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和离后,世子妃转身嫁奸臣!》 第001章 验身 “贱人!竟敢和外男苟且,以为畏罪投湖本世子就能饶了你?!” 狂怒的声音响彻云霄,刚刚苏醒的夏云仙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摔在地上,她猛地撞向了桌角,滚烫的鲜血顺着额头染红了半边脸。 屋外围满了义愤填膺的人群,正不怀好意的对着她指指点点。 “真是不知廉耻,平日里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骨子里却这般孟浪,指不定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不是吗?老天有眼让她丑事暴露,快,把这个贱妇拉去浸猪笼!” 耳边的谩骂声让恍惚中的夏云仙渐渐回过神来,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低头看着身上湿透了的衣裙,难以置信的深吸了口气,真的重生了…… 她回到了二十岁这一年,自己嫁到永定侯府的第五个年头。 犹记得这天,她那本应战死沙场的夫君柳成煜居然带着一名女子回来了,她匆匆赶去打算一探虚实,却被推下湖昏迷了整整三天,还被冠上了与人私通的罪名! 而凶手恰恰是她视为己出的养子和养女! 当初收到柳成煜的死讯后,老夫人让她过继了一对双生子,取名文馨和文耀。 她悉心教养给予厚望,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才情出众,儿子更是争气,被收入东林书院前途无量。 可夏云仙却忘不了,她被囚禁于柴房的那些年,养女日日来门前辱骂撒泼,往窗内丢掷秽物! 而一向温文尔雅的养子,那时却常常面带冷笑,兴致盎然的坐在一旁看着她遭受折磨。 “悬梁刺股的滋味如何?从我记事起你便不许我做喜欢的事情,逼着我苦读上进,你就是见不得我开心,恶毒的女人,你真是活该!” “其实当年父亲回来那一日,是我们兄妹把你推下湖的,只要你一死,母亲就能名正言顺的立足于侯府!老天没有收你,就是要你给我们当牛做马还债的!” 而他们的母亲—— 是那个被夏家当嫡出小姐一般养着,父亲手底下牺牲了的姜副将之女! 那时她总是亲昵的唤着“如烟妹妹”,完全将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当成了自家人。 夏云仙想起上一世最后看到的画面,她的这位好妹妹柔弱无骨的依偎在柳成煜的怀中,讽刺的看着她,“多谢姐姐替我照顾这双儿女,如今你已经没有用处了!” 谁会想到堂堂高门宗妇,在被榨干所有利用价值之后竟是在一处老鼠横行,臭虫满地的腌臜角落,望着他们一家团聚的温馨笑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恨!她这一生真心错付,苦心经营都是给他人做嫁衣! 这笔血债,是该讨回来了!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哪怕不折手段,她都要撕毁这些人的丑恶嘴脸,让他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装疯卖傻也没用,说!那个奸夫是谁?” 愤怒的吼声再次响起,此时的柳成煜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而夏云仙却是缓缓站了起来,临危不惧的迎上他的目光。 “世子这般毁我清誉,难道不该拿出证据?” 柳成煜挑了挑眉讽刺一笑,“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好,本世子就让你死个明白!” 他一个眼神示意,只见一名面容蛮横的老嬷嬷由外而来,她挺着腰杆厌恶的瞥了夏云仙一眼,端着架子开口道。 “老奴在宫中担任要职,一生验过无数宫嫔,世子妃染上了这么多脏病,还是乖乖老实交代……” 啪! 话还未说完,只听一声脆响,凌厉的掌风扇得这老嬷嬷浑身一震,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惨叫一声,正要破口大骂,却是对上了夏云仙冰冷的视线。 “你是什么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屋外众人纷纷一愣,怎么回事?平日里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的世子妃,此刻就像变了一个人! 老嬷嬷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我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啪—— 夏云仙抬手又是一巴掌,身上散开的骇人冷意吓得这老嬷嬷赶紧捂着脸躲到了柳成煜身后,“杀人了!不要脸的小贱蹄子,还想当着世子爷的面杀人灭口啊!” “放肆!”柳成煜没想到夏云仙竟如此胆大妄为,谁知下一秒,她竟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袖子,光洁的藕臂上鲜红的守宫砂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那老嬷嬷更是一愣,张着嘴久久吐不出半个字来。 这怎么可能?! 永定侯世子明明已经成亲多年,难道…… “看来嬷嬷并不知情,我与世子拜堂那日,他便受命驰援边境战事,直到今日才回的侯府!” “……” 此时老嬷嬷心中直喊冤,在宫里那种地方,早就磨成了人精,只需一个眼神她就能心领神会,侯府的人请她来,不就是为了给夏云仙泼脏水的吗? 她哪里能料到这世子妃至今都还是完璧之身,所以连验都没验!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怪异眼神,柳成煜震惊之余只觉得面上无光,他不悦的看向自己身后那张惊慌失措的老脸,语气危险,“钱嬷嬷就是这么办事的?” “此人不久前因为收受贿赂,冤枉好人被揭发,太后念及旧情只将她赶出皇宫,没想到世子连这种人都敢用,如此打太后脸面,你有几颗脑袋?!” 夏云仙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耳中,谁都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情,若让宫里头知道了,侯府怕是要有麻烦的! 柳成煜喉间一哽,表情僵硬哪还有方才颐指气使的模样? 明明眼下最狼狈的人是她,可对上那清澈坦荡的目光,竟让他觉得自己才是丢尽脸面的跳梁小丑! 而夏云仙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她犀利的目光落在那早已心虚得脸色惨白的钱嬷嬷身上,“说,是谁指使你冤枉本世子妃?!” …… 第002章 宠溺 众人俨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钱嬷嬷见多了大风大浪,可此刻还是被夏云仙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得失了方寸。 只见她下意识的看向柳成煜,几乎要脱口而出,“是姜……啊——” 哪知话还来不及说完,那男子眼神一变竟是抬起腿狠狠踹向她的胸口,钱嬷嬷当即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混账东西,我永定侯府岂是你搬弄是非的地方!来人,把这个居心叵测的罪奴拖出去!” 很快,屋外的侍卫粗暴的将这老嬷嬷架了出去,柳成煜故作镇定瞥了夏云仙一眼,“一场误会,让世子妃受惊了,赶紧传医疗伤吧!” 他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作势就要甩袖离去,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冷笑。 “世子莫非打算这般重拿轻放?我乃忠烈之后,怎容你如此作践冤枉!明日,云仙便去击登闻鼓,由圣上定夺,还我一个公道!” 笑话,她岂能轻易放过他? 柳成煜立刻顿住了脚步,阴沉着脸咬牙道,“你在威胁本世子?!就不怕此事传扬出去有辱你的声誉?” 然而,夏云仙依旧笔直的立在那儿,浑身气势陡然一变,“世子都不怕被人诟病负心薄幸,我又有什么可怕的?限你三日的时间将辱我之人带来请罪,否则,就算拉上整个侯府,云仙也奉陪到底!” 疯了! 简直是疯了! 她这是逼急了,要与侯府同归于尽? 这回,原本有恃无恐的柳成煜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 是夜。 “都是奴婢没用,害得世子妃受如此羞辱。”婢女春晓颤巍巍的立在一旁,自责的流着泪。 夏云仙目色柔和,却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无尽的愧疚席卷而来,“你还活着,真好。” 上一世,这个忠心耿耿的婢女为了阻止钱嬷嬷给她验身,便被活活打死! 幸好今日她及时赶过去,才将春晓从棍棒之下救了出来。 主仆二人明明有千言万语,却是被门口突然出现的两道怯怯身影所打断。 “母亲的伤口还疼吗?孩儿特地带了伤药过来。” 看着迎面而来的双生子,夏云仙收敛了神色,伸出手去搭在了柳文耀小小的肩头上,别有深意的笑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今晨母亲落湖,你没吓到吧?” 只见男孩身子一僵,目光闪烁掩藏不了骨子里的心虚,“都、都是孩儿的错,没能及时拉住母亲……” “说什么傻话,你平日里练字手还疼着呢,以后就不练了吧。” “真的吗?!”此话一出,柳文耀的眼睛都亮了! “当然是真的,以后母亲不会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还有馨儿也可以不用再弹琴刺绣了。” 夏云仙慈爱的看向一旁俏生生的小姑娘,柳文馨顿时高兴得欢呼雀跃,“太好了!母亲有所不知,那苏绣娘和高琴师坏得很,动不动就责罚馨儿,不过就是取悦人的两个下贱玩意儿,根本没有把母亲放在眼里!” “依馨儿看,就该把她们痛打一顿,好叫人莫要小看了我们侯府!”想起自己挨过的板子,柳文馨便愤愤的噘起了小嘴。 下贱玩意儿? 夏云仙柳眉微不可察的轻轻蹙起。 正所谓严师出高徒,这苏绣娘与高琴师皆是声名远播的风雅之人,多少高门贵女争着抢着求她们指点,自己可是费了不少心力才让这个养女拜入门下。 明明已经知道两个孩子擅于阳奉阴违,可柳文馨小小年纪就如此口下无德,还是令人难以接受。 当初怎么被她看似天真浪漫的模样迷了眼呢? “还有,你前阵子见过的博宇哥哥,觉得如何?” 夏云仙面不改色,只见这小姑娘又是满脸嫌弃,“那个书呆子太无趣了,一身穷酸气,馨儿不喜欢跟他玩。” 宋家几世清流,书香门第,当初夏云仙一见宋博宇,便觉得这孩子心性坚韧,将来必有大器,就算入不了朝堂也不会碌碌无为。 而且宋夫人陈氏与她是多年的知心好友,信她教出来的女儿必定也是贤良淑德落落大方。 夏云仙想起长大成人之后的柳文馨那恶毒的模样,到底,是她辜负了好友的厚望! “既然馨儿不喜欢,母亲本想给你们订亲,如今还是退了,改日让你学学入宫的规矩。” 这孩子不是一直想做妃子?那就成全了吧。 “母亲真是对我太好了!”柳文馨受宠若惊,今个儿怎么尽是好事? 一旁沉浸在喜悦中的柳文耀猛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当即换了副表情满脸担忧道,“母亲,父亲今日没有用晚膳。” “为何?”夏云仙眼底流光一现,果然,这两个孩子来关怀她是假,当说客是真。 “他说自己错信了奸人,险些冤枉母亲,很是自责。” “祖母身子本就不好,要是传出风言风语加重她的病情,母亲如此有孝心,定是不想的。” “夏柳两家是至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母亲熟读女德,做事向来以大局为重,若为了一个挑拨离间的罪奴坏了两家颜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柳文耀与柳文馨你一言我一语,夏云仙脸上始终带着浅笑。 一边是女德训诫,一边又是孝道仁义,这些哪里是两个孩子说得出来的话? 看来,是她那躲在侯府某个偏院里的好妹妹坐不住了。 要知道,永定侯世子污蔑糟糠之妻,德行有亏声誉受损,很有可能影响他将来袭爵的! 只是,以为让这两个孩子过来说几句好话,她就能心软不再追究? 夏云仙喜欢这样的天真。 “你们说得对,母亲考虑考虑。” 她亲昵的揽住两个孩子,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可眼底的锋芒却是掩藏不住。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她要让这对奸夫淫-妇万劫不复,更要摧毁这偌大的侯府,只是如今羽翼未丰不能一蹴而就,还需借东风。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夏云仙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与她纠缠了多年的男人…… 第003章 重逢 “狗官出来!我父亲是冤枉的,你糟蹋了我姐姐还不够,非得我们家破人亡才罢手吗?!” 平日里人人避之不及的白府前,一名披麻戴孝的年轻女子疯了般哭闹着,最近多得是这样的惨剧,周围同情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不是江家三小姐吗?这次齐王叛变,牵连的朝臣尽数落入了大理寺卿白玉京手里,江大人前两日也被折磨而死。” “谁不知道他喜欢网罗美人,更是仗着圣上器重在京中胡作非为,自从江大小姐被掳进了白府就再没出来,说不定已经香消玉殒了!” 对面的茶馆阁楼上,夏云仙平静无波的将一切尽收眼底。 若非她曾在白府里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江大小姐几番刁难,恐怕也不会相信那位名动京城的大才女竟是自愿献媚,还在一大堆被送来讨好白玉京的女子中拈酸吃醋。 这个恶名昭昭的大奸臣究竟有何魅力? 夏云仙柳眉一蹙,明明他无恶不作,手段狠辣还喜欢以折磨人为乐…… 这时,一阵带着血腥气的寒风忽然从窗外涌入打断了她的思绪,夏云仙脸色微变正要起身,却有一把冰冷的匕首快如闪电架在了她的脖颈前! “躲一躲!”危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云仙浑身血液凝固,只听撕拉一声,那越窗而入的男子猛地扯碎了自己的黑衣踢到桌下,冰凉的上身全压在了她柔软的身子上。 与此同时她听见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阁楼内顿时嘈杂起来,有锦衣卫在追捕刺客! 感受着他精壮有力的双臂,夏云仙无法动弹,任由他拉下了她的衣领露出雪白的双肩,而门被一脚踹开,她顿时惊呼一声,搂紧了身上的男子。 两名锦衣卫一见雅间内香艳的景象,夏云仙如瀑的长发铺陈在桌面上,红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他们犹豫了片刻,便尴尬的退了出去,全然忘了要去探清楚那与她偷欢的男子。 直到门外传来懊恼失望的声音,确认安全后,夏云仙脖颈前的匕首也挪开了。 “多谢。”好笑的音调传来,夏云仙却是波澜不惊的拢着自己的衣衫,任由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雅间里静默无声,对面的人似是不打算离开,她不耐的抬眸,正好撞上了他玩味的视线。 那是一张俊美邪肆的面容,剑眉星目,深邃多情的眼角一点美人痣平添些许妍丽,好看的薄唇轻轻勾起,似笑非笑的模样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 “你可知我是谁?”他再次开口,其实夏云仙平静的面容之下一颗心早已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她怎会不认得? 上一世,这名男子如噩梦一般阴魂不散,把她当成了猎物肆意玩弄,换着花样戏她逼她,极尽无耻下流! 可世人却说,永定侯世子妃不甘寂寞勾搭白玉京,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一直活在流言蜚语的阴影之下。 突如其来的重逢,实在让夏云仙始料未及。 此时白玉京坦荡着上身,那几缕黑发衬得他的肌肤越发干净白皙,人人唾弃的大奸臣却长着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 明明都被追杀到了自家门口,还有逗弄别人的闲情逸致。 “亡命之徒。” 听着她厌恶至极的回答,白玉京竟是毫不在意的笑了,“连亡命之徒你都帮,胆子不小。” 若非这丫头方才机智的撒了香囊掩盖了他身上的血腥气,否则怎么能顺利骗过那两条狗? 正常情况下的女子,能有那般镇定的反应能力? 这时窗外传来了一声暗哨,白玉京顺势将桌下带血的碎衣丢了出去,临走时回头冲着夏云仙笑了笑,“冲着这份胆量,我会给你一份回报。” 留下这句话,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外,而夏云仙平复好心情后却是从裙下掏出了一样东西。 看着掌心里猛虎样式的铁疙瘩,她眼中流光一现,唇角微扬。 这是她方才从白玉京身上顺走的,从前竟不知这人的身手也如此了得,原来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他。 明明身边高手护卫无数,若非这东西非比寻常,怎需要他亲自出马? 所以,他一定会再来找她。 夏云仙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收好,这次自己定要掌握主动权,好好的利用他! …… “贱人,还不承认你和白玉京有私情?” 回到侯府,早已等候在院中的柳成煜暴跳如雷,自己派人悄悄跟了她一路,莫非这回还想狡辩? 不料夏云仙却是挑了挑眉,冷冷一笑,“堂堂世子整日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就不觉得可耻?” 可耻? 柳成煜的眼神越发阴沉危险,他盯着夏云仙雪山凝露般的肌肤,这个水性杨花的东西就是顶着这张皮囊四处招摇? 在自己面前装得清高疏远,可在白玉京那儿呢,又是怎样一副勾人撩浪的模样?! “夏云仙,你难道是在欲擒故纵?” 柳成煜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可能性,自己冷落了她这么多年,所以才用如此可笑的法子争宠? “世子多虑了,云仙前往白府不过是为了给二爷求情,他这次牵扯进齐王叛变的案子,若不摘出来,侯府也难逃一劫!” 柳成煜一愣,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泼了盆冷水,可对上夏云仙厌恶至极的目光,他越发怒火中烧。 “你以为本世子会信你?既然是去求情,那人呢?” “白大人说只要二十万两,世子自然就能见到二爷的人了。”眼前的男子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可夏云仙依旧面不改色。 柳成煜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当即咬着牙,“他真是这么说的?简直欺人太甚,侯府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两!”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刻紧紧地盯着夏云仙。 “这些年为了支撑侯府的荣华富贵,云仙早就掏空了自己的嫁妆,怕是满足不了世子的奢求,事关重大,世子不妨去婆母那儿试试?” 提到老夫人,柳成煜显然有些为难。 “比起侯府的安危,世子的爵位,区区二十万两算得了什么?况且白大人还是看在我父亲夏将军的颜面上才给了这个价,别家交的,可是五十万两!” 柳成煜想起自己打听到的那些消息,夏云仙说得不假。 “给、给本世子一点儿时间,白府那儿……你再拖拖!”他思量了许久,随后理直气壮的命令道。 不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夏云仙看不起他! 看着他这般颐指气使,夏云仙只觉得可笑极了,“之前的三日期限快到了,若云仙还见不到人来赔罪,怕也没心思救二爷了。” “你……”柳成煜面色一僵,显然没有料到夏云仙竟会如此咄咄相逼! 气人的是,眼下还拿她无可奈何! 第004章 捧杀 “你可听清楚了,她当真敢如此威胁世子?” 姜如烟美目一瞪,头上的金步摇被气得微微轻颤,回来禀报的婢女青桃满脸的愤慨,“奴婢句句属实,夏云仙在世子面前嚣张极了,非得让夫人您去赔罪不可!” 凭什么?! 从前在将军府中,夏云仙便处处压她一头,总是把不要的东西送给她,自己还必须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可谁稀罕这样的施舍! 她为世子爷诞下了一双儿女,她才是这个侯府真正的当家主母! “世子昨夜答应过我,绝不会让我受半分委屈,她这是异想天开。”姜如烟想起柳成煜热烈的怀抱,脸上一派得意之色。 “可不是嘛,夏云仙早晚都是下堂妇,怎么能和夫人您比。”青桃当即巴结着。 然而姜如烟却心有不甘,先前她叫两个孩子把夏云仙推入湖中,本打算用外送就医的幌子把人送到白府,献给那个贪图美色的大奸臣,以此为交换救出二爷。 只需对外宣称永定侯世子妃是被掳走的,白玉京向来喜欢强取豪夺,不会有人怀疑这套说辞。 而夏云仙贞洁受损,便坐实了苟且外男的罪名,以她的性子必定会心怀愧疚,任由侯府予取予求。 原本等着看自己这位高高在上的好姐姐跌入尘埃,哪知道,夏云仙竟有如此本事,反倒将她逼到了这般尴尬的境地! “都怪那个钱嬷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姜如烟恨恨的骂着,这时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嬉笑声。 “战神将军上啊!咬它!哈哈哈,本少爷赢了——给钱,快给钱!” 只见柳文耀带着几名家丁围在石桌前,正逗弄着陶瓷盆里的两只大蛐蛐! 姜如烟眼底满是疑惑,抓过一名守在角落里的书童训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提醒少爷前去明伦学院?” 哪知道对方却是战战兢兢的答道,“少爷前几日打了院长的嫡孙,世子妃怕他遭人报复,就许他不必再去了。” 什么?! 明伦学院可是京中一等一的学府,是前往“清流之地”东林书院的敲门砖,只要顺顺利利,将来为官掌权便指日可待! 夏云仙是何居心?莫非要坏她孩儿前程? 姜如烟焦急的迎上前去,这时,一只蛐蛐突然落到了脚边,她吓得惊呼出声,刚巧便踩了上去。 “我的战神将军!呜哇——你把它踩死了!赔我!赔我!” 柳文耀气得哭了出来,对着姜如烟又拉又扯,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姜如烟紧皱着眉头,这才发现院子里堆着许多箱子,她瞪了一眼四周的下人,他们怯怯回道,“那些都是世子妃重金买来送给少爷的。” 又是她! 姜如烟心中咯噔一声,当即遣散了众人,耐着性子蹲下身来哄着,“耀儿乖,先收拾收拾,向明伦院长赔罪后母亲就给你买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不料,柳文耀竟是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愤愤的吼道,“谁要你的文房四宝!我又没有做错什么,那家伙笑我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只打掉他的牙已经便宜他了!” 天啊!他还把人家的牙打掉了?! “嫡母说了,我可是侯府的长子嫡孙,生来就是人中之龙,就算不去学院,我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一声声嫡母,让姜如烟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当即拉下了脸,“这种鬼话你也信?你不想出人头地,不想建功立业?” “我才是你母亲!昨日你还说夏云仙不会再追究了,她只是送了这么堆不正经的玩意儿,便让你帮着她欺瞒母亲?!” 要不是这孩子谎报消息,自己还能放松警惕? 柳文耀被那张冰冷的表情吓得愣在了当场,他紧抿着唇,微红的眼底尽是浓浓的委屈。 要知道平日里母亲总是温声细语,从舍不得多说他一句! 母子二人就这般对峙着,直到那男孩眼中的委屈渐渐变成了不满,姜如烟才如梦初醒! 她这是在做什么? 儿子可是她将来的依靠! “都是母亲不好,以后再也不凶你了……”本想伸出手去好好安抚他一番,柳文耀却倔强的躲闪开来。 姜如烟顿时慌了神,赶紧赔着笑,“好好好,那种瞧不起人的破学院,不去也罢!明日母亲买一只更好的蛐蛐给你,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母亲也会替你摘下来!” 哄了许久,柳文耀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院子。 然而心事重重的姜如烟回到自己的屋内,越想越不对劲。 “那个贱人,占着世子妃的位子,如今还想来抢我儿子。”夏云仙向来注重男子学识,见不得玩物丧志,眼下突然转了性子如此殷勤,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不,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姜如烟把心一横,揣上自己的宝物匣子,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 “世子妃,已经将玉石骰子和金丝雀儿送到少爷小姐的屋子里了,他们一定会喜欢。” 落日的余晖撒进雅致的屋内,梳妆台前夏云仙挽好了妆,笑看向春晓红肿的掌心,“不是让你多休息几日?” “涂了世子妃给的伤药,奴婢已经不疼了,再多教训几个嘴碎的小蹄子也不成问题。” 此时此刻,屋外跪着的两名婢女惊恐的咽唔着,把身子伏得更低了。 自从先前的闹剧之后,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柳成煜的心不在她这儿,就算这些年她为了侯府殚精竭虑也没用,于是各种流言漫天,多得是见风使舵之人。 “是我治家不严,怪得了谁呢?时辰也不早了,把她们提上,本世子妃要亲自去婆母屋内请罪。” 夏云仙嘴角轻轻一勾,明明是笑着的,却是叫人不寒而栗。 一行人气势汹汹,到了老夫人的院子正好听见里头的打砸声。 “混账东西,竟敢把主意打到婆母的头上,她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哗啦一下,门内丢出来的花瓶正好在夏云仙的脚边炸开了花…… 第005章 拿捏 “婆母病重在床,你终于舍得来看上一眼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一见来人,柳老夫人便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夏云仙抬起眼看着她容光满面的模样,任由这些年侯府如何的风雨飘摇,她依旧锦衣玉食,气色比寻常人都要红润! 命苦? 都是惯出来的。 “想必婆母也是听了那些风言风语,所以才气急攻心。都是儿媳不孝,拖到现在才把嚼舌根的人找出来,任凭婆母处置出气!” 她一个眼神示意,春晓便将那两个婢女拖了进来。 柳老夫人眉头一皱,夏云仙却是先发制人冷喝一声,“把你们这几日说的话,当着老夫人的面再说一次!” “胡闹什么?你……”柳老夫人哪里能容许夏云仙在她的屋内作威作福,正要发难,却见那两名婢女惊恐无比的抬起头来,嘴角都挂着鲜血,触目惊心! 仔细一看,她们的嘴里竟是塞满了陶瓷碎片! “说!” 夏云仙再次响起的声音让她们一哆嗦,眼底充斥着绝望囫囵的开了口。 “谁、谁信她是清白之身……若不是在外头出、出卖色相,哪来那么多银钱养活这偌大的侯府……” “我就说这种武将之家出身的女儿,不解风情粗鄙得很,讨不了世子欢心。” “说不定姜姑娘来了,我们的日子会更好过……” 她们每吐出一个字,都掉点儿碎片渣子出来,滴落的鲜血搭着痛苦不堪的表情,可怖极了。 柳老夫人听得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反了你们,竟敢非议主子!来人,拖下去打死!” 两人痛哭流涕想要求饶,可已经没有机会了。 地上一片狼藉,尽是拖曳的血迹,柳老夫人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此时淡然立在眼前的夏云仙,竟升起了一股忌惮。 从前这孩子总是恭恭敬敬,不失半分礼数,好拿捏得很! 今日见着这样的手段,让她原本满腹的训斥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等柳老夫人缓过气,夏云仙却是愧疚的行了一礼,“是儿媳德不配位管理无方,才让侯府被这等刁奴搅得家宅不宁,请婆母准许儿媳和离归家!” 和离? 柳老夫人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就这么点儿小事,至于吗?” “当年我父亲为报老侯爷救命之恩才定下这门婚事,儿媳自问无愧于柳家,可世子百般折辱,打的是将军府的颜面,儿媳当不起这个罪人!” “而今侯府受困,儿媳不会置之不理,已经自毁声誉求白大人网开一面,就当是报答婆母多年来的照拂,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 看着她决绝的模样,是真的要跟永定侯府划清界限! 事已至此,柳老夫人哪里还能提那二十万两的事情,哪怕再生气都得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否则真把人逼走了可怎么办? “再怎么委屈,也不能说这种傻话,东陵国就没有和离的高门宗妇!” “其实她们说得对,儿媳出身将门粗鄙得很,不懂那些世俗眼光。”夏云仙一句话把柳老夫人堵得死死的。 眼见着来硬的不行,柳老夫人突然两眼一翻捂着自己的胸口,“哎呀,疼啊……” 守在旁边的雷嬷嬷得了眼色赶紧上前,“老夫人本就身子不好,世子妃怎么忍心让她受这样的苦?世子对您是有情的,别听那些贱蹄子胡说八道!” 夏云仙还真的安静了下来,柳老夫人以为她是动心了,便趁机多说了几句好话,“母亲跟你保证,绝对不会让成煜负你!那些来历不明之人,休想拆散你们!” 只见夏云仙缓缓抬起手来,轻拭着微红的眼眶,看起来着实是伤心难过。 “世子天性善良单纯,难免被人蒙蔽,当年将军府收养姜如烟,哪知她竟恩将仇报偷走了我母亲不少珠宝嫁妆,其中有件便是雕刻大师陆先生的仿品玉镯,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登不上台面。” 什么?! 柳老夫人面上一僵,默默地将自己的袖子拉了拉,心中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她又安抚了一阵,直到夏云仙离开,才一把扯下自己手上的玉镯狠狠的砸到了地面上! “云仙说得对,一个孤女再怎么装,始终不是大家闺秀出身,这样的人,却被成煜当成了宝!该死,竟敢拿赝品戏弄我!” 旁边的雷嬷嬷小心翼翼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那姜如烟想求老夫人成全,应该不是有意用赝品来丢老夫人的脸,只能说她没有眼界见识,配不上咱们世子爷!” 柳老夫人想起午后姜如烟在她的屋子里卑躬屈膝极尽谄媚的模样,当即冷笑了声,“若不是看在她为侯府诞下一双孩子的份上,我早就把这种不要脸的狐媚子赶出去了!” 雷嬷嬷连连附和,“可不是嘛,论容貌家世,她哪一点儿比得上世子妃?只能说野花比家花香。” 回想起方才的一切,柳老夫人只觉得满心不甘。 原本打算威胁夏云仙,若她不肯拿出二十万救人,那么自己便做主让成煜纳了姜如烟,哪成想她被逼急了竟打算弃侯府于不顾! 和离? 就算她丢得起这个人,侯府也不能成为世人的笑柄! 此时柳老夫人心中对姜如烟越发厌恶,她眼底划过一抹阴光,“还说什么对成煜是一片真心,愿意拿五万两助侯府脱困,这是打发要饭的?想进柳家的门,那她就得拿出诚意!” 夏将军夫人的珠宝想必都是价值连城,一定要让她全交出来! 是夜。 柳成煜一进屋门,便见姜如烟坐在那一桌丰盛的菜肴旁,下一秒就期待无比的提着裙摆来到自己面前。 “世子爷,老夫人可有说定了哪个日子迎我进门?” 望着这张精心打扮过的面庞,柳成煜喉间一哽,许久之后才低沉的开了口。 “那时你说自己被将军府赶出来,身无分文,可是骗我的?” 想起自己躲在京外受的苦,倘若她有这么多银钱,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要知道他偷偷书信回侯府求助,是冒了多大的风险,一旦被发现,那可是叛逃的死罪! …… 第006章 虐杀 “世子爷这是在怀疑如烟?” 姜如烟当即通红了眼眸,楚楚可怜的掩着唇角剧烈咳嗽了起来,“孩子们因为早产险些夭折,若我有私银,怎么舍得他们风餐露宿?” 柳成煜眉头一蹙,回想起与姜如烟重逢的时候,两个孩子身上的衣裳都是打了补丁的,面黄肌瘦孱弱得很,而她自己也因难产而伤了身子,如果手头富裕,不至于是那样的惨状。 “可母亲说……” “是如烟辜负了将军夫人的信任,但只要有助于世子爷,别说是偷,就算要如烟的命也在所不惜!” 听着姜如烟的哭声,柳成煜只觉得愧疚极了,原来,夏将军夫人在病逝前为防万一,将一部分的嫁妆藏于将军府外,除了姜如烟便无人知晓。 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据为己有,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未有过半分贪念。 烟儿这般善良,这次就是为了他,才让她迫不得已做了忘恩负义之事! 柳成煜当即感动的把姜如烟揽入了怀中,“夏将军夫人在天之灵若要怪,只能怪夏云仙见死不救,否则我们也不会被逼到这副田地。” 原本柔弱委屈的姜如烟眼底划过一抹得意的光,世子爷最恨被人欺骗,所以她兵行险招之前早就想好了说辞。 “世子就将如烟交给姐姐处置吧,毕竟一切都是因如烟疏忽所致……” 柳成煜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说什么傻话,你哪里知道钱嬷嬷是戴罪之身,不过没关系,既然她想要一个公道,给她就是了!” “至于我母亲那儿,她说只要你能帮侯府度过难关,就成全我们。所以烟儿,那些财宝在哪儿?都借来吧。” 姜如烟面上一僵,这柳老夫人居然如此贪得无厌? 要知道,那些东西可是她为保自己和两个孩子将来无虞的! “如烟对世子已经毫无保留,能拿的就那么多了……” “不可能!夏将军夫人可是太傅的掌上明珠,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等把二弟救出来,我顺利袭爵,将来你就是侯爷夫人,耀儿便是世子!” 侯爷夫人?! 跟在柳成煜身边这么多年,他顾虑老夫人对她的偏见,始终没有给出这样的许诺。 谁不想要个名分,谁不想正大光明的让一双子女唤她母亲? 哪怕姜如烟此刻的心在滴血,但还是一咬牙,“如烟再找找吧,但怕是凑不齐二十万赎金……” “我的好烟儿!剩下的,再想办法便是了!” 柳成煜已然热烈的吻上了她的唇。 …… 次日清晨。 “她们跪多久了?” 夏云仙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精致的妆容,心情显得格外好。 “回世子妃,才一个时辰。”春晓厌恶的一瞥屋外脸色苍白的两人,下一秒便听院子里传来一道怒斥声。 “夏云仙,你未免欺人太甚!” 只见柳成煜闻讯赶来,便看见了地上摇摇欲坠的姜如烟,心头不由得一痛。 入秋天凉,她居然让人在风中跪了这么久,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世子爷,别……不关姐姐的事情,是如烟自己要跪的。”姜如烟红着眼眶赶忙拉住了柳成煜,身子顺势一歪倒进了他的怀里。 夏云仙一跨出屋门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奸夫淫-妇,好生嚣张。 欺人太甚? 自己视她为亲妹处处关照爱护,带她出席各种贵女宴会为她谋求前程,怎知她心比天高,竟觉得这是一种羞辱和打压,视对她有恩的将军府为豺狼之家! 这种无情无义之徒,自己受得起她的跪拜! “如烟妹妹怎么在这儿?下人们真是不懂规矩,若早先禀明本世子妃,也不至于闹出这样的误会。” 夏云仙故作惊讶,姜如烟面色一僵,抬起头正好对上她歉意的目光,那张明媚的面容在阳光中恍若芙蓉,温暖的笑颜之下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数年不见,夏云仙给她的感觉……怎么大不一样? 此时旁边的春晓冷着脸,“最近前来请罪的小贱蹄子太多了,所以奴婢没有认出如烟小姐。” “罚银一月。” “是。” 看着主仆二人轻飘飘的几句带过,姜如烟当即委屈的看向柳成煜,那男子忍着气示意她稍安勿躁,便不悦的开了口,“你要的人,本世子找出来了。” 话音刚落,跪在姜如烟身边的婢女青桃便战战兢兢的磕着头。 “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听信了府外的流言蜚语找来了钱嬷嬷,险些坏了世子妃的声誉,求世子妃网开一面,饶了奴婢这次吧!” “青桃年纪还小识人不清,妹妹也算她半个主子,若姐姐要罚,罚妹妹便好了。” 姜如烟说得情真意切,只见夏云仙面色柔和的赞道,“她不过是伺候了你几日的婢女,你便这般舍己为她求情,果然深明大义。” 姜如烟没有听出这话中的讽刺之意,只是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她还是当初那个只要说几句好话便会心软的蠢货。 “但妹妹对世子有救命之恩,本世子妃怎能罚你?来人,将青桃的舌头拔了,杖杀以儆效尤!” 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直到两名侍卫上前按住了青桃,才见她惊恐的望向姜如烟。 “不,不!夫人答应过奴婢的,只是稍稍责罚而已,怎么……” 然而话还未说完,她的脸颊便被牢牢的钳制住,随着侍卫手起剑落,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一条鲜活的舌头当即落在了姜如烟的脚边! “唔唔唔!” 看着青桃生不如死的可怖模样,姜如烟早已吓得说不出话,倒是柳成煜最先反应过来,“毒妇!你……” “世子慎言!”夏云仙浑身气势陡然一变,冷冷的迎上对方震惊的视线。 “家不平何以平天下!一个小小婢女就险些让侯府得罪太后,不杀她,等着府内人人效仿,将来惹个灭门大祸?” 她步步紧逼,死死地盯着柳成煜的双眸,“世子这才回京多久,外头多少双眼睛等着永定侯府行差踏错,你赌得起吗?” 第007章 招惹 四周陷入了一阵沉默,更显得那重重落下的杖棍声尤为刺耳。 夏云仙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柳成煜瞬间清醒了不少。 虽说当年战败的风头已过,他又运气好捡了个军功才能安然回府,可侯府若想重新崛起,多得是眼红阻拦之人! “打,狠狠的打!”只是死一个婢女,既能让夏云仙出口恶气,又能警告府中的人都安分一点,何乐而不为? 姜如烟愣愣的看着柳成煜突然变化的态度,只觉得脚底升起了一股寒意,好像那些杖棍落在了自己身上似的。 待青桃的尸身被拖走之后,姜如烟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别有深意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妹妹往后应该当心才是,可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帮值得救的。万一方才青桃反咬一口,本世子妃也不知自己该信谁了。” “……姐、姐姐教训得是。”她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后怕的感觉占满心头。 倘若今日没有找这个替死鬼,被打死的人是不是她了? 夏云仙看着她这般心虚的模样,心中冷笑不已。 柳文耀和柳文馨今年都六岁了,而自己与柳成煜成亲不过五年,可见,他们二人在定婚之前早已暗度陈仓! 既然她这般想做柳家人,那么自己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狠狠撕碎她的美梦了! “听说世子从敌国逃出生天,在路上受了重伤,辛苦妹妹日夜照顾了。” “她被你们夏家赶走,只能远赴家乡寻亲,正巧遇见了我。” 柳成煜冷哼一声,语气里尽是不满,夏云仙却是柳眉一蹙,“明明是如烟妹妹自己留书出走的,怎么变成将军府赶人了?难道是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错?” 见不得人…… 这话好像连柳成煜也一同被骂进去了! “将军府对如烟恩重如山,世子爷莫要误会,是如烟自己想念家乡。” 柳成煜正要发怒,姜如烟赶紧拉住了他,这急于解释的模样,好像生怕他们会因此争执。 可夏云仙算是听出来了,这模棱两可的话语十分巧妙,恐怕在柳成煜看来,她是畏惧了自己的恶毒,不得已才帮忙掩饰。 不过,夏云仙原本也不屑让他信,说得再多也只会被当成狡辩。 “总之,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家住在别人府邸,如烟妹妹的声誉是因世子受损,侯府都该担起这个责任,名正言顺的给一个容身之所。” 此话一出,柳成煜和姜如烟齐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只见夏云仙轻轻笑了下,“正好婆母身边缺一个称手的大丫头,从前妹妹把我母亲照顾得那般稳妥,如今不妨留在婆母院子里,替世子爷尽尽孝道。” “你,你要我去做大丫头?” 姜如烟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她就说夏云仙哪有那么好心,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肯纳她进门也就罢了,还要如此折辱她! “话不能这么说,妹妹可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谁敢把你当丫头对待,人前人后可不得如烟小姐这般唤着,走到哪儿都要敬你三分。” 笑话! 什么敬她三分,老夫人身边的雷嬷嬷再怎么受人敬重,也还是个下人! “怎么,不愿意?那不如这样,本世子妃为你做媒,给你挑个好人家嫁了如何?” “不!如烟愿意伺候老夫人,只要能留在世子爷身边,让如烟当牛做马都可以。”姜如烟说这话的时候,楚楚可怜的看着旁边的柳成煜。 她已经生过子,如何能够再嫁人,除非远走高飞否则别无退路! 眼见着世子即将袭爵,她马上就要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能说今日自己太过轻敌了,才让夏云仙这般为所欲为! “如此也好,你好生照顾老夫人,有本世子在,谁都不敢亏待了你!”柳成煜说这话的时候恶狠狠的剜了夏云仙一眼。 哪怕心有不悦,可他明白眼下不能将她逼急了,况且若是能把自家挑剔的老母亲哄高兴,烟儿往后的日子也能安逸些。 看着姜如烟如同吃了定心丸似的表情,夏云仙只觉得可笑极了。 怨恨将军府亏待了她?等住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去,她才会明白何谓真正的寄人篱下! …… “世子妃,终于赎回来了!” 隔日,从当铺里出来的春晓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堆首饰上了马车。 夏云仙望着她怀里的旧物,眼眶不由得有些湿热。 她故意向柳老夫人透露姜如烟偷盗之事,就是知道以柳家人贪婪的性子一定会威逼利诱让其全都吐出来! 自始至终,她都是为了寻回母亲生前的心爱之物。 果然如她所料,姜如烟为了讨好柳成煜,不得已把这些首饰当了换成银两,如今总算是物归原主。 “还差一支金钗,那是父亲所送的定情信物,去下一个当铺看看。” 然而,马车在另一条街口等了许久,却是不见春晓回来,四周突然变得安静无比,夏云仙察觉到异样正要下车察看,一双冰凉的大手瞬间捂住了她的嘴! 眼前一黑,那突然闯入马车的男子已经将她牢牢的抵在了角落里,富有磁性的戏谑声音响起。 “堂堂永定侯世子妃居然做起了小贼,你说,有意思吧?” 白玉京?! 熟悉的温热,让她的心猛地一跳,感受到他肆无忌惮在自己身上摸索的动作,夏云仙红了眼气得捶他。 可这男子反而起了更大的兴致,索性将她压在凳上,“现在知道怕了,东西呢?” 鼻间充斥着一股子浓郁的脂粉香气,夏云仙立刻明白他怕是不久前才在哪个温柔乡里翻云覆雨,胃中瞬间一阵恶心! 这个下流的男人,有那么多莺莺燕燕不够,还来招惹她! “别碰我!” 对方怔了片刻,随后便被气笑了,“跟本大人耍脾气?那就继续上次我们没做完的事情!” 冰凉的寒风夹杂着久违的恐惧感再次席卷而来,只听撕拉一声,他毫不客气的扯开了夏云仙的上衣,霸道的吻当即落在了她精致的锁骨上…… 第008章 残暴 无数羞耻的画面浮上脑海,本能的抵触让夏云仙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哪怕重活一世,她的每一寸肌肤好像都还记得他热烈的抚触。 那种被任意欺凌,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击溃了这些日子她建起的防备。 可下一秒,夏云仙噙着泪的眼眸竟是泛起了冷光,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夹杂着怨与惧的巴掌狠狠的落在了白玉京的俊脸上! “大胆狂徒,竟敢轻薄本世子妃?!” 身上的男子毫无防备的挨了这下,先是愣了,可对上夏云仙那充斥着厌恶憎恨的目光,他当即翻身到一旁,随手擦掉了脸上被指甲划破的血迹,竟没有半分恼怒的样子,当然,也没有一点儿愧疚。 “还是这么倔,谁让你假装不认识我。” 此时夏云仙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在赌,权倾朝野的大奸臣被一名女子打了脸,能有什么好结果? 只要他想,自己立刻便得见阎王! 她还没有让柳家覆灭,她不能死,但她更要有尊严的活着! “不认识!没见过!我们不熟!” “……” 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直到男人失笑,带着被拱起来的火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行,那就带你好好认识认识本大人!” 话音刚落,原本静止的马车突然就动了,快速朝着某个方向驶去。 夏云仙秉着呼吸,他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身边,绷着一张俊脸,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她,冷冽又肃杀。 看着这男子突然收起了平日里的放荡不羁,明明方才扇他的时候不气,不承认见过他,反而就恼了? “送我回永定侯府!”夏云仙知道,每每他沉默的时候,就代表很快会有疯狂的事情发生! 见他不说话,夏云仙便要挣扎起身,不料他用力拽过了她顺势扯入怀中,将人直接抱坐在自己腿上,“你确定要这样回府?” 顺着他不怀好意的目光低头看去,夏云仙这才发现自己的领口被他撕烂了,锁骨上的红痕还若隐若现! 夏云仙恼羞成怒,“我不是那些烟花女子,你休要再辱我!” 白玉京觉得她像极了一只发火的小白兔,方才的不快瞬间一扫而空,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做本大人专属的烟花女子,可不委屈你!” 夏云仙咬着牙看着这张嬉笑的俊脸,恨不得把他的嘴缝起来!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了一道冷厉的声音,“大人,抓到了!” 白玉京满意的勾了勾薄唇,随后竟是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了夏云仙身上,拽起她下了马车,“走,让你长长见识!” 这是京中一处其貌不扬的宅子,可一进门,随处可见的侍卫让夏云仙心中越发不安。 她的出现引得四周频频侧目,除了惊讶更多的是警惕。 直到被领至一处地牢入口,守门的侍卫立刻迎了上来,随后上下打量着夏云仙,“大人,这个也是要剥的?” 白玉京抬起腿狠狠给了他一脚,“不长眼的东西,开门!” 不等夏云仙反应过来那话是什么意思,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当即从缓缓打开的牢门涌了出来,让她瞬间皱了眉头。 进了地牢深处,墙上吊着的五名男子立刻跃入眼帘,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而角落里,还铐着几名年过古稀的老者。 “大人,审了两日,什么也没问出来!”施刑公公迎了出来。 白玉京顺势坐到中央的太师椅上,又将夏云仙往怀里一拉,从这个角度正好能将整个修罗地狱般的刑牢尽收眼底。 “铁烙呢。”男子一边钳制着夏云仙躲闪的腰肢,一边风轻云淡道。 “烙过了,嘴巴都紧得很!” 白玉京挑了挑眉,随后凑到怀中的人儿耳边,“见过人皮花瓶吗?” 夏云仙听得心头一紧,这个疯子,该不会…… 只见他稍稍动了动修长的食指,那名犯人就被架了上去,一名魁梧的刽子手熟练无比的按住了犯人的头盖,瞬间用力,一块脸皮就被剥了下来! 凄厉的哀嚎声响彻云霄,而其余的犯人则被强制撑着眼睛,观看他们的同伴受此非人的酷刑。 夏云仙身子一僵,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别开头去,“让我回府!” 可白玉京却突然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一起欣赏活剥人皮的过程,耳边全是凄厉的惨叫。 此时她终于明白方才守门的侍卫话中何意,夏云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前她就知道白玉京是个狠辣残暴之人,接近他等同与虎谋皮! 若是从前,她定要离这个大奸贼远远的,可她早已是泥潭中人,她需要他的权势和手段! “大人,放了我吧,我说!我说!” 角落里一名犯人终于支撑不住,“是赵武义将军指使的,他说您非死不可……” 白玉京笑得更深了,身上已然散开一股骇人的危险之气。 “全都剥了,做成花瓶送去赵府。” 留下这么一句话,夏云仙就被带出了地牢,只留下身后一片绝望的谩骂。 …… 马车里,这妍丽俊美的男子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你说,杀不完可怎么办?” 夏云仙没有说,他确实没能杀完。 上一世的白玉京,在五年后就死了,是被毒死的,还死无全尸! 正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可这次,她不能让他的报应来得太快。 “有我在,便杀得完。” 白玉京疑惑的抬起眼,看着夏云仙略失血色的小脸,这丫头该不会是被吓傻了? 知道他不会信,但夏云仙很快整理好心情,“大人,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在知道他是个这么可怕的人之后,她还想着要做交易? 正常情况下的女子,早就乖乖交出了偷走的东西,与他划清界限以免被卷进危险之中! “想活得久一点,就闭嘴吧。” 白玉京竟是懒得再看她一眼,突然变得冷漠起来,丝毫没有方才轻佻的模样。 夏云仙深吸了口气,努力克服着身心对他的恐惧和厌恶,“大人身上中了三种毒,寒骨毒与紫胡藤,另外一种尚且不明,只要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便有七成的把握。”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下,白玉京手里的扳指应声而裂。 他久久的盯着夏云仙,眼底竟有几分犹豫和顾虑,直到最后才轻笑出声,“你想要什么?” 第009章 分崩 “放个人还不容易?丫头,你可考虑清楚了,上了本大人的船,可就由不得你了!” 夏云仙猛然从梦中惊醒,白玉京最后的笑容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种不适的心跳感整夜都未平息。 她知道他并未信她,可还是答应了所有的要求,这让夏云仙心中有种莫名的气恼。 到头来,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些献媚的新鲜玩物,只想着逗一逗,图个开心。 可谁知道,未嫁人前她师承名门,也曾有过远大的抱负,只是上天跟她开了太多的玩笑。 如今,是时候捡回被她荒废多时的本事了…… “世子妃可是做噩梦了?!”守在榻旁的春晓听见动静立刻端了水过来,夏云仙疑惑的看着外头蒙蒙亮的天色,这婢女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奴婢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要看着世子妃才安心,所以蹲了一宿……” 想起昨日她一进当铺,不知怎的就昏死了过去,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倒在世子妃的怀中。 虽然自家主子并未多说,但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夏云仙感受着这份真切的关心,心头原本的阴霾当即一扫而空,她伸出手去刮了刮春晓的鼻子,正想打趣,院外居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简直反了天了,夏云仙,你给我出来!” 理好衣裳跨出屋门,夏云仙便见几名家丁正拦着一名满脸怒容的粉衣女子,对方一看见她,便气得大骂起来。 “说!你想把我们侯府的财物送去哪里?吃里扒外的东西,那些也是你能碰的?立刻叫他们停下!” 夏云仙不怒反笑,“三小姐离府许久,怕是还不知晓二爷入狱之事,那些可是婆母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救命钱。” 侯府三小姐柳青青两月前去往江南游玩,今晨一回府就看见后巷里有数名家丁正一箱一箱的往马车上搬着金银珠宝。 “胡说八道!里面有不少东西是母亲答应要留给我的,再说了,二哥犯了事,你不去救,在屋子里睡什么大觉?” 柳青青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之徒。 夏云仙笑得更深了,这些年她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不让柳家子弟吃苦,没想到他们竟当成了理所应该,好像自己欠他们似的。 “三小姐都有心情吃喝玩乐,我怎么不能睡大觉了?” “居然还敢顶嘴?” 柳青青抬起手臂作势就冲了过来,然而巴掌还未落下,夏云仙竟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巧劲一用,便听咔嚓一声,锥心刺骨的疼痛瞬间让她惨叫连连。 “啊——我的手!” 夏云仙面无表情的将她脱臼了的手臂甩开,“看来本世子妃平日里对三小姐太好了,才养成了你这般目无尊卑的性子,不碍事,现在教你规矩还来得及!” 此时柳青青已经疼得小脸苍白,她好不容易才喘口气,立刻恶狠狠的瞪着夏云仙,“贱人,你敢这么对我!大哥最疼我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哪知道,旁边的春晓一个健步上前,猛地拽下了柳青青另一条手腕上戴着的玉镯,随后淬了一口。 “贱人喊谁呢?送去白府的救命钱可还差了一点儿,正好拿这镯子充数!” 本就偏小的镯口,此刻边缘上还粘着柳青青的些许皮血,春晓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而那刁蛮的三小姐已经疼得失去了理智,狰狞着表情疯狂的咒骂。 “贱人!我要杀了你们,来人!来人啊——”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柳成煜,他震惊的看着地上狼狈的柳青青,对方如同见到了救星喜极而泣,“大哥救我!这个贱人疯了,快,快休了她!” 可不等柳成煜发难,夏云仙已经淡淡的开了口,“云仙不过是取回被三小姐私自借走的镯子,难道错了吗?” “别说这次她游山玩水的银钱都是从我这儿划拨的,就连她身上衣裙的料子,也是我当初带进侯府的,如今看来,还是一并给她脱了吧。”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柳青青差点没气昏过去。 怎么回事? 从前不论自己从夏云仙的屋子里拿走些什么,她都不会多说一句,今日居然对自己动起了手! “笑话,本小姐看得上你的东西,那是给你面子!大哥,你就这样让她骑到头上?” 柳青青的挑唆让柳成煜只觉得面上无光,作势就沉了声音,“有你这么当嫂子的?三妹年纪小不懂事,你难道不会迁就一下,如此心胸狭隘!” 可夏云仙则好心提醒了一句,“当初婆母也说二爷年纪小,但他回头就给世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三小姐不妨再喊得大声一点儿,让京中所有人都知道侯府准备了一车的金银要送去白府救人,毕竟坏了事袭不了爵,三小姐也没什么损失。” 简单一句话,便让柳成煜瞬间明白过来。 这对弟妹为何总是在妨碍他的前程,也对,自己才是永定侯府的世子,指不定他们二人心中如何的嫉妒,若真的顾念手足之情,岂会三番四次为他招惹事端! 想到这,他当即恶狠狠的对着四周的下人训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三小姐带回屋子里好生看管!” 什么?! 柳青青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大哥,你不能这样,那些珠宝是母亲要留给我的,你们怎么能私自挪用……” 待人被拖走,院子里瞬间清净了不少。 柳成煜隐忍着脾气看向夏云仙,“二弟这几日能放回来了吧?” “等大理寺那边过了手续,世子就准备为二爷接风洗尘好了。” 有了这句承诺,柳成煜才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这时,春晓不甘心的来到夏云仙耳边说道,“世子妃,方才家丁来报,说三小姐从马车里抢走了一对夜明珠,他们没能阻止……” “无碍,随她去吧。” 只见夏云仙眼底流光一转,反而开心的笑了出来,柳家人虽然多,但心不齐,实在太好击破。 等着吧,等二爷柳成山回府,那才是真正热闹的时候…… 第010章 离心 傍晚时分,老夫人的屋子里。 “听说母亲今日没怎么用膳,可是胃口不好?烟儿做的红枣羹格外开胃,一会儿叫她给您端来。” 柳成煜一进门便撩开衣摆坐了下来,老夫人紧皱着眉头,只是冷冷的丢了句,“别在我这儿提那个狐媚子!要不是因为她,能让云仙抓住把柄,还掏空了你母亲的腰包?” 到最后,姜如烟也只拿出了不到十万两,剩下的全是柳老夫人自己补上的,她到现在还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心都在滴血,哪还吃得下? “此事怎能怪她?母亲怎么不说是二弟胡作非为险些害了整个侯府!”他可是世子!却为了给柳成山收拾残局,不得不东奔西走找关系给人点头哈腰,回来以后还得受夏云仙的冷眼! “你弟弟不过就是好酒,能有什么坏心眼……” 只听砰的一声,柳成煜突然重重的将茶杯放到了桌上,不满的瞪着眼睛,“母亲不是说我才是你最器重的儿子,为何处处偏袒他?” 老夫人当即一愣,目光闪烁赶紧安抚道,“好好好,等成山回来,你想打他骂他也成,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好好拢拢云仙的心,你们……还未圆房吧?” “提这个做什么!”柳成煜眉头一蹙,脑海中却是浮现出夏云仙那张如海上霁月般的面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褪去所有青涩,反而多了几分睿智内敛的韵味。 还记得初见时,她在将军府的凉亭里只一回眸,便给人一种永生难忘之感。 当父亲说为他们定了亲,他也曾欣喜若狂,可后来他才知道,夏云仙从骨子里就瞧不起他!根本不愿意嫁给他! 什么惊鸿一瞥,那等眼高于顶的女子,他才不稀罕! 若非父亲战败,侯府日益落魄,他不得不借助将军府的权势,否则早就毁了这门亲事,把真正懂他爱他的烟儿娶进门了! “做什么?你不让她赶紧怀个孩子,她哪能心甘情愿的留在侯府!女子啊,要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才能定心!” 柳老妇人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毕竟只有将夏云仙牢牢绑着,今日从自己这儿失去的东西,早晚才能加倍要回来! 不想柳成煜目色阴冷,“她还敢有别的心思?既已嫁入侯府,那生是柳家的人,死也是柳家的鬼!” “你……死脑筋呀!只有多多开枝散叶,侯府才能兴旺!” “那就让烟儿再多为您添几个大胖孙子。” “她?一个外室都不如的东西,你人都回来了,莫非还想着故技重施,把孩子过继到云仙名下?” 柳老夫人也气笑了,从前夏云仙以为成煜战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所以才答应过继! 那么现在呢? 只见柳成煜一脸认真,“母亲不是答应让烟儿进门了?等风头一过,我便将她抬为平妻,孩子也就不必再借夏云仙嫡母的身份了。” 到时候,再挑个借口把夏云仙休了,让当年那个自负的天之娇女沦为下堂妇,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柳老夫人终于忍耐不住,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平妻?她也配!有我在一日,你休想把那个狐媚子领进门来丢人现眼!” 突如其来的争吵让屋内的婢女纷纷低下头来,柳成煜深吸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出尔反尔也不给他颜面,当下沉着脸站起身来。 “既然还有力气摔东西,想必母亲身子并无大碍,烟儿呢?孩儿这就把她带走,省得碍母亲的眼!” “呵,那个下贱玩意儿连一点破事儿都做不好,我罚她去抄经文了!” 什么?! 他还答应过烟儿,说老夫人不会刁难她,如今被这般打脸,柳成煜再也不客气了! “母亲这般懂得管教,怎么把三妹养成那副模样?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今日被夏云仙卸了胳膊,我已经命人把她看管起来了,目无兄长,是她活该!” “啊?青青回来了,你……” 柳老夫人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便觉一股热流冲上脑顶,眼前一黑,身子就毫无预警的栽倒下去,四周纷纷传来惊呼声。 “老夫人——这,这可怎么办?” 柳成煜也没有想到三两句话,竟把自家母亲气得昏死过去,他一咬牙怒喝道,“什么怎么办,传府医!快!” “不,还是找世子妃吧,她有办法!”一旁的雷嬷嬷好像想起了什么,当即打断了柳成煜。 “世子忘记了吗?当年拜访将军府的时候,您突然发病,症状和老夫人一样,就是世子妃把您救回来的!” 柳成煜的脑海中似有些许画面一闪而过,狐疑之际,夏云仙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屋内。 此时老夫人已经被扶上了床榻,脸色比方才更惨白几分,嘴角还有些许白沫。 “怒极攻心,导致旧疾复发,好在这些年婆母进补着各种名药,这几日好生照料便无大碍。” 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柳成煜惊讶的看着夏云仙从陈旧的布包里抽出几根银针,细细扎入老夫人头顶上的穴位,又在两边耳垂放了血,清理完她口中的秽物之后,雷嬷嬷很快欣喜的笑了出来。 “缓过气儿了!世子爷快看!” 柳成煜伸手一探,老夫人的呼吸果然平缓了许多,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 随后夏云仙走到桌旁,提起笔写下了一纸药方,看着她平静娴美的面容,柳成煜只觉得如鲠在喉,许久之后才喃喃开了口,“夏云仙,那个时候……你知我落湖,为何见死不救……” 眼前的女子面上带着几分疑惑,柳成煜紧握着双拳,理智告诉他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况且,她还能承认不成? 她就是看不起他,巴不得他死在将军府,那么亲事就定不成了。 不料,夏云仙立刻就记起了往事,忍不住冷笑道。 “世子说的是定亲之前,你与老侯爷前来将军府做客,因发病昏迷落湖之事吧?我把你从湖里捞出来,还为你行针施药,怎么就见死不救了?” 第011章 真相 “这种假话你都说得出口,当真觉得本世子愚笨可欺?” 柳成煜瞬间勃然大怒,“明明是你看见了却故意把下人支开,若不是烟儿及时跳入湖中救我,本世子早让你害死了!” 事到如今,她居然有脸撒如此可笑的弥天大谎! 夏云仙柳眉一蹙,当即了然的笑道,“她是不是还说衣不解带照顾了你三天三夜?世子可知如烟妹妹并不懂水性,她又如何能下水救你?” 柳成煜不由得一怔,烟儿她……不识水性? “哎呀,老奴可以作证!当时世子爷可是世子妃背回来的,两个人都湿透了!那姜如烟不过是在旁边搭了把手,老奴就说她这个人不安分,居然骗了您这么多年!” 雷嬷嬷气得连连咒骂,当年老侯爷为了世子妃的声誉,叮嘱下人们莫要再提,不曾想竟叫姜如烟钻了空子! “本世子不信,你们是串通好了冤枉烟儿!” 柳成煜铁青着脸色,可夏云仙并不打算多做解释,那冷漠的眼神竟让他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但更多的是被轻视的恼火! 雷嬷嬷生怕两人之间的争执越闹越大,赶紧将柳成煜拉到了屋外,苦口婆心的劝着。 “老奴还知道,世子苏醒之后,世子妃便大病了一场,足足一月没有出门,想必是因为湖水寒气入了体,又强撑着照顾了世子爷三日,这份真心怎能辜负!” “……”柳成煜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那时还以为夏云仙是怕她杀人未遂的丑事暴露,所以躲着不敢见人,难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其实是她? 回头望了一眼屋内平静的身影,方才她为何不说清楚? 是不屑与他解开误会,自己就这么不值得她挽留?! 雷嬷嬷好像看出了柳成煜的心思,当即趁热打铁,“夫妻哪有隔夜仇,世子爷有所不知,世子妃在老夫人面前一直向着您说话,哭也哭了,成天盼着您能回心转意,恐怕是这几日的流言蜚语让世子妃寒了心。” 见他不反驳,雷嬷嬷脑子一转,立刻笑着唤来了下人,“老夫人尚未清醒,还需世子爷和世子妃两人齐心照料。快,就在隔壁雅香居备一间屋子,世子爷可要好好想想老夫人的话!” 柳成煜被连拖带拽的送进了屋子,看着下人忙前忙后准备新褥子,他立刻明白了雷嬷嬷的意思。 圆房…… 心竟不受控制猛地跳了几下,脑海中浮现出夏云仙脱俗的身姿,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确实是京中少见。 但很快,他的眼底便浮上了些许阴冷的笑意,母亲说得对,给她一个孩子,然后再去母留子把她赶出侯府,岂不更妙? 自己定要叫她知道,轻视他需要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 “世子妃有难时,老夫人视而不见,现在为何还要救她?”见四下无人,春晓望着榻上睡得安稳的柳老夫人,着实替自家主子委屈。 然而,夏云仙只是静静的掂着手中的银针,若有所思道,“利刃不磨总会钝,我正好需要练练手。” 她还想让柳老夫人活得久一点,久到大厦倾覆,一无所有! 死?简直是便宜了恶人! 就在这时,雷嬷嬷带着一脸暧昧的笑意跨进了屋子,“世子爷方才不慎伤了手,在雅香居歇着呢,老奴留在这里伺候,世子妃赶紧过去看看吧。” 她说着,便将一碗甜汤放进了不明所以的夏云仙怀里,随后把人推出了屋子,还不忘叮嘱了句,“别让世子久等了!” “好端端的怎么伤了手,世子妃真要去?”单纯的春晓显然不太情愿。 夏云仙想起雷嬷嬷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再低头看了一眼甜汤中的红枣,多子多福,多好的寓意。 她嘴角扬起了一抹嘲弄,柳成煜知道吗? 他的心中难道不是只有姜如烟一人? 可真是叫人受宠若惊呢! 夏云仙眸光一冷,随手就将甜汤倒进了一旁的盆栽里。 …… “现在什么时辰了?”屋子里的男子显得有些烦躁,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也没翻几页。 “回世子的话,已经亥时了。”眼前的婢女很快又补了句,“想必是老夫人那儿脱不开身,等等世子妃定会来的。” 柳成煜眸色一闪恼羞成怒,“谁说本世子在等她!” 他一撩衣摆索性躺到了榻上,可却抑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夏云仙等这一日应该已经很久了,拖拖拉拉的莫非又在玩什么花样? 觉得他会拉下脸面亲自去寻她? 痴人说梦! 此时柳成煜已经在琢磨,等夏云仙过来之后,自己该如何出言羞辱她,特别是在榻上……他有一百种方法折磨她! 他越想越期待,不知不觉竟是迷糊的闭上了眼,直到天亮鸡鸣,他才猛地惊醒。 “夏云仙呢?!怎么没有人唤醒本世子!” 她是不是来过了,发现他已经歇下,又走了? 听着屋子里传来大怒的声音,守在门口的婢女才走进来,战战兢兢的望着他阴沉的脸色回道,“世子妃昨、昨夜好像很早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什么?! 柳成煜的脑中轰的一声,那表情不知是笑还是怒,可怕极了! 就在这时,抄了一夜经文的姜如烟姗姗来迟,一进门便委屈的扑进了他怀里哭道,“世子爷要为如烟做主啊!如烟不过是失手打碎了老夫人的一个花瓶,便被关进了祠堂,再这样下去,如烟怕是见不到世子爷了!” 可许久之后,没有等来安慰的姜如烟才察觉到异样。 她一抬眸,正好撞上了柳成煜阴森无比的视线。 “夫君伤了手,别说你在祠堂,就算你在天边,都应该立刻赶过来嘘寒问暖!” 姜如烟不由得愣住,竟是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不知为何,总觉得柳成煜好像透过她在看着另一个人。 “可、可是没有人告诉如烟世子受了伤……” “没有可是!不懂伺候夫君,连个花瓶都擦不好,你还想当世子妃?” 留下这么一句话,柳成煜甩开她伸过来的手夺门而去,只留下姜如烟独自慌乱…… 第012章 瘸腿 “世子妃,今日文耀少爷屋里的侍从全都遭了殃,听说是世子早晨去求明伦院长,结果被数落了一顿。” 午时,春晓轻轻将一碟糕点放在了夏云仙的桌前,想起方才路过时看见的那几道皮开肉绽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同情。 而那拿着医书的女子只是淡淡一笑,“他那哪里叫求,想必是用自己的头衔去压别人了,明伦院长何等风骨人物,岂会屈服在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世子之下?”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别样的吵闹声,春晓当即出去打听了一圈,很快便回来禀道,“世子妃,二爷回来了,听说人还昏迷着呢!” 回来了? 大理寺的动作果然快。 夏云仙缓缓将医书放下,随后盯着眼前的糕点,“备茶,一会儿怕是有客人要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道素净的身影气势汹汹的带着两名婢女冲进了院子。 春晓疑惑的望向来人,一时间竟是没有认出来,反倒是夏云仙最先笑着开了口,“果然佛堂养人,许久不见,弟妹越发精神了。” 这一提醒,春晓终于想起眼前这位正是柳家深居简出的二夫人文氏。 文氏出身书香,举手投足皆有一股傲人的气质。 此时她冷着脸瞥了一眼桌面,阴阳怪气道,“世子妃还有这等闲情逸致看书?二爷瘸了!” 夏云仙故作惊讶,“二爷瘸了,怎么弟妹不去找大夫,反而跑来我这儿兴师问罪?” 哪知道,文氏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抹鄙夷的冷笑,“世子妃心知肚明。” “我还真不明白。” 夏云仙波澜不惊的品了口茶,见她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文氏满腔怒火不打一处来,索性把话说开了。 “定是你没把那个大奸贼伺候好,所以他才拿二爷出气!如今,你叫他如何再上战场杀敌立功?” “弟妹,佛祖就是这般教你出口成脏?二爷可是侯府用真金白银换回来的!” 夏云仙笑意不达眼底,文氏却是微仰着下巴,用一种嫌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谁不知道白玉京向来是要钱也要人的,他贪图你的美色,哪能那般容易叫你脱身!既然都伺候了,你为何不替二爷多说几句好话?” 话音刚落,一股滚烫的茶水瞬间向文氏的脸上泼去,她立刻惨叫出声。 “啊——你,你在做什么?!” “自然是让你清醒一点!”只见夏云仙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刺耳的声响惊得文氏浑身一颤,便见对面的女子气势一变。 “自己的夫君不去救,在这说什么风凉话?论美色,本世子妃哪有弟妹的气质出众,说不定弟妹出马,侯府根本就不需要赔上二十万两!” 说起来,文氏确实聪明。 当年柳成煜出战,柳家大肆宣扬他马上就会立功回京,所以文家赶忙把女儿嫁给了二爷柳成山,想沾沾光。 文氏晚她两月进门,可一意识到侯府的情况不对,立刻就借着替自家夫君求前程为名躲进了佛堂,把门一关什么事儿都不管! 尽管如此,夏云仙也从未短过二房的吃穿用度。 从这个弟妹身上,她倒是学会了何谓能力越大,该推卸的责任就越大! 此时文氏居然气得砸了手中的佛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勾搭了外男不说,连二爷你也勾搭!” 夏云仙眸色一沉,对面的嚣张妇人眼中露出了得意的光,“想否认吗?二爷方才醒来了片刻,第一句话竟是说要来看看你,说让你受委屈了!我才是他的夫人,他就记着你这个小贱人!” 文氏说得没错,柳成山早就对她起了非分之想! 夏云仙想起上一世在柴房中,她不但要忍受各种酷刑折磨,还要抵挡柳成山不断的骚扰。 侯府柳家男子没有伦常,可又与她何干?! “弟妹看不住自己的夫君,跑来别人这儿撒泼,是怕天下人不知道你没本事?”夏云仙面不改色,一句话便刺痛了文氏,“你,你敢羞辱我!” “本世子妃不但要羞辱你,还要打你!” 她一个眼神示意,旁边早已愤愤不平的春晓立刻拿出了一把大扫帚,作势就往文氏身上挥去!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救本夫人!”跟来的两名婢女才回过神赶紧上前挡着,可春晓铆足劲儿毫不客气,打得三人哀嚎连连,屋子里瞬间乱成了一团。 直到文氏狼狈的摔了出去,夏云仙才拦住春晓,别有深意的丢了一句。 “弟妹有这个争风吃醋的力气,不妨好好查查二爷的外室在哪儿。” 什么?外室! 文氏不由得一怔,便听夏云仙煞有其事的提醒道,“弟妹难道不觉得蹊跷?这么多年无所出,为何二爷不急,婆母也不急?” “……”膝下无子一直是文氏的心病,只以为是柳成山的心不在她这儿,所以才未刁难她,可婆母呢? 那般刻薄之人,竟没有时时来逼她,趁机从文家捞些好处! 莫非真的让夏云仙说中了,柳成山有外室,甚至可能连孩子都有了! 突然,一名婢女匆匆由外而来,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手足无措的把文氏从地上扶了起来。 “夫人,奴婢打听到了,白府的人说送去的珠宝里头少了一对夜明珠,白大人觉得被我们侯府耍了,所以才打断了二爷的腿!” “是你!是你把夜明珠藏起来的对不对?!” 文氏恨恨的指着夏云仙,却是被婢女拦住,“夫人别说了,是,是三小姐拿的……” 文氏本想挽回自己的一点儿颜面,不料却出了更大的洋相。 她的表情难看极了,可依旧不肯低头,只能咬牙丢下一句,“夏云仙,你别得意,此事我绝对不会这么算了!” 待那几道灰溜溜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春晓才回到夏云仙身边。 “世子妃,二爷真的有外室吗?” 只见夏云仙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深沉,“难道你不觉得,文耀的眼睛有几分像二爷?” 此话一出,春晓立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第013章 筹谋 柳成山断了腿,侯府已然乱成了一团,傍晚时分,后巷里早已备好的马车悄然驶向了京郊的方向。 “世子妃为何要买这处庄子?就算将来和离了,咱们也能回将军府的呀。” 春晓不明所以的跟在夏云仙的身边,拐过回廊,只见前方偌大的库房里摆满了一箱箱金银珠宝,本应送往白府的财物,竟都在这儿! 一名带伤的布衣男子听见脚步声,当即迎上前来,“世子妃,已经清点完毕,除了那对夜明珠,其余一样未少。” 然而,夏云仙却是随手将他递过来的清单放到一旁,轻轻笑道,“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男子眸光一闪,犹豫了片刻才开了口,“世子妃难道不知,小人是被赶出侯府的……” “那又如何?” 寥寥几个字,让李广喉间一哽,不由得苦笑道,“世子妃信小人?” “信。”只见夏云仙将一盘银子推到他面前,“我知你不肯与管事同流合污,才被他构陷赶出侯府,你上有老下有小,如今无处可去,若愿替我办事,这一千两就是你的。” 夏云仙还知道,李广有着一身的本事,不但懂得看账,头脑精明,武艺也不错。 上一世的他因惦念着管事曾经的知遇之恩,哪怕被群殴都不肯还手,最后在府外伤重不治身亡。 显然,他的命运如今已经不同了。 李广愣了许久,终于红着眼眶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小人必定赴汤蹈火,绝不辜负世子妃的再造之情!” “不必谢得太早,眼下便有个任务交给你。” 只见夏云仙将一纸药方递了过去,“上面的几种药材,能购多少是多少。还有米粮,尽可能的屯满整个庄子。” 李广只瞥了一眼,屯米粮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入冬以后各地的粮价都会上涨,他不由得问了句,“世子妃为何要这么多药材?” 想起自己亲眼见过的那些惨状,她的眸底似有几份深沉,也不隐瞒,“东陵国很快便有一场席卷数城的灾疫了。” 什么?! 李广眉头一跳,“小人明白了!” 他也不多问,揣上药方便退了出去,夏云仙满意的挑了挑眉,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用这样的人,省心。 …… 回去的路上,若有所思的夏云仙忽然开了口,“改道,去将军府。” 春晓面上一喜,自家主子死里逃生之后虽然变得果决犀利,可总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今日回了将军府心情也能好些吧? 然而这小婢女不懂,夏云仙只是不知该以何种脸面踏足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 当年皇上大怒问责,父亲夏将军为了让侯府免遭株连,便主动请缨前往战场,周旋数年终于和敌军同归于尽,再也没能回来。 自那之后,夏家也开始分崩离析,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她? 她是夏家的罪人,要如何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是世子妃回来了吗?!”一道惊喜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夏云仙眸光一闪,终于回过了神。 只见那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徐伯欣喜的迎上前来,“为何不提前知会一声,老奴就不让少爷外出了!” 看着这张熟悉的鲜活面容,夏云仙深吸了口气,故作无事的笑道,“顺路,来看看云翰闯祸了没有。” 徐伯忍俊不禁,领着她一路进了将军府,四周的一切让人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曾经的夏家所到之处皆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而今少了老将军,就好像丢了主心骨般,清冷了许多。 片刻之后,徐伯已经备好了一桌夏云仙喜欢的糕点,那老管家紧紧地盯着她,好像生怕不合她胃口似的。 这一幕让她不由得记起未出阁前的种种,好不容易才压下那份酸楚。 “徐伯,听说父亲曾寄回来几次家书,我想看看。” 提到夏将军,徐伯不由得眼眶一红,隐忍着悲伤去了书房,很快就拿出了那些从边境发回来的家书。 夏云仙迟疑了片刻,终是伸出了手。 不料翻看了几页,她的脸色突然一变,徐伯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赶紧将门窗关上,“世子妃可是发现了不妥之处?” 只见夏云仙将其中一封家书丢进了水盆中,不一会儿竟是从夹层里抽出了一张纸条,还有一小株干草。 徐伯没有想到自己保存了家书这么久,竟是内有乾坤! 只一眼,他便惊得心头大骇。 “虎符被盗,速逃!” 夏云仙死死地盯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身形不由得晃了晃,一个可怕的念头立刻浮上脑海。 虎符如此重要之物,若在将领手中被盗走,那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听说父亲最后一战,是在松山岭,那个地方气候异常,还有许多珍稀草木。 他的死,怕不是战亡那么简单…… “老奴就说平日里一月才有一封家书,可偏偏将军出事的那月,来了三封!”徐伯痛心疾首,夏云仙紧握着这株奇怪的干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云翰呢?” “少爷好像去了芙胭巷,老奴立刻派人去请他回来。” 芙胭巷! 谁不知道芙胭巷后是京中最有名的烟花之地,众人只知夏家嫡子夏云翰在老将军牺牲之后便郁郁寡欢,所以流连花丛寻求慰藉再正常不过。 可夏云仙了解自己的胞弟,他最是不喜轻浮虚荣的女子,绝不可能让自己堕落在虚伪的温柔乡里。 这些家书不止一次提到,要夏云翰去侯府寻她。 信上有他们父女二人才知道的暗号,若她见了,定能早些发现夹层里的秘密! 可事实上,云翰一次也没有踏足侯府。 他定是做了什么事情怕被她责难,毕竟从前,只需一个眼神,自己便能知道他闯了祸惹了麻烦! “不必,我亲自去!” 夏云仙眸色一冷,她曾恨自己为何没有重生在父亲出征的时候,但起码现在,她可以阻止夏云翰的悲剧! 她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亲人,她倒是要看看,为何自己的胞弟会在一年之后,于芙胭巷被乱棍打死! 第014章 拆散 “涵儿,你说得对,唯有美酒可以解千愁……”芙胭巷内,毫不起眼的院子里守着两名侍卫,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他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少爷又喝醉了。 “你说,若我能得父亲剑法真传,能与他一同上阵杀敌,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嗯?” 看着凑过来的微醺俊容,苏涵面上不由得一红,赶忙将男子扶到了榻上。 是啊,若老将军不死,说不定这会儿,她与夏云翰已经成婚了,何必躲在这种地方吃苦。 榻上的男子燥热的扯开了衣领,眼前的一幕让苏涵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若她成了云翰的人,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的住进将军府,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 想到这,她的心猛地跳动了起来,犹豫了许久才俯下身轻声哄道,“云翰,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日……你便宿下吧?” 见他没有回答,苏涵便壮着胆子摸向了他腰间。 “住手!” 不料,原本紧闭的屋门突然被一脚踢开,那冰冷的声音吓得苏涵站了起来,回过头去便见一名愠怒的美貌女子正警惕的看着自己。 夏云仙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与自己的胞弟相遇,他竟是这么一副颓废的模样。 “还愣着做什么,把少爷带回府中醒酒!” 侍卫得了命令,立刻上前将夏云翰扛了出去,一旁的苏涵迎上夏云仙审视的视线,心虚了片刻后才盈盈上前,“云仙姐姐,我是侍郎府的涵儿,还记得吗?” 侍郎府?! 夏云仙心中大骇,要知道苏侍郎两年前因贪墨军饷之罪革了官,偌大的苏家一夜被抄尽数下狱。 夏云翰好大的胆子,竟敢窝藏罪臣之女! “本世子妃当然记得。”夏云仙忍着震惊,不悦的皱了柳眉,苏涵赶紧赔着笑,竟是从一旁的衣柜里取出了一条镶嵌着宝石的腰带。 “涵儿一直记得姐姐当年在将军府里几番照拂,特地绣了条腰带,本想让云翰带去侯府,只可惜……” 她仿佛想起了伤心事,已然楚楚可怜的低下了头,泪水不住的打转着。 “看来,你是记得自己的身份。” 不料,夏云仙竟没有半分的怜悯之心,那冰冷的语气让苏涵难以置信。 她记得从前的云仙姐姐十分平易近人,待她也极好,怎会是这种冷言冷语的模样。 夏云仙丝毫不在意苏涵受伤的表情,反而接过那腰带笑道,“这宝石价值不菲,以妹妹如今的处境,怕是拿不出来吧?” 这屋子里的陈设极其雅致,四周尽是上等的香料气,连同她身上的绫罗都是极品的料子。 再看看苏涵精致的妆容,发间的朱钗璎珞,可见夏云翰金屋藏娇,花了不少银两! “用将军府的钱借花献佛,这就是你的心意?” “我、我……” 此时苏涵被数落得脸色白了又白,豆大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夏云仙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丝毫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立刻吩咐道,“把她送去乡下别庄,再将此处清理干净!” 别庄? “不,我不去,云翰不会答应的,他说过会对我不离不弃……” “堵住她的嘴!” 看着那挣扎着被拖出去的女子,夏云仙心有余悸。 想起方才自己进门时看见的景象,若苏涵是那等自律自爱的女子,绝不会趁着云翰醉酒之时做出那等容易叫人误会的亲昵之举。 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家的胞弟竟有这个能耐,将一个本应发配边疆的犯人藏在京中最热闹的烟花之地! 这么说,他的死定与苏涵脱不了干系! …… 不知过了多久,夏云翰猛地惊醒,睁开眼竟发现自己只着单薄的中衣躺在将军府的祠堂里。 “跪下!”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夏云翰心头一跳,抬起眼便发现许久不见的夏云仙正跪在他的身旁,望着眼前的牌位。 “长姐?”他很快意识到什么,慌乱之中问道,“涵儿呢?” “她被我送去乡下别庄了。” 夏云翰如鲠在喉,他紧抿着唇,久久才吐出一句,“天气转凉,乡下那种地方哪里能住人,一切都是云翰的主意,长姐实在不该迁怒于她。” 听出了这话中的埋怨之意,夏云仙当即笑出了声,“一个罪臣之女,莫非还有挑三拣四的权利?” “长姐慎言!苏家的事情与涵儿无关,她是无辜的!” 见他依旧执迷不悟,夏云仙立刻反问,“那么将军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就活该吗?你可知窝藏逃犯该当何罪!” 夏云翰低头不语,却依旧挺直着腰杆,俨然一副执拗倔强的模样。 只听夏云仙深吸了口气,“我来告诉你吧,按东陵律例,窝藏逃犯其罪当诛,一旦发现,等同于勾结谋逆!” “父亲一生忠君报国,最是痛恨贪官污吏,而今他不在了,倘若事情败露死无对证,别有用心之人大可以给他安一个参与贪墨的罪名!” 话及此处,夏云翰眸光一闪,很快便理直气壮的咬着牙,“父亲曾说做人要讲信义重承诺,涵儿与我青梅竹马,我岂能任由她被白玉京欺凌!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会拖累将军府!” 提起那个人,夏云仙就变了脸色,心头有种不妙的感觉。 “苏侍郎的案件并不由大理寺经手,与白玉京有何关系?” “先前帮涵儿诈死的那名狱官被人杀了,我暗中追查,才知是白玉京所为。他还到处派人暗中寻找涵儿的踪迹,若非心怀不轨何必如此执着?” 若非那个大奸贼实在阴魂不散,他哪会兵行险招,把人藏在京中最繁华的烟花之地! 不知为何,夏云仙的脑海中居然想起了某个模糊的画面。 当时她收到胞弟的死讯,绝望之际醉得不省人事,可隐约间好像听见了白玉京的话语。 “丫头,若你知道夏云翰的死因我而起,会更厌恶我吧?” 第015章 中毒 “区区一个罪臣之女,处置起来还不简单。世子妃别担心,少爷定会明白您的苦心。” 次日,春晓见夏云仙从将军府回来后一夜未眠,忍不住心疼的劝着。 可夏云仙却是明白一个道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若是强行拆散他们,恐怕云翰会一辈子怨我。” 要想让苏涵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法子实在多得是,可若因此姐弟离了心,那才是得不偿失。 想起夏云翰跪在祠堂里那固执的背影,夏云仙越发觉得此事定要谨慎应对,正当思量之际,雷嬷嬷却突然出现在门口,谄媚的笑道。 “世子妃,老夫人院里做了秋蟹,唤您一同过去尝尝呢!” 跟在雷嬷嬷的身后,春晓鄙夷的压低了声音,“无事献殷勤,也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了,那秋蟹可是世子妃每年花高价在珍馐行定的!” 这柳老夫人真不要脸,看架势,好像自家主子应该感恩戴德她赏了口吃的似的! 然而一进屋门,迎面飘来一股鲜美的蟹味,老夫人早已迫不及待的坐在了那儿,看见来人就笑道。 “云仙来,坐母亲身旁!要想生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就得多吃点儿!” 孩子? 夏云仙柳眉一蹙,老夫人见她不说话,便别有深意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同为女子,有何不好意思的?成煜若是不懂怜香惜玉,母亲会帮你骂他!” 话及此处,夏云仙总算明白过来,顿时觉得有些恶心,“婆母误会了,云仙与世子有缘无分,是不会有孩子的。” 老夫人一怔,旁边的雷嬷嬷立刻慌了神,“世子妃说什么傻话呢,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去雅香居!” 什么?! 雷嬷嬷许久没有回过神,下一秒就见老夫人咬牙瞪了过来。 岂有此理,这老东西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自己一醒来她邀功就说什么成煜和云仙圆了房,有孕是早晚的事情,看来,白高兴一场! “不可能呀,守夜的婢女明明说……”雷嬷嬷心里忽然咯噔一声,立刻明白自己闯了大祸! 以世子那般要强的性子,哪能让旁人知道他空等了一夜?定是威胁了婢女不准说出实情! 此时老夫人只觉得面上无光,她不悦的看向夏云仙,“你这是何意,哪有妇人不愿伺候夫君的道理!这螃蟹你也别吃了,赶紧去向成煜赔罪!” 她作势就把夏云仙眼前的盘子端走,谁知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道慌乱的呼喊。 “蟹里有毒!夏云仙,你竟敢下毒——” 哗啦一声,老夫人惊得摔掉了手中的盘子,只见姜如烟哭得梨花带雨闯了进来,“老夫人快救救馨儿吧,她吃了两只螃蟹,现在昏迷不醒了!” 当众人赶到的时候,柳成煜正一脸阴沉的站在府医身旁,而柳文馨苍白着小脸躺在榻上,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一见夏云仙,柳成煜顿时目露凶光,“毒妇!你好狠的心肠,连孩子也不放过!” “世子怀疑我?” 夏云仙眸光微冷,看着她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柳成煜竟是想起那个可耻的晚上,他居然对这种残忍的女子动了心思! “不是你还能有谁?膳房说这秋蟹是你购置的,我便拿了几只过来给孩子们解馋,哪知……”姜如烟气得抢了话,却听夏云仙幽幽飘来一句。 “妹妹这不问自取的毛病,可得改改。婆母也吃了,她怎么没事儿?” 原本也有些心慌的柳老夫人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阵,仿佛想要找出些许中毒的症状。 柳成煜一个眼神示意,府医立刻上前给她把了脉,片刻后便摇了摇头,“老夫人并无大碍。” 此话一出,姜如烟顿时一愣,转身就扑到了柳成煜的脚边,“世子要为馨儿做主啊!姐姐这是早有预谋,针对孩子!若馨儿有个三长两短,如烟也不活了!” 看着她这般哭天抢地的模样,一旁的夏云仙好心提醒了句。 “妹妹怕是不知,这两个孩子因为早产体弱,从小就有很多忌口,特别是螃蟹,万万吃不得的!” 府医当即连连点头,“世子妃说得对,老夫已经查验过了,蟹无毒,这脉象更似饮食不当,幸好吃得不多,否则真有性命之忧!” 他作势撩开柳文馨的袖子,那纤细的小臂上渐渐浮现出的红疹,证实了夏云仙所言。 四周顿时陷入一阵沉默,场面尴尬得仿佛连一根细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此时姜如烟分明感受到柳成煜危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忌口? 孩子那么小就被送回了侯府,她哪里知道还有这种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叹息传来,夏云仙无奈的看向柳老夫人,“婆母也瞧见了,世子如此厌弃云仙,先前冤我不贞,今日冤我害子,不知明日又想冤些什么?” 这种种遭遇,要她如何与之亲近? “……若你处事得当,怎会叫人误会?”对上那冰冷的视线,柳成煜心口闷闷的,不过一点儿小事,她倒是抓着不放了? “自两个孩子过继到我名下,他们病了,我亲自照料,他们淘了,我悉心教导,府中但凡有点儿好东西,何时少了他们的?” 