然应该……还可以。” 陆容露出了稀奇的表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连神机说出夸郑明则的话。 阿乾道:“那我也不要这个人。还不如族长的那个外族人看着顺眼呢。” “好吧。” 来连神机有点小遗憾。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知道阿乾有没有办法找到郑明则。 不确定郑明则的下落,连神机总是觉得不太安心。他并不觉得,以郑明则对陆容的执着程度,会善罢甘休。如今情况又截然不同,连神机担心郑明则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伤害到陆容。 既然阿乾和重丰一族的人那样厉害,又活了那么久,说不定能知道些非常规的寻人手段。 不过既然阿乾不感兴趣,也就罢了。他再想别的办法找人。 连神机这样想着,就要拿回手机来。 这时,阿乾忽的开口:“等等。” 他移动了下照片,指着上面另一个人问:“这是谁?” 陆容和连神机顺着看去,就看到他指的是……杨惊寒。 啊这…… 阿乾眼睛亮了亮,放大仔细看:“说啊,他是谁?叫什么?住在哪儿?是什么人?” 陆容和连神机面面相觑。 陆容委婉道:“他……不太适合。你还是换个人吧,如果你真的想研究外族人,有很多人可以给你挑选。” “为什么他不适合?”阿乾不乐意了,“这个人是你们的死对头吗?” “……倒也不是。” 杨惊寒不久前还在特殊部门任职,听说他跟柳青山、叶晋的关系都变的还可以。 但是,纵然杨家如今因杨海平的缘故没落,但到底还是个庞大的家族,根基尚在,杨惊寒最终离开了特殊部门,彻底接手了杨家。 陆容很难说清楚杨惊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他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吧,但他守着如今的杨家,并没有什么要扩张壮大的行迹,反而逐步将杨家的产业转移国外,如今已完成大半,像是以后都定居海外不再回来的意思。 他们同杨惊寒不是死对头,但也到不了朋友的地步。 “不是死对头不就行了。”阿乾又看了看,问:“他现在在哪儿?能来雪域吗?” “……应该不能。” “为什么?”阿乾不解的问。 两人:“……” 连神机委婉道:“你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像你和你族长一样,愿意住在雪域。” 阿乾愣了下,“这样啊。” 陆容:“没错。” 阿乾沉吟片刻,蓦地道:“那我先把他骗回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陆容:“……” 连神机:“……” 阿乾似乎打定了主意,顿时精神抖擞,拍桌而起:“走,祭拜去!祭拜完再离开。我倒是要看看,外族人有什么好的,凭什么能迷惑我家族长,还有……” 他看向陆容,再转向连神机,就垮起个丧批脸,唉声叹气。 一个人孤军奋战保持清醒真艰难。 看来还是他意志更坚定。 陆容沉默几秒,问:“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走?” “当然。” 两人:“……” 头一次觉得,原来杨惊寒看不惯他们,挺有道理的。 吃过早饭后,陆容和连神机服气的去祭拜。 当然主要是陆容和阿乾祭拜,连神机帮忙打扫。 他们三个人的速度很快,傍晚时分全部祭拜完了,就回到喇嘛庙。 这时,他们果然看到了重丰。 陆容问:“龙七少呢?” 重丰重新戴上了他的面具,凉飕飕的瞥眼阿乾。 阿乾干笑着,委屈的往连神机和陆容身后躲。 重丰道:“他不舒服,先休息了。”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噢了一声,就道:“葬在无忧花雪地那里的族人们,我们已经全部祭拜完了,打算明天走。” 重丰点点头,并不意外。 他从宽大的藏袍里拿出一个盒子,走到陆容面前递给她。 “这是?” 陆容目露疑惑。 阿乾一眼就看出来了自家族长想做什么,解释道:“这里面是无忧花的种子,你用自己的血浇灌,再把长出来的无忧花吃掉即可。” 陆容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吃花?” “因为你没有继承我们族人的长寿。” 阿乾走到陆容面前,神色温和的望着陆容。 “你没有继承长寿,就只能通过外在手段来达成了。而族长给的这个种子,同其他的无忧花种子都不一样,很特殊。它能延长你的寿命,虽然达不到我和族长的程度,但四五十年还是不成问题的。只可惜,一个族人一生只能吃下这一朵特殊的无忧花。再长的寿命,给不了你了。” 陆容下意识的看向连神机。 连神机微怔,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收下吧,延长寿命是好事。” 陆容抿了抿唇,在三人的目光下却是摇头:“我不需要。” 阿乾诧异道:“为什么不需要?难道你不喜欢延长寿命吗?” 陆容问:“连神机不能吃这种无忧花,是吗?” 阿乾看向连神机,点头。 “那我就不需要了。”陆容说,“我并不觉得自己长寿是好事。” 同连神机、同她的朋友们一起到老,就已经是她最需要的。 “可是……” “随你。” 重丰打断了阿乾的话,道:“这颗种子,我会为你保留。以后你需要时,再来寻我。” “我不会需要的。”陆容摇头。 可能世人大多是乞求长生,但她求的,只有待她真心的人。 连神机心头微动,伸手将陆容拉进怀里抱紧。 931.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19 最终,陆容和连神机在两天后离开了喇嘛庙。 龙七少没有走,他留下来同重丰一起待在雪域。 阿乾跟陆容和连神机走了。美名其曰要去看看外界的世界和外族人,这样他才能明白为什么族长和陆容都喜欢待在外面。 当然,他对龙七少仍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坚持是龙七少祸害了他家族长,而且一直没弄懂,龙七少到底是怎么让重丰答应他留下的。 三人用了四五天才走出雪域。 陆容和连神机都没有回g洲,而是去了京都。 一方面是因为京都那边近,另一方面就是…… …… “你们说什么?要见我??” 远在海外的杨惊寒在某天突然接到了来自连神机的电话。 对杨惊寒而言,这通电话的稀奇程度,丝毫不亚于他听说连神机和陆容不在一起了。 杨惊寒本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见我做什么?如果我记得没错,从出始皇陵开始,我和你们就默认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招惹谁了。” 电话那边,连神机心情实在微妙,嘴角抽搐着道:“挺久没见,有点想你。” 杨惊寒:“???” 这什么惊悚的言论?? 杨惊寒警惕的道:“别是你和陆容两个合起伙来坑我吧?” 连神机:“……没有。” 杨惊寒更加狐疑:“那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脸色?” 顿了下,他突然“领悟”,冷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陆容还记恨我妹妹,是吗?我就不明白了,我妹妹现在都不在华国,我也不打算让她回去,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们还惦记着做什么?能不能有点肚量?” 好歹他在始皇陵也算“帮”了一把陆容吧? 去秘密监狱的时候,他也算“帮”了吧? 连神机:“……” 谁他妈还记得杨惊寒那妹妹? 他和陆容连那女人叫什么都忘了。 连神机忍了忍,最终道:“总之,你回趟国,海外资产,我给你添五个百分点。” “?!!” 杨惊寒眼皮子一跳,“你会这么好心?我不回去。” “十个百分点。” 杨惊寒:“……”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连神机给的太多了。 杨惊寒服气的道:“行吧。连神机,我告诉你,你和陆容要是敢给我挖坑,就别怪我找你们麻烦。” 连神机达成目标,直接挂断电话。 杨惊寒听着传来的嘟嘟声,目光十分怀疑。 想了想,杨惊寒转而打给柳青山。 等对方接通了,开门见山的问:“连神机和陆容在搞什么?为什么要我回国?” 那边的柳青山一愣,半天没说话。 直至杨惊寒不太耐烦的又问了一遍,柳青山才语气微妙的说:“噢,他们啊,就是想你了呗。” 杨惊寒:“……” 他打电话是问答案的,不是来添堵的。 连神机和陆容想他?除非太阳从西边起。 杨惊寒心道柳青山同陆容是一边儿的,估计问也问不出,就准备挂电话。但要挂断时,他忽然想到什么,鬼使神差的问:“周泽成,他现在怎么样?” “周泽成?” 柳青山有些诧异,回想道:“这是先前很得魏成松看重的一个人吧?我听老魏提起过他。好像老魏退位后,他申请去了西北边境的分局工作,应该表现的挺好的。上次开会时候,我还听分局汇报的人夸过。不过,嗐,我这人你也知道,开会一向走神,没怎么听。” 杨惊寒哦了一声,道:“没别的事了。” 柳青山很讲义气的问:“他是你朋友?要不要我吩咐下去,关照一下?” “不用。” 杨惊寒语调极淡的回,说完就挂了电话。 彼时已然是下午,杨惊寒怔坐至晚上,才渐渐回神,开始处理回国的事宜。 他回国的机票订在了后日,傍晚到华国京都国际机场。 时间一闪而过,杨惊寒独自回了国,行迹很是低调。 但他没想到的是,下了飞机,他竟然会看到柳青山,连神机和陆容。 杨惊寒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依稀觉得,自己八成真是跳进了个坑,不大想走过去。 但对面两人丝毫没有看出他的质疑,快步过来。 柳青山接过杨惊寒的行李,自来熟的搭着他的肩膀:“兄弟,辛苦了。” 杨惊寒没说话,看向陆容和连神机,发现对方在打量他。 杨惊寒实在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还亲自来接我?这是送我离开这个世界前,你们最后的良心吗?” 两人:“……” 陆容无语道:“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就是给你搞了个接风宴。” 杨惊寒:“???” 他难免震惊:“你们似乎对我同你们的关系有点不自知。” “别废话了,赶紧走。” 连神机看眼腕表,不由分说的拽着杨惊寒离开机场。 去往订好的酒店的路上,陆容思忖再三,对杨惊寒关怀道:“你最近如何?谈恋爱了吗?应该还是单身吧?” 杨惊寒:“……” 他怀疑这是他们的另一种打压炫耀。 杨惊寒声音凉飕飕的:“你们觉得我有闲心吗?多亏了你们在始皇陵里弄死我父亲,留了一个杨家的烂摊子给我。” “哎,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老子可是自己作死的。”柳青山不乐意的说。 杨惊寒冷哼一声,并不想搭话。 柳青山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你这人也真是奇怪了,我记得你老子死后,你好像没伤心过啊?难道你……” “闭嘴。” 杨惊寒猝然打断,阴沉的看了眼柳青山。 柳青山瞬间捂住嘴。 杨惊寒收回目光,阖目养神,显然是拒绝同他们聊的意思。 柳青山用眼神问陆容。 陆容摇头,耸了耸肩。她怎么会知道杨家有什么秘闻。 他们到订好的酒店包间时,阿乾还没有到,陆容和连神机只得先点好菜,让杨惊寒和柳青山入座等着。 杨惊寒目光落在多出的座位上,问:“还有谁?” 陆容摸了摸鼻尖,道:“我的一个族人。他刚到京都,不认识其他人,就跟着我们一道了。” 杨惊寒微愣,闻言就没再问下去。 只是,他们等了近两个小时,菜都上齐且凉了,也没等到人。 饥肠辘辘的杨惊寒忍耐的看着满桌的菜,再看向皱眉打电话的陆容:“他到底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陆容奇怪的开口,“电话也没打通。” “无相,你朋友该不会迷路了吧?”柳青山道,“不过也不应该啊,我不是派人去接他了?” 连神机对柳青山道:“你问下你的人。” “好。” 柳青山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对方很快接通。 柳青山听完,脸色顿变,“坏了,无相,我的人说他们经过赌市附近,你朋友突然一定要下车进赌市。他们现在找不到你朋友。” “什么?!” 陆容猛地起身。 连神机立即道:“看看赌市今日是哪位当值,联系下对方找人。赌市就那么大点,就算出了赌市,京都也不打我,一定能找到人。” 陆容头疼的应下打电话。 如果走丢的是别人还好,偏偏是阿乾。 阿乾以前从来没出过雪域,这是第一次。他什么都不懂,离开雪域时坐车换乘飞机时候都还新奇了许久。更不会用智能手机,陆容耐心教了他许久,他才记住基本的操作方式。 陆容毫不怀疑,他要是进赌市,绝对会被坑惨,说不定还被人惦记上。 一旁的杨惊寒:“……” 玩他呢? 干坐大半天,现在又吃不了了?? 杨惊寒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你们自己的人自己找,我吃完就走,莫挨老子。” 陆容和连神机无奈的对视一眼。 932.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20 杨惊寒是真的吃完就走。 没管陆容他们怎么找的人,也没关心,简单填饱肚子就离开了酒店。 杨家原先在京都是有一座老宅的,不过杨惊寒为了斩断自己同杨家旧时的联系,把那座老宅给卖了。 好在,他名下在京都还有间公寓。有人定时打扫。 杨惊寒就直接去了这间公寓。 他到时已然是夜深,拖着行李开门进去,静悄悄的孤寂扑面而来。 杨惊寒随手只开了玄关的灯,偌大公寓里还是大片黑暗。 他也不介意,换了鞋后进去,在客厅的沙发上直接坐下,闭眼靠着沙发背。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杨惊寒拿出来一看,是他母亲杨夫人打过来的电话。 屏幕淡淡的光映照在他面上,他眉眼间的冷漠清晰可见。他没接,直接把手机扔在一边。 奈何杨夫人一遍又一遍的打来。 杨惊寒终于不胜烦扰,不耐捞回手机来接通,杨夫人有些尖锐的埋怨声传过来。 “你怎么才接呢?没听见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 “什么事?”杨惊寒只淡声问。 杨夫人立即忘却方才的不满,温声细语的道:“惊寒呀,你也知道,妈妈最近遇到了个合眼缘的男人,他很上进厉害的呀。就是……他的公司遇到了点困难,需要笔钱……” 杨惊寒眼底浮现讽意,“就这个?” “那不然呢?这事很重要,明天,不,现在,你转笔钱给妈妈。”杨夫人说。 “多少?” “大概……七千万吧,后续不够的话,妈妈再找你。” 杨惊寒语气毫无起伏:“不可能。” 那边静了一瞬,杨夫人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杨惊寒淡淡道:“这些年来,你从杨海平手里偷偷转走的资金,不够吗?” 杨夫人瞬间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惊寒……” 一股难以抵挡的疲惫将杨惊寒淹没,杨惊寒冷冷的开口:“你在我小时候,你为了让杨海平常常回杨家,时常给我下药。但你觉得,我会每次都听话的吃下,然后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吗?” 杨夫人顿时噤声。 杨惊寒听见那边有嘈杂的声响,似乎是杨夫人碰倒了些东西,而后响起个男人的声音。 他难以掩饰心中的厌恶,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拖入黑名单。 原本只属于他的公寓,好像突然间也变得无法忍受。 杨惊寒起身,拿起外套又离开了公寓,用手机给一个联系人发去条信息:“给我清场。” 对方很快回复:“好。” 杨惊寒到地下车库,开走了他以前停放在这儿的车,到了赌市附近街道上的一家酒吧。 他到时,酒吧里已经没有客人了。 柜台后,一个年轻男人正在调酒,看杨惊寒进来,挑眉说道:“你可有很长时间没来了。好像,得有四五年了吧?” 杨惊寒过去坐下,脱下外套搭到一旁,直接拿了对方才调好的酒一饮而尽。 说道:“五年九个月。” 那时,他已经接任了特殊部门第一部门的部长位置。 杨海平盯着他,生怕他年轻气盛给他丢脸;被拖下马的前任部长,以及杨家的仇敌也盯着他,唯恐错过他哪些错处。 而这家酒吧,是杨惊寒大学期间和朋友何昭合开的。就是眼前这个。 杨海平从前严厉控制他的生活,禁止他把精力放在和杨家不相关的东西上面。不过杨惊寒也从来没让杨海平知道过这家酒吧,一直瞒的好好的。 何昭把才调好的酒放到杨惊寒面前,道:“我还以为,杨大少爷平步青云,已经忘了我这微末朋友了。” “滚你妈的。”杨惊寒面无表情的骂,放下在外界端着的架子,道:“我难道少出钱了吗?” 何昭笑,复又收敛笑意问:“你那个父亲已经死了,你打算怎么处理你母亲和妹妹?我记得她们可不是你的……” 话还没说完,突然“砰——”的一声,酒吧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杨惊寒和何昭循声看去,一个青年跌跌撞撞的跑进去。 对方似乎精疲力尽,一个不注意,被门口的台阶绊倒,轰然摔倒在地。 杨惊寒顿时皱眉。 何昭咦了声,放下调酒工具,绕过柜台走过去。 “这位客人,本店今晚不对外开放,你可以明天来。” 青年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听到声音,他勉强抬头,露出张端正又俊秀的脸,很白净,看着约莫二十出头,应该还是个大学生。 此刻,青年眼神迷蒙,眼尾带着潮红,身体禁不住的颤栗,似乎很难受。 何昭经营酒吧多年,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被人给下药中招了。 这种事,何昭见得多了,没兴趣管。 不过…… 何昭目光落在青年面上两秒,心头一动。随即露出一点笑意,俯身伸手扶人。 “你似乎不太舒服,还好吗?” 但他没碰到人,青年下意识的避开了,踉踉跄跄的扶着一边的卡座起身。 青年深吸一口气,似是迟疑了下,勉强开口:“请问你认识陆……” 何昭见他站不稳,几乎做好了人倒下,而他接住的准备。 毕竟,难道碰到一个对胃口的。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作什么要放过? 可青年忽然愣住,盯着何昭身后。 何昭后知后觉的发现青年看的是杨惊寒,不禁挑眉,“小朋友,要帮忙,还是哥哥我更温柔贴心呦。” 杨惊寒看也没看,毫无兴趣的继续喝酒。 何昭啧了声,主动上前去扶青年。 他没想到的是,青年直接绕过了他,踉踉跄跄的走向杨惊寒。 杨惊寒刚灌下最后一杯,也不指望朋友再有空给他调酒,起身准备进柜台。 结果他才走出去两步,迎面突然看见那青年。 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猝然扑进他怀里。惯性的冲击令杨惊寒趔趄半步,差点被扑倒在地,亏得及时撑住桌沿才没倒下。 “你……”杨惊寒神色骤沉,“松开!” 青年却抱的更紧,脸几乎埋进他颈间,带着灼人的湿意。 如高山白雪般清冽的气息包围杨惊寒,杨惊寒听到他难耐委屈的呢喃在耳畔响起。 “你是……的朋友……你在也好……我难受……” 杨惊寒身体微僵。 下一刻,身上一沉。 杨惊寒低头一看,这青年放松下来,在他怀里昏过去了。但昏了也没老实多少,一直下意识的蹭,体温高的厉害。 杨惊寒:“……” 不远处的何昭见此,啧了声,“杨惊寒,你以后还是别来了。没次我看上什么人,他妈的你在,老子次次被截胡。” “闭嘴。” 杨惊寒脸色发青。 何昭戏谑的摇摇头,正要过去,门的突然又响起不少脚步声。而后,怒喝声响起。 “人呢?!” “跑哪儿去了!” 何昭脚步一停,回头看去,十几个人一窝蜂的涌进来,个个揣着家伙,一看就不好惹。 杨惊寒冷冷的看过去。 进来为首的人一眼就看到了柜台前杨惊寒怀里的青年。 主要是这酒吧空荡的只有几个人,想不注意都难。 随即看到杨惊寒,为首的霎时停住,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怎么?我这酒吧今日表明了不接待客人,却来了这么多。敢情是以往,威信立的还不够?”何昭笑眯眯的开口问,语气却极冷。 为首的人赶紧拦住小弟们,“何老板说笑了,我们这不知道今日杨少在这里包场,贸然打扰了。就是……我们的一个货跑了,这得带回去才能跟老大交差。” 他说完,眼神直往后瞄。 但看到要抓的人在杨惊寒怀里,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何昭忽的想到什么,似笑非笑的转身看向杨惊寒,故意道:“那我就不管了。” 杨惊寒拧眉,低头看眼怀里的人。 他不认识。 杨惊寒冷着脸道:“带走,别烦……” 还没说完,杨惊寒感觉怀里的人似有所觉的抱的他更紧,不安的蹭了蹭他。 “……” 杨惊寒用力闭了闭眼,出口成了:“滚。有什么意见,让你们老大亲自找我。” 933.重丰番外:【雪域最后的神明】完 门口那些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为首的人。 为首的脸都僵了,欲言又止。 但对上杨惊寒阴沉的视线,他又不敢再开口,僵硬着脸说道:“既然杨少开口了,当然得给您这个面子。回头,回头我们老大一定拜访您。” “那还不快滚?” 何昭微微一笑。 那人咬了咬牙,一挥手,带着人转身离开。 浩浩荡荡的来,又灰头土脸的走。 何昭这才转身回去,似笑非笑的道:“真不知道今晚是你更亏,还是我更亏。” 杨惊寒黑着脸,用了点力,扯开抱着他的青年。 青年难受的踉跄一步,身体又直挺挺的往前倒。 杨惊寒只好又扶住他,沉着脸道:“叫人过来,把他送走。” “送哪儿去?”何昭问。 杨惊寒冷冷的说:“你脑子进水了吗?能把他送哪儿去?他这个样子,除了医院,还能去哪儿??” 何昭不慌不忙的走回柜台后坐着,拒绝道:“你自己管。从我手里截胡,还让我给你善后,你有没有良心啊?” 杨惊寒:“……” 低头再看眼青年,杨惊寒忍耐的暗骂一声,将人打横抱起。 何昭幸灾乐祸的挥手道别:“祝杨少有个美妙的夜晚。” “滚!” 杨惊寒白了眼何昭,抱着人离开。 奈何怀里的人实在不老实,杨惊寒猜,这人应该是第一次中招,药性发作的也就格外厉害。 他把人扔进后座,又拽下领带来,直接把对方的手绑严实,这才上车开往医院。 到医院时,门口已经有杨惊寒提前安排好的人。 杨惊寒在门口停下车,降下车窗,等候的人连忙上前。 “后面那人,处理好。” 杨惊寒吩咐完,等他们把青年弄下车,就直接开车走了。 他的人前前后后忙活了许久,才终于安置好青年,也办理完了住院手续。 之后,他们就迎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走不走啊?这都忙了半晚上,我困死了。” “对方是老大送来的人,不好走吧?” “可老大爷没说让我们照顾整晚啊。” “算了,先守着人,等明早人家醒来了再说。好歹老大问起来,还有个交代。” “得,就这么办吧。” …… 次日。 阿乾醒来时,已经是九点多。 睁眼是一片白,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他反应了几秒,猛地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而后第一反应是摸自己的怀里。 