夏云仙目色坦荡,“若世子觉得这还不够,还请另寻人选执掌中馈,孩子的一切,我再不插手!” 什么? 她的意思是再也不管耀儿和馨儿了? “姐姐,好歹他们也唤你一声嫡母,你这是打算让他们自生自灭不成?”姜如烟还指望着用夏家的人脉给她的耀儿铺路,夏云仙撒手了哪行! “从方才开始我便觉得奇怪,为何妹妹这般紧张两个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们的母亲呢。” 夏云仙突然轻笑出声,老夫人和柳成煜顿时变了脸色,恨不得立刻缝上姜如烟的嘴! 谁知,榻上的柳文馨刚好幽幽转醒,竟是睁眼看向姜如烟,虚弱的撒娇道,“母亲,馨儿好疼啊……” 第016章 杖责 数道古怪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姜如烟的身上,她瞬间倒吸了口寒气,赶忙退到角落里努力撇清关系。 “小姐这是疼糊涂了吧,你的嫡母在那儿呢!” 不料,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怒气冲冲的由外而来,将一个锦盒狠狠的砸在了姜如烟的身上,里头竟是掉出来一副名画。 “母亲为何偷偷去求明伦院长?我说了不会再去那个破学院,他们算什么东西,敢小瞧我!” “耀儿,闭嘴!”柳成煜雷霆般的怒吼让柳文耀身子一抖,这才发现屋子里居然站满了人! 他立刻注意到夏云仙,小脸一白下意识躲到了姜如烟的身后! 那亲昵的模样,实在很难不令人猜疑。 眼前荒唐的一幕连府医也忍不住嘟囔道,“侯府的少爷小姐怎么都认一个下人做母亲,若是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姜如烟知道若自己再不解释,事态恐怕不好控制,“姐姐莫要往心里去,少爷和小姐天真可爱,着实讨如烟喜欢,他们兴许也觉得与我有缘,所以才开这样的玩笑……” 不想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夏云仙抬起手臂就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我这一双儿女聪明伶俐,岂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怕不是你存了不该有的心思,耍了手段哄骗他们认你做母!” 感受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姜如烟顿时委屈的看向柳成煜,“世子,如烟没有……” 明明她就是两个孩子的生母,什么叫哄骗? 鸠占鹊巢的人是夏云仙! 却不想,柳成煜竟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反而大步上前,俯下身捡起了地上的名画。 柳老夫人只一瞥,顿时惊呼出声,“这不是世子最喜欢的珍藏吗?” 柳成煜审视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柳文耀的身上,可孩子早已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当即唤来了管家,只见老管家犹豫了片刻,还是老实开了口,“方才明伦院长身边的书童将这个盒子归还,说望老夫人屋里的大丫头今后莫要再送礼过去了,小少爷退学之事绝不会变。” 此时姜如烟的后背早已渗出了一片薄汗,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明伦院长如此迂腐不化,自己打听了许久才知他喜欢字画,所以今早便拿了柳成煜书房里的珍藏偷偷出府亲自送了过去。 可碍于她的身份,只能顺势说自己是老夫人屋里的大丫头,将送礼当成是老夫人的指令。 “谁准许你自作主张?!” 柳成煜身上的气息越发阴沉,姜如烟这个举动,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脸面! 他可是在明伦学院里和那个该死的院长闹翻了,更是扬言柳家的子弟今后不会再踏足学院半步,可这扭头就送礼过去,要是传扬开来,他不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况且,他明明承诺过姜如烟,会给耀儿再寻一个好去处,绝对不会委屈了孩子半分! 不料,她竟一点儿也不信任他! “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世子书房里的东西,也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柳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出声训道,“手脚如此不干净,连我的螃蟹都敢偷,还理直气壮的冤枉世子妃,幸好耀儿没吃,若伤了我孙儿,你有几条命也不够赔!” 当年夏家就是养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自己可不能走夏将军夫人的老路,否则什么时候被掏空都不知道! “我不是偷!”姜如烟咬着牙,她将来可是侯府的女主人,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会是她的,这哪里能叫偷? 柳老夫人哪会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当即冷哼了声。 “世子,这种没规矩的人,我们永定侯府可是万万不敢留的!若是教坏了孩子,谁来担这个责任?云仙,你说是不是?” 这时姜如烟终于慌了神,知道老夫人一直不喜她,这会儿竟是要把她赶出侯府不成? 明明她银子也给了,哪能这般言而无信! “如烟妹妹在京中举目无亲,若是将她赶走,外人怕是会说我们永定侯府忘恩负义,不如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就打她十大板子,以儆效尤吧!” 夏云仙一开口,原本还打算反驳的柳成煜顿时惊讶的望了过去,是她真的毫无察觉,还是当真一点儿也不在乎他? “十个板子哪够?起码要二十个!”柳老夫人立刻补了一句,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夏云仙,只觉得这个儿媳当真没有出息! 这么好的机会都要白白错过,就算不赶人,也要把她打个半死,让她无法再服侍成煜才对! “如烟是无心的,世子,世子你说句话啊!” “你差点害死孩子,又把手伸到侯府之外,丢尽了世子的脸面,你还好意思求情?” 柳老夫人一句话,让心有不忍的柳成煜无从反驳,姜如烟很快被拖出去牢牢的按在了地上,她又看向柳文耀,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开口为她说几句好话。 然而,那早已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的柳文耀居然笑了出来。 只要母亲挨了打,她就再也不敢逼他去明伦学院了吧? 很快,重重的板子声落下,姜如烟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惨叫声不绝于耳,锥心的疼痛和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终于让她升起了一股濒死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奄奄一息的姜如烟才被松开。 她挣扎的抬起头来,迷糊中本能的看向柳成煜,竟是发现那男子的视线竟没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姜如烟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为何……用那种眼神看着夏云仙? 一个令人心慌的想法涌上心头,姜如烟回神之际,眼前出现了一双素雅的绣花鞋,头顶上响起了淡淡的笑声。 “有了这次教训,妹妹更应该谨记自己的身份,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这儿不比将军府,没有那么多包容你的好人。” 第017章 谣言 “如烟姑娘,平南王妃今日宴请,世子早早的就出府了。” “宴请?是不是还带上了夏云仙?可有说何时回来?” 自从挨了板子,姜如烟便在榻上躺了足足两日,可柳成煜一次也没有来看望过她。 眼前的婢女敷衍的摇了摇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便退了出去,那模样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我问你话呢,你聋了吗!” 见没有人理她,姜如烟恨恨的仰望着头顶上的帷幔,只觉得凄凉极了。 本想说服自己,柳成煜不过是在气头上,早晚都会过来哄她,可上次被罚抄经文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便若即若离叫人捉摸不透,姜如烟便越发没有把握。 再想到柳成煜那日看夏云仙时复杂得令人浮想联翩的眼神,她又嫉妒得发疯! 正当烦心之际,一道陌生的华贵身影却出现在门口。 “哎呀,如烟姐姐怎的伤得这般严重,真真是让妹妹心疼坏了。” 姜如烟疑惑的抬眼望去,文氏赶忙上前将她扶起,“早就听闻姐姐长着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真是让人自叹不如,难怪这般受世子疼爱。” 见着她眼底的戒备,文氏身旁的婢女竹叶便开口道,“我家二夫人听闻如烟姑娘受了欺,赶忙带了伤药来,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居然是侯府的二夫人! 姜如烟受宠若惊,正要谢过,却是被文氏拦住。 她长叹了口气,不满的瞥了一眼屋外,“夏云仙真是太过分了,也不给姐姐找个称手的婢女,也就姐姐心善好说话,否则那种不懂伺候主子的下人,早就被发卖了!” 可文氏不知道,自从青桃被打死之后,姜如烟又被打发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府中原本想要巴结的婢女便无人敢再接近她,生怕下一个被利用的人成了自己。 此时,姜如烟立刻明白了文氏的用意,她这是跟夏云仙不对付,眼下拉拢自己来了,还以妹妹之名谦虚自居,着实有诚意! 榻上的女子当即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都是如烟自己命苦,怪不得任何人。” “姐姐可是世子的救命恩人,何必妄自菲薄,瞧姐姐这一身大家闺秀的气度,就是世子妃的位置,也是做得了的!” 姜如烟被夸得心头一动,眼中又有了光亮。 从前跟在夏云仙的身边,总是被人暗地里嘲笑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养女,说她是山鸡永远也变不成凤凰! 哪有人会这般奉承,文氏的讨好让姜如烟很是受用,她立刻便对这位二夫人有了好感。 “二夫人过奖了,如烟哪有那个福气。” “这次的事情妹妹也听说了,夏云仙心肠歹毒,姐姐哪里是她的对手,若妹妹在场,绝对不会让她这般嚣张!” 只见文氏的眼中泛着精光,别有深意道,“妹妹就住在颐梅院,姐姐若有需要的地方,便命人知会妹妹一声,以后常来常往!” 两人好似一见如故,熟络了片刻之后,文氏才笑着离开了屋子。 “夫人,这姜如烟不过是个被将军府收留的孤女,她能斗得过世子妃吗?” 婢女竹叶想起她的惨状,总觉得传闻不实,若世子真的那般疼爱她,怎能看也不来看一眼。 “你懂什么,就因为她没有背景却能让世子不顾婆母的反对将她留下,可见是有点本事的!夏云仙这几日一定得意极了,等着吧,姜如烟只要和我联手,还愁扳不倒她?” 文氏得意的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忽然柳眉一蹙,“等等,我的钗子好像落在那儿了!” …… 而这一边,姜如烟激动极了,本以为自己在侯府中孤立无援,如今有了二夫人的支持,她就不必这般畏首畏尾了! 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了柳文耀的训斥声,姜如烟回过神来,忍着伤口的疼痛慢慢走出了屋子。 只见两名婢女正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正一下一下的扇着自己的脸颊。 “打,狠狠的打!” “耀儿,你在做什么?” 姜如烟不由得皱了眉头,一个眼神示意这两个婢女赶紧离开,她可不想又被老夫人和成煜误以为她惹是生非。 “不准走!该死的……母亲,她们说我的眼睛和二叔长得像,说我是二叔在外面的私生子!” 母亲?原路折返回来的文氏在角落里惊得张了张嘴,忍不住笑了。 她原本也不屑跟姜如烟这种人为伍,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能把亲生孩子送到夏云仙眼皮底下养着,能是什么善茬? 正想跟旁边的竹叶好好嘲笑一番夏云仙的愚蠢,却发现自己的婢女脸色万分的古怪。 不对,柳文耀刚刚好像还说了什么? “别听她们胡说八道,这种无稽之谈不要理会!”姜如烟显然没有往心里去,可柳文耀却是委屈极了。 “可父亲为何不喜欢我?难道不是因为我其实是二叔的孩子,所以总板着个脸……” 听及此处,文氏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消失,一股寒气不由得从脚底窜起! 哪有空穴来风的谣言? 她就说初见柳文耀时总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之感,可不是嘛,他那双眼睛简直和二爷一模一样! 脑海中已然浮现出夏云仙的提醒,文氏越想越觉得可疑,一向精明的婆母怎会对两个没有血脉关系的孩子那般关怀?还允许他们占着嫡子嫡女的位置! 想必,婆母早就知道实情,所以借着世子战死的假消息,名正言顺的把二爷的骨肉接进府里来认祖归宗! 呵,呵呵! 到头来,真正的蠢货居然是她自己! 难怪世子对姜如烟的伤势漠不关心,自家二弟的女人,怎会放在心上? 文氏的表情越发狰狞,只觉得自己被耍弄了,想起方才为了博她信任还以姐妹相称,顿时恶心到发狂! 恐怕,那个贱人已经在心里笑开了花吧? 指不定怎么盘算着今后取而代之,做侯府新的二夫人呢! 此时文氏杀人的心都有了,“走!这对奸夫淫-妇,我可饶不了他们!” 第018章 宴会 而另一头,前往平南王府的马车里。 三小姐柳青青穿着艳丽的紫鸳花衫,戴着精致的宝石步摇,打扮得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再看一旁的夏云仙,淡淡的暗蓝花纹银裙,浓墨的发间只别着一支小巧的珍珠素钗,虽然穿着简单,仍掩不住她堪比春日般的姿容,始终淡漠的神态,反而勾得人挪不开眼来。 “当初我就说了,女人长得太美容易招惹是非,最近府里又是中毒又是打板子的,想必大哥已经后悔了吧?”柳青青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浓浓的嫉妒。 然而夏云仙只是幽幽瞥了她一眼,“所以三小姐十几年来才过得这般平顺,真是羡煞旁人。” “你!”这话的意思是她长得太普通,所以没什么是非? “三小姐还是把嘴巴放干净一点儿,否则本世子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听着这危险的语调,柳青青脸色变了变,果然安静了下来,被接好的手臂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不甘心的瞪着夏云仙,早已经忘记柳老夫人特地把她安排在这辆马车,就是为了让她好好的跟夏云仙赔不是求原谅。 “你今日……帮我相看一下!”柳青青微仰着下巴,俨然一副命令的口吻。 夏云仙还真的来了兴致,“哪家公子命好,能让三小姐看上。” 对面的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勾,俨然一副怀春的模样,“白大人。” 白大人? 东陵国能有几个白大人? “……”一阵沉默之后,夏云仙才别有深意的回道,“三小姐的眼光真好。” “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越是位高权重,女人就越多。长得丑又无能的男子也会逛窑子,那我当然要挑一个最厉害的,况且他还长得那般俊美绝伦。” 夏云仙有些惊讶,上一世柳青青并没有这么早回京,更没有向谁透露过她的想法,只是在自己和白玉京传出流言蜚语之后,她表现出异常的恼火,骂得更是难听。 “等他成了我的夫君,谁敢看不起我们永定侯府,我就剥了谁的皮!” 看着她做梦的模样,夏云仙由衷的认同道,“三小姐果然和白大人很登对。” “少阴阳怪气的,有我在,白大人可看不上你这种半老徐娘!”柳青青咬着牙,眼底充满了莫名的敌意。 夏云仙很欣赏她的野心和勇气,忍不住犹豫是不是该助她一臂之力,就让她和白玉京两个人互相锁死,不要再残害旁的好人家。 眨眼间马车缓缓停下,外头已然一副人声鼎沸的模样。 “下车吧!” 帘子外传来了一道不情不愿的冷漠声音,夏云仙探出头去,便看见柳成煜十分不自然的朝着她伸出了手。 似是察觉到她的诧异,这男子只是冷哼了一声,可下一秒便觉得一阵淡香飘过,夏云仙居然没有理会他,提着裙摆径直下了马车。 她对这一路上柳老夫人和柳成煜劝了些什么不感兴趣,只是不想恶心自己。 “不知好歹的东西,大哥,你就不能好好收拾她?”柳青青看在眼底,忍不住嗤笑道。 “闭嘴!” 柳成煜脸色铁青,他不知自己怎么疯魔了,就不该给夏云仙好脸色! 柳青青一跺脚,心中越发不满。 她一定要嫁给白玉京,看大哥还敢不敢这样欺负她! …… 平王府里各种名菊盛放,此番邀请了不少达官贵人前来赏花。 人人都知平南王妃为人热情,最喜帮助京中的名门贵女相看如意夫君,因此放眼望去,皆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身影,以及仪表堂堂的男子们。 夏云仙一进门,就看见了被众人拥护着的平南王妃。 她穿着深紫色金丝华裙,仪态雍容举止高雅,一见柳老夫人便缓缓靠了过来,“大嫂身子可还健朗?” “有劳王妃挂心,还愣着做什么,快给王妃请安!” 她一个眼神示意,柳青青却最先站了出来,娇俏的笑道,“青青见过王妃姑姑!” 然而平南王妃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在夏云仙即将行礼之际伸手拦住,“云仙,你长得可真像你母亲。” 她擦了擦微湿的眼角,面对故人之女,显得慈爱极了。 若不是夏云仙曾清清楚楚的见过平南王妃对她恶毒的嘴脸,恐怕她都要信了自己的母亲曾与眼前虚伪的妇人是情同姐妹的挚友。 她还知道,这个人向来喜欢先礼后兵。 柳老夫人又与平南王妃寒暄了几句,就把话题转到了子嗣之上。 “云仙,你的年纪不小了,如今成煜归来,你也该为永定侯府开枝散叶才是。” 见夏云仙不说话,平南王妃便严肃了表情,“本王妃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不会信外头的传闻,可你要记着人言可畏,莫要给你的母亲抹黑才是。” “可不是嘛,永定侯府的世子妃,多少人求不来的富贵,哪能动不动就提和离,说不掌中馈?” 柳老夫人立刻附和道,旁边的柳成煜却是眼神一变。 她还提过和离? 她怎么敢! 然而,夏云仙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眼见着四周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她才缓缓上前行了一礼,“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平南王妃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柳老夫人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便笑看向脸色阴郁的柳成煜,“放心吧,你王妃姑姑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无人的凉亭里,平南王妃看着夏云仙美丽的面容,没想到在永定侯府那种地方,她还养得这般妩媚动人。 和她的母亲一样,喜欢招摇过市。 “还请王妃莫要插手云仙与永定侯府的恩怨。”夏云仙语调轻柔,没有半分敬畏的样子。 平南王妃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般无礼,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区区一个小小的世子妃,竟敢在王府里给自己脸色看? 对她多笑几分,还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了! “你可知自己在与谁说话?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 第019章 撑腰 平南王妃只觉得不可思议,夏云仙这是在责备她多管闲事? 放眼整个京都,谁不是对她毕恭毕敬,看来今日,她得帮昔日的挚友好好的教一下女儿了! “来人——” “云仙当然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面对愤怒的平南王妃,夏云仙显得平静极了。 “云仙明白世子当年娶我并非自愿,本以为他念在我多年付出至少能有一丝情谊,可此番他却带着另一名女子回来,在我蒙受冤屈时婆母视而不见,只担心我弃侯府于不顾。” “母亲曾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们如此自私自利,云仙自然没有纵着的道理,往后的日子,我想怎么过,全凭一个高兴。” “云仙不在乎家丑外扬,但又不想接二连三的处理这种麻烦,所以还请王妃高抬贵手。” 话及此处,平南王妃忍不住笑出了声,“出嫁从夫,你还想着报复侯府不成?这种话都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当真是无法无天!” 哪成想,夏云仙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谦虚笑道,“王妃过奖了。” 还当自己夸她了? 平南王妃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妇人,气得咬牙,“你可知本王妃有千百种方法让你身败名裂?” “正巧,让王妃您身败名裂的法子,云仙这儿也有一个。” 只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陈旧的信件递了过去,平南王妃警惕的打开一看,下一秒就变了脸色,“这、这封信你哪来的?!” 她死死的盯着夏云仙的表情,仿佛想要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王妃只需知道,云仙手里不止这么一封。” 平南王妃脸色惨白,夏云仙很快捕捉到了她眼中弥漫开来的危险,“若王妃想要杀人灭口,剩下的信就会尽数交到王爷手里,还有京中的各大茶馆,想必又是轰动一时的饭后谈资了。” “你敢威胁本王妃?!” 她整日与各种老奸巨猾的权贵打交道,今日,竟要栽在一个无人撑腰的丫头手里? “王妃误会了,云仙只求一个安生罢了。若想威胁王妃谋取好处,何必等到今日?”夏云仙笑得无害,可平南王妃却是听出来了。 这是她不安生,谁也别想好过的意思? “本王妃如何能够信你?”哪怕再不甘心,自己也不能赌,这些信若是落到王爷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莫非王妃还有选择的余地?” 平南王妃已然噎住。 …… “母亲,姑姑一定把夏云仙训斥哭了!今后她绝对不敢再忤逆您!”柳青青的心情愉悦极了,真想看看夏云仙此刻狼狈的模样。 柳老夫人得意的笑了笑,而从方才开始便阴沉着脸色的柳成煜敏锐的发现几名侍卫正匆匆赶往她们方才离去的方向。 看来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是把平南王妃惹怒了,只怕一会儿就要被当众丢出王府去! “哼,就算她求我,我也不会帮她说情!” 就应该让当初那些有眼无珠奉她为神女的名门公子们好好看看,如今的夏云仙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 却不想片刻之后,平南王妃的身影就回到了他们的视线之中,只是脸上居然带着亲切的笑容,还热络的任由夏云仙挽着她的手臂。 柳成煜顿时皱了眉头,倒是柳老夫人最先迎上前去。 “云仙,你怎么如此不知礼数,还不快把手拿开!” 话音刚落,便见平南王妃不悦的沉下了声音,“她不过是与本王妃说了几句贴己话,大嫂怎的如此小题大做?莫非在侯府中,也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云仙?” 什么? 柳老夫人满头雾水,怎么王妃竟维护起夏云仙来了? “姑姑有所不知,夏云仙在侯府中向来目无尊长,根本没有把我母亲放在眼里!”柳青青忍不住开口挑唆,却是被平南王妃一个冷眼瞪了过去。 “住口!长辈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竟敢直呼世子妃的名讳,谁教你的规矩!” 这一声呵斥吓得柳青青小脸一白,四周似是响起几声嗤笑,她顿时委屈得红了眼眶。 平南王妃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反而别有深意的旁敲侧击着,“当年是本王妃向夏将军再三保证,说柳氏家训严谨,从没有任何歪风邪气,这门亲事若能成,云仙必定不会受半分的委屈!” 她语气一顿,犀利的目光已然落在了柳成煜的身上,“能娶夏家女,是多么大的福气!可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偏偏被外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迷了心,真真叫本王妃失望至极!” 柳成煜低着头,心中疑惑极了,姑姑最是疼他,怎会帮着夏云仙来教训自己? 他当即咬了咬牙,不服气道,“怎么不说她朝三暮四放浪形骸,不值得我待她好?” 平南王妃没有想到这个混小子竟敢顶嘴,原本被夏云仙要挟的怒火立刻就被拱了起来,“自己若没本事,也别怪旁人离你而去!这般心胸狭隘,简直丢尽了柳家子弟的脸面!” “王妃息怒!成煜这是喝醉了胡言乱语呢,您千万别跟他计较!”柳老夫人心中直骂见了鬼了,脸上却是赔着笑。 平南王妃这才冷哼一声,随后轻轻拍了拍夏云仙的手背,“总之,今后若谁敢再欺辱于你,本王妃定饶不了他!” 这诡异的一幕让那母子三人不由得面面相窥,至始至终夏云仙都好像没有看见柳成煜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表情依旧淡然恬静,大方又得体。 戏演完了,平南王妃已经有些不耐烦,正打算打发他们入席,却见一名嬷嬷寻来。 “老王妃听说永定侯府来人了,想见见呢。” 话音刚落,便见平南王妃下意识的看向夏云仙,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恨意,却是笑道。 “真不巧,我大嫂身子不适,这会儿打算回侯府去了。” “不不不!我身子好得很呢,老王妃在哪儿?我们立刻过去请安问候!”柳老夫人面上一喜,全然没有注意到平南王妃已然沉下的脸色。 而夏云仙心中疑惑,上一世平南王府的老王妃并没有出席这赏花宴,而且她在一个月后就病死了,没有过多交集的人突然又有了牵扯,这是怎么回事? 第020章 展露 “老王妃与太后交情颇深,她常年深居简出,多少人想见也见不到!” 要知道从前老王妃可十分不待见侯府,今日突然赏脸,让柳老夫人难掩内心激动,拉着柳青青不断的叮嘱着。 “一会儿你可要好生表现,只要她一句话,还愁找不到好亲事?” 前方的平南王妃却是烦躁极了,心中对柳老夫人更是厌恶。 这个大嫂太不懂得看人脸色,愚蠢至极,难怪治不了夏云仙!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回廊,来到了王府后花园。 眼前一派祥和悠远的景象,与前厅的热闹喧哗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王妃喜静,此时她正半靠在亭子里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斑白的银发点缀着一套翡翠头面,华贵却不繁琐,身上的裙面绣着暗竹,隆重却高雅。 平南王妃来到跟前,正了正衣冠,刚要开口,却见柳青青迫不及待的挤到了前面娇俏的喊了句,“青青给老王妃请安了!” 众人吓了一跳,此时平南王妃恨不得当场毒哑柳青青,婆母不喜欢她的娘家人是有道理的,一个个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以为抢先露脸,就能讨人欢心了? 果不其然,老王妃一睁眼就皱了眉头。 柳青青心中咯噔一声,自己难道惹她不高兴了? 却不想,老王妃很快就缓和了表情,眼中也有了笑意,竟是朝着她伸出手,“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柳青青大喜过望,她就知道自己这种活泼大方的性子讨人喜欢! 只见这笑得花一样的少女立刻迎上前去,刚要拉住老王妃的手,却是被她一把拨开,还冷冷的训斥了一句,“不是你!柳家的人怎么这么没规矩!穿得这般俗气,哪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 柳青青当场愣住,而一旁的平南王妃差点没找个地方钻进去。 老王妃那嫌弃又刻薄的语气,就好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的扇在她脸上! 被冷落在最后方的夏云仙分明感觉到一道友善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心中一动,这才盈盈上前行了一礼,“老王妃万福金安。” “免礼!好孩子,你长得真是和元淑一模一样!” 老王妃眼眸透亮,夏云仙略显惊讶,“老王妃识得我母亲?” 元淑正是她母亲,夏将军夫人的闺名。 “当然认得,当初,我可是巴巴的等着她当我的儿媳呢!”老王妃毫不掩饰的偏爱,让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平南王妃分明感觉到数抹尴尬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得紧了紧袖中的手,脸色难看极了。 这些年自己尽心伺候,始终入不了婆母的眼,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还在外人面前让自己下不了台! “你今年二十了吧?可惜了,怎么就嫁进了柳家呢?” 老王妃长长的叹了口气,角落里的柳成煜不由得一僵,当即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夏云仙脸上平静的笑意。 老王妃对侯府有成见,那她这表情又是什么意思?莫非也后悔成了他的世子妃? 眼见着两人一言一语交谈起来,她们愉悦的模样让其他几人心中都不太有滋味。 “听说老王妃旧疾难除,云仙可能为您把把脉?”夏云仙注意到被晾在角落里的药碗,思虑了片刻才开口道。 此话一出,柳青青的眼神如同淬了毒般,忍不住讥讽道,“大嫂可别为了彰显自己,就这般自不量力,万一耽误了老王妃的病情,你担待得起吗?” 下一秒,柳青青分明看见老王妃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她赶紧抿了抿唇低下头来,心中更是把夏云仙恨得咬牙切齿。 “你还懂医?那便帮我看看吧。” 没想到老王妃居然笑着将手放到了她面前,这幅万般包容的模样,让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片刻之后,夏云仙转而端起那半碗药汁轻轻抿了一口,便摇了摇头,“这药用得不对,会让老王妃病情加重的!” 什么?! “夏云仙,你莫要胡言乱语!”柳成煜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冷厉的训斥道。 要知道老王妃已经病了许久,一直是由宫中的御医调理看诊,她居然说用药不对,这是在打御医的脸面吗? 连平南王妃也忍不住嗤笑,不但长得像,连爱出风头的性子也如出一辙! 莫非她觉得自己比御医还厉害? “云仙,你倒是说说,这药错在何处了?”老王妃耐着性子,她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夏云仙不像是那种会说大话的狂妄之徒。 众人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夏云仙的身上,只见她面上没有半分慌张之意,掂量之后开口道。 “老王妃起初发病时,常浑身抽搐手足震颤,但下肢有感,且无口眼歪斜之症。但近日发病则四肢渐僵,且胃口不佳食不下咽。” “是,你说的没错。” “这是邪饮,容易与 仆击之症相混淆。正所谓对症入药,御医做错了诊断,开出来的药不但无效,还会加重老王妃的病情!” 夏云仙话音刚落,老王妃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恍然大悟道,“难怪近日来我的症状越来越难控,孩子,这病你能治吗?” 平南王妃见她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正要出声制止,可转念一想。 要是夏云仙把老王妃治死了不是更好? 虽然贵为平南王妃,可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王府的女主人,就因为老王妃事事都要压她一头。 而今众目睽睽,都看见是老王妃自作主张想让夏云仙治病,与她这个不受婆母待见的儿媳有何干系? “云仙,你可想清楚了,老王妃这病已经拖了许久,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碍于人言,平南王妃假装提醒了一句,可还是示意婢女拿过来笔纸。 夏云仙没有半分犹豫,洋洋洒洒便将一纸药方交给了身边的嬷嬷,“早晚一次,连服十日,便可药到病除。” 众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药到病除?好狂的语气! 就连御医都不敢说这种话! 第021章 利息 “夏云仙,你是何居心!老王妃都把你夸成那样了,也该知足了吧,莫非现在还想骗个神医之名?” 从后花园离开,柳青青终于忍耐不住冲到了夏云仙面前。 柳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她的鼻子训道,“你简直脑子有病!想讨好老王妃也不该用这种荒唐的法子,是想拖着我们永定侯府一起下地狱是吧?” “等宴会结束之后,我带你去向老王妃请罪,不管你是自刎还是割舌头,务必求她不可用你开的药方!” 柳成煜恶狠狠的警告着,可看着这被围着骂的女子对他们熟视无睹,他越发怒火中烧,“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本世子最大的错,就是让你进了柳家的门!” 这时,一声不悦的咳嗽响起,只见老王妃身边的嬷嬷不知何时竟是跟了过来,她轻轻一扫几人微变的脸色,冷冷的提醒道。 “这里是平南王府,几位对老王妃的贵客如此无礼,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柳老夫人紧抿着唇,这话的意思是夏云仙是贵客,他们不过是陪衬的? 嬷嬷也懒得继续敲打他们,恭敬的朝着夏云仙行了一礼,“世子妃,老王妃有些东西想单独请你过去看看。” “有劳嬷嬷带路。” 望着离去的两人,柳青青嫉妒得面目扭曲,“老王妃莫不是病糊涂了,真要听信夏云仙的鬼话?母亲,我们不能让她这般胡作非为!” “放心吧,你姑姑会阻止老王妃!”柳老夫人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而这一边夏云仙若有所思的跟在嬷嬷身后,经过一处拐角时突然有双大手伸了出来,牢牢的捂住她的嘴把人拉进了屋子里! “几日不见,世子妃可有想念本大人?” 熟悉的气息缭绕在耳边,夏云仙瞳仁一缩,正要去摸藏在袖中的银针,白玉京已经反手紧紧将她扣住,顺势钳制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下一秒,灼热的唇瓣霸道的覆了上来,如同惩罚一般肆无忌惮的掠夺着她口中的空气。 脑中霎时一阵空白,周遭似曾相识的一切让夏云仙猛然记起了什么。 上一世,白玉京也是将她拖入这个屋子纠缠,极尽无耻的欺负她,逼着她开口求饶,王府中的宾客来来往往,他却依旧毫无顾忌。 大意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奸臣也受邀出席了今日的赏花宴! 他与平南王府交情颇深,恐怕,方才那位嬷嬷就是受了他的命令把自己引来的! 身体本能的抗拒,让夏云仙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再一次陷入了那令人痛不欲生的泥潭之中。 白玉京忽然吃痛一声,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了怀中的女子,戏谑的抹掉被她咬出的血迹,“这就怕了?连老王妃的病情都敢插手,世子妃应该无所畏惧,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才是。” 夏云仙险些站不住脚,好不容易才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抽回神来,再看向眼前的男子时,面上已然一片浓浓的冷意。 “白大人请自重!” “自重值多少钱?骗了本大人二十万两,拿点儿利息不过分吧?” 白玉京失笑,他确实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叫一名妇人算计了。 打着他的名号骗取钱财,坏人都他当了,钱却进了她的口袋。 夏云仙抿着唇,仿佛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就当是为大人解毒的诊金,大人的命难道不值这么点银钱?” “本大人倒是有另一个好主意,那些就当聘金如何?”白玉京戏谑的笑着,亦真亦假的语气让夏云仙瞳仁一颤。 无人知道,哪怕他曾与她肌肤相亲十指相扣,极尽缠绵之言,可始终未曾进行到最后一步。 那时他便不止一次说过要娶她,一度让她怀疑,自己对他而言会不会是特别的存在,可每当有这种幻想,他扭头就去烟花之地左拥右抱! 这种人的承诺根本不值一文,可笑的是她居然还会迷茫和期待! 她居然对白玉京有期待! “聘金?那白大人就挑个日子吧!”夏云仙突然抬起头来,用一种凌厉的眼神直视着他。 白玉京一愣,许久也没有做出回答。 她就知道! 只是这一次,夏云仙的眼底不会再有失望,她没有多看白玉京一眼,迈开步子与他擦肩而过,当手触及到屋门时身后终于传来了他冷漠的声音。 “把那个罪女藏好一点,若被发现了,连我也救不了你胞弟。” “……”夏云仙眸光一闪,他说的是苏涵? 一个莫名的猜测涌上心头,她迟疑了片刻,正要开口质问,屋外却是传来柳青青甜美的声音。 “白大人,你在里面吗?” 夏云仙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尚还整齐的领口,这个举动立刻让白玉京笑出了声,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直接扒了她的衣裳,不然这会儿就能看见她慌乱的有趣模样了吧? “白大人,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柳青青的语调似有些许激动,白玉京挑了挑眉,“你们府里的三小姐当真胆大,知道我在屋里还想着进来?孤男寡女,若是被人发现,我的官誉不就毁了?” 他还有官誉可言? 夏云仙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白玉京从她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些什么,随后走到身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本大人也要挑的。” 话音刚落,只见他毫无预警的打开屋门,正要推进来的柳青青吓了一跳,当即就撞了个满怀! “大、大人!” 这少女的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妍丽俊容,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梦境之中,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么巧,三小姐找人?”白玉京一笑,柳青青就失了魂,“找你啊……啊不,不是,白大人方才在屋子里和谁说话呢?” “一只不听话的小野猫,三小姐是迷路了吧?席面在前方,本大人就送你一程。” 白玉京别有深意的回头一瞥,自然是没有看见夏云仙咬牙的表情。 …… 第022章 敬酒 “郡主,方才奴婢真的看见白大人往那边去了。” 夏云仙若无其事的离开屋子,便见一名冷艳貌美的华服女子迎面而来,两人四目相对,一股毫不掩饰的敌意便从对方身上散开。 “世子妃独自在我们平南王府闲逛,该不会是在盘算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娉婷郡主在寻白大人?方才见他护送着我三妹柳青青往席面上去了。” 夏云仙佯装没有听见她的讽刺,谁都知道娉婷郡主心仪白玉京,当初就是因为她撞见自己和那个可恶的男子从屋子里出来,便在赏花宴上处处刁难羞辱。 这一次,夏云仙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果不其然,娉婷郡主脸色一沉,“柳青青?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早就和母亲说了,别再和永定侯府的人打交道,实在晦气!” 丢下这么一句话,她也没了挑衅夏云仙的心思,急忙朝着席面的方向赶去。 此时柳青青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她小鸟依人般紧紧跟着白玉京,整个人仿佛踩在云端上,开始幻想自己坐在出嫁的红轿上,而他鲜衣怒马冲自己回眸一笑的画面。 “青青,你在做什么?!”一道惊恐的呼唤将柳青青从美梦中惊醒,只见柳老夫人突然冲了出来把她拉到身后,警惕却又害怕的盯着白玉京。 那男子已经习惯了世人畏惧的眼光,当下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便扬长而去没有多做停留。 “母亲看见了吗?白大人又对我笑了,他一定是喜欢我!” “闭嘴!你不想嫁人了吗?”柳老夫人咬着牙赶忙把人拖到角落里,恨铁不成钢的骂着,“人家是笑你蠢呢,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做什么春秋大梦!” “才不是呢,白大人一路上对我可温柔了……” “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柳老夫人心头一惊,赶忙上下摸索着柳青青,生怕自己的女儿被那个大奸臣占了便宜。 就在这时,一道不悦至极的声音响起,“许久不见,表妹喜欢疯言疯语的毛病怎么还不改?” 她们一回头,便见不知何时娉婷郡主已经站在了那儿,眼底闪烁着阴沉的晦色。 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玉京的眼睛又没瞎! 可看着柳青青娇羞泛红的脸庞,她又不自觉的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王府的下人太不懂规矩了,怎么只备茶水呢?来,本郡主和表妹喝杯酒。”娉婷郡主冷笑着,身旁的婢女立刻端着酒壶上前。 “喝就喝!”柳青青仰着下巴,这娉婷郡主仗着平南王府的权势,为人骄纵,但自己可不怕她! 特别是白大人还在对面看着呢,他一定会欣赏自己的勇敢和胆色! 然而,柳青青却紧紧地盯着那婢女当面斟酒,生怕对方背地里做手脚,那故作聪明的模样让娉婷郡主觉得可笑极了。 自己想整治一个人,岂会用那么笨的法子? 只见娉婷郡主率先抿了一口,原本还有些迟疑的柳青青这回终于干脆利落的拿起酒杯仰头饮下,她撇了撇嘴,不屑的回了句,“平南王府的酒也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 娉婷郡主眼中划过一抹幽光,一会儿她就会知道个中滋味了! “柳世子当真文采出众,这次的彩头非世子莫属!”而这一头,以花为题的诗会热闹无比。 近来柳成煜为了拉拢人脉,时常出入各种酒会诗局,对于应对类似的场合显得得心应手。 这会儿受着众人赞誉,方才阴郁的心情才渐渐拨开了云雾。 “这么热闹,怎么不等等白某?”不料,一道戏谑的笑声响起,众人回头便看见那身着银色华服,头戴宝石玉冠的矜贵男子慵懒的跨进了亭子。 一时间,柳成煜周遭的身影齐齐迎了上去,团团环绕在白玉京的身边,“早知白大人也肯赏这个脸,就算等到天黑又如何?” 风向瞬息万变,直接被冷落的柳成煜分明感觉到白玉京挑衅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柳世子别来无恙,二爷的腿伤还好吧?” “……有劳白大人挂念,愚弟并无大碍。”明明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可这个人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柳成煜只能敢怒不敢言。 白玉京有些失望,柳家除了老侯爷有些气概,其余的都是酒囊饭袋! 他转而笑看向桌上的诗句,眸中玩心一现,“听说彩头是两坛平南王爷珍藏的桑洛酒?” 话音刚落,他握笔一挥,随后将这诗联放进了那一堆诗品之中。 “白某虽然也想喝酒,但今日王府中有那么多才女,不妨让女眷们也评评,以示公平。” “白大人好主意!” 此时夏云仙已经落了座,柳青青一见到她便得意的凑了过来,“夏云仙,你猜方才我与谁在一起?” “你喝酒了?” “娉婷郡主来敬的,她一定是气坏了!” 夏云仙心中了然,鸳鸯壶是宫里的把戏,它把手上有机关,一边装着正常的酒水,另一边则是下了药的。 那个时候娉婷郡主就是用鸳鸯壶给她敬酒,让她险些在众目睽睽之下献丑,到最后白玉京又趁机戏她,让她忍着药性说了许多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才肯把解药给她。 夏云仙有些恼怒,怎么又想起那个混蛋来了? 前方突如其来的热闹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便听路过的贵女们笑谈道,“那边的诗会在博彩头,喜欢谁的诗,就拿自己身上的首饰去押,到最后谁得到首饰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夏云仙心中好笑,这是喜欢诗吗? 这种相看的宴会,中意哪家的公子就把自己的私物相送以试探心意,而今倒是换了种更风雅的方式。 “盈盈梅纤腰,寒香戏英豪,求娶何时日,雪来亦可邀。啧,以花为题,可这怎么有点儿……” “嘘!你不要命了?这是白大人题的诗!” 一段对话突然闯入夏云仙的耳畔,她脚步一顿,眼底的冷意更甚。 雪来亦可邀? 东陵国已经十年没有下过雪了,这是他的答案? 或许上一世,他对她也有几分感觉,那么现在呢? 自己对他来说,不过笑话一场罢了。 第023章 欺人 此时诗亭里越发的热闹,可柳成煜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铁青。 “白大人果真是文武双全,不但诗作得好,一手妙字浑然天成矫若惊龙,我等甘拜下风!” “白大人乃人中之龙,哪能跟我等凡夫俗子相比,难怪京城第一才女江大小姐也要芳心暗许,非君不嫁!” 众人已然将白玉京夸上了天,而这矜贵的男子则半靠在席面上微眯着眼,理所当然的接受着各方瞻仰,俨然一派风流桀骜之姿。 “柳世子,承让了!” 白玉京突然开了口,那恨不得立刻离席而去的柳成煜被点了名,众人的视线立刻落在他空空如也的玉盘上。 诗是好诗,可竟无一人选他,别说旁边白玉京诗作下的玉盘早已首饰堆山,就连其他人的,多多少少也有几份自家女眷的首饰撑着,便更显得他惨淡凄凉。 柳成煜恨得咬牙,明知众人都是畏惧白玉京的权势,而那些趋炎附势的贵女们不过是看上他的身份和皮囊,可自己还得装出一副虽败犹荣的模样,“白大人实至名归!” “奇了怪,怎么连世子妃也没押你?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莫非柳世子这么不得人心?”哪成想,白玉京故作惊叹,柳成煜顿时如遭雷劈。 是啊! 那个该死的贱人,见自己的夫君在比诗,居然没有来撑撑场面,起码还能另博一个伉俪情深的美名,而今输得这般难看,还要如此受人耻笑! “云仙人呢?她怎么可以如此无情无义!”若非参与的都是年轻贵女,柳老夫人恨不得把自己的首饰全给柳成煜堆上去。 这时柳青青刚好偷偷摸摸的回来,不料还是被柳老夫人抓住,“押给你大哥了吗?” “啊?我,我也很想帮助大哥,可是一人只能押一次,我就选了白大人……” 柳老夫人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四周渐渐响起些许议论声,柳成煜再也坐不住了,他拂袖正要离去,不想白玉京忽然冷下了表情开口道,“等等,还没磕头呢,世子这是要去哪?” 立刻有两名侍卫上前,拦住了柳成煜的去路。 “方才说好的,最后一名要给赢的人磕头,柳世子该不会输不起吧?” “何时有过如此荒唐的约定?!”柳成煜大惊,白玉京当即就笑了,“你的意思是,本大人信口开河了?” 他当即挑了挑眉环顾四周,众人面面相窥,很快就有人附和道。 “白大人说得是,早就约定好的,愿赌服输!” “是啊,我们也听见了,柳世子不能言而无信啊!” 此刻柳成煜终于明白过来,一开始这白玉京就是在针对他! “白大人莫要欺人太甚!”他恨恨的沉着脸色,“我可是永定侯府的世子,你竟敢叫我磕头?” 白玉京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外强中干的男子,眼底笑意不减,“为何不敢?要知道贵府的二爷在狱里,叫他跪东他就不敢跪西,欺人?世子言重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柳成煜这是得罪了白大人,谁敢替他多说一句话? 提起柳成山,柳成煜便心头一颤,越发怀疑白玉京手中是否有他的把柄。 这一瞬间他感到了莫大的压力,明明眼前的人是笑着的,却给人一种刀子随时会落在身上的错觉。 “不过一场比试而已,柳世子,大丈夫可要能屈能伸啊!”起哄声此起彼伏,柳成煜看着方才奉承他的那些人全部变了嘴脸,他差点没把一口银牙咬碎。 跪?往后他还有何颜面在京中立足! 不跪?又不知道白玉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几番挣扎之后,这不甘的男子终于缓缓弯下了自己的膝盖…… 就在这最屈辱的时刻,一双强有力的手突然拉住了柳成煜,头顶上传来戏谑的笑声,“玩笑而已,柳世子怎么当真了?” 什么?! 他眉头一皱,诧异的迎上白玉京得逞的视线,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柳世子可是立过功的人,莫非还不懂兵不厌诈的道理?” “……”这是在耍他?! 柳成煜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哪知道白玉京的表情忽然一变,笑意敛去只剩下阴冷狡诈的寒气,猛地将他拉到面前,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若世子再让我不高兴,恐怕,本大人就会让世子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欺人太甚!” 这一瞬间,柳成煜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就好像有把闸刀悬在他的头顶上,明明方才还如春风一般的男子怎么眨眼间就像变了一个人。 待回过神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竟不知何时白玉京早就松开了他。 警告声犹在耳畔,让他细思极恐。 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奸臣? 不知为何,脑海中竟猛然浮现出了一张疏远清丽的面容…… …… “玉京,柳成煜怎么说也是我表哥,你这般戏耍他,莫非是为了柳青青?” 后花园里,娉婷郡主亲自将两坛桑落酒送到了白玉京面前,眼中尽是不满,“她那个德性,给蓉姐姐提鞋都不配,你不会真的……” 话及此处,原本还面带笑意的男子眸色瞬间阴冷,她面色一僵,立刻意识到自己多言了。 明知在白玉京的跟前绝对不能提起那个人,可想到方才那么多不要脸的贱人对他暗送秋波,娉婷郡主便委屈得红了眼眶。 “皇上打算为我和霍长生定了亲,玉京,我不想嫁给那个短命鬼!” “你们平南王府树大招风,若再招个厉害的女婿,那才是灭门大祸。” 白玉京懒懒的瞥了她一眼,娉婷郡主急得直跳脚,“难道你忍心看我当寡妇?” “不忍心又如何,除非那个风光霁月的霍大公子能犯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眼前的男子拎起酒坛撕了个口子,仰头饮了一口。 娉婷郡主一点就通,眼底当即透亮,对,她怎么没想到?! “玉京,你真是太聪明了!”她激动得作势就要扑进白玉京的怀里,可不经意间居然发现他的领口处竟勾着一只小巧的珍珠耳环! 这是…… 方才遇见夏云仙的时候,她好像就少了一只! 呵,原来如此! 自己居然被她耍了! 第024章 结缘 “小的就说公子的诗作的那般好,肯定会有人欣赏的!” 王府中的客厢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榻上的男子姿容俊逸,一双眉眼清澈得如同山泉般不染尘埃,他无奈的笑了笑,让原本苍白消瘦的面庞平添了几分柔光。 “莫要再哄我了,不过信手拈来,只怕贻笑大方了。” 霍长生遗憾的看向窗外,方才他一放下笔便觉得身子不适,就被送到了这儿歇息,虽不奢求能博得彩头,但很想听一番旁人中肯的指点和评价。 “小的哪敢蒙骗,有珠钗为证!就是不知是哪家小姐的,小的这就去打听打听!” 看着那兴冲冲离去的背影,霍长生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长长叹口气,还望那位小姐不要责怪自家小厮唐突。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的声响让这原本朦胧睡去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 “都怪奴婢笨手笨脚,打翻了茶壶湿了世子妃一身,还请世子妃在屋内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取换洗的衣裳。” 霍长生瞳仁一缩,刚要开口阻止,却发现自己浑身竟使不上半分的力气! 只见屋门被缓缓推开,透过屏风他看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夏云仙打量着这异常安静的屋子,正要伸手去解自己的衣带,里屋立刻传来了茶杯破碎的声音。 “什么人?!” 夏云仙心头一惊,警惕的绕到屏风之后,竟见榻上躺着一名虚弱的男子,而地上散落着零星的碎片。 顺着他焦急的目光望去,桌上熏鼎中一股奇异的香气当即飘进她鼻间。 而另一头。 “听闻表哥方才在诗会上出尽了风头,可这会儿怎么脸色不太好?莫非,是表嫂惹你不高兴了?” 娉婷郡主来到柳成煜的身边,语气嘲讽。 眼前的男子表情越发可怖,从方才开始他便寻不到夏云仙的身影,回想起白玉京的警告,让柳成煜更是肯定了心中猜测。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婢女慌慌张张的小跑而来,“不好了!郡主,奴婢方才看见世子妃偷偷进了霍大公子歇息的屋内!” 什么?! 此话一出,柳成煜瞬间变了脸色。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王府的客厢而去,不料刚到拐角,便听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传来。 “你确定,霍大公子真的和表嫂在屋里?” 娉婷郡主佯装顾全大局面露迟疑,可四周众人早已按捺不住幸灾乐祸的心情。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里头的动静哪是一个人能闹出来的! “听说霍大公子命不久矣,看来传闻不实,你们听,这不是生龙活虎着嘛!” “皇上有意为平阳王府和霍家结亲,霍大公子怎么敢如此打皇上脸面?!找谁不行,偏偏找上永定侯府的世子妃!” “我看不像,以霍大公子的为人绝不会行此等苟且之事,说不定,是某人不甘寂寞蓄意引诱……” 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柳成煜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同情目光,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难怪方才那个贱人一直没有出现,原来竟是趁机跑去找野男人私会了!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未来的表妹夫! 倘若真是她主动的,那么永定侯府便同时得罪了平南王府和霍家,他根本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夏云仙,本世子非杀了你不可!” 想到这,柳成煜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怒火,拔出腰间长剑作势就要冲进院内。 不料这时,一道疑惑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世子这是在找我?” 众人不由得一愣,回过头去便见夏云仙与老王妃身边的嬷嬷正一脸不明所以的站在那儿。 嬷嬷不悦的瞥了一眼柳成煜手中的长剑,冷着脸训道,“看来世子是没把老王妃的话放在心上,众目睽睽之下竟还想在王府内杀人?!” “不,不是……夏云仙,你不是在屋子里吗?”柳成煜眸光一闪,显然有些手足无措。 “世子莫不是喝醉了?方才有名婢女不小心将酒水洒到了云仙身上,嬷嬷便带云仙换了身衣裳。” 此时客房内再次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夏云仙面色一沉,“世子这是何意?杀人不过头点地,先前便百般冤我,而今竟要变本加厉在府外坏我名节?” 看着她冷厉的表情,柳成煜眉头不由得一蹙,而旁边的柳老夫人忽然惊呼一声。 “哎呀,这个声音……青青!青青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柳老夫人突然捶胸顿足的闯进了屋内,下一秒,惊恐的喊声便响彻云霄。 “混账东西,还不快停下!停下——” 凌乱的屋内随处可见撕碎的衣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气和别样的花香,只见屏风后两道身影正激烈的纠缠着,柳老夫人好不容易才把人扯开。 啪的一声,她狠狠地扇了柳青青一巴掌,那药性发作的少女这才清醒过来,迷茫的看着自家双目通红的老母亲。 “母、母亲,你怎么在这儿?” 跟着冲进屋内的众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在那一道道震惊戏谑的目光中,柳青青低头一看,下一秒便倒吸了口凉气昏死了过去! 此时娉婷郡主正死死的盯着夏云仙,仿佛想要从她的表情中发现些许端倪。 明明自己的婢女把她引到霍长生歇息的屋子里,为何变成了柳青青?! 对了! 霍长生呢? 可当娉婷郡主看清楚那名男子的面容之后,气得站都站不稳了! “小人不认识这位姑娘!此事与小人无关啊,是她,是她突然就扑了过来撕扯小人的衣裳,郡主明鉴!郡主明鉴啊!” 地上的书童带着满脸泪水不断的磕着头,随后,一道身形颀长气质儒雅不凡的男子便出现在了门边。 “知墨,你这是……” 众人立刻明白,这与柳家三小姐行不轨之事的,居然是霍大公子身边一个小小的书童! 娉婷郡主咬着牙,不甘心的望向来人,“霍公子不是旧疾复发?怎还有力气到处乱跑!” 霍长生坦荡的迎上她恶毒的眸光,“郡主为何好像很失望?” 第025章 倾心 一场闹剧,让赏花宴不得不提前散场。 “多亏了世子妃急中生智,否则今日连霍某也难以全身而退。”无人的角落里,霍长生郑重无比的冲着夏云仙行了一礼,却是被她及时拦住。 “霍公子言重了,一切或许是因云仙而起。” 霍长生眼中带着几分惊讶,他不知道的是,这场赏花宴原本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丑事,或许正是因为夏云仙祸水东引让柳青青中了药,才会连累无辜的霍长生。 看着眼前的女子歉意的面庞,他不由得想起方才夏云仙发现熏香被人做了手脚,当机立断为他施针压制药性。 又及时将他背出窗台才逃离那个是非之地,处事之果决,令人叹服。 只是没想到不一会儿柳家的三小姐就冲撞了进来,竟将从前厅回来的书童错当成了白玉京…… “你们在做什么?!” 不远处的柳成煜恼怒的大步而来,一把将夏云仙拖到了自己身后,如同宣誓所有权般警惕的瞪着霍长生。 在这种场合没有与夫君寸步不离也就算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又缠上了别的男子,竟还敢说自己冤她! 见夏云仙疼得眉头一蹙,霍长生眸色一冷,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彬质有礼的模样,“世子妃见不得柳三小姐蒙受委屈,她说得对,我们霍家应该担负起这个责任。” 柳成煜一听,立刻狐疑的瞥了她一眼,这是和霍长生谈条件来了? “不知霍大公子打算怎么办?” 看着柳成煜瞬间强硬的态度,霍长生也不恼,“幸好知墨当时挣扎得厉害,并未酿成无法挽回的过错。” “我们霍家在江南有些人脉,可以在那儿为柳三小姐寻户富贾之家为亲,虽不及京中名门,但也能保她一世无忧。” 柳成煜表情一僵,那么多双眼睛看见是柳青青死死的压着人家书童,若要说起来,责任最大的还是永定侯府。 自家三妹确实不能再留于京中了,嫁给商贾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正巧,侯府也缺钱。 “霍大公子深明大义,如此,我们柳家也不好再追究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柳成煜便冷冷的瞪了夏云仙一眼,“还不快走,莫要打搅霍大公子了!” 看着那离去的倩影,霍长生的心情复杂极了。 “真是岂有此理,没想到柳世子居然这么不要脸!”知墨闷闷的回到身边,“公子,小的这次闯了大祸。” “与你无关,是平南王府看不上我罢了。” 自己又何尝看得上那个骄纵任性的郡主? 若能说服父亲回了这门亲事,也不枉费虚惊一场。 单纯的小书童歪着头,显然不明白其中深意,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对了公子,小的已经打听到珠钗的主人是谁了!您不是很久以前就喜欢……” 话还未说完,便见霍长生严厉的看了他一眼,“此事莫要再提!” 想起夏云仙戴着的珍珠耳环,虽然不知为何少了一只,但显然与自己手中的珠钗是同料所出。 这世间缘法果真妙不可言,她喜欢他的诗,又救他于危难,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霍公子府中的药,或许可以停一段时间看看。”耳边忽然回荡开夏云仙那时候别有深意的话语,霍长生已然陷入了沉思。 …… 这边,柳成煜临行前亲自去向平南王妃赔罪,而夏云仙已经在马车上等候多时。 她虽不知为何娉婷郡主要针对自己,但最后却变成柳青青遭了殃,这其中恐怕还有别人的手笔。 “看,那不是江大小姐吗?听说她被囚禁在白府,怎么等在这儿?” “肯定是大奸贼又做了什么缺德事,逼得人家姑娘不得不过来求情,真是可怜啊!” 路过的百姓中传来了一阵议论声,夏云仙轻轻撩开帘子,果真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凄美面庞。 只见江雨蓉一席仙气飘飘的白裙立于街角,发间的白花尤为引人注目,让人立刻想起被大理寺折磨致死的江大人。 此时她红着眼眸,如同一朵乱世中求生的小花,期盼的望着前方,直到一名男子的出现,立刻又让她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玉京,你听我解释……”娉婷郡主从门内追了出来,却是被白玉京一把甩开。 本想继续纠缠,她一看见江雨蓉就瞬间变了脸色。 “你来做什么?”看着那迎面而来的女子,本就愠怒的男子更是不悦的皱了眉头。 江雨蓉不说话,浑身皆是一种惨淡的惹人怜爱之感。 白玉京不由得冷笑,“又是这幅表情,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似是注意到对面马车里的夏云仙,他抬眼望去,在车帘被放下之前敏锐的捕捉到了那抹厌恶的视线。 江雨蓉也看见了,可只是匆匆一瞥便赶忙跟着白玉京上了马车。 望着对面似有些心不在焉的男子,她终于不满的开了口,“玉京,你已经有了我,为何还来相看?” 她这是抓奸来了? 白玉京失笑,“江大小姐,本大人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之前寻死腻活不肯就范,而今怎么放下你的文人风骨了?” 江雨蓉紧抿着唇,紧张的绞着手里的帕子,“全京城都知道……我是你的人。” 这么说,她还是被逼无奈了? “本大人若没记错,根本没有碰过你吧?” 此时江雨蓉深吸了口气,目光如水的迎上他戏谑的表情,仿佛鼓起莫大的勇气。 “玉京,我不怪你了,父亲他是罪有应得,你不过秉公办事罢了。你有那么多女人,却唯独不舍得碰我一根头发,我知你心中有我。” 她顿了顿,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下了决心。 “只要你将她们统统送走,我便与你一生一世共白首。” 话音刚落,只见白玉京怔了怔,随后带着温柔无比的笑容缓缓靠了过来。 灼热的鼻息落在江雨蓉的面上,让她雪白的肌肤蓦然一红,却听毫无温度的讽刺声音在耳畔响起。 “江大小姐听清楚了,老子谁也没碰过!” …… 第026章 遭窃 是夜。 “世子妃,三小姐醒来后闹腾了这么久,总算是消停了,还以为侯府今日会被她掀了屋顶!” 春晓含笑为夏云仙梳着发,回想起世子和柳青青兄妹反目的那场景,着实大快人心。 然而镜前的女子却是平静的笑了笑,“柳青青最是看不起商贾,知道自己被安排了这么一门亲事,早就将柳成煜恨死了,更不会坐以待毙。” 吹了蜡烛,院子里很快陷入了一阵平静。 却不想夜里,一阵寒风灌入,惊醒了榻上的夏云仙,朦胧中只见一道鬼祟的身影正在她的梳妆台前摸索着什么。 堂堂侯府,居然进贼了?! 正要喊人,一股熟悉的胭脂气让夏云仙立刻改变了主意,直到那人影几乎将屋子都翻了个遍,才又悄悄离去。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原本笼罩在一片昏暗中的侯府忽然间齐齐亮起了灯笼,柳成煜面色不悦的带着管事闯进了夏云仙的屋子,看着那已经穿戴整齐的女子后顿时面露诧异。 “你怎么报官了?” “我的屋子夜里失了窃,自然是要报官的,怎么,官差都到了吗?” 夏云仙面不改色,一旁的管事顿时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不知会小人一声?” “侯府可不是什么贼人都能随便闯入的地方,本世子妃怀疑有家贼,自然不能走漏了风声。” 家贼?! 原本还怀疑夏云仙小题大做的柳成煜心中当即咯噔一声,回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对她的种种误会,眼下便忍着气,“那就让官差们进来搜搜。” 管事的赶忙拉住了他,“世子使不得啊,而今侯府可不能再闹出什么大动静引人注意了!” “这家贼都敢偷到我这儿来了,谁知他还会做出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侯府岂能留着这样的祸患?”夏云仙提醒了一句。 “若不是家贼,说不定是什么流窜于京都的通缉怪盗,侯府要是能抓到这人,便是立了大功!” 寥寥两句话,立刻说动了柳成煜,他正要命人将外头的官差请进来,却见柳老夫人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好便带着雷嬷嬷匆匆赶到。 “都站住!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何必兴师动众的!” 夏云仙挑了挑眉,忍不住笑道,“婆母怎知我被偷走的东西不值钱?那些都是我母亲留下的念想,对我来说便是价值连城!” 柳老夫人喉间一哽,见她依旧不依不饶,终于改了口。 “是青青拿的!所以,让官差都撤了吧。” “三小姐为何要偷我的东西?她不是已经让世子命人看管起来了。”夏云仙故作惊讶,柳老夫人当即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叫偷你东西?她都要出嫁了,你当大嫂的给点儿嫁妆怎么了!居然还好意思扰人清梦,是想坏侯府声誉不成?” 柳成煜已然变了脸色,“母亲,事到如今你还纵着那臭丫头!” 想起今日柳青青又骂又打,对他百般不敬,而人都锁进屋里了,还让自己的母亲放出来做这等丢人现眼之事! 他这个世子未免做得太窝囊了些! 柳老夫人委屈极了,妹妹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他这个当大哥的居然也不帮着! 而且现在,还为了罪魁祸首忤逆她! “是你!定是你今日在马车里跟青青说了什么,她才一心想着要嫁给白玉京,若不是你,她哪能落得那样的下场!” 夏云仙见柳老夫人居然反咬一口,她不怒反笑,“婆母觉得是云仙怂恿了三小姐?那不妨把她叫出来,与我当面对质!” “世子妃,小贼抓到了!” 只见这时,春晓领着两名官差将已经换了身行头的柳青青拖了出来,那少女如同困兽一般双眸通红,一见到夏云仙便恶狠狠的咬着牙。 “放开我!我要去白府,等我嫁给了玉京,一定要他把你们统统押入大狱!” 柳成煜顿时瞪大了双眼,这个胆大妄为的臭丫头,竟想三更半夜的跑去白府? 春晓冷哼了一声,夺过她怀里的包袱往地上一倒,除了那对闪闪发光的夜明珠,竟还有许多不菲的首饰,其中大半都是柳老夫人的! “方才三小姐将老夫人的屋子也搜刮了一遍,奴婢是在后巷里跟几位官差把人逮住的!” “青青,你这是做什么?”柳老夫人只觉得有些眩晕,女儿居然连她也偷? 明明刚刚还求着她,说只是想拿点儿防身的银钱,以免去了江南受苦,可这分明是要带着嫁妆与人私奔的架势! “做什么?这个不要脸的臭丫头不是说了吗,要把我们统统押入大狱!”柳成煜的表情阴森得可怕,他千防万防,没想到真正的灾星竟是自己从小护到大的亲妹妹! “哈哈,哈哈哈……”此时,柳青青突然得意的笑了出来,“大哥怕了吗?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把我放了,我便让玉京饶了你!” 饶?! 柳青青的话让柳成煜立刻想起在平南王府时自己被白玉京戏耍的画面,他的眼神越发冰冷。 “来人,三小姐得了失心疯,立刻将她送往乡下庵堂!” “什么庵堂?成煜,青青还要嫁人的!”柳老夫人有气无力的任由雷嬷嬷扶着,事到如今,她依旧不肯放弃这个女儿。 柳成煜面无表情,这种疯婆子唯有被监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能让人安心。 否则就算柳青青嫁了人,她一心想着白玉京,只会如今夜一般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眼见着已然有家丁上前将柳青青拖起,那慌乱的少女已然口不择言,“柳成煜,你敢!你自己没本事还不允许我飞上枝头变凤凰?玉京知道你这么对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逃兵!你的军功是偷来的——” “愣着做什么,堵住她的嘴!” 柳成煜气得浑身颤抖,而在一旁看戏的夏云仙眸光一闪,偷来的军功? 脑海中似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一闪而过,竟让她想起了父亲夏将军被偷走的虎符…… 第027章 决裂 “方才三小姐将老夫人的屋子也搜刮了一遍,奴婢是在后巷里跟几位官差把人逮住的!” 春晓冷哼了一声,夺过她怀里的包袱往地上一倒,除了那对闪闪发光的夜明珠,竟还有许多价值不菲的首饰,其中大半都是柳老夫人的! “青青,你这是做什么?”此时柳老夫人只觉得有些眩晕,蹲下身来捡起几张她藏了许久的地契,难以相信女儿居然连她也偷? 明明刚刚还求着她,说只是想从夏云仙那儿拿点防身的银钱,以免去了江南受苦,可这分明是要带着嫁妆与人私奔的架势! “放开我!我要去白府,等我嫁给了玉京,一定要他把你们统统押入大狱!” 这一刻柳青青也不装了,柳成煜顿时瞪大了双眼,这个胆大妄为的臭丫头,竟想三更半夜的跑去白府? “做什么?她不是说了吗,要把我们统统押入大狱!” 柳成煜的表情阴森得可怕,他千防万防,没想到真正的灾星竟是自己从小护到大的亲妹妹! “哈哈,哈哈哈……”柳青青突然得意的笑了出来,“大哥怕了吗?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把我放了,我便让玉京饶了你!” 饶?! 柳青青的话让柳成煜立刻想起在平南王府时自己被白玉京戏耍的画面,他的眼神越发冰冷,“白玉京岂会要你这种与书童厮混的贱人!” “胡说!明明是玉京抱了我,他还说要让我做大理寺卿夫人!你们休想拿一个书童来糊弄我!” 柳青青翻来覆去的说辞让人觉得可笑极了,但只有夏云仙知道,恐怕就是娉婷郡主的药让她产生了幻觉,错认了人。 柳成煜终于没了耐心,“来人,三小姐得了失心疯,立刻将她送往乡下庵堂!” “什么庵堂?青青还要嫁人的!”柳老夫人有气无力的任由下人扶着,事到如今,她依旧不肯放弃这个女儿。 柳成煜面无表情,这种疯婆子唯有被监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能让人安心。 否则就算嫁了人,她一心想着白玉京,只会如今夜一般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眼见着已然有家丁上前将柳青青拖起,那慌乱的少女越发口不择言,“柳成煜,你敢!你自己没本事还不允许我飞上枝头变凤凰?玉京知道你这么对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逃兵!你的军功是偷来的——” “愣着做什么,堵住她的嘴!” 柳成煜气得浑身颤抖,而一旁置身事外的夏云仙眸光一闪,偷来的军功? 脑海中似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一闪而过,竟让她想起了父亲的家书…… …… 柳青青最终是连夜被送走了,可夏云仙却辗转难眠。 次日清晨,她一推开屋门,竟看见了一道久违的身影。 那人似乎在院子里徘徊了许久,消瘦的身形与从前健硕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一看见夏云仙,他疲惫的双眼便亮了,当即带着腼腆的笑容迎上前来。 “大嫂,听说你屋里昨夜失了窃,可是吓着了?” 这说话轻声细语关怀备至的男子正是侯府二爷柳成山,看着他脸上那两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可见在狱中吃了不少苦头。 此时夏云仙仿佛从他痴迷的眼眸中,看见了那被柳成山深藏于老实憨厚的表象之下极端阴暗的另一面,各种令人不快的回忆让她立刻皱了眉头。 正打算找个借口赶人,夏云仙却发现了偷偷跟过来藏在角落里的文氏! 她心中一动,当即笑了笑,“多谢二爷记挂,云仙本打算等二爷伤势好些了,再带文耀和文馨过去探望。” 柳成山内心狂喜,要知道一直以来,夏云仙对他都刻意保持着距离,哪会像现在这般亲切。 定是近日来大哥太伤她的心,所以,他是有机会的吧? “两个孩子聪明伶俐,都是大嫂教得好。” “哪有我什么功劳,婆母常说文耀的那股机灵劲儿,像极了二爷小时候。” 柳成山受宠若惊,这还是夏云仙第一次夸他,这是不是代表她对他是有好感的? 原本还有些犹豫,此刻他终于鼓起勇气,将藏了许久的谢礼递了出去,“听说这次多亏了大嫂从中周旋,大理寺才肯放人,小小心意,还望大嫂能够收下。” 只见夏云仙缓缓抬起手,柳成山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看着那十根纤纤玉指,让人恨不得将其牢牢的握在掌心里。 “这是为文馨准备的吧?那丫头最近就喜欢首饰,放心,我会帮她收下的。” 柳成山这才回过神来,文馨? 他疑惑的抬起眼,竟是对上了夏云仙别有深意的眸光。 她好像爱不释手般反复轻抚着那朵珠花,分明很喜欢的样子,可为何…… 他明白了! 是他思虑不周,要是让大哥知道自己送她首饰,大嫂定会为难的吧,所以才要用柳文馨当挡箭牌! “若两个孩子还喜欢什么,大嫂尽管告诉成山,一定不会委屈了他们!”眼前的男子目光灼灼,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的模样。 而角落里的文氏恨得眼底都要淬出毒来,先前她始终有所怀疑,而今听柳成山亲口承认,还能有什么误会? 原来整个永定侯府,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 她就说柳成山怎么会不顾礼义廉耻,觊觎自己的大嫂,原来是因为人家帮他养着孩子,手中有他的把柄,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巴结着! 想到这,文氏深深吸了口气,面色冰寒的回到了颐梅院里,却见婢女竹叶迎面而来。 “夫人,那个如烟姑娘送了她亲手做的糕点过来,说是感谢夫人您给的金疮药。” 什么?! 文氏不由得冷笑出声,当即大步上前一把将那篮子扫落在地,恶狠狠的踩碎了地上的糕点。 “那个不要脸的贱人,竟还敢来给柳成山送糕点!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装模作样是吧? 姜如烟和那两个野种,一个都别想好过! 第028章 管教 “本大人若没记错,根本没有碰过你吧?” 此时江雨蓉深吸了口气,目光如水的迎上他戏谑的表情,仿佛鼓起莫大的勇气。 “玉京,我不怪你了,父亲他是罪有应得,你不过秉公办事罢了。你有那么多女人,却唯独不舍得碰我一根头发,我知你心中有我。” 她顿了顿,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下了决心。 “只要你将她们统统送走,我便与你一生一世共白首。” 话音刚落,只见白玉京怔了怔,随后带着温柔无比的笑容缓缓靠了过来。 灼热的鼻息落在江雨蓉的面上,让她雪白的肌肤蓦然一红,却听毫无温度的讽刺声音在耳畔响起。 “江大小姐听清楚了,老子谁也没碰过!” …… 只听夏云仙轻叹了口气,面上居然一片哀伤。 “受委屈的何止是三小姐,世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怀疑儿媳与霍大公子,还当场拔了剑,到现在也不见他一句安慰和解释。” “你,你怎么这么自私?现在说的是青青的婚事!” “婆母说得对,自私之人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三小姐的婚事儿媳没有意见。” 夏云仙作势要走,柳老夫人赶紧拦住了她,“谁要你的意见了?不管也行,拿点儿嫁妆首饰来!” 这是讹她来了? 见夏云仙不说话,柳老夫人沉了口气,“好歹是我们侯府的三小姐,出嫁自然要风风光光,你和二房都出点儿,给她添添喜气。”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文氏立刻站了起来福了福身,“母亲,府医给二爷新开了药方,说要想完全治好他的断腿需要几百两银子。” 柳老夫人不由得眉头一蹙,“你这话什么意思?” 文氏拿起手帕便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花,“儿媳的意思是,自家夫君都要成废物了,我哪还有心情给旁人添喜气。” 留下这么一句话,她便又抽出了串佛珠,一边念着经文一边退了出去。 见文氏这幅模样,柳老夫人只能气得咬牙,却也没有办法。 她转而又看向夏云仙,不想那镇定的女子也是万般无奈,“儿媳若还有私库,当初救二爷的时候就该拿出来了,不如儿媳去找平南王妃或者是老王妃借一借?” “你……你……” 柳老夫人张了张嘴,去平南王府借? 还嫌永定侯府丢的脸不够多? 见她终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夏云仙便也笑了笑,长叹了口气遗憾的转身离去。 回到屋内,春晓又气愤又担忧。 “世子妃,老夫人向来喜欢胡搅蛮缠,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何止是她,柳青青也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性子。”夏云仙心中已然有了准备。 吹了蜡烛,院子里很快陷入了一阵平静。 却不想夜里,一阵寒风灌入,惊醒了榻上的夏云仙,朦胧中只见一道鬼祟的身影正在她的梳妆台前摸索着什么。 堂堂侯府,居然进贼了?! 正要喊人,一股熟悉的胭脂气让夏云仙立刻改变了主意,直到那人影几乎将屋子都翻了个遍,才又悄悄离去。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原本笼罩在一片昏暗中的侯府忽然间齐齐亮起了灯笼,柳成煜面色不悦的扶着柳老夫人闯进了夏云仙的屋子,看着那已经穿戴整齐的女子后顿时面露诧异。 “你怎么报官了?” “我的屋子夜里失了窃,自然是要报官的,怎么,官差都到了吗?” 夏云仙面不改色,一旁的柳老夫人顿时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自作主张,都不和婆母商量一下?” “侯府可不是什么贼人都能随便闯入的地方,儿媳怀疑有家贼,恐打草惊蛇伤了府中女眷,自然不能走漏了风声。” 家贼?! 原本还觉得夏云仙小题大做的柳成煜心中当即咯噔一声,回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对她的种种误会,眼下便忍着气。 “那就让官差们进来搜搜。” 柳老夫人赶忙拉住了他,“世子使不得啊,而今侯府可不能再闹出什么大动静引人注意了!” “这家贼都敢偷到我这儿来了,谁知他还会做出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侯府岂能留着这样的祸患?”夏云仙提醒了一句。 “若不是家贼,说不定是什么流窜于京都的通缉怪盗,侯府要是能抓到这人,便是立了大功!” 寥寥两句话,立刻说动了柳成煜,他正要命人将外头的官差请进来,却见柳老夫人面色慌乱,终于改了口。 “都站住!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何必兴师动众的!” 夏云仙挑了挑眉,忍不住笑道,“婆母怎知我被偷走的东西不值钱?那些都是我母亲留下的念想,对我来说便是价值连城!” 柳老夫人喉间一哽,见她依旧不依不饶,才上前压低了声音。 “是青青拿的!所以,让官差都撤了吧。” “三小姐为何要偷我的东西,世子不是已经命人将她看管住了?”夏云仙故作惊讶,柳老夫人当即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叫偷你东西?她都要出嫁了,你当大嫂的给点儿嫁妆怎么了!居然还好意思扰人清梦,是想坏侯府声誉不成?” 柳成煜已然变了脸色,“母亲,事到如今你还纵着那臭丫头!” 想起今日柳青青又骂又打,对他百般不敬,而人都锁进屋里了,还让自己的母亲放出来做这等丢人现眼之事! 他这个世子未免做得太窝囊了些! 柳老夫人委屈极了,妹妹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他这个当大哥的居然也不帮着! 而且现在,还为了罪魁祸首忤逆她! “是你!定是你在马车里跟青青说了什么,她那般单纯才会一心想着要嫁给白玉京!” “你要负最大的责任!” 夏云仙见柳老夫人居然指着她的鼻子反咬一口,当下不怒反笑,“婆母觉得是云仙怂恿了三小姐?那不妨把她叫出来,与我当面对质!” “世子妃,小贼抓到了!” 只见这时,春晓领着两名官差将已经换了身行头的柳青青拖了出来,那少女如同困兽一般双眸通红,身上的黑衣破了几道口子,那表情在见到夏云仙之后便越发狰狞。 柳成煜见她这幅打扮,心中一震,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要去哪里?!” 第029章 受骗 “文秋柔,你莫要胡搅蛮缠了!如烟姑娘要什么没有,怎会偷你镯子!” 此时柳成山恨不得赶紧缝住文氏的嘴,这姜如烟可是大哥的心头宠,若招惹了她引得大哥不快,二房怕是要有苦头吃! 然而文氏的眼中却是放着精光,“二爷这般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如烟姑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呢。” 他越是护着,自己越要让那个不要脸的贱人脱一层皮下来! “闭嘴!” 柳成山紧张的看了脸色不悦的柳成煜一眼,也不知道文秋柔今日发的什么疯,逮到人就咬! “谁不知道夏家待她不薄,她连夏将军夫人的东西也偷,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不料文氏竟将这件丑事当众抖了出来,姜如烟只觉得脸上发烫,立刻楚楚可怜的看向柳成煜。 “世子明鉴,如烟不知哪里得罪了二夫人,她竟要这般羞辱于人。” 羞辱? 这无媒苟合的下贱东西光明正大的住进侯府里来,才是对文家最大的羞辱! 文氏缓缓站起身挺直了腰杆,“不过是老夫人屋子里的大丫头罢了,世子若不罚她,今日弟妹就收拾行囊回文家,到时候,还请侯府给个交代!” “一点儿小事,何必伤了两家和气?”柳成煜没有想到文氏这般难缠,可心中也是疑惑极了。 这个弟妹向来深居简出,她与如烟并无私仇,为何要冤枉? 难道,真的是如烟手头紧张,才拿走了她的镯子? 而柳成山面色阴沉,这个泼妇如今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居然还敢拿文家来施压! 正要开口训斥,却是被柳成煜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若不是自家二弟不中用,岂能让一介妇孺骑到头上? 柳成煜心中快速计较了起来,作为侯府的二夫人,文秋柔想罚一个下人自是无可厚非,要是交给老夫人处置,她本来就对如烟多有不满,自然也不会护着。 “如烟,向二夫人诚心赔罪,她会原谅你的。”思索过后,他便给姜如烟使了个眼色。 “可并不是如烟做的……” 姜如烟没有想到柳成煜竟打算这般息事宁人,在他心里,自己已经不重要了吗? “事到如今嘴还这么硬,那就罚她跪下来自打巴掌,本夫人就看在世子的面上不计前嫌饶了她这次。”文氏咬着牙,不料柳文馨突然冲了过来重重的捶打着她。 “疯婆子,叫你欺负人!” 众人吓了一跳,柳成煜赶忙把那小姑娘拉开,下意识的看向夏云仙,见她似乎没有起疑才开口命令道,“还不快把小姐带回去!”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差点儿就暴露了她们母女的事情! 若真的把馨儿交给她养,恐怕夏云仙早晚都会抓住这个把柄! 姜如烟俨然感受到了柳成煜的怒气,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当即缓缓跪下身,颤抖的抬起手来忍着泪水打了下去。 啪! 见她这幅模样,文氏只觉得舒畅无比,“打得这么轻,如烟姑娘没吃饭吗?” 啪! 这回,姜如烟的小脸立刻露出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夏云仙平静的看着这一幕,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极尽全力的照顾着姜如烟的心情,将她当成小妹一般宠着。 而今进了侯府,她是否得到她想要的了? “世子妃,二夫人为何不直接把姜如烟赶出去?”回到院中,春晓虽然解气,却也疑惑极了。 “她找柳成山的外室找了那么久,若这般轻易赶出去,又被藏起来的话岂不前功尽弃,还不如把人放在眼皮底下折磨。” 夏云仙淡淡的笑着,方才柳成煜是黑着脸离开的,而文氏还端着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 遇见这种心肠歹毒的假菩萨,姜如烟的苦头还在后头呢。 …… “岂有此理,这二夫人是疯了不成!” 此时姜如烟心有不甘的望着镜子里那张红肿的面庞,只轻轻一碰便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明明那一日她百般讨好,可眼下居然变了副嘴脸,说什么要帮她对付夏云仙,到最后却冤枉她偷东西! 如此一来,世子更不可能让她照顾两个孩子了! 姜如烟从未吃过这种闷亏,气得将梳妆台前的首饰尽数扫到了地上! 谁知竹叶忽然出现在门口,看着满地的狼藉轻轻笑道,“如烟姑娘,二夫人命奴婢来给您送伤药了。” 姜如烟脸色一变,狠狠地瞪向来人,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二夫人的好意,如烟可消受不起!” 这人绝对有病,她可不会再上当了! “如烟姑娘别误会,我家夫人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竹叶面不改色的跨进屋子,将伤药放到一旁,细细的解释着。 “夏云仙这人最是多疑,今日使出这苦肉计,就是为了让她相信如烟姑娘与我们夫人交恶,她才能放下防备。” 苦肉计? 姜如烟眉头一蹙,可眼下却不敢全信。 “我怎知你们是不是又来耍人?” “我们夫人的良苦用心,姑娘怎么不明白呢!等过几日,夫人便会亲口向世子爷赔不是,说那镯子并非姑娘偷的,到时候世子爷还不心有愧疚,早日与姑娘和好?” 说得有理! 她今日打得有多疼,伤得有多重,等真相大白的时候,柳成煜的心里就有多怜惜! 竹叶言之凿凿,让姜如烟不由得缓和了脸色,可还是委屈,“那她为何不早些说?” “夏云仙不好对付,要是让她看出端倪,往后便更难了!总之姑娘宽心,我们夫人是站在你这边的!” 话及此处,姜如烟心头的阴霾才散开,迟疑了片刻便感激的接过那瓶伤药,“那就多谢二夫人费心了,若有下一次,还是希望夫人能够提前告知,以免生出不必要的芥蒂来。” “奴婢会转达的。” 竹叶恭敬的行了一礼,退出屋外后却是冲着里头淬了一口。 这个蠢货脾气还挺大,下一次? 下一次可就不是打巴掌这么简单的了! 第030章 囚禁 “混账东西,我们侯府的身家性命,怕是要被她赔光了!” 次日,老夫人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雷霆般的打砸声。 柳成煜闻讯赶来,原本因为柳青青的事情一直对他有所不满的柳老夫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看把你能的,敢把妹妹赶走,怎么治不了夏云仙那个祸害!” 柳成煜刚要发火,旁边的雷嬷嬷赶紧拉住了他,焦急的解释道,“世子爷少说几句,方才平南王妃派人来信,说老王妃吃了世子妃开的药,恐怕很快王府就要来拿人了!” 此话一出,柳成煜的脑中瞬间轰的一声,“母亲不是说姑姑绝不会让老王妃用那方子吗?这么说……人要不行了?” 他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当即瘫软在椅子上。 “快,立刻将夏云仙拿下,千万别让她跑了!”柳老夫人骂得声嘶力竭,柳成煜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眼底毒光一现,当即拂袖朝着夏云仙的院子而去。 此时夏云仙正坐于桌前,片刻之后那杀气腾腾的男子便冲进了屋子,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医书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 “来人,将她关进柴房!”柳成煜喊来了侍卫,“不许她吃喝,等平南王府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别牵连我们柳家!” 很快,夏云仙即将给侯府带来灭顶之灾的消息传遍了府中上下,感受到一路上仇恨的视线,她波澜不惊,任由侍卫将她押去了那破败的柴房。 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一切,她的眸底晦涩不明,寻了一处阴暗的角落坐下,别有深意的微笑一闪而逝。 顷刻间,偌大的永定侯府沉浸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 直到傍晚时分,平南王府的马车便停在了侯府门前,吓得一众下人脸色惨白。 躲在柱子后脸还没消肿的姜如烟却兴奋无比,“夏云仙居然闯了这么大的祸?她定是死路一条了!” 很快,伺候老王妃的嬷嬷下了车,一进门便迎向神色忐忑的柳老夫人,“给老夫人请安了,老奴奉王爷之命,来接世子妃到府一叙。” 这恭敬有礼的语气,倒是出人意料。 柳老夫人很快反应过来,义愤填膺道,“嬷嬷稍等片刻,我们已经将她关进柴房了,要杀要剐,任由平南王府处置!” 嬷嬷不由得一怔,顿时皱了眉头,“你们将世子妃关进了柴房?” “是啊!她将老王妃害得这般惨,求嬷嬷为我们说说情,这是她一个人自作主张,我们当时都拦过的!” 看着柳老夫人急于撇清模样,嬷嬷顿时甩了甩袖子冷笑了声,“老王妃这次病情好转,多亏了世子妃,看来这份功劳是与永定侯府无关了。” 话音刚落,四周立刻陷入一阵沉默。 柳成煜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老王妃难道不是用了她的药方,回天乏……” 感受到嬷嬷瞪过来的冷厉眼神,他赶紧闭上嘴,可掌心已经渗出了一片薄汗。 这怎么可能? 还以为夏云仙是急于巴结,没想到,她的方子居然真的有用! “侯府的行事风格,真是叫人大开眼界,还不快将世子妃送出来,莫要让我们老王妃等急了!” 嬷嬷疾言厉色的模样让众人倒吸了口寒气,侯府居然这样对待平南王府的功臣,若说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当夏云仙从柴房里出来的时候,春晓哭得凄惨无比,“世子妃受苦了!这一整天都没用饭,奴婢真是心疼啊!” 什么?! 嬷嬷身上的气息越发低沉,她难以想象夏云仙在侯府中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如此的委屈,怕不止今日一次吧? 