但什么都没找到。 阿乾心底一沉,直至余光瞥见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个盒子。 他赶紧拿过盒子来打开看,里面是块并不起眼的石头。 “还好,东西还在。” 阿乾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阿乾听见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他循声看去,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视线里。这叫阿乾登时警惕起来。 “你是谁?这是哪儿?” 那人愣了下,接着看阿乾的目光古怪起来,道:“我是杨先生的人。昨晚你被人下药了,杨先生把你送到医院来,让我……在这儿等你醒过来?” “杨先生?他是谁?” 阿乾面露疑惑。 怎么不是陆容他们? 他们有个姓杨的朋友吗? 那人咦了声,奇怪的问:“你不认识?就是……杨惊寒,杨先生。” 杨惊寒? 阿乾怔了下,随即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先前看到过的照片。 随之而来的,还有些零散的记忆,都是昨晚的。 阿乾脸色微变。 他想起来了。昨晚他和陆容他们,原本是要见这个杨惊寒的,但半路上他忽然发觉这里有个地方,似乎有他们一族的东西,他就过去了。而且跟着他的人实在烦,拦着他不让进那个地方,他就甩了那人。 找着找着,就到了一个叫什么赌市的地方,有人拿出个盒子据说是什么秘密监狱出来的东西。很多人都想要。 那也是他们一族的东西。 阿乾肯定自己没认错,那一定是他们在守的东西的一部分。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问他们要回来,那些人却不给,还叫他用赌的方式。 其实阿乾不知道怎么赌,听他们介绍完后就直接上手赌。但是,对于他们一族的人来说,赌是完全没有用的。不管再快的速度,做再多的小手脚,都逃脱不了他的眼力。最后当然是他赢了。 那些人却不干了。 这种情况下,阿乾就带着东西直接跑了。不料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中了招。最后……他好像是跑进一个店里,看到个眼熟的人,然后就没意识了。 想来,那就是杨惊寒? 不远处的人觉得不太对劲,干笑道:“那个,你稍等一下,我去联系杨先生。” 说罢,就要往前走。 “等等。”阿乾叫住他,“我想借个手机,给朋友打个电话。我的手机昨晚丢了。” 那人愣了下,点头应下,掏出自己的手机给阿乾,然后就出去带上门。 阿乾回忆了下陆容的手机号,拨过去。 那边接的很快:“喂?” 是陆容的声音。 阿乾松了口气。幸好没记错。 阿乾有点委屈:“你人呢?一直没找到我吗?” “阿乾?” 手机那边的陆容微微挑眉,“你这不是没事吗?” “???” 阿乾更委屈了,“你知道我在哪儿吗?昨晚我可危险了!好在,幸好我把我们的东西带走了,没流落到外人手里。你不知道,我差点就没了!” 陆容丝毫不意外,道:“我已经知道了。赌市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你大闹一场造成的损失,赌市自行承担,也不会再找上你。至于昨晚跟你动手的人,我已经都处理了,以后你绝对不会再在华国看到他们。” “你知道??” “昂。”陆容慢悠悠的道,“我还知道,你现在在医院。” 阿乾懵了下,“容容,你知道怎么不来找我?” 陆容道:“送你去医院的不是杨惊寒吗?” 阿乾不说话了。 陆容不紧不慢的道:“左右,你昨晚本来也是要见杨惊寒的。结果达成了,过程怎么样,就不要紧了。” 顿了顿,陆容道:“当然,你要是觉得,昨晚杨惊寒给你留下的印象不好,对你不感兴趣了,我现在就去医院接你,找别的……” “等等!” 阿乾开口打断。 陆容也不意外,好整以暇的问:“我什么时候去接你?或者,你什么时候回来?” 阿乾犹豫了下,小声道:“以后……以后再说吧?我再……研究研究他。” “研究完了呢?” “回雪域,找族长。”阿乾毫不犹豫的说。 陆容道:“那我可提醒你,杨惊寒这人不好招惹。到时候你真自己跑回雪域,可能他不会善罢甘休哦。” 阿乾愣了下,不以为意的道:“不会的,你当雪域是谁都能来去自如的?” “那行吧,你自己看着办。” 陆容说完,挂断了电话。 不多时,病房的门再被推开,阿乾抬头看去,怔了下。 只见走进来的人是杨惊寒。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 杨惊寒进来停至病床前,皱眉也打量他,病房一时静的出奇。 良久,见阿乾只盯着他看,杨惊寒皱眉问:“你给你朋友打了电话?什么时候来接你?” 阿乾眨了眨眼,回答道:“我朋友说没空。” 杨惊寒:“???” 阿乾又道:“她说你人好,让我放心跟着你。” 杨惊寒:“……” 他人好? 这什么朋友?还带骗人的? 阿乾看着他,露出一个温良无害的笑容:“我叫阿乾,你呢?” 杨惊寒皱眉看着他,说:“杨惊寒。” 934.连神机番外:【我是无名】1 连神机一直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他忘记了某些事。 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忘记的什么。 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这点呢? 连神机想了想,大概是从他五岁生日的那天开始。 可能对大多数人来说,生日是一件很有意义,很重要的事。以至于每次过生日时,都要隆重的庆祝一番。但对连神机来说不是。 因为就在他降生到这个世界的那天,他的母亲同时也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同样“死去”的,仿佛还有他的父亲。 他不止一次的听父亲说,如果不是因为他,他就不会失去自己最爱的妻子;也不止一次的从父亲眼中看到憎恶,还有矛盾的痛苦和愧疚那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到一起,仿佛一柄锋利的双刃剑,既刺伤了他,握剑的父亲也被伤的鲜血淋漓。 这样的情况,直到他见到父亲提过的小叔叔,才开始好转。 连神机没跟任何人说过,其实他很喜欢那个小叔叔。 在连家,似乎只有小叔叔,才是真的疼爱他、对他好,不会想在他身上看到母亲的影子。 然而,他同父亲的关系也只是好了一点而已。 每当他的生日那天,小小的连神机会自觉的避免出现在父亲面前。 一岁生日,小连神机跟在最熟悉的孙婶身后,在她的房间过了整晚。 两岁生日,小连神机央求孙婶和方伯在院子里过了整晚。 三岁生日,小连神机已经可以自己行动自如,悄悄的跑去了连家外。 就是那晚,连神机发现,没有一个人找他。 他开始“悟”了,在他生日这天,似乎他并不重要。 于是过了凌晨,他自己悄悄的回去。 四岁生日……连神机忘了。 他只记得次日,自己在房间里醒来。没有人发现他消失过,他自己也不记得去了哪儿。 直到五岁生日这晚,连神机不知不觉的离开连家,在附近的公园里走了一遍,然后鬼使神差的继续往远走。 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停在了一家小面馆外。 那家面馆是真的小,并且非常寒酸老旧,是父亲、孙婶他们绝对不会带他开的那种店面。 连神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他奇怪了几秒,转身往回走,但还没走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小孩子,是你啊,来吃面嘛?” 连神机愣了下,回过头去,面馆的老板娘就在门口,慈爱的望着他。 他指指自己:“你叫我?” “当然。”老板娘笑眯眯的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小孩子,看着就聪明懂事,忘不了的。” 她说完,往他身后看了看,诧异道:“那个姑娘呢?她没跟你一起来吗?” “谁?”连神机问。 老板娘比划了下:“就是个这么高,瞧着有点冷淡,但挺好看,一直对你笑的那个姑娘。” 连神机想了想,确定在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老板娘说的这个人。 但老板娘坚持说一定有,并且热情邀请他进去吃面。 连神机这时警惕性其实很高,心想这老板娘该不会是个人贩子吧。可不知怎么的,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进去了。 好在老板娘并没有露出像人贩子的迹象,只是笑眯眯的给菜单,问他吃什么面。 连神机方要拒绝,肚子却叫了两声。 他体会到了尴尬。 因为…… “……我没钱。” 老板娘摆了摆手,“不收你钱。去年,那姑娘一次给了很多,我还没找零钱,她就走了。今晚让你吃一次,也算还了那姑娘。” “去年?”连神机愕然。 老板娘道:“是啊。所以你到底吃什么面,还是牛肉面吗?” 连神机在努力翻阅自己的记忆,下意识道:“西红柿鸡蛋面。” 想了许久,连神机肯定,他真的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回神时,老板娘已经将面端了上来。 连神机望着西红柿鸡蛋面发愣。 “这是……我要的?” “是啊。”老板娘说。 连神机面露疑惑。 他对西红柿过敏,怎么会要西红柿鸡蛋面呢? 老板娘见他神色不太对,问他怎么了。 连神机迟疑了下,最终摇头,心不在焉的拿起筷子吃面。他心想,可能是这面在他记忆里很好吃?以至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事实上,那面并不怎么好吃。 连神机还觉得,如果他学会下厨,他一定做的更好吃。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念头。 那晚的结果,自然而然的是他严重过敏,老板娘被吓的脸色惨白,救护车来时,老板娘的手都是抖的。 连神机昏了过去。 他住院住了整整半个月,才将将好起来。 连神机想再去那家面馆,但他的突然意外,似乎吓到了父亲,父亲禁止他离开连家,并给他安排了更多课程。他每天拖着小小的身子连轴转,实在分身乏术,渐渐的就将那家面馆抛之脑后。 后来过去了两年。 某一天,连神机突然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小叔叔。 他被这时的小叔叔给吓了一跳。因为对方憔悴狼狈,鬓发半百,还瘸了一条腿。 而且,小叔叔回来的方式也很特殊。 连神机无意中听到方伯和父亲谈话,是方伯清早出门时,突然间看见小叔叔浑身是伤的倒在门口。方伯当时大吃一惊,猜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悄悄的把小叔叔给背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如果不是他恰好早起赶着去上课,他也不会看到。 连神机觉得很奇怪,想再去看看小叔叔。 可他的父亲不允许,并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望着他。 那段时间,连家上下都很古怪,气氛异常的沉重。 连神机敏锐的预料到了什么。 没过多久,他就见到了小叔叔。 那天下午,父亲难得的亲自去接他,把他带到了小叔叔床前。 他还没来得及震惊意气风发的小叔叔的颓丧,小叔叔就先拿出了一块红色的玉,叫他拿着。 小叔叔说:“我给你定了一门亲事,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 连神机怔住,下意识的看他父亲。 父亲叹了口气,问:“正坤,你确定吗?” 小叔叔点头。 父亲皱了皱眉,“我并不赞同你这么做,但是……” 父亲看了眼他,又是叹了口气,最后转身出了房间。 连神机彼时还不明白那一眼的含义。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原来小叔叔在做一件事,并且想用整个连家入局。而他,是小叔叔计划的一部分。 连神机这时对婚事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这年他生日的那晚,他突然间想起了那家面馆。还有老板娘口中的那个姑娘。 连神机鬼使神差的又自己去了那家面馆。 可这次,当他出现在面馆外,老板娘却用一种陌生又疑惑的眼神望着他,茫然道:“什么姑娘?我见过你吗?” 连神机再三确认,老板娘还是摇头,说不认识他。 连他去医院的事,也丝毫不记得。 连神机没来由的心头一颤。 935.连神机番外:【我是无名】完 那晚,连神机是自己走回去的。 事实上,连神机与同龄段的其他孩子都不一样。 他过早的接触太多事。这几年来所接受到的特殊培训,令他能够清醒又冷静的思考目前自己面对的问题。 首先第一点,连神机很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他确实不记得自己的记忆里出现过两年前老板娘说的那个姑娘。 他也很确定,两年前他见过老板娘。 那时他因为过敏入院,休养了许久。他不会记错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他似乎忘记过某件事,老板娘也忘记了他? 连神机回到连家,立即让人找来方伯。 他近乎急切的问:“方伯,您还记得我两年前住院的事吗?” 方伯被问的愣了下,有些诧异的望他。 那一瞬间,连神机心里忽然咯噔了下。 他听见方伯意外的问:“住院?什么住院?小少爷,您没有住过院呀。” “您确定?!” “当然。” 方伯望着他,认真的说道:“小少爷,您生病住院是一件大事,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您当然没有住过院。再说,我们连家有家庭医生,如果您出了事,是可以直接打电话叫家庭医生来的。” 说完,方伯可能是觉得他是最近压力过大,也可能是被小叔叔的情况给吓到,就俯下身来平视他,慈爱的开口。 “小少爷,您别乱想。您现在好好的,不会生病,也不会出事的。如果您太累了,可以暂停您目前的学习,好好休息几天。” 连神机说不上是意料之内,还是很意外。 他失望的挥开方伯的手,说了句没事,就转身回了房间。 路上碰见孙姨,连神机也问了遍,得到的是一样的答案。 这一刻,连神机有点怀疑,两年前的事,只是他做过的一场梦吗? 到底是他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他不清楚。 连神机因此迷茫了几天,最后决定放弃。 可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人跟他说,他们会有个家,真正的家。 次日醒来,连神机失神良久,突然激灵回神,想也不想的下床跑去找他的小叔叔。 那时,小叔叔的伤好了很多,只是人依旧消沉。 他进去时,小叔叔沉默的望着窗外,很难分辨清楚是在看什么,还是在想什么。 注意到他进来时,小叔叔怔了下,勉强露出个笑容。 “这个点,你不是该收拾好准备出门吗?” 连神机摇头,“小叔叔,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说。” 小叔叔点头。 连神机停在床前,犹豫许久,才问道:“就是……如果你发现你好像忘记了一个人……” 话才出口,他就发现小叔叔脸色微变。 连神机敏锐的停顿了下,接着道:“但是有人提醒过你关于这个人。可过了两年,记得的人却都不记得了,自己记得的也似乎变成了一种错觉。该怎么办?” 小叔叔看他的眼神骤然复杂起来。 好一会儿,小叔叔才问:“你忘记了谁?” 连神机默了默,摇头。 小叔叔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就相信自己的感觉。” “相信自己?” 连神机还是很迷茫。 小叔叔嗯了声,就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让他离开。 连神机听话的走到门口,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眼,发现小叔叔已经看向窗外,周身萦绕着一种他难以理解的悲伤。 那是连神机对于小叔叔最后的印象。 因为那天之后,他就消失在了连家。 往后十几年里,连神机再也没见过他。 但小叔叔的离开,也让连神机明白了一些东西。他鬼使神差的觉得,小叔叔并没有真正的回答他,也似乎有着同他相似的悲伤。 总有一天,小叔叔会再回来,然后带来他想要的答案。 连神机想明白后,便更加努力的学所有所有他应该要学的,以及可能会对他有用的。 他几乎每天都忙的团团转,完全没有时间过同龄人的生活。 偶尔闲下来时,连神机望着思念母亲的父亲,也会想到他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他不明白,为什么感情会对一个人有那么大的影响。 在这种疑惑和好奇下,连神机主动跟父亲问起了未婚妻。 父亲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是叹了口气。 过段时间,父亲才告诉他,如果想知道,可以去问问齐老。齐老与他的那位未婚妻很熟。 连神机立即让父亲带他去拜访了齐老。 齐老对他的到来很意外。 当他问起未婚妻时,齐老的神情更加复杂微妙。无言望了他片刻,才开始告诉他,他的未婚妻是阳城人士,姓陆,单名一个容字,取欢喜、珍爱之意。 然后齐老给他看了照片。 小姑娘大概是不爱照相,照片只有几张,还都是侧面、背面的角度,一看就是悄悄拍的。 其中有一张侧面照是最清晰的,可以看到小姑娘的大半张脸。 连神机目光落在上面,心头一颤,登时移不开目光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姑娘。 可他分明该是没有的。 齐老见他看了很久,不禁问:“神机,这门亲事……确实比较突然,你如果不想要,可以直……” “不,我喜欢。” 连神机不假思索的开口。 说出来他自己都愣了下,却也只是片刻,他点头,道:“这门亲事,我很喜欢。” 齐老看向他父亲。 两个大人无言相顾,最终齐齐叹了口气。 连神机这时已经知道了很多事,不想深究他们叹气的原因。 他问齐老:“我可以见见她吗?” “不行。”齐老摇头,“在容丫头成年前,你不可以见她。” 连神机失望的离开。 但从那以后,他隔三差五的就会挤出时间来找齐老,有时是想看看小姑娘最近的照片,有时是想问问小姑娘的近况。 并且,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用在郊外买了一套别墅。 第二件事,他学了下厨。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该是会的。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也有个人很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 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三年后,连神机终于忍不住,央求齐老带小姑娘来京都。 他想亲眼见见。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行。 齐老耐不住他的央求,只得应下,又跟他强调道,他不可以让小姑娘见到他。 连神机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但为了能见到人,点头答应。 很久以后,连神机都还记得,那是个天气很好的晴天。他终于见到了以前只能在照片上看见的小姑娘。 他遵循和齐老的约定,只在远处看着。 小姑娘和齐老口中描述的一点都不一样。 整个人又冷又淡,带着锐利刺人的戾气。 可当他看到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脑袋里甚至冒出个很奇怪的念头:他们终于能见面了。 就好像,他们似乎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当他回神时,那个小姑娘已经敏锐的发现了他,面无表情的问:“你是谁?” 连神机想说,他是她的未婚夫。 思及对齐老的承诺,连神机沉默几秒,突然想到了个名字。 他就笑了下,温柔的说:“我是无名。” 他心想,这个小姑娘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没关系,他喜欢她。什么样子都喜欢。 他想陪在她身边。 往后的十几年里,到她成年前,他可以以无名的身份陪着她。 到时候正式介绍时,他就可以跟她说,他一直都在她身边了。 936.沈顾番外1 大家从始皇陵出来后的第三年,沈清泽终于完全接管了沈家的产业,并且能够独立处理集团的事,成为了外人口中手段雷霆的沈总。 他再一次完成一个大项目后,兴致勃勃的给陆容打了电话。 “大兄弟,你什么时候回华国?我请你吃饭。” “怎么,你终于有空了?” 手机那边的陆容一边忙一边随口回。 彼时沈清泽正在沈氏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里。 他站在巨大落地窗前,俯瞰外面的繁华夜景,得意洋洋的道:“那是!我告诉你,兄弟我现在可非常厉害,这次的项目,可是我一个人完成的,不得庆祝庆祝?” “是吗?” 陆容失笑,就道:“那恭喜你了。不过我没空,你找别人吧。” “你忙什么呢就没空?”沈清泽不满的问。 陆容道:“我找到了教头,他说,有办法治疗陆知轩。而这个法子在一个特殊的地方,我和连神机要带着陆知轩走一趟。” 沈清泽一听,只好道:“那行吧。” 陆知轩他知道,先前陆容从秘密监狱里带出来的人。 他还曾经去检查过陆知轩的情况。但陆知轩的身体状况很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和连神机都没办法。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个可能的法子,是该走一趟。 沈清泽恹恹的说道:“那等你们回来了,再给我庆祝吧。” 陆容闻言,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不找顾其华?” “谁?顾其华?”沈清泽心头一跳,立马摇头,“不行不行!我都……很久没跟他联系了。” “为什么?”陆容诧异的问,“之前你接触沈家的生意,他不还手把手的亲自教你吗?怎么说,你们也算有点师生情谊,怎么就不联系了?” “因为……” 沈清泽噎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容。 过了会儿,他讪讪的道:“他是个大忙人,我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他。反正……总之就是没联系了。回头再说,祝你们一路顺风。” 怕陆容再问下去,沈清泽装作信号不好的样子,赶紧挂了电话。 看着黑掉的屏幕,沈清泽叹了口气。 想了想,沈清泽又打开手机,切换至同顾其华的聊天页面。 他和顾其华的交流一直都很简单。 他问生意上不懂的事,顾其华给他解答。 他不认识生意场上的那些人,顾其华给他介绍。 他看不出那边老油条给他下的弯弯绕绕,顾其华就一点一点的给他解释。 除了这些,还真没有涉及到其他方面。 沈清泽对顾其华的认知,其实很复杂。进了生意场后,他对顾其华就只剩下了敬佩。 正好顾其华这个人吧,脾气好,又耐心。他实在不想跟家里的那个老头子低头,遇上不懂的事,就不自觉的想到顾其华,慢慢就习惯了。 如果不是半个月前……那件事,沈清泽估计,他还会一直习以为常的赖着顾其华。 想到这儿,沈清泽又叹了口气,走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拨了内线叫秘书进来。 秘书很快过来,“沈总,请问有什么事?” “那个,晚上……” 沈清泽卡了下壳。 秘书似乎是会了意,贴心的道:“回沈总,顾总今晚要出席一场慈善晚宴,可能没有时间过来。” 沈清泽:“……” 沈清泽瞪秘书:“我说顾其华了吗?!他日理万机,忙的分身乏术,去烦他做什么?小李,我发现你最近是很闲啊。怎么,你是在跟我表达,你完全可以胜任顾总那些工作量吗?!” 秘书:“……” 沈清泽说完又觉不解气,道:“今晚加班,我加班,你也加班,都别回去了!” 秘书:“???” 秘书很委屈,但敢怒不敢言,认命的应了句是,垂头丧气的离开。 沈清泽抓了抓头发,趴在桌面上。 唉声叹气片刻,沈清泽逼着自己坐直身,翻出最近的日程表来。 结果日程表上一片空白。 往后一个月的行程,他过去半个月加班连轴转,都做完了。 没有事可做的沈清泽立即给秘书打电话:“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没有工作?你怎么不给我跟上?有你这么做秘书的吗?扣半个月奖金!” 秘书:“……” 真是离了个大谱! 为什么这也能叫他中枪? 论有个比他还勤奋的工作狂上司,是种怎么样的悲伤体验。 好在这时,沈清泽的手机响了,很及时的解了秘书委屈无辜的围。 打电话的是吕湖衣。 沈清泽意外的接通:“喂。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什么事?” 吕湖衣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我家宝贝儿现在没空,柳青山他们出差了,赌市也没有小伙伴,想来想去,就只有你了。” “少来,你肯定是跟我哥吵架了。” 沈清泽一针见血的拆穿,又立即强调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现在可努力了,每天工作排的满满的,天天都在向上。” “你可算了吧,我才查了你日程表,你今晚没事。”吕湖衣说。 “我靠。”沈清泽无语,“你是黑客很牛逼吗?我告诉你,你再黑我电脑,我找陆容给你设置个防火墙信不信?” “那你出来吃个饭吗?” 吕湖衣自动忽略。 沈清泽犹豫了下,“去。” 又道:“就我们两个,会不会有点孤单?我记得,前年大兄弟好像跟杨惊寒来往了是吧?那叫上他,我好给他炫耀炫耀,现在我有多么的能干。” 吕湖衣嘴角微微抽搐,道:“那你省省吧,我听说,杨惊寒好像去了雪域,个把月回不来。” 沈清泽诧异:“他去那里做什么?” “好像被人骗了,他恼羞成怒追过去了。具体的不知道。” 吕湖衣说完,报了个地址,就挂了电话。 沈清泽便也起身,叫来秘书嘱咐了一些事,拿着车钥匙离开。 …… 吕湖衣定的地方,是家私人会所。 沈清泽到的时候,吕湖衣已经到了。 他把车钥匙扔给工作人员,让他们代为停车,同吕湖衣往里走。 吕湖衣打量他,“没想到,你现在看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 沈清泽:“……” 明明是夸赞的话,怎么听起来就那么欠揍? 沈清泽没好气的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还有,你不能喝酒。” “为什么?” 吕湖衣不服。 沈清泽莫得感情道:“你当我傻?你肯定是临时乘航班飞来的,不出意外,我哥应该很快就到了。到时候他发现你跟我喝酒,不揍你,揍我。” 吕湖衣抿了抿唇,随后嘲笑:“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怕你哥?” 沈清泽淡淡道:“这跟年纪没关系。” 吕湖衣唔了声,没再说话。 两人再往前走时,迎面走来一些人,簇拥着前面中间一个油头粉面的富二代。 对方注意到了他们,顿时扬声叫道:“沈总,好巧啊。” 沈清泽懒得理他,看也没看的继续往前。 但富二代却直接拦在他们面前,眼神打量吕湖衣,“呦,这许久不见,沈总身边换人了?不过这女人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沈清泽神色一冷,上前一步挡在吕湖衣面前,“陈志,管好你的眼睛。否则,我不介意再像上次一样,替你老子管教管教你。” 陈志脸色微僵,眼底迸发出恨意。 他想掉头就走,但在场人多,他又怕丢面子。 末了,陈志冷笑道:“沈总动什么气?我不过是开开玩笑。” 沈清泽淡淡的瞥他一眼,懒得搭理,示意吕湖衣走。 吕湖衣也不想搭理,嗯了声。 陈志不甘心的瞪眼沈清泽的背影,忽然想到什么,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既然沈总今晚看上了别人,想必别人,就没兴趣理会了吧?这样也好,我听说今晚冯少他们,都在御景湾。” 沈清泽脚步猛地顿住。 937.沈顾番外2 在一旁的吕湖衣瞬间感觉到,沈清泽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下来,冷的令人心头一悸。 她诧异看向沈清泽,问:“怎么了?” 沈清泽没理她,阴沉的盯着陈志。 陈志咽了咽口水,倒是得意的笑出来,叫着身边的人转身往外走。 但他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有人一脚狠狠踹了上来。 伴随着周围的惊呼,他直接被踹飞出去好几米,砸在不远大理石的处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霎时间,陈志眼冒金星,觉得自己疼的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 他勉强睁眼去看,发现踹他的人是沈清泽。 “我操!”陈志忍痛骂道,“沈清泽你他妈有病啊!别以为我真怕你!” 沈清泽冷笑,“有本事你现在就站起来,照着老子踹回来,你敢吗?!” “我……” 陈志被气的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愤怒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向沈清泽。 结果还没碰到沈清泽,又被他一脚踹倒。 这次,他疼的脸色惨白,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沈清泽走到陈志面前蹲下,拽住他的衣领猛地将人提溜起来,冷笑道:“上次没弄死你们,是老子的错。我告诉你,今晚要是出什么事,你们别想好过!” “你!” 陈志心头一凉,正要骂些什么找回气势,却被沈清泽当头一拳直接晕了过去。 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呆住了。 跟着陈志来的人,没一个敢上前劝阻。 吕湖衣意外的望着沈清泽。 心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沈清泽现在都会揍人了。看样子还不是第一次。 “沈清泽,到底怎么……喂,你去哪儿?” 见沈清泽起身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吕湖衣赶紧追上去。 “你去哪儿啊?今晚不是在这儿吃饭吗?” “不吃了,没心情!” 沈清泽沉着脸回。 出了会所大门,沈清泽往停车场的方向去,很快找到自己的车,上去准备走。 要开车时沈清泽听见开门车,扭头一看,吕湖衣也坐了上来。 “你上来做什么?让会所的人送你回去不就行了?” “我跟你一起来的,现在你抛下我走,算怎么回事?”吕湖衣没好气的说,“行了,你不是有事吗?赶紧去,说不定我能帮你。” 沈清泽看她一眼,一脚猝然踩下油门,车子冲了出去。 吕湖衣被惯性带的往后一靠,懵了两秒,问:“你是要去那什么……御景湾?那是什么地方?” 沈清泽面无表情的道:“顾其华今晚参加的慈善晚宴,就是在御景湾举办。” “这你也知道?” 吕湖衣看向他,片刻后又问:“那那什么……冯少,怎么回事?怎么惹到你了?” 沈清泽看她一眼,皱着眉又将车开的更快。 吕湖衣眼皮子跳了跳,赶紧检查安全带有没有系紧。 这时忽的听沈清泽说道:“半个月多前,姓冯的那伙人暗算顾其华,要对他下手。” 吕湖衣一愣。 沈清泽面无表情的说:“当时亏得我发现的及时,不然,顾其华就……” 车内的气氛有些凝固。 吕湖衣反应过来,满脸疑惑:“顾其华……虽然我和他不熟,但听我家宝贝儿说,他可是个挺厉害的人,怎么还会不小心着道?别是他故意设局做什么,结果被你恰好破坏了吧?” 沈清泽皱眉道:“怎么可能?他眼睛看不见,平时就不方便,基本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交给他助理去做,一不小心就能磕着碰着。而且,他体质特殊,磕着一点点都容易留淤青,要好久才能恢复。有什么事是得他自己做?就姓冯的那几个败类,值得他自己下手吗?” 吕湖衣:“……” 你认识的顾其华,我认识的顾其华,好像不一样。 吕湖衣斟酌了下,道:“你也别紧张,顾其华着过一次道,还能在同样的坑里栽第二次……我操!你慢点!” 她还没说完,沈清泽就又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霎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并且,现在这个点,路上车辆很多。 吕湖衣攥紧安全带,尖叫道:“啊啊啊!前面!小心前面!” “要撞上了!!快让开!” “我操!你冲过去做什么?!减速!减速啊!” 原本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沈清泽生生在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御景湾。 终于停下时,吕湖衣颤颤巍巍的推门下去,脚才着地就腿软跪了下去,扶着车身干呕。 “姓沈的,我他妈……呕……下次绝对不……呕……坐你的车……呕……” 吐了半天,好不容易缓过来,吕湖衣晃手:“快,搭把手……” 没动静。 “可怜瓶水也行啊!” 下一刻,一瓶水出现在眼前。 瓶盖已经被拧开了。 吕湖衣咕噜灌下大半瓶涮口,拍拍胸口顺气,“我服了你了,现在你开车怎么这么……” 话音戛然而止。 吕湖衣愣住。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沈清泽,而是沈遇年。 沈遇年递给她一张卫生纸,反应看不出什么,只是温柔的说:“擦擦吧,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 另一边。 今晚在御景湾举办慈善晚宴的主办方,邀请了很多商界名流。 整篇别墅区亮如白昼,华灯璀璨,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随处可见攀谈间的觥筹交错。 沈清泽的到来引发了一阵轰动。 众人意外的望着他,又有不少人借机过来,笑道:“沈总,久仰大名,在下是……” “滚开!” 沈清泽急的不行,压根没有耐心。 吼完也不顾对方难看的脸色,一把推开挡路的人,大步流星的走上台阶,再往里。 进入偌大的正厅,里面的人更多。 沈清泽穿过人群,环顾四周找顾其华。 他的出现很快引来众人的注意。 “哎,那不是沈氏集团的沈清泽吗?” “他怎么来了?” “我听说他好像没接受今晚卓老的邀请啊!” “管他呢。既然沈清泽出现在这里,那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平时可见不到他。” 但那些人方想上前攀交情,见沈清泽满脸冷沉,气势吓人,又不敢了。 沈清泽没看到顾其华,暴躁起来,直接拽过旁边的一个人,问:“顾其华呢?看见他了吗?!” 那人吓了一跳。 “说啊!看见顾其华没!” “看看看……看见了!”那人哆嗦着指上面,“刚才,刚才有人带顾总上……上楼了!” 沈清泽脸色一沉,松开人快步走向楼梯。 前面的人不自觉让出一条路。 沈清泽急的实在没了耐心,走着的脚步变成了跑,冲上楼梯,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目睹的人不禁道:“他找顾总啊?我怎么看着他像是来寻仇的?” “啊?” 旁边的人诧异道:“不会吧?可他和顾总关系不是很好吗?听说不久前沈氏和顾氏还合作了一个项目。” “那就不清楚了。” 938.沈顾番外3 与此同时。 三楼,某个房间里。 顾其华本人正坐在沙发上。 他一身黑色西装,显得沉静又贵气,面容俊美,冷白如玉,五官轮廓深邃而分明,疏离的恰到好处。 只可惜,那双漆黑眼睛暗淡无光。 在他面前,站着四个拘谨的年轻人。 为首的干笑两声,俯身弯腰道:“顾总,您吩咐的,我们都已经做完了,那您看,什么时候能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公司?小的公司真的很需要那笔投资,已经燃眉之急了啊!” “还有我!” “我们!” 旁边的三人小心翼翼的举手。 顾其华靠着沙发背,长腿交叠,双手交叠在身前。 他没开口,只微微侧头。 候着的助理会意,道:“三天后。” “三天?” 对面的人下意识扬声,又在看到顾其华时,赶紧低声,苦笑道;“顾总,三天真的……有点晚,小的公司等不起了……” 顾其华淡淡开口:“等不起,就不必等了。” 那人脸色一变,与身边的三人面面相觑,忙道:“能等!能等!顾总愿意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说完,他无声的无奈苦笑。 顾其华抬手按了按眉心,示意助理。 助理嗯了一声,道;“我家顾总今晚累了,你们该走了。以后,也不必再来找顾总,否则……” 他停了下来。 言下的威胁之意却很明显。 四人不敢耽搁,忙不迭点头应下,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 一人用手肘戳了戳为首的那个,挤眉弄眼。 那人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脸苦逼的摇头。 四人开门出去,正要走。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在不远处响起。 “冯少海!你他妈居然还真敢带人来?!!” 为首的人听见自己名字,下意识循声抬头看去,就见沈清泽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怒不可遏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冯少海反应了会儿,顿时瞪大双眼:“沈清泽?!他他他……他怎么来了?!” 身边三人也懵了:“今晚他不是不在邀请之列吗?” 这么会儿工夫,沈清泽已经冲了过来,气势汹汹。 冯少海一下子想起来上次被揍时的痛,脑子一抽,想也不想的就转身跑回房间。 “顾总救命!救命啊!” 跟着他的那三人反应不及时,正想跟着跑时,被冲过来的沈清泽一把抓住喉咙甩开,还挨了几脚,踉跄倒地,一脸痛苦面具。 沈清泽顾不上他们,一个箭步进了房间,才进去就看到冯少海躲在顾其华身后。 顾其华刚刚是听到了沈清泽的声音的。 他不难掩意外。 也看不见,他只能靠听,沈清泽似乎进来了,还动了手。 他身边的助理愕然叫道:“沈总,您怎么来了?” “还我怎么来?我再不来,你家顾总又出事了!你这个助理怎么当的?竟然还让冯少海出现在你们顾总面前?!” 沈清泽一通教训,撸起袖子来就冲过去,明显是要动手的架势。 冯少海委屈道:“不是,沈清泽,不是,沈总,你误会了!” “误会个屁!上次我没让你长记性是不是!” 沈清泽飞起一脚踹去,但被冯少海躲了个空。 冯少海都快哭出来了,“顾总,齐特助,你们赶紧帮我解释解释,我上次的伤还没好呢!” 已经被沈清泽骂了的齐特助也很无奈,转头看向顾其华,叫道:“顾总。” 顾其华怔了下,似乎回神了,起身。 齐特助连忙扶他。 顾其华极其平静的开口:“沈清泽,住手。” 沈清泽都按住冯少海了,闻言就道:“你继续忙你的,我出去和他交流交流。” 说完,他拖着冯少海往外走。 冯少海奋力挣扎:“救我!救我!我不想和他交楼啊!” “闭嘴!” 沈清泽一把捂住他的嘴。 顾其华循声,准确的面向沈清泽的方向,道:“他来,是同顾氏谈合作,放开他。” “什么谈合作?他对你压根不安好心!”沈清泽才不相信。 冯少海瞪圆眼睛,想为自己辩解,但压根说不出话来,急出满头冷汗。 顾其华听着那动静,加重了语气:“沈清泽!” 沈清泽脚步一顿。 顾其华依旧是一脸平淡,眉头都不带皱一下,道:“放开他。” 沈清泽看着他那样,有点恼火了,“你怎么回事?竟然帮着一个对你下手的人。” “我没有帮他。”顾其华淡淡道。 “你现在就是!”沈清泽甩开冯少海,道:“我巴巴的赶来找你,你不问下我也就算了,你还给他说话?顾其华你怎么想的?!” 话落,房间里一片死寂。 齐特助看看沈清泽,再看向自家老板,自觉的噤了声。 顾其华淡淡道:“不是你跟我说,以后要划清界限吗?” “我……” 沈清泽噎了下。 顾其华没再理他,微微侧头,对齐特助道:“走。” “啊……噢噢,好的,顾总。” 齐特助立即拿起旁边的资料,上前扶着顾其华给他引路。 沈清泽本来都下意识的上前半步,见此,顿在了原地,脸色有些僵的看着顾其华经过他,而后离开了这个房间。 冯少海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开口:“……沈总?” “滚!” 沈清泽烦躁的吼道。 冯少海如蒙大赦,赶紧带人溜。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沈清泽一个人,安静的叫沈清泽心里很堵。 这情绪陌生的叫沈清泽也很难受。 在原地站了会儿,沈清泽暗骂一声,转身跑出去。 下面一楼的正厅寂静无比,所有人似乎陷入了一种震惊,还没回过神。 沈清泽看也没看,追出去时,正好看见不远处齐特助将将打开车门,扶顾其华坐进去。 近百台阶,沈清泽觉得肯定自己还没下去,顾其华就要走了。 情急之下,沈清泽扬声吼了句:“顾其华你等等!” 声音之大,吓了周围人一跳。 下面齐特助:“顾总,这个……” 顾其华神色平淡,“走。” “额……” 齐特助挠了挠头,只好关上车门,去开驾驶位的车门。 但下一刻,齐特助本能的觉得不对。 他琢磨了下自家上司的心思,迟疑的看向飞奔下来的沈清泽,慢慢拉开车门。 “你是死了吗?动作那么慢?” 齐特助冷不防听见顾其华冷淡的话。 齐特助手抖了下,唰地拉开门,正要坐进去,又听见沈清泽叫道:“姓齐的你给我停下!敢走,我打断你的腿!医药费我全赔!” 齐特助:“……” 沈清泽终于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气,看的齐特助都担心他会不会一口气喘不上来。 瞥眼自家上司,齐特助关心道:“沈总,您真的不用这么急,以后也不是见不到了。” “谁他妈想见你了?”沈清泽缓过来点,立即推开齐特助,自己坐进了驾驶位,道:“你可以下班了,我送你们老板回去。” “啊这……” 齐特助看向后座位置。 沈清泽不敢回头看顾其华的反应,哐当关上车门,道:“有点眼力见儿,没你的事了。算你带薪下班,回头自己去找我秘书报销。” 齐特助只得哦了一声,尽职尽责的道:“顾总今晚喝了些酒,回去后需要喝醒酒……” 还没说完,车子扬长而去,甩了他一脸车尾气。 齐特助:“……” 939.沈顾番外4 离开后。 沈清泽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车内气压极低,气氛凝固的令他心虚。 他一边开车,一边悄悄瞄后视镜。 只见后座的顾其华面无表情,似乎是想说什么,又头疼的停下,最终屈指捏着眉心,阖目养神。 沈清泽减慢了车速,开的稳稳的,干咳两声主动道:“那个……我送你回你家?” 顾其华淡淡的嗯了一声。 沈清泽踌躇片刻,又问:“那你是回顾家老宅,还是回……” “市中心的公寓。”顾其华闭目道。 他一贯平静冷淡,情绪似乎永远都毫无波澜,沈清泽实在看不出,也听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沈清泽就试探的开口:“其实,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当时……” “沈清泽。” 顾其华倏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沈清泽心尖一颤,透过后视镜看到顾其华睁开了双眼,准确无误的面向他这个方向。 那双黑眸其实漂亮极了。 可惜黯淡无光,令人委实惋惜。 沈清泽每次看到顾其华的眼睛时,心里便更加的难受。 寂静里,顾其华缓缓说道:“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再和你讨论你的问题。能让我休息片刻吗?” 挺疏离客气的语气。 如果是放在过去,沈清泽绝对不会听到这么客套的话。 沈清泽低低的嗯了声,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 后座的顾其华复又阖目,单手搭在窗沿上,撑着脑袋,眉眼间确实流露出遮不住的疲倦。 沈清泽很少见到他这么累,又放慢了车速,沉默的开车。 直到终于到顾其华的公寓区,沈清泽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好。 他犹豫要不要叫醒顾其华时,后座的顾其华已经醒了。 “到了?” 顾其华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问。 沈清泽应了声。 顾其华缓了下神,推开车门下车。 沈清泽赶紧跟着下去,绕过车快步走到顾其华那边,在他下来后直接伸长手替他关上车门。 顾其华动作顿了下,没说什么,往旁边挪了一步拉远和沈清泽的距离。 似乎是迟疑了下辨认方向,顾其华才往前走去。 “我送你上去。” 沈清泽一个箭步过去拉住顾其华。 见顾其华蹙眉,他立即道:“你都看不见,怎么自己上楼?我把你助理赶走了,总得对你负责吧?不然,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助理,还有……你爸妈,怎么跟伯父伯母交代?” 顾其华没作声。 这叫沈清泽内心有点煎熬,不由得低了声:“我送你上去就走还不行吗?” 话落,顾其华无声的叹了口气。 语调极淡的道:“我已经习惯了。” 沈清泽一愣。 顾其华微微侧头,朝向停车场出口电梯的方向,道:“沈清泽,我失明了近二十年。” 沈清泽心中一沉,手有点颤。 顾其华像是没有察觉到,继续淡淡的说道:“起初,我的确无法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实。可既已经这样了,不接受又有什么用?是以我自14岁就搬离了顾家老宅,住在这里至今。” “一开始父母不放心我,让家里照顾我的佣人一并跟来。