柳成煜望着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他真不知道为何自己每次都误会她,夏云仙若是去了平南王府,会不会向老王妃诉苦? “云仙,好孩子!老王妃的病情好转了,王爷请你过去复诊呢,母亲就知道你能干,给我们侯府争脸了!” 柳老夫人已然换了副嘴脸,慈爱的迎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既想遮掩自己的过错,又想沾一点儿功劳。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窥,尴尬得不敢抬起头来。 夏云仙的面上不见丝毫恼意,这幅豁然的模样让嬷嬷看在眼底,越发觉得老王妃眼光好。 受到这样的待遇,正常人怕早就让她说理了吧? 这位世子妃当真是不简单。 当夏云仙回屋洗漱,柳家众人都小心翼翼的等候在院子里,阵仗极大,直到那女子出来,一时间皆失了神。 只见她穿着一身干净的银白长裙,暗纹绣着玉兰花精致典雅,一头黑发简单的梳于脑后,只用一根发带系着,竟让人想起隐居山林的世外仙子,好像风一吹,她就会立马消失一般。 柳成煜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几拍,竟不自觉的上前想要将她扶下台阶,却是被夏云仙闪身躲过。 他的手顿时僵在半空,这一幕落在姜如烟的眼底,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在夏云仙的身后,直到将人送上了平南王府的马车,才纷纷松了口气。 “成煜,云仙该不会记恨你将她囚禁在柴房的事情吧?”柳老夫人忍不住拉住了柳成煜。 “母亲在说什么,那不是您的主意吗?” 不想,柳成煜立刻黑了脸色,竟是甩开了她的手。 柳老夫人难以置信的一怔,随后委屈道,“我只是叫你把她看好了,你这是要陷母亲于不义?” 母子二人对视了片刻,柳成煜便轻哼了一声,转身拂袖离去。 而这一边,夏云仙很快便抵达了平南王府。 一道华贵的身影早已等候在那儿,见着来人,平南王妃当即笑道,“真是祖上有德,我们柳家出了位神医呢!” 可她心中想的却是,这几日婆母当着王爷的面将夏云仙夸上了天,大有要常常来往的意思。 万一这丫头不守信用,将她那些信拿了出来,那该怎么办? 不!不能再让她跨进平南王府一步! 第031章 得罪 王院使为人傲慢严厉,是出了名的脾气差,眼见着一个名不经传的妇人都敢质疑他的医术,眼下自然没有好脸色。 嬷嬷不由得皱了眉头,生怕这口舌毒辣的王院使将夏云仙训哭,正要出声圆场,却听一道柔如春风的声音回道。 “正是云仙所改,院使大人不必言谢。” 什么? 王院使不由得一愣,顿时被气笑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老王妃的病情向来由本院使负责,你这般草菅人命,该当何罪!” “院使负责了这么久都不见成效,自己技不如人,莫非声音大就有理了?” 夏云仙一点儿也不打算惯着他,平静的语气更显得对方蛮横无礼。 她竟敢说他技不如人? 好狂的口气! 王院使瞪着眼睛吹着胡子,颤抖的指着夏云仙,“平南王府怎么让这种刁妇在此撒野?” “云仙以礼相待,王院使居然觉得这是撒野?眼睛不好使,手还抖得这么厉害,也不知是不是患了绝症,赶紧回府调理,别在这里碍事!” 夏云仙不再客气,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径直进了王府大门。 “站、站住!岂有此理……”王院使何时这般丢脸过,平南王妃生怕他又如往常那般使性子夺门而去,赶紧劝着。 “院使大人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一会儿让她见见您的本事,本王妃就做主让她跪下来给您斟茶赔罪!” 可平南王妃何尝不是暗自恨得咬牙,这两日婆母将夏云仙夸上了天,俨然一副要常来往的架势。 万一她出尔反尔将那些信交给王爷,自己就要有大麻烦了! 所以才赶紧将王院使请过来,指望着他把人吓回去,哪成想夏云仙竟比他还嚣张! “对,不能让她为所欲为!”说罢,王院使便追了过去。 此时老王妃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笑声,平南王爷许久不见自家母亲这般开心,原本被朝事困扰的心情瞬间也舒坦了许多。 “云仙给老王妃和王爷请安了。” 那女子一出现,平南王便愣住,但很快就收起了眼底的怀念与感触。 只见嬷嬷回到老王妃身边附耳说了什么,夏云仙分明感觉到那惊讶又好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听说侯府怕你失手拖累,就把你关进柴房挨饿,可是真的?” 老王妃一开口,旁边的平南王脸色又是一变。 “云仙越矩在先,婆母也是良苦用心。”一句话,便将责任担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实话?你可不像怕事的人呀,方才还和王院使顶嘴来着!” 夏云仙轻轻笑了笑,没有任何的扭捏隐瞒,“关乎人命之事,自然没有退让的道理,医者若不自信,那才是对病家的不负责任。” “巧舌如簧!老王妃莫要被她骗了,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王院使很快跨了进来,“下官为老王妃调理了这么久,正是成效初显之时,却被她哄骗换了药方,抢走了功劳!” 这话说得似有道理,夏云仙却不敢苟同。 “老王妃脉象细而弦滑,可见乃气血两虚病在肝脏,院使大人却用治疗仆击之症的补阳还五方,还加重了黄芪的用量,使得老王妃越发气亏,这才是问题所在。” 话音刚落,王院使当即怔住,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年轻的女子竟真的懂医! “不知世子妃师从何人?” “云仙的师傅在京中有仇敌,不便透露。” “呵呵,故弄玄虚,怕不是什么山野村医吧?本院使诊过的病人比你吃的米都多,王爷莫非真要信她的诊断?” 王院使鼻孔朝天,医者意见不同是常有之事,但他盛名在外,老王妃糊涂,但王爷总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吧? 见他看了过来,平南王也有些犹豫,老王妃则长叹了口气,“好久没睡得这般好,多亏了云仙,这两日连粥都多喝了几碗!” “既然如此,就依母亲的吧!” 平南王无奈的笑了笑,王院使瞬间铁青了脸色,气得狠狠的甩下一句,“本院使已经劝过,既然王爷一意孤行,将来若老王妃有个什么意外,可别怪御医院束手无策了!” 看着那恨恨离去的身影,老王妃不由得冷笑了声,“这倚老卖老的东西,都忘了没有平南王府的帮持,他也当不成御医院使!” 竟还敢出言不逊威胁王府? “云仙,今后老王妃就交由你照顾了。”平南王也觉得自己荒唐,可不知为何,看着故人之女如此沉稳,竟莫名生出一种信任之感。 屋外的平南王妃眼眶通红,她就知道王爷忘不了伍元淑,才会对夏云仙这般关照! 居然为了一个小丫头得罪经验丰富的御医院使,传扬出去简直贻笑大方! “母亲何必气恼,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不知何时,娉婷郡主竟是出现在平南王妃的身旁。 “祖母一直不喜欢我们母女,她愿意相信夏云仙,您就由着她去,等到时候被治死了,父亲还能无动于衷?” 等夏云仙求到跟前来,便可以逼她交出所有的信件,再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我的好女儿,果然长大了!”平南王妃瞬间大喜,怎么连自己也被唬住了,夏云仙不过是运气好,又或许是婆母回光返照,那丫头难道能有什么真本事? 想到这,她立刻吩咐下人赶紧去准备点心,得好好帮助夏云仙讨好老王妃,千万不能临时反悔! “今后老王妃可以用些药膳调理脾胃,凡事欲速则不达……”屋内夏云仙正叮嘱着,一道戏谑的笑声忽然从门外传来。 “什么药膳,有没有我的份儿?” 这个声音让夏云仙眼神微变,便见白玉京穿着一件带血的脏乱青衣,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大大咧咧的跨了进来。 他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便撩开衣摆在对面坐下。 “你这无赖,又被皇上罚了?走走走,别脏了我的糕点!” 老王妃笑着要赶人,白玉京不满道,“老王妃偏心,孙儿都快去半条命了,不给糕点,那就把夏神医给我!” 第032章 肖想 “每次有人告御状,你就得挨鞭子,怎么不长记性?再胡言乱语,本王也把你打出去!” 一旁的平南王爷重重的敲了下白玉京的脑门,而平日里阴晴不定的男子却笑得无比纯粹爽朗,这幅亲昵的模样让对面的夏云仙心中震惊。 秋日的阳光柔和温暖,透过那精致的窗花洒在这惬意的屋子里,糕点清甜,可夏云仙却低着头食之无味。 “等我把告御状的家伙都剥了,就不会再挨鞭子。” 白玉京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次因为赵武义告他滥杀无辜,两日前皇上便把他关进了狱中以示惩戒,今日刚刚放出来。 此时他抓起糕点就往口中塞,全然没有平日里矜贵的模样,老王妃无奈的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 “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成家才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话及此处,夏云仙眸色一动,佯装没有听懂的样子。 她知道白玉京的心中一直藏着个人,是他求而不得的青梅竹马,每每有人提及他便要发狂。 或许这就是他游戏花丛处处留情的原因,他想报复那个人,可实际上痛苦的还是他自己。 “老王妃说得对,可孙儿权势滔天又风流倜傥,配得上的女子可不多,就算是当朝公主,没有倾城的容貌那也不行!” 白玉京笑得狂妄,老王妃立刻抬起手来骂道,“看我不撕了你这张烂嘴!” 连平南王也忍不住踹他,“要死滚出去,别拖累了我们王府!” 对面的男子依旧嬉嬉笑笑,夏云仙如鲠在喉,心中腹诽他娶他的公主,一直看着她做什么? “云仙,喝点儿粥,别被这个无礼的家伙坏了胃口。” 老王妃将桌上的甜粥推了过来,片刻之后,白玉京才别有深意的笑了笑,“那是本大人喝过的!” 夏云仙猛地站了起来,一碗粥洒了大半在她手上,立刻红了一片! 她被烫得倒吸了口气,老王妃紧张得赶紧唤来婢女,带着她出去涂抹伤药。 “世子妃还疼吗?” 另一间屋子里,小婢女看夏云仙反复的轻抚着渐渐淡去的红痕,却不知她正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无耻的白玉京,方才竟还在桌下用脚勾她! 她不奢求那名男子能有多尊重自己,但起码不该如此肆无忌惮! 每每与他相处,夏云仙总要提心吊胆,只要一不留神,那种羞耻崩溃的感觉就会席卷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脸上终于恢复了淡然,重新回到老王妃的屋子时惊讶的发现那人竟已经走了。 夏云仙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但如释重负的感觉还是让她一身轻松。 “云仙,我知你不会收诊金,这一箱是我年轻时最喜欢的首饰,莫要推辞。”临行前,老王妃王她怀里塞了一箱珠宝,还贴心的备好了马车。 夏云仙内心感激,却也明白是已故的母亲栽花在前。 若非老王妃喜爱她的母亲,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信了她。 却不想一上马车,白玉京早已在里头等着,刚卸下防备的夏云仙措手不及,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他一把拉了进去。 “行车!” 白玉京得逞的笑着,轻轻一瞥她怀中的首饰盒,夏云仙如临大敌,身子本能的往后靠。 这幅警惕的模样令人失笑,“你以为我在看什么?又不是没碰过。” 她今日的打扮明明寡淡至极,却让人有种更想欺负她的欲望是怎么回事? 夏云仙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把衣襟拢紧了些,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可恶的混蛋会杀个回马枪! 只见白玉京将双手枕在脑后,慵懒的往那一靠,他生得俊美不凡,哪怕是一身狼狈也掩盖不了的妍丽华彩。 “老王妃确实疼你,怕你为了侯府掏空了钱袋子,只是夏云仙,你一介妇孺要这么多身外之物做什么?” 见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夏云仙才缓缓开了口,“买药。” “什么药?” “给大人解毒的药!” 她在开玩笑? 白玉京挑了挑眉,却见夏云仙从袖中摸索着什么,随后一颗药丸就落在了他手心里。 “云仙知道大人并未完全信我,等下一次毒发的时候再服,一切自有分晓。” 她竟是认真的。 只是这么一颗小小的药丸,有那么大的价值? 夏云仙一眼就看出白玉京在想些什么,“大人身上的毒乃日积月累而来,发作间隔会越来越短,必须按次加量服药方可见效。” “其中几味药材十分稀有,云仙还是花了大价钱托了人脉才购来的。” 李广来信说这些药材如今在京中已经买不到了,夏云仙早有所料,所以她要借白玉京的手去调查此事。 不久之后爆发的灾疫,谁都不能独善其身,她必须早做准备。 看着她严肃的小脸,白玉京忽然靠了过来,“你是不是对本大人有非分之想?” “……云仙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公主,不敢肖想。” “还说不敢,你明明吃味儿了!” 他的眼底划过一抹狡黠,若不是嫉妒,她哪里会记得自己方才和老王妃的玩笑话。 夏云仙眉头一皱,竟猛地伸出手去使劲的按住了他的大腿,一股鲜血瞬间溢了出来染红了本就脏污的衣裳! 白玉京顿时闷哼一声,咬着牙笑道。 “杀了我,你不是白费了心力钻研解药?” “不过是伤口裂了而已,死不了人。” 但可以让他疼得闭上嘴,这就足够了。 这回,白玉京总算老实了,一路上没再戏弄她,直到侯府就在前方,夏云仙便迫不及待的下了车。 “没良心的小东西。” 白玉京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可脸色忽然就变了,一口污血当即溢出嘴角。 “大人!您这是何苦呢?” 回头的车夫大惊失色,再一看白玉京再次被血湿透的衣裳,不由得恼道,“永定侯世子妃下手也太重了,您刚受完刑,听说她被欺负了就立刻赶去王府……” “要你多嘴!”白玉京呵斥了一句,眼底却是弥漫开一股阴晦的幽光。 永定侯府的世子,看来是真的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第033章 暗示 无数噩梦般的片段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夏云仙浑身轻颤。 她真的不明白,上一世甩不开他,如今,她只是想用一个平等的身份与他合作。 可为何兜兜转转,两个人还是这般解不开算不清! “白玉京,我真想亲手杀了你,不是天下间所有女子都非得做你的玩物!” 这个念头曾经无数次的在她心中滋长,这一刻几乎要失控,他就是一个疯子! 白玉京微微迷了眼,“既然这般恨我,那为何还要替我解毒?明明只要将东西归还,我放了柳成山后也就两清了。” 是啊,明明可以两清的,只等五年之后看着他暴毙而亡,所有的仇恨便能烟消云散。 他的眼神越发幽深,里面装着令夏云仙心惊的复杂与狠劲,这个架势,好像他才是被招惹的那个人! 夏云仙不自觉的避开了他的视线,许久之后才低声吐出一句。 “我救你,是因为我欠你的。” 这话异常无力,但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她如同弃子一般被柳成煜丢进柴房后,一名浴血的暗卫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她眼前,将一条帕子递了过来。 他说,他的主子白玉京已经死了,临死前紧紧地抓着这样东西。 他还说,在将军府灭门后,他的主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保下了她免受株连。 后来夏云仙才恍然大悟,哪有什么圣上仁慈,让她这个夏家嫡女独活于世。 无非是有人庇护,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白玉京! 这个男人折磨了她那么久,要夏云仙如何相信,他临死前还叮嘱自己忠心的部下,必须来救她离京! 他好像知道自己死后,柳成煜会如何对待她。 夏云仙有太多的疑问,只可惜那名暗卫伤势太重,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咽了气! 马车里陷入了一阵沉默,白玉京似乎没有听清楚,此时马车已经在侯府不远处停下。 夏云仙忽然一把推开了他,心乱如麻的跳了下去。 “没良心的小东西。” 望着那连头也不回的身影,白玉京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可脸色忽然就变了,一口污血当即溢出嘴角。 “大人!您这是何苦呢?”回头的车夫大惊失色,再一看白玉京再次被血湿透的衣裳,不由得恼道。 “永定侯世子妃下手也太重了,您刚受完刑,听说她被欺负了就立刻赶去王府……” “要你多嘴!”白玉京呵斥了一句,眼底却是弥漫开一股阴晦的幽光。 …… 回到府中,夏云仙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从枕下取出了一张图纸,面上已然恢复了平静的冷意。 图上画着的,正是当日她还给白玉京的那枚虎形铁块。 少有人知道柳成煜到底立了什么军功,这被当成了不可外传的机密。 本想从那个混蛋口中打探消息,可夏云仙又怕打草惊蛇。 她的心中计较了许多可能性,白玉京那时候保她,是因为有愧于夏家,还是因为对她有情? 太多的谜团让她如履薄冰,但夏云仙清楚。 若他们两个都与父亲的牺牲有关,自己绝无可能心慈手软! “世子爷站在这里做什么?”这时屋外响起春晓警惕的声音。 柳成煜面色一僵,突然打开的屋门让他还未准备好就撞上了夏云仙防备的视线。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尴尬的氛围,他憋了许久才拉下脸开了口。 “老王妃的病情当真有所好转?” 柳成煜本不觉得自己有错,明明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非得把整个柳家架在火上烤! 可后来他想明白了,夏云仙为何要强出头给老王妃治病。 她想抢得这个功劳,得到老王妃的器重之后逼他宠爱她! 谁都知道平南王爷孝顺,只要老王妃肯帮他说句话,今后在朝中他自然能够顺风顺水! “你还在犹豫什么?等她有了孩子,凡事就会以你为先,对你千依百顺!”方才在书房里,柳老夫人怂恿的声音不断的回荡在耳边。 柳成煜看着夏云仙近在咫尺的小脸,心跳如擂鼓。 月色下她精致的面庞好像镀上了一层梦幻的柔光,更显出尘清丽,幽潭般的双眸蕴藏着一股惑人的魔力,只一眼就能勾了魂般。 再看她脖颈纤细优美,身段如弱柳扶风,其实如此的姿色,并不会委屈他。 柳成煜不自觉的心猿意马起来,早已将对姜如烟的承诺抛之脑后。 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侯府的未来牺牲自己罢了! “世子不必担心,就算失手,云仙也不会拖累侯府。” 这样的反应让柳成煜有些诧异,本以为眼下四周无人,她定会哭着向他抱怨诉说委屈,逼着他低头道歉,所以早就准备了一堆哄人的说辞。 却不想竟是这么副疏离的语气,若换成旁人,早就识相离开了。 可柳成煜越发觉得喉间干涩,反而认定这是夏云仙欲拒还迎的手段。 “你我夫妻,谈何拖累。明日一早,我便与你一起前去探望老王妃。” 夫妻? 夏云仙只觉得有些可笑,见她抬眼看他,柳成煜的背不由得僵直了些,他佯装不经意的提到。 “我书房里的被褥今日被文耀打湿了。” “世子吩咐下人打扫便成,无需问我意见。” “……”她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懂? 这么费尽心机的想要他回心转意,他不是给她机会了吗? 柳成煜深吸了口气,目光闪烁又补了句,“夜里天寒,我书房里的炭火也不够用了。你是世子妃,夫君的起居自然要由你照料!” 已经说得如此直白,她这会儿怕是心里乐得合不拢嘴了吧? 第034章 算账 柳成煜静等着夏云仙感恩戴德的将他迎进屋内,不料却听一声冷笑。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早上还恨得想要置云仙于死地,这会儿反倒谈起夫妻情谊来了!” 她眼中尽是厌恶,那嘲弄的表情如一盆冷水泼在他的脸上。 “云仙本以为上一次世子在雅香居等了一夜,应该想明白了。” “该不会以为事到如今,你我还有重修于好的可能?未免太天真了些!” 夏云仙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柳成煜的脸色当即一阵青一真白。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丢脸过! 这个目中无人的贱人,莫非以为有平南王府撑腰,她就能在侯府横着走了? “世子还请回吧!”春晓面无表情的摆了个请的姿势,柳成煜终于恼羞成怒,猛地抓住了夏云仙的手臂,“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拒绝本世子?” 他今日就要了她,倒要看看她还能如何自视清高! 谁知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柳成煜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掌风狠狠的拍向他肩头。 只听噗的一声,他猛地喷出了口鲜血,身子瞬间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一时间数名面如恶煞的侍卫冲进了院中,齐齐将夏云仙护在身后。 柳成煜惊恐的擦掉了嘴角的鲜血,便见为首的侍卫气势凌人的睥睨着他,“我等受老王妃之命,前来为世子妃护院!” 什么?! …… 次日清晨,夏云仙的院子外围满了人。 只见数名身材魁梧的侍卫如同门神一般立在那儿,一张张凶神恶煞的面容吓得侯府众人不敢靠近。 “成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昨夜不是去哄云仙了吗,怎么被打出来了?” 柳老夫人惊恐的赶到柳成煜的书房,此话一出,旁边的柳成山就变了脸色。 “大哥去嫂子院中做什么?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大哥怎么能这般欺人!” 柳老夫人和柳成煜顿时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柳成山眸光一闪赶忙改了口,“我的意思是,大哥若有好好道歉,不至于被打伤。” “哼,夏云仙翅膀硬了,如今是完全不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 眼前的男子目色阴沉,那一掌差点儿没将他的骨头打散,这会儿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柳老夫人不由得拍着大腿,“早就叫你赶紧和她圆房,就不至于闹到这番田地,现在怎么办?” 柳成煜面色一僵,突然打开的屋门让他还未准备好就撞上了夏云仙防备的视线。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尴尬的氛围,他憋了许久才拉下脸开了口。 “老王妃的病情当真有所好转?” 柳成煜本不觉得自己有错,明明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非得把整个柳家架在火上烤! 可后来他想明白了,夏云仙为何要强出头给老王妃治病。 她想抢得这个功劳,得到老王妃的器重之后逼他宠爱她! 谁都知道平南王爷孝顺,只要老王妃肯帮他说句话,今后在朝中他自然能够顺风顺水! “你还在犹豫什么?等她有了孩子,凡事就会以你为先,对你千依百顺!”方才在书房里,柳老夫人怂恿的声音不断的回荡在耳边。 柳成煜看着夏云仙近在咫尺的小脸,心跳如擂鼓。 月色下她精致的面庞好像镀上了一层梦幻的柔光,更显出尘清丽,幽潭般的双眸蕴藏着一股惑人的魔力,只一眼就能勾了魂般。 再看她脖颈纤细优美,身段如弱柳扶风,其实如此的姿色,并不会委屈他。 而且,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夏云仙如今这般费尽心机引他注意,身为男子的自尊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柳成煜不自觉的心猿意马起来,早已将对姜如烟的承诺抛之脑后。 为了侯府的未来,他也是身不由己! “世子不必担心,就算失手,云仙也不会拖累侯府。” 这样的反应让柳成煜有些诧异,本以为眼下四周无人,她定会哭着向他抱怨诉说委屈,逼着他低头道歉,所以早就准备了一堆哄人的说辞。 却不想竟是这么副疏离的语气,若换成旁人,早就识相离开了。 可柳成煜越发觉得喉间干涩,反而认定这是夏云仙欲拒还迎的手段。 “你我夫妻,谈何拖累。明日一早,我便与你一起前去探望老王妃。” 夫妻? 夏云仙只觉得有些可笑,见她抬眼看他,柳成煜的背不由得僵直了些,他佯装不经意的提到。 “我书房里的被褥今日被文耀打湿了。” “世子吩咐下人打扫便成,无需问我意见。” “……”她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懂? 这么费尽心机的想要他回心转意,他不是给她机会了吗? 柳成煜深吸了口气,目光闪烁又补了句,“夜里天寒,我书房里的炭火也不够用了。你是世子妃,夫君的起居自然要由你照料!” 已经说得如此直白,她这会儿怕是心里乐得合不拢嘴了吧? 果不其然,夏云仙突然轻笑出声,这一瞬仿佛漫天的星辰也失了光彩。 柳成煜不由得看呆了眼,竟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想要去轻抚这张被他刻意忽视了多年的小脸…… 无数噩梦般的片段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夏云仙浑身轻颤。 她真的不明白,上一世甩不开他,如今,她只是想用一个平等的身份与他合作。 可为何兜兜转转,两个人还是这般解不开算不清! “白玉京,我真想亲手杀了你,不是天下间所有女子都非得做你的玩物!” 这个念头曾经无数次的在她心中滋长,这一刻几乎要失控,他就是一个疯子! 感受到夏云仙强烈的情绪,白玉京笑得更深了。 想杀他的人这么多,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多她一个。 “既然这般恨我,那为何还要替我解毒?明明只要将东西归还,我放了柳成山后也就两清了。” 是啊,明明可以两清的,只等五年之后看着他暴毙而亡,所有的仇恨便能烟消云散。 他的眼神越发幽深,里面装着令夏云仙心惊的复杂与狠劲,这个架势,好像他才是被招惹的那个人! 夏云仙不自觉的避开了他的视线,许久之后才低声吐出一句。 “我救你,是因为我欠你的。” 这话异常无力,但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她如同弃子一般被柳成煜丢进柴房后,一名浴血的暗卫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她眼前,将一条帕子递了过来。 他说,他的主子白玉京已经死了,临死前紧紧地抓着这样东西。 第035章 摊牌 “你说什么?金库里只剩几袋发霉的大米,这怎么可能!” 是夜,柳成煜难以置信的瞪着慌张前来求助的姜如烟,随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参汤,冷笑道。 “你该不会也不愿掌中馈,所以编出这种可笑的谎话来推辞吧?” 姜如烟的面上满是焦急,“如烟怎敢欺瞒世子,孩子们也都看见了,金库里一颗银锭子都没有!” 自己找了许久,本以为可能会有暗室什么的,可到最后却大失所望! 先前便听夏云仙哭诉,说当年侯府被抄早已山穷水尽。 那时还以为这是她邀功卖惨的手段,而今亲眼所见,姜如烟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若柳家已经落魄成这般,那么她为何还要费尽心机,不惜和夏家决裂也要跟着柳成煜? 而且为了一个名分,还搭进了自己防身的私银! 她是来享福的,不是来扶贫的! 柳成煜皱着眉头,随后唤来了管事。 “世子爷,金库里确实没剩多少银钱,这段时日府中的花费,都是世子妃陪嫁的店铺月底收入贴补的。” 听及此处,柳成煜还不觉得紧张,反而无所谓的看向姜如烟,“既然如此,到时候便让那几个掌柜把账目送到如烟这儿来。” 听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姜如烟却有些不安。 “只怕他们不肯……” “为何不肯?你也是夏家的小姐,难道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姜如烟感受到柳成煜不悦的情绪,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听哗啦一声,他好像想起了昨夜不堪的经历,竟猛地将手中的参汤砸在地上! “该死的!我堂堂永定侯府的世子,居然要受这种气!” 姜如烟身子不由得一抖,便见柳成煜冷冷的看了过来,“这世间难道只有她夏云仙懂医术?从前你不也为我施针过,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去平安南王府,为老王妃把把脉!” 只要将夏云仙的功劳抢过来,他倒是要看看,老王妃会不会还护着她! 什么? 姜如烟眸光一闪,尴尬的笑了笑,“如烟只是略懂皮毛,不敢在老王妃面前献丑。” “只是略懂皮毛,当初你就敢为我施针?” 柳成煜笑得深沉,犀利的目光紧紧的锁住她的表情,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姜如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起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当即强装镇定回道。 “当时世子命在旦夕,如烟也是冒险一搏,心想着若救不回世子,如烟定会自尽赎罪!好在世子福大命大,让如烟歪打正着。” “若我死了,你自尽又有什么用?” 哪知道,这一次柳成煜不像从前那样深受感动,反而嘲弄的回了一句。 莫非事到如今,他还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为何自己当初从未怀疑过她的说辞,明明两人没有相处多少时日,她却说愿意为了他去死? 姜如烟面色一僵,眼眶立刻委屈得湿润起来,“是不是如烟做错了什么,惹世子厌烦了?”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柳成煜依旧无动于衷。 这段时日确实是刻意冷落她,柳成煜不过是在等,等她有所察觉,主动跟自己坦白! 可眼下,他发现姜如烟似乎打算蒙骗到底,眼神就更冷了些。 只见这男子摘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毫无预警的丢到了窗外,便听噗通一声,落入了外头的荷花池里。 “你曾说过愿意为本世子做任何事情,那么现在,去把玉佩捡回来吧。” 姜如烟惊诧的瞪大了双眼,袖中的双手紧张的绞着帕子,“天色已经晚了,夜里水冷,不如明日如烟再……” “是因为天晚水冷,还是因为你根本不识水性?” 柳成煜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有些秘密一旦摊开,曾经的浓情蜜意山盟海誓,就变成了一种羞辱和戏弄!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姜如烟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都知道了? 是谁告诉他的,夏云仙吗?! 姜如烟终于明白为何柳成煜对她的态度有如此大的变化,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而来,让她立刻扑倒在他脚边。 “世子爷,如烟自知身份卑微,若不寻求机会,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站在世子爷的身边。” “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一时糊涂撒了谎。” 看着她情真意切的模样,柳成煜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夏云仙厌恶的眸光。 “所以那个时候,真是夏云仙彻夜不眠的照顾我?” 姜如烟不由得低下头来,眼底已然涌现出一股浓烈的恨意。 “姐姐不过是担心世子爷在将军府里出了意外,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根本不是真的担心你!” “如烟记得当时姐姐还嘲笑世子爷身子骨弱,说要是嫁给这种男子,恐怕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 “够了!”柳成煜雷霆般的怒吼响起,他不想再听关于夏云仙的任何一件事情! “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可以骗我一辈子?夏家养的女儿,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他猛地甩开了姜如烟的手,带着满身的戾气拂袖离去。 寒风涌入,让地上的女子遍体生寒。 她该怎么办? 柳成煜最痛恨别人骗他,而自己骗了他这么久,他会不会把她赶出侯府? “母亲,父亲发这么大的火,馨儿是不是办不了生辰宴了?平日里哥哥的同窗就看不起我们,这回肯定要笑我们是来历不明的野种了!” 一道怯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柳文馨失望得仿佛要哭出来。 姜如烟赶忙将她拉入了怀中,“什么野种,你们可是永定侯府的嫡子嫡女!” 对,她在慌什么? 不论如何自己都为柳成煜诞下了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况且他若真的气恼,又怎会将掌家权交到她的手上? 难怪夏云仙会撒手得如此爽快,原来是在这儿设了陷阱等着她! 离那些店铺交账还有半个多月,只要自己能够咬牙撑过去,在两个孩子的生辰宴上为世子争得脸面,他定能看见她的好! 第036章 区别 姜如烟忙前忙后,很快便到了两个孩子生辰这一日。 天色还早,永定侯府前已然车水马龙。 “真不要脸,姜如烟打着世子妃的名号,邀请了过去与夏家交好的世家夫人,不过就是一对养子女罢了,摆这么大阵仗!” 春晓不满的噘着嘴,想起方才经过前厅时姜如烟一派女主人的架势,就忍不住淬了一口。 “而且,她还逢人就夸世子妃对少爷小姐视如己出,两个孩子也十分乖巧孝顺,说什么母慈子孝,现在夫人们都说世子妃大度呢!” 夏云仙心中了然,想必姜如烟这几日并不好过,她这般造势,无非就是不想自己在她一对子女的生辰宴上闹事。 就为了这么一份美名,哪怕自己已经与侯府闹翻,也必须给两个孩子留情面! “既然如此,我这个当嫡母的自是不能让孩子们失望了。” 此时柳老夫人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那个狐媚子有点儿能耐,没丢我们侯府的脸面!” 不过夏云仙怎么这会儿还没露面? 太不像话了,她当真不打算管两个孩子的死活了? 柳老夫人立刻派人去催,毕竟今天这样的日子,就该让自己的乖孙露露脸,他不但是侯府的嫡子,更是夏老将军的外孙儿! 只要夏云仙能够尽力为孩子铺路,还愁文耀将来没有出息? “看,是世子妃!”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还在宾客间周旋的姜如烟分明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齐齐朝着夏云仙望去,顷刻间,她的四周便清冷了不少。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姜如烟脸上的笑容一僵,看着此时已经被团团围住的夏云仙,她袖中的手早已紧紧握起。 过去也是这样,夏云仙所到之处皆是焦点,而自己永远都是她的陪衬。 凭什么?! 她不过是运气好,出身在将军府罢了。 “妹妹怎的如此失礼?我与陈妹妹已经许久不见了,赶紧奉茶伺候。” 夏云仙的声音让姜如烟瞬间回过神来,显然有些诧异她竟会主动与自己搭话。 立刻有贵女笑道,“云仙姐姐跟如烟妹妹的感情可真好,都已经嫁到侯府了,她也跟过来,这份情谊当真羡煞旁人。” 夏云仙笑得更深了,“可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的陪嫁丫头呢。” 姜如烟面色一僵,丫头两字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感让她不自觉的低下头来,却听贵女们不以为意的回道,“都娶了云仙姐姐这样的人物,哪还需要什么陪嫁通房,世子太有福气了!” 天知道姜如烟多想告诉众人,夏云仙不过是个弃妇,她才是世子心尖上的人! 可又怕自己稍稍表现出不满,夏云仙便会立刻当众翻脸,抖出她逃离将军府的事情,破坏孩子们的生辰宴! 她一点儿也不怀疑哪怕自己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种无力感让姜如烟浑身发颤,她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却又捧着笑脸附和着,“姐姐不是为少爷小姐准备了昂贵的生辰礼?不妨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她现在很缺钱,非常缺! 若不让夏云仙出点儿血,怎么对得起自己这般忍辱负重? 夏云仙一眼就看穿了姜如烟的想法,她笑着招了招手,很快柳文馨与柳文耀就被带了上来。 当春晓打开锦盒的时候,便听一声惊呼,贵女们的面上满是羡慕。 “这两个孩子真是上辈子积了德,能让世子妃这般看重!” 两个孩子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夸赞声,忍不住踮起脚尖往盒子里看去,本以为会是什么稀奇的宝贝,下一秒就听柳文耀失望道。 “不就是两根破笔而已,还比不上嫡母平日里送的那些!” “是啊嫡母,馨儿喜欢宝石头面!”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姜如烟赶忙开口打着圆场,“少爷小姐不懂事,哪里知道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珍贵!” 可贵女们并不买这个账,面上满是嫌弃,“这是不懂事吗?分明是虚荣顽劣,大庭广众之下都敢给自己的嫡母难堪。” “可不是嘛,云仙姐姐送的礼物,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两孩子真是的,没点眼力劲儿!” 听见自己的孩子被这般评价,姜如烟只觉得愤怒极了,可她又不敢与贵女们顶嘴。 孩子们说得没错,就是两支破笔! 这些人无非是害怕将军府的权势,不愿得罪夏云仙罢了! “孩子年纪小,说的话别往心里去。”夏云仙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又引起贵女们的附和。 “也是,孩子就是率真,能有什么坏心眼?往后他们就知道世子妃的良苦用心了!” 姜如烟气得脸色都白了,这些贵女们怎么如此虚伪,自己刚刚说孩子不懂事,就被奚落了一顿。 而换成夏云仙,她们就趁机巴结? 姜如烟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忍不住破口大骂,赶紧借口离开。 “等一下,把这礼物带下去!”唇线立刻喊住了她,毫不客气的把锦盒往姜如烟的怀里一放,俨然把她当成了下人般使唤! 只见她难以置信的抬起眼,就对上春晓鄙夷的视线。 “如烟小姐不是跟来侯府伺候的吗,这么点活都干不好,侯府不养闲人的!” 一句话,四周便响起阵阵嗤笑。 姜如烟羞得差点没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几乎是仓皇逃走,直到无人的后花园,才恨恨的将锦盒丢进了草丛里。 “夏云仙!” 该死的,她居然让一个奴婢这般羞辱自己! 第037章 义父 姜如烟身形一僵,回过头去便看见了一张久违的面容。 夏云翰沉默了许久才迎上前来,当初她不辞而别,夏家派人寻了许久都杳无音信,没想到今日竟在侯府里重遇。 姜如烟的脸色白了白,眼前的男子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毛笔,剑眉一蹙。 “云翰哥哥,这、这是我不小心打翻的……” “你过得还好吗?” 谁知,夏云翰平静无比的打断了她的解释。 姜如烟不由得一怔,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刻突然土崩瓦解,豆大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当初她意外有孕,若不是肚子藏不住了,她根本不想离开夏家。 本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逼柳成煜给她一个名分,没想到他竟在和夏云仙成婚的那日就受命出征了! 姜如烟觉得自己实在命苦,哪怕心中千万个后悔,也只能带着两个孩子到乡下另寻出路,可途中居然遇见了四处躲藏的柳成煜! 人生这般大起大落,她觉得自己的好日子终于来了,可为何,夏云仙总要挡她的路…… 夏云翰神情微动,刚想抬起手如从前那般拍拍她的头顶,动作却是僵在半空中。 “其实哥哥并未怪过你,母亲的那些嫁妆,本来就是为你留的。” 什么?! 姜如烟眼神一变,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将军夫人那张慈爱的面庞,无数温馨的片段涌入脑海。 “你,你骗我。” 姜如烟紧抿着唇,他一定是想看她内疚自责,想让她低头赔罪! 夫人再怎么疼她,也不可能将她当成亲生女儿! 夏云翰心中感慨,他从不知道姜如烟对他们夏家有这么深的成见,当下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已经回不去了……” 既然长姐没有告诉他如烟妹妹的事情,想必其中有着复杂的纠葛,“总之,望你得偿所愿。” 留下这么一句话,夏云翰已然收起了怀念之心,平静的转过身去,这是他对她由衷的祝福,却也是最后的道别。 姜如烟的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住脚。 但很快,她的眼中浮上一抹恨意,莫非夏云翰以为不骂她,她就会羞愧得不能自已? 他说得对,已经回不去了! 正因为她背弃了那么多,才没有回头路! 姜如烟深吸了口气,她一定要成为人上人,让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家伙知道,她有没错! 角落里,一名面色阴沉的男子早已将她此刻野心勃勃的表情尽收眼底。 …… “这些素菜好生别致,吃起来竟比荤食还要鲜甜!” 席面上,贵女们看着眼前精致的雕花小菜赞不绝口。 夏云仙轻轻笑着,真心觉得姜如烟确实聪明,这种素食是当初自己在将军府里研究药膳的时候做过的,没想到她居然记了下来。 众人只会以为这是侯府别出心裁,哪会想到其实是姜如烟囊中羞涩,拿不出昂贵的食材。 “长姐。” 夏云翰拘谨的来到夏云仙的身边,两人四目相对,竟是久久无言。 “二少爷快入座,这几日世子妃甚是挂念呢!”春晓赶忙开了口,将夏云翰安置在隔壁的席面。 “今日是两位外甥的生辰,云翰带了点见面礼。”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涵儿的事情,还是希望长姐能够理解我。” 话音刚落,便见夏云仙警告的眼神递了过来。 夏云翰如鲠在喉,他也知道在这个场合不适宜提起苏涵,所以方才去了后院想要详谈,不曾想两人竟是错过了。 夏云仙将他如坐针毡的样子尽收眼底,没想到冷静了这么些时日,他依旧如此固执。 “云翰心中实在担忧,不知她在乡下的别庄过得如何……”谁知话还没说完,四周竟突然安静了下来。 夏云翰眸光一闪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脸色顿时大变! “哈,这么热闹,本大人是不是来迟了?” 只见白玉京带着几名侍卫意气风发的大步而来,夏云翰几乎要从席面上跳起来,幸好夏云仙及时将他按住。 在场的贵女们表情各异,有惊惧,有诧异,更多的竟是娇羞抱怯。 众人的眼神齐齐集中在那不速之客身上,很快,柳老夫人与柳成煜紧张的迎了上去。 正要行礼,白玉京大手一挥,毫不客气的丢了一句。 “老夫人和世子不必多礼,就把这当成自个儿家,来!倒酒!” 柳成煜面色一僵,疑惑的看向角落里的姜如烟。 怎么回事,居然把这个可恶的大奸贼给请来了? 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白玉京倒把自己当成了主人一般! 姜如烟也是满心的古怪,就算借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给白府送邀帖啊! “他、他一定是来找涵儿的!” 夏云翰的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暴露了,脑海中已然浮现出自家长姐的警告。 哪怕他极力保持镇定,夏云仙还是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那份焦虑与紧张。 明明之前信誓旦旦说他要一力承担,如今倒是知道怕了! “听说侯府收养的一双孩子生得聪明伶俐,本大人既然来了,好歹也要送上一份大礼才行。” 白玉京笑得越发亲和,不远处正在琢磨他意图的夏云仙心中却是一动,这个男人越是表现得人畜无害,就越是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可柳老夫人却大喜过望,只想着大理寺卿出手必定阔绰,自己的乖孙果然洪福齐天,好事都上赶子的来! “多谢白大人!多谢白大人!” 柳成煜如临大敌,他本想开口谢绝,不料自己的母亲居然感恩戴德的回应了! 正要示意下人赶紧把两个孩子带走,就说他们身子不适也行,不料,那两道小小的身影竟是被白玉京带来的侍卫押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气氛竟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压抑。 这哪里是要送礼? 倒像是来审犯人的! 此时就连柳老夫人也察觉到不对,只见白玉京挑了挑眉,连正眼也没看他们一下。 “果然是龙凤之姿,正好本大人还无儿无女,就收了你们如何?来,唤一声义父听听!” 第038章 权势 那戏谑的眼神越过人海,落在了夏云仙的脸上,那女子却是敏锐的瞪了过去。 这个混蛋又在戏弄人了! 她是柳文耀和柳文馨的养母,而他却要做他们的义父,其心险恶昭然若揭! “义父好呀,乖孙,还不快叫人啊!”柳老夫人激动得连忙催促,谁不知道白玉京权倾朝野,有他照拂,自家乖孙自然要平步青云! 到时候哪还需要夏家帮扶,只要白大人一句话,想要什么没有? 柳文耀本是不愿意的,可见大家好像都很害怕眼前这位威风凛凛的大人,就连自己向来严厉的父亲眼下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已经略懂眼色的他当即往前跨了一步,刚要喊人,就听夏云仙提醒了一句。 “大人说笑了,做您的义子只怕要早死!”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谁也没有想到世子妃竟会当众拆白玉京的台,不少胆小之人已经纷纷低下头,生怕那个大奸贼发起火来牵连无辜。 却不想,白玉京的面上不见丝毫恼怒,反而嬉笑道,“世子妃怎么这般无情?难得本大人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头发长见识短的混账东西,能做白大人的义子,那是文耀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柳老夫人立刻警告的瞪了夏云仙一眼,她这是见不得耀儿好,故意坏事吧? 就是怕将来孩子光宗耀祖了,会不认她这个狠心的嫡母! 混账? 白玉京危险的眯了眯眼,他一直知道夏云仙在侯府的日子艰难,却不想连一个老东西都敢当众这般羞辱她! “是啊,世子妃可不要坏人好事,俗话说父债子偿,本大人正想多认几个干儿子来替我挡挡灾呢!”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面面相窥,越发见识到白玉京的无耻和狠毒! 他居然连无辜孩童也不放过,打算用他们挡灾! 柳老夫人霎时一愣,她再怎么蠢,也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先前欣喜若狂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白玉京还有没有人性?! 柳成煜恨得咬牙,他就知道来者不善,只是为何总是抓着侯府不放?! “白大人息怒,两个孩子福薄,恐承不了这份美意……” “世子莫非是看不起本大人?”哪知道,白玉京冷冷的笑了声,他身上气息陡然一变,如同即将而来的狂风暴雨,四周压抑得连喘息的声音都异常清楚。 “大人饶、饶命啊!”柳老夫人双腿一软,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下来。 在场竟无一人敢为柳家说情,这氛围,比当年抄家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角落里的姜如烟哪里见过此等场面,明明方才还是那般亲和的一个人,转瞬间就变成了地狱里的索命恶鬼,让人战栗! 时至今日,她才切身的体会到权力的可怕! 连平时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柳老夫人,这一刻都如同蝼蚁般渺小卑微。 还有柳成煜…… 明明身为世子,在自己的亲生骨肉面临生命危险时,居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只要白玉京一句话,就能瞬间决定一个人,不!一个世家的生死存亡! 席面上的夏云翰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终于明白为何长姐会如此反对他收留涵儿!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这样一个人! 霸道,残忍,专制,阴险! 而他,不过是受父亲军功庇护,没有兵权没有势力的毛头小子! 两人相差如此悬殊,自己究竟是何来的勇气以卵击石? “不过是一对来历不明的养子,世子是否太小题大做了!”僵持间,白玉京忽然别有深意的提了一句,众人这才惊醒。 确实,以柳家向来的行事风格,哪里会为了来历不明之人与白大人作对? 世子妃还年轻,以后总归会有嫡亲的血脉。 难道…… 四周很快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夏云仙面不改色,心里倒是有些同情起柳成煜。 白玉京耳目众多,恐怕已经知道了孩子的身世,他这么做,莫非是为了给她出气? 夏云仙深吸了口气,很快将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压了回去。 “白大人说笑了,无非是两个孩子顽劣,怕给您添麻烦!” 眼见着流言蜚语四起,柳成煜根本别无选择,走上前去亲自将他们带了过来,“快,为你们义父斟茶!” 他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袭爵之事,哪怕是自己的骨肉也不可以! 况且,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只能说是他们两个命不好。 不! 姜如烟的眼中满是绝望,明明想要上前阻止,可身子根本不听使唤。 她真的太害怕了! 白玉京根本不是那种她流几滴眼泪,说几句好话就能心软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不顾一切逃离这儿! “父亲,馨儿不要……”柳文馨已然被吓出了眼泪,只听啪的一声,柳成煜居然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平日里这个女儿如何娇纵任性,他都可以容忍,唯独现在不行! 侯府养着她,难道是为了让她招惹灭顶之灾的吗? 柳文耀见状,哪里还敢出声,只能挨着哭哭啼啼的柳文馨一同跪了下来。 “乖,义父疼你们。” 白玉京的脸上终于重新现出笑意,姜如烟见状,已然心如死灰。 就当众人以为这个只手遮天的男人就要高抬贵手的时候,白玉京的眼神又是一变。 “怎么都是素的,你们侯府穷成这般了,当本大人是兔子不成?” 话音刚落,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到眼前满桌的素食上。 夏云仙腹诽,这家伙的洞察力未免太毒了些,他哪里是什么兔子,分明是凶穷极恶的豺狼虎豹! 干的是欺凌老弱妇孺的勾当,怎么还邀功似的看向她? 只见一名侍卫大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无比的柳老夫人,“我家主子要吃燕窝鱼翅人参鲍肚,还不下去准备!” “多嘴!” 白玉京佯装发怒,随后抬手指了一圈,“本大人不喜欢区别对待,就给在座的宾客们都来一份!” 夏云仙差点没笑出来,这个人,真阴损啊! 第039章 旁观 为了稳住白玉京,柳成煜立刻命人将府里珍藏的好酒捧了出来。 后院里,几人围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事到如今,只能先让酒楼把好菜送过来,否则那个大奸贼不会善罢甘休!” 柳成煜阴沉着脸色,白玉京用心险恶,就是想让侯府丢脸,自己怎能让他称心如意! 姜如烟慌张的抬起头来,“世子,如烟已经变不出银钱了,京中也没有酒楼肯赊账……” 她一边说,一边求助的看向坐在角落里缓着气的柳老夫人,意思明显不过。 “让你掌中馈,你就是这么办事的?我看,怕不是你将侯府的财物私藏了,这会儿舍不得拿出来!” 谁信她这套说辞,没钱? 没钱为何给那么多人发邀帖! 柳老夫人一想到自己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尽了洋相,便将一肚子的火宣泄到了姜如烟的身上! 那女子委屈极了,越发后悔自己接了这块烫手山芋,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反而落了个中饱私囊的罪名! “如烟哪敢欺瞒世子爷,没钱就是没钱,就算杀了如烟,也还是这句话!” 姜如烟本就被方才白玉京的施压吓得方寸大乱,这会儿索性瘫坐在地上,反正人肉又吃不得,看他们能怎么办! 见她这幅模样,柳老夫人气得骂声连连,“没用的东西,世子真是瞎了眼,居然把你这种灾星领进门!” 这么多年侯府都好好的,这个狐媚子一出现就霉运不断! 柳成煜的表情难看极了,眼下也没有心思争辩,“那就将今日收的贺礼拿去当了,总该够吧?” 倘若再多拖一刻钟,还不知道白玉京会想出什么法子刁难他们! “对对对,云仙向来舍得,把她给孩子们的礼拿过来!”柳老夫人眼前一亮,重新燃起了希望。 哪知道,姜如烟却是笑了出来,觉得她简直蠢极了,“老夫人口口声声说夏云仙大方,怎不知她就用两支破笔打发了孩子们!” 都这种时候了,还以为夏云仙是什么好货色呢! 破笔?! 众人不由得一愣,显然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伍太傅亲手所作的狼毫笔,取自极地白雪狼的绒毛,珍贵无比,当年他赠了太子一支,还有当今状元郎也有一支!” “没想到,这等文人求而不得的宝贝,在如烟小姐的眼底竟然一文不值!” 春晓的声音毫无预警的从门外传来,只见那主仆二人带着被姜如烟丢在花园里的锦盒迈入众人视线。 柳成煜一看盒子里的东西,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 紫竹笔杆上确实印着伍太傅的章印,谁不知道太傅学富五车,门生遍布天下,他赠的狼毫笔意义非凡,象征着仕途无量! 这份礼物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我外祖不喜俗物,这是他早早就备好要赠予曾外孙的祝福,没想到竟被如烟妹妹弃在了路边,既然如此,就不勉强了。” 夏云仙示意春晓将盒子收回去,柳老夫人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哪怕急得不行,可她又不能硬抢,要是这事传扬出去,东陵国的文人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侯府淹没! “你,你居然把伍太傅赠给我乖孙的好意头给丢了?!” 先前她还错怪了儿媳,觉得是儿媳见不得耀儿好,可人家送出了这样的好东西,可见是没把耀儿当外人的! 反观姜如烟这个生母,目光短浅不识好货,心胸狭隘连一份心意都容不下! 此时姜如烟被柳老夫人指着鼻子骂,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她哪里能想到这笔居然意义非凡! 可若真是这么宝贵的东西,为何之前夏云翰看见了,也不提醒她捡起来妥善保管? 他一定是故意的! 装出一副疼爱妹妹的兄长姿态,背地里却耍这种手段! “夏云仙!你,你立刻让名下的店铺将这个月的账送过来,本世子会好好罚她的!” 眼见着夏云仙转身要走,柳成煜也顾不上之前的一掌之仇,赶紧出声拦住。 “世子罚不罚她与我何干?”真是可笑,难道姜如烟的命有那么值钱? 柳成煜被堵得气结,“若非你撒手不管,侯府哪会被逼到这幅田地!” 夏云仙平静的迎上他愤怒的目光,故作疑惑,“云仙从前不为两个孩子大办生辰,就是担心侯府太出风头招惹麻烦。世子今日准备了如此盛大的场面,应该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吧?” “……”柳成煜面色一僵,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今往后,云仙名下所有的店铺都不会再送账来,世子就死了这份心吧!” 话音刚落,姜如烟几乎要昏死过去,她几乎是拼尽了所有力气挡在夏云仙身前,“姐姐这是不管少爷小姐的死活了吗?” 她原本只想着熬过这几日,等拿到那些账之后便能轻松一些,如今夏云仙居然说没有了?! 这是断她活路,绝了她仅剩的希望! “妹妹说笑了,若是缺钱,就找白大人去拿吧,他可舍不得自己认来的义子被活活饿死。” 夏云仙一句话,立刻让姜如烟面如土色。 “姐姐好狠的心!就算再怎么对妹妹不满,也不该迁怒孩子们,养了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半分情谊吗?” “狠心?你急功近利想要表现自己,明知侯府困顿还如此挥霍,真要归咎起来,是你的虚荣害了他们!” 夏云仙步步紧逼,“白玉京是什么人,我不过一介妇孺,拿什么跟他斗?而今他想对付侯府,一次不成便有第二次,谁有那个本事永绝后患?!” 听她一说,众人瞳仁剧震。 对! 白玉京就是在针对侯府! 今日哪怕给他备齐鲍参翅肚又如何,改天他一个不高兴,还会来侯府闹事! 柳成煜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被那样的恶鬼缠上,柳家便永无宁日! “云仙倒是可以给世子指条路,现在就出去向白玉京赔罪,没钱不丢人,丢人的是没钱还要逞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夏云仙没有再多做停留,柳老夫人为难的走近那面容逐渐狰狞的柳成煜,“云仙说得对,不如就给他跪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 第040章 一拳 “世子当真能拉下脸求白大人高抬贵手吗?” 回到席面上,四周的议论声已经愈演愈烈,春晓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她对山珍海味没什么兴趣,还是看柳成煜丢尽颜面有趣! “不过世子妃为何要替他谋划?” “你觉得我出的是好主意?”夏云仙好笑的看着春晓,最近这小婢女是越来越机灵了。 “自然是好的,为了所谓的面子将自己逼上绝路,是最愚蠢的决定!”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熬过去了,他日飞黄腾达的时候谁还敢提当初的丑事? 多少功成名就之人,也曾为了一粒米低头哈腰! 只见夏云仙的眼中划过一抹精光,“柳成煜是个聪明人,让他给白玉京下跪,可不委屈他,毕竟朝中的大臣跪得还少吗?” 但就因为主意是她给的,柳成煜反而不会采纳。 他只会觉得她是故意要害他,并不是真心想帮侯府度过难关。 夏云仙就是为了激他,让他失去理智做出错误的判断,最后自食其果! “让各位久等了!”很快,众人只见柳成煜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领着身后一群端着佳肴的婢女浩浩荡荡迎面而来。 夏云仙嘴角一勾,可春晓却有些失望,“奇怪,老夫人怎么不见了?” “想必,是失血过多昏在榻上了吧。” 可不是失血过多? 姜如烟应该是衣襟见肘了,可柳老夫人那儿还没被掏空,夏云仙哪会忘记那一夜柳青青被截下的几张地契! 这位婆母可比她想象中的富裕多了,要想将柳家逼上绝路,就决不能有漏网之鱼! 她料到了柳成煜会不顾母子情谊,逼着柳老夫人收拾烂摊子,她倒是想看看,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能让侯府撑到几时! “多谢世子款待,如此美味,今后本大人定会常来蹭饭!” 白玉京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一句话便让刚刚还春风满面的柳成煜瞬间僵了神色。 “怎么,不愿意?本大人可是很欣赏世子不拘一格的风格,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如此心安理得的用着女人的钱。” 此话一出,四周立刻响起了阵阵鄙夷声。 柳成煜心头一震,犀利的目光立刻射向夏云仙的方向。 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等文人求而不得的宝贝,在如烟小姐的眼底竟然一文不值!” 春晓的声音毫无预警的从门外传来,只见那主仆二人带着被姜如烟丢在花园里的锦盒迈入众人视线。 柳成煜一看盒子里的东西,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 紫竹笔杆上确实印着伍太傅的章印,谁不知道太傅学富五车,门生遍布天下,他赠的狼毫笔意义非凡,象征着仕途无量! 这份礼物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我外祖不喜俗物,这是他早早就备好要赠予曾外孙的祝福,没想到竟被如烟妹妹弃在了路边,既然如此,就不勉强了。” 夏云仙示意春晓将盒子收回去,柳老夫人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哪怕急得不行,可她又不能硬抢,要是这事传扬出去,东陵国的文人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侯府淹没! “你,你居然把伍太傅赠给我乖孙的好意头给丢了?!” 先前她还错怪了儿媳,觉得是儿媳见不得耀儿好,可人家送出了这样的好东西,可见是没把耀儿当外人的! 反观姜如烟这个生母,目光短浅不识好货,心胸狭隘连一份心意都容不下! 此时姜如烟被柳老夫人指着鼻子骂,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她哪里能想到这笔居然意义非凡! 可若真是这么宝贵的东西,为何之前夏云翰看见了,也不提醒她捡起来妥善保管? 他一定是故意的! 装出一副疼爱妹妹的兄长姿态,背地里却耍这种手段! “夏云仙!你,你立刻让名下的店铺将这个月的账送过来,本世子会好好罚她的!” 眼见着夏云仙转身要走,柳成煜也顾不上之前的一掌之仇,赶紧出声拦住。 “世子罚不罚她与我何干?”真是可笑,难道姜如烟的命有那么值钱? 柳成煜被堵得气结,“若非你撒手不管,侯府哪会被逼到这幅田地!” 夏云仙平静的迎上他愤怒的目光,故作疑惑,“云仙从前不为两个孩子大办生辰,就是担心侯府太出风头招惹麻烦。世子今日准备了如此盛大的场面,应该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吧?” “……”柳成煜面色一僵,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今往后,云仙名下所有的店铺都不会再送账来,世子就死了这份心吧!” 话音刚落,姜如烟几乎要昏死过去,她几乎是拼尽了所有力气挡在夏云仙身前,“姐姐这是不管少爷小姐的死活了吗?” 她原本只想着熬过这几日,等拿到那些账之后便能轻松一些,如今夏云仙居然说没有了?! 这是断她活路,绝了她仅剩的希望! “妹妹说笑了,若是缺钱,就找白大人去拿吧,他可舍不得自己认来的义子被活活饿死。” 夏云仙一句话,立刻让姜如烟面如土色。 “姐姐好狠的心!就算再怎么对妹妹不满,也不该迁怒孩子们,养了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半分情谊吗?” “狠心?你急功近利想要表现自己,明知侯府困顿还如此挥霍,真要归咎起来,是你的虚荣害了他们!” 夏云仙步步紧逼,“白玉京是什么人,我不过一介妇孺,拿什么跟他斗?而今他想对付侯府,一次不成便有第二次,谁有那个本事永绝后患?!”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瞳仁剧震。 对! 白玉京就是在针对侯府! 今日哪怕给他备齐鲍参翅肚又如何,改天他一个不高兴,还会来侯府闹事! 柳成煜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被那样的恶鬼缠上,柳家便永无宁日! “云仙倒是可以给世子指条路,现在就出去向白玉京赔罪,他再怎么无法无天难道还能因为侯府没钱就当众杀人放火?” 夏云仙没有再多做停留,柳老夫人为难的走近那面容逐渐狰狞的柳成煜,苦口婆心的劝着。 第041章 砌墙 这场生日宴,散得了无趣味。 次日,夏云仙的院外传来了春晓震怒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住手!快住手!” 此时数名身强力壮的家丁正面无表情的垒着高墙,通往花园的拱门眨眼间就被堵了一半。 春晓求助的看向护院的王府侍卫,可他们只是面面相窥。 老王妃说了,要他们护世子妃安全,不得让任何人伤世子妃一根头发,可并没有叫他们管侯府的闲事。 柳成煜好整以暇的立在一旁监督着,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那个贱人该不会以为自己能轻易饶了她? 既然想要和侯府撇清关系自立门户,自己当然要成全她! 很快,夏云仙便从屋内跨了出来,她淡淡的瞥了一眼被堵死的拱门,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本世子已经交代过了,但凡落雪院的人踏进花园一步,就立刻打断双腿丢出去!” 柳成煜恶狠狠的声音从墙的另一头传来,他细细的盯着夏云仙的表情,可并没有看见预想中的慌乱。 “夏云仙,是你说的从今往后各管各的,你弟弟不知死活得罪了白玉京,到时候可别来求本世子从中周旋!” 居然还这么镇定? 莫非她以为这次也能全身而退? 昨日散场之后柳成煜听下人来报,惊得差点掀了桌子,自己好吃好喝的供着白玉京,就是怕那个蛮不讲理的大奸臣闹事。 夏家那个臭小子竟敢在侯府里动手,这对姐弟分明是居心叵测,想让柳家跟着一起陪葬! 不料,夏云仙终于看了过来,只是好笑道,“世子这话说的,好像白玉京会卖你面子一样。” “你……” 柳成煜气得咬牙,高高垒起的墙面很快遮住了他狰狞的表情。 “世子妃,真的要让他这般为所欲为?世子简直没有良心!” 落雪院与后门相通,她们饿不死,可春晓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与其奢求一个人有良心,不如自己强大起来无需再受人牵制。”夏云仙说这话的时候,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条。 上面潇洒刚劲的写着几个大字。 “重伤,今日午时见。” 夏云仙心中烦闷极了,比起柳成煜发疯垒墙,这封一大早就送到她窗前的传书更令人不悦。 她一点儿也不愿去想象白玉京打算借由这一拳如何折磨她,可要不去,这小肚鸡肠的男人定会寻云翰的麻烦! “院里的下人,愿意的就留下来,不愿意的就使点银钱打发了,柳成煜巴不得我众叛亲离,不会拒绝他们。” 吩咐完春晓,夏云仙拢了拢外衫便朝后门而去。 今年的冬日会来得得特别早,望着来来往往的街道,谁会想到不久之后,连东陵的京城都会是一副凋零惨淡的景象? “臭叫花子,都敢偷到老子的干粮铺来了!” 这时,一道狼狈的瘦小身影突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身后的壮汉拿着棍子边打边追。 那小家伙无处躲藏,最后竟冲到夏云仙的身后,王府侍卫见他马上就要撞来,大手一挥,便将他重重的掀飞了出去! “世子妃受惊吓了?” 夏云仙摇了摇头,可看着眼前的一幕忽觉不对,立刻出声制止了那名壮汉,给了点银子息事宁人。 地上的小叫花子摔得不轻,此时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夏云仙小心翼翼的蹲下身,一把揭开他身上破旧的毯子,眼前的一幕立刻让王府侍卫们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怪病?!该不会是……天花吧?” 他们当即退了几步,要知道天花是疫症,会死人的! 十年前在边界就有座庄子染上了天花,蔓延极快,全村无一人幸免于难,是当今圣上下令烧了村子方圆十里的草木,驱散了数万人才稳住了局面。 夏云仙瞳仁一缩,细细的看着那奄奄一息的孩子,暴露在外的肌肤早已千疮百孔,还散发着阵阵恶臭,她的心便不由得沉了沉。 难道…… “不是天花!我能治他。” 夏云仙回头看了一眼警惕的侍卫们,他们犹豫了片刻,才帮着她把这个孩子抬进了侯府后门。 傍晚时分,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孩子才幽幽转醒。 “世子妃快看,他活过来了!”春晓惊喜的声音响起,夏云仙这才收起了思绪走到榻前。 她的心中没有太多喜悦,自己的药起效了,就说明她的猜测没错。 提前了! 又与她上一世的记忆有所出入! 那时她就觉得奇怪,京中极少见食不果腹的乞儿,这孩子定不是本地人! 幸好她多看了一眼,否则都料不到,马上就要有大批的难民潮袭来! “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 “……我,我叫沈平,松山岭人……”他话还没说完,就又虚弱的昏了过去。 松山岭! 夏云仙脑中轰的一声,心头有个疑惑的声音再也按捺不住。 为何所有的古怪全都指向了父亲战亡的松山岭? 不,她不能再等了! …… 此时白府院内,花厅里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数道婀娜的身姿在中央翩翩起舞,薄纱的罗裙随风飘扬,大片如雪的肌肤若隐若现。 风格各异的美人们使尽了浑身解术,可主位上那阴沉的男子却始终没有多看她们一眼。 四周的侍卫都有些同情这些献媚的女子,从午时便跳到了现在,滴水未进,可自家主子还是没有让她们停下来的意思。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的话,已经戌时了。” 白玉京被气笑了,是不是非要他带兵杀到将军府去,夏云仙才会听话一点? “大人,江大小姐屋里来人了,说她身子不适,让大人您去看看。”一名婢女被领了进来。 “我长得像药吗?” “……”一个冷眼瞪了回去,让那婢女浑身一颤,好像下一秒白玉京就会拔出剑来砍了她的脑袋似的! 谁知,不远处出现的一道人影让白玉京的眼神瞬间一变,竟是高声嬉笑道,“雨蓉孤苦伶仃的,本大人若不疼她,还有谁能疼她?” 什么? 小婢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可回头一看,夏云仙已经冷冰冰的站在了那儿…… 第042章 对策 “午时才是世子妃的受宠时段,错过了下次再来,本大人现在要去宠别人了!” 白玉京微眯着眼挑衅的看向夏云仙,竟是随手抓过两名舞姬揽入怀中,然而美人们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僵。 她们怎么觉得白大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要宠的话,方才岂会无动于衷! 明眼人算是看出来了,这一下午的歌舞,哪是表演给白玉京看的,分明是为了这位柳世子妃!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白大人商量!” 却不想,夏云仙的表情异常凝重,一点儿也不打算跟他胡闹。 白玉京眸光一闪,沉默了片刻才挥了挥手,舞姬们当即悻悻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打量着夏云仙。 那眼神,仿佛已经断定两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夏云仙环顾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令她熟悉无比的酒香味,地上随处可见的纱巾花瓣,珍珠宝石,让她有种自己又回到那场漫长噩梦的错觉。 她曾经就坐在这里,看着白玉京与美人们调笑,肆意的挥霍珠宝打赏。 那时她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可白玉京却无所不用其极,逼着她跟舞姬们一同跳舞献艺,他的每一句夸赞,都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凌虐着她的尊严! “坐。”白玉京撩开衣摆就地一靠,指了指身旁的蒲团,夏云仙努力克服着满身的抵触,只稍稍上前将一份药方交到了他手里。 “愚弟鲁莽,还请白大人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份赔礼对白大人定有用处!” 既是代弟请罪来了,连靠近他都不肯,什么样的赔罪能比靠在他怀里撒娇更有效? 白玉京轻轻瞥了一眼,毫无兴趣的笑了笑,“这不是我的解药。” “这是时疫的药方,午时云仙在路边救了一名从松山岭逃难而来的病者,发现他已染上了时疫,初期只是肌肤溃烂,中期便是颈肿发热,到后期则回天乏术。” 此话一出,白玉京就变了脸色,“夏云仙,你胆子可真大,时疫之人都敢收留?!” 这就是她放自己鸽子的缘由? “不知大人信不信,东陵一向谈疫色变,但这次的时疫不一样,它不以接触染人,在于食饮。” “你是说通过食物和水传染?” 白玉京紧皱着眉头,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缓缓站了起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审视着夏云仙,眸底的探究更甚。 这段时日,他一直带着一颗狎戏的心,饶有兴致的看她步步抛砖引玉。 她以给他解毒为借口,让他插手此事,若非如此他岂能得知整个东陵的药材皆被一股神秘的势力席卷而空! 他深入追查,竟发现连京中的余粮都少了大半! 倘若突发什么天灾人祸,那点库粮虽不至饿殍遍地,但也会伤筋动骨,让东陵的百姓人心动荡! 白玉京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就是夏云仙要提醒他的事情! 她在筹谋,白玉京也不戳穿,毕竟是自己的猎物,他大可以黄雀在后。 可而今竟闹出了可以动摇国之根本的时疫,他就不得不敲打一下她了! “你要本大人拿整个京都的百姓作赌,未免太自大了些?” 此事若传扬出去,接触过疫者的夏云仙也会被活活烧死! 理智一点的话,自己现在就该把她杀了,再将所有知情之人送进地狱,以绝后患! “大人怕是有所不知,整个京都的百姓早已困在局中,谁也无法逃脱!”夏云仙强硬的迎上了他愠怒的视线。 “你什么意思?” 白玉京的心中涌现出一抹不安,夏云仙知道得太多了,实在让人怀疑是不是夏老将军战死前告知了她什么。 “松山岭已经有大批的疫者往京都而来,只要大人派人沿途去查,就会知道有多少大臣瞒而不报了!” 夏云仙清清楚楚的记得,当白玉京收到消息时局面已经失控,朝中乱成一团,他奉命彻查此事,也就无暇顾及她。 那段时日,侯府的大门都要被难民敲破了,街上随处可见乞讨的疫者,京中的百姓皆因害怕足不出户。 入室洗劫,抢夺商铺之事层出不穷。 那是异常灰暗的一段记忆,而各方势力趁机暗中角逐,白玉京的权势被削掉了大半,让夏云仙在意的是,柳成煜竟在那个时候受到了赏识! 此刻白玉京快速整理着夏云仙给的信息,她说这个时疫的传染源是粮食和饮水,恰巧京中又米粮告急,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联! “你想让本大人怎么做?” 权衡利弊之后,白玉京打算给夏云仙一次机会。 等等,怎么好像他被拿捏住了? 白玉京心中一动,被她拿捏好像也不错。 谁也不知此时夏云仙暗暗松了口气,她怕白玉京不信她,仅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果不其然,视权力如命的白大人,已经嗅到了立功的味道! 其实她不是想帮白玉京如虎添翼,只是放眼朝中,只有恶贯满盈的他才办得到! 而且还能顺势掐灭柳成煜翻身的苗头,何乐而不为? “等难民一出现,白大人只需昭告百姓,说是怪病蔓延,而非时疫,然后让疫者皆来找我看诊领药便可。” 话音刚落,白玉京就笑了,“你就不怕火烧自己眉毛?” 她知道有多少疫者吗? 胃口还挺大,她拼上一切,若成功了,她就是京中第一人,会是百姓膜拜的活菩萨! 但如果失败了,她只有被千刀万剐的份儿! “白大人不是已经从药商那儿劫走所需的药材了吗?” 夏云仙眼中晶亮,李广打探到先前不肯卖药给他的几大药商最近被一个奸贼趁火打劫。 除了白玉京,还能有谁? “呵,你果然不是为了给我解毒!”白玉京故作失望的摇了摇头,他这是被利用得明明白白! “大人的命自然是最重要的。” 夏云仙毫不掩饰的敷衍了一句,白玉京如同一个闹脾气的小孩,“疫症就是疫症,你居然要本大人睁眼说瞎话?” “大人平日里干的不就是草菅人命的事儿,说点瞎话又如何?”只要不通过接触传染,那就和怪病没什么区别! “……” 这一刻白玉京突然觉得很有必要,让夏云仙明白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大人,江大小姐昏倒了,您快过去看看吧。”侍卫再次来报,白玉京当即深深的看了夏云仙一眼。 “这江雨蓉也得了个隔三差五昏倒的怪病,若你治得好她,本大人就应了你!” 第043章 雀儿 “你是说,玉京本来答应了要来看我,结果被永定侯府的世子妃拖住了?” 榻上,弱柳一般的江雨蓉不甘的看向眼前的婢女。 “奴婢听得清清楚楚,大人说您孤苦伶仃,只有他能管您了,可柳世子妃进去以后,大人那儿就一直没有动静。” 江雨蓉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连女子都觉得惊艳的面容,可又忍不住冷笑道。 “一个人老珠黄的有夫之妇,还随意出入外男府邸,简直不知廉耻!” 可更让她受不了的是,白玉京宁可跟那样的货色共处一室,也不肯来看她一眼! “小姐,您,您要做什么?!” 婢女惊恐的看着江雨蓉突然一把摔碎了茶杯,捡起地上的碎片撩开自己的袖子。 她美眸中带着无尽的不甘,红着眼眶咬牙道,“再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不慎割伤了手腕,他总该来瞧瞧了吧?” 只见这情绪激动的女子把心一横,白皙的手腕上立刻涌现出鲜红的血珠,婢女瞬间吓得愣在当场。 江雨蓉癫狂的瞪了过来,她倒吸了口寒气,“奴、奴婢这就去!” 谁知很快,那扭头跑出去的婢女惊喜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大人,我家小姐已经等您多时了!” 江雨蓉眸色一亮,立刻换上了楚楚可怜的悲切表情望向来人,可下一秒面色就僵了僵。 “闹什么?!” 白玉京不悦的看着满地的碎片,而夏云仙跟在他身后,惊诧的目光落在了江雨蓉被血染红的白袖上。 “雨蓉不小心扎伤了,这么多血……大人,雨蓉是不是要死了?”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如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 白玉京最是见不得这种要死不活的模样,“有本大人在,你死不了!” 他的态度虽是有些不耐烦,可江雨蓉还是偷偷勾了勾嘴角,心狠手辣的大理寺卿白玉京唯独对她如此心软,还说她不是特别的? “一点小伤,难不倒柳世子妃吧?” 然而,他却是回头看了夏云仙一眼,江雨蓉微变了脸色,便见一双素手已经轻轻撩开了她的袖口。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容,仙姿玉色,眉目如画,明艳却清冷,端庄又夺目。 这哪是什么人老珠黄? 江雨蓉防备又嫉妒的眼神仿佛要将夏云仙戳出一个洞来,她突然嘶了一声,委屈无比的望向白玉京,“大人,疼……” “疗伤哪有不疼的?!” 本以为白玉京能训斥夏云仙一句,不想他反而嘲弄了声。 江雨蓉只觉得面上无光,但转而又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虽然语气不好,但这话就是在安慰她! “有大人在,再疼雨蓉也能忍的。” 注意到江雨蓉示威般的目光,夏云仙只觉得可悲极了。 她哪是不小心扎伤的,从伤口左右的深浅便可说明是自己用利器划的! 夏云仙记得上一世无意间匆匆瞥过,她手腕上遍布着七八条这样的伤口,它们纵横交错狰狞无比,当时还以为是被白玉京折磨所致。 没想到名动京城的江大才女,从这个时候开始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大奸贼,还用如此过激的法子邀宠。 见伤口已经包扎妥当,江雨蓉故作关怀,“没想到世子妃竟懂医术,只是这么晚了还逗留在白府,柳世子不会担心吗?” 夏云仙自然明白这话中的意思,这是在谴责她行为不检,不守妇道,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江大小姐暂住白府这么些时日都不怕江府众人担心,本世子妃来看个诊罢了,没那么多龌龊心思。” “况且,身为妇人岂能妄自菲薄,看夫家脸色过活?有本事自然能堵住悠悠之口!” 夏云仙毫不客气的回了句,江雨蓉的脸色难看至极,她这是在说谁龌龊,谁没有本事?! 一旁的白玉京忍不住笑出了声,今时不同往日了,虽然自己也不知夏云仙为何会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江雨蓉这种小白花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白玉京得了眼色便退出了屋子。 江雨蓉委屈的看了眼那时不时回头张望的男子,只觉得他的目光好像一直都停留在夏云仙的身上,莫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人人都说柳世子妃秀外慧中贤良温顺,依雨蓉所见,也不过如此。” 她终于收起了那副软弱无害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傲慢与冷漠。 “过奖了,传闻还说是白大人把江大小姐囚禁于此,没想到反而是雀儿自己赖着不走,你说好不好笑?” “你!” 江雨蓉被气得说不上话来,夏云仙也不打算给她好脸色。 “方才白大人交代过了,若治不好江大小姐动不动就昏倒的怪病,以后本世子妃就得每天都来!” “到时候这么一来二去朝夕相处,会不会擦出点儿火花,还真不好说。” 江雨蓉哪里想到夏云仙居然这么不要脸,顿时浑身颤抖的骂道,“你想得美!玉京才不会上你的当!” 为何京中有这么多可恶的狐媚子,总要来跟她抢人? “那就得看江大小姐要不要成全了。”夏云仙轻轻笑了笑,没有再理会几近抓狂的江雨蓉便转身离去,迎面来到白玉京的身边。 “治好了?” 他显然有些诧异,夏云仙平静的回了句,“大人放心,已经药到病除。” 江雨蓉若不想在白府里看见她,肯定不能再故技重施。 “世子妃果然有主母风范,不如也住下来,帮本大人打理这后院如何?”白玉京笑得狡黠,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只是这回,夏云仙没有了半分触动,语气越发冰冷。 “白大人若觉得她们烦,大可以一一送走,不过是乐在其中罢了。” “送走?那不就坏了本大人贪恋美色的名声!”白玉京眼眸一动,忽然靠近她,“你好像不高兴?” 她要是不高兴,那他可就高兴了! 夏云仙还没来得及回味他的话,便觉熟悉无比的鼻息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他的容貌实在太过出众,专注且深邃的眼眸流光溢彩,好像满满都是她的倒影。 清风微拂,两人的心跳近在咫尺,暧昧又纠缠,矛盾又不舍。 又是这种引人胡思乱想的把戏! 可这一次,她不会再迷失了。 江雨蓉就是最好的例子,被他迷惑了的雀儿,哪怕最后遍体鳞伤,也不过是一个用完即弃的替身罢了。 “大人,贤王妃回京了!” 果不其然,夏云仙提起这个人,白玉京原本含情脉脉的眼眸霎时蒙上了一层寒霜…… 第044章 狗血 “告诉云翰,就说白玉京最近顾不上他,让他在府中好好反省,再多囤些米粮,起码要够府内上下三个月的量。” “另外,只能吃将军府内井里打上来的水,最近让大伙儿都夹紧尾巴做人!” 将军府门口,夏云仙细细的叮嘱着,徐伯看着她如此严肃的表情,心头不由得一跳。 “世子妃,可是白玉京为难您了?” “他……最近也顾不上我。”夏云仙自嘲的笑了笑,他守护多年的白月光回京了,哪还有心思理会别的阿猫阿狗。 说来可笑,她竟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以为白玉京带她见江雨蓉是为了解释外头关于他强占才女的流言。 他不希望她误会。 可想起方才离开前,他那可怕至极的表情,夏云仙越发清楚,自己和别的玩物没什么两样。 只要触碰到他的逆鳞,哪怕前一秒他差点儿将她揽入怀里,可下一秒便能扼住她的喉颈! 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徐伯越发不安的擦了把冷汗,囤粮,限水? 京中怕不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 当夏云仙回到落雪院中,便疑惑的瞧见数名婢女和家丁齐齐跪在那儿。 “求世子妃不要赶走我们!如今姜姑娘正到处发卖府中的下人,求世子妃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夏云仙眸光一闪,便见春晓解释,“今日姜如烟逮到人就咬,想着法子克扣下人们的月例,还发卖了几个嚼舌根的婢女。” 开源节流有很多种法子,没想到她选择了最不妥的一种。 夏云仙轻轻点了点头,春晓便严肃了表情对着他们叮嘱道,“都起来吧,既想留下来,就不能有二心,一旦被世子妃发现,那可不是发卖这么简单的下场了!” 众人眼见有了希望,纷纷感恩戴德的谢着,夏云仙心中一动,便在春晓身边吩咐道,“让他们去姜如烟那儿提点一下,就说府里有个瘸腿的伙计,干着活少油水多的肥差……” “世子妃说的是……”春晓眼前一亮,立刻明白了她所指之人。 次日清晨。 夏云仙刚刚梳妆完毕,就听院外有人激动的大喊了声,“世子妃,不得了啦,好大一场戏啊!” 春晓出去瞥了一眼,故作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见眼前的婢女忍不住捂着嘴笑道,“今儿个一早,曹副将就冲到了文馨小姐的屋子里往姜如烟身上泼了盆黑狗血!” 听在场的说起那个画面,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但更多的是可笑! “天爷呀,那狗血真是腥啊,吓得姜如烟当场就昏过去了,可根本没人敢去扶她,大家光顾着看热闹呢!” “看曹副将的模样是气坏了,指着姜如烟就是一顿臭骂,骂得那叫一个难听,声音恐怕隔着一条街都听得见!” “这会儿人被送到老夫人屋里了,那头唤世子妃过去呢!” 夏云仙当即和春晓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姜如烟的动作还挺快,曹副将也是个火爆脾气,这个恐怖的阴影恐怕她一辈子也走不出来了! 此时,柳老夫人的屋子里响起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 “老夫人要为如烟做主,侯府养着那老东西这么多年,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想杀人!侯府又不欠他什么……” 姜如烟换了身衣裳,可头发和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恶心无比的臭味。 柳老夫人和雷嬷嬷捂着鼻子,就听夏云仙冰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如烟妹妹可要把话说清楚了,曹副将若想杀你,这会儿你的人头还留在馨儿的院子里呢,哪有机会在这搬弄是非!” 一见来人,姜如烟便僵住了表情,狠狠的反驳道,“姐姐当真恨我至此?明明是如烟受了欺负,他一个粗鄙的下人,胆敢对主人家不敬!” “如烟妹妹这是打算给侯府惹一个卸磨杀驴背信弃义的骂名啊!” 这曹副将当年可是老侯爷的左膀右臂,走南闯北跟着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他的一双儿子是为救老侯爷而死的,他的腿也是在战场上断的! 绝了后成了孤家寡人,念着这份情,老侯爷便将他领进了侯府,给了一份闲差让他安享晚年。 平日里就算是夏云仙见了,都要恭敬有礼的唤他一声曹副将,可不是什么粗鄙下人! 听着夏云仙缓缓道来,姜如烟却是不以为意,“他救侯爷本就是分内之事,怎么还邀起功来了?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般骂我,简直土匪一个!” “他骂你什么了?雷嬷嬷听见了吗?” 见夏云仙看了过来,雷嬷嬷顿时冷哼了声,她早就看姜如烟不顺眼,这会儿更不会客气! “哪能听不见,就是我这张老脸也不太好意思骂出来,约莫是这样的。” “下贱娼妇,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成日诓骗少爷小姐认母,还总跑到世子的院里勾搭,比那勾栏里的玩意儿还不如!”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世子能看上你这东西,真怕自己嫁不出去,老子可以把你送到营里头,就怕到时候还得叫人赶出来!” 雷嬷嬷重复的时候,简直声情并茂,姜如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柳老夫人的脸色异常阴沉,曹副将的脏话都传开了,以后要是真让姜如烟进了门,侯府岂不成了笑话? “赶走曹副将,本来就是老夫人的主意……”姜如烟不住的掉着眼泪,这狗血明明应该泼到柳老夫人身上的,结果只有自己遭了殃! 此话一出,夏云仙便深深的看了柳老夫人一眼。 对方闪烁着目光避开了她的视线,显然有些心虚,立刻否认道,“呵,你是被熏糊涂了吧?我何时说过这话!” 什么?! 姜如烟错愕的抬起眼,“我昨夜明明跟您请示过的,是您亲口说,一个废人,早就该打发走了!” “不知悔改的娼妇,看来一盆狗血还是没能让你好好做个人,老子就该送你一桶粪!” 谁知,一道魁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门口,哪怕满鬓斑白,还是没有让他的煞气锐减半分! 他不满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竟是沉着气来到夏云仙的面前。 “曹某只信世子妃的话,若是世子妃让我走,曹某绝无怨言!” 第045章 戳穿 众人不由得一愣,如此跋扈野蛮的男子,居然对夏云仙这般恭敬! 而且曹副将一进门,没有先给柳老夫人行礼,显然是把刚刚姜如烟的话听进去了,这让她脸色难看却又不敢发作。 “我这妹妹对府中的事宜还不清楚,曹副将莫要往心里去,误会一场,就原谅她这次吧。” “至于您原本的活计,让您不久前相认的远房亲戚顶上,副将年事已高,以后就到花园里照顾那些花花草草,月例还是按之前的来!” 夏云仙话音刚落,立刻让柳老夫人心口作痛,她张了张嘴想要反对,可一看曹副将那彪悍的身形,就又退缩了回去。 先前修葺那活,用到的砖瓦木具,哪一样没油水?主人家知道避免不了,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自然要留给亲近的人。 而侯府里种的都是各种名花贵木,养护的肥料门道就更多了! 柳老夫人原是想着如今曹副将老了没用了,换自己的人顶上,这会儿却赔了夫人又折兵! 曹副将神情微动,他没有想到夏云仙竟知道有个失散多年的亲戚来投奔他。 自从丧子之后他每日浑浑噩噩,突然有个血脉相连的亲戚出现,心中多少是有些宽慰的,能一起多说几句话都好! 可是他不想给侯府添麻烦,就在外安置了个小屋暂且照顾着,如今夏云仙自己提出来,可见是打心底在替他着想! “世子妃大恩大德,曹某来世做牛做马再报!” 只见他双手抱拳,冲着夏云仙真挚无比的行了一礼。 这不仅仅是一份活计,更是对他这个废人的尊重! 自老侯爷去了以后,侯府中的人情味已经越来越寡淡,唯有这位世子妃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他对柳家的付出和牺牲! 他也曾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时至今日,那段回忆早已渐渐远去,可他心中的荣耀和骄傲却不能被抹杀! 这一幕让地上的姜如烟不由得在心里淬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就跟夏云仙救了他的命似的! 为何自己来到侯府之后处处憋屈,连一个老不死的下人都敢欺负她! “来人,将这个贱人拖出去!”突然,一道兴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夏云仙,本世子说过了,只要你敢踏出落雪院一步,就打断你的腿!” 