后来,我只用了不到半年,就牢牢记住这里到楼上的路。现在我熟悉的能好好的到楼上,不会摔了。” “你……” 沈清泽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其华拂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我失明,生活中确多有不便。但是,我也没想过做谁的累赘,不需要别人可怜我施舍我。” 沈清泽闻言,脸色一变,急急说道:“我上次不是这个意思!说同你划清界限也只是不过脑子的话,就是气你见冯少海他们还不告诉我!你想想,如果我当时去晚了,你就……” “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顾其华蓦地问。 沈清泽一下子被问愣了,所有话都噎在了嘴里,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其华续道:“我为什么一定事事都要告诉你?” “因为……”沈清泽脑子卡了下壳,道:“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帮我那么多,我……我回报你,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沈清泽觉得没错,又肯定的嗯了一声。 顾其华薄唇微抿,神色更淡了,道:“只是朋友,那更没有必要事事都管我。” “可是……” “沈清泽,你口口声声的说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我如果没有失明,你还会这样事事惦记迁就我吗?”顾其华问。 沈清泽愣愣的望着顾其华。 顾其华退后两步。 他素来从容冷静,连说自戳伤疤的话,也淡然的看不出一丝异样。 “不论我怎样要求你,你都不会拒绝,这只是因为你对我的愧疚同情。”顾其华道,“但我不需要这样的对待。” 说罢,顾其华转身,往停车场的出口走去。 他走的很稳,除了走的挺慢。 单从背影来看,真的看不出他是个失明的人。 沈清泽站在原地怔神。 想到顾其华方才说的愧疚,他登时有个念头,出了一身的冷汗。 顾其华知道了。 他绝对已经猜到了! 沈清泽身体发僵,又不受控制的跟过去。 他不敢靠近,就不远不近的跟着,亲眼看着顾其华是怎么走出停车场到电梯前,然后进去摸索到楼层键按下去。 中途,沈清泽看见顾其华踉跄了好几次,看的他心惊胆战。 沈清泽几乎要忍不住冲过去了。 可只要一想到顾其华方才冷淡的神色,沈清泽就生出了胆怯,不敢面对。 最后他站在电梯外,看到不断跳动变化的楼层数字,恍惚的顺着墙滑下去。 须臾,沈清泽低头把脸埋进双膝间,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彷徨的想,以后顾其华不会再想看见他了。 即使他再见到顾其华,也只会从他脸上看到恨意。 如果不是他,顾其华本来可以拥有一个更优秀璀璨的未来,丝毫不比任何人差。 可顾其华没有。 他面对的会一直着别人惋惜可怜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听到“如果不是个瞎子就好了”之类的话。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想到这里,沈清泽浑身一震,猛地起身按下电梯到17楼。 电梯门一经打开,沈清泽就冲了出去,往顾其华的公寓跑,很快就到了他公寓外。 公寓的门是半掩着的。 沈清泽心道,应该是顾其华顺手关上,没发现自己没关严门。 “怎么办……我怎么说……” 沈清泽慌里慌张的徘徊,越想越难受。 末了,沈清泽一咬牙,想道:“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自己惹下的祸,他怎么着我都认!” 沈清泽定了定神,但要开门时,还是没太有勇气。 就在这时,沈清泽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砰——”的一声重响,登时脸色一变,拉开门就冲了进去。 940.沈顾番外5 “顾其华?!”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清泽急急的冲进去,在客厅里看见了顾其华的人。 这时的他早就脱下了西装外套,衣服被随手扔在了沙发上,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而方才听到的动静,是茶几上放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顾其华脚边全是碎片,地面一片狼藉。 沈清泽冲进来时,顾其华刚卷起袖口,露出冷白的手腕,领带也被他扯乱,隐约可见里面精致的锁骨。 听见沈清泽的声音,顾其华微微抬头,“看”了他那边一眼,淡淡道:“没什么,我要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东西。” 说罢,顾其华就要俯身下去收拾。 沈清泽看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里,想也不想的冲过去,道:“等等!你别动,小心弄伤自己。我收拾,我来收拾!” 顾其华动作一顿。 沈清泽已经到了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扶起他,引他到沙发边坐下。 再转身时,沈清泽被顾其华拉住衣角。 沈清泽疑惑的问:“怎么了?” 顾其华适时松手,淡淡的开口道:“你好歹是沈家的少爷,哪儿有在我这里收拾的道理。你可以走了,我打电话让小齐过来。” 沈清泽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我不能在你这里干活,他就能了?” “他是我的助理。”顾其华道,“以前,他一直料理我的衣食起居。” 沈清泽也知道这么个道理,这些年来,顾其华身边肯定是要有一个这样的助理在的,能免去顾其华很多麻烦。 但是…… 沈清泽撇过头去,闷声道:“我都已经来了,就顺手帮你收拾了。” 顾其华微微蹙眉,“可是……” “行了,我不想听!” 沈清泽直接打断,快步走向卫生间,很快出来清理地上的杯子碎片,然后又拿拖把过来把地上的水拖干净。 他像是在跟谁较劲似的,一举一动的声音都大。 顾其华坐在沙发上,垂眸沉默。 在外面,顾其华西装革履,气场极盛,言行举止皆带着令人心悸的气势,没几个人敢直面他。 但是此刻,顾其华身上褪去那些锋芒,莫名多了些脆弱的易碎感。 沈清泽余光一瞥,看到他安静的模样,心疼的不行。 不禁暗暗的反思自己,就算是心堵,也不能在顾其华面前撒气,万一再叫他以为他是冲着他的怎么办? 要知道,他其实只是气自己。 沈清泽觉得自己错了,迅速收拾完,洗干净手回来,再顺便找出来医药箱。 顾其华敏锐的抬眸,“你拿了什么?” “医药箱。”沈清泽过去坐在他身边。 顾其华默了默,往旁边挪了些。 沈清泽顿时有些不高兴,“现在我对你来说是洪水猛兽吗?” “不是。”顾其华说。 沈清泽:“……” 那你别又挪远啊! 沈清泽不由分说的把人拽过来,看到顾其华微微蹙眉,又赶紧松手看,发现顾其华手腕多了些红印。 “对不起。”沈清泽赶紧道歉,语气放软,“我就是想检查下,你刚才有没有被碎片伤到哪儿。” 顾其华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一动不动的任沈清泽折腾他,配合的叫沈清泽更加愧疚。 沈清泽倒是没发现什么伤口,但发现顾其华胳膊、腰上有淤青,明显是才磕出来的。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顾其华上来开门进来的这段时间里磕着碰着的。 “好了吗?” 顾其华这时淡淡的问。 他的衬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臂间,前面一览无余。 如此情况,沈清泽愧疚之余,目光落在顾其华窄瘦的腰腹间,看到上面轮廓分明的腹肌,以及两条清晰的腰线,忍不住想,没想到这人看着身形单薄匀称,身材还挺好。 他咽了咽口水,赶紧给顾其华拉好衬衣,道:“好了好了。你小心些,别再磕着了。” 因为顾其华皮肤很白,淤青落在上面,分外扎眼。 顾其华没作声。 沈清泽忽的反应过来,顾其华看不见,日常生活真不是他能控制的。 沈清泽眉心突突直跳,冷不防道:“你揍我一顿吧。” “……嗯?” 顾其华拢着衣领,抬眸面向他。 沈清泽闭了闭眼,视死如归的道:“只要你能消气,怎么下死手都行!我就一句话,给我留只手。等你出完气,我好自己打120。” 顿了顿,沈清泽又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还是得留一口气的,不能死。不然,以后我怎么照顾你赔罪啊?” 他说完,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顾其华说什么,就睁眼看向他。 顾其华面无表情。 沈清泽心里没底,试探的叫:“顾其华?” 顾其华深吸一口气,问:“你就只想着给我赔罪吗?” “不……不然呢?”沈清泽疑惑的反问。 顾其华脸色冷了下来。 本来好不容易缓和点的气氛,霎时间荡然无存。 沈清泽慌了,不知所措的望着顾其华。 也不知怎么想的,他脑子一抽,直接挑明:“所以你其实是早就知道了,是吗?” “知道什么?”顾其华冷淡的问。 沈清泽的脑袋低了下去,半晌才低声道:“知道数年前,害你出车祸失明的人,是……是我……”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沈清泽脸色苍白如纸,连看都不敢看顾其华。 没错,害顾其华车祸失明的人,就是他。 那时候,沈清泽年轻气盛,自小又生活在沈家给他营造出的象牙塔里,天真的以为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直到有一天,沈清泽知道了吕湖衣的事。 沈清泽无法接受自己敬仰的父亲竟然成了间接害养女的元凶,还帮施害者。 一怒之下,沈清泽离家出走。就在出走的路上遇见了顾其华,害他出了车祸。 当时沈清泽并不知道出车祸的人就是顾其华,他沉浸在沈家那些腌臜事里,痛苦无比。然后他决定回去,他想给吕湖衣一个公道,但最终没做成,也没能劝的了父母。 沈清泽觉得自己在沈家待不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沈清泽知道了出车祸的人是顾其华。 据说顾家父母并不清楚顾其华出车祸的原因,顾其华醒来后也没有多言。顾家父母怕戳顾其华的痛处,不敢问。 沈清泽也彷徨无比。 种种压力之下,他很没担当的选择离开逃避,远走他乡。 一开始,沈清泽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但是想想顾其华,沈清泽觉得自己还是要做点什么,就去学了医。可顾其华失明的情况太复杂,被送到医院时也晚了。这些年来,沈清泽其实每年都有悄悄的回国去看顾其华,确定顾其华的眼睛不可能好起来后,沈清泽更不敢出现在他面前了。 后来无奈接手沈家,又因为陆容,沈清泽避免不了和顾其华打交道。 天知道第一次和顾其华正式见面时,他有多紧张。 见顾其华好像不知道是他害他出的车祸,沈清泽心情十分复杂。为了弥补,他逮着机会就为顾其华做点什么,听话听的让沈父沈母都诧异。 没人晓得,沈清泽心里有多煎熬。 尤其顾其华对他还那么耐心、脾气又好。 沈清泽每次都虔诚的给自己两巴掌。 终于挑明,沈清泽低头道:“是我对你不起,你怎么出气都行。要是你以后都不想再见我了,我也认。” 偌大公寓里,一片死寂。 沈清泽微弱的希翼在这样的沉寂中消失。 良久,他苦笑一声,失落的道:“那我走了。不用你动手,我去找你助理,让他替你揍我一顿吧。” 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 下一刻,他兀地听见顾其华的声音。 “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 沈清泽愣了下,回头看向顾其华。 顾其华却已闭眼靠着沙发背,淡淡道:“你走吧,我不想见你了。” 月下:我们顾总是钓系美人儿。 941.沈顾番外6 沈清泽望着沙发上坐着的顾其华,双唇翕动,想说什么。 最终,他到底是咽了回去,转身离开了公寓。 恍恍惚惚的到了地下停车场,沈清泽忽的想起自己的车还在御景湾,没有开过来,不禁苦笑一声。 他拿出手机来先给齐特助打了个电话,让对方过来陪着顾其华,然后才打给自己的秘书,叫人来接他。 秘书开车过来时,已经是极晚。 见沈清泽神色难看,他不敢说话,一声不吭的给沈清泽开车门。 随后才上车,开车离开。 倒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能说。 秘书硬着头皮问:“沈总,您是回沈家老宅,还是……” 沈清泽心情烦躁的很,道:“回我自己的公寓。” “可是……”秘书欲言又止,“您的公寓不就在刚才的地方吗?先前您为了能就近和顾总待在一起,就在那里买下一间公寓了。” 见沈清脸色越来越难看,秘书赶紧闭嘴,咽下最后一句——买的公寓还是顾总隔壁呢。 沈清泽沉声道:“难道我名下就一处房子吗?!” 秘书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明白了,沈总。” 沈清泽哼了声,撇过头去看向车窗外,心里的难受又涌上来。 顾其华都说不想看见他了,那他还赖在那里做什么? 真是没有谁能比他还要失败了。 不过这些也都是他活该。 他害顾其华失明,本来就是他对不起顾其华。弥补不了也就算了,要是现在还只能惹顾其华生气,他就更不对了。 既然顾其华那么讨厌他,那他躲远点不就行了? 思及此,沈清泽出声问:“我后面一个月里,是不是都没什么行程工作了?” 秘书一听,忙道:“尚有,尚有,今晚我刚接到钱总公司那边的变化,明天想约您见面,谈谈新项目的投资问题。后日,集团各地分公司要上报季度……” 沈清泽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我想工作的时候,你他妈不给我及时安排上,现在我不想了,你倒是又勤奋了!” “啊??” 秘书茫然。 沈清泽道:“后面一个月,我要去外地散散心。” 秘书懵了:“沈总,那……那行程……” 沈清泽莫得感情道:“你安排的,你完成。我不在时候,公司事务由你和副总共同处理。如果我在外地接到任何一个投诉的电话,你年底的奖金就没了。” 秘书:“?!!!” 他真的会栓q! “做得好,奖金翻倍,三倍。” 沈清泽淡淡的补了一句,扶额往后一靠。 “!!!” 秘书狂喜。 但沈清泽下一句,又让他欲哭无泪:“顾其华的助理找你报销加班费,你结。” 秘书:真的会谢。 他发誓,做沈总秘书的这几年,真是他职业生涯最大起大落的时候了。 …… 次日。 沈清泽无精打采的收拾行李。 收拾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谁?” 沈清泽戴上蓝牙耳机,将手机扔到一旁,直接坐在地毯上。 耳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我啊,唐淳义。” 沈清泽露出疑惑的表情,“唐淳义?谁啊?” 那边的人被问的噎了下,有些尴尬,“沈总如今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也是,小时候的玩伴,不记得也正常。” 沈清泽愣了下。 经对方这么一说,沈清泽倒是想起来个模糊的印象。 他思索几秒,迟疑道:“你该不会是……死胖子吧?” 对方爽朗的笑笑:“是啊。我告诉你,如今我可不胖了,身材好得很。你可不能再叫我死胖子了。” 沈清泽这下彻底想起来了。 沈家在京都一直是名门望族,他又是沈老爷子夫妇的晚来子,是以他一出生,沈家捧着护着他,京都众多大小家族也前仆后继的讨好他,想借此和沈家攀上关系。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还在上小学时候,同班有个小姑娘被父母教着同他拉近关系,竟然在他进教室时候直接扑倒他,抱着他脖颈就啃他的脸。 当然,那时候沈清泽不知道那应该是亲吻。估计对方也不知道,所以就往死了啃他,好做到父母交代的“让他印象深刻”。 他的确非常的深刻——因为那成了他童年时代的阴影。 于是他回家后,死都不肯再去学校。 沈老爷子夫妇没办法,为了让他身心健康的成长,把他送去外地海城上了三年小学。 起初到海城上学时,沈清泽十分心惊胆战。 好在为免发生京都的事,他的身份在海城保密的,没几个人知道他是京都沈家的少爷。 很快,沈清泽也交到了两个朋友。 这个叫唐淳义的,就是当时第一个跟他做小伙伴的人。另一个叫方云成。 那时候唐淳义很胖,他和方云成就叫他胖子。 后来他回京都的那几年,还是有常常联系的。 但自从他身份被他们知道后,可能是走的路不同,又或者是经历的不同,也可能是别的,他们渐行渐远,陌生感越来越强,就不怎么联系了。 想起以前,沈清泽还有点感慨和失落,道:“原来是你啊,挺久没见,你和云成最近都怎么样?” 能听的出来,唐淳义有些拘谨:“还不错。我们合伙来了个地产公司,这几年运气好,慢慢做大了。小本生意,不过也挺满足了。” 沈清泽道:“那敢情好。沈氏名下也有地产项目,我们可以合作赚钱。” 唐淳衣道;“难为沈总还记得我们,得沈总这句承诺,以后兄弟可就跟着一起发财了?” “当然。” 沈清泽笑笑。 “开玩笑的。”唐淳义哈哈一笑,“我们没想过把生意做到京都去,就在海城这边,衣食无忧,父母健在,对现在的生活已经挺满意了。再多的,我们可没能力消受。” 话音一转,唐淳义认真的道:“我给你打电话,不是攀交情。以前上的小学,你还记得吧?你这些年来一直资助学校,还有和学校联名的几个贫困地区的教育项目。过几天是周年庆,学校想请你回来参加庆祝,就是不知道,你有空没?” 唐淳义说完,在心里叹了声。 估计一开始,学校就知道沈清泽是京都的,所以对同沈清泽当时玩得好的他和方云成,也多有关注。 不然,也不会找到他们,想请他们联系沈清泽。 他们自己当然也是想见见儿时玩伴的。但彼此间身份千差地别,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像不自觉的掺杂了很多不纯粹的因素。他们不敢贸然打扰。 沈清泽像没听出来唐淳义的顾虑,道:“当然有。正好我这一个月都闲着,那就回海城看看,到时候你和方云成可别嫌我天天烦你们。” 唐淳义笑了出来:“那当然是不会的,我们巴不得你来呢。” 又聊了会儿,沈清泽不动声色的缓和了两人的疏离。 挂断电话后,沈清泽有了目的地,迅速收拾行李,又订好机票,还给沈夫人打了个电话。 沈夫人听到他要旅游散心,自然十分欣喜,叮嘱道:“一直忙着,找时间休息休息挺好的。不过你也别忘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在海城玩的时候,要是遇到合适的女孩子,记的发展发展呀。” 现在沈夫人一点都不考虑对方的家世问题,只盼望儿子赶紧找个合心意的脱单。 沈清泽毫无兴趣的敷衍,赶紧挂断。 然后,沈清泽看着顾其华的联系页面犹豫。 要不要报备顾其华自己去哪儿了? 还是算了,反正对方也不想见他了。 沈清泽瞬间沮丧。 942.沈顾番外7 当天下午,沈清泽就离开了京都。 晚上七点半,航班抵达海城机场。 沈清泽带着行李箱出去,还没到接机口,就听见不远处叫他的名字。 他抬头看去,数米外,两个年轻***在那儿,朝他猛晃手。一个高高瘦瘦,带着眼镜,瞧着很稳重;另一个稍矮些,长的白净端正。 他加快脚步过去。 两人也高高兴兴的迎上来。 “我们还以为自己的变化最大,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得是你变化最大。” 沈清泽面上露出些笑意,看向稍矮的那个年轻人,“你也不错。行啊你,唐淳义,你现在真是瘦了好多,都认不出来你了。” 对方一愣,接着就是忍俊不禁。 旁边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笑道:“看来我果真是变化极大,你确实认不出来我了。” 沈清泽微微睁大双眼。 唐淳义屈指顶了顶眼镜,接过他的行李来,“没想到吧?” “好家伙,确实没想到。” 沈清泽拍拍他的肩膀。 方云成哈哈一笑,上手勾住沈清泽的脖颈,拉着他往前走去,道:“坐那么久飞机,你肯定也饿了,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 “对对对,已经订好酒店了。” 三人兴致勃勃的离开机场,开车前往订好的酒店。 他们到时,服务员将将上好菜。 唐淳义和方云成齐齐将沈清泽按在了主位,道:“这次你可是我们的贵客,主位舍你其谁?” 沈清泽无奈的笑笑,没说什么。 两人各坐他左右,感慨道:“以前没想过,以后咱们三个竟然还有能重新坐在一起吃个饭的机会。” 方云成道:“是啊,清泽,你是不知道,当初你走了的那段时间,唐淳义这家伙,天天趴在你桌上哭,搞的生离死别似的。” 沈清泽嘴角一抽:“……” 这听着也在跟给他哭丧似的。 唐淳义瞪方云成一眼,“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你还不是离家出走,说要去京都找人家,结果还没走出几条街,就跑回家说你饿。” 方云成涨红了脸,道:“你他妈翻我陈年旧账,我就忍不了了,你以为你糗事很少吗?!” 两人你一言一语的互相揭短,没一会儿就把对方的底吐了个干干净净,听的沈清泽咋舌又哭笑不得。 多年不见的拘谨感,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说笑笑的吃到一半,沈清泽想起来母校周年庆,就问道:“学校还邀请了谁?” “那可多了去了。”方云成道,“几乎当初那个少年班的人,学校都邀请了。” “少年班?” 沈清泽动作一顿。 “对啊。” 唐淳义给他倒酒,说道:“嗐,就是当初在我们楼上的那个尖子班。那时候你不是还好奇,为什么那个班的人神神秘秘的,咱们几乎见不到吗?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班里基本都是面向高校报送的人,据说是上面重点关注,放在这儿进行什么教育实验的,反正厉害的很。” 方云成耸了耸肩,“毫不犹豫的说,那个班里的人现在应该都是大人物了吧。这次学校要大办周年庆,铁定会请啊。” 又忽的压低声音,道:“但是我有个小道消息,听说那些人都很忙,接手邀请的人连一小半都不到。而来的人,好像也都很低调。” 沈清泽噢了一声。 唐淳义道:“别管他们了,跟我们又没关系。既然你是来散心的,趁周年庆还没开始,先好好玩一番。” 说着,他拿出手机,道:“我查过了,你看这个万水村,最近了,周围山清水秀,还新建了个温泉度假村,开车不用两个小时就能到正好,你也看看这些年来这里变化。” 方云成连连点头。 沈清泽注意到,唐淳义有份附近有名地方的游玩攻略。应该是昨晚熬夜做好的。 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很高兴故友再见。 沈清泽心里一暖,点点头。 三人吃到极晚,喝的酩酊大醉,直接叫了代驾送他们回去。 沈清泽在海城其实是有个人房址的,但见到唐淳义和方云成太高兴,他一时没想起来,迷迷糊糊的跟着一起去了方云成家睡下。 第二天早上,沈清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宿醉的结果就是,他现在脑袋疼的要炸。而且浑身散了架似的疼,像跟谁动手干了一架。 沈清泽懵了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谁家,头重脚轻的从床上爬起来出去,感觉走路都是飘的。 才出门,迎面见到方云成从卫生间里出来。 “呦,兄弟,醒了。” 沈清泽昂了一声,问:“我行李箱呢?身上这味道,我实在忍不了了,得赶紧洗个澡换衣服。” 也难为方云成昨晚没嫌弃他,还肯让他睡床了。 方云成刚洗漱完,清清爽爽的。 他打量沈清泽,啧了声,指向客厅:“那儿呢。” 沈清泽没察觉异样,过去翻行李箱,问:“唐淳义那小子呢?” “去买早饭了。” 方云成见沈清泽难受,贴心的到厨房给他倒了碗早就备好的醒酒汤,然后凑到沈清泽面前递给他。 沈清泽接过,“谢了。” 方云成琢磨了下说辞,道:“主卧里有带的卫生间,你去那儿洗漱吧。” “为什么?我都出来了,外面的近啊。”沈清泽说。 方云成面部抽动,道:“那看在兄弟的份上,我给你打五折。” 沈清泽:“???” 方云成就指指卫生间,“我想,你应该不记得昨晚你干了什么了吧?” 沈清泽愣了下,“我发酒疯了?” “那倒不是。” “我是做什么不妥的事了?” 方云成想了想,用词谨慎的说:“倒也不算吧。” 沈清泽莫名其妙的看眼他,道:“那我是吐了吧?你这小子,我自己打扫不就成了。” 方云成似是想笑又忍笑,但忍的十分艰难,以至于表情看上去十分古怪。 他没再说什么,带着沈清泽过去,推开门给他看。 沈清泽心道自己喝多了还能做什么?然而往前一看时,他抬起的脚步戛然而止,杵在门口不动了。 只见卫生间里地上都是水迹,墙上的镜子四分五裂,洗手台都裂了一半,浴帘像是被谁大力拽下来,还有一小截可怜兮兮的挂着,里面隔开浴缸淋浴的磨砂推拉门整个脱离门框倒地,中间一个明显的脚印,能看出是被人一脚踹的。 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这……” 沈清泽迟疑。 就在这时,唐淳义提着早饭回来了。 见两人都杵在卫生间门口,他放下早饭过来,道:“呦,咱们沈大总裁终于醒了,忙活一晚上累不累啊?” 沈清泽丧失了表情管理,“这我干的??” 唐淳义屈指顶着眼镜,无辜的道:“还有视频呢,看不看?” 沈清泽:“?!!” 方云成干咳两声,连忙绷住表情。 三人转移阵地到客厅。 怕用手机放不清楚,唐淳义特地投屏到液晶屏幕上,调最大的音量。 视频一经播放,沈清泽的神情就变成了目瞪口呆。 只见视频里,他难受的抱着卫生间的马桶狂吐。吐着吐着,他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拖着方云成哭,说自己对不起一个人,要被抛弃了之类云云。方云成和画面外的唐淳义安慰他,提议他要不打电话真诚道歉吧。 沈清泽居然还真打了,而且是免提。 响了很久,那边接通是个陌生男人。 对话如下: 男人问:“哪位?” 沈清泽问:“他人呢?” 男人可能是愣了下,说:“他在洗澡啊,有什么事,你给我说吧。” “转告个屁!” 画面里的沈清泽似乎大受打击,哭的更大声了。 并且边吐边哭,场面极其凌乱。 方云成和唐淳义以为他被劈腿失恋了,帮着他大骂那边的人,对方甩下一句难以理解的傻逼挂断电话。 然后沈清泽抱着方云成的大腿叫道:“就算他讨厌我,不想见我,但我才走一天啊!他怎么找别人找那么快?!” “啊这……” 方云成和唐淳义凌乱了。 合着这还是单相思,他们骂错了啊? 正在看视频的沈清泽也风中凌乱了。 剩下的内容,就是他暴躁的拆卫生间:“洗洗洗!洗个屁的洗!今天谁都不许洗澡!!” 943.沈顾番外8 视频播放完毕后,客厅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唐淳义和方云成对视一眼,再看向呆滞又僵硬的沈清泽,实在很想笑,又觉不太义气,只能非常辛苦的忍住。 “那个……”唐淳义干咳两声,道:“其实吧,人生哪儿有迈不过去的坎呢?” 沈清泽:“!!!” 他现在就迈不过去了! 方云成紧接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感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但咱们可以转移……” “谁说是感情了!” 沈清泽彻底炸毛,猛地起身,捂着脸跑回卧室,哐当一声摔上门。 方云成和唐淳义面面相觑。 片刻后…… “噗哈哈哈哈……” “不行,这种黑历史,我得好好保存视频!” “没想到啊,沈清泽也有这种时候。” “笑死,他都脱不了单,那咱们还急什么?” “以后我再也无法正视沈清泽了,哈哈哈哈哈哈操!” 卧室里,沈清泽听着客厅里两人张狂的笑声,崩溃的窜进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 老天爷啊! 他这是都干了什么蠢事?! 顾其华本来就讨厌他、不想见他了,他还趁喝多了去大骂他朋友,岂不是以后更得被顾其华判死刑了?! 等回京都了,他又怎么面对顾其华?! 沈清泽绝望的翻来翻去,脸陷进枕头里。 闷到快窒息时,沈清泽倏地坐起来,心道不对,昨晚接顾其华电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他怎么一点都没有印象? 哪儿冒出来的? 顾其华身边有关系那么好的朋友吗?居然好到大晚上的和顾其华待在一起,还能等顾其华洗澡?? 而且为什么要洗澡?为什么不把人赶出去了再洗澡?就算看不见不方便,为什么不让齐特助等着? 沈清泽心里不是滋味儿,下意识的找自己手机,找到后又不太敢打电话问。 万一顾其华昨晚气的把他拉黑了怎么办? 要是打了电话发现这个事实,那他怎么办?要是不打,他还能当不知道装傻。 要不打给齐特助? 沈清泽觉得可以,立马拨通。 那边倒是很快就解了,齐特助的声音有些诧异:“沈总?您有事吗?” 沈清泽咽了咽口水,紧张的问:“你家顾总,现在怎么样?” “顾总?”齐特助道,“顾总应该心情挺好吧。” “心情挺好??” 齐特助答道:“是啊。顾总难得休个假,外出和朋友散心了。” 能休假,换他他也高兴。 沈清泽琢磨,听齐特助这语气,怎么好像不知道昨晚的事? 他试探的问;“顾其华什么时候走的?” 齐特助道:“昨天上午。” 沈清泽心里咯噔了下,走的比他还要早,顾其华这是被他气的一刻都不愿意在京都多待了。 这样想着,沈清泽更难受了,问:“他和哪个朋友一起离开的?” 齐特助道:“不清楚。不过好像是个很优秀的朋友,名流大学博士学位,还搞科研,同顾总以前是同学。” 他没说出一点,沈清泽就感觉自己心里被多插了一刀。 “你知道怎么多,你还是不清楚?!他叫什么,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齐特助无奈道:“沈总,我真不知道啊。昨天上午,我就只接到了顾总说要离开的电话,我问顾总什么时候去送他,他说不用,他朋友会去接他,然后顺道告诉了我一点他朋友的消息,我才知道的。” 沈清泽一噎,就道:“那要你这个助理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顾总不方便,你不多关心点,他出事了你都不知道!到时候不就晚了?!” 齐特助:“……” 他只是个助理,多问上司不主动说的私事,才会有事吧? 再说了,以前您嫌我管多了碍您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已经习以为常的齐特助老气横秋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惹不起,这位在上司顾总那里都是祖宗。 齐特助好脾气的道:“那要不……我现在去关心关心顾总?” “晚了!人家现在这时候保不齐正玩的开心,你去凑什么热闹?!”沈清泽郁闷的说。 齐特助:“……” 不问是错,问了也是错。 他好难。 沈清泽挂断电话,失落的埋进被子里。 他发现前天晚上跟顾其华挑明的时候,远不如此时知道顾其华还有那么要好的朋友来的难受。 但想想,这又有什么? 这么多年来,顾其华有几个交情那么好的朋友,再正常不过了。 交情好过他,更正常了……个鬼! 他和那些人才不一样! 明明他才是对顾其华最好的人!那些人能有他细心体贴,比他更听话懂事吗?? 沈清泽越想越烦躁,不由得在床上滚来滚去。 …… 外面。 方云成和唐淳义笑够了,起身去看已经惨不忍睹的卫生间。 笑归笑,事情还是要做的。 两人联系了装修和家政。 快一个小时了,沈清泽都还没出来,方云成瞅着卧室的门,道:“要不……去叫叫他?虽说社死的确尴尬的能叫人原地去世,但他再不吃早饭,估计就要先被饿死了。” 不过没一会儿,沈清泽自己出来了。 他已经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收拾的干干净净,就是……人有点精神不振。 “快吃早饭吧。” 方云成用手肘戳戳唐淳义。 唐淳义在餐桌坐下后,清了清嗓子,安慰道:“其实吧,遇到到小挫折,都是正常的。看开就好了。” 沈清泽瘫着张脸,道:“不许提!忘掉它!至于那卫生间,我给让人重新装修好的。” “嗐,我就是那么一说,不用当真。” 方云成把粥递给他。 沈清泽问:“什么时候去那个万水村?” 这充满黑历史的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唐淳义忍笑道:“本来打算明天去的,不过,等装修的人来了,这里估计也没法住了,那今天下午就去吧。等装修完了再回来。” “等什么下午?等会儿就走。”沈清泽斩钉截铁道。 他急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做点别的事转移转移注意力。 “行。” 方云成两人一口应下。 不过,他们还是等到装修和家政的人来了,叮嘱了一些事才开车离开。 万水村在海城附近,开车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到。 但三人是直接要去万水村的那个度假村,度假村在半山腰,还要再开一段时间的车。 终于到度假村的入口时,已经接近正午。 开车的人是唐淳义,他找了个地方停车,下车对沈清泽道:“正好,这儿的餐饮也是一绝。等会儿咱们先去订好的房间放下行李,接着去吃饭。下午睡个午觉,然后去爬山,算算时间,能到山顶看日落。景色绝对值。” 沈清泽没什么想法,恹恹的点头。 停好车后,有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引路登记,办理入住手续,而后带他们去房间。 要说这度假村,是依山傍水而建,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去房间的路上,沈清泽跟着工作人员走在山间小路上,发现各个房间都是单户,与周遭地形景色相得益彰,彼此间隔了一定距离,私密性和空间感也不错。 沈清泽的住处在最上面。 约好等会儿吃饭时间,唐淳义和方云成就先去了各自住处放置行李。 走着走着,快要到时,沈清泽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天然的湖,湖上面的林间是有处住所的。沈清泽有点喜欢那里。 他问工作人员:“那里还空着吗?没人住的话,给我改那里。” 工作人员礼貌道:“回先生,那里有人已经住下了。” “好吧。” 沈清泽只得放弃。 944.沈顾番外9 吃过午饭后,沈清泽又回了住处休息。 这次,他忍不住又看了眼自己看上的那个住处。 正想着,上面台阶尽头走进来一个人。 是个年轻男人,黑衣长裤,俊逸温雅,举手投足间气质很贵气,非常惹眼。 沈清泽随意一眼,觉得似乎对方有些眼熟。 对方拾级而下,在打着电话,嗓音醇厚疏朗:“嗯,我现在下去,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你这不吃也不行啊,当心胃疼。” 说这话时,男人正好经过沈清泽。 沈清泽嗅到对方身上有股淡淡的古沉香,味清冽而微甘,十分醒神。 他脚步兀地顿住。 男人还在讲着电话:“既然都出来了,作什么还要继续忙工作?总该到处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清泽觉得他的声音也有点耳熟。 而且对方身上的沉香味…… 是顾其华习惯用的那款。 沈清泽激灵了下,想也不想的转身追下去,猛地拽住男人。 男人被他拉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回头诧异看向他。 沈清泽松了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问你个问题。” ***定后,闻言似乎是怔了下,用目光打量他。 那眼神,沈清泽很熟悉,直觉告诉他对方并不简单。 男人看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应该是听到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以致眸底掠过些玩味的笑意,对着手机道:“我等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随后便挂断电话,看向沈清泽。 “什么问题?” 沈清泽张口,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脑子里一片空白。 末了,他问:“你身上的沉香味道……” “哦。” 男人微微一笑,礼貌的道:“雨后青竹香,我朋友常用的沉香,我不过恰好蹭了些。” “那你朋友……” 男人抬眸,看向不远处。 沈清泽循着看去,发现对方看的正是他看上的那处院居。 男人悠悠的道:“他就在那里。你与我朋友喜欢一样的东西,也算有缘,是想去拜访吗?不过,我朋友现下有些忙,怕是没空……” “没有。” 沈清泽脱口而出。心道顾其华怎么可能会来海城?更不可能来这儿了。 沈清泽眼神一黯,就道:“问问而已,告辞。” 话落,沈清泽转身,继续往上走去。 男人还站在原地,目送着沈清泽走远,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他微微挑眉,回拨了方才的电话。 对方几乎是秒接。 男人道:“我好像认的。他就是以前常常缠着你的那个小傻子吧?现在……” 顿了下,男人似笑非笑的啧了声,“——现在看着,怎么还挺傻的?” 那边的人沉默良久,低声道:“确实不聪明。” …… 下午睡醒,沈清泽没心情去爬山了,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 唐淳义就道:“那我们直接去泡温泉吧?” 沈清泽想了想,换了身衣服下去和他们碰面。 温泉是在度假村会所的后面,单独圈出了大片地建了温泉馆。 三人被工作人员引路过去,直接要了个小型池子单独泡。 沈清泽本来想自己单开的,但他拗不过方云成和唐淳义,被两人硬拽过去按下水。 方云成道:“都是男人你怕什么?还害羞吗?” “而且,要不好意思,也是我们不好意思吧?”唐淳义屈指顶了顶眼镜,看眼沈清泽的腹肌,十分嫉妒。 他们三个人都属于精瘦的,但唐淳义和方云成都懒得锻练,没有沈清泽有的腹肌。 况且,沈清泽的身材正正好好,肌肉一点都不夸张,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 方云成很不解:“大家都是每天坐办公室工作,再有陪客户应酬喝酒,怎么你还能挤得出时间锻练呢?明明你比我俩都忙吧?” “这算什么?”沈清泽把毛巾铺在石头上靠着,微闭双眼,道:“有个人,他比我还忙,但他的身材比我的还好,我都奇怪他到底哪儿来的时间。” “咦?” 方云成疑惑,“别人身材好,你怎么知道的?和我们一样泡温泉?” “怎么可能?”沈清泽顿时睁眼,道:“他才不去人多的地方,更不会来温泉这种地方。想来也不能来。” “为什么?”唐淳义问。 沈清泽理所当然的道:“因为他看不见啊,万一有人趁机占他便宜怎么办?” 顾其华不仅身材好,长的也太好看了。 他看见的时候,都忍不住咽口水。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个医生。在他眼里只有病人和健康人之分,无论男女,就算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都照样心如止水,一丝波澜都不会有。 可如果是顾其华…… 沈清泽突然鼻子一热。 下一刻,他听见方云成和唐淳义的惊呼声。 “卧槽!” “兄弟,你怎么流鼻血了?!” “什么?” 沈清泽一愣,反射性的抹了把鼻子。 低头一看,一手的血,而且还在嘀嗒鼻血。 “???” “!!!” 沈清泽惊了:“我为什么会流鼻血?!” “对啊,你为什么流鼻血了?想什么了你啊?!” 方云成和唐淳义赶紧过去沈清泽身边,一个人手忙脚乱的够池子边上放的毛巾给沈清泽擦鼻血捂住鼻子,另一个人赶紧打电话叫工作人员过来。 没反应过来的沈清泽愣愣的说道:“我刚才也没想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顾……” 他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如遭当头一棒,沈清泽霎时瞪圆双眼,整个人傻掉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捂住你鼻子,快出去啊!这池子里这么热,你再待下去,更不是更燥热,鼻血流的更多……” 唐淳义还没说完,就见沈清泽像是被什么给蛰到,连滚带爬的上去。 “不用叫工作人员,我自己能处理。” “可你……” “我离开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沈清泽头也不回的说完,落荒而逃。 方云成疑惑的说:“我们……要追上去吗?” “不……不用吧……他说自己能处理。”唐淳义迟疑。 方云成更质疑了:“可他……跑的都同手同脚了,自己……真的能行???” …… 另一边。 沈清泽跑出去,直接拽住个工作人员问:“卫生间在哪儿?” 工作人员一抬头,见沈清泽满手血,拿着的白色毛巾都是红的,瞬间惊恐脸,结结巴巴的指道:“那……那边……左转,您还……还好吗……” “我很好……” 沈清泽恍惚的转身冲向卫生间。 落在旁边经过的人眼里,就是一个半裸的年轻人神经到癫狂,企图干点什么。 路人:“……” 是不是该报警? 而沈清泽脑子里不断回荡着一个念头。 每清晰一分,他就感觉自己要多疯一分了。 这使得他压根没注意到周围,快要到尽头时,更没注意到拐角右边走过来一个人。 沈清泽措手不及的直接和那人撞到了一起。 “砰——”的一声,沈清泽踉跄倒地,迟缓的顿了几秒。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倒是令沈清泽终于清醒了些。 可当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撞到的人要道歉时,仅仅一眼,他又傻住了。 因为对方竟然是顾其华?!! 沈清泽怀疑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 几步外,顾其华倒在地上,摔的有些懵。 他没想到会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撞他。尽管倒地时,他撑手缓冲了下,但脑袋还是撞到了尖锐的墙角,疼的他有些昏沉。 顾其华深吸口气,正要起身,有只手扶住了他。 他迟疑的抬头。 方要问是谁,一张浴巾兜头落下来,对方囫囵将他包的严严实实。 同时,他听见一道颤抖的沙哑声音。 “你你你……别露出这个表情……我又忍不住流鼻血了。对不起,我那个先冷静一下……我真不是故意对你流鼻血的……” 945.沈顾番外10 沈清泽要疯了。 他万万没想到,能在这温泉馆遇见顾其华。 遇见也就遇见了,可眼下这情况……显然很不合适啊! 因为就在几分钟前,他才因为想着顾其华的……而流鼻血,转眼间就碰见了本尊。 而且此时此刻,他和顾其华都没穿衣服,他是跑的时候只围了条浴巾,顾其华是只穿了件浴袍。 方才撞那么一下,顾其华踉跄着跌坐在地,腰带散开,浴袍滑下大半。 他一抬眼,能看的、不该看的,差不多都看全了。 随即,沈清泽鼻子一热,又有温热液体流出。 沈清泽瞬间清醒。 这一刻,沈清泽内心凌乱到了极点。 他哪儿还敢看下去,只能拽过旁边长椅上工作人员放着备用的浴巾,慌忙将人包严实。 都顾不上处理哗哗直流的鼻血。 本来到这里,沈清泽还可以故作镇定。 哪晓得看顾其华时,正对上对方茫然又懵的表情。 无辜的叫沈清泽内心受到了极其沉重的谴责,就像他对他做了什么十分可恶的事情。 一紧张,沈清泽直接脱口而出道歉。 说完他人就傻了。 他怎么能全秃噜出来呢?! 气氛骤然凝固,沈清泽也心跳如擂鼓,面如土灰的死死闭眼,不敢看顾其华是个什么反应。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他这才是真完了! 以后顾其华再没有任何可能原谅他了! 难言的寂静里,沈清泽却忽的听见一声戏谑的轻笑。 紧接着,一道男声响起。 “你们在这儿,是嫌里面的空间不够你们发挥的吗?” 沈清泽一愣,登时睁眼循声看去。 就见几步外拐角处,一个年轻男人抱臂倚墙,似笑非笑的瞧着这边。 沈清泽认得他,他正是下午他碰见的那个男人! 还没反应过来,沈清泽又听见顾其华低叹了声,道:“让你见笑了。” “见笑倒不至于。”年轻男人慢悠悠的开口,“只是你们再维持那个姿势待下去,看热闹的旁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沈清泽下意识的低头看。 他一手拿毛巾捂着鼻子,一手紧紧抱着顾其华。 顾其华被他包的太严实了,实在动不了。 再看向后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工作人员和客人,正看着他们震惊的窃窃私语。 沈清泽窒息:“……” “还愣着做什么?” 顾其华难得的感受到了头疼般的无奈。 他低声道:“扶我起来。” “啊……好好好……” 沈清泽缩了缩脖子,赶紧扶顾其华起来,一声都不敢吭。 男人不紧不慢道:“其华,你家这小傻子真是……我都替你觉得丢脸。” “你说谁傻子?!” 沈清泽瞪他。 男人啧了声,“又没指名道姓,你急着对号入座做什么?” “你……” 沈清泽方要争辩,又忽的意识到,不论是说有对号入座,还是没对号入座,都不太对劲儿。说了,说明他承认自己傻;没说……顾其华身边除了他还会有谁?? 沈清泽就不高兴起来。 顾其华扯下浴巾,拉拢衣领,微微蹙眉:“望川,别胡说。” “行吧行吧。”男人耸了耸肩,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沈清泽:“赶紧带你身边那个去处理下鼻血吧,再不止住,我都怕他会不会流血而亡。” 沈清泽:“……” “走了,看来你今晚是没空继续享受温泉了。也好,我自己享受去。” 男人朝顾其华说完,转身走入另一条走廊。 沈清泽顿时心都提了起来。 他扭头小心翼翼的问顾其华:“你和他一起泡温泉?他是什么人?和你什么关系?你们怎么会一起来?还有你们打算泡温泉的时候做什么?” 顾其华微微侧头面向他,神色淡淡的。 听他问完,顾其华并没有回答,而是叫了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带他们去休息室处理沈清泽还在流的鼻血。 工作人员心惊胆战的看眼沈清泽,都怕他再流下去会不会当场倒地。 那他们温泉馆可赔不起。 