柳成煜带着几名拿着棍棒的家丁冲了进来,一见屋内没有王府侍卫,当即得意的笑出了声! 柳老夫人吓得站了起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其中一名家丁上前抡起棍棒就打,却被曹副将一把抓住,“住手!” 柳成煜眉头一蹙,不悦的看向那满头白发的粗犷老者,为何总有人来坏他好事? 一个眼神示意,家丁们立刻换了目标把曹副将围住,夏云仙脸色一变当即出声制止,“世子,万万不可!” “不可?他是你什么人?” 柳成煜见夏云仙已经自身难保,都还护着别人,一股莫名的恼意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却不想接连几声哀嚎,那几名家丁还未反应过来竟被身经百战的曹副将打倒在地!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屋内众人安静了下来,柳成煜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感受到那粗糙的大掌落在自己尊贵的脸上,眼底瞬间迸发出无尽的杀意。 “找死!你……” “世子不认得我了?!” 曹副将凌厉的视线和那熟悉的声音让他心头一震,许久之后才沙哑的回道,“曹师傅?” “呵,原来世子还记得曹某是你的师傅!” 感受到曹副将的怒气,柳成煜哪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要知道他的功夫都是曹副将教的,哪怕后来换了师傅,他也不会忘记那段艰苦却又充实的日子。 曹副将的眼神失望至极,柳成煜僵硬的抿了抿唇,静静的跟着他出了屋子。 “哼,你看看你,云仙掌家多年,从来没闹出过这种事情,你这才管了几天,就把我们侯府搅得鸡犬不宁!” 柳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恶气无处宣泄,当即指着姜如烟骂道。 地上的女子更是委屈得不行,明明她是被老夫人当成枪使了,还一个字都说不得! 夏云仙注意到柳老夫人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在等着她落井下石,只要她一开口,就顺势将姜如烟的掌家权要回来。 可她却是不为所动,直到曹副将返回,“世子妃,曹某送你回去!” …… 阳光落在身旁的老者蹒跚的步伐上,他呼吸沉重又沧桑,直到一处无人的院落,曹副将才长叹了口气。 “今日的戏码,曹某心知肚明,是老夫人容不下我这老将了,可我……对侯府有感情啊!” 他环顾四周,先前满身的煞气荡然无存,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这里到处都是我与老侯爷耍枪舞剑的痕迹,我努力把一切修葺得如当年一般,可物是人非,世子妃,我知你苦啊!” 他转而愧疚的看着夏云仙,“世子妃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曹某都看在眼里,说起来,我也是帮凶,没能为世子妃做点什么。” 曹副将作势就要跪下身来,夏云仙急忙拦住,“曹副将不可多礼!您与我父亲还有老侯爷年纪相当,都是征战沙场的大英雄,云仙敬重您!” 她心中动容,可他努力修葺的侯府,正在被她一步步的摧毁…… “那世子呢?” 不料,曹副将突然问了句,“若世子悔改,你还能接受他吗?” 拐角处,柳成煜僵直着身子紧紧贴在冷冰冰的墙面上,心跳如擂鼓。 “世子好糊涂啊!若世子妃一心想陷侯府于不义,她大可以纵容姜如烟把我裁了,她就是怕世子将来担负骂名,所以才保下了我!” “老侯爷当年千挑万选的儿媳,你不好好爱着护着,这般折磨她,你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吗?” “以前世子一个眼神,曹某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现在也一样。世子,你喜欢世子妃,可这样不行啊!” 曹副将的话久久缠在他的耳边,柳成煜咬着牙,他喜欢夏云仙? 笑话,怎么可能! 可为何现在他却这么紧张,该死的夏云仙……这么久了还不回答? 第046章 蠢货 这一日,柳成煜一直魂不守舍。 夏云仙到最后也没有给曹副将一个答案,她是真的已经心死,不肯再给他机会? 还是碍于面子,想逼他亲自去向她赔罪? 柳成煜烦闷极了,他有什么错? 若不是一直以来,她总是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傲慢,没有半分对夫君的敬重,他何至于如此对她? “世子,要不然,把后门也堵上?世子妃走投无路,就会来求您了!” 柳成煜在那堵刚垒好的墙下徘徊,下人见状当即谄媚的迎上前去,可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回应。 下人疑惑的抬眼看他,柳成煜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抬起脚恶狠狠的踹了过去,“滚!” 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狗东西,把他当成什么绝情绝义之人了? 就在这时,墙的那一边传来了春晓的声音,“哎呀,沈平,你怎么出来了?世子妃说了,你现在不能见风!” 沈平?! 柳成煜瞳仁一缩,一个跃身攀上旁边的大树望向院内,待他看见那瘦瘦小小的身影时才暗自松了口气。 也对,夏云仙怎么敢在眼皮底下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不料,那个孩子一回头,脸上的脓疮瞬间吓得他面色大变! “我、我想当面谢世子妃姐姐的救命之恩……” 沈平红着眼眶,这两日对他来说恍若梦境,三个月前他被卖到了一户富贵人家,他们对他非打即骂,不但吃不饱饭,还有干不完的活儿。 直到不久前他突然得了这种怪病,那户人家竟打算把他活活烧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也只能如过街老鼠似的活着。 他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人会对他这么好,给他温热的粥,清甜的水,还有从未见过的瓜果点心! 他好怕自己一觉醒来,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幻想,他还呆在那臭气熏天的污水沟旁,吃着捡来的馊食。 这时夏云仙正好回来,迎上沈平惊喜的目光,亲和的笑道,“你若不把身子养好了,才是白费本世子妃救你的草药。” 她心中欣慰,要知道清洗身上的脓疮,上药时是最痛苦不堪的,哪怕是成年男子都不一定受得住这种折磨。 可这孩子至始至终都不曾喊过一句,心性坚韧,吃得了苦,实在难得。 “世子妃姐姐!”沈平乖巧的迎上前来,立刻又想到自己满身的药膏,便怯怯的后退了几步,生怕弄脏了夏云仙干净的衣裙。 这幅小心翼翼的懂事模样惹人怜惜,让她心中有了个念头。 “等你痊愈之后,若无处可去,不如就留在姐姐身边?” 她抬起手刚想帮他整理一下头顶的发丝,便听一道惊恐的暴喝声炸开,“别碰他!” 柳成煜突然带着一众家丁从后门闯了进来,他恶狠狠的瞪向那脸色微变的女子,“夏云仙,你简直是疯了!” 曹副将还说什么她事事为侯府考虑,如今竟在院子里藏了个瘟神! 若被发现,整个侯府怕是要被官家一把火扫平! 眼见着数名蒙着口鼻的家丁团团将沈平围住,一个麻袋便套了下去,夏云仙立刻明白他想做些什么,“世子不可冲动!” 冲动? 柳成煜早已怒火中烧,她真把他当成蠢货了? 以为这种情况,自己还能信她的鬼话? “立刻把他拖到京外的深山里埋了!” 众人七手八脚将沈平扛出了侯府,不料孩子挣扎得厉害,他们本就心慌不已,一不留神麻袋就掉到了地上。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街道里路过的百姓,柳成煜暗道不妙,便听四周传来一阵阵惊呼。 “天啊!侯府怎么如此残忍,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打成这样?” “就算是府里的下人,犯了错发卖了就好,怎能草菅人命!” 什么? 柳成煜不由得一怔,预想中的骚-乱没有发生,难道这些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脓疮? “你们是傻了吗,这是瘟疫,会染人的!”家丁见路人纷纷指责他们的不是,竟忍不住脱口而出。 柳成煜气得差点没立刻上前割了那人的舌头,不料却听人群里传来阵阵嘲弄。 “什么瘟疫,官邸的布告都说了,各地频发秋季怪症,只需妥善医治便能相安无事!” “这可怜的孩子染了怪症受了这么多苦,你们侯府见死不救也就罢了,还想把人当成瘟疫处置,简直岂有此理!” 怪症? 柳成煜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抹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抬眼望去,正好对上了夏云仙那厌恶疏离的目光。 “世子妃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来,世子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打一顿?” 春晓心疼的将脸色惨白的沈平扶了起来,百姓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世子妃救了人,你们看,这孩子身上还有纱布绷带呢!” “世子妃是大好人啊,先前老婆子我在后巷里跌伤,她不但亲自为我包扎,还送了袋米粮。” “早就听说柳世子刚愎自用不近人情,今日一看果真如此,这般贪生怕死真叫人大开眼界!可惜啊……” 柳成煜的脸色阴沉无比,可惜什么? 可惜夏云仙嫁了他这么个刚愎自用不近人情的混蛋? 他气急败坏的看了过去,咬牙道,“你怎么不早说?!” 既然不是瘟疫,她就该解释清楚! “世子给我机会了?” 夏云仙坦荡的直面他的怒火,这一份平静越发衬得他很蠢一样。 “若云仙凡事好好解释,世子就不会在我落湖昏迷之时,冤我不守妇道?” “或者世子就不会因为我擅自为老王妃治病,将我关进柴房?” “还是说,世子更不会因我让出掌家权,在我院中垒墙划清界限,逼我低头了?” “事到如今,云仙已经没有这样的奢望了……” 这无可奈何的话语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耳中,百姓们顿时一惊,谴责声更甚。 “这些都是真的吗?柳世子欺人太甚了,做了那么多缺德事,还好意思责怪世子妃!” “他好像是最近才回京的吧?先前侯府遭逢变故,可都是世子妃里里外外打点的,也太没良心了!” 柳成煜哪里会想到夏云仙竟当众数落他,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第047章 施粥 周遭指指点点的声音此起彼伏,柳成煜只觉得面上无光,他越发怀疑夏云仙是故意的,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难堪! 正打算拂袖离去,便见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他面前。 “姐姐误会世子了,他也是担心你染上瘟疫,情急之下才险些牵连无辜!” 姜如烟一脸打抱不平的模样,柳成煜眸光一闪,“你来做什么?!” 只见她回过头来,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浑身散发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味道,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回道。 “如烟说过愿意为世子做任何事情,哪怕受万人唾骂,如烟也不会让世子受委屈!” 柳成煜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原先对姜如烟的不满立刻散了大半。 他们视线交织的模样让四周再次响起了各种揣测的声音,“柳世子何时纳了妾?好生猖狂,一个妾氏也敢跟嫡母叫板!” “我记起来了,她好像是夏家的养女,这不是吃里扒外吗?” “这养女什么心思,如此维护姐夫,想恩将仇报挖姐姐的墙角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姜如烟面色一僵,夏云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渐渐慌乱的眼神,就连同柳成煜也不见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原来这对奸夫淫-妇竟还有廉耻之心! 眼见着各种难听的羞辱入耳,姜如烟双腿有些发软,她本想抓住这次机会挽回柳成煜的好感,不曾想居然所有人都向着夏云仙! 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谩骂声让她的脸烧得厉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在这时,夏云仙终于缓缓站了出来,低垂着眼一副万分愧疚的模样。 “妹妹说的对,可能真是我误会世子了。” 柳成煜和姜如烟齐齐诧异的看了过去,刚要松口气,不料百姓们更是愤愤不平。 “世子妃真是宽宏大量,这是给人留脸,给侯府留脸呢!” “老侯爷在天之灵看着呢,做人别太过分,见好就收吧!” 什么?!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夏云仙不是承认错误了吗,他们居然还死咬着不放,简直不可理喻! 这回,柳成煜再也待不下去了,拉着姜如烟赶紧退回了院子里,看着那落荒而逃的两人,春晓满心不甘。 “这么好的机会,世子妃为何不当面戳穿他们的奸情?” 夏云仙不语。 戳穿? 无非是逼得狗急跳墙,而且她早就看出来了,这段时间柳成煜分明对姜如烟有了成见,否则今日她这位好妹妹也不必冒着被千夫所指的风险出面维护他。 他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爱,若被轻易击垮,那才会叫她失望无趣。 “所以,世子妃真的能治怪症?”就在众人依旧为夏云仙打抱不平时,一名老妇颤巍巍的拉着个孩子挤了出来。 被春晓护在怀里的沈平立刻点了点头,“是真的,世子妃救了我的命,还为我清洗伤口!” 老妇原本浑浊的眼中终于绽放出生的希望,她颤抖的将自己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披肩摘下,还有她孙子身上厚厚的袄子,眼前的景象让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沈平身上的脓疮已经处理过了,还不至于这般触目惊心。 这对祖孙却是无一处完好的肌肤,已经红肿破溃的伤口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求世子妃救救我孙儿……”那老妇作势就要跪下,却是被夏云仙伸手拦住。 她没有丝毫的嫌弃和惧怕,反而关切的问道,“老夫人,你们这是发病的第几日?路上可还有别的病者赶往京都?” “第五日了,我们本是去隔壁堪城投奔亲戚的,可亲戚见我们这般模样,根本不敢留。” “而后听几名官差说京中永定侯府的世子妃能治这病,才抄了小路赶来,后头还有许多人呢!” 话音刚落,只见数名蠢蠢欲动的人影壮着胆子从后面靠上前来,他们和老妇一样,皆包裹得严严实实,眼中充斥着惧怕与担忧,生怕遭到驱逐。 夏云仙定了定神,随后吩咐春晓,“立刻让院子里的下人都出来帮忙,一部分人设粥棚,一部分人熬药分发!” 粥棚?! 竟有不少染病之人喜极而泣,他们都是穷苦出身,如沈平一样是发病后被东家赶出来的。 收到京中有人能救他们的消息,才孤注一掷赶了过来,谁不是饿得饥肠辘辘? 一时间场面有些躁动,谁都想抢第一口,生怕晚了就没了。 王府侍卫们见状,主动上前将夏云仙护在身后,而她早有所料,镇定无比的高声道,“大家且安心,药和粥管够,只要不闹事不乱事,本世子妃保证定叫大家平安无事!” …… 而另一头,回到府中的姜如烟一下子瘫软在柳成煜的怀中,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来。 “世子还怪如烟吗?” 见他不说话,豆大的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就算再给如烟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也一样会这么做。” “当年如烟看见世子的第一眼,便知此生非君不嫁,哪怕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是如烟让世子失望了,他们说得对,如烟根本没有资格妄想能够得到世子的爱。” “如烟不后悔,起码上天赐给了我一双属于世子的骨肉,就算方才如烟遭受报应被活活打死,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回想起方才她护着他的模样,又提到了两个孩子,柳成煜的心终于软下。 “胡说什么,本世子怎会让你被打死……” 谁知话还未说完,府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便见老夫人带着雷嬷嬷及一众下人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 “快,把金库打开,看看里头还有多少粮食!” 两人不明所以,柳老夫人气得上前一把拉开了他们,“都这种时候了,还拉拉扯扯!京中的几家米粮铺被抢了,说是暴民闹事,还有送米的商队在路上也被劫了!” 雷嬷嬷同样满头大汗,“是啊,世子快想想办法,这会儿各个府邸都在忙着屯粮呢,就怕有钱也买不到啊!” 第048章 闹事 “按理说眼下进城的病患难民还不多,不应该这么快便发生抢粮之事!” 夏云仙这儿也收到了消息,她疑惑的望着眼前越来越长的一段队伍,他们的眼中除了希望,还有怕被拒诊的恐惧,这种情况下谁敢在天子脚下闹事? “奴婢也觉得奇怪,得了这种怪病不都应该软趴趴的,哪有力气干那等丧尽天良的坏事!他们就不怕被赶出京都,没得治病?” 春晓一提醒,夏云仙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迷雾弹?! 这时,人群中有几名衣着光鲜的男子吸引了夏云仙的注意,只见他们目光死死的锁着粥棚,而后又忌惮的看了看王府侍卫,迟迟不肯离去。 “春晓,立刻让膳房把粥煮得稀一点,再掺点砂砾。” “世子妃,这是为何?!”春晓不由得一惊,既然要施粥,怎么能让病人吃这种东西? 夏云仙的表情严肃无比,“很快你就知道了!” 眼见着侯府的后巷里人越来越多,喝了粥又领了药的病人们如获新生般蹲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不敢添乱的模样与传闻截然相反。 夏云仙还记得,那时候众人皆说得了瘟疫的难民烧杀虐夺无恶不作,官府镇压了许久才将他们彻底清扫! 倘若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上一世这些老弱病残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要被当成暴民乱剑砍死,而真正的幕后之人却逍遥法外! 他们不过是想活下来,甚至连说话都小心翼翼不敢吵闹,他们有什么错?! 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两名侍卫恭敬的来到夏云仙跟前。 “世子妃,我家王爷听说了您的善举,这么多病患不好全窝在巷子里,不如就将他们安置在西郊的操练场,将粥棚和药棚设在那儿,您看如何?” 夏云仙抬眼望去,只见马车里的平南王爷正冲着她微微颔首,以示赞许。 “既然如此,云仙代难民多谢王爷了!” 谁知话音刚落,队伍中居然传来一阵恼怒的谩骂声。 “妈的,这是什么粥?你们永定侯府怎么能给人吃这种鬼东西,莫非是想沽名钓誉?” 只见那男子猛地将手里的碗摔到了地上,作势就冲进棚子里,一把夺过婢女的勺子往锅中一舀,气得高声道。 “你们看看!这才几粒米,下头都是砂砾,舍不得银子就别装什么大善人!” 立刻有人附和道,“是啊,要是吃坏了肚子,你们赔得起吗?”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窥,他们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粥,有些犹豫该不该吃。 侍卫们刚要动手,却是被夏云仙拦住。 她面无表情的迎向那几个闹事者,随后轻轻笑了笑。 “几位大哥,我的粥棚是为病患所设,你们有手有脚衣着光鲜,怎么看也不像难民,还好意思来抢粥吃?” 那几人目光闪烁,很快又骂道,“我们看你这是存心的,把病人当猪喂吧?这东西就连猪也不吃啊!” 然而夏云仙也不恼,“吃不惯吗,可需要再加点鲍参翅肚?我这是在治病救人,不是来养蛀虫的!” 如今京中抢粮之事已经人尽皆知,自然会有心术不正之人盯上这里的粥棚! 他们年轻力壮又无病无灾,真让他们吃饱吃好,那还得了? 若不用点儿手段,只怕会有更多的无赖过来抢食,到时候这些真正的病患哪里能抢得过他们? “我,我们就是难民,只是还没发病而已,谁不知道永定侯府的世子妃有得是钱,明明可以让我们吃上香喷喷的稻米粥,却偏偏要这么羞辱人!” 他们开始鼓动旁边的病者,“孩子还那么小,万一被粥里的砂砾噎着,她这就是在杀人啊!” 那老妇看了看自己怀中年幼的孙儿,突然也有了些担忧。 “还未发病?染病之人一开始的症状便是嗓子先哑,你们中气如此十足,再看看身上的衣裳,这里几个难民穿得起?” “这次各地频发怪症,他们一路流入京城吃了多少苦,挨了多久的饿,谁会如你们这般挑三拣四?既不是走投无路,何必抢别人活路!” 夏云仙疾言厉色,听及此处,难民们才恍然大悟,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你们太不要脸了!明明有吃的,还来抢我们的粥!” “世子妃做得对,别说是砂砾,就算只有米汤,我们也会感恩戴德!” “京中那么多权贵,只有世子妃在意我们的死活,你们是何居心这般冤枉她,滚!快滚!” 一时间,原本蹲在在角落里的难民们纷纷站了起来,将夏云仙团团护在身后,他们的眼中喷着怒火,那表情好像要吃人似的! 马车里的平南王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中触动至极,她年纪轻轻,面对那些地痞无赖的质疑挑衅,依旧能临危不乱凝聚民心,实数难得! 他一个眼神示意,王府侍卫们顿时上前,“把他们押走!” 那几名男子脸色一变,“你们凭什么抓人?是她打算害人,把她抓走才对!” 为首的王府侍卫轻蔑的笑了笑,“方才抢夺米粮的暴民跑了几个,想必你们就是同伙,废话少说,全部押走,严刑拷打!” 眼见着局面不对,几个闹事之徒哪敢再多呆,可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刚要四下散开便被狠狠的压到了地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们只是想来蹭口饭吃,真没有抢粮铺啊——” 这边的动静让人群中本打算一起来蹭粥的常民立刻改变了主意,这些发病的难民本就要死不活的,他们哪能跟着一起吃沙粥? 而且还有下大狱的风险,实在得不偿失! 夏云仙看着那些悻悻离去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 “今日本世子妃发药施粥,不为善名,只因身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后头还有多少病患难民来京,无法估量。” “为了能多帮一个,只能出此下策,大家都是穷苦出身,相信定能克服眼下困境,共度难关!” 暗处,白玉京抹了一把脸上被烟熏过的污渍,看着前方的夏云仙已然稳住了大局,竟是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 “本大人好像来晚了,你说平南王叔老大不小,凑什么热闹?” 身旁的暗卫一阵无语,他们个个灰头土脸,那边刚在几处粮铺里救完火,这边立刻赶过来帮自家主子英雄救美。 哪成想,根本不给他们出场机会! “大人真想让世子妃刮目相看,我们几个也去蹭点粥吃再骂骂人,您觉得如何?” “你的主意可以再馊一点?” 白玉京鄙夷的瞪了他一眼,随后附耳过去轻声吩咐着。 “……”那暗卫面色一僵,大人,您确定这个主意就不馊? 第049章 埋伏 一夜之间,大量的病患难民涌入京都,数量超乎众人想象。 姜如烟一早就捂紧了银袋打算亲自出门采买,哪知道刚打开侯府大门,便见数名凶神恶煞满脸脓疮的男子经过,一看见她就迎面冲了过来。 “啊——” 惊恐的叫声响彻云霄,她赶忙让两旁的侍卫把门关上。 当柳成煜闻讯赶到时,只见姜如烟瘫坐在门后,眼中充斥着惊恐的泪水,“世子爷,外头好多染疫的恶徒,真是太恐怖了!” “别再提什么疫症,又要叫人笑话了!想买什么,吩咐下人就行。” 此时他心中烦闷不已,昨夜清点了金库和府中的膳房,发现存粮加起来也支撑不了两日,再加上夜里附近的府邸时时有走水的哭喊声,更让他无心去安慰姜如烟。 “还是世子爷陪如烟一起去吧,如烟实在害怕。” 让下人去采买?这种节骨眼,要是他们从中捞油水可怎么办! 见她纠缠不休,柳成煜眉头一蹙,不耐烦的拔出腰间长剑打开了大门,听说昨日夏云仙那儿便有闹事之人,可她居然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危机。 相比之下,他实在不愿数落姜如烟,同样是夏家出来的女儿,怎么就她如此没用? 不料,当那几张凶恶的面容印入眼帘,柳成煜瞳仁一缩,刚刚迈出去的腿又缩了回来。 “世子爷,千万别出去,听说有山匪混入了难民之中,就是他们在京中流窜,抢了东西杀了人就跑,官府抓都来不及!” 管事的赶忙上前劝着,立刻被柳成煜恶狠狠的骂道,“你怎么不早说!” 这一幕落在姜如烟的眼底,心中立刻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当初他们相遇的时候,他不是说自己杀了很多敌兵,最后寡不敌众九死一生,才寻了处农家躲藏。 可看他这幅模样,哪里像杀过敌的? “夏云仙呢?”柳成煜突然提了句,管事不以为意,“世子妃天还没亮就跟着平南王府的马车去了西郊安置难民的操练场了。” “姐姐真是假仁假义,府中都要吃不上饭了,她反而去管那些不相干的难民死活,还施粥……” 姜如烟刚要挑唆,却听柳成煜低声训斥了句,“该死的,她不要命了吗?!” 什么? 自己听错了吗,世子莫非是在担心夏云仙的安危? …… “世子妃,自从您昨日那么一解释,难民们就更安分了,想必接下来都能顺顺利利。” 春晓看着眼前有条不紊的景象欣慰极了,然而夏云仙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太过顺利反倒叫人不安。 想要借难民之名行恶事的幕后黑手,不可能叫她这儿安生,否则怎么嫁祸罪名? “大爷,您这已经是第三碗了!” 眼前的老头披着麻袋,一脸谄笑的举着碗迟迟不肯离去,他咧着参差不齐的黄牙,眼中满是卑微的讨好,看起来可怜极了。 施粥的婢女若换成以前,定会心软答应了他,可昨夜世子妃交代过了,遇见这种情况必须狠心拒绝,绝不能开先例! “大善人行行好,老头我实在太饿了,最后一碗,真的!” 他颤抖的竖着食指,可那婢女却是皱着眉头,“你刚刚也是这么说的,每顿只能领一碗,喝了粥吃药,规矩不能坏!” 夏云仙缓缓靠了过来,随后立刻注意到他滑落的袖口露出了一截带着刀疤的手臂! 还有他端碗的姿势,手部虎口处分明有常年握刀导致的老茧。 这人是个练家子,却要打扮成柔弱的老者混在难民之中! “方才施粥的时候便说了,不守规矩者一律乱棍打走不再救治,大爷你确定还要喝粥?” 夏云仙已经给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搬救兵,随后才走到粥棚里冷冷的看着这人。 老头不带犹豫点了点头,讨好的将碗举得更高了些,“大善人行行好!” 看她不过是个白白嫩嫩养尊处优的弱女子,哪怕说着狠话也吓唬不了人。 老头身后无数的难民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着,夏云仙心中有数,若真叫他得逞,今后就再难立威了! 他们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侍卫带着一队人马归来,夏云仙才露出了一副歉意的表情,“把他打出去!” 话音刚落,老头就被架了起来往外拖着,顿时一阵鬼哭狼嚎,难民们瑟缩了下,此刻哪还敢有效仿的念头。 不料,一道满是杀气的怒吼声响起。 “谁敢动他,老子砍了你们!” 众人闻声望去,心头顿时一惊,不知何时一片乌压压的难民迎面涌来,为首的独臂男子一脸脓疮,竟是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大刀! 王府侍卫们见状,立刻拔出腰间长剑迎上前去,也顾不上那老头,先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们护在了身后。 “嘿嘿,这么美的小娘子,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我们飞鹰寨来给你捧场,多喝碗粥怎么了?” 方才还佝偻着的老头子突然就直起了脊背,笑得一脸猥琐。 飞鹰寨?! 侍卫们如临大敌,他们知道半年前朝中派了多方人马围剿驻扎在边境附近的飞鹰寨,伤亡惨重才将他们驱逐出境。 为何这些人会出现在京中? 而且看这架势,分明有备而来! 为首的男子阴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女眷,舌头舔了舔嘴角,他们带了三百多号的兄弟,还没算上赶来支援的,而这些侍卫不到百人,根本不足为惧! “今日,别说是药和粥,就连女人,老子都要了!” 他大刀一挥,身后的山匪当即奸笑着冲了过去,就连同那名老头都索性脱掉了碍事的麻袋,露出了纹着飞鹰的精瘦胸膛。 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难民们乱成一团。 侍卫们护着夏云仙往后退着,“世子妃先走!” “想走?抓住她!” 山匪头子见人就砍,杀意凶猛的朝着夏云仙冲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身边的王府侍卫一个接一个倒下,耳边尽是孩童的啼哭声和妇孺的求饶声。 夏云仙掌心一片冰凉,她向来知晓世道不平,也明白战场的冷酷无情,而今亲眼看着方才她救治过的难民被开膛破肚,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道桀骜不驯的面容,若是他在,定不会让这些山匪为所欲为吧? 只可惜,那个男人恐怕正死死的守在贤王府门口,守着他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 “小娘子别怕,拿着小刀做什么,想给大爷挠痒吗?” 失神间,那山匪头子已经来到夏云仙跟前,踩着一名侍卫的尸骨逼了过来。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看着山匪身上的血迹,她突然开了口,“我囤了很多粮,只要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对方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娘们胆子大到敢跟他讨价还价! “哈,有意思,看来老子又得破规矩了,本来说好把你的头送过去,现在,老子想让你当压寨夫人了!” 什么?! 夏云仙眸光一闪,难道这些山匪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 对面肆无忌惮的目光充斥着贪婪,上下打量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姿,正要向夏云仙胸前探出手去,一支利箭突然破空袭来…… 第050章 脾气 夏云仙只觉得一股温热的猩红溅在了她的脸上,那支利箭准确无误的穿透了山匪的肩头! “老大?!” 四周惊呼声一片,紧接着漫天箭雨落下。 “妈的,有埋伏!” 原本有恃无恐的山匪们慌张的咒骂着,便挡边退,原本压倒性的局面骤然突变! 一匹快如闪电的战马从旁边的林中冲出,马背上的男子所向披靡,瞬间就来到夏云仙眼前! 山匪头子脸色煞白,还来不及反应,横空现世的白玉京长剑一挥,稳稳的接住那条被他斩下的断臂阴恻恻的笑道。 “张九,做人别太过分了,老子只想要你的这条手臂,而你居然想要老子的女人?” 他戏谑的目光扫过夏云仙脸上的泪痕,眸中一暗,浑身的气息将至冰点,随后软鞭一甩卷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把人往马背上带。 有些发愣的夏云仙只听耳边传来毫无温度的声音,“乖,别看。” 一条丝滑冰凉的手帕挡住了她的双眼,紧接着便是地狱般的哀嚎此起彼伏。 他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中,兵戎交接的嘈杂声渐渐模糊,让她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杀戮持续了很久,当夏云仙被送到马车上,早已等候在那儿的春晓便哭着扑到了她怀里。 “世子妃!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她后怕极了,当时逃窜的难民将她和世子妃冲散,还来不及反应就见自家主子被那些山匪围住,让她险些吓昏过去。 夏云仙感受着春晓真实的体温,她的手中紧紧地捏着那条帕子,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或许,是不敢相信白玉京竟然会赶来救她。 “世子妃,这不是您数年前丢掉的手帕吗?” 春晓的声音让夏云仙回过神来,便见这小婢女疑惑的摊开那条帕子,上面绣着的鸳鸯猫儿惟妙惟肖。 “这是我的?” 春晓没有注意到夏云仙的呼吸一滞,正要回答,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一把掀开,卷进来的寒风夹杂着几分肃杀的味道。 白玉京的身上还带着血,他一撩衣摆就挨着夏云仙坐了下来,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气得笑道。 “怕了?飞鹰寨那种地方,你要是去了会有什么下场知道吗?” “那些难民的命矜贵,你的命就贱了?要是晚来一步,你当场就让他办了……” 啪! 火辣辣的巴掌声打断了他的训斥,惊得马车内一片安静,白玉京难以置信的捂着脸,忍不住骂了出来,“你打老子做什么?!” “有人要杀我!” 夏云仙红着眼,白玉京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让人心疼又恼火,“谁?” 只见她又扬起了手,却被白玉京一把扣住,连夏云仙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般歇斯底里,反正自从遇见了他,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不闹了!你觉得是谁,我帮你杀了他!” “我不知道,但肯定跟你有关!”夏云仙毫无头绪,可就是有强烈的直觉。 “……” “你不信?” “哪敢不信?你连他们要抢粮铺都算出来了,放心,这些狗东西落入老子手里,还怕审不出来?” 白玉京失笑,这次若非夏云仙提醒他,他也不会早早的就安排了人守株待兔,把京中仓库里的粮食全换成了沙子,所以对方什么也没捞着,反倒让他逮住了不少山匪。 角落里的春晓早就吓得脸色煞白,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她看见了什么?! 难道好不容易保住的命,这会儿又要交代出去了? 自家主子居然打了白玉京! 不过,自己该不会眼花了吧,怎么传闻中残忍无情的大奸贼像哄小孩似的哄着世子妃? 脸上鲜红的掌印还未褪去,白玉京感受到春晓忍不住飘过来的异样眼神,他顿时警告的瞪了过去,那小婢女一个激灵赶忙退出了车外。 白玉京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俊脸,心中暗骂了句没眼力见的东西! 就在车帘阻隔两个世界的那瞬间,白玉京一把将夏云仙拉了过来,不顾她挣扎死死的按在自己的腿上,不由分说便堵住了她打算训斥的小嘴。 而他的另一只手又探入了她的腰间,夏云仙气得使劲一咬,血腥味立刻充斥在两人之间。 可这一次他忍着痛,直到搜出她贴身藏着的毒粉才把人放开,“这是什么,难道你还打算跟那伙人同归于尽?” 夏云仙不敢相信这种情况下他还想着欺负她,简直毫无人性! “还给我!” “不给!你这丫头,脾气怎么这么大!信不信回头我就把你那婢女的舌头拔掉,省得她走漏风声坏我威名!” 见夏云仙瞪着眼,白玉京顿时笑道,“被本大人疼爱了下,心情好些了吧?” 她刚才乱发脾气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野猫! “你不要脸!” “对,本大人不要脸,本大人要你啊!” 天知道方才他远远的瞧见夏云仙与那山匪对峙,浑身的血液就好像倒流了一般。 这丫头就不能安分一点?为何总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只见白玉京一把将那包毒粉丢到了车外,警告道,“若你再敢动这么荒唐的念头,本大人就杀光姓夏的,让他们给你陪葬!” 夏云仙眉头一蹙,这人不可理喻,竟用她的亲人来威胁她! 他是真的担心她吗?可为何……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了暗卫的声音。 “大人,贤王府传来消息,说王妃受到了惊吓!” 果不其然,夏云仙立刻捕捉到了白玉京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他毫不犹豫的起身,却不想动作一僵,疑惑的看着夏云仙突然抓着他袖子的手。 车内陷入一阵沉默,许久之后他才轻声哄道,“乖,你想继续施粥看诊,明日我会亲自带队。” “那现在呢?”连夏云仙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突然赌这口气,“我也受了惊吓,我还差点死了!” 她知道自己这么逼他,大概率会惹怒白玉京。 她算什么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他的消遣而已,抵不过另一个人的风吹草动。 她在将自己往绝路上赶,夏云仙就是要让白玉京明白,她是个自不量力又不知好歹的女人! 如果继续纠缠,她一定会让他不痛快,也让他心里的那个人不痛快! 此时夏云仙已经做好了被丢出车外的准备,却不料,白玉京居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语气认真又玩味。 “你这是在邀宠?那么,今晚是去你屋,还是去我屋?” “……” 僵持了片刻之后,夏云仙终于在白玉京得逞的注视下松开了手。 “本大人可以走了?真的可以走了吗?” 这混蛋还不确信的挑了挑眉,夏云仙暗自咬牙,她输了! 第051章 休书 傍晚,侯府落雪院里飘来一阵令人垂涎的肉香。 “都坐下!大家死里逃生,本世子妃自然不能亏待你们!” 满桌丰盛的菜肴看得下人们的眼睛都直了,鲜美的羊肉汤,清甜的炒菌菇,还有猪肉煲和清蒸鲈鱼,都是主子们平日里吃的美味! 他们身上都有伤,略显犹豫的瞥向夏云仙,发现她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不像在试探人,这才纷纷受宠若惊的入了座。 “等等,张婶可不能吃,我都看见了,她那时跑得最快,还顶着锅盖以为没人能瞧得见她!” “胡说!我可是拿了勺子打算去救世子妃的,没想到被白大人抢先一步!” 提起白玉京,一名小婢女竟是露出了神往的表情。 “我还以为白大人只会仗势欺人,原来他这么厉害,打得那些山匪落花流水,我都没看清楚他挥剑的招式!” “听说飞鹰寨早就与他有过节了,那张九上头的八个哥哥,都是死在白大人的剑下,就连他那条手臂,也是之前被砍下的!” “看你春心荡漾的模样,别痴心妄想了,白府里那么多绝色美人,可轮不上你!” 春晓本想暗示他们就此打住,可见夏云仙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气。 今日自家主子离开马车的时候明显心情不好,可相比之下,白大人居然是笑着走的,怎能不叫人担忧? 吵吵嚷嚷间,众人敞开肚皮大快朵颐,气氛说不出的和谐融洽,就在这时,柳成煜居然来了。 他看着围坐在院中的仆人,就连那个捡来的孩子都紧挨着夏云仙,不由得皱了眉头。 没规矩! 主子怎么能跟下人同桌用膳? 可他再看一眼满桌的菜肴,脸色就更黑了。 “听说白日里西郊受山匪袭击,本世子来看看你受伤了没有,想来是我多虑了,你这儿好肉好汤比其他院的逍遥多了!” 街上不安稳,又听说到处买不到粮,他这一整日只吃了三个馒头,如同嚼蜡! 众人听着这冷言冷语,正要默默站起来退到一旁,反倒是夏云仙面无表情的按住了他们。 “世子有力气管别人院子里的闲事,不如去想想明日要吃点什么。” 闲事? 柳成煜被气笑了,“既然有粮食,为何不早些送过来?但凡你有点儿良心,都不该让婆母和夫君,还有家中的孩子们挨饿!” “世子糊涂了,孩子们挨饿就该找如烟妹妹才对,如今是她掌中馈,轮不到云仙操心。” “混账话!你才是嫡母!” 话音刚落,就见夏云仙别有深意的抬起头来迎上他愤怒的目光,柳成煜喉间一哽,突然有些心虚。 只见他站了一会儿,便瞪了眼沈平,那孩子怯怯的离了桌,柳成煜作势坐到了夏云仙的身边。 “你屋里的人当真是没把本世子放在眼里,见主子来了,都不知道添副碗筷!” 他毫不客气的拿走了夏云仙的筷子,刚要动菜,就听身旁的女子笑道。 “世子不嫌弃这些残羹剩菜就好,原本是打算拿去喂那看门狗的,它饿得厉害,看着可怜!” 柳成煜的动作当即一僵,这是把他当成狗了? 他顿时摔掉了眼前的饭碗,发出一阵刺耳的巨响,随后恶狠狠的看向夏云仙,“你究竟还要恼到何时?如烟与你一同长大,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你当真这么容不下她?” 她就是因为不愿承认如烟,才会事事与他作对! 既然把话说开了,夏云仙也不打算遮掩。 “正因为她与我亲如姐妹,才不该耍那等阴险手段!” “但凡她说一句爱你想要嫁给你,我必定由衷的成全她,可她字字都是身不由己,句句都是我夏家亏待,这样的人,要我如何容她?” 柳成煜眸光一闪,眼底划过几分阴霾,“成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要如烟坦诚,她就愿意双手将世子妃的位置奉上? 这是不是代表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他? “自然是让世子与我那好妹妹有情人终成眷属!”夏云仙目色坦荡,柳成煜忽然就笑了。 好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拍桌而起神情狰狞,“既然如此,一会儿我就给你休书一封,赶紧收拾包袱滚回将军府,到时候可别来求本世子回心转意!” 放下这么一句狠话,柳成煜便铁青着脸色拂袖大步离去。 众人面面相窥,皆是看戏的眼神,倒是沈平满脸担忧,怯怯的问道,“是不是平儿给世子妃姐姐添麻烦了?” 春晓轻轻敲了敲这单纯孩子的脑门,“傻瓜,世子妃马上就是立大功的人了,况且世子还饿着肚子呢,腰杆都挺不直了哪还有力气写休书?” 果不其然,柳成煜这一走便没了消息,众人左等右盼也没看见所谓的休书,倒是次日清晨,老夫人身旁的雷嬷嬷来请人了。 “婆母就算不念旧情,也不该一心想着害云仙性命吧?” 夏云仙一开口,让本就有气无力的雷嬷嬷霎时怔住。 “世子妃说的什么话,老夫人哪是要您的命呀!” “上次若非曹副将相护,云仙已经被世子打断腿了,这会儿再踏出落雪院,指不定是个什么下场。” “这……老奴保证,绝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雷嬷嬷舔着脸笑着,可夏云仙依旧面无表情。 “你拿什么保证?难道世子还能听你的话不成?嬷嬷请回吧,一会儿云仙还要去西郊给病人们看诊。” 一听夏云仙居然还要出门,雷嬷嬷赶忙拦住,“别别别,世子妃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请老夫人过来!” 连主子们都没吃好,更何况是一个下人,雷嬷嬷此时跑起来都像踩在云端飘,等到跟着老夫人的步辇赶过来,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上气不接下气。 比起狼狈的雷嬷嬷,柳老夫人依旧打扮讲究,浑身都是高门老太的派头。 此时她阴沉的瞪着眼,“婆母都快病死了,你竟问也不问一声,难道外头那些毫无干系的难民比长辈至亲都重要?还不快跪下认错!” 第052章 讨粮 柳老夫人实在是气急了,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想和儿媳说几句话,都得亲自过来! 病死? 夏云仙轻轻笑了笑,反而站得更直了些,“婆母言重了,几天不喝参汤,是死不了人的。” “就算儿媳有心也无力,上次的事情婆母也看见了,若儿媳被打断腿,给侯府添麻烦那就不好了。” “再者,那些毫无干系的难民得了照拂还懂得说句感恩的话,反倒是至亲,啃着旁人的血肉还觉得理所当然的。” 柳老夫人被堵得面上无光,颤抖的指着夏云仙,“如今我说一句,你能顶十句!” 她刚要骂出声,却是被一旁的雷嬷嬷赶紧拦住,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借着几句好话冰释前嫌。 如今外头漫天都是关于夏云仙做好事的赞誉,指不定什么时候官家的赏赐就下来了!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这个儿媳藏得有多深,否则那么多的难民哪能顿顿有粥吃? 柳老夫人心想着,眼下可不是追究夏云仙种种过错的时候,只要她能回心转意,还愁侯府没有荣华富贵? “婆母知你心里委屈,世子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你向来深明大义,就再原谅他一次!” “今日我便做了主敲掉那墙面,金库的钥匙还是由你保管,否则我实在不放心!” 本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云仙总该懂得感激了,哪知道她却摇了摇头,“如烟妹妹对世子恩重如山,像儿媳这样的外人岂能让侯府背上过河拆桥的罪名?” “什么恩重如山,是那狐媚子恬不知耻缠着世子,还没进门都敢让我喝小米粥!你放心,谁再敢说你是外人,你就打她嘴巴!” 说起来,柳老夫人就气得牙根痒痒,她哪里吃过这种苦,从前每日的早膳不是燕窝就是雪莲银耳粥! 这下倒好,她把自己藏了多年的嫁妆珠宝拿出来了,反而被这般轻贱! 不料夏云仙不为所动,“眼下这般时局,如烟妹妹还能让婆母喝上小米粥,已是孝感动天了!儿媳手里又没粮,怕是连糠咽菜都拿不出来。” 柳老夫人顿时笑了,“没粮?你这是拿我当傻子!” “都给难民了,哪还有剩的?开弓没有回头箭,若不让他们吃饱,将来官家怪罪,侯府这次可愿跟我一起担着?” 什么?! 提到共同承担责任,柳老夫人就不乐意了。 她黑着脸骂道,“你没把握,怎么还揽这麻烦?你是想害死我们柳家吗?” “儿媳又不是算命的,能知道难民有那么多?如今是来不及了!” “我不信!昨夜你院里头还吃香的喝辣的,你就是不想再管侯府的死活了!” 柳老夫人又急了,只恨这人怎么软硬不吃,然而夏云仙依旧理直气壮,“儿媳自知此番好心办了坏事,死囚还有断头饭,当然得吃顿好的。” 她眼睛忽然一亮,期待无比的看着柳老夫人。 “婆母既想儿媳和世子冰释前嫌,不如官家问罪的时候帮儿媳求求情,我们柳夏两家有难同当,过去的恩恩怨怨便可一笔勾销!” 一听说什么有难同当,柳老夫人的耳边便嗡嗡作响,都是些什么混账话,若是真的,那么她自己闯的祸,还想拉别人陪葬? “够了!我看你简直是疯了,赶、赶紧把粮拿出来!” 得先填饱肚子,才能好好想想怎么撇清关系! 夏云仙见她被唬住的模样,只觉得可笑极了。 身为侯府身份最尊贵的老夫人,居然没有半分眼界见识。 就算真的如自己所说,用以安顿难民的粮食不够了,官家便以此治罪,那么将来东陵国还有谁敢在百姓受难之际站出来? 也只有像柳老夫人这样功利到极致的人,才会事事计较得失! “嫡母,馨儿好饿,想吃肉包子!”这时,柳文馨被带了过来,柳老夫人顿时露出了心疼无比的表情。 “做嫡母的怎能这么狠心?再怎么闹脾气,也不该迁怒孩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竟趁人不备将柳文馨推倒在地,这小姑娘顿时疼得哭了出来。 柳成煜听闻自家母亲被夏云仙逼得亲自过来落雪院赔罪,立刻带着姜如烟赶了过来,不料正巧看见了这一幕。 “馨儿!”姜如烟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竟不管不顾的冲到了夏云仙跟前,作势就高高的扬起手来。 她脑海中飞速的闪过一个念头,她要划花这个贱人的脸,看夏云仙还拿什么来勾搭世子! 姜如烟几乎是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可还不等她的手落下,便觉膝盖一痛,夏云仙猛地踢向她的关节! 这人顿时重重的栽到了地上,豆大的汗水瞬间被穿透全身的剧痛逼得冒了出来! “夏云仙,你简直蛇蝎心肠!” 看着地上几乎要昏厥的姜如烟,柳成煜的眼中泛着火光。 “世子爷说笑了,云仙不过是在帮忙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大丫头罢了。” 夏云仙冷着表情,柳成煜气得咬牙切齿,那表情好像想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你一个外人,谁给你的资格……” 啪! 哪知话还未说完,那响亮的巴掌便甩了过来。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柳成煜愣了愣,双眼渐渐充满血丝,这个贱人……她怎么敢?! 可夏云仙却是平静的迎上他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婆母方才允了,谁再敢说我是外人,就给他一巴掌!” 什么?! 柳老夫人早就懵了,“我是这么说,但没叫你连世子也打啊!” 柳成煜的脸上瞬间青筋暴起,汹涌的杀意袭来,“找死!” 可还不等他拔出腰间长剑,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竟一脚踹向他的胸口! 只见一名暗卫如鬼魅般出现在众人眼前,“属下受平南王之命,前来为世子妃护院!”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那飞身而出狼狈倒地的柳成煜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夏云仙无视众人惊恐的视线,将一旁的柳文馨扶起,“馨儿,你是怎么摔的?” 那小姑娘从未见过嫡母如此厉害的样子,此刻迎上她仿佛洞穿一切的双眸,便怯怯回道。 “是、是祖母把馨儿推倒的。” 此话一出,气氛尴尬得无以复加,柳老夫人这才回过神,立刻心虚的狡辩道,“是这孩子饿昏了,没站稳!” 本想让夏云仙看看孩子的惨状,或许她便能心软交出粮来,哪成想竟被逮了个正着! 真相如何,众人已然心知肚明。 柳成煜不甘心的咬着牙,没想到一切竟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才让他这般丑态百出! “耽误这么久,西郊难民们怕是等急了。”夏云仙来到那暗卫的身边,正打算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婆母千万别自作主张敲了墙,否则今夜我院里焖排骨,来来往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多不好。” “……” 第053章 重逢 “春晓,回头让人给少爷和小姐送几个肉包子过去,再告诉他们,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姜如烟给的。” 前往西郊的马车里,夏云仙好似不经意的叮嘱着,充当车夫的暗卫忍不住笑了出来。 “世子妃可真阴损。” 这两日落雪院里发生的事情他都瞧见了,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高门宗妇,行事别具一格的泼辣,一点儿也不像常年被柳家欺负的人。 “有你主子阴损?” “自然是没……咳咳。” 暗卫吓了一跳,惊讶的回过头去看着撩开车帘的夏云仙,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妃认识属下?” 因为原本护院的王府侍卫在昨日一战中死的死伤的伤,白玉京不放心,索性就将自己的心腹安插进了落雪院。 “上辈子认识。”夏云仙确实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这个在上一世给自己送信的暗卫了,“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家中排行第五,主子叫我小五。” 他声音透着几分欢快,夏云仙盯着他的脸,想起了那时候他死时的模样,兴许是眼神太过悲悯,让小五有种说不出的寒颤感。 山匪突袭西郊之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使得京中人人足不出户更显凄凉。 偶尔看见几个行人,也是神色落魄的从打烊的米粮铺返回,显然空手而归。 忽然,街道的某一处传来哭喊声,夏云仙顿生警觉,小五立刻开口安抚道,“世子妃不必担心,就是些飞鹰寨的余孽趁着撤退的空档抢夺钱财,不成气候。” “若实在害怕,属下这就送世子妃回侯府,我家主子命人在西郊设了刑场当众活剐那些山匪,想必没人敢再闹事了!” 不料此话一出,夏云仙立刻沉了脸色,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白玉京敢不敢更荒唐点,一边在领药施粥,一边在活剥人皮? 小五赶忙闭上嘴,汗津津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早就和大人说了,他这个主意更馊! 昨日英雄救美已经够了,这会儿反倒叫世子妃不高兴了! “大夫行行好,人命关天,您就去看看吧,否则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了!”前方一名衣衫褴褛的书童很快吸引了夏云仙的注意。 知墨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拍得掌心通红,头也磕破了,可紧闭的医馆大门却毫无动静。 “可是霍大公子的书童?” 身后响起的声音让知墨回过头,一见夏云仙他赶忙擦了擦自己脏污的小脸,激动的哽咽着,“世子妃可懂接生?” …… 穿过几条巷弄,知墨带着夏云仙和小五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小院。 “公子,您看小的把谁带来了!” 敲开那扇斑驳的木门,霍长生看到夏云仙时又惊讶又赧然。 他下意识的将自己微乱的发丝理了理,彬彬有礼的拱了拱手,“世、世子妃。” 夏云仙何尝不诧异,短短时日不见,那个风光霁月的霍大公子竟消瘦了一圈,脸颊的颧骨还带着伤,原本的锦衣也辨别不出原来的颜色。 但他的眼神依旧纯净坦荡,叫人舒服。 屋子里传出的动静很快打破了这份尴尬,霍长生这才急忙将她迎了进去。 “这位夫人快临盆了,所有的稳婆和大夫都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外出接诊,男女有别,霍某帮不上忙,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几道瘦弱的小小身影怯怯的从角落里探出头来,虽是难民模样,可孩子们的脸上却没有脓疮。 “这些孩子是随长辈赶去西郊求药的,不料昨日遇上了飞鹰寨的山匪,让他们和家人走散了,被我家公子收留。” 知墨牵住一个孩子的手,若非屋子里的妇人动了胎气,今日本该带着他们去寻亲。 夏云仙心中感触,当大多数人选择明哲保身的时候,哪怕霍长生身陷窘境,却依旧愿意对难民施以援手,实属难得! 她当即进了屋,片刻之后便折返回来吩咐着春晓,“难产,立刻回侯府取来我的药箱!” 她命小五护送春晓回去,转头让知墨打几盆热水来。 “为何只剩下你一人伺候霍大公子?” “原先还有三个人,可他们没良心,嫌吃不饱饭就又回霍府了!”知墨好像想起了什么生气的事情,腮帮子鼓鼓的,“都忘了从前是公子救了他们的命!” “知墨,莫要背后语人是非!” 一旁的霍长生眉头一蹙,这小书童才不甘的闭上了嘴。 哪怕霍长生只字不提,但夏云仙却知道,恐怕是因为先前自己提醒他用的药有问题,他查出了什么才会离开霍将军府。 却不想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 “三当家,我闻到娘们的味道了,这院子里一定有女人!” 众人眼神一变,知墨赶忙趴在木门上往外看,只见两名飞鹰寨的余孽竟招了几人准备破门而入! 霍长生感受到危险来临,紧张的看了夏云仙一眼,当机立断,“知墨,带着孩子们跟世子妃一起藏到里屋去!” 他立刻拔出了挂在墙上的宝剑,颀长的身影如山上的青松,立于院中岿然不动。 很快,那摇摇欲坠的木门被破开,几名凶神恶煞的男子已然冲了进来。 “天子脚下,岂容尔等放肆!” 为首的山匪没想到这儿竟还有练家子,可一看霍长生长得贵气不凡,但那一身的狼狈显然是个落魄公子样。 没有护卫没有帮手,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哈哈哈,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爷也照抢不误!快,把你家小妾丫鬟都送出来,再给爷磕几个响头,爷就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这时屋内的产妇又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那帮山匪眼前一亮。 “呦?爷就喜欢生孩子的,一会儿把里头的娘们办了,再把孩子掏走烤了,那滋味,啧啧啧……” 霍长生难以置信的瞪着眼,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帮畜生!” 不由得想起这两日在霍府外所遭遇的一切,霍长生才明白原来自己这般无能,就算他救了几个难民又如何,还不是亲眼看到许多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废话少说,上!” 那群人挥着大刀就冲了过来,很快就跟霍长生缠斗在一起。 他身子骨本就孱弱,虽功夫不错,可比不过这些常年刀口舔血又狡猾多端的山匪,很快身上就带了伤。 霍长生已经下了与他们同归于尽的狠心,一步都不肯退让,屋子里的知墨急得差点冲出去,却是被夏云仙拦住。 “你去了也只会拖累他!” 只见银光一闪,霍长生的手臂被砍了一刀,他不由得连退数步,正当下一刀迎面劈来,却听哗啦一声,一盆滚烫的热水泼向了那名山匪,顿时响起一阵哀嚎。 知墨看呆了眼,世子妃不是说他会拖累公子,怎么自己倒冲出去了? 霍长生看向那冷着脸的夏云仙,又喜又惧。 愣神间,她竟拉住他的手往旁边一带,再次躲过了另一个山匪的袭击。 霍长生感受到掌心里真真切切的温度,喉间有些干涩,不由得喃喃道,“今日,世子妃愿意和霍某一起死吗?” 第054章 君子 夏云仙似是没有听清楚霍长生的话语,两人四目相接,这生死攸关千钧一发之际,他差点儿就要将藏在内心深处的话语脱口而出。 “其实我……” “属下来迟!这些老鼠太狡猾了,声东击西的,世子妃放心,应该是最后一批了!” 哪知道,小五及时赶到,他别有深意的一瞥两人牵住的手,随后利落的解决了所有的余孽! 霍长生有些失落的看着从自己身边离开的夏云仙,很快便感受到了这暗卫警告的视线。 他神色一敛,心中五味陈杂。 “世子妃,这位夫人快不行了!”春晓惊呼一声,屋内的产妇好像疼得昏死了过去,眼见着屋门一关,外头只剩下两个男人和几个小孩面面相窥。 “霍大公子该不会忘了与娉婷郡主的婚约吧?”小五看着正在包扎伤口的霍长生,冷不丁的开了口。 “实不相瞒,霍某已经打算退婚。” “退婚?霍将军若是同意了,公子也不会落魄到住进这么简陋的院子。”小五嗤笑了声,果不其然,霍长生的脸色微微一变。 说来可笑,他本以为在王府里发生的那件事,可以改变父亲的主意。 却不想等来的,却是一场雷霆之怒。 再加上他发现继母竟串通了府医,多年来一直在他的药里做手脚,才导致自己的病情日益加重。 父亲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说他为人狂妄,娉婷郡主愿意下嫁已是他的福气,竟想利用一场误会挑拨两家的关系! 还说他不知感恩,冤枉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继母,若他不肯认错便永远不可再回将军府! 时至今日霍长生才明白,自己无非是父亲用以巩固权势的棋子罢了,他早就放弃了这个不能入朝为官,不能征战沙场光耀门楣的儿子,只望自己用为时不多的余生为霍家谋利益! “如今霍大公子自身难保,就不要给世子妃招惹事端了!” 小五双手环胸,好心好意的劝着,毕竟今日之事要是让自家主子知道,难免又是一顿落井下石,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一时间,小五觉得自己简直太善良了! 霍长生瞳仁一缩,很快隐去了那份痛苦。 这话说得对,若让他居心叵测的继母知道是夏云仙破坏了她的诡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屋子里的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很快让屋外众人转移了注意,直到婴孩的啼哭响起,夏云仙才洗去了双手的鲜血退了出来。 “世子妃,那位夫人如何了?” 霍长生收住了所有心思迎上前去,夏云仙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母子平安,霍大公子立功了,可要好生照顾里头的夫人!” 想起屋里那位的谈吐和身上衣裳稀有的料子,可不是什么寻常难民。 他一时间没有读出这话中的提示,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救下了何等身份的贵人,只是由衷的松了口气。 “天色不早,西郊的难民们怕是等疯了!” 小五忍不住提醒了句,耽误得太久引起自家主子怀疑,他可没办法帮忙遮掩! 夏云仙点了点头,随后深深的看了霍长生一眼。 “霍大公子,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断药之后定有一段时日的不适,过阵子,云仙再来为你把脉开药。” 霍长生眸光一闪,他离开将军府后寻了许多大夫,都说这幅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夏云仙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他还有得救?!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世子妃,长生记住了!”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郑重行了一礼。 …… 傍晚时分,柳老夫人的院子里。 啪! “幸亏我叫雷嬷嬷去两个孩子的屋里头看了一眼,否则怎么知道你竟把好东西留着,反而让婆母和夫君喝那等猪都不吃的小米粥!” 柳老夫人恨恨的指着桌上的两个肉包子,而旁边的雷嬷嬷当即给了姜如烟一巴掌! 她错愕的捂着脸,“冤枉啊!如烟今日也只喝了半碗米粥,哪还拿得出什么肉包子!这……一定是夏云仙给孩子们的!” 提起夏云仙,柳成煜便觉得自己肩头的伤更痛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个狠心的女人根本不会管两个孩子的死活!” 姜如烟顿时一愣,委屈得直掉着泪,今晨被夏云仙踹的伤还没好,他们当时连句狠话都不敢说就让人大摇大摆的走了,现在却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 “呸!还有脸哭,要不是她,这会儿我也能吃上落雪院里焖的排骨!” 老夫人忍不住淬了一口,就连柳成煜也阴沉着脸色。 就在这时,管事居然欣喜若狂的冲进了屋内,“世子爷,老夫人,好消息啊!街上的米粮铺又开了,虽然粮价涨了三倍,好歹是愿意拿出来卖了,咱们侯府也赶紧的吧!” 此话一出,老夫人面上一喜,哪还顾得了姜如烟。 “世子快,再买些燕窝人参回来!”她催促着,柳成煜却是面色一僵,“涨了三倍?这些无良奸商怎么不去抢!” “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上次给你的那些珠宝应该还剩下不少,再不去连米渣子都不剩了!” 可柳成煜支支吾吾了许久,才吐出一句,“剩下的那些……我都拿去宴请以后的同僚了。” 柳老夫人怔了怔,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母亲也看见了,那些混账当着本世子的面极尽奚落,若不堵他们的嘴,以后我如何抬得起头来?” 看着柳成煜理直气壮的模样,老夫人惊得站了起来,双唇有些颤抖,“你你你,你拿我的珠宝,去堵他们的嘴?” 这么说,是一点儿都不剩了? 见他不说话,柳老夫人只觉得一股血气瞬间上涌,随后两眼一翻,竟当场昏死了过去! “老夫人!世子爷,这可怎么办啊?” 雷嬷嬷吓得慌了神,屋内顿时乱成一团,柳成煜紧皱着眉头,索性破罐子破摔,“要人参是吧?行,本世子自己想办法!”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竟甩袖夺门而出,牵了匹快马带着满腔的怒火冲出了永定侯府。 姜如烟看着那决然而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整颗心突突直跳,总觉得马上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第055章 入狱 夜幕降临,原本热闹的京都街头寒风阵阵,柳成煜的快马在一处布行前停了下来。 “快开门!本世子来拿这个月的账目!” 他重重的拍着紧闭的店门,许久之后才听里头传来敷衍的声音,“今日打烊了,公子改日再来吧!” “没眼力见的东西,本世子是你家姑爷!” 却不想,门里头又不屑的笑了笑,“姑爷?公子真会说笑,我家姑爷几年前就战死了,我家世子妃都守了那么多年的寡,这种谎话你都说,要脸吗?” 什么?! 柳成煜难以置信的瞪着眼,难道夏云仙没有跟店里的伙计说自己已经回京的事情? 不可能! 就算她不说,他在外头应酬了那么久,整个京里都知道了吧? “连夏云仙都不敢用这种语气跟本世子说话,你算什么东西!快开门,否则回去以后,本世子要她好看!” 片刻之后,眼前的店门终于缓缓打开,柳成煜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作势就撩开衣摆跨了进去。 “先上壶好茶,再来些点心,本世子要先过过账,省得你们糊弄……” 谁知话还没说完,那店掌柜竟拿着把笤帚迎面扫了过来,“哪来的无赖泼皮,竟敢坏世子妃声誉!” 柳成煜没有准备,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那笤帚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身上,一股浓浓的恶臭当即散开。 他脸色大变皱了眉头,店掌柜笑道,“刚刚扫过狗粪,这本就是用来打狗的!” “放肆!” 柳成煜勃然大怒,他瞬间狰狞了表情抬起脚来,狠狠的将那年过五旬的店掌柜踹到了地上! 该死的,居然连个奴才都敢对他不敬! 柳成煜气得要发狂,索性冲进店内开始翻箱倒柜,“银子呢?快把银子拿出来,本世子饶你不死!” “杀人了!山匪杀人了——” 哪知道地上的店掌柜哀嚎了几声,又扯着嗓子大喊道,很快几匹高头大马就冲到了店前,满身戾气的官差二话不说将柳成煜团团围住。 “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柳成煜大惊,赶忙解释着,“我乃永定侯府世子,是这狗奴才的姑爷!我是来取账目的,他以下犯上,自然要受教训!” “胡说!我家世子妃说了,以后账目都送到夏家,你就是个野蛮的山匪,还敢冒充我们姑爷!” 店掌柜瞪着眼,那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无耻之徒似的! 几位官差默契的对视着,根本不打算给柳成煜解释的机会,“有什么话,到了牢里再说!” “混账!你们若敢抓本世子,侯府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如此嚣张的威胁,他们却是笑得更阴沉了,“可真吓人啊!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好好招待了!” 话音刚落,为首的官差大步上前,一拳重重的砸向他的脸颊,方才还颐指气使的男子硬生生的挨了一下! 这拳打得他头昏眼花,竟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来! 柳成煜瞬间双目眦裂,他们……他们还敢动手?! “把他带走!” …… 而另一头。 “嫡母,馨儿也想吃排骨,先前的肉包子被雷嬷嬷抢走了!”两道小小的身影趴在落雪院的门边,很快就被春晓发现,领了进去。 比起柳文馨只顾着埋头啃肉,夏云仙却注意到柳文耀沉着脸色端坐在一旁,表情尽是不满。 “耀儿,可是排骨不合胃口?” 夏云仙亲切的问着,只听这小男孩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孩儿本来不想说的,既然嫡母问了,孩儿就不得不提醒一下了。” “嫡母身份尊贵,岂能跟这些下人厮混?若传出去了,孩儿实在没有颜面。这些菜肴也是他们配吃的,一身汗臭味,着实叫人倒胃口!” “再者,嫡母如今对孩儿是越来越不上心了,之前隔三差五便叫人送些稀奇玩意儿来,最近却连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没有!” “还有,外头那些难民的死活与嫡母有何干系?凡事该以侯府为先,以孩儿为先,毕竟嫡母将来,是要依靠孩儿的!”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下人们纷纷退到一旁,哪还敢再与柳文耀同席而坐? 春晓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他好无奈啊,说是提醒一下,却足足数落了这么多句! 身为养子竟敢这般指责嫡母,说得好像,自家世子妃以后不会有自己的骨肉似的! 就他这幅德行,谁还敢奢望将来依靠他? 连夏云仙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给了他一阵子的自由,不加干涉不予管教,这孩子居然就变得和柳成煜如出一辙! 字字都是她的不是,句句都是他的委屈。 想必,这孩子已经忘记了过去自己对他的多加照拂,只念着这几日的疏远了! 升米恩斗米仇,说的不过如此了吧? “是啊嫡母,馨儿的首饰也被母……被如烟姨母拿走换粮去了,回头嫡母可要给馨儿补上才行!” 柳文馨也停下了动作,理所当然的索要着。 夏云仙的脸上始终带着浅笑,“是嫡母最近疏忽了,心想着若能安顿好难民,将来官家的赏赐少不了,既可博得美名,又能为你们的将来铺路。” “既然耀儿不高兴,那嫡母明日就不去西郊了,将这份功劳让给别人吧。” 听及此处,两个孩子顿时一愣。 “官家会给赏赐吗?馨儿想要!” “孩儿考虑不周,果然还是嫡母有远见,要是立了功,书院里那些家伙就不敢再狗眼看人低了!” 柳文耀的心情忽然大好,顿时就有了胃口。 当姜如烟赶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自己的一双儿女正围在夏云仙身边母慈子孝,气得她差点发疯! “妹妹来了?春晓,添副碗筷。” “不必,这儿又没外人,姐姐何必装腔作势!”笑话,夏云仙这是把她当要饭的了? 却不想话音刚落,柳文耀竟是拉下了脸,“姨母怎么如此没规矩,嫡母好心给口吃的,你不感激也就罢了,竟还无理取闹!” 什么? 姜如烟怔了怔,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为了区区几块肉,就帮着外人给她脸色看! “耀儿别气,这世道连畜生都会随时翻脸,更何况是人呢?” 夏云仙只觉得有些好笑,俗话说有奶便是娘,姜如烟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吗? 在侯府这种地方,所谓的母子情深根本抵不上利益诱惑,只要给的好处够多,让他们认贼作母又何妨? “你骂我是畜生?” 姜如烟几乎要失去理智,作势就冲了过来,不料柳文耀生怕她闹事会惹夏云仙不快,影响了明日去给难民们看诊,立刻就挡在了前头。 姜如烟始料未及,冷不丁的就被他狠狠的推到了地上! 第056章 爬墙 众人顿时一愣,地上的姜如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缓缓抬起手来,便见自己的掌心竟被地上的碎石割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不住的流着。 “耀儿,你,你推我?” “你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还有脸在这儿闹事!” 柳文耀见了血,原是一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有什么错? 从前嫡母掌家的时候,他院子里头要什么没有,可而今自己的亲生母亲来了,原先的待遇竟一落千丈! 她不是口口声声为他着想,怎么他就不能来落雪院里吃点儿好的了? 看着柳文耀和柳文馨嫌弃的表情,姜如烟只觉得自己的心碎了一地,又听院中不明真相的下人们幸灾乐祸的骂道。 “少爷推你怎么了?老夫人不过是看在世子妃的面上才收留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畜生见到恩人还懂得摇尾巴呢,哪像某些畜生不如的东西,只会乱咬人!” 姜如烟被骂得脸上火辣辣,眼泪还来不及落下,眼前便出现了一双干净的绣花鞋。 “妹妹这是何苦,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候,没有人跟你说过一句狠话,打过你一个耳光!” “可现在呢?好像侯府中谁不高兴了,都可以过来扇你两下!” 夏云仙同情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姜如烟的尊严,被自己给予厚望的孩子这般对待,不好受吧? 不仅如此,手中掌着家,却谁都不敢得罪,拼尽全力的讨好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这份心情,定比上一世的她更痛更深刻! 她说过了,要让这些人加倍的体验她当年的苦! 姜如烟终是灰溜溜的走了,生怕自己继续纠缠,会惹得两个孩子越发厌烦。 这段时日她发卖了不少下人,如今一路走来,偌大的花园竟是空荡荡的,本就没有吃上一顿饱饭,她步子踉跄更衬得身影凄凉。 再看看掌心还未干涸的血迹,从何时开始,她总是旧伤添新伤,哪怕强颜欢笑,心口却止不住的发寒。 难道侯府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是她的错? 这真的是她要享的福吗? …… 是夜,院外传来了些许动静,似是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夏云仙披上外衫起身,而春晓也警惕的从屋子里出来,只见夜色下,一身黑衣的小五慵懒无比的靠在墙上,沐浴着皎洁的月光,啃着特地为他留的排骨。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浑身上下皆透着一股子惬意悠然。 “讲真,做人家护院的谁有他好命?”别说粮价涨了三倍,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何况是香喷喷的焖肉了! “小丫头,爷也不白吃你们的肉!” 小五的耳力极好,他从阴暗处走了出来,笑得狡黠的指了指墙头。 主仆二人抬眼望去,不由得一愣。 只见斑驳的月影下,竟有两道身影颤颤巍巍的坐在那儿。 “怎么又进贼了?!”春晓倒吸了口凉气,却听墙上的人压着声音喊道,“世子妃,是小的!” 春晓眉头一蹙,只觉得有些耳熟,定睛一看,居然是管事! 还有他旁边那人,正低着头紧张的用帕子捂着脸,可春晓还是认出来了,是二夫人身旁的婢女竹叶! “怎么回事?” “爷正巡夜呢,就瞧见这管事架着梯子来偷东西,我等到他上了墙头,就把梯子搬走了!” 小五拿出了一提生肉,正是他从管事手里劫回来的。 又指了指竹叶,“至于这婢女,爷见她偷偷摸摸的在角落里张望,想着她应该也是来顺手牵羊的,就好心把她一起送上去了!” 春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此时墙上的两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实在臊得厉害,尤其是竹叶。 她哪里能想到自己还没下手,就跟着遭了殃! 这能怪她吗? 只能怪这落雪院的排骨味整晚都散不去,叫人怎么忍得住! 而且方才院子里头明明没有护卫的,怎么眨眼间就飘到了自己面前,跑都跑不了! “等天一亮,就把他们送官府去。” 夏云仙淡淡的吩咐着,惊得墙上的两人语无伦次,“世子妃使不得啊,小的在侯府里尽心尽力伺候了多年,您就当卖个面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不好?” “说得好像你爬墙前给本世子妃面子了!” “不不不,实在是老夫人……” “婆母让你来偷的?” 管事欲哭无泪,他哪敢说实话,得罪了老夫人他也活不成了! “你呢?莫非是弟媳让你来偷的?” 夏云仙又看向竹叶,那婢女红着眼紧紧闭着嘴,显然也不敢回答。 “行吧,等你们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再下来!” 夏云仙一个眼神示意,春晓转身前还不忘嘲笑了句,“二位可要抓紧了,一会儿被风吹下来,不死也得断条腿呀!” 一阵寒风拂来,惊得墙上的两人哇哇直叫。 “怕什么,爷就吹了口气而已。” 不知何时一个跃身蹲在墙头的小五笑得跟只老狐狸似的,长夜漫漫,这下不会无聊了! 管事和竹叶两人心都快跳出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呀…… 次日,落雪院里又飘来一阵香甜的气息。 下人们围坐在一块儿,吃着烙葱饼喝着红薯粥,而管事和竹叶还脸色苍白的趴在墙头,只能巴巴的看着他们。 “夏云仙,你欺人太甚!” 二夫人文氏见自己的婢女昨夜迟迟没有回去,心中便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会儿终于忍不住过来看看,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变了眼神。 “弟妹这话从何说起?” 夏云仙故作疑惑,文氏立刻冷笑了声,“枉费我担心你这院子垒了墙,出行多有不便,才让身边的婢女过来问问是否帮得上忙,你竟这样糟蹋别人心意?!” “昨夜本世子妃可是问过的,但她一个字都不敢说,看来是没领会弟妹的心意。这么蠢笨的丫鬟,还是发卖了吧?” 这时,只见远处的柳老夫人也匆匆赶来,文氏心头一喜迎上前去。 “婆母,这个侯府儿媳是待不下去了!夏云仙目中无人,竟打算发卖我院里头的婢女!掌家权都交出去了,还以为自己是当家主母呢!” 此话一出,柳老夫人果然变了脸色,当即破口大骂出来,“混账东西!” 文氏嘴角一勾,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不料柳老夫人的唾沫星子却是喷到了她脸上,“我说你是混账东西!世子妃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没规矩!” 第057章 求情 “云仙行事向来端正,从没冤枉过一个好人,定是你的婢女心术不正,不然大半夜的跑来落雪院做什么?” “她心地善良给你留着脸,你还当自己的黑心肝藏得稳?做什么不好,让自己的婢女做贼,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柳老夫人指着文氏的鼻子毫不客气的骂着,对方愣了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为何不骂夏云仙,反而逮着她就吼? 四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文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心中依旧不服气。 “婆母没有证据,凭什么这么说!” “这些年你只顾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我说你什么了吗?凭你对自己的大嫂不敬,我就不得不教训你了!”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柳老夫人这般维护夏云仙,文氏委屈的咬着牙,被强行拉了过来,柳老夫人赔着笑,谄媚的看着夏云仙的脸色。 “云仙,我帮你教训她了!今日只要你一句话,让她滚蛋都行,反正她自己也说待不下去了,文家知道女儿干了这种丑事,容不下她的!” 这话的意思,真是要把她赶出侯府? 文氏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此时也慌了神。 她知道自己娘家是个什么德性,柳成山不争气,连带着她这个文家女儿也丢尽了脸面,他们怎么可能接纳一个被赶出侯府的累赘? “这种时局离府,万一路上被山匪劫走怎么办?我们世子妃最是心软,就让二夫人斟茶赔罪吧!” 春晓立刻从屋内拿出了茶水,柳老夫人当即连连附和,“对!是该赔罪!” 她恶狠狠的瞪了文氏一眼,“瞧见了没有,你大嫂宽宏大量,定会原谅你这次!” 话已经撂在这儿了,文氏虽不知柳老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显然没有半分与她玩笑的意思! 春晓倒了杯茶过去,文氏红着眼,几番挣扎之后还是接了过去。 “请世子妃喝茶,方才都是弟媳的不是……” 这声音越说越小,夏云仙无奈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几日没有吃饱,耳朵都不好使了。” 柳老夫人的眼神瞬间如刀片一般飞了过来,文氏颤抖的抿着唇,扯着嗓子喊道,“请世子妃喝茶,千错万错都是弟媳的错,就原谅我这次吧!” 夏云仙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果然没有再为难她,可话锋却是一转,“说起来弟妹之所以对我不敬,还不是婆母平日里做的榜样?” 什么?! 柳老夫人赶忙舔着脸解释着,“误会呀!母亲向来知道你懂事,一直都把你当女儿看待!” “若云仙没有记错,之前在两个孩子的生辰宴上,婆母还说我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混账东西,是云仙耳朵聋了还是您老糊涂了?” 见夏云仙依旧不给面子,甚至还翻起了旧账,柳老夫人实在没办法,抬手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是我老糊涂!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母亲向你赔不是,好不好?” “儿媳实在不敢当,婆母有什么错呢?” “我,我……” 柳老夫人急得都快掉出老泪,她心中恨极了,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我平日里不该装病,让你到跟前伺候,也不该纵容世子薄待你,让你受那么多委屈。” 夏云仙低垂着眼,又不说话了。 柳老夫人一张老脸都快丢没了,“这些年你为侯府做的,婆母知道,千不该万不该事事挑你毛病!以后府中谁敢再轻贱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老夫人,小的还在上面呢!” 谁知,墙上的管事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柳老夫人立刻感觉到夏云仙幽深的视线飘了过来。 该死的,刚刚被树影遮住了,居然没有看见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文氏趁机有样学样的讽刺了一句,“有意思了,婆母怎么好意思责难我?” 柳老夫人差点没把她的舌头拔了,感受到四周各种鄙夷的目光,只能把眼一闭,面对夏云仙时连狡辩都不敢。 “哎!我不该未经你允许,叫管事的来落雪院借东西……” “老夫人说错了,这叫偷!”春晓好心打断了她,柳老夫人喉间一哽,认命的点了点头。 “对,我不该让人来你这儿偷东西,云仙念在我年纪一大把,就不要再计较了吧?” “婆母这话说的,年纪大更不能胡作非为,否则传开了,外人只会笑您为老不尊!”夏云仙的语气平静极了,柳老夫人见她终于顺了气,连忙点头。 “你说得是,婆母以后都听你的!” 看着柳老夫人这幅窝囊的样子,她忍不住想起上一世自己被关进柴房之际,这位婆母不曾感念她往日的真心孝义,反倒冷笑的啐了一口。 “将军府都灭门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下嫁?不过是个来还债的晦气东西!” 而现在,自己逼着她低头认错赔不是,错了吗? 夏云仙深深的笑了笑,春晓见状,便搬来了梯子,将墙上早已腿软的管事和竹叶带了下来。 柳老夫人这才焦急又小心翼翼的凑到身边说起了正事,“昨日世子外出买粮,跟你名下的布行掌柜发生了点误会,被当成山匪给抓走了!” “竟有这等事情?” 夏云仙故作不知,其实她早就收到了掌柜传来的消息,对事情的始末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柳老夫人才会这般低声下气的求她,生怕她见死不救! “我都打听过了,那几名官差都是白玉京手底下的人,先前你不是救了成山一次,白玉京卖你面子,肯定愿意把世子放出来的!” “婆母这话何意?什么叫白玉京卖我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 夏云仙顿时沉下了表情,柳老夫人赶忙又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看,我又糊涂了!我的意思是既然他认了两个孩子做义子,定不会把事情做绝,你就想想办法,否则他真活不成了!” 只见她露出了一副为难的模样,许久之后才长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云仙只能试一试了。” “真的?!太好了,婆母就知道你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徒!” 柳老夫人大喜过望,马上就带着文氏走了,生怕夏云仙会反悔似的。 “老夫人哪里是真心认错,世子妃当真要帮?” 春晓有些不甘心,这么多年的委屈,岂是她三言两语,再打几下嘴巴就能弥补的? “我只说试一试,可没说人一定能救出来。” 夏云仙笑得深沉,她确实没有想到柳成煜竟会蠢到这个地步,进了牢里难道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如此一来,他算是完美的错过了上一世立功的时机! 侯府若想翻身,就更难了! 当夏云仙琢磨着该不该趁此机会逼柳成煜一把,看他会不会吐出身上的秘密,小五却是带着一个人进了院子。 “世子妃……” 她诧异的看向突然到访的徐伯,对方面露难色,“不知世子妃这儿还有粮吗?二夫人不肯把金库的钥匙还回来,少爷跟她理论无果,眼下将军府里都乱了!” 第058章 针锋 “我们与二房早就分家了,为何金库钥匙会在二婶手里?” 夏云仙记得这位二婶周氏是个心眼极重的人,从前叔父在世时两家走得亲近,可后来他战死了,二婶便再也没有踏足将军府半步。 反倒是母亲和父亲时常去二房那儿送宽慰,尽心的帮扶着她与两位堂妹的日常。 “世子妃有所不知,自老将军去了之后,您忙于侯府的生计,二夫人便突然热心了起来,时常过府与少爷谈心。” 那段时间,夏云翰正在周旋苏涵之事,不知怎的竟让二夫人帮忙掌了家,本是相安无事,可到了前阵子她知晓夏云仙回了府,态度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徐伯的脸色不太好看,“世子妃先前交代过要屯粮,少爷便去寻了二夫人,不料她竟三番四次称病推诿,闭门不见,少爷才察觉不对!” 夏云仙陷入了一阵沉思,只觉得这其中透着古怪! 虽不知这位二婶的打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请神容易送神难! 很快,夏云仙心中就有了计较,徐伯看着她准备动身的模样,心头一喜,“世子妃这是要去安慰少爷?” 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压得夏云翰喘不过气来,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最近清瘦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徐伯都担心他会一蹶不振自暴自弃! “安慰他作甚?让他难受着吧,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没有人能一直为他的错误买单。” 夏云仙的脸色微冷,而现在,她要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 二房的宅院就在夏将军府的隔壁街。 “世子妃,这儿怎么好像十几年如一日,相比之下……”春晓紧紧地跟在夏云仙身边,望着周遭幽静的回廊清爽的庭院,别有深意的提了一嘴。 她想说的是,不论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永定侯府,亦或者因夏老将军战亡而越发冷清的将军府,一草一木都像有自己的情绪似的。 是繁荣昌盛,还是日益凋零,都能真真切切的叫人感受到。 可二房这儿却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与叔父在时别无二致,夏云仙心中倒也佩服,“只能说,这位二婶确实治家有道。” 后花园的亭子里,远远的便瞧见了那道修葺盆栽的雍容身影。 “夫人,世子妃来看您了!” 领路的管家恭敬无比的开了口,二夫人周氏缓缓转过身来,那幽沉的目光便落在了夏云仙的身上。 只见她穿着一身低调的浅灰色鎏金褂裙,暗淡沉重的色调与四周盛开的鲜花形成了鲜明对比,浑身只有腕上的一只翠绿镯子点缀,不苟言笑的表情让她更显刻薄的老态。 尤其是那严厉的眼神,好像随时都会挑人的毛病,指责别人的是非。 “自云仙出嫁之后,尚未上门探望过二婶,如今天灾人祸,听闻二婶身子不爽利,便带了一车的干粮过来,望能帮上一点儿小忙。” 周氏微微挑了挑眉,眼中带着一抹惊讶,旁边的管家暗暗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如今京中有钱也不一定抢得到粮。 没想到世子妃出手居然如此阔绰,不然,他也不必冒着被主子责备的风险前来通传。 毕竟之前夏云翰来了几次,都被打发走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用那一车的粮食做敲门砖,还是值得二夫人见她一面的。 “你倒是有心了,我这身子也谈不上不爽利,无非就是守寡了这么些年,不愿见生人罢了。” 周氏别有深意的笑了,手中的剪子裁下了一截花枝,“哪像世子妃,前几年守寡的时候还能抛头露面,说放下就放下,二婶当真羡慕得紧。” 春晓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嘲讽,当即变了脸色,正要出言反驳,却是被夏云仙暗中拉住。 不得不说,这莫名其妙的敌意确实叫人不快。 周氏轻轻一瞥夏云仙的脸色,见她居然还稳得住,当即又开了口,“你成亲了这么些年,二婶也没什么机会教导你,今日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和你说几句。” “听说柳世子在你名下的布行被抓走,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身为正妻怎还有闲心到处串门,莫非传闻都是真的?” 夏云仙平静的抬眼看她,周氏勾唇一笑,又道。 “外头皆传柳世子看中了一名女子,你好像不高兴了?世子妃也是熟读女戒女训的,就算他养了个外室,你也该大大方方的把人接进来才对!” “柳老夫人疼你,容你这般耍性子,做人儿媳哪有那么容易,你近来不侍奉婆母不照顾妯娌,尽忙着跟那些难民混在一起,别闹出什么笑话搅得家宅不宁才好!” 话及此处,换成旁人,恐怕早就翻脸了,可夏云仙不怒反笑,她一点儿也没有忘记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 既然这位二婶说话毫无顾忌,那么她自然也没有客气的道理。 只见夏云仙低眉顺目的回了句,“今日云仙受教了,还望二婶今后为云仙做个表率。” 旁边的春晓一听,机灵的补了句,“二夫人哪有机会给世子妃做表率呀,还不如指望两位堂小姐将来也嫁入像侯府这样的人家,让世子妃好好看看她们的教养!” 周氏顿时一愣,原本冷漠的面容立刻有了些许裂缝。 她们竟敢咒自己的一双女儿也摊上那样的婆家?! “呵,没想到大嫂那般贤惠端方的性子,竟教出来如此恶毒的女儿,她泉下有知,恐怕要气得难以瞑目吧!” “二婶这般关怀我母亲,云仙就代母亲谢过了。”夏云仙大大方方的笑着,“我也没想到二婶平日深居简出,还对侯府的事情了若指掌,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周氏眸光一闪,只是冷哼了声,“亲戚一场,当长辈的总不好让你们误入歧途,坏了夏家声誉!” “亲戚一场,二婶居然想霸占我们大房的家产,传出去的话才是坏夏家声誉吧?” 哪知道,夏云仙竟漫不经心的回了句嘴,周氏瞬间脸色大变。 只听咔嚓一声,她气得失手裁下了一大朵盛开的牡丹,散落一地的花瓣如同她失控的表情。 “你,你竟敢血口喷人,我可是你的二婶!” “我连婆母都不敬,更何况区区一位二婶呢?” 第059章 受伤 花园里顿时剑拔弩张,旁边的管家早已看呆了眼。 夏云仙声如春风,用最柔的语气说着最霸道无理的话,“二婶不是打听清楚了吗?云仙就是这么个性子,知趣的话还是将金库的钥匙还回来,否则今日,云仙就要留下来用膳了。” 她莲步轻移,竟真的在一旁的石桌边坐了下来,心情愉悦的赏着花吹着风,而春晓则尽心的站在她身后轻捶肩膀,两人好似完全没有看见周氏越发阴沉的脸色。 