忙道:“请跟我来,休息室有急救药箱。” 顾其华颔首。 方要走,却被沈清泽一把拽住。 沈清泽急急的说道:“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顾其华淡淡道:“先去处理好你的事。” 沈清泽不假思索道:“我心里有数,这点鼻血没事,随便处理下就行。” 对沈清泽来说,鼻血真不是问题,反倒是顾其华和那男人方才的熟稔,令沈清泽抓心挠肝的难受。 他执着的问:“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工作人员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识趣的退后。 顾其华似是有些头疼,没有说话。 僵持片刻,顾其华问:“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因为……” 沈清泽脑子里突然浮现个惊人的念头,令他瞬间噤了声。 他讷讷道:“我们好歹……是朋友吧,认识那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关系那么好的朋友,多少……有点好奇。” 顾其华神色微冷,皱眉甩开他的手,“朋友而已,我的私事,没必要事事都告诉你。” 说罢,顾其华转头面向工作人员,道:“我看不见,麻烦带路时候扶我一下。” “啊……噢,好好好。” 工作人员愣了下,连忙应下上前。 只不过还没碰到顾其华,就被沈清泽一眼给瞪住。 沈清泽赶紧拉住顾其华的手,低声道歉:“我不是要掺和你的事,就是……就是好奇。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问就是。” 顾其华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道:“去休息室。” “那个……” “方才摔的我头疼。”顾其华面无表情,“你处理不处理是你的事,现在我要去休息室。” 沈清泽一听,下意识的看了眼顾其华后脑。 方才好像是磕到了。 他顿时愧疚起来,忙道:“我陪你,现在去,现在就去。” 顾其华冷淡的拒绝。 沈清泽才将将晓得了自己的念头,才不愿意走,一改往日听话作风,死皮赖脸的跟着顾其华过去。 工作人员看沈清泽流鼻血有点严重,提议他们可以开车去附近的医疗室,半个小时就到。 沈清泽直接拒绝。 开玩笑,有他在,还要什么别的医生? 沈清泽检查了下顾其华磕到的地方,发现肿起一小块,心疼的不得了。 又处理好自己的问题,沈清泽试探道:“要不……我送你回住处吧?别回去泡温泉了。你需要休息。” 顾其华淡淡的嗯了声。 沈清泽实在看不出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忐忑的换上衣服。 等顾其华也换好,两人离开。 日近西山,天边云蒸霞蔚。 沈清泽和顾其华走在林间小路上,觉得气氛有点凝重,干笑道:“那什么……这里景色挺好看的。” 顾其华没说话。 沈清泽反应一秒,反应过来景色再好看,顾其华也看不了。 他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顾其华淡淡的嗯了声。 沈清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沉默下来。 快到时,沈清泽看到林间的那个湖,倏地意识到一件事:“湖上面的那里,是你住着的?” 顾其华:“嗯。” 沈清泽想到那个男人,又想到昨晚打电话时,是那个男人接的,并且对方说顾其华在洗澡的事。 那男人还用顾其华的沉香。 沈清泽扭头看着顾其华,小声问:“你在这里住多久?” “半个月。” 沈清泽脱口而出:“那我能不能搬去你那里?” 946.沈顾番外11 顾其华微怔,稍稍侧头面向沈清泽的方向。 他没有立即应下,叫沈清泽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清泽试探道:“难道……你还有别的人和你一起住?” 顾其华淡淡的哦了一声,道:“倒也……” “那就是有了?!” 沈清泽不等他说完,迅速打断说道:“是刚才那个男人对不对?他难道没有钱吗?为什么要赖着你住?这里房子住处那么多,他都多大的人了,为什么不自己单开一间住?难不成他还怕一个人吗?那我鄙视他,非常非常鄙视他。” 顾其华:“……”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好,沈清泽故作大度的道:“没关系,我有钱。我可以给他单开一间,他在这儿的花销,我都给他报销。他已经不是个小孩了,得明白一个人独立,不赖着朋友有多么的重要且有必要了。” 顾其华:“……” 沈清泽见他还是没答应,暗暗不爽。 当下,他也没再多说,付诸在了行动上。 这具体表现在当他送顾其华到后,直接拨通了度假村的内线电话,叫工作人员来。 然后,他按着顾其华在沙发上坐下,直奔卧室检查。 顾其华都没来得及说什么:“……” 听着卧室传来的动静,顾其华沉默几秒,面无表情的坐住没动。 没一会儿,沈清泽就从卧室出来了。 他倒是没找出什么不属于顾其华的衣物用品,边出来边呢喃,“难道是次卧?” 这样想着,沈清泽没顾上和顾其华打招呼,立马直奔次卧。 一推门进去,沈清泽就看到床上有人睡过的痕迹。 沈清泽:“!!!” 他就知道! 再打开衣柜,里面果然还放着男人的衣服,连房间自带的卫生间都有洗漱用品。 沈清泽瞬间垮了脸。 看旁边还有个行李箱,沈清泽拽过来胡乱一通收拾,主要是直接扔进去。看着桌上还有些书籍资料,沈清泽打算让工作人员找个纸箱子来装,免得给人家弄混重要资料。 哼,他可不像那男人。 他是个有原则、有良好品行的人! 沈清泽收拾完,扭头气势汹汹的跑出去,但一看到顾其华,那气势就弱了下来,讪讪干笑着凑过去。 “弄完了?”顾其华淡声问。 沈清泽心里难受,但还是装出微笑来,咬牙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朋友开个这里最好最好的房间。” 就住外面别回来了! 顾其华摸索了下面前桌子。 沈清泽一眼看出他想做什么,连忙道:“我来,我来。” 他给顾其华倒了杯水,试着有点烫,提醒道:“小心烫着。” 顾其华接过来喝了口,才缓缓说道:“我没有同意让你住过来。” 沈清泽置若罔闻,道:“你还没吃晚饭吧,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我没有同意让你……” “这工作人员怎么还没有来?效率太慢了,回头我要和他们经理好好说说!” “我没有同意……” “哎呀,我头有点晕,可能是刚才鼻血流太多了,现在得休息下。你累不累?” “……” 沈清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扑过去抱住顾其华,手脚并用的缠住他,可怜兮兮的叫道:“不行,我现在真有点难受,动不了了,回不去了,只能在这儿了。顾其华,好歹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不能真那么狠心把我赶走吧?” 顾其华:“……” 这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顾其华淡淡道:“松手,下去。” “不行!你先答应我!”沈清泽死皮赖脸的说。 顾其华不为所动:“工作人员来了,去给他们开门。” “那你答应我没?” 顾其华面无表情道:“先前是你自己要离开的。你来这里,不是也没有告诉过我?既然如此,你我各过各的,谁也别打扰……” 沈清泽被他带的想也不想的就道:“不行!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当时走是因为……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我自己没想离开!我只是暂时来这里散散心,想着等你气消了再回去的!” 顾其华听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抬手要拽开沈清泽,道:“是,我不想再见你。你既然这么听话,那现在也走,别来我跟前。” “不行不行!” 沈清泽抱的更紧,脑子一抽,直接说道:“我离不开你,我真离不开你!你看前晚,我难过的喝多了都在想你。要是以后你再也不理我了,我会伤心死的!” 顾其华手一顿,淡淡道:“我一个看不见的累赘,有什么好离不开的?” “哪里累赘了?”沈清泽赶紧解释,“你明明又优秀又厉害,就算看不见都不妨碍你。你还长的好看,脾气又好,学识渊博,家世更是优越,哪哪都好。相比之下,我缺点多么的多啊,还笨。明明是累赘的人是我,你不嫌弃我,我就烧高香了!” “你说的人比比皆是,不缺我一个。” 顾其华放下手。 沈清泽闻言登时道:“可你只有一个,你是独一无二的!我离不开的是你,又不是别人。别人再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稀罕别人。” 顾其华缓缓问:“你为什么离不开我?” “我……” 沈清泽噎了下。 这他怎么说? 难道要他说,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念头不太纯粹? 他说出来的话,顾其华会不会震惊的揍他一顿? 思及此,沈清泽手脚并用缠紧顾其华,脸埋进他颈窝里,闷声道:“反正我不能走,你也不能赶我走!我真的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给你补回来行不行?” 顾其华:“……” 没听见回应,沈清泽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 良久,他才听见顾其华妥协似的低叹口气:“果然笨……” “什么?” 沈清泽没听清,抬头问。 顾其华收敛神色,淡淡道:“去开门,让工作人员进来。” “可是……” 沈清泽纠结。 顾其华道:“你不是要把我朋友的东西送走吗?” 沈清泽反应一秒,眼睛骤亮,连忙松手爬下去。 “我这就去,这就去!放心,我肯定给他找个回房间!” 顾其华按了按作痛的太阳穴,摆了摆手作应和。 听着沈清泽去开门的声音,随后工作人员进来走动嘈杂的声音,顾其华再次叹口气,拿出手机来拨出去个电话。 很快接通。 顾其华听见对方似笑非笑的问:“解决了?” “没有。” 顾其华听着沈清泽兴奋的指挥工作人员,道:“一半吧。” 男人显然也听见了,啧了声,“真麻烦,幸好我孑然一身。别忘了昨晚你忙工作忙了一整晚,早上才回来,没怎么休息。所以今晚可别折腾太晚,早点休息。省得年纪轻轻体虚。” 顾其华:“……” 他面无表情开口:“你项目的投资,自己想办法。” 男人:“??不是,你这就不够意思……” 不等对方说完,顾其华挂断电话。 沈清泽正好从卧室里出来,见状好奇的问:“谁啊?” 顾其华淡淡道:“公司的人。” 947.沈顾番外12 沈清泽闻言就没再问,迫不及待的让工作人员赶紧把别人的行李打包送走另开的房间,然后凑到顾其华面前,让他快点跟他朋友说。 “已经说了。”顾其华道。 “真的??” 沈清泽不太信。 顾其华没有多言,让沈清泽直接看他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聊天页面,联系人叫周望川。最下方是条语音,顾其华才发过去的。 沈清泽控制不住眼睛瞄上面的记录。 其实记录里都是语音消息。 毕竟,顾其华看不见,发文字消息也是白搭。 沈清泽想点开上面的听,又不太敢,只得不甘心的将手机还给顾其华。 顾其华似乎也没有察觉道,淡淡道:“我饿了。” “那你想吃什么?” 沈清泽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 顾其华道:“随便。” 沈清泽就去给前台打电话,让人送些饭菜过来,照着顾其华的喜好报了几个菜名。 吃完后,天色已经挺晚。 这几天来,顾其华一直都是连轴转的忙,现下疲惫极了,便准备洗漱下早早睡觉。 沈清泽屁颠屁颠的跟着他,给他递牙刷递毛巾的,亦步亦趋的一直跟到卧室。 刚要进去,顾其华突然转身,拦住了他。 “我要休息了。” “我知道啊。” 沈清泽眨眨眼睛,指着他身后的大床:“床就在那儿,你转身直线走几步就到了。” 顾其华淡淡的嗯了一声,关门。 沈清泽眼疾手快的抵住门身,“等等!等等!” 顾其华顿住,丝毫不意外的没说话,等着沈清泽的下文。 沈清泽挠了挠头,干笑道:“那什么……床挺大的。” “嗯。” “能够两个人睡。” “嗯。” “所以……” 沈清泽对了对手指,发觉自己对着顾其华那种高岭之花般淡漠不可亵渎的俊脸,实在说不出下面的话。 顾其华平静的问:“所以什么?” 沈清泽咽了咽口水,心一横,道:“我也想睡那张床。” 顾其华:“哦。” 沈清泽眼睛一亮。 但下一刻,顾其华突然往外走,淡淡道:“既然你喜欢这个卧室,我去睡次卧。” “!!!” 他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泽脑子一抽,直接上手把顾其华推回去,自己也进去,抬脚踹上门。 有沈清泽扶着,顾其华倒不至于踉跄摔倒。 他很淡定的微微侧头,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莹莹白光倾泻而下,映照着他的面庞,衬得越发冷白如玉。 沈清泽心里一动,却又没太有胆子,只低声道:“想混账一回。” “怎么个混账法?” 沈清泽拼命在心里告诫自己。 但望着顾其华时,沈清泽感觉自己像是被蛊惑了般,控制不住的咽了咽口水,道:“就……” 下一刻,沈清泽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戛然而止的沈清泽:“……” 妈的! 谁他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了! 顾其华垂眸,敛了敛神色,拂开沈清泽的手,淡淡道:“有人找你,你先忙吧。” “啊?不是,我不忙……” 沈清泽还没说完,顾其华已经转身摸索到床边坐下,掀开被子躺下。 而沈清泽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 十分的毁气氛。 沈清泽:“……” 沈清泽怒气冲冲的转身出去接电话,走之前给顾其华关了灯。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顾其华似有所觉的抬头面向门的方向,随后轻轻的叹了声,阖上双眼。 外面,沈清泽拿出手机来一看,发现是唐淳义打来的。 他接通一顿臭骂:“干什么?!干什么!这么晚了,你不需要办正事吗?知不知道我有正事?!” 将要开口的唐淳义:“……???” 吃枪药了这是? 唐淳义莫名其妙的道:“我还想说你呢,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回住处?我给云成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不接?” 沈清泽:“……” 先前他忙着把别人赶出去,哪儿来的时间看手机? 要不是等会儿他做好了失败求外援的心理准备,都不一定想起手机开带着。 哪晓得,还没开始呢,就先夭折了。 沈清泽抹了把脸,道:“告诉云成,这几天我要和你们陌路,都别来打扰我。” 唐淳义:“???” 唐淳义敏锐的问:“你有情况?和别人在一起?” “昂。” 唐淳义脑子转的飞快:“不会是你喝多那晚打电话的那人吧?” “……是。” 唐淳义震惊了:“可你不是单恋,人家对你没那方面想法,而且还有别人吗?” 沈清泽:“……” 这人真是精准踩中他的雷点。 沈清泽咬牙切齿道:“没别人!没别人!就算,他现在记恨我比较多……那我还不能步步为营,来日方长吗?反正都对不住了,再多对不住一点,也无所谓了。” 唐淳义:“???” 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发言?? 沈清泽看眼卧室的门,催促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快说,我忙着呢。” 唐淳义:“……” 他怀疑兄弟在做什么不太妙的事,不知当劝不当劝。 唐淳义叹了口气,“行吧。那你明天有空没?” “做什么?”沈清泽问。 唐淳义道:“你绝对想不到,我和云成刚才遇到谁了!周望川!我们遇到周望川了!!” 沈清泽:“……谁??” “周望川啊!”唐淳义语气染上些激动,“咱们小时候楼上那个特殊班里的学生,他可是里面最有名的那个!据说现在在国家科研机构工作,但工作性质太特殊,不予公开。我没想到咱们学校还能把他请回来,学校太牛逼了!” 沈清泽:“……”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吧? “不说了,既然你没事就成。我和云成好不容易看见他,得抓住机会熟悉熟悉,以后说出去我们认识个科研大佬,多荣幸啊!!” 唐淳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速度快的叫沈清泽措手不及。 沈清泽:“……” 应该不是他知道的那个,应该不是…… …… 卧室里,顾其华实在累的抵挡不住睡意睡过去。 没多久,顾其华隐约察觉听到推门进来。 他迷迷糊糊的转头。 片刻后,床上身侧一陷,有人在他身边躺了下来。随即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了过来。 “……清泽?” “是我。” 沈清泽小声应了句,伸手凑过去抱住顾其华。 顾其华闭着眼睛嗯了声,没动弹,任他折腾,沉沉的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沈清泽在耳边撒娇似的道:“我不喜欢你身上的沉香味道,以后换个沉香用吧。” “……嗯。” “你和那个周望川……什么关系?” “……朋友。” “能等你洗澡的……朋友?” 顾其华低低的叹了口气,翻过身去方便沈清泽动作,呢喃道:“我昨晚没有在这里住。他来找我……批项目……” 沈清泽满意了,手脚并用的缠住人,“睡吧。” 948.沈顾番外13 沈清泽是在次日下午,才正式见到周望川的。 彼时,他正在房间里缠着顾其华想去爬山。 原先来这个度假村,沈清泽的兴致不是很高,得过且过的,但线下和顾其华在一起,沈清泽想同他一起把度假村玩个遍。 顾其华倒无所谓,去哪儿,对他来说都一样。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 顾其华推了把沈清泽,示意他去开门。 沈清泽高高兴兴的去,一打开门看到外面的人,脸色顿时耷拉下去:“怎么是你?” 外面的人正是周望川。 沈清泽对他很有危机感。 直觉告诉他,这人同顾其华的关系绝对不一般,起码是认识了好些年的那种。 周望川对看到沈清泽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微微挑眉道:“我找其华。” “他姓顾,叫人能不能把姓带上?单叫名字算怎么回事?”沈清泽冷着脸说道。 周望川笑了笑,并不搭这话,朝里面扬声叫道:“其华。” 沈清泽眼疾手快的想甩上门,但里面的顾其华已经听见了:“进来。” 沈清泽:“……” 暗暗思索把人关在外面的可能性有多大。 当然不进是不可能的。 周望川微微一笑,“让让。” 沈清泽冷哼一声。 进去后,周望川瞥见顾其华坐在沙发上,朝他走过去,“你这在房间里闷了一天了,不出去走走?” 顾其华放下手里的平板,“有事?” “你说呢?”周望川被他那话给气笑了,“说好了的项目投资,你说撤就撤,至于吗?小心眼。” 顾其华神色淡淡的。 沈清泽见缝插针,“什么投资?你跟我说,别烦他。” “你可做不了主。” 周望川打量沈清泽一眼,转头似笑非笑的问顾其华:“换个地方聊吧。山顶不错,去不去爬山?” 顾其华思索几秒,颔首。 沈清泽:“!!!” 他扑过去拉着顾其华的手,委屈的道:“刚才我央了你那么久,你都没答应,怎么他一来你就答应了?” 顾其华道:“我应了你,只是没来得及说。” “这不一样!”沈清泽据理力辩,道:“你得先跟我说出来,他的不算。” 周望川:“……真幼稚。” “你管我……” 沈清泽刚要瞪他,忽的愣住。 因为他看到,周望川从裤兜里拿出个小牌子,隔空给他看。 那个小牌子,他很眼熟,是他这次来要参加校庆的学校的校徽。 周望川好整以暇的看沈清泽,用口型说道:“我有个秘密,同其华有关,想不想知道?” 沈清泽微微皱眉。 周望川没给他太多时间想,直接起身道:“走吧。其华,你去换身便服。” 顾其华嗯了声,也起身。 这下沈清泽只好先扶顾其华去卧室,走了两步想想觉得不爽,回头瞪了眼周望川。 周望川不为所动。 很快,三人就离开,顺着林间小路一直往上走。 下午的林间比较凉爽,虫鸣鸟叫清脆悦耳。微风拂过,带着草叶特有的清冽,令人神清气爽。 沈清泽心道,虽然有个电灯泡,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合他心意的。 这样一想,沈清泽就高兴了,边走边给顾其华描述他看到的林景,叨叨叨的说个没完。 顾其华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的听,时不时的应一声。 走了约莫一个小时,沈清泽看到前面上了台阶有长椅,就道:“我们在那边休息休息。” 说罢小心翼翼的提醒顾其华脚下的路。 周望川则一直走在最后面,平和的望着前面的沈清泽和顾其华,扯着嘴角笑了下。 终于到长椅前,沈清泽扶顾其华坐下。 周望川在这时道:“我看远处有果树,沈清泽,你跟我过去摘几个来。” “要去你去,我还要陪……” 沈清泽刚开口,又看到周望川拿出了那个校徽。 他登时将话咽了回去,扭头对顾其华道:“算了,我还是去吧,很快回来。” 顾其华敏锐的侧头面向周望川的方向,沉默几秒,淡淡的嗯了声。 沈清泽与周望川就一并离开。 走远了,沈清泽回头看了眼,才道:“你以前真是……和平小学的学生?” 和平小学就是他这次回来参加校庆的学校。 周望川嗯了声,道:“以前海城被上面选作重点发展的城市,同样也在这里展开一个教育实验项目。当时上面在各地寻找了很多突出的孩子来参与这个项目,我是其中之一。” 说完,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校徽,递给沈清泽。 沈清泽莫名其妙道:“你的校徽,给我做什么?” “我的校徽?”周望川挑了挑眉,啧道:“你好好看清楚,这是谁的。” 沈清泽这才接过来,看校徽背面刻着的名字。 目光落在上面的刹那,沈清泽一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上面刻着的名字竟然是……顾其华?? “这……”沈清泽诧异极了,“他……他以前也在这个小学上过吗?我怎么没见过他?” “你没见过吗?” 说着话的工夫,两人已经走到了果树下。 周望川上前,伸手去够附近枝丫上青翠欲滴的果子,不紧不慢的开口:“其华,当时也是那个实验项目选中的人。他父母都是高层知识分子,是第一批同意,并且志愿参与项目的人。为了项目的进行,他们就把自己的孩子送进了项目里。” 随后,周望川转身看向沈清泽。 “在同批次的孩子中,其华一直是最优秀,成绩数据最顶尖的那个。但是他那时有中度的自闭症倾向,脾性冷漠孤僻,独来独往,从来不理会我们那些人。我后来读研开始参与项目开发投资时,重新遇到了他,用了挺久,才同他慢慢熟识起来。” 沈清泽一脸愕然。 听着周望川的话,他下意识的回想小时候已经模糊的记忆。 但不行,他想不起来多少。 沈清泽道:“那时候楼上的特殊班同普通班差距大,作息时间也是叉开的,我……我不知道他也是……” “我方才已经说了,你见过他。”周望川笑了笑,语气却很平缓,道:“那时候班上的人,同其华都不来往不熟识。但我们都知道,有个楼下的小傻子,一直缠着他。” 话落,周望川打量沈清泽,道:“确实不怎么聪明。智商低,反应迟钝,天真的过了头,也不知道你那时候是怎么撬动其华的。” 沈清泽怔了良久,双眼微微睁大。 周望川这么说,他好像有些印象了。 但有点……一言难尽。 要说那时他到底有没有见过比较特殊的人,还真有一个,就是他有次翘课去天台玩时兴的游戏机时,见到过一个不爱说话的漂亮哥哥。 讲真的,沈清泽那时候第一次见比自己还好看的人,以至于他第一面就做了个比较丢人的举动。 他学了从前啃过他的小姑娘,扑上去也啃了对方,好看看到底好看的人有什么不同,才能让别人心心念念惦记着。 当然,那时候的沈清泽小朋友并不知道,是因为家世背景。 漂亮哥哥当然也不知道沈清泽是出于什么目的,被结实啃了一口时,浑身都僵住了。 于是沈清泽第二次再翘课去天台时……被举报了。 他再次见到了面无表情的漂亮哥哥,以及……多出来的教导主任。 沈清泽小朋友不服。 为什么他去天台要被罚,漂亮哥哥就没事? 于是沈清泽小朋友冥思苦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一个报复回去的办法。他蹲到漂亮哥哥再去天台,噌噌跑过去把新买的游戏机塞对方怀里,严肃的道:“你得跟我一起玩!” 然后教导主任再来,看到漂亮哥哥也在玩,肯定就会像罚他一样罚对方了。 漂亮哥哥看了沈清泽一眼:“……” 后来沈清泽小朋友才明白,那是看智障的眼神。 因为他玩了一周都没通关的游戏,被漂亮哥哥不到半个小时就通关了:“……” 949.沈顾番外完 是以沈清泽小朋友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屁颠屁颠的回家把自己其他的游戏机都搞来,央漂亮哥哥教他都怎么玩。 但是显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漂亮哥哥并不理他,只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对他视若无睹,始终冷着张脸面无表情。 如果换作别人,可能当时就放弃了。 毕竟,谁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呢? 沈清泽却不然。 他当时有种脑干缺失的执着。 第一次碰见令他那么佩服的人,他实在放弃不了。而且,他自小因为身份问题,身边其实没几个朋友,习惯了自顾自的叽叽喳喳,自己跟自己玩。 漂亮哥哥不理他,他能自己坐旁边跟自己玩,时不时执着的问漂亮哥哥这关怎么过,没有回应,他也觉得可能是人家嫌他太菜了懒得下场。于是沈清泽小朋友就越挫越勇。 时间久了,沈清泽小朋友就习惯了。 更何况,其实并不一直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有天他去学校去的早,想趁上课前多玩会儿,就带着游戏机和早饭上了天台,再次看见了漂亮哥哥。 沈清泽小朋友不知道漂亮哥哥竟然来的那么早,愣了下后就高高兴兴的跑过去,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吃早饭。 以前他都没有小伙伴陪他一起吃早饭喔。 沈清泽小朋友巴巴的望着漂亮哥哥,说;“我好可怜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人陪我了。” 后来很久之后,沈清泽都没想明白,当时的漂亮哥哥看他是个什么心理。 当时对方的神色可能有点无可奈何?也可能是对他竟然能坚持那么久的服气。 总之,从那以后,漂亮哥哥开始搭理他了,偶尔也会教他打游戏。 沈清泽小朋友第一次交到朋友,还是个看上去就无比聪明厉害的朋友,自觉与有荣焉,自然缠的更紧,还带漂亮哥哥去了当时他在校园里找到的几个秘密基地。 但对方毕竟同他不同。 似乎总是很忙,时间很少,又沉默寡言,从来没说过自己的事。 沈清泽能见到他的机会其实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对方突然出现。 一段时间后,沈清泽熟识了唐淳义和方云成,和他们简直臭味相投,玩什么都能玩到一起去。 渐渐的,沈清泽见到漂亮哥哥的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到对方后,沈清泽也就抛之脑后了。 想到这里,沈清泽心里咯噔了下,试探的问周望川:“顾其华那时候在学校里,经常会去什么地方?” 周望川看他一眼,道:“天台。” 沈清泽眼皮子直跳,道:“有段时间,我也经常去天台。但是,去天台的学生何其多,我……” 周望川打断他的话:“其华那时情况特殊,不喜欢待在人多吵闹的的地方。他的父母同学校商量过,天台是批给他一个人用的。我们班里的人都知道,从来不去打扰他,其他班的学生,又有几个敢翘课去的?” 下课就更不会去了。 因为课间的天台是锁着的。 沈清泽愣了许久,讷讷道:“那还真是巧了。就算……就算是这样……过去这么多年,他肯定记不得我了,就跟我也……” “不,他一直记得你。”周望川说。 周望川又摘了几个果子装起来,不紧不慢的续道:“你遇见他的时候,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他的父母在考虑过后,最终决定带他出国治疗。但因为你,他推迟了大半年。所以,他怎么可能忘得了你呢?” 沈清泽脑子里嗡的一下全然空白。 难怪后来,他再也没见到过。 原来当时那个漂亮哥哥出国离开了。 周望川摘完果子,转身看向远处的顾其华,道:“我告诉你这些,是觉得其华这些年来很辛苦。好不容易治好病,又因车祸失明。偏偏是同一个人。他想恨都不舍得。” 沈清泽反应了下,猛地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他车祸失明是因为…因为我?” “他告诉我的,他一直知道。” 周望川好整以暇的看着沈清泽,“事实上,他出车祸后,他的父母非常生气,本来是一定要追究的。但他手术后醒来,很平静的接受了失明的结果,然后要他的父母别再追究。” 顿了顿,周望川道:“他说他想等你去跟他说。但没过多久,他在病房里听到的是你离开沈家,远走异国他乡的消息。” 当时的顾其华是什么心情,没人知道。 但顾其华知道后,把身边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在病房里待了一整天。 从清晨,到日落。 从天光乍破,到零星攀上夜幕。 后来顾其华是怎么平静下来的,周望川也不知道。 “他父母告诉我,那年他出院后,做出了一个决定:放弃走他父母学术的路,改从商。” 说罢,周望川抬手落在沈清泽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肩。 “我爬山也爬完了,带点土特产,该回去休息了。你们继续吧。” 随后,周望川定定的看向远处的顾其华,释然的叹了声,转身走上另一条路。 沈清泽僵在原地。 直至他忽的看的远处顾其华起身,似乎是要朝他这边过来。 沈清泽瞬间醒神,拔足冲了过去。 他到时,正好看到顾其华慢慢的上台阶,一个没注意,被台阶绊倒。 沈清泽心跳如擂鼓,像是要跳出胸膛,叫了声他的名字,扑过去险险的扶住了他。 “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沈清泽不由分说抱紧人。 顾其华微怔,却是没太意外,很冷静的问:“望川同你说了什么?” 沈清泽愣了下,喉咙酸涩的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的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顾其华沉默几秒,低声道:“你没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不起你,以前没有理你,对你没有过好脸色,又不告而别。” 其实顾其华不知一次的后悔过,当年突然病发,被父母连夜带去国外,没有道别,后来也没有道别。 因为当他好些后立即回国,他看到沈清泽已经和别人形影不离。 他那时站在远处看着,最后自己走了,又自己回到国外。 在国外时,顾其华其实也是一个人。 他父母太忙了。把他送到国外交由专人照顾,就回了国。 在他父母的眼里,事事都比他重要,甚至可以把他推进他们的实验项目里,他的意愿并不重要。并且,在那次实验项目之前,他见过亲生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第一次和亲生父母坐在同一张桌上好好吃一顿饭,也是在听他们告诉他,参与项目对他多么多么的好。 可以说,沈清泽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陪伴他的人。 沈清泽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因为他性子孤僻古怪,就远离他。 可他自己弄丢了沈清泽。 他还听学校的教导主任告诉过他,他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沈清泽每天都会去天台找他。 所以后来在国外的每个夜里,他都在后悔。如果他当时告别了,告诉沈清泽等他回来,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但这个世上没有重来的机会。 那时他让沈清泽没头没尾等的时光,通通变成了后来的十几年来惩罚他。 他也知道了沈家出的事。 那时候的沈清泽应该是跟以前的他一样无助,绝望。 沈清泽不想要沈家了。 没关系,还有他。 顾家也可以从商,也可以达到沈家在商界的地位。他也能够养沈清泽,只要沈清泽还愿意,只要沈清泽不生他从前的气。 沈清泽眼泪夺眶而出,将人抱的越发紧,“以前缺的,我以后都给你补回来。” 顾其华低低的嗯了一声。 幸好,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950.陆知轩番外1 起初把陆知轩送回阳城,陆容本意是想让他同陆家人团聚,重新开始生活。 这算是她对陆知轩的补偿。 陆家人对不起她,但陆知轩对得起她,甚至她一定程度上亏欠了他。 好在两年后,陆知轩的情况好了不少。但身体始终没有好转,一直是靠特效药维持体内机能运转。 陆容和连神机查了很久。 最终,是教头主动联系他们,给了他们有用的线索。 “陆知轩?是秘密监狱里那个挺特殊的黑户吧?” “我见过他,他身上有柯尔克族人留下的气息。你们去找柯尔克族人,他们应该能救他。” 陆容和连神机第一时间查了教头所说的柯尔克族人,发现这是一支在我国大西北地区活动的少数民族,族群人数很少,在广漠里神出鬼没,踪迹难寻。 最近一次与外界的联系,是十多年前,有个旅客在广漠里九死一生,称是柯尔克族人救的他。 陆容不太明白陆知轩为什么会和柯尔克族人有关系。 连神机道:“直接联系教头,跟他问清楚些。” 陆容觉得也是。 明面上能找到的和柯尔克族人有关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 既然教头提了出来,他肯定知道更多暗里的。知道的越多,对他们越有利。 可教头在这两年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陆容一边派人查教头的消息,一边让人去西北地区找柯尔克族人,都无功而返。 第三年,他们再次有了消息。 这次依旧是教头主动联系的他们。 并且,方式很特殊,是某天陆容早上在g洲庄园里醒来,一开门就看见了外面倚墙站着个人。 黑色斗篷加身,带着面具。 同在秘密监狱里的模样毫无分别。 陆容当时心跳停了一瞬,面无表情道:“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教头动了动发僵的身子,道:“你们不是再找柯尔克族人吗?时间已经到了,该启程了。” 陆容:“???” 教头似乎没注意到陆容的疑问,从怀里拿出封信扔给陆容,道:“会面地址在里面。你和东君带那个陆知轩去即可,不要带其他人。两天后见。” 说罢,教头身体一转,消失在了陆容的眼前。 陆容:“……” 过了会儿,陆容才意识到,教头本尊并没有来,他只是用玄术来给她送东西。 陆容心道,也是很服气。 虽说教头等人现在已经脱离了秘密监狱的系统,但毕竟从前的寿命和能力是靠系统维持的。没有系统,除非像重丰、龙七少一样原来就特殊,否则只会逐渐虚弱,当然最好也别再使用玄术。 很明显,教头并不把这个危险放在眼里。 陆容叹了口气,拆来信看。 里面的信纸上确实只有一个会面地址,是个叫神木县的县城。 那里太偏远了,他们要想在约定时间里赶到,今天就得出发。 陆容便立即给连神机打了电话。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就回了华国,去阳城接上陆知轩,再赶到西北地区。 到那儿时已经是次日上午。 下面的路程,最方便的方式是开车,陆容和连神机就在当地直接买了辆新车,开车沿国道线过去。 终于到神木县时,已经是晚上。 陆容和连神机本想到当地幻境好一些的旅馆入住,奈何教头指定了一个招待所,他们只得过去。 神木县在边境,甚至与邻国边境相距不过几公里。 这使得他们到招待所时,不出意外的看见了很多外国人,个个便装轻衣,装备齐全,并且成群结伍。 陆知轩可能是感受到了一丝异样,下车后紧紧跟着陆容,攥着她的衣角不放手,警惕的盯着四周,就差炸毛。 陆容安抚了他下,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进去找工作人员开房间。 巧的很,只剩下一间房了。 工作人员数钱数的眉开眼笑,“哎呀,这几天属实生意太好了,很多客人都慕名而来,本店实在挤不出空余的空间来。” “慕名而来?什么意思?”连神机问。 工作人员露出为难的表情。 连神机神色淡淡的,直接拍到桌上一沓现金。 工作人员眼睛一亮,麻溜说道:“还能是为什么?过两天,古商栈道要开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您几位抓住了,能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财富!” “古商栈道?怎么没听说过?” 陆容和连神机对视一眼。 工作人员笑眯眯道:“一看您就是外地人不是。古商栈道是我们这儿的当地传说,当地人约定俗成,绝对不往外传的。至于外地的人怎么知道,就看缘分了。” 陆容还要再问清楚些,但工作人员已经把房间钥匙给他们,应了其他客人的吆喝离开。 “先上去,等教头来了,再问清楚。”连神机说。 陆容点点头。 两人带着陆知轩上楼。 楼上的房间很多,走廊里客人也多。 他们的房间不在这一层,正要继续上楼,迎面突然冲下来一个姑娘,带起一阵喧闹。 “快让开!让开!” 后面有人跟着追下来大喊:“抓住她!她是小偷,偷东西了!!” 连神机微微皱眉,第一时间将陆容往怀里一带护着,避免她被冲撞到。 不料那姑娘跑的太急,最后一个踉跄踩空,摔了下来。 对方惊的叫道:“啊啊啊啊!救命!!快接住我!” 连神机毫不在意的拉着陆容旁边一躲。 但陆容身后就是陆知轩。 陆容躲开了,陆知轩还愣愣的站在原地,迷茫又疑惑的跟着转头,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便使得那姑娘迎头撞上了陆知轩,直接将人扑倒在地。 陆知轩后脑着地,疼的眼前一黑。多年养出的警惕性令他应激的猛地伸出手去要甩开身上的人。 可下一刻,他对上一双明亮干净的大眼睛。 不知为何,陆知轩脑海里忽的浮现出一双有些相似的眼睛。 他愣了下,手不自觉的停在半空中。 那姑娘吃痛的叫出声,见自己撞倒人,顾不上自己,赶紧爬起来问:“你怎么样?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在瞧见陆知轩的脸庞时戛然而止。 姑娘眨了眨眼睛,脱口而出:“小哥哥,你长的好乖哦。” 951.陆知轩番外2 陆知轩没听明白,懵懂的望着对方。 一旁个陆容和连神机有些诧异,正要过去,楼上的人追下来了,是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长的凶神恶煞的。 瞧见那姑娘,其中一个怒骂道:“妈的,把东西还给我们!” 姑娘一惊,匆匆跟陆知轩说了句对不起,连滚带爬的就要跑。 而追过来的人突然一扬手,直接从腰间拔出一把枪,正对那姑娘开枪。 陆容暗道不好。 陆知轩和那姑娘离的太近了,很容易被误伤。 她带陆知轩来是治病的,可不是让陆知轩再受伤的。 思及此,陆容就要上前制止。 但这时,连神机突然拉住她,低声道:“稍安勿躁。” 陆容道:“可是……” 连神机给了陆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转头看对面的走廊。 陆容循着看过去,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教头隐没于对面的人群后。 突如其来的冲突显然引起很大一番骚动,周遭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对面走廊的人。但他们都没动,也没有要管的意思。 当陆容看过去时,她甚至看到教头对上她的视线,朝她微微摇头。 陆容搞不懂教头是怎么想的。 这么几秒的工夫,那个壮汉已经开了枪。 慌忙要逃的姑娘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反倒是陆知轩。 他的警惕性其实很高,反应速度也都异于常人的快。在壮汉掏出手枪时,他就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几乎想也不想的,迅速扑倒才跑了没两步的姑娘,险险躲开了致命一枪。 姑娘愣了下,脸色一白。 那几个壮汉暗骂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要再开枪。 下一刻,他们突然看到陆知轩猝然回头,黑眸带着应激的凶狠,令他们心头一悸。 陆知轩没给他们再开枪的机会,扑倒姑娘时摸到她腰间挂着什么东西,顺手拽下来用力扔向持枪的壮汉,精准无比且迅速的砸到对方手上。 对方吃痛,枪应声掉地。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黑影一闪,他被当腹狠狠踹了一脚,身体顿时飞出去,撞上栏杆落地,直接砸烂了楼梯栏杆。 他的伙伴呆了下,旋即大怒,扭头看向近在眼前的陆知轩,立即动手。 然而,如果他们手里拿枪的话,若开枪迅速,可能当场就能报了仇了。 可惜他们愤怒的气血上涌,压根没想起来还有枪这玩意儿,只想着揍人找回场子来。 单论身手,这几个人在陆知轩面前是完全占不到好处的。 不过短短一分钟,陆知轩便解决了他们。 他还好好的站着,对方躺了一地,惨不忍睹的叫唤痛。 这看呆了周围的人。 那个姑娘也惊了,目光触及地上的某个东西才回过神,摸自己腰间摸了个空,登时睁大双眼。 而陆知轩低头看了看有点疼的手,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下意识转头搜寻陆容。 看到她后,他立即快步过去。 陆容对陆知轩的身手心里有数,倒也不意外,只是严肃的看着陆知轩。 陆知轩这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了,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攥住陆容衣角。 连神机摸摸陆容的脑袋,温声道:“没事,他现在好了很多,偶尔动动手打打架,对身体不碍事。” 陆容就道:“去找教头吧。。” 连神机点点头。 两人转身离开,陆知轩乖乖的跟着。 “你们等等!” 谁知那姑娘忽的冲过来拦住他们。 陆容皱了皱眉,“做什么?你们的矛盾自己解决,我们不感兴趣,也不想管。” 姑娘愣了下,忙解释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但我不是小偷,是他们抢了我的东西,还倒打一耙!不过这个现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话音一转,她看向陆知轩,表情很有些难以言喻,指着他道:“他摔碎了我的东西,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他……他得……” 陆知轩茫然的抬头,往陆容身后缩了缩。 陆容挡住陆知轩,道:“但他救了你。如果不是他,你已经被一枪打死了。东西有人重要吗?” “没有人重要。可是……可是……” 姑娘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小脸都给憋红了。 就在这时,她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既然摔碎了人家的东西,就把人赔给人家好了。” 陆容和连神机微讶。 目光越过姑娘看过去,就见教头从走廊的另一边朝他们走过来。 他身后跟着几个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疏散密集的人群,见怪不怪的处理那几个疼的快晕过去的壮汉。 陆容眉头一皱,道:“赔人?不可能。教头,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姑娘回头看着过来的教头,愣了下。 教头经过她,却没停下,也经过了陆容三人,走到楼梯口,俯身捡起砸的四分五裂的东西。 陆容这才注意到,那其实是半个拳头大小的铜人像。 教头转身走回来。 姑娘欲言又止的伸出手,“那个……这是我的……” 教头递还给她,看向陆知轩。 陆知轩本能的有点不安,更往陆容身后缩。 教头缓缓道:“这里人多眼杂,去我房间里说。” 他的房间在对面走廊那边。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应下。 教头顿了下,又看向正愁眉苦脸的姑娘,“你也过来。” 姑娘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 于是一行人往教头的房间去,很快就到了进去。 教头在最后关上门,回头再次看向陆知轩,道:“他砸了人家的东西,确实要还。” 陆容一听就要说话,但教头抬手止住了她开口,道:“因为那东西确实很重要。现在它碎了,那就只有陆知轩能带我们进古商栈道了。但怎么带路,只有这姑娘知道。” 话落,原本一眨不眨望着陆知轩的姑娘脸色微变,蓦地看向教头,警惕的后退。 “你是什么人?!” 陆容和连神机面露诧异。 教头淡然的走到桌边坐下,提起水壶倒了几杯水,不慌不忙的将其中一杯推向姑娘,这才道:“严格意义上讲,你可以叫我叔公。我见过你的爷爷扎德。他当年拜托我,如果七十年后你们还没有回家,希望我能送你们回去。” 952.陆知轩番外3 闻言,那姑娘愣住了。 不止她,陆容和连神机也怔了下,意外的看着教头。 唯有陆知轩没反应,乖乖的坐在一旁,自顾自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偶尔有点好奇的环顾四周。 寂静片刻,那姑娘张口,觉得很荒谬:“你你你……你说你见过我爷爷?怎么可能?!七十多年前,怕是你爷爷都才刚落地……” “我已经活过百年了。”