怎么回事? 这丫头在柳家被欺辱了五年,哑巴亏都吃那么多了,怎么这会儿倒变得牙尖嘴利起来? 而且她记得从前的夏云仙是个知书达理重孝重义的性子,哪里是这般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模样? “看来,你这是当上了世子妃,觉得我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就上门甩脸子来了?” “二婶说笑了,劝您物归原主就叫欺负人吗?那霸着别人的东西不还,那叫什么呢?” 春晓立刻回道,“奴婢知道,那叫无赖!” “你骂谁无赖?”周氏只觉得面上无光,冷厉的瞪向春晓。 “谁无赖骂谁!二夫人这么激动,难道是做贼心虚?” “岂有此理!” 她重重的将手里的剪子砸在桌上,“若非云翰苦苦求我帮他掌家,我何必自讨苦吃!你也看看,将军府都被他挥霍成什么样了!” 夏云仙笑得更深了,“云仙谢谢您。” “你!你这是打算过河拆桥?我知道了,是柳老夫人让你来拿钥匙的吧,出嫁几年都没管过娘家,现在竟打算用娘家的银钱去贴补婆家!大哥和嫂子怎么养了这么只白眼狼!” 周氏的眼中带着鄙夷的精光,可夏云仙依旧不为所动。 “就算如此,云翰没有意见,二婶着什么急?况且,二婶为两位堂妹置办了那么多金银首饰,问过云翰的意思了吗?” 为了不冤枉好人,夏云仙来之前就已经命小五去打听了一圈,果然查到在周氏拿到将军府金库钥匙后不久,就时常带着两个女儿出入各大金楼,最新样的首饰,上好的绸缎毫不吝啬。 这与她平日里精打细算的风格截然不同,说是巧合,又有谁信? 周氏喉间一哽,立刻明白夏云仙这是有备而来,但很快冷笑了声。 “他给那些勾栏院的小贱蹄子花了多少钱,给自己的堂妹购置点儿首饰怎么了?要不是我帮忙瞒着,云翰的名声早就臭了,京中哪家的姑娘敢与他议亲呢?” 她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却不知这话彻底的打消了夏云仙的顾虑。 看来二夫人并不知道苏涵之事,只以为夏云翰是单纯的迷上了逛窑子,所以才挥金如土。 “云翰能不能议亲,就不劳二婶操心了,可要是得罪了白大人,两位堂妹就算打扮得跟天仙似的,也嫁不出去了。” 什么?! 周氏当即一愣,很快便有名家丁慌慌张张的由外而来。 “不好了,夫人,几名白府的侍卫把门口堵住了!” “你做了什么?!” 周氏心头一跳立刻看向夏云仙,要知道自从二爷战死,她这座宅子就没招惹过什么麻烦,那些煞神自然是被夏云仙引来的! “难道云翰没有告诉二婶,他打了白玉京一拳,这件事没个百八十万两是解决不了的。” 听及此处,周氏便觉得有些头昏,方才还有恃无恐的妇人瞬间慌了神,“谁给他的胆子,打谁不好,竟敢打……你出去!快出去,休要拖累我们!”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拖几个垫背的,二婶你别走呀,那云仙就回去等着您的消息了!” 看着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夏云仙轻轻笑了下。 她总算知道白玉京的恶名有多么好用,倒是春晓有些担心,“世子妃,二夫人真舍得放手吗?” “二婶如此精明,定不会让自己的贪心害了一双女儿,想必马上会吩咐下人把钥匙送回将军府,好划清界限!” 倒是云翰…… 两人上了马车,可夏云仙的心情并不好。 原本父母离世,她应该更加关照自己唯一的胞弟,可却被永定侯府的腌赞事绊住了脚迷住了眼。 现在才想弥补这个过错,不知来不来得及。 本应送她去西郊的马车却是在一处宅院前停下,夏云仙一看,竟是白府! “属下收到消息,大人又受了伤,眼下没人敢进他的屋,只有劳烦世子妃了!”小五讪讪的笑了笑,一溜烟跑得没影。 夏云仙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她能说什么? 早知如此,还不如赖在二夫人那儿,听着冷言冷语总比面对白玉京来得好。 可一踏入白府的花园,地上那蔓延至阁楼的零星血迹便让夏云仙改变了主意。 “你家主子还有气儿吧?” “啊?还,还有……”守门的侍卫愣了愣。 “人命关天,流这么多血还是传唤御医来得稳妥一点。”丢下这么一句话,夏云仙作势转身要走,她一点儿也不想看见那家伙要死不活的样子。 哪知道阁楼上立刻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敢走,本大人就打断你的腿!” 夏云仙抬头一看,只见那脸色苍白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披着一件洁白的外衫靠在栏上,正用一股阴森的目光居高临下望着她。 他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此刻隐隐透出几片血来,夏云仙神色一凛,旁边的侍卫赶忙将一碗熬好的药汁塞到了她手里。 真是可笑,他不是去安慰受了惊的贤王妃? 弄得一身伤又是闹的哪样? 上了主屋,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地上满是带血的布条和衣裳,而那端坐在榻上的白玉京正背对着她,露出了身后触目惊心的鞭痕。 “又被罚了?” 她记得上一次白玉京说过,每次有人告他御状,就得挨鞭子。 “呵,剿了山匪,眼红的人多得是!他们说我剥人皮吓着难民,你说矫不矫情?” 不知为何,夏云仙眸中的冷意竟缓和了许久,他是被罚的,不是为了护贤王妃受的伤。 白玉京立刻瞥见了她微微勾起的唇角,突然就伸出手去把人拉进了怀里,“你是看见本大人要死了,开心的,还是跟霍长生重逢心情好?” 第060章 吃醋 “大人说的什么话?这两件事难道不能一起开心?” 夏云仙用手撑着他的胸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绷带里渗出来的鲜血让她柳眉一蹙,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顿时让白玉京气笑了。 “小东西,一不留神你就能勾搭上别人,还不如拖着你一起死算了!” 他的眼中真的涌现出一抹杀意,抓着她的手臂越发用力。 “别忘了,你是我的!我还不碰你,只是因为时机未到,若是叫别人捷足先登,我会杀了那个人,再把他做成人皮花瓶,不知你喜不喜欢?” “要是不想害人,就规规矩矩的,若你敢有别的心思,就做好所有人与你一起玉石俱焚的准备!” 夏云仙瞳仁一缩,此时的白玉京与上一世那个令她痛苦胆颤的模样渐渐重合,他的大手好像真的想要把她狠狠捏碎一般! 夏云仙心中发酸,他没有变,他还是那个混账至极的家伙,高兴的时候可以给你一口糖吃,不高兴的时候能够百般恐吓威胁,直至你乖乖听话为止! “你在发什么疯,我和霍长生连朋友都算不上。” “是吗?那你还给他送粮,还打算为他看诊,下一次是不是打算与他远走高飞了?!” 白玉京眸中的杀意还没有褪去,久久的看着她,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我喜欢一个女子那么久,可她却趁我打仗的时候嫁人了,怕她过得太好,又怕她过得不好,你说我能不发疯?好不容易人回来了,要是再弄丢一次,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夏云仙神色一暗,他口中的那名女子还能有谁? 在贤妃那儿受了气,却跑到她跟前耍性子! 心口隐隐作痛,但也只是一会儿。 阁楼里幽静如水,两人居然齐齐安静了下来,白玉京想吻她,可看见她眼底的抵触和厌恶,又叫人觉得烦躁,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下不为例,那霍长生有什么好,自身难保,还能帮你趟柳家的浑水不成?”白玉京终于松开了手,夏云仙转身端起那药碗,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喂。 然而他的话越多,夏云仙的动作便越急,直至白玉京呛了一大口,眼前的女子才重重的把药碗放到一旁,瞪了过来。 他咳嗽着,忽然间又笑出了声,方才的阴霾莫名一扫而空。 他知道她很怕他,可这种怕似乎还不够。 “这么大怨气?除了不能马上娶你,本大人哪点儿没做好?” “你打算怎么处置柳成煜?” 不能娶她,又不肯放手,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夏云仙话锋一转,她不想再跟白玉京继续纠缠,因为每一次的结果都叫人失望至极。 “除了不能让他死,其他的好说,你想要他的手还是脚?或者要他的心头血入药,随你高兴!” 只见夏云仙的脸好似蒙上了一片寒霜,袖中的手不由得紧紧握起,久久之后才回了句,“我要他这辈子只能当一个废人,永无翻身之日!” 白玉京从未见过夏云仙这种表情,他的眸底晦涩不明,只是那样深深的望着她。 忽然,他伸出手去轻轻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 “有没有谁跟你说过,你现在变得好吓人啊。有空多爬爬树,看看高墙之外的景色,别让那些龌龊的人困住。” “……” 不等夏云仙深究他话中的意思,白玉京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作势在一旁躺下,“咳,不用你交代,我自是不会叫他好过。” 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柳成煜? “只是有一个条件,如非必要,你就不要再去西郊了,剩下的交给御医院。” “做人太出挑没什么好处,平南王已经在圣上面前夸了你,功劳少不了,再多的话就只剩下麻烦了,你也不希望夏云翰被人盯上吧?” 夏云仙眸光一闪,苏涵之事还没解决,确实不能让夏家太过引人注意。 她犹豫了片刻,便开口道,“水源查过了吗?” 白玉京抬眼看她,“查过了,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最先爆发疫情的几个县镇都是沿着松山河而建,大多数的难民皆是穷苦出身,饮水取之河,所以……” “所以我的猜测没有错,这疫症通过饮水散播,源头便是河流的上游松山岭!幕后之人把难民们往京中赶,就是为了引起圣上的注意,一旦彻查下去,倒霉的人就是你!” “这话怎么说?”白玉京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夏云仙也不隐瞒。 “大人莫非以为,只有京中的粮少了大半?这次疫灾圣上已经下了指令,要各地设粥棚,这其中的门道就多了,就好像我的粥棚里搀了沙,别人也可以!但他们不上报……” 他们不上报,便能让朝中拨粮,只是这粮食最后进了谁的口袋就不好说了! 那时候白玉京的权势被削了大半,除了因为京中闹疫症,等于打了圣上的脸面,还有便是消失的粮食寻不到幕后之人,圣上便想起了叛变的齐王,觉得是白玉京疏忽职守,没有查出余孽所以留下了祸患! 他作威作福了那么久,多得是政敌,每个人参一本就够他吃一壶了! 失去了圣上的信任,就为他将来的惨死埋下了伏笔。 白玉京默了,夏云仙却笑得狡黠,“大人,您说民心动荡,圣上是不是也应该将你架在宫门前活剐了,杀一个奸臣来泄百姓的恨?” “……本大人怎么觉得,你比谁都开心?” 只是这丫头,太聪明可不是一件好事。 “开心的应该是大人才对,有人为了除掉您,不惜赔上那么多条命。” “你说得对,本大人是该好好谢谢他。” “也得有那个机会才行。”夏云仙看着他身上又裂开的伤,不由得长叹了口气,正要给他上药,手就被他紧紧的握住。 “多涂点儿,过几日还得挨一顿!” “……” 就在这时,屏风后却是传来一阵动静,白玉京神色一冷,“谁?!” 只见一副画卷滚到了他脚边,江雨蓉委屈无比的缓缓走出,盯着他们两人相握的手,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玉京,我们都快成亲了,你怎么可以跟一个有夫之妇做这等下作之事?!” 第061章 婚事 成亲?! 夏云仙的脑中霎时一阵空白,立刻挣脱开白玉京的手,胸口莫名发凉。 “你先回去,改日我再跟你解释。”他似是察觉到她的异样,起身之际在她耳旁呢喃了一句,随后不悦的看向那泫然欲泣的江雨蓉。 “本大人答应的婚事多了,可却没有一名女子敢像你这样当真。” 江雨蓉摇着头,走上前来想要抓住白玉京的手,却是被他一把推开。 那男子气息阴冷,冻得她差点儿就要从这几日的美梦中惊醒,“不会的,贤王妃保的媒,老王妃也在场,你说过下个月就会娶我的!” “她要我做的事情,我向来不会拒绝。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想要名分,手就别伸得太长!” 此时白玉京无情的话语就连夏云仙也听不下去了,她缓缓站起身来,却瞥见散落在地上的那副画。 画中是棵吊着秋千的小树,树梢上坐着个扎丸子头的小女孩,这身影竟有些似曾相识,可还没等她看清楚,江雨蓉却冲了过来一把夺走,捧到了白玉京面前。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这画真当是婢女不小心撕坏的,我都粘好了,若你不喜欢,我再拟一幅就是了……” 夏云仙明明记得,过去的江雨蓉是京中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她的才情心气,都不应该让她沦落到眼前这种卑微的模样。 可她又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白玉京确实有毒,他能慢慢逼疯身边的人,一步步的将她们勾进深渊,直至万劫不复! “是你!一定是你跟玉京说了什么,他才会这样对我!” “江大小姐还是好好照照镜子,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吗?若连你都不喜欢,怎么指望别人能爱你?” 却不想,夏云仙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什么? 江雨蓉顿时一愣,夏云仙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不由得抬起手来抚着自己满是脂粉的面庞。 从前她是不爱浓妆的,可随着白府里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们风情万种,妩媚得跟花儿一样,为了不被比下去,她开始换着花样打扮自己。 可就算如此,白玉京的目光也不曾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知道他喜欢歌舞,她不惜放下身段叫那些舞姬教她,可到头来,白玉京却从不跨进她的院子,除非称自己病入膏肓,他才会来看上一眼! 可病的人又如何能为他起舞? 江雨蓉觉得自己真的走投无路了,不明白她哪里比不上府中那些低贱的女人,可为何…… 就连永定侯府的世子妃都阴魂不散! 要不是这个有夫之妇从中作梗,她起码还能博得白玉京的几分怜惜,就算一辈子装病又如何,只要能天天见着他便心满意足了。 自己明明奢望得不多,为何夏云仙却要来打碎她仅剩的希望?! 回神之际,江雨蓉瞬间变了脸色,“你不准走!” 她要让夏云仙知道,自己现在是白玉京未过门的妻子,绝不会容许不三不四的女子再接近她的夫君半步! 却不想,白玉京竟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那眸中酝酿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沉,“你若再纠缠,就回江家去,本大人不介意多揽个背信弃义的负心之名!” 他……要赶她走? “小姐就不要闹了,好不容易让白大人答应了婚事,若是把他惹急了,奴婢担心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婢女早就在阁楼外等着,一见失魂落魄的江雨蓉立刻迎了上去。 只见她露出了一抹苦笑,是啊,她赌上了江家所有人的性命,将自己引以为傲的教养踩在了脚底下,才求来了这么一门婚事。 “我知道他不爱我,也知道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就因为如此,才更不能放手。” 白玉京是何许人,岂能容忍自己被这般算计,可她甘愿做别人手中的棋子,也不愿从此以后与他再无交集。 因为,她真的不甘心啊!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江雨蓉看着婢女手中的药包,对方眸光一闪,吞吞吐吐的回了句。 “西郊在分发药包,说是吃几贴后便能预防怪症,无病也能强身健体,所以奴婢就去讨了几贴。” 只见江雨蓉眼底划过一抹毒光,嘴角幽幽一勾,“现在外头,都是在夸永定侯世子妃菩萨心肠,医术高超吧?” 看着她这幅表情,小婢女的心中便惶惶不安。 “小姐?” “你说,我若得不到,为何要叫别人得到?” 她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在嘲笑她自不量力恬不知耻,可那又如何? 既然她已经身陷深渊,无可救药,那么谁都别想好过! …… “世子妃,其实大人也是身不由己……”早已等候在白府外的小五显得有些着急,本想让世子妃知道自家主子为了帮她在西郊立威,不惜被圣上责罚。 哪里想到那个江雨蓉竟疯到了这种地步,算计来的婚事也有脸四处张扬。 却不想,夏云仙突然笑着抬眼看他。 “有谁能让白大人身不由己?我明白自己的身份。” 贤王妃叫他娶谁便娶谁,叫他杀谁就杀谁,这样的地位,她从不会想着取而代之。 夏云仙径直上了马车,没有看见小五欲言又止的表情。 谁能让他家主子受制于人? 他多想告诉夏云仙,可如此一来,又会将她暴露于危险之中,那么自家主子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春晓,你可记得将军府的蝶院中有棵大树?” 守在马车里的春晓本是满心担忧,可见夏云仙平安归来,且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奴婢当然记得,世子妃小时候可爱在上面荡秋千了!” 只是为何突然提起那棵树? 夏云仙微微垂眸,想起了那副画上的小女孩。 白玉京的府中怎么会有她幼时的肖像?他还叫她有空多爬爬树…… 越是深究,夏云仙的心便越乱,她很快将那种古怪的猜想抛之脑后,撩开帘子看着渐渐远去的白府。 这座她一直想要彻底摆脱的地方。 江雨蓉并不是第一个被白玉京玩弄的女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有她们在,时时刻刻都会提醒着夏云仙,待自己大仇得报,她定要离那个害人不浅的混蛋远远的! 就在思量之时,马车外却是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 “五队长,西郊那边出事儿,还惊动了平南王府!” 第062章 引荐 此时西郊较前几日多了几顶粥棚,随着难民越来越多,圣上又在殿前夸赞了挺身而出的永定侯府世子妃,因此京中有身份的贵人们也坐不住了。 各府家主纷纷带了人和物资来,帮着施粥分药,维护着西郊的秩序。 当夏云仙赶到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平南王府的马车,老王妃一见着她顿时面露欣喜。 “好孩子,让你为难了,可我与国公夫人二十年的情谊,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老王妃知道夏云仙此番锋芒太盛,确实不应再多管闲事,可几番挣扎之后还是叫人去传了话。 “人命关天,老王妃如此信任,是云仙的荣幸,可知国公夫人得了什么病?” “说起来瘆人!国公夫人这些年常常腹痛,每次发作必吐血,特别是前阵子,听说是天天吐,越吐越多,御医是换了一个又一个,也不见好转。” 后来,老国公从江南寻了位神医,针灸了几次果然有了好转,而今逢京中怪症,她就带着一众家仆过来,想做点好事报答上天的垂怜。 “真会折腾,不在府中好好休养,非得出来受累,刚刚又吐了那么一大口血,把锅里的粥都染红了,着实将难民们吓了一跳!”旁边的平南王妃冷言冷语了一阵,立刻被老王妃瞪了眼。 此时她懒得跟这个自私自利的儿媳计较,只是慎重的拉着夏云仙的手,“你治好了我的病,虽然有些没眼力的东西觉得你是运气好,但我见过世面,知道你心里有数!” “一会儿到了国公夫人面前,你就大胆的去治,若出了事情,我帮你担着!” 听着这样暖心的话,夏云仙只觉得胸口温热。 在这薄凉的世道,竟还有外人对她如此真诚相待,就更叫她庆幸当初没有对老王妃的病情坐视不理。 “是,云仙尽力而为。” 平南王妃却是急了,刚要阻止,却被从角落里钻出的娉婷郡主拦了下来。 “母亲莫慌,来时女儿经过国公府,发现他们已经偷偷备好了棺材,想来都知道这回她是活不成了!” 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国公夫人,她的阳寿到头了,这种时候不论哪位大夫接手,那都是烫手的山芋! “如今祖母对夏云仙如此信任,定会在国公一家面前说尽她的好话,母亲觉得给他们希望以后,再将他们打进地狱,夏云仙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等她治死了国公夫人,祖母就能看清夏云仙的真面目了,哪还会再护着她?” 娉婷郡主笑得开心,国公夫人可真是个好人,死了都能帮她们母女一把! 很快圣上给夏云仙的赏赐就要下来了,想动手便有诸多顾虑,平南王妃明白了,眼前就是除掉这根肉中刺的最好机会! 此时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还算宽敞,夏云仙目观四方,只见纷纷赶来的国公府子弟们面色紧张,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正好御医院拨了几位御医来西郊,他们围着已经露出死气的国公夫人,面面相窥,摇头叹气的模样让众人心中一沉。 “什么混账山野村夫,还敢假冒神医给国公夫人针灸,先前的药吃得好好的,马上就要有成效了,如今倒好……” “该死的,必须把人找出来,五马分尸才行!” 御医们的这套说辞让夏云仙听得耳熟,可他们这么一骂,身边的老王妃便尴尬的看了她一眼。 看来这一趟,不会那么容易。 “你们技不如人,还有脸在这儿叫骂?前不久我祖母就遇见了位神医,把她的顽疾都治好了!国公夫人一生行善,老天爷定会帮她的!” 娉婷郡主一进门,立刻杠了御医们一句。 国公府众人一听,也跟着气愤起来,郡主骂得好! 若他们的药有用,国公爷何必四处寻觅良医,这会儿倒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娉婷郡主刁蛮之名在外,御医们不敢当面顶撞,只是不服气的问道,“哪位神医?” “自然是永定侯府的世子妃,圣上都夸她了,你们有什么意见不成?” 夏云仙立刻注意到帐篷内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心中有些惊讶,娉婷郡主今日怎么如此给她颜面? 平南王妃也郑重道,“说来惭愧,当初世子妃要为老王妃治病,我也是百般担心,没想到这孩子天赋不同寻常,着实让我们大吃一惊!” 榻上的国公夫人幽幽转醒,她显然听见了方才的对话,老王妃赶忙来到她身边。 “云仙的医术确实好,若不是她,恐怕我已经瘫在榻上了!”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惊讶,这永定侯府的世子妃不过是名女子,还是个如此年轻的女子,能有多少医龄? 但老王妃为人处事严谨,很有威望,连她都这么说了,难道是真的不成? 国公夫人却有些犹豫。 她与老王妃情如姐妹,自然知道当年那些旧事。 老王妃喜欢伍元淑,爱屋及乌自然会高看夏云仙一眼,可更叫人怀疑的是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的态度。 这对母女是怎样的为人,她太清楚了! 国公夫人碍于老王妃的心意,便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世子妃为我号号脉了。” 帐篷里的众人顿时有些紧张,国公夫人倒有自己的打算。 哪怕夏云仙开了药方,自己可以不用,如此也不会伤了老王妃的心。 想到这,她便伸出手去,夏云仙微微福了福身,就轻轻搭在她瘦若枯骨的手腕上。 娉婷郡主心中好笑,这个贱人还真会装模作样,恐怕她还不知自己马上要大祸临头了吧? 片刻之后,夏云仙终于收起了动作,她轻轻抬眼看向国公夫人,对方笑了笑,对面前这沉稳的女子竟有了几分好感。 要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若有个什么闪失,她替难民们开药的功劳立刻就会被抹去。 为了保住这份荣耀,理智一点应该找个借口推诿才是。 这么多人盯着,可不是谁都能顶得住这份压力。 “我这病已经百无禁忌,世子妃但说无妨。” 谁知,不等夏云仙开口,帐篷外却是传来了一道呵斥声,“国公夫人莫要听她胡言乱语,本院使有办法治您的病!” 夏云仙回头望去,竟是之前被她得罪过的王院使! 平南王妃也是面色一沉,他怎么来了? 该不会是来坏自己好事的吧? 第063章 见效 王院使风尘仆仆的赶进来,在经过夏云仙身边时眸色一冷,轻哼了声就在国公夫人面前站定。 “先前本院使就交代过老国公,您的病断不能轻易换药,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凡急功近利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深深的看了旁边的老王妃一眼。 没有人知道,王院使一直在等平南王府的消息,认定老王妃被夏云仙那么一折腾定是活不长了! 可没想到眼下一看,老王妃的气色竟比之前红润了许多,精神气儿也不可同日而语。 她定是外出时特地用妆容遮掩,就是不想让御医院的人看笑话! 爱面子的老妇,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王院使收回思绪,又道。 “先前国公夫人的药方,是我们集众人之力琢磨了数夜定下的!您的病乃是火盛而血热亡行,是实症,应该要凉血清热,如今被奸人所误,只能再加重几味凉药,十日后本院使再行复诊!” “十日?”老王妃眉头一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公夫人恐怕连三日都等不了! “云仙,你方才也把了脉,怎么说?” 在东陵,有能的医者太少了,因此才养成了王院使又傲又倔的性子。 可他从前怎么狂妄,老王妃都能睁只眼闭只眼,但此刻,自己却不能让他耽误了国公夫人的性命! 夏云仙得了示意,便严肃的开了口,“恕云仙直言不讳了,吐血有多种病因,比如外感吐血,内伤吐血,阴虚吐血等,国公夫人脉象细软无力,乃阳气不守,便属阴虚吐血。” “只要将血止住,腹痛便会停歇,应服用温阳的肾气方和健脾的香砂丸,只是国公夫人如今的情况好似如履薄冰,每一味的药量都要精准,云仙这就立份药方,不可差漏。” 众人却是听出来了,疑惑的视线忍不住在夏云仙和王院使之间徘徊。 同一个脉象,怎么诊断的结果南辕北辙? 截然相反的方子若是选错了,岂不是火上浇油,害了国公夫人! 国公府的人犯了难,一边是名满京城的王院使,一边是老王妃引荐的世子妃,谁敢做这个抉择? 王院使看着他们的为难,不由得冷笑了声,“这次的怪症,本院使早就有了应对的药方,只是被抢先一步罢了,你们还真当她是什么神医?” 话里话外,皆是对夏云仙的不屑和贬低,态度嚣张到了极致。 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传来,国公夫人实在不喜他这性子,思绪突然飘到了很远。 “从前的墨氏一族,个个都是良医妙手,尤其是墨风承,几乎是药到病除,为人更是亲和有礼,只可惜他失踪多年,是死是活尚不知晓,还连个传人都没有!” 如今已经极少有人会再提起墨神医的名字,毕竟当年墨家犯的是死罪,东陵对此事十分忌讳,国公夫人这话听起来,已经有几分认命的味道。 “呵,不过是沽名钓誉的氏族罢了,难道国公夫人是不相信本院使?”王院使的语气已经有些不悦。 在他面前还提别的医者,若非老国公德高望重,他早就翻脸走人了! 沽名钓誉? 夏云仙的眸中冷光一现,却很快收起了这份情绪。 “世子妃,多谢你了。”国公夫人歉意的看了过来,众人已然明白了她的选择。 倒不是她对王院使的诊断抱有希望,只是不想得罪御医院,给国公府的子弟带来麻烦。 老王妃知道多说无益,宽慰了她几句就带着夏云仙退出了帐篷。 王院使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胜利的得意之色,“无知妇孺,不是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不是每一次都会遇见像老王妃那么蠢的人! 小五的马车依旧等候在不远处,老王妃却是伫立在帐篷外许久,始终不肯离去。 “孩子,这治病也讲究个医缘,国公夫人命有此劫,你别往心里去。” 她照顾着夏云仙的情绪,可嘴上虽是这么说,面上却一片哀伤之色,倒是旁边的娉婷郡主急得不行。 “夏云仙,先前你在王院使面前牙尖嘴利的,今日怎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难道真的打算见死不救?” “是啊,莫非你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那之前为何信誓旦旦,要我们平南王府信你?” 平南王妃暗自咬牙,该死的,这丫头定是心虚不敢再继续班门弄斧,可国公夫人不吃她的药,怎么能治她的罪? 此时夏云仙已经猜到了这对母女的意图,她虽不说话,却有自己的计较。 “都闭嘴!只是无缘罢了,云仙往后的路还长着,医术迟早会名扬天下的!”老王妃立刻呵斥了一句,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见她依旧如此维护,只能在心里谩骂。 夏云仙得了老王妃的肯定,眼神便定了定,她靠过去附耳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云仙并非见死不救,若是服了王院使的药方,国公夫人今日必要遭罪,他们很快就会回头找我。” 话音刚落,老王妃的眼中再次有了光亮。 这孩子懂人性! 她看得出来,国公夫人对谁都不信任,若真的争辩起来怕是到天黑也没有定论,只会耽误病情。 不如快刀斩乱麻,事实胜于雄辩,只要打破国公府对王院使的信任,夏云仙接手的时候便不会再有阻碍! 平南王府很快也搭起了帐篷,而对面却传来了消息。 “国公夫人止血了!还喝了碗热腾腾的粥!” 平南王妃立刻变了脸色,她就说夏云仙不过是歪打正着,王院使果然还是有本事的,他这个人向来记仇,肯定不会忘记自己方才支持夏云仙的事情! 她越想越头疼,这时娉婷郡主也阴沉着脸色由外而来。 “母亲,夏云仙那个贱人,害我刚刚被国公府的人说了一顿!” “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因为夏云仙是您的侄媳妇,所以才夸她医术好,叫我们别再过去丢人现眼了!” “还说母亲太狂妄了,想讨好祖母,也别拿国公夫人的命来开玩笑,要是真出了事,他们定要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平南王妃气得眼睛都红了,当然这话也传到了王院使的耳朵里,他笑得更肆无忌惮。 “老王妃肯定后悔了吧?若她来求我,本院使倒是可以不计前嫌。” 刚这样打算着,便见数名平南王府的人匆匆跑来,后头还跟着慌张的老王妃,他立刻端起架子,下巴几乎要扬到天上去。 看,定是来向他赔罪的! 第064章 虚伪 王院使得意极了,等老王妃来到他面前,便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 “老王妃不必多说了,曾经您对本院使也多有帮扶,这次只怪某些小辈太过奸猾骗了您,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明日我便抽空去王府为您把脉……” 他这个人就是太念旧情,才想着给老王妃留些颜面。 “你可别提什么帮扶之情,也不准再踏进王府一步!害人的东西,若国公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我可饶不了你!” 哪知道,老王妃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那表情恨不得当场把他打一顿才解气! 王院使愣了愣,立刻有御医脸色惨白的将他拉到一旁。 “院使,不好了,国公夫人吃了药喝了粥,没一会儿就又吐血了,下泄殷红,已经昏死过去了!” 这……怎么可能?! 此时国公府上下全都懵了,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国公夫人的病情竟急转直下。 “为何会如此?夫人从来没吐过这么多的血,她针灸后明明已经好转了!”梁国公带着儿子们下了朝,就收到西郊传来的消息,赶到时便见国公夫人面若白纸的倒在血泊之中! 王院使被老王妃命人拎着衣领就拖了进来,他狼狈的摔在地上,眼前的景象如同当头一棒。 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错,明明脉象上看,国公夫人并没有虚弱到这种地步! “一、一定是先前那个庸医胡乱针灸,坏了脉象!” 王院使只想撇清干系,数名御医也一并被抓了进来,梁二公子气得拔出宝剑作势要砍,“什么狗屁御医,欺世盗名,我宰了你们!” 场面立刻乱成一团,梁国公怒吼一声,“够了!” 现在岂是追究的时机? 已经有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他详细道来,老国公冷静了许多,“看来,世子妃的诊断才是对的!” 众人心中震惊不已,其实他们当时都觉得区区一名女子,哪有那个能耐,而今后悔至极! “现在想来,老王妃最是睿智,她与国公夫人多年情谊,定会引荐最好的医者,我们应该相信她的!” “只是现在……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们说着,小心翼翼的望向帐篷外的老王妃,只见她的面上没有半分恼怒之色,而是默契的与梁国公颔首示意。 很快,夏云仙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 “王爷是在担心云仙?”而这一头,平南王妃微冷的看向眼前沉默不语的男子。 夫妻多年,她对平南王还是有些了解,自从夏云仙进了国公府的帐篷,他便有些心不在焉。 只见他喝完了一杯茶,才淡淡的回道,“本王相信那孩子。” 他没有看见平南王妃的眼底划过一抹毒光,相信? 别以为她不知道,夏云仙之所以能那么顺利的安顿难民立下大功,都是他暗中相助,平日里对自己的孩子严厉苛刻,反倒对故人之女多加照顾,这是什么意思? 他怕不是看见夏云仙那张脸,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很快娉婷郡主就回来了,“母亲,国公夫人刚刚醒了,可吃了表嫂的药后又吐血了!” 平南王妃当即柳眉一蹙,带着一副惋惜的表情,“国公夫人多好的人,自己还病着都赶来支援西郊,快,帮国公府准备些祭品,恐怕她是挨不过这两日了。” 娉婷郡主心中大喜,可面上却满是哀婉的悲切,“父亲,您说国公夫人要是死了,会不会怪表嫂,甚至怪上我们王府?” 只见平南王爷不悦的看了过来,她眸色一闪,小心翼翼道。 “父亲不知道,本来国公府是让王院使开药的,结果国公夫人突然病情加重,这种情况下再接手,就算表嫂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方才我和母亲都劝过她,让她念在您的情面上,不要给王府招惹麻烦,可她太贪心了,什么功劳都想往自己身上揽!” 天知道娉婷郡主此刻有多么得意,本以为她们的盘算落空了,没想到夏云仙真的不知死活,没有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反而等着国公府找她! 如今国公夫人吃了她的药,就算今日不死,十天半个月后死了,那也是她的罪孽,洗都洗不掉! 平南王听见这个消息,显得有些烦躁,心里想的却是那个孩子处境本就不好,若被国公府记恨,只怕圣上的赏赐还没下来,就得被责罚一顿! 他是不是做错了? 方才就该劝劝自家母亲,不要把那个孩子拖进浑水里! 看着他的表情,平南王妃终于忍不住了,“看来王爷是打算继续维护她了?我们平南王府与国公府世代交好,难道要为区区一个夏云仙结了世仇?” “从前婆母便瞧不上我,如今我的侄媳妇闯下大祸,甚至还要拖累王府,若不大义灭亲,将来如何自处?” “闭嘴!”平南王爷顿时冷下了脸,平南王妃咬着牙,她嫉妒得要发狂。 明明这些年她尽心尽力,还为他诞下了儿女,好不容易换来他几分好脸色,伍元淑的女儿一出现,一切都被打回原形了! “父亲,母亲事事为了王府着想,是表嫂想毁了我们,您怎么能这般是非不分?!” 娉婷郡主已经许久没有看见他们争吵,没想到事已至此,父亲还是偏袒那个贱人! 就在这时,梁二公子来了,平南王妃隐忍着笑意,只觉得这次定是来报丧的,夏云仙要倒大霉了! 她没有再看平南王一眼,而是换上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我们王府真是无颜再见老国公了,节哀顺变,一会儿本王妃就做了主,叫夏云仙跪下来给老国公请罪!” 梁二公子怔了怔,眼眸一沉,节哀顺变? “王妃说笑了,我母亲吃了永定侯世子妃的药,已经把体内的余血清完了,这会儿又得她施针救治,脉象好转,我是来感谢老王妃的!” “不过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他方才都听见了,本以为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是希望自己母亲获救的,没想到她们如此虚伪,为了自保,竟还劝世子妃袖手旁观! 此话一出,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难以置信的对视了一眼。 脉象好转,不会吧? 夏云仙的药……又见效了?! 第065章 打脸 那对母女诧异的表情落入梁二公子的眼中,让他越发怒火中烧。 本不应多言,可还是忍不住来到平南王爷的跟前。 “族中子弟皆说,当时王妃与郡主可是极力撺掇世子妃为我母亲开药的,真是有趣,她们都不信世子妃有这样的能耐,还如此卖力的推波助澜,这会儿却说是世子妃想揽功?” 往深了想,平南王妃这是要利用自己母亲的生死来借刀杀人! 真正居心叵测,想坏两家交情的人是谁,平南王爷应该听出来了吧? 平南王妃立刻注意到自家夫君的眼底流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她表情一僵赶忙上前解释,“二公子听错了,娉婷并非那个意思……” 然而,梁二公子却只是冷笑了下。 “如今世子妃是我们国公府的大恩人,若有人想要对她不利,梁家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向平南王行了一礼便拂袖离去。 平南王妃立刻慌了神,只见自家夫君的眼神更冷了,他毫无温度的吐了句,“费尽心机对付一个孩子,你就是这般为人长辈?” 望着那阴沉远去的背影,她唇色发白,娉婷郡主不甘心的来到身边,“母亲,我们难道又给夏云仙做嫁衣了?” 真是可恨! 那个贱人的运气怎么那么好,让人实在不肯相信,本想这次让父亲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却不料反倒增添了他与母亲之间的误会! “母亲别急,我倒是要看看夏云仙是不是施了妖法!” 娉婷郡主火急火燎的朝着国公府的帐篷而去,路过一处角落竟是听见了阵谩骂声。 “明明是实症,他们却要用虚症的药来治,这好比火上浇油,熄灭不过一瞬,反噬会更凶猛,那夏云仙分明是想要国公夫人的命!”被赶出来的王院使已经气急败坏。 梁二公子方才还威胁他,叫他好生照顾外头的难民将功补过,若再发生什么意外,必定会去告御状! 可恶,他这样的身份,居然还要小心翼翼的伺候那些平民? “可是师傅,国公府根本不听我们解释……”旁边的御医们也感到委屈,平日里走到哪儿不是被供着敬着,毕竟东陵国有真本事的医者真的太少了,除了圣上,谁会对他们如此无礼? “那是他们愚昧!国公夫人又不是只病一两日,明明是我们的药积累下来的功效,那个夏云仙每次都来占便宜!呵,不出三天就会有大问题的!” 暗处的娉婷郡主立刻松了口气,露出了几分冷笑。 原来如此! 夏云仙不过是让国公夫人回光返照而已,等人死在她的针下,看她还要如何狡辩! 国公府这边,众人还是不敢松懈,有了前车之鉴,他们担心会像之前那样白高兴一场。 “祖母,不然我们再试试王院使的药方?”梁二公子的掌上明珠梁芊芊紧紧地握着国公夫人的手,“世子妃毕竟不是医家出身,孙女实在害怕……” 可国公夫人却是祥和的摇了摇头,“不折腾了,这些年,祖母就没像现在这般舒坦过。” 腹痛的折磨,吐血的恐惧,她实在不愿回忆,都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这种浑身轻松的感觉了。 就好像戴着沉重的枷锁终于卸下了一般,如获新生。 她看向一旁的老国公,眼眶有些湿润,“我也想再多陪陪你和孩子们,可真的太难受了,就算要走,也要这样舒舒服服的走。” 老国公明白,她是怕自己犹豫不决,又听信了王院使的话,再受一顿罪! “好,我会陪着夫人。” 国公夫人总算放下心来,当夏云仙走进帐篷时,眼前温馨的景象让她心有触动。 梁国公只有这么一位正妻,为他孕育了三个孩子,个个都是出类拔萃刚正端方,他们这辈子始终相敬如宾,听说从未吵过嘴变过脸,实在羡煞旁人。 “国公夫人可能吃点儿小米粥?”夏云仙特地吩咐春晓煮的,梁芊芊本想阻止,之前就是他们太心急了给祖母喝了碗粥,才发生那么恐怖的事情。 不想,国公夫人却是眼前一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我是真的饿了!” 此时她对夏云仙是又愧疚又感激,老王妃的眼光果然是好,若换成那个狂妄的王院使,在自己选择了别的医者后是不会再插手她死活的。 “居然是甜的?!” 国公夫人抿了一口,表情顿时鲜活起来,众人再是一愣。 “祖母怎知这小米粥是甜的?”梁芊芊不可置信,要知道自从祖母病了,久而久之她连味觉都失去了! 果不其然,国公夫人的眼眶又湿润了,她酷爱甜食,已经多久没有品尝到如此令人幸福的滋味了。 夏云仙又拿出了一个装满安神香的锦囊递了过去,“国公夫人受疼痛折磨,长久以来难以安眠,将这香囊放于枕下,有助夜寝,这段时间必须好生休息才行。” “这香味……真是沁人心脾。” 国公夫人虔诚的接过那锦囊,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此时梁芊芊已经喜极而泣。 “太好了!祖母真的要痊愈了!” 折磨了她这么久的病痛,如今止血了,胃口又好了,连嗅觉也恢复了! 帐篷内的众人无一不欢欣雀跃,位高权重的老国公竟然当着孩子孙儿的面潸然泪下,着实令人动容。 “待夫人痊愈之后,我带你去看菊花,赏冬梅,好不好?” 他哽咽着,决心要用仅剩的时间好好陪伴他的妻子。 夏云仙又悉心的叮嘱了一阵,让他们不可麻痹大意,国公夫人已经损了身子,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饮食清淡,定期针灸。 众人已经对她深信不疑,这位永定侯府的世子妃远胜那些眼高于顶的御医! 有这样的本事,为人还如此谦虚亲和,国公府定要好好谢她! 一直在等着国公夫人丧讯的王院使听到这个消息时,冷汗已然冒了出来。 难道……真的是虚症? 他又失误了? “混账东西,你怎么弄脏了我师傅的衣裳?!”耳边炸开一名小御医的训斥声,那正接受诊断的难民吓得作势就要跪下来。 王院使愣愣的回过神,一股饱含杀气的视线让他不由得抖了抖身子,果真看见梁二公子阴沉的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 啪的一声,他反手就给了那小御医一巴掌。 “闭嘴!救人要紧,怎么能这样对待病者?” 糟了…… 国公府的人定是恨死他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他居然败在一介妇孺手里? 而另一头,夏云仙收敛了神色看向眼前的小五,“你说什么?柳成煜从狱中出来了……” 第066章 演技 柳成煜这才进去了多久,怎么就出来了? 而且白玉京分明答应过她,会让柳成煜脱一层皮下来,如今又是玩什么花样? 夏云仙的心中莫名有些不安,眼前的小五何尝不是满腹的恼火,他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正懵着呢。 早就吩咐了狱中的几个兄弟准备了好家伙,等着让那永定侯世子尝尝滋味,哪知道…… “世子妃,方才奴婢看见雷嬷嬷了,还带着一车的馒头米糕,棚子都支起来了,蒸笼也搭上了,不知道上哪里抢的!” 春晓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莫不是眼花,“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这一家人也有做好事的时候?” 夏云仙陷入了一阵沉思,不料二夫人文氏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看见她就笑着迎上前。 “难怪世子妃对难民之事如此热心,原来是打着这样的幌子,方便抛头露面,献媚权贵。” 夏云仙抬眼看她,那平静的模样让文氏面上一僵,又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冤枉你了吗?昨夜你没回落雪院,是去白府了吧?否则世子哪能这么快出来。” 先前还装得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百般抵赖,这回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夏云仙是为了国公夫人才在西郊守了一夜,他们却以为她去求白玉京放人了? 她冷冷的回了句,“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世子妃何必妄自菲薄呢,婆母可是把你夸上天了,那个大奸臣真是对你有求必应,还送了这么多粮食过来!” 文氏哼了声,夏云仙瞳仁一缩,听及此处顿时沉了声音,“这些粮是白玉京送的?你还知道什么!” 放人又送粮,那个家伙是成心气她吗! 文氏被突然变了脸色的夏云仙吓了一跳,她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冷意,让原本还想继续嘲讽一番的文氏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怎、怎么?敢做还不想让人说了?真以为白玉京疼你吗,疼你的话就不会让世子完好无损的出来了!等他玩腻了,你以为自己能有什么好下场?” 完好无损? 夏云仙的心情已然跌落谷底,脸色阴沉至极,忽然就笑出了声,“弟媳说话怎么这么酸,难不成连这也要嫉妒?之前我就说了,若换成弟媳去白府,指不定换来的粮更多!” 文氏立刻变了表情,“住口!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以色侍人?”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道不悦的声音,一双大手猛地从后方掐住了文氏的脖子,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世子妃,这刁妇为难你了?” 梁二公子眼中一片阴鸷,远远的就看见了嚣张跋扈的文氏,自家的大恩人受了欺负,他岂能坐视不理? “放我下来,你,你可知道我是谁?!夏云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又勾搭上了野男人,看一会儿世子会不会饶了你!”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四周不少疑惑的目光,被提在半空中的文氏只觉得面上无光,她立刻拔高了声音,“奸夫淫-妇杀人了,快,快来人啊——” 立刻有难民围了上来,文氏当即得意的勾起了嘴角,夏云仙这么费尽心机的树立自己在难民心中的形象,肯定不愿意被泼一身脏水。 知道怕了的话,还不赶紧把她放下,再让这个野男人赔礼道歉! 却不想,难民们议论了片刻居然愤怒的瞪向了她。 “哪来的疯婆子,世子妃这两日在西郊忙前忙后的,诊了多少病人,瞎眼的东西才敢这样污蔑她!” “是她!刚刚就是她撞了老婆子我,害我摔倒在地扭了脚,她却一走了之!还是梁二公子亲自背着我回帐篷里的!” “怎么心这般黑啊!欺负老弱不说,连好人也要冤枉!” 什么?! 文氏怔了怔,方才她确实撞倒了一名臭烘烘的老妇,被婆母勒令过来西郊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她本就满心不悦,哪还能管别人死活! 梁二公子毫不客气的将她丢到了一旁,“来人,把这个闹事的妇人押走!” “你算什么东西?还想把我押走?” “你说我们国公府算什么东西?” 梁二公子气笑了,文氏顿时张大了嘴,这回终于慌了神,国、国公府! 夏云仙怎么和国公府扯上关系了? “世子妃!弟,弟媳错了!方才是弟媳跟你开玩笑呢,婆母念你在西郊劳累,特地带了一大家子过来帮忙,哪成想闹出这样的误会……” 她敢和夏云仙叫板,可却得罪不起国公府梁家,此刻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这刁妇是世子妃的弟媳?那我就更饶不了她了!”梁二公子冷着脸,“把她带回去,等柳老夫人过来认领的时候,我们国公府倒是要好好问问,她怎么能纵容侯府的人对世子妃这般不敬!” 而另一头,馒头的香气四下飘散,吃了好几日的粥,难民们此刻的眼中都放着光,侯府这边的棚子比其他几处拥挤了许多。 “好孩子,饿了这么久受苦了!再多给你一个大馒头,慢慢吃,不够再来我这儿领。” “老人家别急,我儿媳的药有效吧?胃口好的话,就多吃几个馒头,给孙子也拿点去!” “堂堂七尺男儿,怎么瘦成这样,行行行,你小心一点儿,别踩着老人和孩子了!” 棚子里的柳老夫人神采奕奕,带着雷嬷嬷等人热情无比的分发着粮食,那副悲悯的模样让跟在夏云仙身边缓缓靠近的春晓瞠目结舌。 “阿弥陀佛,真是太可怜了!都别怕,我们永定侯府绝不会坐视不理,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尽管去找我儿媳,吃的喝的就上我这儿领,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我们侯府也会帮大伙儿渡过难关!” 不明她真面目的难民们顿时感激无比,“侯府大恩大德,我们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啊!” 柳老夫人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这么多赞誉声,情绪越发高涨。 她拉着雷嬷嬷到后头吩咐着,“你瞧,别的府邸只懂得派粥,若我们侯府明日蒸点儿肉包子,再煮几锅肉汤,谁不说永定侯府最有善心?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指不定还能得些赏赐!” “老夫人高明!准备了多少肉呀?不够的话,干脆就地取材,让府中子弟进西郊的林子里打几头兽来呀!” 春晓气急了,忍不住开口讥讽道。 柳老夫人一见来人,便瞪了这个婢女一眼,随后笑吟吟的看向夏云仙。 “云仙,你有办法的吧?” 第067章 施压 柳老夫人贪婪的嘴脸,让夏云仙的心中涌现出一阵厌恶,她怎会听不出这话中的意思,反正白玉京已经给了这么多粮,再送点儿肉也无伤大雅! “婆母有这份心意,不如去上香祈福,也比在儿媳这儿许愿来得快。” 柳老夫人面上一僵,听着夏云仙毫不客气的语调,虽然心中不满嘴上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讪讪的笑了笑。 “其实没有肉包,咱们的功劳也没人敢比,圣上已经将你的药方送到了各县地,如今东陵国谁人不知永定侯府的能耐?”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春晓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真不要脸,这是想占尽自家主子的功劳? 此时国公府那儿来人了,“给柳老夫人请安了,我们国公想请您过去喝杯茶。” 柳老夫人顿时一怔,她没有听错吧? 位高权重的梁国公竟命人来邀她? 这老妇立刻将为难民们分发馒头的事情抛之脑后,望着那兴匆匆离去的背影,夏云仙的表情毫无温度,正要离去,小五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邀功似的笑了笑。 “世子妃,你看我抓到了谁?” “……” …… 梁家的小辈们早已等候在帐篷里,特地整理过衣冠的柳老夫人脸上带着雍容的笑,心里乐开了花。 她心想着,谁都知道自家儿媳这次立了大功,从前看不起永定侯府的,这会儿定是要上赶子的巴结示好! 她又把腰杆挺直了些,端起了高门老太的架子。 “还不快过来,给柳老夫人赔罪!” 却不想,梁国公一跨进来,便将身形魁梧的梁二公子推到了她面前。 赔罪? 柳老夫人不明所以,而梁二公子的茶已经端到了她面前,“请老夫人喝茶。” 眼前的男子面无表情,看似恭敬,可那犀利的眼神却叫人直冒冷汗,柳老夫人哪里敢接。 “……呵呵,梁国公这是何意?” “是这样的,我这儿子向来鲁莽,方才与贵府的二夫人发生了口角,竟把人押了下来,我已经责骂过他,柳老夫人若不解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梁国公态度诚恳,柳老夫人顿时眉头一蹙,显然有些不悦。 若换成从前,她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的,而今声音却高了八度! “岂有此理,梁二公子也是见过世面,打过仗的人,为何要与一介妇孺计较?未免有失风度了!” “不论我这二儿媳有什么错,也该由侯府来教训,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有损国公声誉吧?” 难怪从方才开始就没有看见文氏,还以为这个二儿媳跑到哪里偷懒去了,没想到是被梁家欺负了! 若给他们好脸色,恐怕将来众人都会以为侯府是可以任意揉圆戳扁的软柿子! “柳老夫人说得是,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一下!”梁国公不动声色,梁二公子便轻轻瞥了柳老夫人一眼。 “柳家二夫人当众说我与世子妃是奸夫淫-妇,孩儿的声誉是小,只想着这话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恐怕会给世子妃造成不小的麻烦,只能把人先抓起来!” 此话一出,柳老夫人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她定了定神,端起旁边的茶水打算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不料竟是猛地呛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梁家这哪里是赔罪,这分明是给她留着颜面呢! 很快,战战兢兢的文氏就被带了出来,天知道她被看管的时候有多么害怕,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生怕自己被用了刑。 这会儿看见柳老夫人,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梁二公子教训得好,让你口没遮拦!” 柳老夫人训斥着,那表情好像要把文氏生吞活剥了似的! 不料,老国公又歉意的补了句。 “是我们梁家处事不周,这两日内子幸得世子妃无微不至的救治,好不容易捡回了性命,我们早该知会老夫人一声,也不至于闹了误会。” 文氏不由得一愣,夏云仙居然救了国公夫人?! 难怪梁二公子会为她打抱不平,该死的,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柳老夫人的心情大起大落,这会儿两眼放着光,笑得都要合不拢嘴。 “国公客气了,这是她应该做的!先前我就知道国公夫人久病不愈,早就吩咐过她找个时机过去看诊,这孩子从没叫我失望过!” 此时她又恶狠狠的瞪了文氏一眼,随后滔滔不绝的夸起了夏云仙。 “老国公有所不知,我们云仙医术高明,好几次将我这把老骨头从鬼门关里救回来,今后若国公府还有需要,尽管找她便是了!” 老国公轻轻笑了下,又道,“说来遗憾,当年我们也想为孙儿上夏家提亲的,没想到被捷足先登了!又听人提起世子妃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别有深意的目光已然落在了柳老夫人的身上,她立刻感觉到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 后背竟渐渐渗出了一片冷汗,本以为国公府是来巴结她的,没想到是为了夏云仙施压来了! “是谁胡说八道?我可是把她当女儿一般宠着,谁敢动她一根头发,就算豁出我这条老命,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本国公还担心平南王妃对世子妃颇有微词,想着她与柳老夫人是姑嫂关系,夹在中间,柳老夫人难免会委屈了自家儿媳,所以今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我们国公府必当一尽绵力。” 这话的意思是,倘若平南王妃又要为难夏云仙,柳老夫人大可以搬出国公府的名号,他们不能让自家的大恩人受欺负! 柳老夫人没有深想,便顺着老国公承诺道,“我可是她的嫂子,她哪敢让我儿媳受委屈?” 不料,帐篷外立刻响起了平南王妃冷笑的声音。 “嫂子好生威风,上次不是还跟本王妃诉苦,说世子妃目中无人,没有把你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第068章 污蔑 平南王妃一出现,梁家众人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疏离冷漠。 柳老夫人慌张的站了起来,刚要脱口而出的解释很快又咽了回去。 自己为何要怕她呢? 从前在侯府,平南王妃还未出嫁的时候就没给过她好脸色,作为嫂子却要百般顾忌小姑子,她早就心有怨言。 与王府结亲之后,她一点儿好处也没捞着,还要继续小心翼翼的巴结讨好。 如今自己的儿媳在圣上面前露了脸,又成了老王妃和国公夫人的恩人,她凭什么还要对平南王妃低声下气? “王妃慎言,云仙平日里别提有多尊重我这个婆母了,这份情谊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唆的!” 见老国公深深的看了过来,柳老夫人当即将腰板挺得更直了些。 平南王妃心中暗骂了句蠢货,真是小人得志,仗着有国公撑腰,就敢给她摆谱了? “这么说,不论侄媳妇做错了什么,大嫂都愿意与她一起担着了?” “呵,那是自然!我一直以来都是支持云仙的。” 平南王妃的眼底当即划过一抹精光,她有备而来等的就是这句话,“大嫂这般维护小辈,想来,侄媳妇如此胡作非为没有分寸,都是被惯的!” 柳老夫人见她这般冷嘲热讽的模样,只是轻哼了声。 这时,王院使掐着时间便带着两名年轻男子气势汹汹的进了帐篷,他们立刻恨恨的开了口。 “夏云仙这个毒妇在药方里添了毒,如此丧心病狂,还敢招摇过市!” “那些无辜百姓都被她骗了,还请老国公做主,阻止这场恶行!” 梁国公眉头一蹙,帐篷里众人不由得面面相窥,梁二公子却是冷着脸训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们有何证据说世子妃下毒?” “这两位是御史府的张三公子与尚书府的齐四公子,他们来求本院使救人,说江大小姐吃了夏云仙的药,如今已经命悬一线!” “本院使就觉得奇怪,什么破药无病还能防身,那方子里有几味药是不能同时服用的,这不,果然出事了!” 天知道王院使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振奋,他就说自己怎么可能会连着两次失误,任夏云仙如何伪装,鱼目也不可能变珍珠! 听及此处,柳老夫人的脑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御史府和尚书府的公子,他们与夏云仙无冤无仇,难道还能冤枉人不成? “这……那我们还要不要用世子妃的药方了?”果不其然,已经有国公府的子弟开始犹豫了。 “梁二公子对本王妃有所误会,也是因为关心则乱,如今水落石出,真正居心叵测之徒是谁,相信大家已经有数了。” 平南王妃摆出了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态,转而笑看向已经慌了神的柳老夫人,“大嫂方才不是说与侄媳妇情同母女,那么现在是不是该出面代她赔罪了?” 面对那一道道愤怒的视线,柳老夫人吓得语无伦次,“我,我……哎呦,我头疼!” 她作势就假昏过去倒在凳子上,可心中却骂起了夏云仙,该死的,居然给侯府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如此一来,别说是救治难民的功劳了,圣上恐怕还要治她一个大罪! 想到这,柳老夫人还真的一口气喘不上来。 “怎么不见夏云仙,是不是事情败露逃走了?”王院使笑得得意,这次他定要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害他出丑的丫头片子! “对,让夏云仙出来!若江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谁知这时,一道娇喝声从门外传来。 “闭上你们的臭嘴!想当江雨蓉的狗,也别跑来我们国公府跟前乱叫!”梁芊芊一听说此事立刻赶了过来,张岩与齐卓顿时变了脸色。 “梁小姐骂谁是狗?!” “谁想咬我们国公府的大恩人,谁就是狗!”梁芊芊仰着下巴毫不退让。 两位公子顿时倒吸了口气,但若与她置气,又显得自己没有风度,便齐齐来到梁国公面前,“请国公大人明鉴,夏云仙草菅人命,难道国公府还打算维护杀人凶手不成?” “草菅人命?这个罪名云仙可不敢当。”很快,那道清丽疏远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夏云仙波澜不惊的抬起眼来直视着两人的怒火,“江大小姐明明还在白府里闲庭信步,怎么就病入膏肓命悬一线了?” 平南王妃一见来人,立刻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江大小姐也太可怜了,被你害得险些丧命还不够,你怎能这样说风凉话?” “我看可怜的是云仙姐姐吧?平南王妃宁可听信外人的片面之词,也不相信自家人,真不知道是怎么当人长辈的!” 梁芊芊忍不住回了一句,两日的相处时间虽短,可她已经在外头打听清楚了,夏云仙的为人处世以及高明的医术,都叫她崇拜无比! 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胆大的念头,她想拜夏云仙为师! 在此之前,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师傅被这些小人诋毁! 平南王妃面上一僵,不悦的看向梁国公,希望他能够呵斥这个不懂礼数的孙女一句,哪成想对方居然是一副纵容默许的模样。 ……都怪夏云仙,害得她被国公府如此仇视! 而梁国公与梁二公子皆是心中暗笑,云仙姐姐? 芊芊这丫头如此套近乎,怕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吧? “世子妃这话,莫不是想说江大小姐称病冤枉你?” “就是因为雨蓉太善良了,才会被你们这般欺负!”张岩与齐卓义愤填膺,夏云仙坦荡的迎上他们指责的目光,随后朝着梁国公行了一礼。 “国公大人,云仙也有几位证人在帐篷外等着。” 老国公点了点头,很快便有几名女子进入了众人的视线,她们一听两位公子的证词,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雨蓉病了?怎么可能,她今日把我赶出白府的时候,别提有多神气了!” “真是开了眼界,平日里不是这儿昏就是那里痛的,想骗白大人去她屋里,病上瘾了呀!” “先前世子妃替她诊脉,拆穿了她的伎俩,这会儿恼羞成怒还想装死不成!” 第069章 情深 帐篷里的众人尴尬至极,谁也没有想到人人称誉的京中才女竟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争宠! “你们这些贱妇!明明是白玉京强行囚禁了雨蓉,夏云仙给了你们多少好处,竟这般诋毁一个可怜女子!” 此时张岩与齐卓已经恼羞成怒,根本顾不上礼数,眼神也越发鄙夷! 不过是群献媚的玩意儿,她们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值得相信! 贱妇? 这几名女子立刻变了脸色,“妾身们自知身份卑微,可江雨蓉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她一边逼着我教她起舞,事后却用热水烫坏了我一双玉足,要不是世子妃及时为我疗伤,恐怕今后只能做一个废人!” “我们亲眼所见,是江夫人亲自把女儿送进来的,你们竟还替她觉得委屈?白大人不止一次要遣她回江府,自己寻死觅活赖着不走,如今还在宅子里作威作福!” 她们知道自己的说辞可能无人愿意相信,还会得罪许多仰慕江雨蓉的高门子弟。 可是世子夫人对她们有恩,且从未因为身份地位而瞧不起她们! 反观那江雨蓉,自诩名门贵女高人一等,整天换着法子折辱她们。 今日送走一批又如何?明日还不是有别的姬妾会被塞进去,真是可笑至极! 众人久久说不出话来,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而张岩与齐卓已经恨不得上前缝住她们的嘴,“住口!雨蓉不是这样的人……” 可很快,一名婢女却是被小五拖了进来,她战战兢兢跪倒在夏云仙的面前,披头散发双目涣散,显然一副受尽了惊吓的模样。 “夫人放心审吧,她不敢说谎的!” 小五得意的勾了勾嘴角,他特地把人带去西郊旁边的刑场观赏了一圈,看完那些血肉模糊的犯人,废话都不用多说,保证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定睛一看,这不是今日给他们送信的婢女吗? 张岩与齐卓立刻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瞪向夏云仙,“你对江大小姐做了什么?为何她的婢女会在此处,侯府简直欺人太甚!” 正当他们以为江雨蓉遇害时,地上的婢女竟疯了一般磕着头。 “两位公子别再骂了,一切都是江小姐指使奴婢做的!” 什么?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她慌慌张张的从袖中掏出了几封信件,一下子就散落在了地上。 梁芊芊眼前一亮,立刻弯下腰来捡起一封,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信里定有微妙,果不其然,只是轻轻一瞥,她同情无比的目光就落在了张岩与齐卓身上。 “江小姐吩咐奴婢,要把这些信件送到风雅社的几位公子手里,其实她根本没有吃世子夫人的药,只想着让几位公子替她散播谣言,这样就能坏世子夫人的名声。” 风雅社是京中的文人墨客常聚之地,当初江雨蓉就是在那儿凭着几首诗博得了才女之名。 “所以,你们到底谁才是江大小姐的心上人呀?”梁芊芊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张岩与齐卓把信抢过去一看,两人立刻就惨白了脸色。 他们本以为自己对江雨蓉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她信中字字都是思念,句句都是身不由己。 让人觉得倘若没有白玉京,他们与江雨蓉定能成为一段佳话。 “你的信呢?” 张岩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他与齐卓是至交好友,可却从未向其吐露过对江雨蓉的心意,自然也隐瞒了信中暧昧模糊的内容。 此时看着齐卓的表情,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你们心中完美无瑕的江大小姐当真是不要脸,除了收信人不同,其他的连问候都一模一样!” 梁芊芊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界,什么京中才女,就算她想勾三搭四,好歹也用点儿不同的说辞。 可见,江雨蓉对他们的态度何其敷衍,完完全全只想用他们借刀杀人! “不会的,雨蓉不会这么无情……”他们一直都有互通书信,她是那般温柔体贴,懂他知他,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利用他! “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江大小姐还说,不过是区区几个庶子罢了,本来也是一群没有前途的庸俗之辈。” 小婢女的话语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齐卓顿时恶狠狠的撕掉了手中的信件,“我为了她不惜得罪国公府,她就是这么对我的?!”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今真相大白,世子夫人对国公府有恩,他们却这般失礼,只要老国公一句话,将来他们就更没有机会在朝中建功立业了! “两位公子稍安勿躁,这婢女是被屈打成招的,做不得数,本王妃相信江大小姐的为人。” 此时王院使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倒是平南王妃不肯死心。 “王妃姑姑若对成煜有所不满,直言便是,何必如此为难我夫人?”却不想,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风尘仆仆赶来的柳成煜大步靠近夏云仙,竟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炙热的温度通过掌心传来,夏云仙回神之际,便觉得自己好像被毒针扎了似的,本能的想要挣脱开他的碰触。 可柳成煜不为所动,反而将她护在身后,冷冷的瞥了张岩与齐卓一眼。 “今日之事,还望张府与齐府给个交代,否则就算告到圣上面前,永定侯府也奉陪到底!” “世子,你在发什么疯?!” 平南王妃柳眉一蹙,好大的胆子,他竟敢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而且他与夏云仙早已离心,这会儿反倒演起伉俪情深来了! “呵,王妃姑姑,我夫人受了委屈,成煜能不疯?” “对对对,王妃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跟老国公解释才对!云仙,好孩子,我们走吧,婆母回去就给你煮一锅压惊茶!” 原本还昏着的柳老夫人立刻站起了身,离开那一道道惊诧的视线,夏云仙立刻挣脱开柳成煜的手,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可眼前的男子竟没有半分的恼怒,反而小心翼翼的哄道。 “我来晚了,放心,从今往后没人敢再欺负你!我先向老国公请罪,一会儿便与你一道回府。” 这含情脉脉的视线,仿佛她真的是他此生挚爱似的…… 第070章 忏悔 此时惊魂未定的文氏渐渐冷静了下来,心中涌现出一股不甘,凭什么好事都让夏云仙占了,自己却落得如此狼狈? “婆母,夏云仙分明是有意叫我们侯府难堪的,她为国公夫人诊治,这么大的事情都不事先知会您一声,显然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闭嘴!你污蔑云仙和梁二公子的时候,怎么不事先知会我?分明是你在给侯府难堪!” 哪成想,柳老夫人丝毫不打算惯着她,一通训斥之后,就见柳成煜从国公府那儿回来,冷着脸站到她跟前。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得众人顿时一愣,文氏毫无防备的栽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抬眼看他。 “看来弟妹受的教训还是不够多,见缝插针的本事真叫本世子大开眼界!这次只是警告,若再让我听见你嘴巴不干净,就别怪本世子不念情分了!” 谁也没有想到柳成煜会突然动手,角落里的小五心中暗道,“呵,难道是给他刑了脑子?” 这般装腔作势,自己也好想给他一拳怎么办? 柳老夫人分明感觉到柳成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顿时明白过来,恶狠狠的将惊恐的文氏从地上拖了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没眼力见的东西,去帮雷嬷嬷给难民们发馒头!还有你……” 可一看此时正双手环胸的小五,他身上浓浓的杀气便让柳老夫人闭了嘴,只能讪讪的带上春晓默默离去,生怕打搅了这对小夫妻。 很快柳成煜就来到夏云仙面前,目光不似从前那般刻薄冷冽,反而透着几分深情。 “云仙,若文秋柔还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只要你说句话,就算与文家撕破脸面,我也会将这泼妇赶出侯府!” “方才我已与老国公承诺了,今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这次我立下大功,你马上就要有好日子过了!” 他伸出手去想要将夏云仙揽入怀中,却是被她冷冷的躲开。 小五见状,立刻递过来一个眼神,好像在说只要世子夫人开口,属下马上就能拍飞这个无耻之徒! 可夏云仙却是忍着满心的厌恶,耐着性子笑道,“世子立了什么功?” 见眼前的女子终于肯理他,柳成煜喜出望外,“我查出这次的怪症起源于松山岭河,朝中已经派人过去处理了,很快京都便能恢复以往,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听及此处,夏云仙袖中的双手冷得可怕,她做了这么多努力,最终还是无法改变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 “笑话,是你查出来的吗?”不想,小五立刻冷笑的驳道,自家主子早就派人一把火烧了半个松山岭,怎么功劳竟成了柳成煜的? “平南王府的侍卫未免太没有规矩,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王爷身边想必也缺人手,侯府就不留你了!” 柳成煜呵斥了一声,小五眼中寒气一现,什么叫小人得志? 捞了这么个莫须有的功劳,还真敢耀武扬威! 可他和夏云仙都看出来了,这个柳成煜浑身上下透着古怪,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暗中帮他! “云仙,回去以后我立刻命人把那堵墙推了,从前是我混账,被猪油蒙了心,不管你信不信,一直以来我只将如烟当成妹妹,是她仗着对我有恩心存幻想,当然,那只能是幻想。” “我明白事到如今没有资格求你原谅,可我真的反省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就因为这份自卑,才让我走上了偏执的歧路。” “你可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再也不会骗你,再也不会瞒你,你我夫妻,就应该坦诚相待!” 他眼眶微红,涌动着真诚的流光,声音竟还带着几分哽咽,仿佛沉浸在莫大的悔恨之中。 夏云仙沉默的垂下眼来,柳成煜倒是不急,反而体贴无比的宽慰道,“我不是在逼你,这么多年的怨气哪能立刻消失,云仙,我定会让你看见我的诚意!” 旁边的小五看着眼前的一幕烦躁至极,他真的不懂自家主子在打什么主意,万一世子夫人被花言巧语骗走了怎么办? 一顿掏心掏肺之后,原本离开的柳老夫人突然兴冲冲的折返回来。 “成煜,管事来了话,说圣上的赏赐拨下来了!” 永定侯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都被封了赏,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轰动了整个西郊,柳老夫人哪还有心思在难民们面前演戏? 此刻,姜如烟望着满院子的金银珠宝,早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这不是在做梦吧? 世子不但出了狱,还立了功得了封赏,赐的宝贝比夏云仙的还要多,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险些落下泪来。 “姨母,这么多首饰,都是馨儿的吗?” “看,这张虎皮如此威风,姨母就用它给我做件篷子!” 柳文耀与柳文馨开心的模样,让姜如烟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你们!” 却不想这时,柳老夫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快,把这些赏赐都搬到我院里头去!外边这么乱,要是那些山匪又杀回来,就太危险了!” 姜如烟面上一僵,小心翼翼的迎上前来,“婆母,那还是搬到库房里安全些……” “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 柳老夫人霸道的骂了一句,“从今往后,还是由我管家,瞧你把侯府弄得乌烟瘴气,竟还有脸提什么库房!耀儿不是喜欢那张虎皮吗?你赶紧拿去缝件篷子!” 这命令的语气,完全将姜如烟当成了任意使唤的婢女! 她顿时气得红了眼,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自己付出了一切,可柳老夫人现在居然要一脚把她踢开! 门口很快就出现了柳成煜的身影,她心头一喜,可还没来得及上前诉苦,便听那男子冷漠的声音响起。 “来人,把东西都抬去落雪院!” “什么?!”柳老夫人和姜如烟齐齐一惊,柳成煜仿佛没有看见她们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是理所当然的丢了一句,“这些是圣上给云仙的赏赐,自然由她自己保管。” 第071章 丑陋 “说什么胡话?早知你也立了功,母亲何必对夏云仙如此忍气吞声,还以为是她把你救出来的!” 柳老夫人立刻想起之前夏云仙逼她认错,这会儿怒火全被拱出来了! “世子是不是有苦衷,那白玉京逼你这么做的?难道世子已经忘记姐姐这阵子是如何对待我们,她捂着粮食见死不救,还对您和老夫人出言不逊!” 看着姜如烟凄切的表情,柳成煜的眼神却毫无温度。 “本世子只记得这些年云仙克己守家,反倒是我们柳氏子弟不知感恩,她寒了心断了念,如今本世子想弥补她。” 弥补? 姜如烟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这话是何意思,那自己又算什么?! 柳老夫人忽然明白过来,世子定是被局势所迫,夏云仙如今这般受老王妃和梁国公器重,就算他立了功,将来也少不了平南王府和国公府的支持! “那,那就让她保管一部分便好了……”虽是如此,柳老夫人还是想争取一番,却被柳成煜一个眼神瞪得缩了回去。 姜如烟见他如此坚决,差点儿没把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可四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 夜幕降临,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来到柳成煜的屋子里。 “如何?她可还是完璧之身?” “回世子的话,夫人刚刚洗漱完,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夫人的守宫砂还在的!” 说话的竟是落雪院里头的张婶,柳成煜眼底的寒光这才褪去,便随手将一颗银锭放在了她掌心里。 “若夫人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立刻知会本世子。” “奴婢遵命!” 张婶欣喜无比的将赏银藏进了腰间,便捂着嘴退了出去。 果然,夏云仙没那个胆子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否则一双被人穿过的破鞋,要他如何能够将这场戏演下去! 柳成煜的双眸涌现出隐晦不明的暗芒,他忽然瞥见桌上雷嬷嬷送来的那碗压惊茶,烛光之下殷红的汤汁晃动,让他脸色忽然一变,不受控制的干呕了起来。 他一闭眼,好像又看见了狱中散落在地的残肢断臂,石壁上,脚底下,积累着粘稠发黑的血液,鼻间充斥着恶心的腥气。 他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何为无间地狱,若非那位神秘的大人再次出手相助,他现在是否正吊在刑架上,任由那些冰冷的匕首一刀刀的落在身上? 想到这,柳成煜便有些窒息,双目也爬上了些许骇人的血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才知道原来那几名官差是受了白玉京的指使! 柳成煜原本不愿承认,以如今自己的人脉和势力,根本不可能与之对抗! “反正世子也没有别的本事,我家主子不需要你卖命,只要你善待夏云仙,让她离不开你,哄女人的活儿,世子不在话下吧?” 那位神秘的大人似乎对他的事情了若指掌,虽然心有不甘,可柳成煜却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要么被白玉京玩死,要么为那位神秘的大人所用,借他的势与白玉京一较高下! 他不在乎做别人的棋子,只要能笑到最后,谁就是真正的赢家! 柳成煜好不容易才缓了气,却见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门口,将他方才失控的模样尽收眼底。 “你来做什么?!” 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狰狞,而对方这才回过神,委屈的迎上前来,“如烟为世子熬了碗压惊茶……” 只听哗啦一声,柳成煜竟一把将她手里的瓷碗打翻在地,“你都看见了?” 姜如烟的双手有些颤抖,眼前的男子竟让人觉得陌生无比。 她多么希望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 方才,一向意气风发的侯府世子,似乎笼罩在一片恐惧的阴影里,眸中充斥着癫狂与战栗,他呕得脸色惨白,如同一只胆小发狂的老鼠。 “如、如烟不知能为世子做点儿什么?” “闭嘴!你在可怜我吗?”柳成煜的表情好像要把她吃了似的,“谁准许你不经本世子的同意,私自来这院里?” 姜如烟心头一颤,她此刻彻底明白柳成煜在众人面前的镇定都是装的,他究竟在狱中经历了什么,竟变得这般可怕。 自从被遣到老夫人的院里头,两人久久才能亲近一次,白日里有太多外人,她好不容易才忍到天黑过来,想给柳成煜吹吹枕边风。 她只是太心急了! 她想知道柳成煜究竟有何打算,自己撑到如今,终于柳暗花明,可他的心思却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 “如烟实在放心不下世子,所以才……” “你是放心不下我,还是放不下掌家权?”不料,柳成煜毫无耐心,反而轻蔑的笑了笑,竟猛地伸出手去捏住了她的下巴! 姜如烟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的骨头好像要被他生生捏碎,疼得眼泪立马涌了出来。 “世、世子?” “烟儿,念在本世子对你尚有些许情谊,不要再妄图摆布本世子,若有下次,就带上你屋子里早已收拾好的行囊,滚出侯府!” 他冷冷的将姜如烟甩开,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那狼狈的女子。 从前竟是不知,她的面目如此丑陋! 这一遭让他清醒了不少,儿女私情最是无用,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 将来飞黄腾达,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姜如烟瞳仁一缩,他都知道了?! 柳成煜入狱的消息一传开,谁都觉得他难逃一劫,所以姜如烟辗转了整晚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为何她至今还在侯府? 不是因为舍不得柳成煜,而是…… 对于姜如烟的背叛,他居然没有多少愤怒,看着那张慌张的小脸,他已然洞穿了一切,“只不过,如今你已经一无所有,除了攀附本世子,还能去哪里?” …… “你可看清楚了?姜如烟真的是从世子的院里头出来的?” 文氏惊诧的看向眼前的竹叶,那婢女信誓旦旦的点着头,“千真万确,夫人,会不会我们错了?姜如烟并非二爷的外室,而是……” “呵,你太天真了,世子很快就要奔锦绣前程,与其指望不成气候的柳成山,不如转而投靠世子,她们这种贪慕虚荣的贱妇,哪有什么廉耻可言!” 真是该啊! 柳成山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外室竟起了这种龌龊的心思。 想起今日自己被柳成煜打的那一巴掌,文氏便满心不甘。 她还真的想看看,兄弟二人会不会为了一个贱人反目成仇! 文氏的眼底已然划过一抹玩味的精光,“你说,本夫人要不要成全了姜如烟?” 第072章 废学 “夫人,世子大难不死,会不会真的改邪归正了?” 春晓望着满院的赏赐,只觉得好像身处梦境之中,她都不知以后面对柳老夫人和世子的时候,自己还能不能暗暗骂他们了。 可夏云仙的脸上却带着通透的笑容,这些宝物看似代表了柳成煜满满的诚意,可却都是些只能摆在府里撑场面的观赏之物,无法变卖。 究竟是幡然醒悟,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夫人,您猜我在街上遇见了谁?” 这时,小五一脸坏笑的出现在夏云仙的身边,随后附耳说了句,“属下遇见了明伦学院院长,然后属下就……” 她眸光一闪,顿时忍住了笑。 很快前厅便来了人,“夫人,大好事!明伦院长上门拜访,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柳老夫人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面上有光,就连柳成煜都一改先前眼高于顶的跋扈模样,虔诚的倒了杯茶递到明伦院长的面前。 “先前是成煜多有冒犯,院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成煜的无礼之举。” 座上的老院长一身灰竹长衫,手持诸葛扇,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墨香。 他看着面前的茶迟疑了些许,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柳老夫人和柳成煜高兴的对视了一眼,便听他沉稳的开了口,“本院长向来最重承诺,起初便答应了世子夫人,让贵府公子入学明伦。”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柳成煜,对方面色一紧,就听老院长叹了口气。 “此番本院长前来侯府,是为了感谢世子夫人几日前送了一车粮食解困,若不是夫人慷慨仁慈,我们刘府也会陷入难境。” 他们都是读书人,哪怕饿着肚子,也实在做不出跟难民一同排队去抢粥这种事情。 这场灾疫导致的缺粮现象波及甚广,他虽为明伦学院的院长,却两袖清风,再加上他府中收留了不少贫困学子,就有许多权贵趁机送粮求他办事。 他不屑收受贿赂,坏了学院声誉,夏云仙的粮可谓是及时雨。 老院长熟知世子夫人的秉性,她无所求只助人,所以这次自己是心甘情愿打破原则,回馈这一份敬重之心。 柳成煜听出来了,而这时夏云仙姗姗来迟,他惊喜的抬眼看她,“夫人,院长同意让耀儿归学了!” 老院长立刻站了起来,不等她开口,竟郑重无比的行了一礼,“世子夫人大恩大德……”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夏云仙伸手拦住。 “院长万万不可!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这些年有劳院长照拂,该说感谢的应该是云仙才是。” 柳老夫人已经乐开了花,真是风水轮流转,什么叫双喜临门,这就是了啊! 厅里的氛围越发融洽,与明伦院长寒暄了许久,他终于告辞了。 夏云仙亲自把人送出去,老夫人只觉得杯中的茶水更香了,当即满意的笑了笑,“咱们永定侯府,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老夫人,可不是嘛。”雷嬷嬷连连附和。 就在这时,姜如烟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出现在厅里,老夫人见状顿时拉下了脸。 这个没用的东西,定是听说了此事才特地赶过来! 先前她还到处说云仙对耀儿漠不关心,处心积虑的想阻碍孩子的前程,现在看来,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夫人,张先生上门拜访来了!” 谁知,姜如烟一开口,柳成煜和柳老夫人齐齐一愣,“哪位张先生?” “就是岳明学院的院长,世子之前不是打算让耀儿转去那儿入学吗?如烟前几日给张先生送了些米粮,没想到,张先生这人有恩必报,还念着这事儿呢!” 她说着,便期待的看向柳成煜,她要让世子知道,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 他之前就抱怨过这些读书人总是端着个架子,而这岳明学院仅次于明伦,张先生的脾气却更糟糕,世子不想让人笑他没有门路和本事,就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此事定下! 如今她一出手,张先生不就来了么? 却不想,柳老夫人却是嫌弃的皱了眉头,“岳明学院?能把耀儿教好嘛。” “柳老夫人放心吧,小公子交给我们岳明,将来被收入东林不在话下!那个明伦院长不知好歹,仗着学院的名气就摆谱耍横,我们其他的学院私塾早就看不惯他了!” 只见一名身着华贵丝绸袍子的男子在婢女的带领下跨了进来,玉冠上的宝石,腰封上的珍珠简直要闪瞎众人的眼! 就连柳老夫人也不由得皱了眉头,这哪像学识渊博之人?简直是满身豪横俗气的商贾之质! 张先生已然来到柳成煜面前,“世子许久不见,今日本院长特地来送入学帖的!先前世子被明伦那个马脸院长羞辱之事,我等早有耳闻,他还真把自己当盘碟子菜了,不出两年,我们岳明学院必定会胜过他们!” “马脸?”姜如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先生立刻学着老院长的模样冷了表情,“看,就是这样,是不是比马脸还臭?” “可不是嘛,张先生不但学富五车,为人还这般风趣,耀少爷跟在您身边,必定前途无量!” 姜如烟一边说,一边邀功似的看向柳成煜,可奇怪的是那名男子却兴致缺缺,连回应的兴趣都没有。 “是吗?本院长是马脸,那背后恶言相向,语人是非的岳明院长又像什么呢?” 谁知,一道冰冷的声音却是从厅外传来,柳老夫人和柳成煜脸色大变,就见已经离去不久的明伦院长又折返回来,很快,夏云仙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她佯装诧异的看了一眼张先生,而明伦院长则沉了口气,歉意的对她说道,“夫人,看来侯府已经另寻名师,我们明伦便不强人所难了。” “且慢,院长是不是误会了?”夏云仙似乎想解释,可对方却冷笑了声,“本院长亲耳所闻,还能有假?事已至此,改日再向夫人赔罪!” “老院长请留步,我们侯府从未考虑过岳明学院!误会,真的是误会!”见他作势甩袖要走,柳老夫人刚想追上去,一旁的张先生又愤怒的挑了挑眉。 “老夫人这是何意?不考虑我们岳明,那先前的种种巴结都是耍人玩的吗?哼,既然如此,我们岳明也不稀罕!” 第073章 教导 两位院长互相瞪了一眼,明伦院长不屑与之谩骂,可张先生却口下无德,一路追着讥讽嘲弄。 婢女们拦都拦不住,这场面已经让柳老夫人双腿发软。 完了,都完了! 她们算是彻底将明伦院长得罪透了,如今连岳明恐怕也没了希望! 此时柳成煜的眼神好像要将姜如烟生吞活剥了一般,而她惊恐的摇着头,“世子,我,我只是想帮你……” “你除了坏事,还能帮本世子什么?连岳明都不要耀儿,你高兴了吗!” 他真不知道自己当初看上了姜如烟什么! 在侯府的这些时日,姜如烟半点儿清福没享到,反而整日担惊受怕,受尽了白眼和欺辱。 她每夜闭上眼,耳边都是府中下人们嘲讽的私语,就连曾经对她宠爱有加的柳成煜,也变得阴晴不定毫无半点温情,更别说自己的一双儿女早已不像从前那般对她言听计从。 长时间的忧虑让她的面容变得黯淡无光,身上值钱的首饰都拿去换了银子,如今朴素得连个普通婢女都不如! 柳成煜看着眼前这个清瘦得毫无滋味的女子,那双曾经吸引他的双眸也失去了所有灵气。 姜如烟真的慌了,她转而恨恨的瞪向夏云仙,“姐姐是何居心?竟然故意将明伦院长引来,发生这样的事情,姐姐必须负责到底!” 为何没有人告诉她明伦院长回心转意的事情? 要是早点儿知道,她就能找个借口将张先生打发了,哪能让两个人撞见! “是啊,好端端的,老院长怎么又回来了?”柳老夫人已经有气无力,夏云仙却是坦坦荡荡。 “院长的马车不知为何损了只轮子,云仙这才回来吩咐下人将他护送回府,哪知妹妹这般足智多谋,跟着张先生一起背后诋毁旁人,不然,侯府还是能撇干净的。” 那马车是小五做了手脚,他早就知道知道张先生是个嘴臭的,只要将两人凑在一块儿,必定有场好戏! 柳老夫人颤抖的指着姜如烟的鼻子,“对!都是你,原本就没你说话的余地,你为了巴结张先生跟着他逢高踩低,明伦院长见侯府的大丫头都对他如此不敬,肯定要误会咱们!” 柳成煜沉吟了片刻,既然她如此不安分,那就别怪旁人无情了! “从今往后,你便负责各院子的洒扫活计,其余之事一概不准插手过问!金库的钥匙,本世子就收回来了,反正大事你办不好,小事难道还做不成?” 洒扫?! 姜如烟脸色一白,便注意到一抹薄凉又玩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下意识的看向夏云仙,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仿佛方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其实就连夏云仙也替她臊得慌,姜如烟从前都是被当成嫡小姐般养着的,到了侯府反而做尽了下人该做之事,尝尽了下人各种的苦,实在可笑! “可文耀已经不小了,难道真的任由他这般游手好闲,将来变成一个纨绔子弟?我还指望着他光耀门楣呢!” 柳老夫人急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柳成煜犹豫了会儿,“事到如今,只能由云仙负责教导耀儿了。” “那哪成?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哪有学院里的先生教得好?” “母亲忘了吗?云仙的外祖可是伍太傅!” 一句话,便让柳老夫人闭了嘴。 世子说得没错,当年夏云仙的生母伍元淑也是京中有名的书香才女,伍家的子弟个个出类拔萃,再看这些年,但凡夏云仙答应的事情,就没有一件办不好的! 而柳成煜也有另外的打算,若夏云仙能把文耀教出样子来,到时候他再亲自领着孩子去几大学院走一趟,没有谁会放着一个好苗子不要。 说不定时间一长,明伦院长的气就消了,见文耀大有进步,也会生出爱才之心。 所以,他现在不能放弃!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云仙,你向来疼爱耀儿,可这学业之事不能马虎,定要严苛相待!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转机的。” 柳老夫人说着好话,夏云仙这次倒没有推辞。 钥匙被收回,姜如烟还来不及可惜,毕竟自己根本碰不到侯府的钱财。 反倒是孩子们再次落入夏云仙的手里,更叫人慌张! 她绝对不安好心,不行,自己定要暗中盯着,若发现这个贱人动了什么坏心思,再收集证据告诉世子也不迟! …… 西郊的难民们服用了一段时日的药,如今痊愈的不少,纷纷陆续归乡。 再加上各地县城源源不断送来米粮,笼罩在整个京都的紧张氛围也渐渐舒缓开来。 夏云仙得了清闲,便将两个孩子叫到了书房里。 此时柳文耀和柳文馨显得乖巧了许多,昨夜柳成煜训斥了他们许久,叫他们今后定要好好听嫡母的话,否则就扣除每月的例银! 他们立在桌前,手中提着笔,因为许久不曾练字,两张小脸便皱成了一团。 “嫡母,馨儿的手怎么不听使唤呢?” 看着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连柳文馨自己都嫌弃。 “你那双手整天用来打扮,还能写字才怪!”柳文耀毫不客气的讥讽道,柳文馨不甘心的凑了过来,顿时笑道,“哥哥还好意思说我?难怪明伦院长不要你了,这字要是拿出去,多坏学院的名声啊!” “……” 柳文耀铁青着脸色,方才嫡母要他写一副字帖的时候,本还不以为意,毕竟过去人人都夸他天赋极佳,特别是这一手的好字,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可如今生涩僵硬的笔法简直不堪入目,他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自己写出来的? “平儿,你也会写字吗?”夏云仙仿佛没有看见两个孩子煎熬的表情,反而注意到偷偷趴在窗外的沈平。 落雪院收留了他,平日里这孩子勤快极了,总是帮着忙前忙后,颇得大家喜欢。 沈平小脸一红,方才他帮着世子夫人摆弄文房四宝,第一次知道原来宣纸如此柔软,砚台那般清香,还有那么多他从未见过的书籍典藏,所以一直舍不得离去。 看着他眼中的羡慕,夏云仙笑着招了招手,“你若吃得了苦,姐姐就教你写字,好不好?” 第074章 因材 “什么?夏云仙还让那个小叫花子跟你们同桌练字,一个贱奴,让他给你们端茶递水都嫌脏!” 夜里,姜如烟听着柳文馨的抱怨,不由得怒从中来。 她的一双儿女多么矜贵,夏云仙该不会是想让他们逐渐忘记自己的身份,跟那种下等人为伍吧? “可不是嘛,那个沈平一身的臭汗味儿,馨儿好几次都差点儿吐了!姨母,馨儿的手好酸……” 她瘫软在姜如烟的怀中,任由自己的母亲帮她捏着手臂。 “放心,你父亲和祖母不会让她这般胡来的!” 幸好自己今日过来问了,否则还不知道夏云仙居然如此虐待两个孩子! “馨儿,眼下也没有外人,还是唤我母亲吧。”姜如烟转而露出了一副慈爱的笑容,她多怕两个孩子一人一句姨母这样叫着,以后改不过来。 “不!先前父亲就警告过馨儿好几次了,若是让嫡母知道真相,他就要将我赶出侯府!” “你父亲开玩笑的,他哪里舍得这么做。” “可父亲不也罚你去洒扫了?况且,称呼有那么重要吗,馨儿知道谁是母亲不就成了?”柳文馨不满的撅起了小嘴,立刻堵得姜如烟哑口无言。 怎么不重要? 他们可是自己怀胎十月难产生下来的,从前还能背地里互说几句暖心话,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个孩子不再那般与她亲近,好像也把她当成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 “对了,姨母看看馨儿这宫步怎么样?” 只见柳文馨突然来了精神,一跃下榻双手抬起,就那样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踩着莲步走了一圈。 姜如烟眼前一亮,“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姿态可真好!什么时候偷偷学的?” 她正愁着柳文馨整日只知打扮自己,没想到这孩子竟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是宫里的嬷嬷教的,也就两次,馨儿便学会了,嬷嬷还夸馨儿天资聪颖,将来入宫以后定能艳压群芳呢!” 什么?! 姜如烟顿时变了脸色,之前就听柳文馨提过几次想要入宫为妃,她以为是孩子天真就没有放在心上,看这架势,竟是认真的! “你不喜欢逛庙会看街灯吗?入宫以后,这辈子就出不来了!母亲在上次生辰宴的时候,见到了一位宋家公子,叫宋博宇,那孩子生得俊俏极了,长大后定是个仪表堂堂的谦谦君子!” “不如,让你嫡母去宋家说说,毕竟宋夫人与她颇有交情,咱们早早的将亲事定下,你也不必那般辛苦学宫规了!” “母亲还为了你挑了几位年纪相当的小姐为伴,你可是侯府嫡女,别跟那些小庶女做朋友,实在有失身份,她们将来只能为人姬妾,哪有什么前途可言?” 姜如烟办了那么大排场,可不仅仅是为了替自己争脸面,两个孩子要想过得好,就得从长计议! “姨母!你怎么比嫡母还啰嗦,这么会交朋友,也不见谁站出来替你在祖母和父亲面前说情?” “馨儿生来就是宫妃的富贵命,那宋博宇就是个穷酸书生,将来见着我都得下跪行礼的!说起来,还是姨母不争气,当初要是嫁给皇子,这会儿也有享不尽的荣华了!” 哪知道,柳文馨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刻薄的言语让姜如烟目瞪口呆。 “是夏云仙教你这么说的吗?” 她天真浪漫的女儿,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府里的下人都这么说,还有祖母也是。”柳文馨津津有味的吃起了一旁的甜梨,丝毫不在意姜如烟已经红了的眼眶。 …… 女儿的讽刺让姜如烟彻夜难眠,她忍着满心焦灼早早的就来到书房前,佯装扫着地上的落叶,可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屋内的一切。 “嫡母,耀儿想休息片刻,吃点儿甜汤润润嗓子。” “这笔实在不好拿握,还是换之前的那支狼毫吧?” “嫡母,练马的时辰到了,耀儿先去换身衣裳!” 短短的一个早上,柳文耀就吃了三次点心,换了四支笔,撕了七张宣纸,最后连一副字帖都没完成,就跑去玩马了! 姜如烟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再看看夏云仙面不改色的模样,她就是这样教耀儿的? 果然如此,她不过是在敷衍老夫人和世子,根本不是有心教导少爷! 看,果然让自己抓到把柄了吧? 姜如烟气不过,正打算丢掉手中的扫帚跑去柳老夫人跟前告状,但多次的教训让她立刻停驻了脚步。 不!她不能冲动,再观察几日,到时候看夏云仙还要如何狡辩! 五日后,雷嬷嬷终于来唤了人。 当夏云仙跨进屋子,第一眼便注意到柳老夫人身后一脸愤愤不平的姜如烟。 “听说,你收留了一个难民,还让他跟着耀儿一起习字?” 夏云仙微微行了一礼,便平静的回道,“儿媳觉得之前的书童太过圆滑胆小,所以打算换一个,沈平这孩子够老实上进,能给耀儿一个好榜样。” “姐姐这话说的,一个叫花子都能给侯府的少爷做榜样,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而且少爷原本性子就急,姐姐怎么能那般纵容他为所欲为,吃不了苦如何读得好书?” 姜如烟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这回柳老夫人倒是没有训斥她。 起初她来跟前告状的时候,柳老夫人还不信,所以派雷嬷嬷暗中观察去了,没想到竟看见了一样的景象。 姜如烟可没有冤枉夏云仙,这几日她根本没怎么管教柳文耀,反倒是对那个沈平十分上心。 往往沈平在一旁苦练书法,而柳文耀则在院子里跟下人们斗着蛐蛐!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先前柳成煜还吩咐过老夫人,不要对夏云仙的做法指手画脚,可这也太过分了! “妹妹未曾做人母,可看起来却颇有心得。”夏云仙轻轻笑了笑,屋内众人的脸色当即微微一变。 “毕竟将军夫人从前也教过如烟,岂会不明白严师出高徒的道理?” 姜如烟不服气,而夏云仙笑得更深了,“那妹妹可听过因材施教?” 第075章 施教 “正因为耀儿性子急,才不能一蹴而就,他心高气傲,倘若强行压制天性,只会适得其反,让他越发厌学。读书,讲究一个循循渐进,心甘情愿。” 夏云仙面不改色的缓缓道来,上一世就因为她时时督促日日鞭策,一开始柳文耀就激烈的反抗,府中的奴仆见了,各个都围着哄他,就连老夫人也三番四次因为类似的事情责骂她。 可夏云仙当时不为所动,手中的戒尺始终不曾放下过,生生的改变了柳文耀的性子,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但姜如烟不断的在一旁煽风点火,最后导致这个孩子视她为仇人,记恨了一辈子! 而如今看来,姜如烟是打算走上她曾经的道路! “强词夺理!姐姐分明是在误人子弟!” “够了,都别吵了!”柳老夫人当即冷声呵斥了她们,她紧皱着眉头,心想着,毕竟不是云仙自己的孩子,恐怕耐心是不够的,别说什么因材施教了,如今是一日也耽误不得! 先前就觉得世子的决定不妥,而今果然让她说中了! 柳老夫人思量了许久,才说道,“云仙就先歇停几日,我亲自教导文耀,看他听不听我这个祖母的话。” 姜如烟表情一僵,老夫人自己要教? 罢了,现在是担心她把文耀教成蠢货的时候吗? 只要把孩子从夏云仙的手里弄出来,就不怕这个贱人暗地里耍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毁了耀儿! “老夫人,姜如烟还在外头瞧着呢。”次日,雷嬷嬷瞥了一眼院子里一边洒扫一边往书房张望的姜如烟,面上满是不屑。 柳老夫人冷笑了声,“看来,她这是不放心我!从前老侯爷四处征战,家里的三个孩子不都是我一个人带大的,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学业课作,我哪一件没给他们安排好?” “可不是嘛,若不是老夫人教得好,世子如今哪能连连立功?”雷嬷嬷哈着腰奉承着,就听书桌前的柳文耀抬头一喊,“祖母,我想吃银耳羹!” 柳老夫人轻轻一瞥宣纸上寥寥几行字,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怎么才写了一点点? “我可怜的孙儿,定是前阵子饿坏了,所以没力气!”她一个眼神示意,雷嬷嬷赶紧吩咐膳房煮羹去了。 看着柳文耀津津有味的模样,柳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乖,咱们把这一页写完,祖母再给你吃几块桃酥!” 昨日京中停了一阵儿的福满楼又开张了,柳成煜知道她就好这一口,特地命人去定的桃酥,柳老夫人自己都有点儿舍不得。 哪成想,柳文耀抹了抹嘴,一本正经的回道,“有桃酥?那耀儿先吃完再写!” “……好好好,只要你认真写,明日就还有得吃!” 可等到这个孩子心满意足的吃完,他竟抬眼看了看天色,“糟了,他们还等着我一起斗蛐蛐呢!” 眼见着柳文耀作势要走,柳老夫人赶紧拉住了他,“方才不是说好吃完就写,你怎么能骗祖母?” “可昨日就已经跟他们约好了,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耀儿去去就回,今日一定会把课业交给祖母的!” 哪知道柳文耀竟生生拨开了她的手,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他跑得太急,让一直守在院子里的姜如烟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回过神,赶忙丢下扫帚去追,不料竟绊到了自己的裙摆,狼狈的摔了一跤! “岂有此理!难道蛐蛐比祖母还重要?” 柳老夫人只觉得一口血好似堵在喉间,她哪里能让柳文耀这般胡闹,立刻唤了府中的侍卫去抓人。 片刻的功夫,那孩子就被逮了回来。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阵板子声,那几名跟着斗蛐蛐的下人被按在地上,惨叫不绝于耳。 “今日你若不把帖子写完,晚膳也不用吃了!” 柳老夫人铁青着脸色,雷嬷嬷小心的伺候在身边,轻轻帮她捋着胸膛顺着气,而桌前的柳文耀却是不满的皱着眉头,落笔的姿势也充满了倔强的味道。 角落里的姜如烟一边吃痛的揉着自己受伤的膝盖,一边恨恨的瞪着那几个奄奄一息的下人,该!看今后谁还敢带坏少爷! “哎呦!” “又怎么了?!” “祖母,我肚子疼!”柳文耀忽然弯下腰来,雷嬷嬷当即一惊,“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毕竟吃了一大碗银耳羹,又是几块桃酥,前几日吃的都是小米粥,突然间放开了胃口难免受不住! “那……就让云仙过来看看!”柳老夫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很快夏云仙的身影就出现在书房之中,可不等她上前察看,原本还痛苦坐在一旁的孩子立刻抿了抿唇回道,“不必劳烦嫡母,耀儿已经不疼了。” 不疼了? 这下柳老夫人终于明白,他又是装的! 短短几个时辰,她这心情便大起大落,赶忙将手伸向夏云仙,“云仙,你还是给我看看吧!” 指不定一会儿,被气昏的就是自己了! “呦,世子夫人手里的字帖,难道是那个叫沈平的孩子写的?”旁边的雷嬷嬷只是轻轻一瞥,夏云仙便笑道,“是。” 看着她这满意的表情,柳老夫人忍不住伸手接了过来。 很快,她的脸就皱成了一团。 “他不是没读过书吗?这才几日,就能……”就能把字写成这样? “就能什么?”柳文耀立刻靠了过来,祖母这是什么小题大做的表情,那个叫花子难不成还能画出花儿来? 可很快,他就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这怎么可能?! 明明那时候,小叫花子连笔都握不好,写出来的字更是和蚯蚓一样,猥猥琐琐没有半点风骨! 短短时日,这幅字根本像是出自两个人之手! “连我也没有想到,沈平的天赋如此之高,听说他天没亮就起来临摹了。”而且更让夏云仙动容的,是沈平的那份如同太阳般热烈的喜爱! 夏云仙的夸奖让柳文耀的脸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一个臭叫花子,也配得到嫡母的夸赞? 笨鸟先飞,就因为他笨,所以才需要那么辛苦早起练字,这也能叫天赋高? 第076章 众叛 柳老夫人满心不是滋味,她再瞥一眼柳文耀写的字,比起过去真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恐怕再过一段时间,沈平都要超越他了! “那……云仙,还是由你来教耀儿吧,沈平用功是好事,你这个当嫡母的也不能放任孩子不管。” 柳老夫人越发觉得夏云仙先前说的有理,这个沈平说不定能给耀儿做个好榜样! 什么?! 姜如烟眼神一变,竟壮着胆子站了出来。 “老夫人,不如让如烟试试吧?西郊的难民们还未彻底散去,姐姐时不时都得去瞧上一眼,只怕也无暇顾及少爷。” “你?” 柳老夫人挑了挑眉,那犀利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嫌弃。 “倘若如烟教不好,再请姐姐费心也不迟!” 姜如烟信誓旦旦,柳老夫人见状,心道这亲生母亲应该也比外人更耐心一些,如今自家孙子缺的就是一个定性,她总不会害了自己的孩子。 “云仙,你觉得如何?”柳老夫人看向夏云仙,这件事还需要她这个嫡母来拍板,将来若闹出什么幺蛾子,才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夏云仙见姜如烟有些紧张,便轻轻笑了笑,“如烟妹妹愿意为云仙分忧,自然最好不过了。” 姜如烟总算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这个贱人是把自己的孩子当成累赘了? 答应得那么痛快,恐怕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想过要尽心尽力! “夫人,真的要把少爷交给姜如烟?她能教出个什么东西来!”离开书房,春晓忍不住开了口,柳文耀已经肉眼可见的长歪了,再这么下去,岂不彻底白费了自家夫人从前对他的引导? 直到现在,夏云仙都没有告诉春晓真相,这小婢女只以为是因为柳老夫人看重这一双养子养女,所以姜如烟才会如此上心,想要讨好了少爷小姐,有助于她进柳家的门。 “老夫人今日动怒打了那几个下人板子,一会儿你命人送药过去,好好安抚一番,叫他们别与少爷离了心。” 夏云仙吩咐着,春晓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很快,当姜如烟迫不及待的捧着一堆书籍回到书房,竟发现柳文耀早已挺直了腰杆坐在桌前,专注的练着字。 她心头一喜,便见那孩子抬起头来冲着她坚定的说道,“姨母,我定要让那个小叫花子知道什么才叫做天资过人!” 一直以来他总是被各种赞誉围绕,如今怎么能被一个低贱的臭叫花子抢了风头? 他不过就是松懈了几日,难道还会真的变成一个废物? 只要再稍稍努力一把,沈平这辈子都别想赢过他! “对,就是这样!你可是世子的嫡子,哪里能让人瞧不起?”姜如烟趁热打铁,将那一堆书籍放在了桌上,“再把这些书背完,你有信心吗?” “姨母放心,不过就是背书而已,有什么难的。”柳文耀傲慢的回道,此时姜如烟的眼中满满都是光。 她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可能又要惹世子不高兴,好在柳成煜这几日忙着跟几位官僚打交道,暂且顾不上内宅之事。 等他想起过问孩子的功课,就会明白只有她这个亲生母亲才能真心实意的为了他们两人的骨肉着想! “姨母,我想歇息片刻。”可还没半个时辰,柳文耀就放下了笔。 “不可,再坚持一会儿,你不是想赢那个小叫花子吗?他都还在练字,你怎么能停?” “……” 柳文耀沉默了片刻,就咬着牙重新提起了笔。 “姨母,这个时辰该用点心了吧?” “大夫说你脾胃虚弱,最近要吃得清淡一些,我让膳房给你煮点儿小米粥吧?”姜如烟笑了笑,柳文耀当即嫌弃的回道,“又是粥?那还不如不吃。” 他冷哼了一声,姜如烟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可不能像柳老夫人那样被一个孩子牵着鼻子走。 况且,要是又吃坏了肚子,世子这次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随着时间流逝,柳文耀越发静不下心,一会儿喊口渴了,一会儿又是哪哪不舒服,各种小动作不断,姜如烟好不容易按着他堪堪写完了一幅字帖。 “耀儿,你看,只要认真对待,你哪里会比那个叫花子差了?” 姜如烟还沉浸在骄傲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柳文耀不满的情绪,他恨恨的将笔丢掉一旁,闷闷的说道,“我要去骑马了!” “等一下,你不是说要背书吗?” “今日已经写完字帖了,为何还要背书?” “站住!”哪知道姜如烟突然冷下了脸,可柳文耀丝毫没有理会她,径直出了书房。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姜如烟烦躁的将字帖收好,随后若有所思的四下转着。 “沈平,你才刚刚打扫完落雪院,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这时,角落里传来了一阵声响。 姜如烟顿时停下了脚步打量,那张还带着疤痕的小脸平平无奇,她暗道,还以为是什么机灵的模样,看起来不过尔尔。 只见那衣着朴素的孩子憨憨的笑了笑,“我想早点儿把今日的课业写完,再多认几个字,我学得晚,哪里能怕辛苦。” 姜如烟紧皱着眉头,看着沈平那争分夺秒的模样,再想起柳文耀自由散漫的性子,危机感顿时涌了出来。 孩子已经被学院拒收了,没有先生指导,府中人人都纵着他,长此以往就更难管束! 想到这,姜如烟把心一横。 次日。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自外头传来,早已等候在书房里的姜如烟刚刚摆好文房四宝,就被冲进来的柳文耀一把推开。 “你凭什么卖掉我的小马?!” 他愤怒的吼道,整张小脸气得通红。 姜如烟立刻皱了柳眉,这回她不会再心软了,“我都是为了你好,玩物丧志,有那畜生在,你哪有心思好好读书?” “什么为了我好,姨母从前不是说,只要我开心就行,如今你却卖了我的马!” 只听哗啦一声,他竟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那块价格不菲的砚台立刻碎成了两半! 姜如烟怔了怔,顿时怒从中来,抽出了早已备好的戒尺。 啪的一下,重重的打在了柳文耀的手背上! “百善孝为先,这是你第二次推母亲,若不教训你,将来你还不翻了天?!” 火辣辣的疼痛让柳文耀顿时尖叫出声,他难以置信的瞪向姜如烟,随后咬牙切齿的骂道,“你才不是我母亲,你只是个低贱的下人!” 第077章 亲离 书房里的动静很快就传开了。 只听哗啦一声,柳老夫人颤抖的将哭红眼的柳文耀揽在怀里,狠狠的将茶杯摔到了姜如烟脚边,“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少爷动手?” 姜如烟又气又委屈,眼泪不住的流着,“他说我是低贱的下人,要是让老天爷听见了,那要天打五雷轰的!” 她突然万分后悔,当初为何要跟着柳成煜回来,原本两个孩子总是跟她形影不离母子情深,如今,就像仇人一样! “况且,自己生的孩子,怎么就打不得了?” “闭嘴!你,你……” 柳老夫人顿时慌张的四下张望,雷嬷嬷赶紧将门窗关上,姜如烟不以为意,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又没有外人在,还说不得了?” 她若不时时提醒自己,恐怕都要忘记这个事实了! 让人听见了又怎么样? 她甚至觉得不如干脆去跟夏云仙摊牌,逼柳家将她接进门! “放肆!”柳老夫人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我们侯府好心好意收留你,怎么,当初世子可是说你不要名分只求在他身边伺候,如今心大了,还想当主母不成!” 姜如烟紧咬着牙,若说当初的山盟海誓,世子也承诺过不会让她受委屈,今生今世只对她一个人好! 可现在呢? 她不过是想讨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错了吗! “祖母,耀儿的手都肿了,这几日怕是练不了字了。” “什么?我可怜的孙儿,来,给祖母看看!”柳老夫人作势撩开了柳文耀的袖子,那截小臂上几条红肿的尺痕赫然呈现在眼前! 姜如烟忍不住上前一步,那孩子立刻惊叫一声往后头躲着,眼底满是怨恨和恐惧。 “耀儿,母亲打你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 “还不快闭嘴!看,把孩子都吓成什么样子了,雷嬷嬷,打!” 柳老夫人一跺脚,雷嬷嬷扬起厚重的巴掌就赏了过去,姜如烟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个耳光,当即就摔倒在地。 比起脸颊上的疼痛,柳文耀的态度更是深深的刺进了她的心里,那孩子的眼中居然带着几分胜利的得意,仿佛地上挨打的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一只该死的畜生! 柳成煜刚好回府,听见了风声就赶了过来。 他推开屋门冷冷的瞥了地上的姜如烟一眼,柳老夫人当即开口,“世子来得正好,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这个贱妇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差点儿就把耀儿打废了!” “……只是打几个手板而已,怎么就废了?”姜如烟急于解释,可话还没说完就又被雷嬷嬷扇了一下! “主子说话,谁给你的胆子插嘴!” 这一耳光打得姜如烟耳边嗡嗡作响,一时间竟反抗不了。 “父亲,她还卖了嫡母送给我的小马!”柳文耀似乎还不解气,此话一出,柳成煜危险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姜如烟的身上。 “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先前把云仙送的生辰礼丢在路边,这回又卖马,她是想离间云仙和耀儿的感情,让他们母子不合!” 柳老夫人微眯着眼,“从前就算云仙对耀儿看得紧,但从未下过这么狠的手,这个人心肠如此歹毒,不能再将她留在府里了!” 柳成煜紧皱着眉头,浑身气息降至冰点,事情的经过他都知道了,万万没有想到,已经把姜如烟打发去洒扫,她都能闹事! “祖母是打算把姨母赶出府去?只要她知道错了,以后不再惹耀儿不高兴,就可以了呀!” 柳文耀原本只想让柳老夫人惩戒姜如烟一番出出气,没有料到她会把自己的生母赶走! 老夫人当即笑了笑,随后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祖母是说玩笑话呢,来人,将少爷带下去让府医疗伤!” 接下来的话,可不适合让这个孩子听见。 屋子里的气氛低沉无比,姜如烟好不容易才回了神,顿时楚楚可怜的抬头看着柳成煜,“世子,如烟哪里会害自己的孩子,实在是他越来越不像话,更是无视伦常对我这个做母亲的出言不逊,所以我才……” “世子看,他今日的字帖写得多好,都是如烟督促他的!这孩子若不严加管教,将来哪里能为侯府争光?” 姜如烟赶忙将自己收藏妥当的字帖拿了出来,可却被柳成煜一把夺走。 “看来,本世子的话你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既然你静不下心,就搬进阁楼里抄写经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这是要软禁她? 姜如烟怔了许久,可柳成煜丝毫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很快便有下人将她拖了出去。 柳老夫人不满的沉了沉声音,“世子,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如此心软?她以耀儿的生母自居,管不住自己的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从前她是顾忌着柳成煜,要不然大宅里的妇人,谁没有沾点儿血的! 想让姜如烟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办法多得是,眼下正是关键时期,可不能让她惹出什么麻烦,坏了柳成煜的计划! 见他不说话,柳老夫人又开了口,“怎么,还是舍不得吗?” 这段时间柳成煜的变化,她是看在眼底的,忍了姜如烟这个祸害这么久,现在总能动手了吧? “但是孩子们……”这是他唯一的顾虑。 “耀儿聪明,若姜如烟突然暴毙,他肯定会猜到什么,到时候影响了祖孙父子的感情确实得不偿失,但倘若姜如烟病了呢?” 柳成煜立刻听出来了,他的父亲从前也有一房姨娘,可有喜之后竟得了种怪症,孩子还没生下来就病死了。 他父亲是个聪明正直之人,绝不允许自己的内宅发生这种人命事,到最后也没发现端倪。 只要往姜如烟的膳食中一点点的放药,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掏空她的身子,最后衰弱而亡! 柳成煜的沉默让柳老夫人十分满意,她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云仙会善待两个孩子的。” 第078章 野心 白府。 “大人,世子夫人来送解药了。” 小五恭敬的立在白玉京的身后,本以为自家主子会高兴得再叫几个舞姬进来助兴,不料他却是连头也没有回。 “让她走。” 什么? 自己该不会听错了吧! 小五犹豫了片刻,正要离开就被白玉京叫住了脚步。 “等一下!先看看她什么反应,你视情况让她走!” 小五顿时有些头大,他发现自家主子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此时夏云仙面色平静的等候在阁楼下,很快那暗卫就折返回来,歉意万分的开了口,“夫人来得不巧,我家主子现在不便见客。” 小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脸色,却见夏云仙没有半分意外的表情,直接冷冷的将手中药瓶交给了他。 “让他毒发的时候吃,至于吃几颗,让他看情况。” “……” 咳咳,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究竟是什么情况,还得看情况! 小五顿时觉得好难,这两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吵一架也成啊!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阵花瓶碎裂的声响,小五顿时脸色大变,化作一阵清风追了上去。 夏云仙柳眉轻轻蹙起,犹豫片刻后缓缓跟上。 只见雅致的阁楼内,那男子倒在窗前,几日不见竟清瘦了许多,宽大的袖口下那修长结实的手臂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鞭痕,竟比她上一次看见的更加严重! 此时白玉京一头墨发散乱,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地毯,他的呼吸凌乱而浓重,听见夏云仙的脚步声立刻抬起头来,浓浓的杀意直逼小五! 那个眼神好像在说,这种情况你还敢带她上来?! 小五生生的被剜了一刀,生死关头谁不希望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陪在身边,可他家主子就厉害了,非得把所有人推得远远的,这般折磨自己,还不如一开始就坚决孤独终老,也图个潇洒自由! “白大人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受的伤越多,只会加快毒发的速度!” 他那张妍丽的面容失了血色后,反倒越发妖冶,像极了一朵濒临枯萎的玫瑰,有种惨败的美。 夏云仙的语气冷冷的,她示意小五往白玉京的嘴里塞药,这个混蛋明明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圣上盯着,却偏偏要离经叛道。 “世子夫人误会了,这次若不是大人杀了几个以施粥为名,骗取赈灾粮的假善人,京中哪能那么快摆脱困境!” 小五急于解释,他抓了那几个人,无非就是杀鸡儆猴,所以这次圣上号召各地共同救助难民的旨意才能顺利进行,也警告幕后之人不可再打粮食的主意。 如果白玉京不这么做,被骗走的赈灾粮不知会落入何人之手! “多嘴,出去!”此时白玉京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小五立刻站直了身子,欣欣然道,“属下这就滚。” 很快,阁楼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白玉京不说话了,似乎在等夏云仙发难,眼前的女子也终于开了口,“大人查出来了吗?” “柳成煜之事……” “我说的是大人身上的第三种毒。” 白玉京眸光一闪,夏云仙已经抬起眼平静的看着他,“大人有自己的打算,两人合作本就讲个你情我愿审时度势,云仙不喜欢强人所难。” 朝中局势复杂,既然她改变不了什么,就坦荡的接受面对,她没有迁怒别人的习惯。 “……”所以自己这几日忍着不见她,完全没有必要? 白玉京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看着夏云仙严肃的表情,许久之后才缓缓回道,“五岁中紫胡藤,十三岁寒骨毒,至于第三种……我还在查。” 她说她需要知道自己中毒的时间和顺序,否则,白玉京并不想提起那些过去。 夏云仙心中一震,五岁就…… 竟有人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而且这种毒来自异域宫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白玉京究竟是何身份? “若有机会,我想见见你身边那位大夫。” 这位大夫,是真的有本事,不然白玉京早就该见阎王了。 “想见?这次有人提议让御医院设个教习厅,栽培拥有卓越医术天分的人才,你去不去?” 他不会告诉夏云仙,这个“有人”就是他自己。 夏云仙的脸色当即变了变,“你的意思是,女子也有同等的机会?” 这怎么可能? 东陵的国情依旧对女子十分苛刻,若非生活所迫,没有一名妇人愿意冒着各种骂名出来抛头露面,哪怕她们做出了成就,也会遭受各种不公的谴责和挑剔。 “你没看见西郊那几个御医最近不是告假就是请辞,这帮傲慢的家伙,不给一点儿颜色看看,真以为朝廷没了他们不行。” 东陵男儿大多数的抱负都是弛聘沙场,导致从医者甚少,若能给女子机会,说不定会开辟一片新的天地。 “去。”夏云仙定了定神,经过这次灾疫,她的招牌已经打出去了,没有理由放弃这次机会! 白玉京嘴角一勾,看着她志在必得的模样,就知道这个丫头有野心。 就在这时,阁楼下竟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我不信!玉京不会这么狠心赶我走的,放开我,我要见他!” “呵,江姑娘该不会忘记自己做了什么吧?敢在大人的眼皮底下耍花样,就该知道下场!” 只见江雨蓉被两名嬷嬷无情的拖拽着,经过院子时她突然咬向其中一个人,趁机连滚带爬的往阁楼冲来。 小五微微眯了眯眼,抬手一挥就将她掀翻在地! “啊——玉、玉京……真的不是我做的,是夏云仙冤枉我,你听、听我解释……” 趴在地上的江雨蓉神色癫狂,她浑身的骨头好像被摔散了,无边的剧痛袭来,她强强忍下一口鲜血,凄惨无比的抬头看去。 一看清楚小五的脸,她瞳仁剧颤,“你怎么在这里?难、难道夏云仙来了?” 小五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已然有人上前将江雨蓉架了起来。 她突然狂笑出声,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阁楼,“夏云仙,你这个毒妇!别以为把柳世子送进大狱你就能为所欲为,只要她一句话,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柳家!哈哈哈哈……” 第079章 骄傲 这凄厉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在院子上空飘荡,阁楼里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夏云仙莫名想笑,原来竟是贤王妃把柳成煜放了,她还以为是幕后有什么得罪不起的高人,才让白玉京不能出手阻拦。 难怪,为博美人一笑他还把功劳拱手相送,果然只要贤王妃开口,他也愿意为她去死! 只是夏云仙十分疑惑,柳成煜何时与贤王妃有这样的交情? “大人要把江雨蓉送回江家?贤王妃不会不高兴吗?” 夏云仙一开口,便带着股凌厉的嘲弄,白玉京面色一僵,只是冷哼了声,“她名声臭了,自然配不上本大人。” 看来,他是不打算细谈了。 只见夏云仙身上的气息肉眼可视的降至冰点,白玉京伸出手去想要将人揽进怀里,下秒却忽然变了脸色,“趴下!” 话音刚落,一只暗器破空袭来,白玉京反应极快,立刻把夏云仙按到了桌下,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她。 那把暗器擦着两人的肩头而过,深深的钉入了梁柱! 有刺客?! 都敢杀到他府里来了! “小五!”白玉京冷喝一声,楼下立刻传来激烈无比的打斗声,被数名黑衣刺客包围的小五堪堪回了一句,“已经打上了!” “躲好,等小五带你出去!” 白玉京紧紧的扣住了夏云仙的肩膀,那冰寒的表情可见形势非同一般。 只听一阵巨响,三名刺客冲破屋顶从天而降,散落的砖瓦碎片迷离了夏云仙的双眼,一把软剑瞬间缠住了白玉京的手臂,将他甩飞出去,桌下的女子立刻暴露在众人眼前。 刺客们显然有些惊讶,看着白玉京紧张的神色,其中一人的目光立马变得兴奋欣喜,他冲到夏云仙面前,凌厉的长剑已然对准了她的心口! “你敢——” 耳边传来白玉京暴怒的声音,夏云仙却只觉得四周倏然一静,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连同那把迎面而来的长剑也变得缓慢无比。 她瞳仁一缩,悄然将手伸进了袖中。 这种濒死的体验,比上次与山匪对峙的时候还要强烈! 刹那间,过往的种种如走马灯般一闪而过,夏云仙脑海中快速浮现出自己在落雪院里一次次练习过的动作。 就是现在…… 此时白玉京的耳边只剩下一个声音,糟了,自己藏了这么久的软肋,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强大的内力炸开,生生震断了他手臂上的软剑,可还是来不及,他心中发紧,眼见着对方马上就要直取夏云仙的心脏。 她活不成了! 喉中顿时涌出一口腥甜,可下一瞬,他视线里那个柔弱的女子突然一个闪身,险险的躲过了那一剑,只被削掉一截头发。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夏云仙竟能躲开,刹那间的惊讶便让自己露出了破绽。 只见夏云仙的双眸迸发出从未见过的坚韧,几道银光从她袖中飞出,那淬了毒的银针准确无误的射入了刺客的咽喉! 那人浑身一震,只是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略感冰凉的脖子,他发不出半点儿声音,随后两眼一黑,身子就径直倒了下去。 “该死的!” 旁边的刺客大骂一声,挥着长剑从背后砍了过来,可夏云仙却好像早有所料,一个转身,袖中的机关毫不犹豫的对准了他的双目! 随着那满脸是血的刺客痛苦的连连后退,夏云仙迅速拔下自己的发簪,作势挑断了那人的手筋脚筋,动作娴熟毫不拖泥带水! 白玉京心中震惊,只觉得这一幕深深的在他灵魂处烙下了痕迹。 他的小野猫居然这么厉害? 她长发散开,缱绻萦绕随风摇曳,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视线。 白玉京居然亢奋起来,这比他自己杀人还要高兴! 与此同时,他的暗卫及时赶到,两方人马杀得如火如荼,最终所有刺客被就地诛杀,不留一个活口! 白玉京没有理会满地的尸体和鲜血,目光搜索了一遍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夏云仙身上。 她第一次亲手杀人,肯定手足无措! 想到这,白玉京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低哑的问道,“怕吗?” 不料,本以为怀中的女子会后知后觉哭出来,她却冷静的回了句,“方才力道不对,把这机关弄坏了,看来还要改进。” 白玉京怔了怔,随后放开了她低头看向被夏云仙绑在手腕处的东西。 原来竟是一个非常精致小巧的腕带,只是上面造了个藏匿毒针的木盒,只需扣下机关就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你做的?我手下有许多能工巧匠,拿给他们修修,不成问题。” 他顿了顿,又问,“什么时候做的?” “上次在西郊被山匪盯上,回来后我就做了。” 那次是她的疏忽,在夏云仙知晓有人要取她性命之后,更不可能坐以待毙。 与其奢望自己的运气好,每次都有人出手相助,不如想尽一切保命的方法。 “谁家良妇会佩戴这种东西?”白玉京失笑,可心中却油然而生一股骄傲,真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做事从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可别说,夫人的手艺还真细致!这东西再改进一下,说不定夫人也能以一敌十了!” 小五一把抹掉自己脸上的血凑了过来,不料又被白玉京瞪了一眼。 “废什么话,送她回去!” 白玉京一声令下,小五皮一紧,赶忙带着夏云仙退下。 以一敌十? 原本的骄傲顿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太聪明了,聪明到他完全没有把握自己可以隐瞒到什么时候! 为了不沦为砧板上的鱼肉,她准备得如此充分,这本是应该叫他开心的事情,可换句话说,夏云仙不信任他! 她不相信自己可以护她周全! 只要时机一到,她就彻底不需要他的庇护了! 这让白玉京不得不怀疑,那丫头是不是在计划着离开自己? …… “夫人,现在应该安全了,属下先回阁楼帮大人处理那些刺客。” 小五将夏云仙送回了落雪院,不料人刚走,她就发现柳成煜等候在角落里。 他望着架子上那些被暴晒中的草药,回过头来冲着夏云仙温柔的笑了笑,“云仙,若你喜欢,我为你开间药铺如何?” 第080章 失望 “我想过了,你这身医术哪能埋没在后宅之中?如今我仕途开拓,也能为你的医馆锦上添花,你我夫妻二人再也不会被人看不起!” 柳成煜往前一步,脸上洋溢的欣然的笑容。 却不想,夏云仙看他的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同情,但转瞬即逝,表情冷淡得如同秋日的霜月。 柳成煜见自己一腔热情没有得到回应,喉间一哽却也不恼,“我知你没这么快放下过去,对我还是有所防备,总之,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不会再有人为难你。” 夏云仙暗自揣摩着他今日前来的目的,本是不想多费唇舌,可一想到他背后的贤王妃,她就不得不耐着性子。 清风拂过,带着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柳成煜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她脸颊边垂着的一缕秀发上。 视线忍不住缓缓下移,那精巧柔和的下颚,优美纤细的颈项,这一身素雅的罗裙更衬得她玉骨冰肌。 一颗心忽然躁动起来,柳成煜深吸了口气,“云仙,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不如我们……我是说,文耀和文馨常常提起想要几个弟弟妹妹作伴,如今他们也长大了,往后定会为你分忧。” 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断的在心中反复提醒,一会儿定要将失落和忏悔表演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久而久之,不相信她还能铁石心肠! 不料,夏云仙思索了片刻终于认真回道,“世子说的事情,云仙会好好考虑的。” 柳成煜眸光一闪,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对上她那清澈的眸光,他俊容一红,激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居然答应了! “那、那我就先回去等你消息!” 这男子生怕夏云仙反悔似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转身而去,还差点儿撞上了院中的大树。 “夫人答应了世子何事?奴婢方才看见他吩咐下人收拾屋子,还要在院子里种上夫人喜欢的花草。”春晓从外头回来,带着担忧的表情。 然而看着夏云仙脸上的浅笑,春晓便嘟囔着小嘴,“奴婢知道夫人定有自己的打算,就是看不惯世子那般不要脸的样子。” 做了那么多缺德事,真以为花言巧语几句就能一笔勾销了? “可是乡下别庄那有消息了?”夏云仙平静的转移了话题。 “对,夫人果然了解云翰少爷,二夫人将金库钥匙还回去之后,他立马吩咐人赶去了别庄!” 她就知道自己的胞弟不会轻易死心,哪怕最近的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但还是忘不了千里之外的青梅竹马!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是当局者迷。 苏涵这个隐患,拖太久的话始终是个祸害。 她原本不想这么逼迫夏云翰,可如今,夏云仙也不知自己何时就会陷入险境,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送一个婢女去伺候苏涵。” …… 夏家西郊庄子。 天已入秋,苏涵呆坐在炕头的一角,身上裹着件薄薄的毯子,面色凄苦的看着窗外匆忙的仆人。 “哎呀,这儿怎么这么冷,明明京都还暖和着呢。” 一道抱怨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只见一名身穿杏色素裙的婢女跨进了屋子,随后朝着她福了福身。 “奴婢玉兰,是受命来伺候苏小姐的,可是这庄子也太差了吧?” 苏涵眼前一亮,“是云翰派你来的吗?他什么时候要把我接回去?” 这里何止是差,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庄子上的仆人没几个愿意和她说话,更别提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她太想念京中那座雅致的院子,想念各种香甜的糕点,可这儿只有玉米面儿,馒头窝窝! 玉兰轻轻笑了笑,“少爷不是刚命人送了粮来?二夫人这阵子把他折腾得够呛,好不容易才讨回掌家钥匙,最先惦记起的就是苏小姐了!” 惦记她? 既然惦记她,为何只送粮,不见人? 苏涵忍不住落下泪来,玉兰赶忙宽慰她,“苏小姐可要撑下去呀,等少爷应付完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就会想办法接你回去了,毕竟入了冬,庄子上没有炭火,那日子可难熬了!” 没有炭火? 苏涵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她本就体寒最是畏冷,哪怕是初秋都能冻得她瑟瑟发抖,照这样下去,她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云翰? “他连自己的二婶都对付不了,如何能说服世子夫人?” 想到夏云仙的态度,苏涵实在没有把握。 从前她以为夏云翰活得自由自在肆意潇洒,全然不知他的处境也如此艰难,眼下更是对两人的未来忧愁。 “苏小姐就别担心了,云翰少爷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成长,再过个几年,他定能独挡一面的!” 再过个几年? 是啊,男子再过个几年也不耽误事儿,可谁知道那会儿她成什么样了! 在这种鬼地方,美玉都会被熬成糙石,而京中纸醉金迷,多得是美人佳丽,现在他们有儿时的情谊撑着,时间一长,他还能记得那些山盟海誓? 苏涵的表情更失落了,玉兰敛去了笑意,惋惜的拉起了她的手,“真是天妒红颜,像苏小姐这般貌若天仙的人儿,本就是该享福的,哪个男子见了不得放在心尖上宠?” 苏涵被她说得脸红,犹豫了片刻便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块碎银,“玉兰,我出不去,你就帮我去镇上买点脂粉回来,如果可以,再备点儿炭。” 这段时日她根本无心装扮自己,幸好玉兰提醒,万一某一天云翰来了,见到素颜朝天的她,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哎呀,这么点银子能买什么好脂粉?苏小姐就不怕烂脸嘛!还是先添点儿炭吧。” 苏涵面色一僵,她从小锦衣玉食,就算后来家里出了事儿,她也没在牢房里吃多少苦,就被夏云翰救出来了。 当初住在芙胭巷的时候,吃穿用度甚至比她家里还好,可现在…… 她不适应,就自己手头上的这点儿银钱,根本禁不起花。 想到这,她握紧了袖中的手,长长的指甲陷入了肉里,隐隐的怨恨在心中滋长。 既然夏云翰不能保护好她,当初为什么要救她? 给了她希望,又叫她失望! 第081章 打算 “管事的,屋里太冷了,先给苏小姐烧会儿炕暖和暖和!” 玉兰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苏涵忍不住透过窗户往外看着,便见那管事婆子凑了过来。 “前两天我就跟里头的小姐说过了,是她嫌弃烧炕脏,难伺候得很!” 苏涵方才没有说实话,不是庄子上的人冷漠,而是她的要求太多了,谁不知被送到这儿来的人都是在主人家犯了事的,一开始瞧见她满身的绫罗,态度还能好些。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谁的耐心不会耗光? 苏涵又不来事,不懂得拿点银钱打点,又不会说几句好话,久而久之便落入了无人搭理的境地。 管事婆子抹了把脸上的灰往屋子里张望了下,“我们庄户人家都是粗人,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让你家小姐别介意。” “这话说的,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见怪的。” 玉兰笑了笑,就见那婆子叹了口气,“虽不知你家小姐犯了什么事,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那么矜贵的人,我们这种地方的苦,她吃不了的!” 苏涵听得泣不成声,而外头的婆子继续说道。 “世子夫人没把她遣来外头干活,就说明是有点儿情谊在的,你家小姐长得好又读过书,嫁给县城的商贾人家,做正妻都是可以的,只要不招惹将军府,到哪里都会有好日子过。” 玉兰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后从自己的发间拔出了一根玉簪交给了那婆子。 “麻烦管事的多担待,我家小姐人很好的。” 这一幕落在苏涵的眼底,她心头一暖,原本对玉兰或多或少的戒备这回彻底放了下来。 得了好处的管事婆子终于叫人给苏涵烧了炕,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玉兰终于买了炭火回来,一进屋就在看见苏涵拿着把刮花的铜镜坐在那儿,原本有些散乱的头发也打理整齐了,冲着她幽幽笑了笑,“你说,云翰现在在做什么?” “如今京中的灾疫已经缓和了许多,过阵子,少爷该忙着准备秋猎了,若能在圣上面前露脸,相信很快就会有门当户对的人家前去将军府议亲的。” 苏涵握着铜镜的手立刻紧了紧,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明白了。” 听了这话,玉兰的眼底划过一抹精光,明白就好。 …… 秋高气爽,一道爽朗的笑声从林间传来。 “白大人今日怎么有这闲情雅致,约刘某出来狩猎?” 只见马背上的男子一身惹眼的艳紫华服,金丝绣的富贵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身形消瘦,一对桃花眼噙着若有若无的流光,嘴角微勾张扬自信,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奸猾之气。 “听说这儿附近出现了一种稀有的金狐,若能猎得一只献给太后,看皇上还打不打我。” 白玉京的身上还带着伤,此时整个人显得慵懒无比,刘世邦果然来了兴致。 金狐? 他嬉笑的试探了一句,“倘若刘某运气好,白大人该不会夺人所爱吧?” 若有外人在场,定会惊讶于这京中竟还有人敢跟白玉京抢宝贝,真要找到那狐狸,谁不得乖乖双手奉上? 却不想白玉京只是瞪了他一眼,随后笑道,“就你胆子大,真要这么容易让你猎到了,那种蠢货本大人也不稀罕!” “哈哈哈哈,那刘某就不客气了!” 刘世邦当即扬起马鞭,身下的汗血宝马立刻飞奔而出。 白玉京望着那飞扬而起的风沙,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软软的榻子不躺,顶着这一身的伤出来颠簸,等事情办成之后,他要那丫头亲手给他煮碗补汤,不过分吧? “这附近还有人骑马涉猎?” 庄子里的苏涵听见了那隐隐的马蹄声,玉兰笑了笑,“前头大片的林子,角鹿什么的可多了,时常会有京中的富贵子弟来这附近玩耍,方才我就看见了位十分出众的公子!” 苏涵心中一动,佯装不经意的问起。 “能有云翰哥哥出众?” “那可不?样貌堂堂的,头上还戴着嵌宝玉冠!云翰少爷还稚气,身上是少年郎的感觉,那位公子倒像是个厉害的!” 是啊,与其奢望夏云翰慢慢成长,她为何不找个厉害的,能一生一世护她周全的? 苏涵白皙的食指轻轻转着一缕发丝,“今日怎么没看见管事的?” “田里的稻谷马上就要熟了,大伙儿都下地帮忙去了,估计傍晚才会回来。” 听见这个消息,苏涵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已然遏制不住。 她又拿出了点碎银交给玉兰,“这天眼见着越来越冷了,我也没几件厚衣裳,你上镇子里帮我挑两身,也给自己买件好点的。” 玉兰顿时露出感激的模样,“这……小姐对奴婢真是太好了!” “客气什么,这几日多亏有你陪我说话,将来若我能离开这里,一定带上你!” 支开了玉兰,苏涵立刻打起了精神,这种日复一日不知尽头的感觉,快要把她逼疯了! 外面那时不时传进来的马蹄声,仿佛踏在了她的心口上! 说不定夏云翰早就忘了她了,等那些名门闺秀与他议了亲,自己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庄子里又能做什么? 想到这,心中仅剩的愧疚也荡然无存。 “什么金狐狸,连只兔子都没瞧见!” 此时,刘世邦在林中已经转了许久,整个人显得有些烦躁,正打算折回去白玉京的身边,一道别样的哭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不远处的溪边,坐着一道窈窕身影,秀发乌鬓肤若白玉,淡妆浅抹貌似初荷,虽不是什么惊鸿绝色,却也是小家碧玉。 她似乎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晨露般的眼泪不断的落着,天然无雕饰的模样更显得那般惹人怜爱。 “小姐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刘世邦翻身下了马背,苏涵似乎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拿出帕子遮掩着半张脸作势要逃,却又被拦住。 “小姐别怕,我乃上京刘家子弟,我姐夫是武贵妃的同胞兄弟,刘某绝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坏人。” 他脸上带着坦荡的笑容,以往只要亮出这个身份必定无往不利。 果不其然,苏涵一颗心已经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第082章 心机 只见这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往后退了几步,清风拂来带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更让刘世邦心猿意马。 她娇娇怯怯,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小女子无心打搅公子,男女有别,就此告辞。” 刘世邦怎么可能让苏涵就这样离开,他赶忙上前一步,“刘某能与小姐在这林子里碰到,也是一种缘分,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小姐千万别客气!” 她心中一动,暗暗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玉兰说得果真没错,从他的衣着打扮和举止谈吐,可以看出身份非凡,武贵妃如今冠绝六宫,能与她扯上关系,这位刘公子甚至比夏云翰来得矜贵! 更何况,他看起来还这般热心。 苏涵长长叹息了一声,带着无尽的哀愁,听得刘世邦的心都化了。 她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不久前小女子家中遭逢变故,本想来京寻亲,却发现他们早已不在京中,只能无奈返乡,不料途中被山匪抢了盘缠,幸好有好心农家收留,可往后该怎么办?” 其实这种身世可怜的戏码,刘世邦看得多了,眼前的女子无非就是想找个人依靠,而他则是见色起意,想把人占为己有。 本就是各取所需,但却有种说不出的刺激。 他喜欢她们自作聪明的样子,使劲浑身解数把他当成猎物,可实际上,他才是那个别有居心的猎人! 你来我往,没一会儿苏涵就羞答答的答应让他帮忙寻找亲戚的下落。 “我刘家在东陵人脉甚广,苏姑娘就放心吧。” 交谈间,他还装成不经意的抚过苏涵的手背,那滑腻的感觉让他恨不得立刻把人揽入怀中一亲芳泽! 原本刘世邦为了展现自己的风度,打算护送苏涵回庄子,她故作矜持道,“刘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女子名节最为重要,若刘公子方便,明日这个时辰小女子会收拾好行囊在此处等候。” 望着那款款离去的背影,刘世邦嘴角一勾,虽然没有抓到金狐狸,倒是找到了一个新鲜的玩物。 只是太让人好奇了,她到底遇见了什么事情,才这么急于投怀送抱。 可他不知道的是,苏涵离开后不久,就忍不住趴在一棵树下放声大哭! 她一直以为夏云翰会是自己这辈子的依靠,哪怕做不了他的正妻,他也会一辈子待自己好,给她最大的疼爱。 可为何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越看越觉得这刘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可不甘心又能怎样? 如今只有他才能将自己拉出泥潭,不用再受这种苦难! 心口开始隐隐作痛,但回想起现在住的那间泥土屋子,对夏云翰仅剩的不舍也消失了。 不是她无情,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食言了! 哭了一阵儿,苏涵袖中的手紧紧握起,当她再次直起身子,已然狠狠的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既然已经决定,她就再也没了退路。 只是那位刘公子真有他自己说得那般厉害? 想到这,苏涵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她一定要把眼睛擦亮,不能再重蹈覆辙,将一切押在一个可能会让她失望的人身上! “看来世邦是找到那只狐狸了。” 林子里,白玉京慢悠悠的骑着马靠了过来,刘世邦哈哈笑道,“刘某之前开玩笑的,真要运气那么好,也不敢夺大人所爱啊!” 方才暗卫来报,说苏涵已经成功的见到了刘世邦,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不得不说,那女人并没有错,情情爱爱哪有活着重要。 可她不但要活着,还要体面,宁做高门妾不做寒门妻,可她不知道跟了刘世邦连妾都做不成,只能当个被圈养在外头的金丝雀, 实在是蠢得很。 “天色不早了,白大人,不如我们明日再来。” “也好。” 很快,林子里安静了下来,原本已经离开的苏涵居然缓缓从暗处走出。 她难以平复自己狂喜的心情,幸好又折回来了,否则她怎么能见到这位大理寺卿出众卓越的姿容? 刘世邦跟白玉京站在一起,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好比云泥! 从前夏云翰就说过,这位大人贪图美色,因为对她有意所以暗杀了当初那个帮她诈死的狱官,可她从未见过白玉京,早知道是这样一个堪比星辰的人物,她怎么的也不会逃出大狱! 白玉京真的喜欢她吗,所以才一直派人搜寻她的下落! 苏涵的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烫,方才的不甘早已一扫而空,她真是太傻了,为何要在夏云翰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害她整日以泪洗面,幸好上天待她不薄,兜兜转转,还是遇见了自己真正的缘分! “小姐,你去哪儿了?奴婢可是找了你许久。” 玉兰见苏涵魂不守舍的回来,竟是没有听见自己的话语,反而一头扎进了被褥里。 她一张怀春小脸,时不时发出一阵娇笑,让旁边的玉兰心生鄙夷。 不用问就知道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少爷真是太可怜了,居然对这样一个见风使舵的女子心心念念,都不需要她太多手段,苏涵竟轻易上钩了! “玉兰,明日我就要离开这儿了!” 榻上的女子似乎冷静了下来,玉兰佯装惊恐,“小姐,可是世子夫人交代过,若你回京……” “谁说是回京了?只要我远离将军府,再也不见云翰,她是不会管我死活的。” 只见苏涵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从前怎么会觉得夏云仙好呢? 枉费她一直称呼其姐姐,可这人真的太势利了,出了事情就不顾过去的情谊,翻脸不认人! “念在这些时日你尽心尽力,若愿意跟我一起走,我会把你当成从我苏家带出去的婢女,若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此时的苏涵判若两人,竟在玉兰的面前摆起了主子的派头,哪还有先前半点儿乖巧亲和的模样。 见她一时没有回答,眼前那傲慢的女子不耐烦的丢了句。 “是要留在这儿吃苦,还是跟着我出去享福,你可要想清楚了,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第083章 择优 次日,原本少有人迹的林子突然热闹了起来。 “听说这片林子出现了稀有的金狐,你瞧,那些人都是来猎奇的!” “云翰,你怎么不说话?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狩猎了!” 夏云翰有些心不在焉,被同伴唤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这里离别庄很近,若他悄悄去寻涵儿,让长姐知道了,她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送到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但这么久没见,他真的很担心她。 “云翰?你想什么呢,我们在说金狐狸!” 身边的同伴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我听见了,只是你们方才没看见吗?刘世邦那个二世祖也来了,有他在的地方一定有麻烦。” “那我们就更不能走了,不然他还以为大家都怕了他!” 就在这时,一身高调华服的刘世邦幽幽从一旁靠了过来,“我还以为是谁呢,真是稀奇,夏二少爷今日不去芙胭巷逍遥快活?还是说,那儿的姑娘已经吸引不了你了?” 夏云翰面色一沉,身边的同伴立刻出声呵斥道,“刘世邦,你别胡说八道!可不是什么人都如你这样纵情声色!” “哦?是吗,敢做不敢当,莫非夏老将军从前就是这样教导二少爷的?” 刘世邦嚣张的笑着,眼见着那几位公子愤愤不平的想要上前跟他理论,却是被夏云翰伸手拦住。 他冷着脸,许久之后才回道,“他说得没错,我先前常去芙胭巷。” “……”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位公子惊讶得面面相窥,其实之前他们也听过这些风言风语,只以为是因为夏老将军战死,就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坏夏云翰名声。 如今他亲口承认,着实令人始料未及。 刘世邦笑了笑,“这才对嘛,喜欢逛花楼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哪个男子不喜欢温柔乡?看你们也是冲着金狐来的,别说刘某小气,这林子里的姑娘可有比狐狸有趣多了!” 众人一听,立刻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怎么?你们不信吗,昨日刘某在这里遇见了一位身世可怜的小姐,也怪我这人就是心善,见不得美人委屈。” 他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事情的经过,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有多受女子喜欢。 夏云翰听得满心厌恶,什么被盗了盘缠? 那些山匪哪个不是要钱也要人的,遇上了哪有逃脱的机会,这分明是那名女子胡编乱造的谎话! 哪家正经姑娘会相中刘世邦这样的男子,只怕是一丘之貉,一路货色。 “哎呀,一不留神就到相约的时辰了,刘某最重承诺,就先行告辞了!”见众人不说话,刘世邦得意极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他这样的艳遇。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立刻有人淬了一口,“呸!什么东西,走,猎狐狸去!” 夏云翰收回了目光,很快就将刘世邦的事情抛之脑后。 他如今关心的是苏涵的境况,没空理会那种纨绔子弟。 “云翰,不必往心里去,你的为人我们都清楚,夏老将军是大英雄,他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听着身旁友人的安慰,夏云翰的心情却沉重极了,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姐姐的劝告。 不,他不能去见苏涵,人多口杂,万一被人发现自己做的错事连累了父亲的声名,那他就真的成了夏家的罪人! “你们看,刘世邦不是去见那个身世可怜的姑娘了,怎么一个人在那里?我就知道,他只喜欢显摆,这林子里多得是野兽,哪来的女子!” “你们等一下,我去好好嘲笑他一番!” “别去,他最近跟白玉京走得近,方才我已经看见白府的马车了!” 夏云翰眸光一闪,忽然沉下了声音,“白府的车在哪里?” “云翰……你想做什么?” 众人看着他的表情,顿时有种不安的感觉。 而另一头。 “启禀大人,刘世邦在那儿等了许久,还不见苏涵的影子,该不会……她良心发现了吧?” 小五原本等着看场好戏,可主角却临阵脱逃,也太没意思了! 白玉京沉思了片刻,那双惑人的桃花眼忽然划过一抹流光,苏涵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一根救命稻草。 她昨日突然折返回来,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白玉京那时已经发现那女子躲在暗处悄悄的观察他们。 难道是自己大理寺卿的身份吓着她? 一个在逃的罪臣家眷,肯定不愿被他逮住,但庄子里的婢女分明传来消息,苏涵回去以后表现得格外期待,分明做好了远走高飞的准备,今日一早就收拾好了包袱,这会儿肯定已经抵达林子了! “大人,夏云翰往这边来了!” 白玉京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一勾,那混小子胆子还挺大。 挺好,起码这次没有躲着不敢面对,反倒叫他姐姐出来收拾残局。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本应前去跟刘世邦汇合的苏涵,竟是背着包袱缓缓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她微红着眼,如同一朵经历风雨摧残的小白花,摇摇欲坠的在他面前跪下,“大人,民女有罪……” 小五惊得张大了嘴巴,立刻被白玉京瞪了一眼,对了,夏云翰! 所以……马上就要修罗场了? 看着苏涵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白玉京的眼神越发冰冷。 原来如此。 他错了,这个苏涵不是蠢,而是恶毒到了极致! 都说良禽择木而栖,但选择了他,她又把夏云翰置于何地? 地上的女子温顺乖巧得像只小鹿,她分明感觉到白玉京的视线久久没有离开自己,一颗心狂跳不止。 认出她了吗? 那般大费周章的寻她踪迹,不可能认不出来呀! “原来是你,本大人找你找得好苦啊!” 终于,那清冽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苏涵大喜,可还是强强挤出了几滴眼泪。 眼见着那股不容忽视的气息慢慢逼近,本以为白玉京会将疼惜的将她扶起,不料,一双冰冷的大手却猛地掐住了她的小脸,强迫她抬起头与之对视! “为何要逃呢?” 第084章 诛心 苏涵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白玉京这张脸,她本以为夏云翰的长相已经非常出众了,可在眼前这个只手遮天的男人面前,她才明白何谓尊贵不凡。 “……大人听小女子解释,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是谁把你救出来的?你可知给本大人带来了多少麻烦!” 眼见着白玉京似是有些不悦,苏涵居然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是将军府的二少爷!他强行将我从狱中掳来,还让他的长姐把我囚禁在附近的庄子里,涵儿也是被逼无奈的!” “他逼你的?本大人怎么听说,你两过去差点定了亲。” 白玉京这话在苏涵听来,竟是带着几分嫉妒的味道。 她赶忙摇摇头,“大人误会了,我和夏云翰之间清清白白,是他一直对我纠缠不清!家父犯了错,涵儿理所应当代其赎罪,可夏云翰骗了我,若非如此,涵儿宁可死也不愿给大人添麻烦的!” 暗处,小五紧紧地捂着夏云翰的嘴,眼神充满了同情。 这少年郎难以置信的瞪红了双眼。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只剩下苏涵那急于跟他撇清关系的模样。 此时那个跪在白玉京面前的女子,像极了一个被他所累的受害者,她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却陌生得让夏云翰心颤。 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是他纠缠不清? 回想起那些美好的清晨,他为她描眉为她簪花,一颗心为她怦然。 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在两人还未拜堂之前不可以有越矩之行,就是怕她受委屈! 在他的心中,早已将苏涵当成了今生必须守护之人,可眼下她为了贪慕权贵,却亲口打破了他们过往的情谊! 他曾以为是白玉京对她意图不轨,可她跪得那么卑微,眼中尽是谄媚,夏云翰才彻底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如他这般,将苏涵视若珍宝。 是谁意图不轨? 现在,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这话听起来,你倒是挺为本大人着想的。”白玉京收回了手,轻轻笑了笑。 这一笑,竟让苏涵看得失了神,脑海中不断的有个声音蛊惑着她。 “其实涵儿……一直仰慕着大人。” “你仰慕我?” 白玉京幽幽挑了挑眉,目光不着痕迹的瞥向暗处的夏云翰,那小子可听清楚了? 苏涵小脸一红,俏生生的点了点头。 连她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么大胆。 可对方是权倾朝野的白大人啊! 他值得自己放下身段。 “哈,我还以为是姑娘迷了路,又或者被这林中的捕兽陷阱所伤,所以一路走走寻寻,没想到啊,姑娘这是打算让白大人帮你寻亲?” 这时,刘世邦突然出现在苏涵的面前,脸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他命自己的小厮在约定的地点替他守着,自己四处寻找,生怕苏涵出现了什么意外,没想到头来,被耍的那个人竟是他自己! “你,你是何人?我不认识你。” 苏涵眸光一闪,立刻起身躲到了白玉京的身后不敢看他。 这个狡猾的家伙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你不认识我?真是有趣,这世间竟有人的脸皮比刘某还厚!” 刘世邦不傻,他已经瞧出来了,这个身世可怜的姑娘是另攀了高枝,她以为他定不敢跟白大人抢人,所以才这般无所顾忌! 只是……到底谁给她的信心? 白大人看得上她吗! “哪来的登徒子,竟敢坏我清誉!”她侧身压低了声音撒娇道,“大人,你要为涵儿做主,把他抓起来!”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直呼苏涵太过天真可笑! 难道她以为向白玉京表露了心意,就立马是他的女人了? “你确定要跟本大人走?” 白玉京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苏涵还以为他是要把自己带回白府,便羞怯怯的回道,“如今涵儿只能依靠大人了……” “白大人打算如何处置她?” 不料,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让苏涵瞬间脸色大变。 只见夏云翰已经面无表情的从暗处走了出来,而一旁的小五脸上尽显看热闹的期待。 “云翰,你、你怎么在这里?”苏涵瞬间慌了神,她生怕夏云翰会在白玉京面前胡言乱语,当即先发制人,“你将我从狱中骗出来,如今还有胆子出现?” 狱中? 刘世邦敏锐的捕捉到重要的信息,下一秒小五竟出现在他身旁,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扬起了一道灿烂的笑容。 “刘公子,不该听的还是别听了吧。”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刘世邦默默咽了下口水。 怎么办?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彩,他不想走呀! 迫于小五的淫威,刘世邦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夏云翰目光微动,竟是苦笑了一下,看着他这幅受伤的模样,苏涵的心也忍不住刺痛起来。 他在怪她吗? 明明是他先叫人失望,难道还不许她另觅出路? 事到如今,还想现身坏她好事! “窝藏罪女,夏二少爷可知这是死罪?”白玉京冷冷的开了口,身旁的苏涵表情一僵,可很快就忍住了替他求情的冲动。 “当然,若涵儿自愿回狱中领罪,本大人也可饶过他这一次。” 白玉京忽然温柔的看她,苏涵猛地瞪大了双眼,惊恐的摇着头,“不,我不回去!” 白大人莫非是在试探她? 试探她和夏云翰之间是否有私情! “夏二少爷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肯定要罚的!” “涵儿,你……”夏云翰喉间一哽,简直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世子夫人如此有本事,难道还能对你见死不救?可涵儿什么都没有了,夏二少爷难不成真想逼死我?” 一向温顺乖巧的苏涵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歇斯底里咄咄逼人,夏云翰紧抿着唇,他究竟在奢望什么? 白玉京看着他颓然的低下了头,可这还不够。 一把冰冷的匕首忽然落入了苏涵的手里,她诧异的抬起眼,就见白玉京的面上一片玩味之色。 “你知道该怎么做,本大人可不是那般心胸宽广之人。刺他一下,本大人就信你。” 只是刺一下? 旁边的小五立刻明白了自家主子的用意,什么叫杀人诛心? 这种苦命鸳鸯最后反目成仇的戏码,他怎么这么爱看呢? 第085章 成长 苏涵只觉得手中的匕首沉甸甸的,她怔怔的抬眼看向夏云翰,四目相对,他眼中的受伤让人不由得想起玉兰的话。 都要与别的女子议亲了,还装出这般痛心的样子,他一定是想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到她的身上,以求内心安宁! “涵儿……” 夏云翰无声的开了口,苏涵的眼神瞬间一冷,竟大步上前狠狠的把匕首扎进了他的肩头! “你,为什么不躲?!以为用这种苦肉计,我就会原谅你?” “好呀,就当都是我的错,这样你满意了吗?” 她压低了声音,真是太可恶了,从前她怎么不知道夏云翰这么虚伪! 明明已经决定抛弃她,却连句道歉都不敢说,反而让人觉得她才是那个负心的人! 肩上的刺痛让夏云翰顿时闷哼一声,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他双目微红,从前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的苏涵,这一刻却好像真的想取他性命一般。 一旁的小五着实没有料到,这个苏涵竟如此狠心,还以为她会挣扎许久,果然,女子要是绝情起来,男人也比不过! 夏云翰突然用手抓住自己肩上锋利的匕首,他复杂煎熬的看着苏涵,沙哑的想要解释着什么,“你误会我了……” 苏涵瞳仁一缩,愤怒的想要拔出来,他这是在干什么?事已至此,还想让白大人误会她吗? “放手!” 眼见着血越流越多,感受着手上沾染的温热,苏涵终于怕了,赶忙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匕首就那样留在他身上。 “看来你们之间确实没有私情。”白玉京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涵面上一喜,立刻回头看他,那眼神好像在邀功似的。 可下一秒,竟有两名侍卫上前将她架起,苏涵脸色一变,“大人?犯错的不是夏云翰吗,为什么要抓涵儿?” “你刺了他一下,这就是惩罚,如今该轮到你遭报应了。” 白玉京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苏涵怔了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杀那名狱官,是为了帮我灭口?” 夏云翰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白玉京之所以一直派人找苏涵,是想阻止他一错再错,可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苦笑了下,一旁的小五已然上前,利索的将他身上的匕首拔了出来,“世子夫人还在马车上等着二少爷。” 看到这儿,苏涵恍然大悟,难道白大人和世子夫人是一伙儿的,她中计了? “云翰!云翰救我……” 她顿时慌了神,挣扎着想要朝着那受了伤的男子伸出手去,本以为是天赐良缘,没想到竟是自投罗网! 可这一次,夏云翰却是紧抿着唇没有再看她一眼。 白玉京终于笑了笑,“幸好你忍住了,不然,本大人定要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若这个混小子继续执迷不悟,不如把他变成个废人,也好过总是给夏云仙惹麻烦! 林子里回荡着苏涵凄厉的惨叫声,很快就有人上前堵住了她的嘴。 这绝望的女子终是被拖了下去,而马车上,夏云仙轻闭着眼,直到一股血腥气涌入鼻间,夏云翰狼狈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小五立刻收到了她凌厉的视线,当即尴尬的笑了笑,世子夫人该不会责怪自家主子心狠手辣吧? 马车里的温度太低,冻得小五赶紧退了出去。 夏云仙的眼中没有太多的温度,很快就收起了那份心软,白玉京做得对,不止要他身体痛,更要叫他心里痛,才能记得住这次的教训! “长姐,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夏云翰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生怕夏云仙误会,赶忙解释道,“她原本只需被发配边疆,我怕因为自己的冲动,反而害得她命丧黄泉。” 他沉默了片刻,便长长叹了口气。 “是我对不住她,明明没有那个能力护她周全,逞强和天真的下场,就是连累族人,连同她也要面对更加凄惨的命运。” 他并不怪苏涵,要怪,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怪自己愚蠢傲慢! 夏云仙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些,“她还是会被送往边疆,你们两个人都有错,错在贪心和不自知。” 原本苏涵真的可以逃过一劫,她被送到庄子上,自己就已经命人为她备好了后路。 只要她答应安安分分的不再纠缠夏云翰,就可以换一个身份,嫁给寻常百姓做个农家妇,这一生也算顺遂。 管事的那些劝诫,全部是夏云仙授意的,苏涵毕竟不是什么丧尽天良之人,所以夏云仙不愿把事做绝,只可惜,她还是选了这条不归路。 “长姐说得对,苏家的事情就注定了我与她有缘无分,我不该贪心妄想与天对抗。” 到头来,连过去的情谊都糟蹋了。 “你能这么想,也不枉费流这么多血。”夏云仙笑了,这才拿出金疮药小心翼翼的帮他处理着伤口。 “只是长姐,云翰不明白,白玉京为什么要帮我?” 他们过去并无交集,若真要说起来,反倒是自己常常与友人私下辱骂这个大奸臣。 他杀了狱官,更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万一将来苏涵被找到了,他就成了帮凶难辞其咎。 眼前仿佛一下子成熟许多的少年郞抬起头来,目光担忧,“长姐,你与白玉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思来想去,觉得白玉京一定不是看在他的面子才出手相助,唯一的可能…… “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当初你是如何知晓苏涵所在的大狱?” 夏云仙立刻打断了他,苏家的案子牵扯人数众多,自己这个胞弟可没有那个本事准确无误的找到人。 夏云翰仔细想了想,好似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其实当初苏家被抄的时候我并不在京中,回府后竟有人给我送了信告知了涵儿的事情,甚至把看守狱官的底细也给了我。长姐的意思是,一开始便是有人引我入局?” 他原本以为是苏涵送信求助,后来也问过,她矢口否认,毕竟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她一个闺阁女子早就手足无措,哪还能有什么主意。 夏云翰也没有多想,可现在被夏云仙一提醒,就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第086章 相识 “啊——长姐饶命,我不治了,我真的不治了!” 回到将军府,夏云翰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徐伯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双手捧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苦药,欣慰无比的开了口,“少爷还是别叫了,这伤若不小心处理,怕是要化脓成疡,那可要遭大罪的。” “徐伯,我现在已经很遭罪了,啊!长姐轻一点儿,要不,要不让徐伯给我换药吧?” 夏云翰原本以为夏云仙已经消气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他光着膀子,肩头的伤口显得格外狰狞,夏云仙却是好笑,“幸好谨慎了,那匕首上竟是带着倒刺,你这伤需得休养上个把月,否则今后就不好使剑了。” 夏云翰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原本对白玉京稍稍改观的想法早已荡然无存。 “他一定是在报复我,拿把普普通通的匕首不行吗?大理寺的人就是花样多!” “那可不?我们大理寺的刑具各有特色,夏二少爷若想试试,本大人一定不会吝啬!” 不想这时,一道玩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一身清爽银白华服的妍丽男子已然大步跨了进来。 白玉京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撩开衣摆在旁边坐了下来,瞟到夏云仙手中的那碗药泥后眼神顿时就亮了,“这是不是那种怎么涂都不会好,只会越来越痛的神药?” “你涂过?!”夏云翰不由得大惊,他怎么知道这东西是越涂越痛? 明明先前在马车上用的金疮药就挺好,他不得不怀疑这两人是不是串通好的,为了让他刻骨铭心! 夏云仙分明注意到白玉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是笑而不语。 当然涂过,那时候的她似乎才刚习医,就敢给他猛灌各种新药,原本几日就能好的伤生生拖了一个月,仔细想来,自己能活下来还真是命大! 夏云仙找了个借口把白玉京支了出去,这个人浑身的歪门邪道,她觉得若让夏云翰接触得多了,会学到很多不好的东西。 “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院中的角落,夏云仙淡淡的开了口,白玉京望着她娴美的面庞不由得失笑,“就这么谢?” 她立刻往后退了几步,那个警告的眼神好像在说,这里可是夏家,若他敢乱来的话,她不介意跟他同归于尽! 夏云仙没有在开玩笑,白玉京有些可惜,这丫头真是和他越来越生分了! “那棵树怎么没了?” 树? 只见他抬起眼望向墙角,手还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隔壁院子不是有棵冠幅很宽的大树?” 夏云仙眸光一闪,他说的那棵树枝条很长,甚至爬过了高墙延伸到了夏云翰的院子,正是他所指的位置。 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对将军府似乎很熟悉。” “你不记得了?夏老将军曾经收留过我。” 夏云仙柳眉一蹙,就见白玉京随手摘下了一根竹芯叼着倚靠在墙上,“你是不是发现越来越仰慕我了,所以想要了解我的过去?” 清风微幅,他发丝微扬,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可不知为何,夏云仙的眼前却好像出现了一道褴褛的身影,竟与现在的白玉京重叠在一起,她耳边还莫名响起了久远的声音。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了解一名男子的过去,否则容易叫人误会。” 是谁? 是谁曾经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夏云仙压下了这份奇怪的感觉,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问出了口,“当初你替云翰遮掩,是不是在帮谁赎罪?” 白玉京的脸上立刻晃过一抹僵硬,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这个人为何要害云翰?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 气氛突然一变,她细细的盯着白玉京的表情,答案呼之欲出。 一阵沉默之后,他突然自顾自的开了口。 “之前跟你提过的教习厅,很快就会有圣旨下来,你得罪了王院使,因此我不会让他负责这件事,但以他在御医院的人脉,少不得给你使绊子。” “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将来你名扬天下,即使离开侯府,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是他自私了,哪怕她只是名义上的世子夫人,与他牵扯也注定会卷入流言蜚语之中。 明知道夏云仙不喜欢这样,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是想缠着她。 毕竟连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毒发身亡,或者落入敌人的手里被千刀万剐。 所以,他铺好了路,还专门给她存了一笔银钱,保障她将来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让整个夏家一起奢侈铺张。 夏云仙一定会跟柳成煜和离的,当然,她也许会跟别的男子成亲。 可身后之事,白玉京知道自己无法掌控,只求那个人能真心待他的小野猫就好了。 “这把钥匙你拿着,可以在任何一家白氏钱庄取银。” 夏云仙微愣,不知为何,白玉京此刻的眼神让她内心极度不安。 这种心慌的感觉,就好像他在交代后事一样。 “不要推辞,这是给你的诊金,我白玉京的命可不止值二十万两。” 这一刻,她知道不论自己问什么,他都不会再说了。 白玉京是怎么走的,她竟没有注意,只是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寻常往事。 父亲夏老将军性子外冷内热,时常收留像姜如烟那样的人,夏云仙记得,他曾从战场上捡回来一个叫花子,就在种着大树的院子里住了一段时日。 小叫花子很是古怪,总是披头散发的,她从未看清过他的长相。 他伤得很重,还中了毒,那时候她学医不久,却热心得很,天天给小叫花子敷药熬汤。 可他的身子骨实在太弱了,换了好几种药都不见成效。 直到有一天,从不开口说话的小叫花子居然笑她,“你以后真的要行医?太丢人了。” 夏云仙自然是不服气的,和他狠狠的吵了一架,用的药更猛了。 每每看见他涂完药后疼得闷哼的模样,就叫人高兴! 夏云仙不得不承认,少年时的她与现在大不一样,爱哭爱笑,敢恨敢闹。 可后来,那个小叫花子竟不辞而别,父亲对此事也不再提起,久而久之,她也渐渐忘了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夏云仙立刻想起方才白玉京叼着竹芯的样子,像,真的很像。 难道说,他们真的很早以前就相识了? “大人就这么走了吗?”马车外传来侍卫疑惑的声音。 白玉京神色阴郁,他来,就是想打探她是否猜出了什么,柳成煜的事情,夏云翰的事情……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最不愿面对的,终究逃不过。 第087章 中毒 “夫人,听说在阁楼里抄经的那位病了,这几日都没怎么用膳。” 回到侯府,春晓就神秘的来到夏云仙的身边,随后四下张望了片刻,才将袖子里藏的东西拿了出来。 “平日里姜如烟没什么人伺候,倒是这膳食送得勤快,奴婢多留了个心眼,发现她们将没用完的饭菜都倒到了府外,夫人说奇不奇怪?” 看着春晓这幅机灵的模样,夏云仙欣慰的笑了笑,随后将目光锁住了她偷偷捡回来的残渣上。 细细检查过后,夏云仙的眼中尽显了然。 “是断肠草。” 春晓脸色瞬间大变,虽然她已经隐隐猜到了结果,可眼下的心情还是复杂无比。 “这么说,她活不久了!” 柳家人丧心病狂,可这世子爷也太善变了,之前不是还把姜如烟捧在心尖上,让自家夫人处处受着委屈,被别人戳脊梁骨议论纷纷,怎么转眼就打算要了姜如烟的命? “她还能活一段时间。”这断肠草是大宅内的妇人常用的手段,砒霜,鸩毒等一沾毙命,但这断肠草只要少少添加,就能慢慢坏其内腑,出现食不下咽精气萎靡的症状。 脏腑坏了,将来哪怕被发现,用什么药也起不了效果,只能眼见着身子骨日益虚弱,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姜如烟死不足惜,可这也太便宜柳家人了。 如今柳成煜分明已经厌弃了她,所以夏云仙更舍不得让姜如烟就这样死了。 她只要还在侯府一日,就是柳成煜的污点和把柄! 就在这时,雷嬷嬷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里。 “世子夫人,老奴来给您送库房的钥匙了,方才平南王府来信,说老王妃想来我们侯府小住几日,所以内宅的事情都要安排起来了,以免怠慢贵客。” 老王妃? 夏云仙有些惊讶,若是平南王妃想回侯府看看,笼络笼络娘家人的感情,那倒是情有可原。 老王妃尚在调理,不该这般奔波才是。 先前柳成煜已经提过数次要她重新掌家的事情,都被夏云仙借口回绝了,所以各种事宜暂时由老夫人打理着,这次反倒不好推诿。 春晓得了示意,终于将钥匙接了过去,雷嬷嬷瞬间大喜,又奉承了几句才姗姗离去。 “平南王有要事在身需离京几日,似乎不放心老王妃,所以才想着拜托世子夫人照看吧。” 小五忽然出现在身旁,解开了夏云仙心中的疑虑,“倒是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这两个,怕是要给夫人增添麻烦,还需多加小心。” 麻烦? 这可不一定。 说不定她们还能帮自己一把。 …… 阁楼里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 “来人,快来人……” 榻上的姜如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再次瘫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才响起脚步声,玉兰一跨进来立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这是什么味道?哎呦,姑娘,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啊!” “水,我、我要喝水。” 玉兰赶忙来到桌旁,却发现茶壶空空如也,当即骂了一句便退出屋子。 眼见着好不容易来了人,这下又走了,姜如烟急得快哭出来,好在片刻的功夫,玉兰就端着水壶折返到她眼前。 “姑娘慢一点儿,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侯府哪能这样折腾人?” 姜如烟已经两日没有洗漱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除了送饭的,她整日都见不到别的人,这会儿竟还失了禁,才会如此狼狈。 见她一口气喝完了整壶才缓过来,玉兰赶忙打了水,简单的帮她擦洗干净,而后细细的端详着姜如烟,“这样子,怎么跟中毒了似的?” 中毒? 姜如烟心中咯噔一声,玉兰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尴尬的笑了笑,“奴婢随口说的,侯府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哪里会做庄子上才有的肮脏事情。” 京中的大户人家,要想打杀犯了错的姨娘侍妾,都是送到庄子上再处理,生怕坏了府邸的风水。 然而姜如烟知道自己的身份,此时她看向玉兰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你不是侯府的丫鬟。” “奴婢是刚来的,先前犯了错被赶到了庄子上,前几日又被遣了回来,只要将姑娘伺候好了,奴婢就能将功折罪。” 玉兰按照之前夏云仙给她的说辞,很快就打消了姜如烟的怀疑。 也是,府中没被打发的丫鬟,谁不是对她咬牙切齿,怎么还有人会这么好心给她倒水喝。 姜如烟久久的望着窗外的天空,随后突然笑出了声。 “姑娘?”玉兰心想着,这人该不会疯了吧?世子夫人可是交代过了,这是她最后一个任务,等事成之后就可以不计前嫌还她自由。 “哈哈,什么将功折罪,只怕他们是想毒死我,再让你一个小丫鬟当替死鬼,你别太天真了!” 