教头淡淡道,“认识你爷爷扎德,还是晚清那会儿。他孤身一人,从南方去往北方。正好,当时我也是孤身一人。” “当时你爷爷告诉我,他原本是西北边境一带的人。时局动乱,他们的族群也受到影响,并且发生了一件大事,致使他们的族人都不得不离开故乡。然而,他们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大了,外界容不下他们,所以他们隐姓埋名生活,并且在这个过程里,也积极投身救国大业。” 扎德,就是其中的一员。 教头听扎德说过,他们的族人其实都带着秘密。是以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隐姓埋名,泯灭于众人,耐心的等待将来有能回故乡的一天,好把他们族群的秘密带回去继续封存。 但守护与爱国并不冲突。 他们无法在明知外国入侵,王朝衰败的局势下还保持置身事外。 据扎德所言,他们的族人做了很多努力。后来他们的很多族人都因此牺牲。更可惜的是,他们所付出的努力与牺牲,并没有唤醒愚昧麻木的国家。反倒令当局很多心怀不轨的人注意到了他们,发觉他们的秘密。 于是,一场针对他们族人的计划展开了。 很多身居高位的人都想抓住他们,好弄清楚他们身上的秘密。他们不得不又开始逃亡。也有族人不慎被抓住,被折磨而惨死。 最后,为数不多的族人心灰意冷,隐藏起来不再涉世,等待能够回到故乡的一天。 扎德是里面第一个等不下去的人。 他太渴望回家了。 他便主动从南方去往北方,在这途中谨慎的躲避想抓他们族群的人,遇到了教头。 教头是晚清宫内最后一任禁军首领。 他同样对麻木的上层失望而离开,但他掌握了太多秘闻,盯着他的人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安排了很多拨人想对他灭口。 教头逃亡路上九死一生,最严重的一次,他真的濒临死亡,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好在上天对他还算垂怜,危急关头,扎德从那里经过救了他。 为了报救命之恩,教头伤好后,主动提出护送扎德回家。 但扎德对他说:“我在找回家的路。可我知道,我回不了家了。” 那时教头还不清楚扎德的底细,也就不明白当他提出时,扎德面上那种绝望又悲伤的神情。 扎德似乎对外人都有一种很强的防备。 他伤好后的次日清晨,当他醒过来时,就发现扎德不见了。他用了很久才确认,扎德是自己离开的。 “那之后,我辗转多地,经历了很多事,也没再见过扎德。”教头抬手摸上脸上的面具,微微叹了口气。 后来他又一次遇险,险些死去。 再醒来时,他就发现自己在秘密监狱里。 秘密监狱的系统似乎停止了他的伤势和死亡。 他历时多年,才得以同阴阳人、龙七少他们脱离秘密监狱。那时的教头本来没打算留在秘密监狱。 彼时,教头在查自己是被谁送进了秘密监狱。查着查着,他来到了西北地区的一个县城,也就是现在的神木县。 而且…… “我来到这里后,意外的见到了扎德。” 这时距离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按理说,扎德已经垂垂老矣,行至生命的尽头。 但扎德没有。 教头见到扎德时,扎德仍然还是从前的年轻模样。只不过这次,扎德身边多了个温柔文静的女子,那女子怀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们看上去很幸福。 扎德也一眼认出了教头,却不是很意外。 听说教头是扎德的朋友,扎德的妻子很高兴,热情的款待了他,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还有西北特有的烈酒给他们叙旧。 教头等扎德的妻子走了,才问扎德为什么看到他不意外。 扎德很说:“我知道你会有一天找过来。” 教头当时心里惊了下,立即以为,送他去秘密监狱的是不是他。不然,扎德为什么肯定他会找过来? 扎德说不是。 随后,扎德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铜人像放在桌上,指着铜人像道:“是它在指引我。” 教头当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扎德却不再说了,只是微笑着看他,道:“你和我不是都没有老吗?” 教头这才惊觉,他身上隐约多出的那个令他看不透,也无从把握的秘密,似乎在扎德身上也有。 第二天,教头还在琢磨怎么从扎德口中套话时,扎德先找了他,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教头当即应了下来。 然后扎德便去跟他的妻子道别。 教头能看出,扎德是抱了一种决绝在道别。他的妻子似乎也察觉出了,可并没有多言,只是温柔的说等他回来。 “扎德带我深入了大漠。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要带我去找古商栈道。”教头捏着杯子,指腹摩挲着杯沿,“他说,他已经等了很多年,那是他唯一发现的,接近回家的机会。我问他为什么要带我一起,他又说是铜人像指引他的。” 说罢,教头目光落在了那姑娘手里紧紧攥着的铜人像碎片上。 那姑娘听着教头说的,已经傻了,目瞪口呆的望着教头。 教头道:“我和扎德,在大漠待了整整一个月,毫无所获。最后我们遭遇了一场沙尘暴,扎德消失在了沙尘暴里。” 而他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秘密监狱里,并且已经成为了秘密监狱的首席刑考官之一。 当时他的衣服口袋里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是扎德的留言。 扎德说自己回不去了,但发现若干年后,尚有一丝生机。在这些年里,他也不必再回华国。 另外又拜托了他,到时候送他的家人回家。 953.陆知轩番外4 教头认得扎德的字迹。那的确是扎德留给他的。 但是,他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扎德是怎么从那场磅礴危险的沙尘暴中脱险,又是怎么找到他,他是怎么回到秘密监狱的等等谜团,教头同样不知道。 这些谜团实在是太多了。 教头当时本想立即返回华国的,但又发生了一些事,他不得不留下,等下扎德说的时间的到来。 直到三年前陆容回到秘密监狱,找上他们,提出合作捣毁秘密监狱,教头立即意识到,机会来了。 毁掉秘密监狱后,他处理完自己的一部分事,就立即返回华国回到西北地区,希望找扎德问个明白。 可当他找过来了才发现,扎德一家早已不知所踪。 他用了整整两年,才发现扎德一家的行迹。 此时,扎德却已经去世了。 教头凝望着对面呆立的姑娘,沉声道:“一年前,我实际上找到的是你的父亲巴达。当时他在组织一支队伍,希望能找到古商栈道的入口进去。我便混入了他的队伍,同他一起进入大漠。” 起初,教头是在观察对方,确定那是否真的是扎德的儿子,如果是的话,巴达是否知道自己的来历,究竟是要做什么。 因为扎德的妻子是个普通人。教头很难断定,扎德后来是否会因他的妻子改变执念,留下安心生活做普通人。 没过多久,他便等来了答案。 那是一个寂静的夜晚,他们深入大漠腹地,遭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队伍被这个意外冲散了,大家慌忙逃亡,教头有目的的跟上了巴达。在后来的惊险过程里,教头确定了,并且巴达知道他。 巴达说,父亲已经去世,临终前叮嘱过他,等待两个外来的人。或许这两个外来人,能帮助他们完成族群的使命。 听到这里,那姑娘已经醒了教头的身份,随即情绪就有些失控,一个箭步上前问教头:“我父亲呢?他人究竟在哪儿?!” 陆容和连神机看她。 那姑娘有些哽咽,道:“一年前,我父亲去了大漠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在家里等了很久。直到半个月前,我收到一封信。那信……是我父亲写的!他说要我来神木县,让我找到机会进入大漠,找到传说中的古商栈道,那样或许就能看见他了!” 教头叹了声,就道:“那封信是我寄给你的。” 姑娘瞪大双眼。 陆容和连神机也意外的看向教头。 教头沉声道:“一年前在大漠时,我和巴达又遭遇了一场沙尘暴。就同七十年前的那场沙尘暴一样,巴达消失在了沙尘暴里。” 那是十分奇妙的经历。 这次教头有所准备,安然无恙的度过了沙尘暴,可他并没有找到巴达。 他好不容易找到原定路线继续前行,走了大概两天左右,最终到了一片水域。在他休息时,意外发生了——巴达从水下突然浮现! “突然出现?他比你先行到了那片水域吗?”陆容问。 教头摇头,“我确定,在我之前,那片水域没有人到过。他是突然从水下冒出来的,并且他当时的精神状态很奇怪。” 教头很难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他直觉巴达绝对不对劲。 “然后他把一封信给了我,就是我寄给你的那一封。”教头对姑娘说,“随即,他打晕了我。当我再醒过来时,我已经在神木县这家招待所里。工作人员跟我说,是我自己来的。可我并没有分毫的印象。” 教头用了很久才确定,巴达应该是经历了和扎德一样的事情。 连神机皱了皱眉,问道:“那片大漠是不是有能够让人致幻,从精神层面控制人的行为的东西在?” “我不知道。” 教头摇头。 他还在大漠断断续续的找了大半年,实在没再发现异常,只得带着信离开。 陆容和连神机交换了个眼神,便看向那姑娘问:“你了解吗?” 姑娘已经有些呆滞,闻言下意识的摇头,愣愣的道:“我不知道。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一家大概是同其他人不一样的,但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我不太清楚。后来我再长大些,父亲就总是出远门,每一次回来,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日,我和母亲谁也不敢去打扰他。” 对她来说,父亲出远门,最终会回来,她已经习惯了。 所以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一次远门,父亲再也不会回来。 连神机沉吟片刻,问教头:“后来呢?” 教头道:“后来的半年里,我走过很多地方,想查查扎德和巴达留下的踪迹,不过毫无所获。最后我按巴达的意思,把信寄给她的女儿,决定再进一次大漠。” “等等。” 陆容看眼旁边有些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陆知轩,“——你说这么多,可这跟陆知轩有什么关系?” 几人的目光一同集中在了陆知轩身上。 陆知轩若有所觉,懵懂的抬头。 那姑娘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教头道:“我说过,我在秘密监狱里见过他。一定程度上而言,也是我给了他一条生路。” 陆容问:“什么意思?” 教头就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桩事?” 陆容心头一跳,脑海里几乎是立刻浮现出一个画面,以致她神色顿变。 连神机微怔,立即握住她的手,声音放轻缓:“怎么了?” 陆容脸色难看的看着陆知轩,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我五岁时,戌影还在我体内。当时她用我的手,杀了一个人,就是……” “陆知轩?” 连神机接了她的话。 陆容点点头。 连神机愣了下,看向陆知轩。 陆知轩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依旧是迷茫的神情,努力忍住想打哈欠的念头。 教头在这时说到:“就是那一年,我在秘密监狱看到了他。是个瘸腿的男人带他来的。那个男人似乎和暗盟达成了一个很特殊的合作,利用核心基地的实验保住了他的命。但是没有用,他太小了,他的身体无法承受核心基地的实验,马上又迎来死亡。” 而那时,教头也需要一个机会。 他在秘密监狱里待了太多年,无法离开,可他始终难以释怀当初同扎德经历的谜团。 “于是我找上那个瘸腿的男人,告诉他,柯尔克族人或许能救这个孩子。那个男人便带他离开了秘密监狱。半年后我再见到了那个男人,这时,这个孩子保住了性命,却也变成了智不清的样子。” 教头说着,望着昏昏欲睡的陆知轩,心情有些复杂,“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同扎德、巴达一样的异样。” 陆容怔了下。 她想,教头说的应该是连正坤。 她没想到,连正坤那么早就同十三太祖有联系了。 连神机抿了抿唇,看向陆容,捏了下她的手心。 陆容看他,很快明白过来,安抚似的同他十指相握。 这时,一旁的姑娘突然指着陆知轩惊呼道:“原来是你!” 954.陆知轩番外完 陆知轩被对方突然扬起的声音惊了下,环顾四周,警惕的攥住陆容的衣角,小步挪着凳子靠近陆容。 陆容三人诧异的看向那姑娘。 只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知轩,道:“原来是你。我小时候,有次父亲出了趟远门,再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个伤势很重的小哥哥回来。父亲跟我说,那个小哥哥要在我家养伤。也是在我家待了大半年。” 说完,她噌噌跑到陆知轩面前,难掩激动的问:“我是平措,你还记得我吗?” 但她突然的靠近令陆知轩下意识的往陆容身后缩,只探出小半个头,似疑惑又似好奇的看了眼平措,就移开目光看周围,无知无觉的打哈欠。 这叫平措有些失落,“你不认识我了吗?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在草原看过星星的。你还用泥巴给我捏了个小人像。但捏的有些丑,不过我也很喜欢。” 话落,平措似乎是为了证明,摘下腰间挂着的小布包打开,拿出一个约莫半只手大的小泥人。 “你看,你不记得了吗?” 陆容觉得有些神奇,同连神机对视一眼,道:“你叫平措是吧?是这样的,他确实神智不清,反应略迟缓,基本不认得什么人。” “是吗……” 平措见他对她的话确实没有什么反应,满脸失落。 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只有父亲一个亲人。因为家里的特殊性,很少同谁来往。这个小哥哥可是除了她的父亲外,她为数不多接触过算很久的人了。 “咳咳……那个……先说正事。” 陆容把陆知轩从她身后拉出来,按着他坐下。 平措见陆知轩乖乖的听陆容的话,可是都不理她,心里更有些难过。 陆容问平措:“你就是教头说的柯尔克族人?” 平措点头。 连神机接着问道:“我们查过,柯尔克族人原先就在西北一带活动。你们族群原先是因为什么意外离开了故土,现在又具体是因为什么回不去?” 这委实很奇怪。 西北的大漠原本是他们族群的地方,可从扎德到巴达,都消失在了大漠里,还是“没有回家”的状态。 平措摇头道:“我不知道。最先我们族群是因为什么离开故土,我父亲从来没告诉过我。至于回去……” 她迟疑了下,目光在教头和陆知轩之间来回转动,好一会儿才道:“我父亲告诉过我一点,如果要回原来的故土,必须走古商栈道。” 连神机就问:“这古商栈道到底是什么?你们要走它,外面的那些人也要找它。” 平措叹了口气,坐到陆知轩对面,低头看着手心里铜人像的碎片,道;“古商栈道其实是古时候中原与境外来往的,一条在大漠腹部的商路。当时中外经济外来,很大部分都走那条路,据说它是沙漠里最安全的路线,商队走它能安然无恙,绝对不会遇到沙尘暴。” “后来有一天,那条商路发生了一场灾祸。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这点我父亲没有告诉过我。只是从那以后,那条路线就消失了,没人能再找得到它。” “但你们族群的人能找到它。”陆容说。 平措嗯了一声,“我不知道我们族群是怎样留住古商栈道的。总之,当初我们族群发生意外时,就是从古商栈道离开的。要回去,必须也从古商栈道回去,才能找到族群的正确位置。我爷爷、父亲都是在找它。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找到。” 然后她指着碎掉的铜人像说:“我父亲最后一次出远门前,把这个铜人像留给了我。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也要做他的事,那这个铜人像,会帮助我。” “啊这……” 陆容看看陆知轩,道;“对不起,他不知道这个铜人像对你如此重要。那什么……能粘回去吗?” 平措摇头:“不能。我和铜人像有种特殊的感应。碎了后,感应就没了,即使粘回去,也没有用。” 陆容和连神机不禁面面相觑。 这可真是……太对不住人家了…… “不过,”平措顿了下,指着教头道:“正如他说的,铜人像没了,小哥哥在也行。” “为什么?”陆容不解的问。 平措看着陆知轩道:“因为当初我父亲治他的伤,用的就是铜人像。我父亲具体怎么做的,我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到,小哥哥的身上似乎也有铜人像的气息。带着他进大漠,他应该能起到铜人像的作用。” 这话令其他三人都看向陆知轩。 陆知轩的哈欠打到一半憋了回去,懵懂的环视他们。 陆容微微皱眉。 平措用的是应该,不是肯定。 她问教头:“你确定,进去后找到古商栈道,再找到柯尔克族人的地方,就能治他的病?” 教头道:“这只是一个猜测。他是巴达救的,具体的情况,只有和巴达一样的柯尔克族人知道。理论上,你们想救他,就得找到剩余的柯尔克族人。而我听扎德说过,当初并非是所有的柯尔克族人都离开了他们的栖息地。” 正好,他要再进大漠寻找,也需要人帮他。 陆容和连神机是他已知的人里,唯二在极端地区经验丰富的人。他们的身手、能力等各方面,也足够令他放心。 “要说柯尔克族人,不是还有……” 连神机意有所指的看向平措。 平措反应了下,无奈道:“你们说小哥哥生了病,我也很想救小哥哥。可是,我没有从我父亲那里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行吧。” 教头见此,便道:“那今晚就到这里,基本的情况,你们已经了解了,回去休息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大漠?”陆容问。 教头道:“明日下午。明天早上,还有两个人会到。他们情况特殊,对大漠很了解。” 陆容和连神机闻言颔首,没再问下去,带陆知轩离开。 “教头和平措似乎还有事要聊。” 陆容走时见平措没动。 连神机握住她的手,同她边往楼上走,边道:“他们的谜团还有很多。无妨,进入大漠后,我们会知道的。” 陆容嗯了一声。 两人先把陆知轩送回房间,而后才去自己的房间。 连神机还记着陆容说的有关陆知轩的事,进去后,忍不住问:“后来你怎么样?” “什么?”陆容没反应过来。 连神机上前抱住她,低声道:“知道自己……伤了陆知轩,你后来怎么样了?” 他心想,难怪小时候第一次见陆容时,她浑身都是冷刺。 她还经历了很多他意想不到的事。 陆容沉默几秒,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我当时不知道那是谁,后来晕了过去。我想,应该是师父及时出现带走了陆知轩,并且抹去了我的相关记忆。后来很多年里,我以为那是我的一场梦。” 一场噩梦。 连神机心疼的摸摸她的脑袋,“过去了,都过去了。” 陆容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人相抱许久,直到忽然有人敲门。 连神机亲了亲陆容的额头,松开她过去开门,看到时陆知轩在外面,诧异道:“你怎么不在房间里待着出来了?” 陆容闻言也过去。 陆知轩神色有些呆滞的迷惑,伸出手给他们看,手心里是个泥人。 平措的泥人。 陆容和连神机出去往楼梯口一看,只看到了平措一点衣角。 连神机啧了声,拍拍陆知轩的肩膀:“给你的,收下吧。” 很好,不出意外,以后陆知轩终于黏不了陆容了。 陆知轩似懂非懂的看向陆容,见她也点头,才揣进兜里,转身跑回房间,脚步瞧有些轻快。 陆容抱臂看着,感慨道:“他自己的人生,终于要拉开序幕了。” 连神机揽住陆容的腰身,笑了下:“我们接下来的旅途,也还长着。” ——e d—— 全文完 行文至此,全文终于结束了。 想了很久,决定以这篇完结感言,为这本小说的写作画上句号。 总的来说,想说的内容有很多。前面写过两次作话,有很多想法,那里都有,这里就不再多言了。其他的千言万语,难以言喻。 关于这篇文,我还记得,是从21年8月下旬开始连载的,不知不觉,到现在差不多一年了。这时间过的真快。 在这一年里,关于这本小说发生过很多事情,我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写作中,体会明白到了很多道理,那些道理或多或少的被我写进了文里,希望也会对读到这本小说的人有所启发和帮助。 我其实有看到很多人疑惑,为什么这本小说的后半段,会是错综复杂的玄师剧情。 其实在写它的最初,我规划的大纲里,有关玄师剧情的比重占比不大,重心主要放在几代人的相互博弈与斗争中。尤其是无相道人一脉为阻止郑氏一族所为,这千百年来所做的种种努力上。 但后来我还是加重了玄师剧情的占比,并且安排陆容回到过去,以及后续的剧情。 这是因为,她的人生蒙着一层悲哀无力感,这使得她的人整体上比较偏冷暗。 所以我希望她能在旅途中,在高山碧水、大漠戈壁、雪山海月的旅途中,通过与伙伴们宿命般的重逢与结识,解开她自己的心结,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从而成为一个不那么冷漠,保持着温柔与敬畏的人。 有句话说的好,答案都在路上,自由都在风里。 希望陆容的经历也带给你们答案。 每个人的人生都很精彩,哪怕眼前被拘束、被生活磨砺,免不了失意与崩溃,但请相信,挚友与旅途,会带给你们期望的方向。 当然,在番外里,大家应该都看出了,我填了几个正文里不太明显的坑。比如无相一脉的来源,还有陆容小时候的一番经历。到此,正文里的坑基本上没有了。 本来,我也有打算多写一些人的番外,比如吕湖衣和沈遇年,再比如顾氏兄弟,可我想了想,不论我给出他们怎样的结局,都似乎配不上他们复杂的一生。于是,干脆便不写了,他们的人生,他们的终点,留给他们自己。 最后有关陆知轩的番外,还有很多谜团没有揭晓。比如扎德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消失又经历了什么,怎么到的神木县,教头怎么会去秘密监狱,他们在沙漠的一个月经历了什么,教头是怎么再回到秘密监狱的,扎德是怎么得出七十年的结论,为什么扎德没有变老等等。 如果展开写,在我的预计里,起码要写20w字左右,才能很好的展现他们几代人的传奇。 但行文至此,再写更多,似乎没太有意义了。 正如陆容和连神机面对的那样,他们的旅途还在继续,未来会遇到更多,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好啦,话不多说,关于这本小说,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大家下本书见。 我也去开始新的旅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