玉兰顿时脸色大变,“姑娘这话是何意思?” “自从我住进阁楼,就觉得浑身不利索,好几次叫她们给我找大夫都不肯,这种手段,我见得多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世子竟如此狠心……” 她原本还没往那方面想,这个新来的婢女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她如梦初醒! 难怪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如此古怪,那根本就是把她当成一个死人了! 对了,那些饭菜! 她这几日胃口不好实在吃不下,平日里不怎么搭理她的婢女反倒说尽了好话劝她多用一口,直到她全都吐出来了才罢休。 “姑娘多虑了,是奴婢嘴笨,平南王府的老王妃马上就要来府中做客了,侯府哪会节外生枝呀。” 玉兰佯装宽慰她,可这几日姜如烟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被柳成煜彻底放弃了,哪还会存有希望? 老王妃? 姜如烟的脑海中快速转了起来,强大的求生欲让她的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凶狠。 她不能死! 柳成煜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绝对不会轻易成全他! 他不是想弥补夏云仙吗? 若夏云仙知道两个孩子的身世,还会给他弥补的机会吗? 第088章 谣言 几日后。 “老夫人,花园和各个院子都打扫好了,连屋瓦房梁都擦了一遍,包括那些杯碗瓷器,保证每一个角落都亮堂!” 雷嬷嬷的脸上带着笑,“还是世子夫人有本事,老奴都觉得侯府像在过年似的,哪像之前那个小贱人把府里上下折腾得死气沉沉,这一回定是万无一失了!” 柳老夫人看着周遭忙碌的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云仙最是心细,她又与老王妃谈得来,这就是关键,就算侯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老王妃也不会在意的。” 她今日身着盛装,隆重得如同要进宫面圣一般。 要知道自从老侯爷战死,侯府已经有许久无人特地上门拜访了,老王妃这一趟,让柳老夫人觉得侯府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鼎盛的时期,内心按耐不住的激动。 “来了!平南王府的马车来了!” 管事兴奋的声音响起,很快,众人就齐齐聚集到了侯府门口,场面异常盛大。 不一会儿,老王妃的身影就缓缓下了马车。 平南王妃的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伸出手去想要将老王妃扶住,却是被她不着痕迹的躲闪开来。 “侯夫人,突然叨扰真是过意不去,外头风大,都出来做什么?我本也不喜欢兴师动众的。” 比起上一次见面,老王妃对柳老夫人的态度慈祥了许多,这让她不由得心花怒放,“老王妃哪里的话,当年老王爷与侯爷都在世的时候,两家本就亲近,理应常来常往才是。”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笑着看了平南王妃一眼。 方才那一幕没有逃过柳老夫人的眼睛,她算是瞧清楚了,老王妃这次来恐怕不是给平南王妃做脸撑面子的,自己这个小姑子不受待见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哪能说变就变。 “侯夫人说得对,亲戚一场是该多往来。” 老王妃话音刚落,柳老夫人作势就要去挽她的手,不料竟是落了个空,她的目光立刻越了过去,落在夏云仙的身上,“好孩子,快让我看看,几日不见,怎么这么想你呢!” “云仙也想念老王妃,本打算过阵子再去王府请脉的。” “哪里要过阵子,我这不就来了嘛。” 两人亲昵的模样,仿佛一对亲祖孙似的。 柳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当即一僵,很快就察觉到了平南王妃嘲弄的眼神。 她这个大嫂也太自以为是了,以为给一点好颜色,就是自家人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尽给她丢脸! 果然眨眼的功夫,老王妃就带着夏云仙走远去了,丝毫不打算等等其他人。 “都被自己的儿媳抢了风头,嫂子还真沉得住气。”平南王妃来到柳老夫人面前,鄙夷的目光落在她满头的金饰上,心中暗暗骂了句蠢货。 自己还在信中特地交代,要柳老夫人谨言慎行,多顾全柳家的颜面,但面子这种东西,可不是靠首饰堆起来的! 当初她就觉得大哥娶了个蠢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如此庸俗! “我被自己的儿媳抢风头,总比被别人的儿媳抢风头来得好吧?”柳老夫人笑了笑,如今还起嘴来一点儿也不客气。 她的儿子儿媳都出息了,哪还用看别人脸色? “表哥如今只是做了份闲差吧?否则舅母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进了内阁呢!” 跟在后头的娉婷郡主忍不住来到柳成煜的身边讥讽道,从前柳老夫人可不敢这样说话的,真是叫人看得扎眼! 柳成煜也不恼,只是故作惊讶,“表妹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出嫁了,正奇怪没喝到这杯喜酒……对了,我倒是想起来,好像霍大公子为了拒婚,都已经离开霍家了。”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娉婷郡主表情一变,恨恨的捏皱了袖中的帕子。 该死的霍长生,明明是自己不要他的,竟敢把动静闹得人尽皆知,霍家更是不中用,明知道他要走,直接打断腿不就成了? 看着她铁青的脸色,柳成煜冷笑了声,这里是侯府,柳家的地盘,可容不得她如此撒野! “世子如今真是不一般了。”见自己的女儿被嘲讽,平南王妃雍容的靠了过来,柳成煜顿时收敛了神色行了一礼,“姑姑,成煜不敢,只是亲戚一场,成煜担心郡主被流言所伤,好心提醒罢了。” 平南王妃挑了挑眉,“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外头关于你的流言也不少。” 柳成煜疑惑的抬起头,就听她笑道。 “你回京也这么长时间了,可侄媳妇的肚子还是没动静,再加上你们居然为了区区一个继子得罪两大学院,外头都在猜测,是你身体有疾,孕不了子。” 看着他越发难看的脸色,平南王妃立刻压低了声音,“要不然,姑姑帮你找个嘴巴严实的御医看看?” 岂有此理! 居然说他身体有疾?! “表哥,都是一家人,没什么难为情的,天大的事情也别一个人撑着,我们都会帮你的。” 娉婷郡主幸灾乐祸的笑着,要知道说一名男子不能生养,那可是极致的羞辱,看他还敢不敢再拿婚事取笑她! “就不劳烦姑姑费心了,我与云仙根本就……” “就什么?世子,你再怎么讨厌她,也该顾忌着悠悠众口才是。” 平南王妃还以为是夏云仙不得柳成煜喜欢,所以极少亲近,因此才迟迟未有喜讯传出,压根没有想到他们从未圆房。 看着眼前这对得意的母女,柳成煜只觉得满心烦躁。 待他跟去前厅,就见老王妃已经与夏云仙聊开了。 “哦?没想到你这孩子竟然还懂兵法!” 老王妃的脸上满是惊喜,夏云仙倒是谦虚的回道,“家父从前每每征战回来,都会与我们说起战事,我自小不喜女红,不爱琴曲,就喜欢听他谈论用兵之道。” “难怪我与你如此投缘,我也是,一听什么诗词歌赋的就犯困,小时候没少被我母亲数落,说我绣的那鸳鸯啊,像极了山里的野鸭子!” 爽朗的笑声当即回荡在整个大厅,老王妃肆意开怀的模样,惊得众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089章 插曲 “噗嗤。” 夏云仙竟跟着笑了出来,“没想到老王妃过去这般有趣,但只要老王爷不嫌弃,那又何妨呢?” 说她绣的鸳鸯像野鸭子,脑海中那画面一出来,众人都憋着笑,生怕一时没忍住,失礼了老王妃。 哪成想夏云仙竟如此不敬,柳老夫人刚要出声训斥,老王妃居然拉起了她的手,“怎么不嫌弃了?以前只要他惹恼了我,回头我就送他自己亲手做的荷包,连衣裳我都绣过,非要他穿出去不可!” 就因为她的绣活实在太差了,谁能想象一朝的王爷,穿戴着四不像的衣裳大摇大摆的走在人前,简直就是惩罚! 老王妃想起了她夫君在世时的种种,都笑出了泪花,两人的互动根本叫屋子里的旁人插不进嘴。 柳老夫人这心情大起大落,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看来,老王妃是真的喜欢云仙,否则哪会拿自己的短板出来自嘲? 不过…… 她精心准备了几日,想着老王妃到府后不能冷了场,所以想的都是女红诗词的话题,这会儿又见她们谈到了带兵打仗上去,她听得耳边嗡嗡作响,只能尴尬的在那儿陪着笑,又不能太过走神,生怕老王妃觉得她不懂,失了颜面。 此时柳成煜看着夏云仙笑意嫣然的模样,不由得失了神。 从前竟不知她懂得这么多,成亲多年,自己居然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究竟还有多少惊喜呢? 如果她能怀上他的孩子,儿子定是能文能武,女儿也一定像她一样,聪慧出众,不输男儿。 想到这,柳成煜的心又有些急躁起来。 “说起计谋,王爷十年前与西凉峡谷一战,用的不就是金蝉脱壳之计?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都是公爹教导得好。” 平安王妃实在看不惯夏云仙与自家婆母说说笑笑,而自己反被冷落,便生生打断了她们。 不料此话一出,老王妃居然沉了脸色,厅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怎么? 难道只许夏云仙显摆夏将军,她夸夸自己的夫君就不成了? 平南王妃心中暗恨,就听老王妃幽幽开了口,“十年前,王爷并没参与西凉峡谷一战吧?” 什么? 此话一出,平南王妃立刻愣住。 “王妃记错了,那一战是我父亲主帅,确实用的金蝉脱壳之计。”夏云仙平静的应道。 当时她的父亲受了重伤命悬一线,便想出一计,命人乔装成他的模样,穿着他的铠甲镇守军后,大张旗鼓的进攻西凉,敌军见状还以为是诱兵之计,就退到了地形险要的峡谷内。 夏将军那时候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他料到了敌军将领多疑,必定会下令后退,所以早早的就让人在峡谷内埋伏,将敌军一网打尽! 众人立刻明白老王妃不悦的原因,平南王妃的脸上瞬间火辣辣的,目光闪烁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都已经十年了,记错不是很正常吗?父亲打了那么多场仗,难道祖母都记得?”娉婷郡主立刻站出来维护着平南王妃。 “呵,我当然都记得!自己的夫君和儿子在外杀敌,把头挂在腰上,哪一次不是闯鬼门关?你祖父一生经历了四十六场战事,你父亲二十一场,我都清清楚楚!” 老王妃咬着牙,竟是红了眼。 问她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每一次,她都会去寺庙烧香祈福,求来的平安符都亲手给他们戴上,回来了之后再取下,都放在自己的首饰盒子里。 娉婷郡主喉间一哽,还想说些什么立刻被平南王妃暗中拉住。 她注意到夏云仙别有深意的视线,有些心虚的刻意避开,幸好,幸好婆母没问她为什么会记得夏将军打胜的仗。 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老王妃看着娉婷郡主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惋惜,“将来,谁要娶了你可真是倒大霉了!” “祖母,你怎么这么说我!”谁会没事记着那些糟心的战事,人活一日就得快活一日! “你是我孙女,我才说你,换成别人,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娉婷郡主撇撇嘴,老王妃也懒得再说教,“这孩子,就是被惯坏了!” “老王妃操劳了大半生,是该多想想开心的事情,做点儿有趣的游戏,不知老王妃可会打牌?”夏云仙及时开口缓和了下气氛,老王妃的眼前当即一亮。 “打牌?当然会了,王府里实在无趣,连个说贴己话的都没有,只能找那些嬷嬷丫鬟陪我打打牌,消遣日子!” 众人一听,顿时惊讶无比。 平南王妃注意到柳老夫人好笑的视线,心中已经不悦到了极致。 她真的琢磨不透婆母的想法,怎么能跟那些低贱的丫鬟打牌,太上不了台面了! 平日里多少高门宗府来王府中做客拜访,与她们喝喝茶赏赏花不好吗? “老王妃这就不对了。”夏云仙话音刚落,众人顿时一惊,又见她笑道,“怎么能跟丫鬟们打牌,她们的月例本就少了,都被赢走的话怎么过活?” 她这话的意思是,跟主子打牌,哪个下人敢赢呀? 夏云仙一个眼神示意,春晓立刻退了出去,很快就拿了副牌回来,她一本正经的看向老王妃,“云仙就不一样了,云仙敢赢。” “真的?我真的可以在侯府里打牌?” 老王妃面上一喜,柳老夫人赶忙让人备上茶水和糕点,“只要老王妃高兴,这可是我们柳家的荣幸呀!” 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她们母女二人被彻底孤立了,便识趣的离开了前厅。 “狡猾的小贱人,真有办法哄祖母高兴,打牌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了!” 娉婷郡主嫌弃的环顾下四周,平南王妃立刻看出了她的想法,“你祖母出行,若我不陪同侍奉,是会落人口实的,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你舅母开口,她不敢拒绝你。” “好端端的,为何要来这种破地方受苦?母亲,该不会父亲发现什么了吧?” 娉婷郡主确定四下无人,才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平南王妃当即收敛了神色,陷入了一阵沉思…… 第090章 添堵 “这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本郡主只睡绒被丝毯?” 娉婷郡主住进了平南王妃出嫁前所住的那间院子,她一进屋就看见了正在整理榻子的婢女莺歌,想起方才被老王妃训斥的事情,顿时怒火中烧,抬起手就甩了一巴掌! 莺歌惨叫一声当即摔在了地上,她委屈的捂着脸解释道,“被褥都是侯府备的,老王妃离府前交代过,让我们勤俭出行……” “小贱人,还敢顶嘴?想拿祖母来压我,本郡主才是你主子!” 娉婷郡主微眯着眼,竟从袖中抽出了几根绣花针凶狠的扎进了莺歌的手臂,这个婢女哭得越是凄惨,她就笑得越发失狂。 这时,另一名贴身婢女兴奋的进了屋,只是冷漠的瞥了一眼地上好似昏死过去的莺歌,便邀功似的来到娉婷郡主身边。 “郡主,您猜奴婢打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飞舞是娉婷郡主的心腹,她特地让这个婢女四下探听消息,想抓住一点儿夏云仙的把柄。 主仆二人窃窃私语了片刻,就见娉婷郡主面色大喜,“此话当真?柳成煜和夏云仙至今还未圆房,怎么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侯府上下谁人不知,当初柳世子为了一个外室差点儿逼死世子夫人,两人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了,而且方才,有人偷偷给奴婢送了密信。” 飞舞将袖中的纸条递了过去,娉婷郡主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一看,便冷声笑道。 “呵,祖母还说谁娶了我谁要倒大霉,那夏云仙呢?这个贱人也太会装了,把自己的义妹关进了阁楼,棒打鸳鸯,还扮什么贤良淑德!” 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她自己不侍奉夫君,还不许别的女子进门了? 关于这个外室,娉婷郡主之前也听说过一二,但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隐情。 “郡主真的要帮她吗?”飞舞一看自家主子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可区区一个外室,哪里值得郡主出手。 “帮?本郡主不过是看不惯那个贱人嚣张罢了,你觉得她守身如玉是为了什么?”娉婷郡主不由得想起白玉京,上次因为她陷害霍长生和夏云仙,他已经许久不理会自己了。 现在想来,夏云仙该不会有那个胆子,还妄想做大理寺卿夫人吧? …… 午时,还未进膳厅就能听见老王妃开怀的笑声。 “你这孩子手气真好,当真是要把我输得倾家荡产呀!” “都是老王妃承让,故意打错了好几次牌。” “我那是没听清!人老了,就开始糊涂了!” 夏云仙扶着老王妃,回想起方才打牌时她的几句随口之言,忍不住问道,“这症状有多久了?” “无碍,自从吃了你的药,我这身子骨已经好多了,但这肉体凡胎的,哪能跟天作对?上了年纪,谁不老眼昏花呢。” 老王妃倒是没有深想,毕竟自己的饮食起居都有专人伺候,尤其是进嘴的东西,哪一样不得先让下人试吃? 她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模样,反而被桌上丰盛的菜肴所吸引,此时平南王妃已经候在了那儿,尽心的扮演着好儿媳的样子,扶着老王妃上了座。 “不是说一切从简吗?你怎么把厨子也带来了。” “婆母最近不就喜欢张厨的菜,儿媳怕您来了侯府吃不惯。” 平南王妃低眉顺目的模样,倒是让老王妃怪不起来。 原来,王府新来了位出身江南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颇得老王妃喜欢,她大病初愈,每日一顿药膳,最近倒是吃腻了,平南王就许她换换口味。 “大嫂不会介意我借用侯府的膳房吧?”平南王妃笑着看向了柳老夫人,她当即一愣,连忙回道,“哪的话,都是一家人,我们还怕怠慢了老王妃呢。” 真是奇了怪,她这个小姑子什么时候这么有孝心了? 此时夏云仙的目光淡淡的扫过桌上的菜肴,而老王妃已经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云仙,你也试试,这江南菜的味道是真不错。” 椒姜羊排煲,西瓜莲子羹,花生乌鸡炖参汤,豉爆鲶鱼…… 侯府众人不由得感慨,连他们也没见过如此精细出彩的手艺。 “表哥,快,快到表嫂身边坐下,给她夹点儿菜!”娉婷郡主一见柳成煜,忽然热情的开了口。 原本以为会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恼怒,不料,柳成煜居然大大方方的在夏云仙的身边坐下,还主动问道,“云仙,你喜欢吃什么?” 那宠溺温柔的眼神,像极了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怎么回事? 娉婷郡主柳眉一蹙,那封信里明明说柳成煜与姜如烟是两情相悦,他恨透了夏云仙欺负他心爱的女人,而且先前在王府时,两个人连貌合神离都算不上,怎么这会儿却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难道说…… 眼见着夏云仙面前的碗碟已经堆积成山,柳老夫人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柳成煜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俊脸一红,“老王妃,是成煜失礼了。” 不知不觉间,他竟给自己的夫人添了这么多菜,一副生怕她饿着的架势。 “表哥爱妻心切,我祖母哪里会怪罪,高兴还来不及呢!要知道她一直担心表嫂在侯府里受了委屈,这哪里是受委屈的模样,分明是被捧在掌心里疼着呢!” 娉婷郡主已然明白了,一个下贱外室说的话本就不可信,但那不重要,看这情况分明是柳成煜陷进去了,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不论真相如何,只要能给夏云仙添堵,她就高兴! “仔细一看,表哥表嫂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话音刚落,娉婷郡主就见夏云仙抬眼看了她一下。 怎么? 是不是觉得恶心了? 更恶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怎么还没把少爷带过来?”这时,柳老夫人突然开了口,随后笑看向老王妃,“我这孙子聪明伶俐,老王妃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自己特地交代过柳文耀,见到老王妃以后嘴巴要甜一点儿,若能像夏云仙一样哄得她高兴,读书的事儿就不必操心了! 平南王妃沉了沉眼,这个大嫂是怎么回事,府里来了贵客还要把那个继子带来丢人现眼,真把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当成柳家人了? 夏云仙却是注意到一名侍卫出现在厅外,柳成煜已然退了出去,两人说了些什么,他脸色一黑便甩袖朝着阁楼的方向而去…… 第091章 决心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阁楼里响起了一道训斥声,桌旁的柳文耀和柳文馨吓得站了起来,而姜如烟抬起眼,温柔的看着眼前大发雷霆的柳成煜,不急不慢的解释着。 “孩子们说多日不见自己的母亲实在担心,所以才进阁楼看看我,他们有孝,世子该高兴才对,以后也会孝敬你的。” 面前的女子虽是特地打扮过,可还是让柳成煜心中一惊。 原先那窈窕却丰腴的身段如今形如枯木,风轻轻一吹,那身衣裙就鼓了起来摇摇晃晃,更显得她嶙峋脆弱。 哪怕姜如烟扑了脂粉,带着明媚的笑容,还是没能遮掩住一脸的憔悴之色。 孝敬? 他特地吩咐过阁楼外的侍卫,除了送饭的丫鬟,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踏入,可柳文馨却借口她的东西在附近丢了,支开了底下的看守,趁机与柳文耀一同进了阁楼。 都敢无视他的命令了,还谈什么将来孝敬! 老王妃还在膳厅里,柳成煜不想闹出动静节外生枝,他的目光忽然锁定桌上的糕点,“你给他们吃了什么?!” “孩子们听说我胃口不好,特地带了糕点来,这阁楼里除了清淡的三餐,我哪还拿得出别的东西给他们解馋?” 见柳成煜好似松了口气,姜如烟笑得更深了,随后走上前去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消瘦的脸颊上。 “世子爷还记得吗?从前在侯府外,我们一家四口住在那座种着桃树的农家院,门前的小溪,还有那片耀儿最喜欢的稻田,以及馨儿常去的花海。” “如烟一直很怀念那段光景,哪怕只有短短一年,却是如烟一辈子最美的回忆。” “世子爷,如烟知道错了,从今往后一定好好听世子爷的话,等如烟养好了身子,再为世子爷生一双儿女可好?” 她含情脉脉,乖巧温顺的样子,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龉龃。 柳成煜眸光微闪,一时间没有回答。 姜如烟也不急,“如烟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见世子爷前程似锦,如今正是需要姐姐相助的时候,所以如烟不会和她争,不会和她抢,如烟可以等的。” 若换成从前,柳成煜定会心软,被这份情意所打动。 可此时她掌心的温度,竟让他没了半分触动。 “你能想明白,最好不过了。这两个孩子闹腾得很,就不要让他们打搅你修心养身了。” 柳成煜平静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不料柳文耀站了出来,犹豫了片刻才开了口,“父亲,母亲这回真的已经反省了,她答应不会再责罚我,您就原谅她吧!” 若父亲不答应,回头他就去求祖母,祖母最是疼他,一定会放母亲出来的。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姜如烟这次受的责罚比以往都要重,他后悔了,后悔那时不该告状, “嗯。”柳成煜淡淡的应了一声,原不原谅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等她再虚弱一点,也碍不了自己什么事情。 天真的柳文耀立刻就笑了,还不忘回头邀功似的看了姜如烟一眼。 待他们离开,玉兰才小心翼翼的从角落里走出来,“姑娘,看来世子已经心软了,那之前的计划就算了吧?” “怎么,你怕了吗?别忘了,你现在和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 姜如烟脸上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她望着柳成煜离去的方向,眼中如同沾了毒般。 她的膳食里有毒,他知道!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故意让两个孩子来阁楼,就是为了试探柳成煜的心思,给两人最后一次机会。 他最是不喜旁人忤逆,可这次却没有大发雷霆责骂她,也没有训斥孩子,而是选择了隐忍息事,就是为了安抚她,降低她的防心! 方才她还提起过往相依为命的日子,只要他流露出一丝不忍,跟她坦白,为了孩子她也会选择谅解。 而现在她已经知道,两人真的回不去了。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 …… “夫人在担心什么?奴婢看老王妃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午膳吃了整整一大碗饭呢!” 春晓见夏云仙将老王妃送去客厢休息回来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那些江南菜她也尝了,确实没什么问题,可夏云仙却有种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老王妃把院子里黄色的花瞧成了灰色。” “奴婢也发现老王妃揉了好几次眼睛,不过夫人不是已经为她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端倪。” 所以春晓觉得,真的是人不可与天争,尤其是妇人,衰老起来是很快的。 就在夏云仙思量之际,张婶端着碗花生甜汤跨了进来。 “夫人快尝尝,这甜汤味道好极了。” 只见她心不在焉的抿了几口,张婶又笑道,“对了,方才娉婷郡主的屋里差了人来,说郡主突然身子不适,想请夫人您过去看看。” “午时还好好的,怕不是又要刁难夫人,还是让府医过去吧。”春晓担忧的开了口,夏云仙却是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郡主是贵客,岂有怠慢的道理。正好,你将晒在外头的草药收拾一下,我去去就回。” 夏云仙微微整理了下衣衫,而张婶则好心的来到春晓身边,“收拾草药多累呀,我帮你吧!” 毕竟夫人这一去,得好些功夫呢,春晓这丫头手脚太利索,不给她添添乱,又去坏世子好事怎么办? 张婶没有注意到,夏云仙离开的时候,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到了娉婷郡主的院子,婢女飞舞早已在屋前等着。 她别有深意的望向夏云仙身后,确定没有旁人跟来,便恭敬的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雕花梨木门。 “云仙,你来了。” 可当夏云仙迈入屋子,却见只有柳成煜一人等候在那儿,哪有娉婷郡主的身影。 他似乎是刚刚沐浴过后,身上带着一股清爽的味道,俊秀的面庞有些微红,望向她时眼中透着隐隐的期待。 “世子为何会在此处?”夏云仙眉头一蹙,柳成煜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自然是在等你。” 第092章 败露 而另一头。 “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呆着,非要跑来跟祖母散步消食?” 老王妃疑惑的看着身边挽着她手臂的娉婷郡主,这个孙女已经许久没有与她如此亲密,事出反常,让人不由得猜想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娉婷知道惹祖母不高兴了,哪还歇得下?方才听嬷嬷说您想四下走走,所以就来将功折罪呀!” 她撒娇似的吐了吐舌头,老王妃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得想起了娉婷郡主小的时候。 那会儿,她还扎着两个小辫子,总是跑到自己的院里头躲避她父亲的责骂,两只眼睛清澈天真,十分惹人喜欢,对自己也是无话不说,总是祖母祖母的叫唤着。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不怎么来了,老王妃明白,这世间很多事情强求不来,久而久之,与这个孙女也多了几分生疏。 “你就不怕我又责骂你?” “祖母虽然总是说些娉婷不喜欢的话,但那都是为了我好,娉婷明白的。” 她模样乖巧,可心中却厌烦极了,祖母分明就是因为讨厌她的母亲,所以看她们母女二人怎么都不顺眼! 老王妃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谁知这时,婢女飞舞慌慌张张的小跑了过来。 “郡主,不好了,出人命了!世子夫人把世子扎伤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把话说清楚!表嫂为何要伤人?” 娉婷郡主故作震惊,就听飞舞搬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世子似乎想与世子夫人亲近,可夫人她不肯,奴婢就突然听见世子的惨叫声,两人还在屋里,奴婢实在不敢进去……” 听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老王妃立刻敏锐的看向娉婷郡主,“云仙和世子为何会在你屋里?” “娉婷听闻表哥表嫂因为误会已经争吵多时,就想当次和事佬,给表哥制造了一个和解的机会,哪曾想……表嫂也太狠心了!” 当众人赶到的时候,平南王妃和柳老夫人也听见了风声追了过来。 “成煜!成煜你伤到哪儿了?” 不料,屋内竟是传来了柳成煜暴跳如雷的声音,“站住,谁都不准进来!” 娉婷郡主眼中流光一现,与平南王妃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随后担忧的高声回道,“表哥,疗伤要紧!不论发生何事,我祖母都会为你做主的!” 她提起裙子迫不及待的踢开了屋门,满地散落的衣裳让娉婷郡主更是欣喜若狂。 成了! 夏云仙没了清白之身,看她还敢不敢肖想玉京! 不料绕过屏风,柳成煜已经胡乱披了件外衫,他发丝凌乱,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而角落里则跪着一名哭哭啼啼的女子,却不是夏云仙! “莺歌,怎、怎么是你?!”飞舞惊得瞪大了双眼,她立刻慌张的看向娉婷郡主,“郡主,奴婢不知,方才明明是世子夫人在屋内……” 不等飞舞说完,莺歌竟扑到了老王妃的眼前哭道,“求老王妃救救奴婢,奴婢不想给世子做妾,是郡主,都是郡主逼女婢的!” “你在胡说什么?!”娉婷郡主脸色大变,就见莺歌忽然撩开身上的衣衫,大片伤痕累累的肌肤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看得侯府其他的婢女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那两条白皙纤细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还有纵横交错的鞭痕,零星的烧伤触目惊心。 老王妃脸色阴沉,她知道自己的孙女脾气不好,却不曾想过,竟还这般虐待下人! “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诬陷主子的贱婢拖下去打死!”平南王妃反应极快,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失败了,眼下可不能让莺歌继续闹下去! 哪知道老王妃冷笑了声,“特地排了这么一出戏请我过来,不好好看完,怎么对得起你们的良苦用心?” “婆母怎么能听信一个下人的片面之词?难道,您还不相信自己的孙女?”平南王妃故作镇定。 “她都还没说完呢,看起来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正因为事关娉婷的声誉,我才要追查清楚!若这个婢女敢说半句假话,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老王妃话音刚落,莺歌便视死如归的磕了几个响头,“老王妃明鉴,娉婷郡主事先让飞舞四处打听侯府的私密,知道世子与夫人素来不和,就在今日的甜汤里下了药。” “她在枕头底下放了把剪刀,就是为了等世子夫人清醒过来,两人因此大打出手。郡主说,世子夫人若能一下子把世子刺死,那最好不过了。” “奴婢在乡下已经许了人,如今年岁到了,按照王府的规矩是可以离府成家的,可郡主始终不肯,还说今日事成之后,要是世子不死,就让奴婢进侯府做妾,给世子夫人添堵!” “奴婢实在不敢,就悄悄把送去落雪院的甜汤换掉了,自己过来跟世子请罪。” “闭嘴!是夏云仙让你这么说的吗?她人呢!”娉婷郡主终于忍不住,作势就要冲上前去撕莺歌的嘴,这时柳成煜突然站了起来,竟伸出手去一把将她狠狠的推倒在地。 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似的,连有恃无恐的娉婷郡主,也不由得心生惧意。 “世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可是你表妹!”平南王妃立刻大声训斥道,就见柳成煜轻轻笑了一下,“表妹为了取我性命,真是费尽心机,方才我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这个婢女在,而我药性发作,差点儿就把她……” “不可能!我明明叫飞舞去把夏云仙带来了,你们这是串通好了要冤枉我!” 娉婷郡主立刻四下张望了起来,“她一定还在屋子里躲着,夏云仙,你出来!” 众人面面相窥,柳成煜冷哼了声,“冤枉?我还想问问郡主表妹何处学来这未卜先知的本领,料到了我会受伤所以及时赶过来?” 世子好端端的在这儿站着,哪有什么伤? 就这一句话,哪怕娉婷郡主如何狡辩,也遮掩不了她的居心叵测! “世子夫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那姗姗来迟的女子身上。 第093章 揭露 此时夏云仙一进屋,就惊讶的看了娉婷郡主一眼。 “郡主不是身子有恙?方才来的路上,云仙忘了带药箱就折回落雪院耽误了一会儿,莫非现在来得不是时候?” 听及此处,娉婷郡主忍不住嘲讽了句,“何必装模作样的,夏云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上有柳成煜的把柄,所以才让他这样帮你遮掩……” “你给我住口!”老王妃阴沉着表情,她总算是理清楚了,夏云仙好心来给自己的孙女把脉看病,可娉婷郡主就是这样糟践旁人的善意,以怨报德,丢人现眼! “云仙,让你受委屈了,你想怎么罚她,今日我便做了这个主!” “我没有错,祖母以为她是什么好人不成?不肯为柳家开枝散叶也就算了,她为了阻止表哥纳妾,棒打鸳鸯,囚禁了她的义妹还百般折磨,您不是最讨厌这样恶毒的妒妇吗?” 娉婷郡主越发口没遮拦,她真是气急了,上一次没能抓住夏云仙和霍长生,这一次又被脱身了! 平南王妃垂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过去因为自己杀了几个妄想爬床的贱人被婆母发现,婆母便训斥她没有贤德,如今,伍元淑之女也是这幅德性,婆母若是维护,岂不自打脸面? 老王妃眉头一蹙,柳老夫人和柳成煜已经变了脸色。 为何娉婷郡主会知道姜如烟的事情? 明明他已经交代了府中的下人们,谁敢在外人面前多说一句,一律乱棍打死! 此时莺歌还跪在地上抽泣,而飞舞也早就吓得双腿发软,娉婷郡主见夏云仙沉默的样子,脸上立刻扬起得意的笑。 只要祖母看见了阁楼里姜如烟的惨状,定会清楚夏云仙的真面目,到时候她再大肆宣扬一把,永定侯府世子夫人善妒的恶名不就传开了?! 此时柳成煜已经恨死了娉婷郡主,她是打算把侯府搅得鸡犬不宁吗? 正打算开口替夏云仙解释,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雷嬷嬷忽然慌张的出现在柳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大事不好,二夫人把二爷砍伤了,还扬言要同归于尽呢!” “什么?岂有此理,她在哪里?” “在阁楼里……” “快,快去救人啊!” 柳老夫人一急,竟没有想起不可见人的姜如烟,柳成煜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暗骂了一句该死的,赶忙跟上了柳老夫人的脚步。 “站住!你还想惹是生非?”老王妃一见娉婷郡主竟想追去,立刻出声呵斥道。 不料夏云仙却是淡淡的开了口,“既然郡主想要探个究竟,去看看也无妨。” 平南王妃见她如此镇定,心下不由得疑惑,这个贱丫头莫非以为不论发生何事,老王妃都会偏袒她? 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当众人来到阁楼外,远远的就听见了二夫人文氏的叫骂声,“柳成山,有本事今日你就打死我,如此一来,就没人知道你们做的那些丑事了!” 此时姜如烟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显然已经不省人事,脖颈上缠着的白绫格外刺眼。 柳成山挡在她身前,手臂上还流着血,而文氏脸上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依旧不依不饶。 “文秋柔,你是疯了吗!” “我早就疯了,你这几日夜不归宿,说是出去吃酒了,得赏的是世子,怎么京中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尽是来宴请你这个窝囊废?” 文氏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狰狞得叫人吓一大跳,“我看,你是偷偷跑来跟这个贱人私会吧!” 眼前的一幕如修罗场般,分外骇人,柳成山一见柳成煜,便绷着脸迎上前来,“大哥,你不要听这个疯婆子胡说八道,姜如烟方才上吊自尽,幸好我来得及时。” 自尽? 柳成煜眸光一闪,却是听文氏冷笑道,“怎么那么巧,她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等到府里来了客人再死?” “够了!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柳老夫人赶忙制止了她,只觉得文氏怕不是念经念傻了,竟变得这般歇斯底里不可理喻! “老王妃来得正好,柳家欺人太甚,竟纵容这无媒苟合的下贱东西胡作非为!” “我文家虽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清流世家,柳成山隐瞒其外室孕子,更把那两个野种光明正大的养在府中,欺我懵懂无知!” “今日若柳家不给个说法,我便撞柱明志!” 文氏这番话听得柳老夫人心头突突直跳,而这场面更是让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摸不着头脑。 这姜如烟不是柳成煜的心上人吗?怎么变成柳成山的外室了! “二夫人是不是误会了?”娉婷郡主忍不住开了口,却见文氏瞪大了双眼激动的回道,“误会什么?方才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两个都抱在一块儿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柳成山的衣领有些凌乱,姜如烟也好不到哪里去,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二人方才在阁楼里做了什么亲昵之举! “我这不是救人吗?她都挂在梁上了,不把她抱下来怎么成!”柳成山见柳成煜狐疑的看了过来,赶忙解释着。 他一进阁楼就看见寻死的姜如烟,哪还顾得上礼数,没想到文氏居然跟来了,恰巧就撞上了那一幕! “你说……两个野种?”平南王妃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文氏当即愤恨的看向柳老夫人,“对!柳文耀和柳文馨的生母,就是姜如烟!”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柳成煜心头一慌,下意识的看向角落里的夏云仙,却见她目色深沉,厉声道,“弟妹,无凭无据就抹黑柳家,对文氏也没有好处!” “我亲耳听见那两个野种喊姜如烟母亲,难道还会有错?”文氏说得煞有其事,那模样好像恨不得跟所有人拼命! 事到如今,她们还想瞒她! 娉婷郡主和平南王妃惊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可转念一想,柳老夫人对那一对双生子的态度确实十分可疑,如果他们本就是柳家血脉,那就说得通了! 第094章 认亲 天知道柳成煜此刻有多么紧张,他喉间干涩,却依旧要挺直腰杆,生怕被人看出些许端倪。 他已然注意到夏云仙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本以为这件事可以藏到天荒地老,而今距离被捅破,只剩一张薄纸! “贵客在此,你丢不丢人?!”柳老夫人走上前来,暗自瞪了地上的姜如烟一眼,越发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儿下手。 她作势就要上前去拉扯文氏,却是被一把甩开。 “你们都不嫌丢人,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哪个清白人家会像你们这样干,当年要是知道柳成山藏了外室,打死我都不会嫁进侯府!”文氏想起这些年的清冷日子,顿时悲从中来,在地上哭得越发凄惨! 她又怨恨的望向夏云仙,“都是因为你!夏家收养了这么一个下贱东西,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闭嘴!”柳成山已然恼羞成怒,他今日吃酒回来,就被落雪院里的春晓拉住,说世子夫人担心姜如烟闹事,打搅了平南王府来的客人,请他帮忙来看一眼。 既然是夏云仙所托,他哪有推辞的道理,立刻就赶来了阁楼。 底下的侍卫自然是不敢拦他,哪成想一进来就撞见了这么晦气的事情! 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文秋柔从不多问他的去向,怎么自己一进阁楼,她就拿着菜刀追了过来? 眼下竟连夏家都敢骂,要是世子夫人也信了她的鬼话,今后哪里还愿意与他亲近? “原本清者自清,身为男儿不应与你这种泼妇较真,但事关两家声誉,还请老王妃做个见证,待我滴血认亲,只要证明两个孩子与我无关,你便拿着我给的休书,滚回文家去!” 滴血认亲?! 柳老夫人和柳成煜当即对视了一眼,很快那种心慌便一闪而逝。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的确太难看了,可平南王府的人在场,他们又不能轻描淡写的瞒过去。 滴血认亲也好,既能堵住文氏的嘴,还可以打消夏云仙的怀疑。 “我们柳家行事坦荡,姜姑娘不久前患了病,想必是这段时间忧思过度才会轻生,没想到死里逃生还要被弟妹这般误解,也好,既然成山心意已决,待结果出来,本世子会亲自将弟妹送回文家!” 柳成煜站了出来,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让夏云仙眼中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老王妃本不愿插手旁人的家务事,可不得不说,她方才在阁楼下看见了不少守卫,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关于这位夏家养女的风言风语。 侯府的所作所为处处透着古怪,不过…… 既然是夏云仙想让她看,那她便看看吧,给这个孩子撑撑场面,也当是弥补自己孙女犯下的过错。 很快,柳文耀和柳文馨就被带了过来,两个孩子一见屋子里这么多人,那一张张严肃的表情,让他们不由得心生胆怯。 尤其是文氏,看他们的眼神如同要喷出火来! “嫡母,是不是馨儿做错什么了?”柳文馨下意识的看向夏云仙,恐怕连这个孩子也没有发现,感受到威胁时,她本能的觉得只有夏云仙才能帮她。 老王妃看在眼底,越发觉得夏云仙不容易。 “小姐别怕。”雷嬷嬷走上前来,柳文馨一见她手中的匕首,吓得连连躲闪,却是被身后的婢女们拉住。 “馨儿错了,馨儿再也不偷偷去阁楼看姨母了,不要,不要责罚馨儿……” 此话一出,柳老夫人立刻皱了眉头,当即看向柳成煜,她觉得自己怕是等不及姜如烟毒发身亡了,待老王妃一走,直接丢井里溺毙一了百了! 雷嬷嬷好不容易才抓住她的手指头,轻轻一划,鲜红的血珠当即落入了碗里。 文氏紧紧抿着唇,死死的盯着柳成山的动作,待那男子也挤出血来,她立刻靠近桌前,专注的看着两滴鲜血在水中缓缓飘荡,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哼,丢人现眼的东西。”柳成山不屑的骂了一句,谁知啪的一声脆响,文氏突然猛地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柳成山,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还说这个贱种不是你的?” 她这一喊,众人齐齐围了上来,只见碗中二人的血液竟真的融合在了一起! “这不可能!我根本没有碰过她!” 柳成山被打懵了,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此时柳成煜身上已经散开一股冰冷的寒意,他扭头看向角落里的柳文耀,那孩子不由得瑟缩了下。 平日里父亲虽然严厉,但不至于给他如此可怕的感觉。 柳文耀想起过去在学院里听别人说起过滴血认亲的事情,又想到之前府中婢女们传的谣言。 “不!妹妹不是二叔的孩子,我也不是!” 他作势要逃,却是被柳成煜抓了回来,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长剑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落入水中,很快又融合在一起。 此时柳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片昏天暗地,双腿一软居然倒在了平南王妃的身上。 “都是死的吗?快把她扶起来!” 震惊的何止是柳老夫人,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也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本想给夏云仙扣上一个薄待义妹,善妒狠心的罪名,毕竟那姜如烟对柳成煜有恩,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肯给世子的恩人一个名分,自己又无所出,哪怕夏云仙再怎么解释都不占理! 哪成想,真正肮脏的居然是柳家人! 外室跟野种,两样加起来,就是名门望族永远也洗不掉的污点,要是传开了,这沾亲带故的,连她们平南王府的声誉都会受连累! “大哥,你听我解释……”柳成山也急了,可一旁的文氏却冷笑道,“装模作样,方才世子说什么?我要是没听错的话,是说侯府行事坦荡?” 这一大家子,可真会演戏! 明明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现在装什么晴天霹雳? 很快,两个孩子被带了下去,此时姜如烟还未苏醒,根本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第095章 纳妾 屋子里陷入一阵诡异的静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味道。 柳老夫人终于缓过了气,转念一想,就算那两个孩子不是成煜的,那也是成山的,同样是她亲孙子,好像情况也没那么糟糕…… 可她实在想不通,姜如烟是何时跟柳成山勾搭上的,这个贱人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混淆兄弟二人的骨肉! 若不是如今事情闹到了外人面前,她就该立刻将姜如烟乱棍打死,绝不会心慈手软。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漏!”柳成山的额头上满是冷汗,文氏悠然抿了口茶,看着他这幅模样当即冷笑道,“铁证如山,你还是不是男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 方才还被众人当成疯子的文氏,这会儿端坐在椅子上,雷嬷嬷赶忙又给她添了杯茶水,眼中也没了先前的嫌弃和轻蔑。 要知道这个把柄,足以让她今后在侯府里横着走! 柳家人能不能在京中抬起头来做人,就看她的嘴巴严不严实了。 “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厚道。” 一直沉默的老王妃忽然开了口,柳老夫人赶忙站了起来,“是是是,老王妃说的是,可我们……真的不知情呀!” “不知情?那婆母是路上随随便便就把柳家血脉捡回来认祖归宗了?”文氏立刻嘲讽道,柳老夫人面上一僵,却是半个字都应不出来。 难道她能说两个孩子是世子带回来的? 这个脏水,是万万不能自己领的! 平南王府的人都听出来了,文氏的意思是柳家怕不是一直都知道真相,唯有把她当成傻子蒙骗! 不论柳老夫人如何为自己辩解,也只会越描越黑。 僵持之间,夏云仙站了出来,缓缓来到文氏面前,“弟妹,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婆母并无干系。” “你说什么?” 文氏瞪着眼,而柳老夫人和柳成煜皆是一怔。 “当年世子奉命征战,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有天婆母寻我过去,说二爷在外生了孩子,她知道对不住你,本打算将她们母子三人弃于府外自生自灭,是我动了私心。” 夏云仙平静的诉说着,言语中透着无尽的惭愧。 “把孩子寄在我名下,将来有个依靠,也好过孤零零的守着屋子虚度一生。婆母原是反对的,可我觉得只要处事得当定能瞒天过海,却没料到义妹会寻子而来。” “所以,姜如烟对世子的救命之恩,果然是假的!”文氏冷笑了声,夏云仙当即点了点头。 “既然东窗事发,我也不会推卸责任,将来文家若有任何需要,只要弟妹开口我定不会推辞。至于姜如烟,还请弟妹收了她,让二爷纳她为妾。” 话及此处,文氏瞬间拍案而起,“笑话,夏云仙,你别欺人太甚!那种贱人打死都不为过,你还要让她进我二房的门?” 若不是平南王府的人在场,她定要跟夏云仙动手不可! “弟妹,让姜如烟进门,你可不亏。”却不想,夏云仙轻轻笑了下,随后靠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众人只见文氏的表情由愤怒变得震惊,最后竟浮上了几分惶恐。 她再看向夏云仙时,哪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 “你说的……可是真的?” 文氏喃喃道,随后不甘的跌坐回去,深吸了口气才回道,“就按世子夫人的意思办。” 众人实在惊奇得很,夏云仙究竟说了什么,竟让文氏连这种委屈都能咽下去。 “我不同意!”柳成山面色慌张,他怎么能纳兄长的女人为妾? 可很快,柳成煜警告的眼神便让他闷闷的闭上了嘴。 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两个孩子怎么莫名其妙成了他的,而大哥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愤怒,更像……是终于甩掉了包袱,如释重负的感觉! 另一头。 姜如烟终于幽幽转醒,她一睁眼,竟发现天都黑了,而自己置身于一间简陋陌生的屋子。 “玉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事成了吗?!” 她猛地起身,却觉得头昏目眩再次倒了下去。 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直到春晓的笑声响起。 “恭喜姜姨娘得偿所愿,终于进了二房为妾,世子夫人可是花了许多心思才成全了您。” “只是都住了这么久,那些繁文礼节就免了,从明日开始,姜姨娘记得到二夫人屋内伺候,不可怠慢!” 春晓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这般希望一个人不得好死! 她才知道原来少爷和小姐竟是姜如烟所出,自家主子替别人养了那么久的孩子,她不敢想象,当夫人知晓真相的那一瞬间是怎样的心情? 夏家从未做过对不起姜如烟的事情,可这个贱人的良心却被狗吃了! “你在说什么?” 姜如烟好不容易才回过神,为何她要去二夫人的屋内伺候? “侯府上下都知道少爷和小姐是二爷的孩子了,你们这段感情隐忍得真辛苦,二夫人不好相与,姜姨娘往后当心些吧!” 春晓故作好心的提醒道,姜如烟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胡言乱语!耀儿和馨儿明明是世子的……” 啪! 话还没说完,春晓就抬手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还请姜姨娘谨言慎行!我们夫人好不容易才保下你这条命,好好养着,毕竟往后,您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这一掌几乎用尽了春晓所有的力气,她咬着牙狠狠的淬了一口,便转身而去。 姜如烟被打得耳边嗡嗡作响,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了她心间。 怎么回事? 为何她佯装上吊后发生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那个贱婢的话是何意思,夏云仙对她做了什么?! “呦,醒了?” 这时,雷嬷嬷端着一碗药汁跨了进来,姜如烟惊惧的抬起头,疯了般求道,“我要见世子!我要见世子!” “你算什么东西,还想见世子?” 雷嬷嬷不由得分说,捏着她的嘴就把那碗药粗暴的灌了进去,姜如烟双目眦裂险些被生生呛死。 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可雷嬷嬷却没有半分的心软。 喉咙很快传来一阵灼烧感,姜如烟挣扎了许久终于瘫软在地,她猛地咳嗽了几声,浑身绝望的颤抖着,那无情的话语已然从头顶传来。 “从今往后,你就是二爷的人了!哭什么,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096章 隐忍 “夫人,奴婢舍不得您。” 落雪院内,玉兰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此时她红着眼立在夏云仙面前,手中拿着自己的卖身契。 “怎么,莫非你还忘不了云翰?” 夏云仙轻轻一笑,吓得玉兰连连摇头,“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了!做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强扭的瓜不甜!” 就是因为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才会被送出将军府,吃了不少的苦头。 是世子夫人找到了她,让她去伺候苏涵,再后来她进了阁楼见了姜如烟,与这两位小姐朝夕相处之间,她渐渐意识到了自己错在何处。 自古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一个人若想追求本就不配的富贵,必定会遭到反噬,哪怕曾经得到过,老天爷也会用另一种方式让她失去。 “这次你帮了我两个大忙,回去以后,找个老实的男子嫁了,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只见夏云仙拿出了一颗金锭递了过去,玉兰瞬间惶恐,“奴婢不能收,奴婢不配,会遭天谴的!” 看来,这婢女真是大彻大悟了! “这是我送你的,不是你偷来抢来的,不会遭天谴。”夏云仙的心情愉悦极了,只怕姜如烟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与娉婷郡主之间的书信内容,玉兰都记了下来。 娉婷郡主教她用自尽的方式吸引老王妃的注意,等人都赶过来了,再给她机会倾诉苦楚。 而玉兰早就在她的茶水里下了药,等她挂白绫之前喝上一口,之后发生的事情便会一无所知。 “所以,你一开始便知道?” 谁知这时,一道阴沉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只见柳成煜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夏云仙坦荡的迎上了他复杂的视线。 玉兰得了示意,只能拿上赏赐安静的转身离去。 她越发体会到高门大宅,危机四伏,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安宁美好,就连世子夫人这样的女子,都如履薄冰。 院子里很快陷入了一阵沉默。 柳成煜确定四下无人,终于迈开了步伐逼近,“你是何时知道那两个孩子是我和如烟的?夏云仙,你让成山纳了她,是为了羞辱我吗?” 他如今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发现自己早已陷入了夏云仙设的局。 姜如烟过去并未和柳成山相处过,这一点他万分确信。 他们本就是亲兄弟,两个孩子的血能和叔叔相融合,这种情况也不稀奇,又或者,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在水里动手脚! “我后悔了,那时候就该趁着药性,直接要了你!” 她早就知道娉婷郡主有意害她,所以收买了那个叫莺歌的婢女,告诉了他关于娉婷郡主原本的计划。 他讨厌被操控设计,所以轻易的错过了拥有她的机会。 他将她送出窗外时还沾沾自喜,以为他们夫妻二人联起手来,能给娉婷郡主一个教训。 柳成煜越想越心慌,他就担心夏云仙隐忍至今,根本没有想过与他破镜重圆! 明明母亲那时候告诉她,两个孩子是远房亲戚所出。 今日知晓姜如烟就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应该比谁都要愤怒,可她却不吵不闹,反而主动揽下了所有过错! 论天底下谁有这样的胸怀? 他宁可夏云仙如文秋柔一样气得发疯,骂他打他,也不该是这般息事宁人的模样! “世子若是舍不得姜如烟,我也可以把话圆回来。” 她的意思是,可以成全他们? 不! 柳成煜不得不承认,夏云仙实在太聪明了,在那般危机的时刻,自己根本想不出这么绝妙的法子。 此时柳成煜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探出真实的想法,“云仙,我只想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帮我,而不是为了报复。” 他拿不定主意,毕竟夏云仙要想让他身败名裂,根本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世子当年太年轻了,谁不会犯错呢?” 夏云仙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可袖中的指甲早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 若非知道他背后有人打算对夏家不利,自己确实可以在今日让他自食恶果! 可这段时日,夏云仙想了许多,她的父亲一生为国,却死得冤枉,她那么一点儿情仇又算得了什么? 若不能查出父亲战亡的真相,不能找出害将军府灭门的真凶,那她枉为人女,枉活一世! 如今敌暗我明,柳成煜就是她的线索! “云仙,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柳成煜面上一喜,正想伸手去拉她,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嘲弄声。 “表哥表嫂的感情可真好呢,如今是一刻也离不得吗?” 只见娉婷郡主冷笑着迎面而来,她的身后跟着狼狈至极的飞舞。 这婢女似乎受了罚,整张脸都被扇肿了,嘴角还带着血,整个人颤巍巍的提着娉婷郡主的包袱,低垂着眼根本不敢去看夏云仙。 “你来做什么?老王妃不是命你立刻回王府,禁闭三月?” 柳成煜当即收敛了神色冷对着她,可娉婷郡主却是轻哼了声,目光恶毒的落在夏云仙的身上。 “表嫂好手段呀,可就算本郡主陷害你又如何,最后不过是被罚禁闭而已,祖母再怎么喜欢你,难道还能为了你为难自己的亲孙女?” “别说什么三个月了,等祖母气一消,我会再来侯府做客的!” 娉婷郡主微眯着眼,言语中极尽挑衅。 留下这么一句话,这嚣张的女子便带着婢女转身而去,柳成煜紧皱着眉头安慰道,“云仙,不必在意,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然而夏云仙望着娉婷郡主的背影,眼底却是流光一现。 再来侯府做客? 只怕她没那个机会了。 …… “你祖母还在气头上,又去招惹夏云仙做什么?”侯府门前,平南王妃忍不住训斥了一句。 她方才被老王妃数落了好一阵,还逼着她给柳老夫人低头赔罪,心中的窝火无处发泄,憋屈得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警告她别太得意,母亲别担心,很快祖母就没力气刁难你了!” 娉婷郡主不屑的看了内厅一眼,谁知一转身,就见平南王府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侯府门前,本应今日离京的平南王爷一身煞气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平南王妃眸光一闪,王爷?! 两人四目相对,不知为何,平南王妃只觉得他此刻的眼神中酝酿着汹涌的狂风暴雨,可不等她提醒自己的女儿,娉婷郡主已经笑着迎了上去。 “父亲是来接娉婷的吗?” 平南王只是冰冷的扫了她一眼,气氛莫名凝重起来,平南王妃面色一僵,赶忙靠了过去将娉婷郡主拉到身后,“王爷都知道了?郡主只是一时贪玩,并非真的想陷害侄媳妇……” “把她拿下!” 第097章 相克 平南王一声令下,寒如冰霜,立刻有侍卫上前将娉婷郡主架了起来,母女二人瞬间脸色大变。 “王爷这是做什么?难道为了区区一个夏云仙,就要兴师动众责罚自己的亲骨肉不成?” 平南王妃慌得口不择言,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本王没有这样六亲不认的女儿!”眼见着一名五花大绑的男子被带了出来,平南王看着她渐渐失了血色的容颜,眸中除了愤怒,还有无尽的失望。 “看来,这不仅仅是娉婷的主意,你也知道的吧?” 平南王命人将娉婷郡主关押起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侯府上下。 前厅中,柳老夫人僵硬的坐在角落里,只觉得这一日自己好像经历了一辈子都没有过的风浪,一颗心大起大落,久久无法平静。 此时一向雍容优雅的平南王妃正跪在中央,平日里总是温和儒雅的平南王则带着阴沉的表情,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老王妃紧皱着眉头,过了许久才看向夏云仙。 “所以,我这段时日经常眼花耳鸣,都是因为这个江南来的厨子?” 平南王妃心中咯噔一声,这丫头发现了? 怎么可能! 明明方才用晚膳的时候,她依旧神色如常,若真的察觉到了其中猫腻,那她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只见夏云仙朝着平南王与老王妃行了一礼,“云仙原也以为老王妃只是近日疲乏,所以才会出现各种虚弱衰老的症状,直到娉婷郡主送来的那碗甜汤给了云仙启发。” 她当即看向柳老夫人,“不知婆母可还记得上一次文馨腹痛之事?” “当然记得了!那孩子忌食螃蟹,若吃多了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话及此处,柳成煜已然明白过来,难道老王妃和他们一样,在饮食上都有禁忌? 夏云仙点了点头,脸色越发严肃,“老王妃是否每每在用膳之后,皆会觉得烧心燥热,所以饭后都要再吃一碗甜汤润喉?” “这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食物也一样。就好比甜汤里头的蜂蜜若与豆腐和洋葱同食,便会伤眼伤耳,长此以往……” 长此以往,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致聋致瞎! 豆腐和洋葱? 那都是江南菜里头常用的食材! “侄媳妇是何居心在这儿危言耸听,这个江南厨子做的菜,我们每个人都吃了,怎么没事?” 平南王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听夏云仙笑道,“若云仙没有记错,王妃最近食素?” 此话一出,平南王立刻注意到她无意识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夫妻多年,他怎会不知这是平南王妃紧张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难以想象若这次没有把母亲送来侯府,过段时日,是不是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椒姜羊排煲和西瓜莲子羹,同食伤元气,香酥脑花和花生乌鸡炖参汤,同食伤肾。” “清蒸蟹与番茄芋头牛肉羹,同食伤脏腑,还有那豉爆鲶鱼和菠菜猪肝汤,同食烧心。” 夏云仙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的敲打在平南王妃的心头,而屋内众人看她的眼神也越发复杂忌惮。 老王妃就好这一口,所以这几道菜都来来回回的尝,但平南王妃只食里头的素菜,这能一样吗? 只听哗啦一声,平南王突然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丢到了她脚边,炸开的声响惊得地上的妇人肝胆剧颤! “为了伤我母亲,你真是费尽心机!” 谁会想到,试菜无毒,可却真的能要人性命! 一旁的柳老夫人忍不住吓得捂着胸口,可看向地上的平南王妃,眼底快速划过一抹幸灾乐祸。 平日里总是两眼朝天目中无人,她会做出这种事情一点儿也不令人惊讶。 老王妃是什么人物,哪有那么容易能得手,恐怕平南王妃嫁入王府的这十几年,也是想破了脑袋才出了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主意。 “真是太可怕了,幸好遇上了我们云仙!”柳老夫人落井下石的说道,立刻被平南王妃狠狠的瞪了一眼。 “怎么?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想必跟着老王妃来侯府,是怕她好几日不吃这江南菜,前功尽弃吧?莫非郡主陷害成煜和云仙,就是怕她坏了你们的好事?” 柳老夫人仗着平南王在场,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那尊贵的男子身上的气息越发冰冷。 方才在门口时他就听平南王妃不打自招,看来,今日侯府里还发生了不少大事! “王爷难道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妻女?”平南王妃红着眼抬起头来,望着这个自己尽心侍奉多年的夫君。 平南王缓缓闭上了双眼,从前他一心扑在朝事,王府上下那么多琐碎和人情,她确实打理得井井有条,除了嫉妒心强一点,倒没犯下过什么大错,所以对宅内之事他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 没想到如今,她竟敢对自己的母亲下手! “侯夫人说得对,敢做不敢当,你过去的傲气呢?”平南王平静的开了口。 那个江南厨子都已经招了,说娉婷郡主找到了他,给了一大笔钱财,特地让他每日做那几道菜。 起初他还没有察觉,可久而久之就明白自己已经卷进了一场天大的阴谋之中。 这种皇家贵族,多得是肮脏手段,他已经沾了就不可能再脱身,只能硬着头皮听从吩咐,只盼望着能瞒天过海。 毕竟普通人是不知道食材相克这种事情的,否则,老王妃也不会吃了那么久他做的菜。 只可惜,还是东窗事发了! 平南王妃如鲠在喉,当即想起王爷曾说过,他最欣赏的就是她的飒爽和那一份倨傲,过去哪怕自己处理了几个贱人,在他面前也是直言不讳。 这一刻平南王妃忽然就明白了其中深意,他气的是自己明明对婆母有所不满,却从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把所有的怨恨都藏在了心里,不肯给他从中调解的机会。 “事已至此。”平南王愧疚的看向老王妃,一副任凭她决定的模样,“请母亲责罚!” 地上的妇人眼眸一闪,脸色越发灰败。 婆母向来不喜欢她,这次哪里能轻饶…… 第098章 被劫 “如今霍大公子已拒婚离府,娉婷的婚事怕是要另外商议,儿媳不希望这次的误会影响到孩子。” 平南王妃深吸了口气,缓缓挺直了身板。 不,她不能慌! 就算人证物证俱在又如何 ?就算婆母恨得咬牙切齿又如何,难道他们真能毁掉娉婷的未来? 只要自己咬死不认,总会有转机的! 此话一出,老王妃和平南王果真变了眼神,一旁的夏云仙倒是有些佩服平南王妃的头脑,一句话就把自己的退路留好了。 她知道难逃一劫,这话听起来像是为郡主着想,实际上却是拿自己女儿做挡箭牌! 将来只要娉婷郡主议亲,就算老王妃将她送到天涯海角,到时候也得接回来! 夏云仙明白,事关皇家颜面,老王妃也不会因为此事就处死平南王妃,这其中厉害千丝万缕,不能因为一个毒妇而让王府受人非议。 老王妃沉默了许久,才冰冷的开了口,“好,真是好,果然母女情深,九元山上清净寺的方丈与我颇有交情,你就去住几月静静心,让娉婷也跟在身边伺候着。” 平南王妃瞳仁一颤,难以置信的看向老王妃,“婆母连娉婷也罚?要是传扬出去,她还怎么嫁人!” “她去伺候自己的母亲,别人只会说她孝感动天,这是罚吗?”老王妃笑了,可不是只有她才懂说话的巧妙! “王爷!娉婷从小娇生惯养,山里那种地方她怎么住得惯?” 平南王妃不死心,求助的看向平南王,然而对方的眼神却毫无温度,“女儿没有在佛祖脚下好好忏悔之前,本王怎么敢把她嫁出去?” 一想到这件事很有可能还是娉婷的主意,平南王便觉得脚底生寒,虽然这个女儿平日里任性妄为,但他还留有一丝希望。 希望她并非那般冷血恶毒。 希望她只是一时行差踏错。 希望现在管教还来得及…… 平南王妃终究是被带了下去,与娉婷郡主一起,连包袱也没有收拾,直接由马车送去了九元山。 “云仙,你又救了我一命。” 老王妃说这话的时候,深深的看了柳老夫人一眼,对方赶忙站了起来,说要去为她煮壶压惊茶便带着柳成煜退了出去。 “我们云仙真是太厉害了!”柳老夫人走在回廊上,想起方才平南王妃落魄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柳成煜嘴角微微一勾,连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眼中掩饰不住的骄傲。 能让他这位不可一世的姑姑以及娉婷郡主吃这么大的亏,恐怕云仙还是第一个! 正好,让她们知道敢在侯府里闹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此时平南王长叹了口气,夏云仙看着他眼中涌动着无尽的歉意迎面而来,刚要有所动作,她立刻后退了几步抢先行了个大礼。 “王爷万万不可!身为医者,救人是分内之事,况且老王妃真心疼爱云仙,更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身为一朝尊贵的王爷,夏云仙岂敢受他这一礼。 “若非你命人在我离京之前送信,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平南王满心感激,比起身份,如她这样的医者更值得被尊重! 何况,夏云仙在信中对娉婷郡主陷害她的事情只字不提,实在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侯府好心招待老王妃,自己的妻女却这般胡作非为,而夏云仙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胸怀,不计前嫌的尽心为他母亲着想。 “老王妃虽然严厉,但云仙看得出来,她最是心软,可有些过错,不容姑息。” 此事原本可以不惊动平南王,但夏云仙知道若私下将真相告知老王妃,娉婷郡主和平南王妃同样难逃责罚,但却会彻底的伤了祖孙情谊。 此时老王妃低着头,眼角似乎涌动着些许泪花。 她知道自己是偏心的,若平南王没有回来,她真的忍心给自己的孙女一个惨痛的教训吗? “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好孩子,你不怪我吗?”娉婷那样伤害她,她定是指望着自己给她一个公道的。 可到头来…… 老王妃越发觉得没脸见夏云仙了。 “老王妃不糊涂,至亲之间,本就是该心软的。”夏云仙走上前去软声安慰,若是妄想与老王妃的亲孙女攀比,那才是天真! 她不觉得偏袒自己的子孙有何过错,就像她的胞弟夏云翰,哪怕他犯下天大的祸事,只要愿意悔改,她就愿意帮他回归正途。 至于旁人。 无限的宽容,是旁人的至亲该做的事情,与她何干? 此时平南王神情微动,一个盘旋在心中许久的念头又冒了出来,思量过后终于郑重的开了口,“云仙,本王收你为义女,可好?” …… “母亲,父亲怎能如此绝情!他当真那么相信夏云仙?”马车里的娉婷郡主依旧愤愤不平。 平南王妃的神情有些颓然,她默默擦了下眼角的泪,恨恨的骂道,“那个小狐媚子,跟她的母亲一样,你父亲怕不是也被迷了魂!” 只是可惜了,这次没能得手,将来回到王府,王爷更不会让她插手婆母的事情! 还有那个夏云仙,肯定会为了表现自己,把婆母照顾得生龙活虎,她又要在那种冷言冷语之下过好几年! 她有什么错! 明明是婆母太过苛刻,事事都要约束她,压着她! 况且自己本就不打算要婆母的命,只不过是让她瞎了眼,聋了耳朵,毕竟这世间谁不会衰老?谁不会日渐虚弱? 她还是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榻上颐养天年的! 真不甘心啊,为何那个贱丫头总要来坏自己好事! 忽然,马车剧烈的颠簸了起来。 “什么人?!” 只听侍卫慌乱的声音响起,很快便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车内的母女二人霎时惨白了脸色,这可是王府的马车,哪路人马敢动皇亲国戚? 片刻后,车外的惨叫声渐渐平息,娉婷郡主捂着狂跳的心口,没事了? 她们的侍卫个个都是高手,定是把外面那群贼人杀得片甲不留了! 想到这,她才稍稍心安了些,刚要唤人进来问问情况,一双带血的大手突然撩开车帘伸了进来,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 “看,这不是藏着个小美人吗?” 眼前是一张带着刀疤的凶恶面容,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脑中当即一片空白,随后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空—— 第099章 争书 “云仙姐姐听说了吗?王府发生大事了!前日平南王妃和郡主在离京不远的路上被人劫走,消失了几个时辰才被找到!” 两日后,一身男装打扮的梁芊芊相邀夏云仙,在马车里忍不住开了口。 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被送走后,当晚老王妃就收到了消息,据说那对母女是在一处树林被找到的,当时两人都已经昏迷了,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众人暗道不妙,赶忙寻了座庄子叫上嬷嬷前去伺候,可奇怪之处就在于明明是被贼人劫走的,但郡主竟还是清白之身,王妃也没有被糟蹋,两人不过是惊吓过度而已! 因此,老王妃只在侯府里住了不到两日就回去了,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夏云仙知道,那对母女的清誉算是彻底毁了。 且不说平南王妃从今往后是再也无法抬起头做人了,而郡主……清白之身? 这种说辞有谁会信呢。 “王妃与郡主福大命大,能活下来就是好事。”夏云仙轻描淡写的一笔划过。 梁芊芊赞同的点了点头,也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 虽然看不惯她们,可她的教养不允许自己如同市井小民般背后议论是非。 “教习厅这次广招女医,祖父和父亲已经同意让我去习医术了,云仙姐姐会帮我的吧?”梁芊芊小脸一红,腼腆的笑了笑。 夏云仙看着她这幅跃跃欲试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梁小姐为何想学医呢?治病救人,不该是一时兴起,这条路很苦很难,马虎不得。” “我不是一时兴起!真的!” 梁芊芊赶忙解释着,“其实,父亲最近打算为我议亲了,可我一点儿也不想嫁人,我想像云仙姐姐一样,有自己的本事,有自己的道路!” 国公府的男儿们自小习武,时机一到都要上战场报效东陵。 每逢战事,祖母就会带着府中女眷上香祈福,望男儿们能够平安归来,可梁芊芊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无能无助的感觉。 “我想在教习厅里学好医术,再跟父亲兄长们去战场上,救治伤员。” 她目光灼灼,让夏云仙不由得想起儿时的自己。 若东陵能够早一点给女子这样的机会,只怕眼下已是另一番光景。 “虽然现在才开始学是有点儿晚,但芊芊不怕吃苦,真的!”梁芊芊紧紧地握住了夏云仙的手,“云仙姐姐就教教我吧,我一定不会半途而废的!” 她一副生怕自己拒绝的模样,那炙热的温度从掌心里传来,夏云仙思量了片刻就笑道,“既然梁小姐有这样的决心,就先买两本入门背背,再做打算也不迟。” 见夏云仙肯给她机会,梁芊芊顿时喜出望外,“背!我一定好好背!” 马车一路到了书铺,她们一下马车,就见街上的女子多了不少,书铺的掌柜跟前还围着几名丫鬟。 “店家,我家小姐想买几本草药集!” “这儿可有针灸入门?” “店家推荐几本浅显易懂的医书……” 梁芊芊不由得与夏云仙对视了一眼,她没有想到教习厅的布告一出来,京中就已经有如此多的女子蠢蠢欲动。 她还在人群中发现了几名熟悉面孔,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心中暗道: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进教习厅?这次的考核一定难如登天! 可反观身旁的夏云仙却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转身走向末尾一间鲜少人迹的书铺。 “夫人也是来买医书的吗?” 店家见难得来了一位客人,赶忙笑脸相迎,只见夏云仙扫了一眼书架上琳琅满目的医书,最后视线定格在最角落。 可刚要伸手去取,却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先她一步,将那一册草药录抽了出来。 夏云仙侧眼看向那人,是名模样年轻却举止沉稳的男子,眉目俊逸似春风拂面,气度儒雅若海上皎月,一身青柳色的水墨长衫,斯文又矜贵。 “夫人也想要这册草药录?抱歉了,我妹妹也很需要。”他似乎这才注意到夏云仙,当即淡淡的笑道。 比起四周嘈杂喧哗的人群,这男子显得格外不同,从容不迫,自信优雅,像是个极有学识之人。 为何这么说呢? 这本草药录已经年代久远,那发黄的纸页好像轻轻一撕就会随风而去,上面的墨字也有许多辨别不清了,可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好像一开始就是冲着这本书来的。 要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专攻草药一门的大能,他倾尽一生记录了各国最为全面的草药功效,还带上了简单的图示,对于刚刚入门的学徒来说十分珍贵。 这名男子的妹妹,也想进教习厅,夏云仙知道这怕是梁芊芊非常强劲的对手之一了。 “主子,茶来了。” 这时,一名打扮讲究的小厮来到他身边,看着那白玉茶杯里晃荡的冰块,夏云仙眸光一闪,果然不出她所料。 寻常百姓家哪能存冰? “这位公子,若我知道您身上的病症,可否把这本草药录让给我?” 他似乎有些惊讶,自己看起来像是有病之人? “说说看。”男子来了兴致,夏云仙镇静的回道,“公子烦渴燥热,是为寒邪太深,需另请名医把脉开药,用冰块来缓解症状只会适得其反。” 一定是他现在用的大夫教的法子,否则天已入秋,是不会有人喝冰茶伤身的。 “寒邪?”男子微微眯了眼,这才认真的打量起夏云仙。 他找的两位名医都说这是热邪,怎么眼前的妇人却说他有寒邪? 夏云仙只觉得一股来自上位者的威压从这名男子身上散开,似有锋芒,好像在怀疑她别有居心。 “当寒邪积累过甚,脏腑虚寒,就会导致脾胃运化无力,所以您时常觉得腹里灼烧,需冰块才能舒服几分。” 他眸光一闪,原本那份警惕就退了不少。 “虽没有为公子把脉,但见您的气色,这种症状应该也有半年以上了,想必是之前寒冬受冻了一次留下的病根,若再不改变原来的治疗方子,今年的寒冬您会有苦头吃的。” 第100章 在乎 病根? 萧钧澜立刻想起了去年腊月自己被追杀落湖,冻了半个时辰后逃过一劫,可当时局势太过紧张,让他无暇养好身子便开始四处奔波,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时时觉得不适。 难道她的诊断是对的? 萧钧澜沉默了片刻,随后将手中的医书递了过去,夏云仙双手接过回以平静的笑容,“多谢公子相让了。” 见她镇定的缓缓离去,身旁的小厮才疑惑的开了口,“主子要相信一介妇人的话?” 他身边的两位名医难道都能诊错? 别有居心接近自家主子的人实在太多了,这小厮越发觉得夏云仙十分可疑。 其实连萧钧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个耐心听她说完,只是她的眼神过于自信坦然,哪怕理智告诉他兴许对方是信口开河,可他居然不觉得反感。 “妇人又如何?她们可以成就一名男子,也能毁了一名男子。” 萧钧澜又喝了口冰茶,才别有深意的回了一句,小厮瞳仁一缩,当即惶恐的低下头来退到一旁,不敢再言语。 “和云仙姐姐争书?那这位公子定是来头不小,我要好好的背,才能打败他妹妹!” 这一边,梁芊芊珍惜无比的抚着手中破烂的书皮,见她这副模样,夏云仙不由得失笑,“梁小姐怎知他来头不小?” “能和云仙姐姐眼光相同的,难道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她言语中满是对夏云仙的崇拜之情,尽显天真浪漫。 “保持冲劲是好事,但也不必过分紧张,到时候去教习厅报名的人应该不多。” 那一张布告,不过就是替女子们打开了一扇窗而已,真正的枷锁是世俗的眼光,所以来书铺选书的才会尽是一些丫鬟婢女。 如梁芊芊这般有决心的姑娘,都必须要女扮男装才能自然的踏出那一步,而派自己的婢女出来买书的小姐们,真正到了抛头露面的时候,多半要怯场的。 梁芊芊不明所以,只见她忽然扬起了灿烂的笑脸,“云仙姐姐,听说京中的福满楼来了位新厨子,在背书之前,我们一块儿去尝尝他们的新菜吧?我已经定了雅间!” 她好像生怕夏云仙推诿,竟是撒起娇来,“等开始亲尝草药了,有很多要忌口的,这些我都知道!” 这个理由一说出口,夏云仙倒不好扫了她的兴致。 到了福满楼,梁芊芊拿出了块牌子给掌柜,“天字一号厢。” 她是男装打扮,看起来就是个稚气的少年郎,那掌柜倒是打量了夏云仙几眼,才赶忙领着她们上了楼。 很快,满桌特色的菜肴陆续呈上,看得梁芊芊胃口大开。 “梁小姐多吃一点,毕竟以后都要清淡饮食了,所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夏云仙玩笑的一句话,让那已经摩拳擦掌的少女动作霎时一僵,差点就要流出泪来。 窗外蓝天白云,秋高气爽,清风迎面拂来令人心情愉悦。 这时,街上的一辆缓缓驶来的马车吸引了夏云仙的注意,车上走下来一名妍丽英俊的男子,停在了福满楼前,让夏云仙原本放松的表情有了一丝僵硬。 白玉京? 这都能遇见他! 怎想,又一名貌美的女子紧随其后落入了夏云仙的视线。 她清丽脱俗,不似白府里那些妩媚妖娆的舞姬,而是举手投足间尽显高门小姐的教养与气度。 白玉京不知回头与她说了些什么,便撩开衣摆率先进了一楼,而那位小姐面上一红含情脉脉,很快几名婢女上前小心翼翼的扶住了她,跟上了白玉京的步伐。 “最近白大人的口味变了呢,看来是真的想成家了。” 身边的梁芊芊好奇的探出头来,随后笑道,“那江雨蓉被送走之后,前去白府议亲的人简直要踏破门槛,这回又不知是哪家小姐不要命了。” “不要命?” “想做白夫人的那么多,不是个命硬的可不行,否则会被江雨蓉那种人背地里诅咒死的!” 梁芊芊笑得更深了,“我知道云仙姐姐想说什么,芊芊平日里也会跟着兄长们偷偷去应酬,见多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私下德行背失虚伪放纵的模样。” “白大人是坏,但比起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来说,可以算是坏得光明磊落了!” 况且,白玉京还和平南王府走得那般近,关系亲密,以她对平南王爷的了解,若他真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王爷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糟了!” 梁芊芊忽然惊呼一声,“听说这次办教习厅也是白大人的主意,该不会有人想投机取巧攀关系吧?云仙姐姐稍等片刻,我出去打听一下!” 她紧张的整理下衣冠便退了出去,偌大的雅间里只剩下夏云仙和满桌的美味佳肴。 夏云仙出神了许久,随后竟是笑了。 若白玉京这次能够顺顺利利的成亲,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解脱了? 这段时日,夏云仙总是会时不时想起上一世的事情。 想起白玉京的可恶,想起她受的折磨,可某一天她突然发现或许一开始就是个误会,夏云仙第一次迷失了方向。 她恨了他这么久,若真的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她该怎么办? 这种一团乱麻的关系,只会影响她将来行事的判断。 “在马车上我看见你在窗前笑了。” 殊不知,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住,那阴冷寂静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夏云仙眸色诧异,就觉得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头,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带着几分隐隐的怒火。 她警惕的抬起头来,下一秒就被白玉京捏住了下巴,“我让小五约你去白府为我把脉,你不去,今日看见我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你又这么高兴,理由呢?” 他喃喃轻语,像只受伤的野兽,眼神深敛绵长,像是在思考。 她应该已经猜到自己就是当年那个小乞丐了,可却开始躲着自己,为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若我看上了别的女子,就不会再纠缠你了?夏云仙,我就这么不堪入目吗?” 第101章 意乱 夏云仙感受到他手指异常冰凉,一股危险的情绪正在酝酿。 她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梁小姐马上就要回来了。” 明明想要挣脱他的碰触,可理智却告诉夏云仙,眼下不可刺激白玉京,否则这个男人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夏云仙,你是否一点儿也不在乎我?” 他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而是沉浸在一股汹涌的愤怒之中,还夹杂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复杂情绪。 这一刻夏云仙忽然就明白了,白玉京不会放过她,即使他身边有了其他的女子! 方才升起的希望瞬间被碾碎,连夏云仙的情绪也糟糕到了极致,“我们之间只是合作的关系,我可以救你的命,你可以帮我对付柳家的人。” 若真要说在乎,只能是她在乎他的利用价值有多少,够不够让她放弃过往的恩恩怨怨。 只是合作的关系? 白玉京笑了,忽然俯下身低头吻住了她冰凉的唇瓣,比过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霸道粗鲁,让夏云仙都品尝到了鲜血的腥味! 任由身下的女子挣扎,他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们的身份是如此的不体面,她还是世子夫人,而他依旧是那个贪图美色的大奸臣。 可白玉京一点儿也不关心。 “那你就好好记住,本大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这场合作,吃亏的人只能是你!” “你还有一条路,就是把我治死,只可惜你太有责任心了。” 白玉京的语气分外嘲弄,他是如此了解她,这本就是一场谁没有道德,谁才能赢的游戏。 当梁芊芊归来,竟发现雅间外已经被封锁了,楼下的客人们议论纷纷,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更是不明所以。 待看守的侍卫散去,夏云仙沉沉的坐在那一桌早已凉透了的菜肴前,梁芊芊紧张无比的来到她身边,“云仙姐姐,你是不是遇见危险了?” “不必担心,方才有官差在抓捕逃脱的犯人,他们搜不到就撤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梁芊芊当即捂住了胸口,这光天化日的,居然让她们遇见这种事情! 云仙姐姐一定是吓坏了,都怪自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梁芊芊当即将所有事情搁在了一旁,赶忙把夏云仙送回侯府,而白玉京也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进了书房,拿出了笔纸。 今日某个有意将女儿送进教习厅的大臣找到了他,还带了许多金银。 他原本懒得理会,可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闹出过什么丑事,太过安分了些,才大张旗鼓的将那位小姐带到街上转了一圈。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把女儿送进教习厅,不为学医不为济世,只想给自己身上镀层金。 若能混出个女医的名头,也好将来攀上高枝,待价而沽。 而今日那位小姐胆子就更大了,眉眼中尽是对自己的谄媚,他看得很清楚,却也觉无趣。 或许整个东陵也找不出第二个夏云仙了。 她那么喜欢行医,却又不屑讨好自己这棵大树。 在马车上的时候,面对那位小姐的主动,他显得心不在焉,好像满脑子都是夏云仙的事情,没想到还真的远远就瞧见了福满楼上的人儿。 她淡雅娴美的望着天空,心情很好。 此时洁白的纸上渐渐浮现出了夏云仙的模样,描到她愉悦自由的眉眼时,白玉京突然气得停下了笔。 是不是因为自己让她清净了几日,所以她才会那么开心? 白玉京突然胸口疼,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当时他居然心里咯噔了一下,起了掉头离开的想法。 要是让夏云仙撞见自己和别人在一起,会伤心难过的吧? 若说江雨蓉之事是意外,那意外多了,谁又会信呢。 她是那么骄傲,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践踏她的尊严,所以他要护好她。 可白玉京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她最近好像在躲着自己,就立刻让马车停在了福满楼前,他想亲口问问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他很确信夏云仙也看见他了! 只是让人没想到,她一点儿也不气恼的样子。 这个没良心的丫头。 “大人,老王妃又让人传信了,叫您今日一定要去王府一趟。” 门外响起了侍卫的声音,白玉京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我可不去听她唠叨,自己管教不好孙女,别怪我帮她管教,回了吧。” 对,劫走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的山匪是他安排的。 天知道当他得知郡主在夏云仙的甜汤里下了药后,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千百种折磨人的法子! 哪怕对方也算得上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妹妹。 可后来他还是忍住了,因为娉婷没有成功,没有让夏云仙失身于柳成煜,也因为老王妃和平南王待他不薄。 所以,他只让那些人撕了王妃和郡主的衣裳,没有真的糟蹋她们。 他没有毁灭证据,所以老王妃和平南王很轻易的就查到了幕后之人,这两日总是派人寻他。 他和夏云仙一样没良心。 谁敢动他在乎的人,不管你是长辈还是恩人,一码事归一码事。 “可是……”门外的侍卫不敢离开。 “没什么可是,就算平南王叔拿着鞭子抽我,我也不会认错的。” 他们应该庆幸,庆幸他的云仙没有那么蠢,如果真叫娉婷郡主得了手,恐怕,他们就不是在树林里找到那两个恶毒的女人了,而是在乱葬岗! “大人误会了,老王妃似乎是想跟您谈谈关于世子夫人的事情。” 白玉京眸光一闪,却是不再应了。 看来老王妃还没彻底糊涂,想必是看出来他在给夏云仙出气了? 那他就更不会去了。 劝他放弃的人太多,若他在乎这些想法,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可脑海中又浮现出夏云仙厌恶排斥的眼神,白玉京觉得自己该想想办法了。 “这次教习厅的报名单送来了?” 他收敛了思绪扫了眼面前的名单,最后目光落在几个人名上,嘴角当即一勾。 这个丫头又要有麻烦了…… 第102章 送礼 “母亲,真的要这么做吗?堂姐过去对我们很好的……” 这一日,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车内那唯唯诺诺的少女一开口,立刻被周氏训斥了句,“就是因为你这么蠢,才会让夏云仙给骗了,她根本就见不得你们两好!母亲已经打通了关系,但有她在,你们就别想在教习厅里出人头地!” 姐姐夏语琴淡淡的看了夏语兰一眼,“你若不敢做,就回府去,千万不要坏了母亲的计谋。” “姐姐不怕吗?”她可是第一次做这种害人的事情。 “怕?你可知最近上门与我议亲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必须进教习厅!” 哪知道,夏语琴的表情突然变得冰冷无比,夏语兰被吓得往后缩了一下,最近姐姐总是喜怒无常,也不养花弹琴了,连最喜欢的戏班也不再去听。 可她不明白,前来议亲的门第不是挺好的吗,都是些书香清流,嫁过去定能安稳的。 只听周氏恨恨的骂了句,“都是群欺软怕硬的东西,我们将军府的小姐哪能下嫁到那种小门小户!”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夏云仙把掌家钥匙骗回去了,害得她现在行事处处受制,本想给两个女儿置办上最好的嫁妆,将来也能在婆家争得一席之地,而今,她只能抓住这次选拔女医的机会了! 车内的氛围变得凝重无比,让夏语兰倍感窒息,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放在膝盖上的东西,不敢再说什么。 宫门口车水马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 夏云仙望着那几道有序的窈窕身影,果然如她所料,到场报名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夫人为何有些惋惜?” 春晓本觉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要知道这可是东陵国史无前例的变革,女子也能进御医院,再也不用被宅院之事束缚手脚! “梁小姐是这次报名的女子中门第最高的。”夏云仙别有深意,她一眼扫去就觉得有些失望。 只怕这里头大多数的女子都是把这次的机会当成将来高嫁的筹码,不过她也知道万事急不来。 她相信,这样的变革在不久之后会慢慢延伸至寻常百姓之家,抛开功利,真正的给喜欢行医的女子们一个公平的机会。 “世子夫人别来无恙。” 这时,周氏已经领着夏语琴和夏语兰迎面而来,春晓有些惊讶,明明先前已经撕破脸了,没想到今日二夫人居然会主动上前攀谈。 夏云仙回以微微一笑,“谢二婶记挂。” “堂姐许久不见,语琴甚是想念,特地去金楼为堂姐挑了支钗子……这是用语琴的私房钱买的,还望堂姐不要嫌弃!” 夏语琴语气温婉谨慎,与在马车内阴郁冰冷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好像生怕夏云仙误会自己挪用将军府的库银,特地解释了句。 “这蝴蝶……”夏云仙的目光落在这支别致的朱钗上,片刻后才感叹道,“真是栩栩如生,语琴妹妹的眼光果然是好。” 夏语琴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还以为事情败露了。 也是,若非她有朋友从西凉归来,跟她说起蝴蝶的寓意,寻常人是根本不会知晓的。 “我,我也有礼物送给堂姐。” 夏语兰得了眼色,才怯怯的上前将一个精致的香囊拿了出来,“里面放了些提神的药材,堂姐先前为了西郊的难民们受累了。” “语兰妹妹还是这般贴心,我会戴着的,多谢。” 夏云仙笑了,还伸出手去轻轻的抚了抚她乌黑的发丝,这样一个小举动让夏语兰愧疚极了。 她记得从前去大伯府中玩耍的时候,堂姐就时常逗自己开心,但母亲和姐姐的话,她又不能不听。 周氏见夏云仙毫无防备,心中便冷笑了下,脸上却是带着慈祥的光,“先前都是误会一场,希望世子夫人不要记在心上,这次负责考核选拔的是前院使华大人,二婶已经通了关系,一会儿帮你引荐引荐。” 角落里的春晓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明明先前周氏见了自家夫人就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变成豁达慈爱的长辈了? 而且她这么精明的人,当真愿意分享自己的关系? “这位华老院使为人刚正,最是不喜投机取巧拉帮结派之事,你是有真本事的,不要被人利用了才好。” 耳边响起之前白玉京的话语,夏云仙已经有了判断。 这时,周氏远远的就看见了一道质朴无比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前。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身清灰布衣,手中提着个陈年药箱,身旁跟着个老仆人,两人正打算从角落的小道离开,就见去路被一名妇人拦住。 “华老院使,久仰大名!” 周氏的出现,让华老院使的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她谁? 最近总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来自己跟前招摇! 果不其然,这边的动静立刻引来四周频频侧目,自己明明只想不被打搅独自入宫的,这倒好,一会儿又要有一堆麻烦了! 华老院使敷衍的点了点头,可周氏显然没有要放行的样子。 “世子夫人快,快来拜见老院使!院使有所不知,这次京中的怪症灾疫,都是多亏了世子夫人才能平息的,连皇上都褒奖她,她医术了得,定能通过考核入御医院的,还请您多费心了!” 这一顶一顶的高帽扣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周氏是真心引荐,可夏云仙却明白,这种捧杀的手段是想败光自己在华大人心中的印象。 什么医术了得,灾疫全靠她才能平息? 这不是在华大人面前炫耀,班门弄斧吗? “二婶言重了,云仙不敢当,皇上举全京之力共同帮扶灾民,众志成城,皆是龙恩庇佑。”夏云仙平静的开了口。 原本已经满心不悦的华大人这才多看了她一眼。 这年轻妇人倒是有点儿自知之明,没有因为一点儿殊荣就眼高于顶。 她就是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 那份药方他也看过,确实有点儿本事。 “天色不早,可别错过了报名的时辰。”寡言少语的华大人竟开了口,这话显然是对夏云仙一人说的。 旁边的周氏暗暗咬牙,怎么今日这丫头变得如此谦虚了? 明明先前在自己府内趾高气扬的,这会儿倒是放低了身段。 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定要让华大人亲自下令把她赶出去! 第103章 蛊术 教习厅设在御医院内,皇宫重地,要踏入前必须由宫人查身,以防携带利器等危险之物,扰乱宫中秩序。 报名单早已记录在册,今日到场确认后将会进行第一场考核,如夏云仙这样本就有医术在身的女子,将被重点栽培,其余人员则由御医传授各种医药论,安排一些分类草药的简单活计。 “我不想在宫里做分类草药这种杂活,我想上战场替伤员们治疗!” 梁芊芊在听完前面的小御医阐述后,显得有些紧张。 经过这次的灾疫,让朝中意识到东陵国实在缺少医者,往年各地疫情频出,时常需要派遣御医前去支援,可能够调遣的人员少之又少,给东陵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所以,皇上才决心改变这种窘境! 像夏云仙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在场的半数是医药世家的女子,从小耳濡目染,栽培起来也容易,剩下的才是那些完全没有基础,只想着博一份出路的官宦小姐。 其实众人心知肚明,层层考核之后能留在教习厅里,帮着小御医们干点儿不累的杂活,就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谁都不敢肖想进入御医院里跟各位经验丰富的御医争锋芒。 “梁小姐要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见一名小御医笑道,话音刚落,立刻引来数道嫉恨的目光。 若换成是旁人,定要被狠狠嘲弄一番的,可就因为梁芊芊的身份摆在那儿,就可以受到特殊的对待。 此时夏语琴看着梁芊芊身边的夏云仙,心里想着:母亲说得没错,堂姐有功在身,又与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交好,她在教习厅一日,必定风光无限,哪有自己的出头之日? 怎么还不搜身呢? 说不定母亲的计谋,能够把梁小姐也拉下水,一并把人赶出去,那自己才会有更多机会! “你说什么?!”负责查身的宫人忽然脸色一变,众人只见不远处的几名御医正脸色凝重的围着华老院使,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鲜少人知道,华院使有一大忌讳,就是不与西凉国的蛊师打交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西凉蛊师就是其一。 他们治病救人,用的是蛊虫,但最厉害的却是蛊毒! 华院使年轻时曾随同和平使前往西凉国,亲眼见证了他们的邪门之处,于是认定沾染蛊术之人必定心怀叵测,而就在刚刚,御医院居然收到了消息。 今日前来报名的女子之中,就有人牵扯上了西凉蛊师! 倘若没有把人找出来,让其混入宫中,难以想象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搜!仔仔细细的搜!” 眨眼间,竟有十几名宫女出现在四周,气氛莫名紧张起来,众人面面相窥,只能一个接一个的任由这些宫女在自己身上摸索探查。 “怎么把我们当贼似的?”梁芊芊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随后,她的目光却是被一名陌生的女子所吸引。 那女子衣裙素雅,身形高挑瘦弱,容貌虽不是上乘,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之美,眉目间疏远淡漠,好像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而让人奇怪的是,好像所有的宫女都对她十分敬畏,连搜身也不敢太过仔细,这让梁芊芊十分疑惑。 若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小姐,她应该认识的。 轮到搜夏云仙时,宫女们变得异常谨慎,连带着春晓也被里里外外的搜了几遍。 “大人,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物。” 搜查无果后,就听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她身上带了蝴蝶的钗子!” 只见周氏竟还没有离去,而是跟着其中一名御医靠了过来,迎上夏云仙疑惑的目光,她僵硬的笑了笑,“世子夫人,事关重大,别怪二婶不顾亲戚情面了。” 原来,蛊师们将一种奇特的蝴蝶视为圣物,模样十分好辨认,在市井上不会轻易寻到相似的。 “居然有这种事情,世子夫人身上带着西凉的蝴蝶圣物?这么说,她用的是蛊术了?” “我就觉得奇怪,不然那么多难民哪里会听她的话,任由她安排!” “听说西凉的蛊术还能操控人心,天啊,她莫非是西凉国派来的奸细?” 各种议论的声音很快在队伍中蔓延开来,梁芊芊不由得皱着眉头,她知道这些人纯粹是因为嫉妒,把云仙姐姐当成了竞争对手,巴不得有人帮她们铲除异己! 可这件事,怎么感觉就是冲云仙姐姐来的? 这时,宫女从春晓带着的药箱里搜出了一支珠钗,众人察觉到了不一般,“这是什么?” 夏云仙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只是镇定的回道,“是堂妹送的礼物。” 夏语琴不由得握紧了袖中的手,她特地命人打造出那特殊的蝴蝶样式,就是为了往夏云仙身上泼脏水! 只要她牵扯上了蛊师,就不可能被教习厅收下,将来更无法在东陵国内行医,连同先前立下的功劳也要被一笔抹杀! 夏语琴不怕败露,她早就准备了一位目击证人,只要夏云仙辩解说珠钗是她送的,那位证人就会站出来,告诉众人自己送的珠钗是玉兰样式,并非蝴蝶。 夏云仙本就遭人嫉恨,这种情况下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此时连华老院使也过来了,周氏惋惜的冲着夏云仙摇了摇头,“世子夫人,你太糊涂了!怎么能沾染蛊术呢?” “二婶何出此言?” “证据都找到了,现在承认还来得及,赶紧向华大人赔个不是,他定会宽大处理的!” 周氏心中冷笑,真是蠢啊,现在还不知道她难逃一劫了! 却不想,夏云仙竟径直走上前去,将包裹着那支珠钗的丝布打开,众人立刻看见了一支雅致的珍珠钗子,而不是她们口中的蝴蝶钗! 夏语琴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不是我送的那支!” “怎么不是?堂妹倒是好好说说,你送的珠钗是什么模样?”夏云仙笑了,娇艳绚丽,眼波坦荡清澈。 第104章 偷窃 华老院使一把年纪,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经历过多少风浪,眼下也觉得此事透着古怪。 周氏如此笃定东西在世子夫人的身上,可以说是不怀好意,还有那位夏小姐,送人珠钗不就是为了加深姐妹之情吗? 而今自己的堂姐受人非议,她要是懂事,就不该当众否定世子夫人。 在夏云仙含笑的目光中,夏语琴只觉得脚底生寒,许久之后才尴尬的应道,“就、就是这支,是我记错了。” 怎么那蝴蝶钗竟会变成珍珠钗? 难道堂姐一开始就发现了? 那她会不会打击报复自己? “看来是场误会,不过这搜查一环本就该严谨对待,夫人也是好意。”周氏身边的小御医赶忙开口圆场,而她也很快冷静下来,实在想不通夏云仙是何时把钗子换掉的? 这丫头居然这么不好对付! 幸好她还留了一手。 “或许真是我看岔了,叨唠华大人,真是罪该万死!” 面对周氏的赔罪,华老院使只是脸色阴沉,心想着反正没有造成太大的麻烦,便转身拂袖离去。 没想到,这妇人居然又跟了上去,以往多得是想与他攀关系的,可像周氏这样厚脸皮的极少,谁不是见他表情一拉,立刻就会识趣的退开。 然而华大人不知道的是,那小御医得了许多好处,早已将他的脾气尽数告诉了周氏。 他虽然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可实际上是好相处的,一向不喜公报私仇,所以就算最后真的恼了周氏,也不会因此苛待她两个女儿。 一切都是周氏算计好的,而且她知道,华大人最后还要感激她! “听说大人是锦乡人?明明都已告老归乡了,这次为了东陵,还是舟车劳顿的赶回了京中负责教习厅,实在令人佩服。” “锦乡以刺绣闻名,大人身上这料子看着有些年份了,可上面的绣样依旧鲜活,定是出自名家之手吧?” 原本已经不耐烦的华老院使眸光一闪,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口上的竹叶式样,难得的应了她一声,“嗯。” 周氏心头一喜,她可是打听清楚了,华大人的夫人正是锦乡有名的绣娘,陪着他度过了一段极其艰苦的日子,等到后来华大人贵为院使,他的夫人却意外离世。 她生前为华大人绣的衣裳,他穿了又穿舍不得丢掉,极其珍视。 “行医之人不都喜欢随身佩戴香囊?装点儿提神醒脑的药材,世子夫人也有这种习惯。” “对了,她那个香囊也是绣着竹叶,看起来与大人这身衣裳的针法极其相似。” 话音刚落,华老院使顿时停下了脚步,“你说什么?” 周氏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只是笑了笑,“世子夫人不久前买的香囊,与大人身上的竹叶样式有异曲同工之妙,说不定,她就是买来送给大人做见面礼的呢?” 此时华老院使心头一震,手竟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他的夫人临终前就是绣了一只竹叶香囊,说是为了衬他这身衣裳,才不会显得太过朴素。 明明自己小心翼翼的保存着,可不久前这香囊居然不翼而飞! 他知道夫人绣活了得,也曾怀疑是府中的下人偷了出去变卖,为此,他第一次责罚了负责自己起居的老奴,可最后还是没能找到。 丢了香囊,让他不由得想起夫人过世的那一晚,他还在外面行医,因此错过了最后一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天知道这些年,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他偷偷的红了多少次眼眶。 “世子夫人在哪里买的?”华老院使忍不住追问道,眼中竟浮现出了几分怒火。 买来送给他? 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他必须要亲眼看看,是不是自己丢的那只! 如果是,那么他就要收回自己原先的想法,这位世子夫人医术了得又如何? 命人偷走自己的香囊,再假装无意间买到,送还给他做人情! 不把心思放在救人上,而是为了在教习厅里博得前程,耍这种旁门左道的伎俩,如此为人,不配行医! 周氏分明看见华老院使眼中的恼意更加浓郁,方才被夏云仙顺利逃脱的不甘很快荡然无存。 而这一边,已经查身完毕的众人被带到了一处考核堂,每张席面上都摆了笔墨纸砚,及一张考题。 为防作弊,监考官让她们将身上的香囊钱袋都取了下来,放在了盘子上,生怕里头装了纸条小抄之类的物品。 “不,这不是我的东西!”谁知,一道惊恐的声音响起。 夏语兰脸色惨白,怎么她方才送给堂姐的香囊,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夏小姐,你还考不考了?”身后已经有人不耐烦的催促道,她们一点儿也不关心夏语兰的异样,只在乎她是不是挡了自己的路,耽误了自己的时间。 “我,我……”夏语兰手足无措,夏语琴紧张的来到她身边,刚想问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姐妹二人立刻就发现了此时已经入座的夏云仙。 看着那张平静美丽的面庞,她们的冷汗已然冒了出来,脑中空白一片,本想找人去知会周氏一声,让她们的母亲不要轻举妄动,可却被身后的小姐们推着进了考堂。 待众人坐定,梁芊芊盯着眼前的题目,原本紧张的心情当即舒缓了大半。 她感激无比的回头张望,夏云仙含笑迎上梁芊芊的目光,自然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 只要将先前那本医书背熟,那么这次的考核便不在话下。 自己无非就是帮梁芊芊开了扇门而已,能不能脚踏实地的走出去,还是要靠她自己。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夏云仙最先完成了考核,正当梁芊芊以为自己会是第二个走出考堂的人,一道清冷孤傲的身影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 又是方才见到的那名神秘的女子! 居然答得比自己还快? 梁芊芊对这名女子的身份更好奇了! 当所有人陆陆续续的走出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愁眉不展怨声载道,有的自信满满势在必得。 最后交卷的夏语兰和夏语琴的脸色难看极了,因为心慌,整场考核下来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直到周氏跟着华老院使再次出现。 这对姐妹的耳边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完了! 第105章 全胜 华老院使远远的就看见了盘子上那一抹熟悉的翠色,当即加快了脚步。 周氏眼中的喜悦已经抑制不住,丝毫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夏语琴和夏语兰慌张的神色。 “这是……我夫人绣的香囊!” 华老院使颤抖的将盘子里的竹叶香囊捧了起来,失而复得的他眼眶微红情绪激动,看得众人疑惑得面面相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听周氏故作高兴道。 “真是太好了,世子夫人这是歪打正着,把华大人丢失的东西还回来了!” 她看着夏云仙气定神闲的表情,心中冷笑。 这丫头还毫无察觉呢! 堂堂世子夫人犯下盗窃的罪名,还妄想把华大人当傻子般戏耍坑骗,她的父亲夏将军,母亲伍元淑,以及她的外祖太傅一家的脸面,都会被她丢尽了! “世子夫人的好意,本院使定会重金酬谢!”华大人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目光更是严厉。 她不是想要人情吗? 给她谢金,就算两清了,只是教习厅是万万不敢收这种人的! “语兰妹妹快过来,华大人在谢你呢。”哪知道,夏云仙佯装没有察觉到异样,作势就要拉着躲在角落里的夏语兰出来。 周氏见状顿时笑道,“世子夫人做了好事,怎么还如此谦虚相让?” 怪了,她应该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怎么不顺势把功劳揽上? 等到吃了苦头,她想再反悔否认也来不及了! 周氏就喜欢看别人这种大起大落,转喜为悲的样子。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香囊是语兰妹妹戴的,云仙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夏云仙话音刚落,四周立刻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对啊,我们都看见了,进考厅前夏小姐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来的。” “华大人的东西怎么会在夏语兰的身上?难怪我见她鬼鬼祟祟的,是她偷来的吧!” “居然用这种下作手段,想让院使大人高看她!真把别人当傻子吗?” 眼前的局面让周氏不由得怔住,她询问的望向自己的一双女儿,这才注意到她们的脸色异常苍白,还不住的冲着自己摇头示意。 “我,我也不知道为何香囊会在自己身上,明明已经……” 明明已经给堂姐了呀! 夏语兰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本就良心不安的她终于落下泪来。 华老院使眉头一蹙,审视的目光在周氏和那两姐妹身上徘徊,终于不再客气道,“这位夫人,你们今日究竟唱的哪出戏?” 他看够了,一直被牵着鼻子走,耐心也耗光了,就是因为厌烦宫中的尔虞我诈,他才会提前请辞告老还乡! 周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事情没有按照她的安排发展,计划一个接一个的被破坏,她不明白,夏云仙为何会有这么高的警觉性? 难道她事先就知道了这香囊的来历? 怎么可能! “世子夫人为何要将香囊放在语兰的身上?莫非就如她们所说,这是你偷来的,你想陷害自己的堂妹?” 事已至此,周氏还想试图挣扎一下,而两姐妹已经躲到了她身后,之前母亲交代过,不论发生何事,打死不认就对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周氏非要说是夏云仙陷害的,未免太蛮不讲理了些。 忽然,华老院使察觉到手中香囊里的异样,翻开后,众人的眼神当即一变! 只见一只模样奇特的紫蝴蝶饰物掉了出来,在场的御医们纷纷倒吸了口凉气,“这,这不就是西凉的蝴蝶圣物吗?” 夏语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而夏语兰直接被吓得瘫软了双腿跌坐在地。 华老院使脸色铁青,哪还顾得上修养,气愤的瞪着周氏,“医家重地,岂容你们如此放肆!” 他一甩衣袖转身离去,四周已然乱成一团,御医们哪里见过老院使这般勃然大怒的模样,很快就有人叫来了侍卫将夏语兰拖了起来。 “审!好好的审!看看她是不是西凉派来的奸细!” “不,不是我,母亲,姐姐救救我啊——” 望着那被拖走的少女,夏语琴浑身战栗不已,哪敢替她辩解一句,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再次袭来,抬眼一看,就对上了夏云仙毫无温度的视线。 这就是堂姐的报复,妹妹成了她的替死鬼! 语兰会在牢里受什么样的酷刑,她根本不敢去想! 可这不能怪她,只能怪妹妹自己太蠢了,香囊放在身上那么久都没有察觉! “华大人留步,听我解释,那孩子真是无辜的!”可周氏的去路立刻就被拦住了,御医上前劝她,“夫人,再闹的话恐怕连夏大小姐也要被赶出去了!” 四周看戏的众人也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被这对倒霉的母女连累。 周氏双唇颤抖,回头红着眼死死的盯着夏云仙,而面前的女子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有些可惜,“语兰是个好孩子。” 但好孩子,做了帮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况且她的母亲和姐姐都袖手旁观了,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外人来操心。 “夏云仙,你这个混账东西!”周氏绝望得几乎要失去理智,她高高的抬起手来,却是被夏云仙稳稳的扣住,手腕仿佛要被捏碎了一般,令人不由得倒吸了几口凉气。 “二婶,想要跟对手开战,也得了解清楚对方的实力,挑对战场才行。” “这里可是皇宫,不是您的后院,人多口杂,已经赔了一个女儿了,莫非还想赔上另一个?” 夏云仙的脸上带着浅笑,见周氏气得差点要吐出血来,才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大获全胜,全身而退。 “云仙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芊芊崇拜无比的跟在夏云仙身旁,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她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温和的女子,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副面孔? 时而豁达,时而犀利,时而温柔,时而狠辣。 而夏云仙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前方一辆马车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上次与我争书的那位公子。” 只见先前见过的那人竟是等在马车旁,梁芊芊抬眼望去,当即惊呼了声,“那不是贤王吗?!” 第106章 初见 萧钧澜背影挺拔,穿着低调的束腰长袍,干干净净,那银丝的纹样在阳光下如同远眺的雪山,矜贵气质浑然天成。 此时他也看见了夏云仙,马上认出了她,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很快便带笑微微颔首示意。 贤王是先皇最小的皇子,与当今皇上同为太后所出,两人年岁相差了一轮有余,因其性子淡漠与世无争,每年太后生辰前才会受召入宫团聚一次。 夏云仙没有想到这人就是贤王,自己上一世关于他的了解也仅来源于传闻,但微乎其微,不曾见过本人。 所以,他就是白玉京的心上人如今的夫君。 “我看见了。”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夏云仙和梁芊芊回头一看,便见那名神秘的清冷女子缓缓迎面而来。 她在面前站定,疏离的眉眼中还充斥着淡淡的不屑。 “是你的婢女将香囊偷偷放在夏小姐身上的,你害了人。” 夏云仙面不改色,她说得对。 周氏以为打听清楚华老院使的私事,一切就都在掌控中了,殊不知关于这位华大人,夏云仙了解得更多。 因为,她的师傅就是华大人当年最得意的门生! 所以早在夏语琴把那蝴蝶钗子送上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心生了警惕。 再者,她发现香囊上的刺绣针法是锦乡有名的游针绣,立刻想起师傅曾提起过的华夫人,而后在宫门前看见华大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他身上的竹叶纹样与夏语兰送的香囊极其相似。 这就应证了她的猜想。 于是,这两份别有用心的礼物,夏云仙怎么也不会戴在身上的,索性把钗子上的蝴蝶折下来放进了香囊里,再让春晓趁夏语兰不注意时,又还了回去。 此时夏云仙坦荡的望向这清冷女子疏离的面庞,猜测着她的来意。 既然看见了,她却没有当众说出来,可见也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 但眼下又找到自己跟前来……想必,这是警告? “瑾儿。”不远处的萧钧澜轻轻唤了一声,宋瑾儿这才收回自己厌恶的目光,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 “她到底是谁?云仙姐姐为何不解释几句……”身旁的梁芊芊不喜欢看见旁人误会夏云仙,明明是那对母女居心叵测,若是坐以待毙,今日被抓去审问的就是云仙姐姐了! “小姐,奴婢问到了!那位姑娘的身份可不一般,她叫宋瑾儿,是贤王殿下在藩地认的义妹,据说救过王爷的命。” 此时梁芊芊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婢女刚好回来,她顿时瞪大了双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猜疑。 “义妹?”难道不该是宠爱的侍妾或者是红颜吗? 毕竟贤王殿下居然亲自为这个义妹挑选医书,宫人们如此忌惮关照,想必也是王爷之前特地交代过了。 他甚至还亲自入宫接她,如此细微周致,若说没有男女之情,谁信呢? 看样子,宋瑾儿将来在教习厅里被重点栽培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毕竟背后有那么矜贵的靠山。 夏云仙自然明白梁芊芊的心思,当即笑道,“难道当朝公主来了,梁小姐就不努力了?” 话音刚落,夏云仙的眼神忽然一变,她分明注意到一道别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抬眼望去,却只有萧钧澜和宋瑾儿齐齐跨上马车的背影。 “瑾儿考得如何?”一道清泉般悦耳的声音从车内响起,宋瑾儿一看里头等着的人,眼神不由得沉了沉。 车内的女子一身银白华裙,玉盘般的面容带着盈盈笑意,乌黑的发间别着雍容的粉色芙蓉钗,更衬得她美艳妩媚,举手投足间还有一种无可挑剔的亲和之感。 人人都说,贤王妃是水做的,又有春风般的暖意,与翩翩儒雅的贤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面对岑雨蓉表现出来的善意,宋瑾儿也不回答,而是沉默的坐到角落里,冷冰冰的盯着她手中的医书。 那是义兄特地为自己选的医书! 不问自取,视为偷! “你义嫂说想来为你打打气。”萧钧澜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也察觉到她的不满,当即笑道。 宋瑾儿还是不说话,岑雨蓉也不恼,注意到她充满敌意的视线,赶忙将手里的医书还了回去。 “等得实在是有点儿久,就忍不住拿这书起来看看,别说,还真有点儿意思,王爷,雨蓉也进教习厅好不好?” “学医太累,若不是瑾儿坚持,我也不希望她这般勉强自己。” 萧钧澜看向宋瑾儿,“方才与你说话的那位夫人是谁?她惹你不高兴了?” 见他这般关怀的样子,宋瑾儿的表情才缓和了些,“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她今日陷害了自己的堂妹。” 萧钧澜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夏云仙清丽出尘的面庞,还有那双从容自信的眼眸。 没想到,她就是…… “你很失望?明明先前还说想见见她。” 萧钧澜失笑,当宋瑾儿决心进教习厅前,打听到这次灾疫所用的药方是这位世子夫人所写,就与他说过想见见本人。 “现在见了。”宋瑾儿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情绪,全然没了先前的期待。 她越发怀疑,这样狡猾之人真的愿意在那种本应明哲保身的时局下,出手帮助难民? “瑾儿,这世间不是非黑即白的。” 萧钧澜太了解她的性子,可宋瑾儿只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不懂。 “瑾儿的直觉向来是准的,臣妾也听说这位世子夫人不好相处,不过,谁没有点儿难处呢。” 岑雨蓉这话听起来是在维护宋瑾儿,也不算诋毁夏云仙,总之,好人都是她。 不料萧钧澜却好似无意的回了句,“传闻又有几分可信,先不回府邸了,去找华老院使。” 从书铺回来以后,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的找来那两位名医重新把脉,但还是一样的诊断。 他觉得自己果然是疑心了,可眼下知道了夏云仙的身份,这个能在突如其来的灾疫中力挽狂澜的宅院妇人,会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吗? 他决定,再让华老院使确认一下。 第107章 特别 “王爷,数年不见,当真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宁静的小筑内,空气中飘荡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茶香气,华老院使望着眼前这张温和谦逊的面容,方才烦躁的心情竟莫名一扫而空。 上一次与贤王坐在这儿喝茶,还是十年前的事情。 他最是不喜拉帮结派,从前还在宫中任职时,就有不少皇亲国戚想尽办法接近他,唯独与贤王相处时,他不会有任何不适之感。 因为,贤王从不会开口叫他办事。 “华大人也还是那个样子。”萧钧澜笑了笑,言语中没有半分身为王爷的架子,也没有丝毫讨好的意味,两人如同忘年交那般自然随性。 然而,华老院使听见这话却是长叹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告老还乡远离纷争后,就可以寻回自我找回初心,可实际上他明白,自己不过是在逃避而已。 在锦乡无人打搅的那段日子,心头的郁结依旧化散不开,还是成日活在烦躁之中。 他记挂着太多东西,甩不开压在自己肩头上的大山,没想到再回到宫中,发现一切还是自己离开时候的样子。 混乱,阴暗,功利。 华老院使珍惜的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上的香囊,心想着起码此行除了失望和愤怒以外,还是有所收获的。 “本不该劳烦华大人,但这次……” 萧钧澜缓缓说起了自己身上的病症,华老院使眸光一闪,“竟有这种事情?” 他当即伸出手去搭在了萧钧澜的脉搏之上,许久之后又观其口舌,才犹豫的应道,“确实不是热邪,脉象虽像,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非王爷提了一嘴,我若不留心恐怕也会诊错!” 而世子夫人居然只是看了眼他当时的症状,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不知为何,华老院使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有着旷世的天分,可就是因为其本事太过惹眼,才会陷入一场又一场的纷争之中。 他同样不屑阴谋诡计,若当时自己能护着他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酿成后来的悲剧? 华老院使虽然年迈,可眼不瞎心不盲,今日的事情虽不是因夏云仙挑起,但她扭转乾坤的手段,可见也不是个单纯的人。 华老院使对夏云仙的处事方式原本是有成见的,她要是能事先告诉自己一声,就不必闹出这样的动静。 可现在想起那个人,华老院使忽然就释然了,不能因为他选择明哲保身,就厌恶旁人睚眦必报。 自己这条路走了几十年,也没走出个什么名堂来。 老了,到底是老了,还没有一个妇人活得有勇气。 萧钧澜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夏云仙的话语,若自己继续用那治疗热邪的方子,今年的寒冬他会有苦头吃的。 她救了他。 萧钧澜望了一眼桌上浸着冰块的茶水,转而伸手端起了另一杯热茶一饮而尽。 很快,小筑外响起了一阵惨叫声。 只见一名小御医痛苦的趴在地上,两名侍卫毫不留情的打着他的板子。 “华大人不会怪本王越俎代庖吧?” 萧钧澜望向那面有震惊的华老院使,“他收了那周氏的好处,所以才会有今日的闹剧。” 眼见着小御医的脸色越发苍白,华老院使心有不忍,可他也明白,若贤王不出手,他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在有天分的医者真的太少了! 他不想见御医院人才凋零。 不过……贤王居然出手了?!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华老院使疑惑的望向对面风轻云淡的男子,要知道一直以来,贤王从不会多管闲事的,难道只是因为世子夫人这次帮了他? “院使救我……”那小御医不明白,这些年收好处的人这么多,为何只有他一个人被罚? 眼见着侍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顿时就慌了,自己该不会被打死吧? 直到一抹清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不会死,但,本王不想再看见你。” 一句话,就断送了一名医者的前程。 看着被抬出去的小御医,等候在小筑外的宋瑾儿不由得皱了眉头,迎上那现身的尊贵男子,“义兄为何要帮她出气?” 一旁的岑雨蓉眸光一闪,她? 自己方才还在猜测着王爷的用意,宋瑾儿这个丫头总是敏锐得叫人害怕。 萧钧澜笑了笑,这个孩子明明毫无城府,却莫名的了解他。 “还记得义兄跟你说过在书铺里遇见了一个人。” 宋瑾儿沉默了,虽然夏云仙陷害了自己的堂妹,但她却救了义兄。 “瑾儿会向她赔罪的。”方才,自己不该用那种语气跟义兄的恩人说话。 此时岑雨蓉暗暗揉着袖中的帕子,这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还是说,夏云仙是故意接近王爷? 回神间,岑雨蓉款款走向萧钧澜,语调温柔至极,“王爷,可是要臣妾备一份重礼,一来替瑾儿向世子夫人赔罪,而来也谢她举手之恩。” 举手之恩,这话语十分巧妙,无意间就将夏云仙的功劳削了大半。 眼前的男子沉吟了片刻,却是回绝了,“王妃有心了,本王再想想。” 岑雨蓉脸上的笑容霎时一僵,再想想? 不过就是份谢礼而已,往常这种事情都是由她操办的,为何这次王爷却如此慎重? 想起自己在马车上远远的瞧见夏云仙,虽然比画像上更为灵秀出尘,但应该不是王爷喜欢的那种样子。 岑雨蓉深吸了口气,很快将这种可笑的想法收了起来。 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王爷,不如让华大人也为臣妾把把脉吧?” 岑雨蓉柔柔的开了口,眼中涌动着几分期盼,可萧钧澜却只是下意识的扫过她平坦的小腹,才回了句,“不必给自己太多的负担,既然回京了,好好玩几日。” “……是。” 岑雨蓉感恩戴德的垂下眼来,可嘴角的笑容却满是不甘。 太后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宫中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她的肚子,叫她怎么能没有负担? 虽然这些年王爷待她极好,也从不纠结于子嗣的问题,但女子,总要有个骨血傍身。 眼见着萧钧澜带着宋瑾儿缓缓离去,竟没有等她的意思,岑雨蓉本该习以为常。 王爷就是这么个淡漠的性子,给她十分充分的自由,他也像那高飞的风筝,虽然线在她手里头,可人会飞到何处,她却控制不了。 不! 她必须要有个孩子! 第108章 轮回 啪! “你是怎么沏茶的,想烫死我吗?”冷冷的巴掌将姜如烟打到了地上,茶杯炸裂扎破了她的掌心,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双脚的镣铐纠缠在一起,怎么也挣脱不开。 竹叶恭敬的上前,轻轻为文氏捏着肩膀,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狼狈的女子。 “姜姨娘,如今你已经是二房的人了,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把夫人伺候好,你才会有安生日子。” 姜如烟流着泪,哀求似的摇着头,双手比划着好像想要解释什么,可口中只能发出咽唔般的哽咽声,她的嗓子已经被毒哑了,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知道,你想去找世子,对不对?” 文氏笑了笑,姜如烟顿时瞪大了双眼你,拼了命的点着头。 这几日,文氏一直折磨她,让她打扫二房的院落,让她浣洗四季的衣裳,还让她挑水砍柴,做那等粗使活计,一做不好就非打即骂。 明明之前还与她姐妹相称,如今却翻脸不认人,她虽然说不了话,但她可以写,可文氏根本不给她机会! 所以今晨天还没亮,她打算偷偷跑去找柳成煜,哪知道刚刚跨出二房的院门,就被抓了回来,还把她毒打了一顿,戴上了脚铐! 她是个人啊,她不是畜生! “呸!”哪知道,文氏竟是狠狠的淬了她一口,脸上尽是不屑。 “你把侯府当成什么了?给二爷生了孩子,还敢去勾搭世子!”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贱人! “呜呜呜……” 姜如烟像狗一样爬了过来,死死地拽住了文氏的裙摆。 文耀和文馨是世子的孩子,怎么会是二爷的?! 她要见世子,她要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赶到二房这么久,世子也不曾露面过,没有给她任何交代,这让姜如烟越发心惊,总该有个人告诉她为什么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然而,文氏一脚踹在了她的胸口上,厌恶的皱了眉头,“竹叶,我这衣裳脏了,一会儿拿去烧掉。” “是,夫人。” 她缓缓站了起来冷笑了声,“呵,落在我手里,你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文氏根本不会忍受那么久,天知道她见姜如烟整日在侯府里晃荡,有好几次都想冲上前去将这个贱人活活掐死! 可就这样让姜如烟死了,也太便宜了些! 她等的就是一次机会,所以夏云仙也算成全了她。 “夫人,文府来信了,说少爷的事情已经解决妥当,让您不要担心。” 竹叶一早就带回了消息,文氏的眼神这才有了些许缓和。 她没有想到自己那个一向软弱的胞弟,竟会染上了赌瘾,还欠下赌坊一大笔钱! 他们把人扣了下来,逼文家还清赌债,否则就要闹得人尽皆知。 她父亲气得一病不起,而几位叔叔伯伯趁机落井下石,说她母亲教导无方,让胞弟给文家丢脸,连累了亲族。 也不知为何,世子夫人竟比她更早收到这个消息,甚至还出面跟赌坊的人交涉,暂时压下了这件事。 所以滴血认亲那天,夏云仙跟她做了笔交易。 只要她同意让柳成山纳了姜如烟,胞弟欠赌坊的银钱就一笔勾销,将军府会帮忙摆平这场闹剧。 仔细想来,文氏觉得自己并没有吃亏。 “夫人,宫中还传来消息,说这次教习厅的考核,世子夫人位居第一。” 竹叶的话让文氏陷入了一阵沉思,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跟夏云仙的关系没有僵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位居第一?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东陵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医官! 那根本不是她得罪得起的人物。 “唔唔!唔唔唔……”这时,姜如烟突然闹了起来。 她双眼充斥和着血丝,不甘的锤打着地面,这几日自己过着地狱般的日子,可夏云仙却那般逍遥,名利双收! 这不公平! “看来,妹妹也很是为我高兴。”一道含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文氏面色一变,赶紧迎上前去谄媚的笑道。 “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弟妹的院子?” 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比起如今夏云仙身上的荣耀和地位,两人过去的龉龃算得了什么? 文氏知道,自己往后还有许多用得着她的地方。 姜如烟瞳仁一缩,疯了般作势就要扑过来,春晓见状,立刻跟竹叶一同上前死死的将她压在了地上! 夏云仙淡淡的瞥了一眼她脚上叮当作响的镣铐,笑得更深了,“我这妹妹性子倔强不服管教,辛苦弟妹费心了。” 看来,姜如烟确实被照顾得很好。 “只是我有些话想跟妹妹交代,弟妹可能行个方便?” 文氏哪敢不从,赶忙带着竹叶退了出去,只是忍不住回头疑惑的望了一眼。 不知为何,心中划过一抹奇怪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夏云仙是为了侯府和夏府两家的名声,才让姜如烟做了姨娘。 毕竟,世子夫人想要前程似锦,身上就不能有令人诟病的污点。 可眼下,这对姐妹之间竟给人一种不死不休的感觉,让文氏突然觉得非常不一般。 姜如烟……真的是柳成山的外室吗? 文氏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妹妹好像还不清楚状况。”夏云仙今日珠钗华裙,面若秋月,贵雅不凡,她用一种悲悯的视线柔柔的打量着姜如烟。 像,真像呀。 像极了当初她被关在柴房里,受尽折磨的样子。 “呜呜呜!”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玉兰是我的人,而娉婷郡主来府中做客的事情,也是我刻意传达给你的。” 夏云仙料定了,姜如烟定会找一个对她有敌意的人联手,“妹妹该感谢我才对,若不是我让玉兰告诉你真相,你还不知道老夫人和世子,想毒死你吧?” 姜如烟跟着柳成煜那么多年,怎会不了解他的性子。 在贵客面前上吊,逼侯府给她一个名分,就算事成了,如此爱惜颜面的柳成煜,从今往后也不会再给她好脸色,两人就真的分道扬镳了。 但一个将死之人,没有选择的权力。 “妹妹,你相信这世上有轮回吗?” 第109章 惩罚 此时夏云仙的眼眸深如幽潭,表情更是讳莫如深,姜如烟双唇发寒,不知为什么,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似有恶鬼上身,像极了来找她讨债的! 她知道,夏云仙从来不信怪力乱神,可此刻怎么说得出人有轮回这种话来? 眼前竟浮现出了将军夫人慈爱的面容,一阵冰凉的秋风拂来,如同一双毫无温度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后颈,让姜如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难道……是将军夫人给夏云仙托梦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感慢慢爬上了姜如烟的心头,她甚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夏云仙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不会的,若她真的知道了那件事情,一定会杀了自己! “你是不是在想,为何我没有直接杀了你?毕竟,那条白绫是你挂上去的,我若不让柳成山去救你,你可就假戏真做了。” 夏云仙的语气平静极了,让姜如烟不由得伸出手去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当时她和玉兰说好了,只要听见娉婷郡主带人冲进阁楼的动静,她就立刻佯装自缢,如此一来,既不会真的伤了自己,也能让平南王府的人恰巧撞见这幅惨状。 她越想越觉得后怕,所以当时,冲进阁楼的人不是娉婷郡主,而是柳成山! 倘若夏云仙要她的命,完全可以让玉兰谎报消息,如此一来,等众人发现的时候,她的尸身恐怕就臭了! 姜如烟不敢去深想,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后背。 “母亲曾说过,若非她身子不好,其实还想再给我生个妹妹的。”夏云仙的思绪飘忽了起来,让姜如烟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她为何突然提起将军夫人?夏云仙仿佛没有看见她越发心虚的表情,“近日我回将军府,发现母亲院外的夹竹桃又开了,密密麻麻的,粉色的花瓣铺在地上,像极了世外桃源。” 姜如烟瞳仁一缩,袖中的手已然紧紧握起。 “可是我总觉得,那些花没有你在将军府的时候开得好,妹妹知道我母亲爱花,特地去学了手艺,把她每日都要经过的那条小路装点得十分惬意,她很喜欢。” “夹竹桃,曼陀罗,各色的马缨丹,都是你为母亲种的。” “唔唔!唔唔唔……” 此时若非春晓压着,姜如烟都想爬到角落去,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些事情,她到底想说什么?! 夏云仙似乎也说累了,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抿了一口,她深吸着气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一抹锐利的流光划过,带上了几分冷意。 只听哗啦一声,她突然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砸到了姜如烟的头上,鲜血四溅,那被压着的女子剧烈挣扎了起来,无边的疼痛让姜如烟浑身战栗不已。 视线被一片红色覆盖,朦胧间夏云仙杀机四现的面容已经近在咫尺。 她猛地伸出手去紧紧地捏住了姜如烟的下巴,低沉无比的声音陌生得仿佛另一个人。 “姜如烟,你怎么敢?!” 此时春晓已经红了眼眶,她咬着牙手中的力道也重了几分,恨不得自己就将姜如烟拆皮扒骨,“夫人,这个贱人的良心被狗吃了,就杀了她吧!给将军夫人报仇!” 这段时日,夏云仙也想了许多,可并不是她心软。 只是觉得姜如烟就这样死了,根本无法解气。 要让她坠入地狱的法子真的太多了,毁掉她所有的期盼,毁掉她爱的人,让她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这才是最好的惩罚! 此时夏云仙心中钝痛不已,她缓缓放开了手,“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后悔答应了这门婚事,我本想再陪父亲母亲几年。妹妹也是吧?骨肉分离的日子真的很不好受。” 姜如烟瞳仁一缩,警惕的看向夏云仙。 “所以从今日起,文耀和文馨就要搬来二房了,妹妹以后都能见着他们,真好。” “唔唔?!”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姜如烟震惊的表情,夏云仙笑了笑,“他们本就是我的继子而已,如今寻回了生母,自然没有再认我做嫡母的道理。世子很是为孩子考虑呢,不想让他们变成庶子遭人白眼,就把他们记在了弟妹的名下。” 不可能! 世子这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姜如烟突然发起狂来,那两个孩子比她的命还重要! 文耀要是成了二房的少爷,哪怕也是嫡出,将来却不能袭爵,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知道怕了?当初给夫人下毒的时候,你就已经怀了那对野种了吧,怎么不知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呢?”春晓忍不住淬了一口,又打了她一巴掌! 姜如烟吐出了一口血来,她仿佛哀求一般看着夏云仙,拼命的磕着头。 可这幅模样,在夏云仙看来却异常可笑。 “名不正言不顺得来的孩子,你早该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 狠心的不是她,而是姜如烟这个做母亲的。 “时辰也不早,我该去教习厅了。妹妹这身子骨怎么变得这么差,今后的每一个清晨,我会让人给你送用夹竹桃露水泡的花茶,傍晚的时候再泡泡曼陀罗花浴,相信,很快就能养好的。” 这些,可都是姜如烟当初为她母亲做的。 “不过放心吧,等你中毒深了,姐姐会再替你解毒,顶多就是掉几颗牙齿,烂点儿肌肤罢了。” 夏云仙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带着春晓离开了那间屋子。 “我不去二房!我不认二婶做我嫡母,你们松手!”不远处传来了柳文耀和柳文馨的声音,那对孩子远远的就看见了夏云仙,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嫡母救我们!嫡母——” 而她,也只看了一眼。 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早就尽了,可夏云仙的心中并不痛快。 曾经的付出都是真心的,可如今母子成了仇敌,叫她怎能不痛? 受惩罚的何止是姜如烟一人? 夏云仙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时至今日她的所作所为,是上一世的她想都不会想的。 可夏云仙不后悔。 不后悔今后的每一日,自己都有可能活在良心和道德的谴责之中。 第110章 公主 马车缓缓的朝着东陵皇宫的方向而去,夏云仙已经整理好了心情,她知道,自己与姜如烟的人生将走上完全不同的轨迹。 而这个她等了两辈子的机会,一定要牢牢的抓在手心里! 谁知,马车突然颠簸了下,一阵寒风拂过,那突然闯入视线的熟悉身影霎时晃了夏云仙的眼。 白玉京一抬头,看见车内同样错愕的女子时,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怎么是你?!” “……”夏云仙顿时皱了眉头,方才心中燃起的鸿鹄之志就好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 她也想骂人。 白玉京的手还保持着撩开车帘的姿势,他本想退出去,可听见那些快速靠近的脚步声后,只能改变主意,沉着一张俊脸钻了进来,坐在了夏云仙的身边。 “出去!” 马车已经进了宫门,马上就要到教习厅了,一会儿就会例行检查,她可不想被人当场逮住与白玉京在一起。 解释这种事情,她已经很厌烦了。 “都怪你,怎么来得这般晚,莫非以为这次考核得了第一,就可以摆谱了?”白玉京索性抬起手来枕着自己的双臂,痞里痞气的靠着车壁,不满的瞪着夏云仙。 他一早就入宫等她了,哪成想这丫头居然耽误了时辰。 “早知今日会遇见你,我就该告假。”夏云仙立刻注意到白玉京的视线正警惕的扫着车外,她顿时明白了什么,“你在躲谁?”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可别又拉她下水! “公主,还是没找到白大人。” 车外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刻吸引了夏云仙的注意,她的眼神当即冷了几分,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那有些心虚的男子。 她立刻想起上一世,他似乎与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也有着理不清的关系,看眼下这画面,是八九不离十了。 “等一下,前面还有一辆马车没有搜。” 夏云仙的手突然被白玉京紧紧的握住,这罪魁祸首竟是扬起了一道灿烂的笑脸,“本大人带你跳车吧?” 他在胡闹什么?! 若不是夏云仙打不过他,此刻真的很想把他一脚踢出去! 眼见着那群搜查的侍卫笔直的朝着马车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就听小五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大人等等我!” “那是白大人的侍卫,快,追!” 直到那动静渐渐远去,白玉京才松了口气,由衷的笑了下,“幸好那小子机灵,不然,本大人怕是又要被皇上打一顿了。” 见夏云仙看了过来,他修长的食指摸了摸鼻间,“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大人之前不是与老王妃说,唯有尊贵的公主才配得上你,现在又躲什么呢?” 夏云仙冷冷的笑了笑,白玉京一张俊脸忽然靠了过来,玩味无比的笑看着她,“不高兴了?” 她要是不高兴,那他可就高兴了! “为了某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本大人把尊贵的公主推出去和亲了,你说,本大人是不是该躲?” 英华公主要和亲? 夏云仙眸光一闪,她知道西凉国已经不止一次提出要与东陵建立姻盟,皇上也有此意。 但上一世,和亲的另有其人,并且那位公主的下场并不好。 夏云仙不知道,这次是白玉京耍了些手段,把公主的画像送到了西凉皇子的手里,对方很是满意。 来信中,皇子毫不避讳的说仰慕英华公主许久,还提了不少让皇上心动的条件,可谓是诚意昭然。 一边是近些年来越发壮大的西凉,皇上的心腹大患,一边又是他的掌上明珠,左右取舍,看起来又是一场激烈的博弈。 夏云仙静静的听着,可白玉京话锋却是一转,“只是,不知道谁给她出谋划策,让她与皇上打了个赌,若能被教习厅留下来,就另觅和亲人选。” 那西凉皇子话里话外都是非英华公主不娶,和亲之事并非儿戏,皇上原本有更好的人选,再加上公主背后的贵妃百般阻挠,皇上思量了许久便答应给这么一次机会。 “若在教习厅里遇上了英华,你千万要避其锋芒,别招惹她。” 那可是公主,夏云仙知道自己得罪不起。 但听着白玉京如此郑重其事的提醒,她当即挑了挑眉,“该不会,公主是冲着我来的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呵呵。” 白玉京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额头难得冒出了些许冷汗。 这幅模样落在夏云仙的眼中,她袖中的粉拳已经咯咯作响。 这一世确实有太多的事情超出她的所知,自从知道有人想杀她,夏云仙凡事就多了个心眼,把所有可疑之人当成假想敌,提高警惕总是没错的。 白玉京没有想到,夏云仙的直觉如此准确,他又不想让她在这浑水中趟得太深,只能遮掩道,“如今有和亲的事情压着她,她不敢肆无忌惮,我们手里也是有牌的。” “可我不想和公主打牌。” 夏云仙幽幽的笑了笑,白玉京顿时一怔,只能咳嗽两下掩过尴尬。 眼前这心虚的男子忽然神情一亮,“有人来了!” 不等夏云仙反应过来,一阵清风拂过,他竟十分顺滑的从车窗翻了出去,堂堂大理寺卿,逃跑的本事这般如火纯青,可真是难为他了。 夏云仙忍着胸口一团闷气,便听车外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 “车内的可是世子夫人?奴婢是昭晴宫的,我家娘娘有请。” 昭晴宫,宸妃娘娘? 夏云仙深吸了口气,若说英华公主的母妃,雪贵妃曾经盛宠一时,那么如今的宸妃多少有些贵妃当年的影子,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 一年前宸妃有孕,荣宠正盛,多少人以为后宫又要变天的时候,一场意外竟让她不幸小产,自那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不知是否丧子之痛,让宸妃开始深居简出,而今已经有不少新人入了宫,她这个时候来找夏云仙…… 想起白玉京方才的话语,她知道,这个牌是不得不打了。 第111章 考验 昭晴宫。 比起宫中的奢华富丽,这里显得很不一样。 一进宫门,角落的一处池塘率先印入眼帘,凉亭架在其中,阳光铺洒波影旖旎。 满池塘绿萍游荡,似披了件锦缎,水波越发翠碧清澈。 岸边的海棠树,本不是时节,却开得异常茂盛,层层叠叠花瓣凛冽。 这样别致的小景随处可见,放眼望去,处处都透着品味与非同寻常的情调。 夏云仙跟着前方的宫女绕过长长的回廊,终于到了主殿,一股淡淡的花香味缭绕四周。 此时,一名容貌昳丽美艳动人的妃子斜靠在窗前的贵妃榻上,一束海棠延入窗台,在她那一头墨发上随风摇曳。 她闭着眼,神情淡漠却风情万种,让人不由得新生弛往,忍不住想探究她陷入了何等美梦之中。 只一眼,夏云仙就明白了宸妃的荣宠,这样的人间尤物,怎能不得帝王之心? “臣妇给娘娘请安。” 她轻声问安,而宸妃一回头,眸中当即闪过了几分惊讶。 她早就听说了夏云仙的名字,还以为是个举止端庄老派的妇人模样,没想到,比她想象中的更灵动清雅。 一道别有深意的轻笑响起,夏云仙抬起眼,就对上了宸妃探究的视线。 “娘娘,还是请御医来看看吧。”立在旁边伺候的嬷嬷忍不住开了口,白大人推荐的人,始终叫人不太放心。 又是这么个年轻的女子,很难不让人觉得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夹私的交情。 娘娘金贵之躯,可经不起折腾。 宸妃脸上带着亲和的笑,那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眉目流转,“让世子夫人见笑了,本宫这嬷嬷向来心直口快,尤其是近日身体有恙,脾气就更差了。” “夫人可否给她把把脉,也好安她的心。” 夏云仙知道自己长得确实不像行医之人,宸妃也未完全信她,言语中虽是客气有加,也带着几分考量的意味。 在这后宫自中,不多几颗心眼子是不行的。 她微微颔首,张嬷嬷便走上前来伸出了手,只是眼色中毫不掩饰的警惕。 “嬷嬷每年开春之时,是不是常常头热腹痛,一旦发作便十指黑紫,如同针扎一般?”片刻之后,夏云仙已经有了诊断。 殿中悠然一静。 张嬷嬷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她这毛病已有十几年了,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娘娘也不知道。 从前总是悄悄的请医吃药,却始终不见效果,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发病的时候更是苦不堪言。 “世子夫人……可有方子?” 一旁的宸妃当即挑了挑眉,看张嬷嬷这脸色,是诊对了? 自己不过是见她最近办事没有过去利索,随口这么一说罢了,确实不知道她身上还有病痛。 夏云仙淡笑着点了点头,“嬷嬷身上的是伏邪,平日里发作倒是还能忍受,一旦到了明年开春,那才可能是要命的事情。” 她这一句话让张嬷嬷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确实,开春那会儿真是疼得她抓心挠肺的,今年差点儿就没熬过去! “一会儿臣妇就写副方子,嬷嬷不必担忧,倒是娘娘的病情要紧。” “是是是,老奴明白了!” 张嬷嬷顿时换上了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她先前偷偷拜托了小御医,但那几个人的态度明显没有夏云仙来得自信笃定,说话含糊其辞的一看就不精明。 方才自己真是太失礼了,白大人想拉拢自家娘娘,难道还能随便推个红颜知己过来? 宸妃笑得更深了,她转而看向门外守着的公公,勾了勾手指,“你,也进来让世子夫人瞧瞧。” 此刻她对夏云仙充满了好奇,这个妇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那老公公得令,当即恭敬无比的跨进了殿内,而夏云仙只一眼,便道,“望其形而知其病,公公是不是常年胃痛,吃多少治胃的药方都无效,而饥饿或者天凉微寒的时候,疼痛便会加剧?” 这位公公当即变了脸色,赶忙跪下身来,“世子夫人说得是,奴才这病有得治吗?” 话音刚落,便见张嬷嬷瞪了他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奴才该死,奴才告退!”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可不能耽误了娘娘看病! 可那脸上激动的神色却是抑制不住,宸妃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这位世子夫人,当真不一般。 她宫中的这两个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买的。 此时这尊贵的妃子缓缓坐起了身子,柳眉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夏云仙看在眼里,她知道,宸妃并不是摆架子,她之所以一直躺着,就是因为不舒服。 此刻,宸妃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小腹,又望了一眼窗外的那枝海棠花。 “若本宫的孩子能活下来,这会儿,都可以伸手摘花了吧?” 她的表情不再似先前那般惬意,而是蒙上了一股冰冷的恨意,却依旧的风情无限,只是美得犀利。 已经过了这么久,但她心中的不甘始终未曾消减过。 看着宸妃这幅表情,夏云仙就已然明白,她的小产只怕不是意外。 这宫中多得是肮脏的手段,一个得宠有孕的妃子,日常饮食谁不是提着脑袋伺候着,哪会有什么意外? 究竟是谁,能有那个本事,害了宸妃之后还安然无恙的? 仔细数数,宫里头也没几个人了。 此时宸妃轻轻撩起自己的金边锦绣,露出那截如雪的藕臂,夏云仙当即将指尖放在了她跳动的脉搏之上。 很快,夏云仙的声音唤回了宸妃的思绪。 “娘娘的脉象弦长有力,重按甚实,此乃伏气化热。”说完脉象,她又道,“您开春时受了次风寒,当时发热过一次,很快便痊愈了,可到了暮春时,娘娘便觉得腹胀疼痛,而且利泄不畅。” 话音刚落,宸妃便面容一红。 这后宫中的妃子,若非受不住的,一点儿小病小痛都不愿意请御医。 毕竟男女有别,很多私密开不了口,拖着拖着,病情就容易加重。 宸妃便是如此。 “夫人请看,这是娘娘先前用过的方子。”张嬷嬷恭敬的将一张药方递了过来,夏云仙只是扫了一眼,“这是承气汤,但是没什么效果。” “夫人说得对!您一定有办法治好娘娘的!” 张嬷嬷比宸妃还要激动,此时她看夏云仙的眼神哪还有之前的轻蔑,只觉得这位世子夫人浑身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之中,神圣无比。 是来帮她家娘娘,度过难关的! 第112章 站队 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夏云仙面色沉静,在开药之前,她想等宸妃的另一个述求。 若她算得没错,开春时宸妃小产不到半年,那个时候应该还在宫中重养身子,怎么会让自己受寒呢? 这其中定有着身不由己的理由,当今皇上会心疼宸妃,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让宸妃坏了根本,难以孕育龙嗣! 果不其然,眼前的妃子轻叹了口气。 “世子夫人尽管用药,以最快的速度治好本宫的病。” “另外,若本宫想温补身子,为将来孕子做准备,可有冲突?毕竟,留给本宫的时间不多了。” 这男人的心变得极快,这段时日皇上对她还有愧疚,而她有病在身又极少承恩,如今新人入宫,再不露脸的话,只怕她很快就要失去先机了。 夏云仙点了点头,“臣妇会用大剂量的白虎汤,重用清热的生石膏,先散去娘娘体内的热邪,再生津润道,很快娘娘就会有所好转,只是要吃点儿苦头。” 话音刚落,张嬷嬷就有些紧张,夏云仙当即耐心的解释道,“娘娘三焦阻塞,汤药无法久留,一开始怕是会喝一碗吐一碗,但坚持服用,弥留在腹内的药物也能慢慢起效。” 宸妃面不改色,比起丧子之痛,这种苦算得了什么? 夏云仙看着她清瘦的身形,却依旧玲珑有致,不用想就知道一年前宸妃的身段是何等的销魂绰约。 “娘娘不可吃素了,如此身子才养得起来。” 宸妃眸光一闪,她没有料到夏云仙连这件事情都看出来了,心中感叹着这医术之精湛,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为了给那个孩子祈福,她在宫中抄经吃素一年,只望那个孩子来世能够投生到一个没有纷争,衣食无忧的人家。 她明白,现在是该放下过去,为自己将来的孩子打算了。 夏云仙把药方交给了张嬷嬷,她立马去熬了,很快宸妃喝下了第一碗,果然如她所料,片刻的功夫就吐了大半,那难受的模样看得张嬷嬷心头发紧。 可见夏云仙依旧镇定,没有半分慌张的样子,她有些犹豫的心思才又放了回去。 “三个时辰之后才能服第二碗药,夫人先回去吧,本宫受得住的。”宸妃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发白的唇,仪态依旧优雅。 哪怕处境略显狼狈,还是没有让她丢掉那一身的风情,反而多了几分惹人怜惜之感。 张嬷嬷恭敬的把夏云仙送出了殿门,一路陪着绕过长廊,大有要把她带出宫门的架势。 “嬷嬷请留步。” “世子夫人是我家娘娘的救命恩人,这点儿步途算得了什么。”张嬷嬷话音刚落,便见一名宫女上前,将一个做工华丽的锦盒捧了过来。 “娘娘觉得与夫人实在投缘,这是娘娘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里面是一副价值连城的翡翠头面,放眼后宫,没有几个妃子能拿出这样的宝贝。 “行医者治病救人本是分内之事,谈何言恩。”夏云仙本想推辞,但嬷嬷已经将盒子塞进了她怀里,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小宫女当即退了下去。 “一年前,娘娘被英华公主养的鸳鸯猫儿冲撞,不慎落了湖,导致小皇子还没出世就……” “夫人您说,御花园那么大,那么矜贵的猫儿怎么正巧就跑出来了,正巧就在娘娘途经的地方躲着。” 张嬷嬷的意思是,此事与英华公主脱不了干系,准确的说,应该是她的母妃,雪贵妃指使的! 小产后,宸妃好不容易养了半年的身子,今年开春,太后病了一场,雪贵妃就提议让几位妃嫔一同到太后宫中抄经陪侍,还请了有名的大师前来颂扬佛法。 “雪贵妃欺人太甚,她找来的那个大师,非说娘娘身上有血煞,只能在殿外等着,于是娘娘就在风里头站了三个时辰,等着她们抄经完后,人也冻着了!” 感受到张嬷嬷的愤愤不平,夏云仙明白在太后宫里,可不比昭晴宫,哪怕冷了也不能叫宫女捧着炭火暖炉的,否则留下话柄,原本陪侍有功都会变成对太后的不敬。 打着孝道的旗号,哪怕皇上心疼,也不能怪罪任何人。 张嬷嬷态度真诚,小心翼翼的问道,“方才娘娘在场,世子夫人怕是有难言之处,娘娘这身子……可能再孕龙嗣?” 原来她是担心自己没有说实话,把宸妃的病情往轻了说。 夏云仙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只要将娘娘体内的热邪清除,调理过后是不成问题的。” 张嬷嬷大喜过望,“有夫人这句话,奴婢就放心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眨眼间就已经到了先前的那处池塘。 一道慵懒的身影很快吸引了夏云仙的注意,白玉京堂而皇之的立在岸边的海棠树下,那妍丽的面容与娇美的海棠相辉映,竟给人一种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哪还有先前跳车逃走的窘迫。 待夏云仙回过神,早就不见了张嬷嬷的身影。 她心中懊恼,恐怕在宸妃的眼中,她就是白玉京的人。 “我为你选的招牌,如何?” 既然夏云仙不愿意过去,那他过来也一样。 白玉京在她面前站定,邀功一般的笑道,“当初你进教习厅前就该知道,早晚都要站队的,我便帮你挑了个最好相处的,还满意吗?” 这宫中每一个御医的背后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没有大树,哪怕有一身的本事,也走不了太远。 这一点,她从自己师傅身上就深刻的体会到了。 “你怎知宸妃一定斗得过雪贵妃?”万一败了,在宸妃船上的她也没好果子吃。 “有我在,她便斗得过。” 白玉京露出了不可一世的表情,可夏云仙却是幽幽的瞥了他一眼,“见到公主只能逃跑的白大人,不知是何来的脸面说这种大话?” “那不一样,我得罪得起皇后和雪贵妃,但我得罪不起皇上!” 夏云仙不明所以,可白玉京却不打算再多说。 他忽然伸出手去,一把将人捞到了怀里,“最近你怕是要常来给宸妃把脉,这儿风景不错,不如,我们今后就在她的昭晴宫里幽会?” 第113章 试探 啪! “大人,公主打您了?她怎么敢!” 用调虎离山之计成功折返回来的小五,震惊无比的看着白玉京俊脸上鲜红的掌印,却是被自家主子狠狠的瞪了一眼。 “就你多话!” 白玉京摸了摸自己发疼的脸颊,心想着夏云仙如今下手是越来越重了,这京中谁人不是对他敬畏三分,怎么到了这丫头面前,自己这个大理寺卿却毫无威慑可言呢? 一旁的小五好像看出了白玉京的想法,忍不住笑道,“您说,这光天化日的,世子夫人怎么不给您一点儿面子呢?”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他和世子夫人不一样,知道给自家主子留脸面! 被公主打,还能拿尊卑来当借口,被心上人打……只能说这世间万物,真是一物克一物! 见白玉京杀人的视线射了过来,小五赶忙正了正神色,“是这样的,大人吩咐过让属下派人盯着柳成煜,他被派去监督修补京外石桥,今日桥断了,但他没死成。” 没死成? 白玉京微微眯了眯眼,“伤了没?” “伤了,这会儿已经回府,世子夫人方才向教习厅告假,应该是赶回去给柳成煜疗伤了。” “您说,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世子夫人该不会被柳成煜的花言巧语骗了吧?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见回头的浪子是很值钱的……” 眼见着周遭的温度骤然下降,小五赶忙闭上了嘴,立刻讪讪的笑了笑,“属下这就回去阻止他们破镜重圆!” 一阵清风拂过,眼前哪还有小五的身影。 白玉京突然十分懊恼,自己这个得力的属下好端端的,怎么就长了张嘴。 …… “阿弥陀佛,真是太可怕了!好端端的,桥怎么会突然断了呢,幸好贤王殿下出手相助,否则世子今日就回不来了!” “云仙呢?世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她怎么还有心情呆在宫里,真是岂有此理!” 柳老夫人心有余悸的在屋子里转着,方才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差点儿没当场昏过去! 此时柳成煜已经被府医包扎妥当,“幸好没有伤及筋骨,只要休养上些许时日,就无大碍。” “不,本世子伤得很重。” 不料,柳成煜忽然开了口,府医顿时一愣,刚想解释就被柳老夫人拦住了,“对对对,世子伤得可重了,这几日都无法出门,立刻派人向宫里告假!” 柳老夫人当即将柳成煜重伤的事情宣扬了出去,而他则把自己关在了屋内。 回想起白日里的惊险一幕,他总觉得有些古怪。 当时在桥上他分明看见了河中有道可疑的身影,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断桥绝非偶然,所以这段时日,他还是不要急于立功为妙。 不过,贤王竟会跳入水中救他,这点倒是让柳成煜受宠若惊。 都说贤王爱民如子,否则当时那么多侍卫在场,何须他冒险救人? “世子伤势如何了?”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平静的声音,柳成煜眸光一闪,抬眼惊喜的望向来人。 只见夏云仙手中提着药箱,如一束幽兰般立在门边。 他当即站了起来,“云仙,你是什么时候回府的?我以为……你还在气恼先前的事情。” 夏云仙的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手臂上,柳眉一蹙,“看来是云仙多虑了。” 她转身欲走,柳成煜赶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所以她听见府中皆传自己受了重伤,便带着药箱赶了过来! 这足以说明,夏云仙在乎他! 柳成煜此刻心中得意无比,她还敢说对自己没有情分? “云仙,别走……” 听着身后的男子那深情款款的声音,夏云仙的眼中划过一抹冷意,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淡,转过身来直视着他含情脉脉的双眸。 “若世子能回答我三个问题,云仙自然是可以留下来,照顾世子的伤势。” “什么问题?你说!” 柳成煜已然扬起了笑脸,就听夏云仙缓缓开口道,“听说松山岭冬暖夏凉,十分宜居,可是真的?” “那种鬼地方,冬日阴冷得很,夏季湿热,到处都是毒草杂虫……” 等等,松山岭? 柳成煜眸光一闪,忽然安静了下来,心生出几分警惕,“我也只是听说。” “原来如此,云仙也是听闻这次的灾疫起源于松山岭河,所以有些好奇罢了。”夏云仙笑了笑,又道,“先前三小姐说世子的军功是偷来的,可是真的?” 话及此处,柳成煜已然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也变得有些冰冷。 “那个疯丫头的话,岂能相信 ?” “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世子最后一次见我父亲是什么时候?” 屋内的气氛陡然一变,柳成煜已然没有了方才雀跃的心情,他阴沉着脸色看着夏云仙,语气夹杂着几分恼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根本不是诚心来探望自己,夫君受了伤,她却只在乎已经死了多年的人? “你在怀疑我?” 柳成煜不由得有些慌张,她是不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世子多心了,只是云仙以为,当初所有人都知道世子战死沙场,可奇迹发生了,说不定我的父亲也和世子一样,某一日就能回京与我团圆。” “夏将军尸骨无存,怎么可能回京,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他为何如此确定父亲尸骨无存? 明明,送回来的只有鲜血淋漓的衣冠。 夏云仙没有再言语,而是背过身去,柳成煜没有看见她袖中紧紧握起的双手,“世子说得对,我是该放下了。” 三个问题,夏云仙全部有了答案。 柳成煜在松山岭住过一段时日,否则不会知道那里冬日和夏日的气候如何。 还有他的军功果然有猫腻,而且,父亲出征援战时,说不定他们曾在松山岭见过面! 看着那头也不回转身离开的女子,柳成煜没有挽留,而是沉默了许久。 这件事情,该不该告诉贤王妃? “夏云仙,你可千万别自作聪明,否则……” 第114章 初见 “云仙姐姐,幸好你告假没来,昨日英华公主把整个教习厅闹得乌烟瘴气,折辱了几个小御医,还警告我们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就要问罪!” 次日,教习厅的医堂里,梁芊芊愤愤不平,她知道英华公主睚眦必报的性子,要不是想安安心心的学医,这种刁蛮任性的行为,她哪会无动于衷! 公主又如何? 皇上设了教习厅,就是想造福百姓的,英华公主这么一闹,根本就是在打皇上的脸面,若是追究起来,她自己也吃不消的!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夏云仙的面前,宋瑾儿的发丝有些凌乱,呼吸也不太平顺。 她眸色闪烁,片刻之后才鼓起勇气开了口,“世子夫人,可否与我出宫一趟?兄长他的病情恶化,夜里发热反反复复,用了大夫的药却不见好转……” 梁芊芊心中惊讶,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四周,贤王重病?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应该找御医,甚至是找院使更稳妥吧? “兄长不让惊动太后,否则此事会牵连许多无辜。”宋瑾儿也是没有办法了,贤王好不容易回京,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定会惹来太后震怒,不少人都会倒霉的! “宋姑娘请带路。”不料,夏云仙居然就这么应下了,梁芊芊刚想阻止,就见她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王爷是为救世子,落水后才发病的,我不能坐视不理。” 梁芊芊犹豫了片刻,“那我跟云仙姐姐一起去!”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贤王府的人也会给国公府几分颜面。 “那就多谢梁小姐了。”夏云仙笑了笑,已然收到了这份真诚的心意。 幸好昨日英华公主一闹,教习厅人心惶惶,也有几名小姐缺了席,因此这次夏云仙三人一同离宫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贤王回京后,暂住在一处偏僻的府宅中。 “都说贤王这人行事低调,勤俭朴实,看来传闻非虚。”梁芊芊看着这雅致简单的院落,忍不住赞叹道。 这可是先皇最小的皇子,颇受太后宠爱,可居所却连京官都不如,让人觉得贤王应该十分亲和,不难相处。 “这位就是小姐带回来的大夫?”管家看向来人,表情中带着几分狐疑。 一早宋瑾儿就说要另寻名医,火急火燎的出去了,怎么带回来两名女子? 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应该身份不凡,但给王爷治病这种事情可不能儿戏! “这位是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兄长认识她的!” 宋瑾儿一开口,老管家的眼中当即划过一抹讶异,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领着她们就进了屋子。 屋子的陈设依旧简朴,除了那张黄杨木的屏风上,印着烟波流水的江南图,颇有几分格调。 榻上的萧钧澜听见了动静,幽幽睁开了眼望向屋内的三名女子,他眼波一闪,似是有几分吃惊。 “臣妇给王爷请安。” “臣女给王爷请安。” 夏云仙与梁芊芊齐齐行了一礼,萧钧澜立刻示意让她们起身,“瑾儿,怎可劳烦世子夫人,耽误了她的医业。” “正巧教习厅今日的课业不多,王爷对世子有救命之恩,臣妇理应来探望。” 夏云仙语毕,已然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十分自然的将指尖搭在了他结实有力的手腕上。 没有任何男女之别的扭捏,只有一种淡然的从容。 萧钧澜望着她身上那股贤淑大方,自信镇定的光芒,给人一种似乎任何困难和挫折都不值一提的感觉。 她对自己的医术当真如此有把握? 近半年来,他的热症越发严重,每日都需浸泡在凉水中方能舒坦些,只有世子夫人笃定他是寒邪。 昨日,他跳入水中将柳成煜救起,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热。 断断续续,府中的两位大夫用了药,他却时好时坏,高热时整个人神志不清,情况非常危险。 此时萧钧澜保持着镇定与内敛,眼中不见半分情绪。 “王爷高热不退,为何你们现在才告诉我?” “是王爷不让我们打搅了王妃的雅兴。” “王爷若有什么意外,我哪有心情游玩!” 门外传来了那焦急万分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清风拂来,那身穿霓雨荷纱,绫罗袖裙的尊贵女子风尘仆仆的闯入了夏云仙的视线。 岑雨蓉似乎走得急了,那圣洁的裙角沾染上了些许污泥,如同慌张坠入凡间的仙子,冷不丁的与她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对方那清澈如汪泉般的眸子静了静,一抹恨意快速一闪而逝,让夏云仙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贤王妃,这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相见。 明明是陌生至极,可在夏云仙看来,却又熟悉无比。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片刻,便垂下眼来敛去了那分锋芒。 岑雨蓉,长得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乖巧恬静。 “这是我的王妃,性子……有些冒失。”萧钧澜忽然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和无奈的宠溺。 夏云仙和梁芊芊当即行了一礼,岑雨蓉微微颔首,却是警惕的来到萧钧澜的身边,“王爷,雨蓉这就去请华院使,让他给您开药!” “世子夫人正在给兄长把脉!”宋瑾儿忽然打断了她,连旁人都感觉到了一份排斥的敌意。 “王爷矜贵之驱,和那些难民那可不一样。” 岑雨蓉柳眉一蹙,丝毫不打算像先前那样退让宋瑾儿,显然是不信任夏云仙。 “雨蓉,你冷静一点。”萧钧澜眉色温柔,随后看向夏云仙,似有几分玩笑,“世子夫人,本王还有得救吗?” 岑雨蓉当即看了过来,她紧张的抿着唇,脸上的关切之色没有半分虚假。 她真的很在意贤王。 “回王爷,臣妇还是先前的诊断,您体内的寒邪已经到了极致,腐化无权时,您又落了水,自身就会激发对抗意识,所以才发热不退。” “再加上您用了一段时日的寒凉之药,在腹中积累过度,这次一并被激发,想必今夜很快就要高热发作,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第115章 意图 屋内的下人们瞬间变了脸色,老管家红着眼眶竟是朝着夏云仙跪了下来。 “世子夫人一定要救救我家王爷!” 看着其他的小厮婢女同样神色慌张的样子,梁芊芊心中感慨,没想到贤王殿下这般得民心,看来平日里对待下人也是极好的。 “世子夫人不要危言耸听了,王爷还这么年轻,无非就是落水受凉而已,难道还会有性命之忧?” 岑雨蓉慌张之后很快镇定下来,她一定是故意把病情说得严重一点,到时候治好了王爷,就能夸大功劳! 自己见多了这样逮到机会就想邀功的人。 不料,梁芊芊却是站了出来护住了夏云仙。 “王爷最好相信云仙姐姐,先前我祖母重病,听信了御医所言用错了药,命悬一线,幸好最后用了云仙姐姐的药方才捡回一命!” 众人一听,眼中当即迸发出惊奇与欣喜。 他们先前就听梁国公府的人说起过,是这位世子夫人治好了国公夫人多年的顽疾。 那话传得神乎其神,都有点儿失真了,如今梁小姐也这么说,看来不会有假! “王爷不妨与王妃商量片刻,此事非同小可,一旦用了药,臣妇就不能停手的。” 这治病救人讲究医缘,夏云仙不喜欢半途而废,要么就放心让她去治,要么就不治,医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默契。 岑雨蓉面色流露出几分寒意,旁边的宋瑾儿看在眼里,心中奇怪。 她总觉得今日的岑雨蓉很不一样。 平日里,这位义嫂行为处事总是一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样子,让人无从诟病。 可今日,分明能感受到她莫名的戒心。 世子夫人莫非之前得罪过她? 不对,他们是近日才回的京都,过去应该从未接触过。 “王爷,还是让华老院使开药吧,雨蓉不想见您难受。”岑雨蓉眼角似乎带着泪花,轻轻的握住了萧钧澜的手,言辞恳切。 然而,榻上的男子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要是在龙泉瀑多玩几日,不好吗?非要回来白担心一场。” 这一幕落在旁人的眼底,不得不感叹贤王夫妇的感情是真的好,可在夏云仙看来,却有了几分别的味道。 萧钧澜又看向了夏云仙,“王妃关心则乱,世子夫人,本王信你。” 岑雨蓉眸光一闪,她知道萧钧澜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但要王爷信一个人,并且把命交出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毕竟自己嫁给他这么多年,也是经历了重重的考验,才得到他的心。 “臣妇给您开个驱寒的方子,用温热的药,不出几日即可痊愈。” 夏云仙话音刚落,岑雨蓉就变了脸色,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训斥,“世子夫人莫非在说笑?王爷现在高热不退,再用温热之药岂不是火上浇油?” 她该不会为了接近王爷,不懂装懂? 可再怎么蠢,也不敢拿王爷的性命作赌吧,她有几条命也赔不起! “带王妃下去休息。”榻上的萧钧澜缓缓闭上了眼,语气不容置疑,其实这段时日他一直处于低热的状态,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昨夜症状加剧,才让他更加相信夏云仙的判断。 岑雨蓉心头一跳,她知道这是王爷发怒的前兆。 他居然为了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子…… 眼见着贤王妃被带了下去,梁芊芊暗道,其实王妃失态完全可以理解,当初她们国公府的人不也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对云仙姐姐的方子多有微词。 她再次感慨这世间医术之复杂,听起来明明是匪夷所思,与病症南辕北辙的药方,却真的能救人于危难。 “多谢王爷信任,臣妇先写一份简单的方子,你服用两帖之后,等烧退了觉得有效,再服用休养之药。” 夏云仙的语调平淡,没有丝毫心虚之色,仿佛眼前只是一名普通的病患。 要知道若萧钧澜吃了她的药后有个三长两短,她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萧钧澜谢过,便让宋瑾儿把夏云仙和梁芊芊送了出去。 “世子夫人,待义兄痊愈之后,瑾儿会亲自向夫人道谢赔罪。” 赔罪? 夏云仙看着宋瑾儿严肃的表情,就知道她还记着之前在宫门那儿对自己冷言冷语的事情。 真是个耿直的姑娘,所有情绪都摆在了脸上。 她忍不住笑道,“若服了我的方子,王爷的病情更重了呢?” “不会,我相信义兄的眼光。”留下这么一句话,宋瑾儿还惦记着屋子里的萧钧澜,也不再寒暄便转身离去。 “她们走了?应该把人押下来的。” 另一边的亭子里,岑雨蓉面若冰霜,她可以在东陵的任何一个地方安置自己的眼线,却无法在王爷的身边做手脚,否则,她一定会阻止夏云仙和王爷的偶遇。 是不是偶遇,还不一定。 “那位世子夫人应该是有真本事的,王妃不如安心等着。”老管家宽慰着,可他又怎么能知道岑雨蓉的顾忌。 脑海中浮现出夏云仙与她相视时泰然自若的样子,没有半分嫉妒,好像她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似的。 袖中的手早已紧紧握起,没有人知道岑雨蓉此刻需要多大的克制力,才能让自己保持平日里的优雅雍容。 夏云仙怎么敢呢? 怎么敢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对王爷,到底有什么意图? “府中今夜谁都不准歇息,都给本王妃守着王爷!”岑雨蓉深吸了口气,有她在,是绝无可能让夏云仙得逞的! 萧钧澜吃了一帖药,后半夜的时候忽然惊醒。 入秋天寒,他冷得发颤,浑身有种刺骨的疼痛,像是坠入了冰窖之中,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 “王爷,您觉得不舒服吗?”身边响起了岑雨蓉的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王妃一直留在屋子里。 她唤了几声,见榻上的尊贵男子不回答,顿时心生了警惕。 温暖的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额头上,岑雨蓉的脸色当即大变,“来人!让大夫都进来,再去永定侯府,把那个居心叵测的夏云仙拿下!” 第116章 朋友 “义兄!”同样守在屋外的宋瑾儿听见了动静,也冲了进来。 萧钧澜的脸色有些苍白,“……冷。” 过去就算被刺杀受了伤,义兄也从未喊过半个字,可而今他却说冷! 可见,此时的萧钧澜有多不舒服。 岑雨蓉的表情异常冰冷,对宋瑾儿也不再客气,“瑾儿,看看你带回来的人,要把王爷害死了!” 先前的两位大夫也赶了过来,一听说萧钧澜吃了温热的方子,气得捶胸顿足。 “先前老夫百般叮嘱,就算要停了我们的方子,也不可随意用别人的,这世道庸医太多,现如今老夫也没有办法了!” 原先萧钧澜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眼下他换了个大夫,正好可以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不必拖累他们身为名医的声誉! 眼见着他们甩袖要走,岑雨蓉当即呵斥出声,“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立刻有侍卫拦住了两位大夫的去路,不想,榻上的萧钧澜却是艰难的开了口,“让他们走……再煎一碗药来……” 世子夫人当时说,要服用两帖方能退烧。 “王爷!”岑雨蓉难以置信,夏云仙可是下的迷魂药?竟让王爷这么相信她! 那两位大夫赶忙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但心中也替萧钧澜惋惜,王爷是个好人,但运气实在不好。 老管家犹豫了片刻,但还是依照吩咐去煎了一碗药来。 岑雨蓉的脸色异常难看,“你要去哪儿?” 眼见着宋瑾儿退了出去,她立马追上,“想逃走吗?你和夏云仙联手谋害王爷,现在就想一走了之 ?” 下人们在屋子里烧起了银碳,不一会儿她的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然而,眼前清冷的姑娘却是毫无温度的瞥了她一眼,“我和你不一样,不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害义兄!” “你……”岑雨蓉眸光一闪,四周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她生怕宋瑾儿把当初那件事情说出来,眼下只能作罢。 她不明白萧钧澜到底看中这个无礼的丫头什么? 脑子蠢顿无比,一根筋儿倔强如牛,什么礼数都不懂! 无非就是当初救过王爷一命,可有过救命之恩的又不止有宋瑾儿一个,偏偏要把她认作妹妹带在身边。 很快,宋瑾儿便捧着银炭重新出现在岑雨蓉的面前,烧着的银碳很快让屋子暖和了起来,萧钧澜的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惨白。 “瑾儿,你又救了本王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萧钧澜笑看向了寸步不离的宋瑾儿,“我心中有数,发热多日,今夜突然虚冷,这是好征兆。” 他想起了夏云仙那从容自信的样子,连自己也觉得有些玄妙。 为何那么轻易就信了她? 这可不是自己的作风。 很快,第二碗药下肚,片刻之后那种阴冷的感觉彻底褪去,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 先前昏昏沉沉的感觉一扫而空,他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义兄,世子夫人的药起效了!” 连宋瑾儿也看出了萧钧澜的好转,一旁的岑雨蓉一颗心大起大落,脸上终于绽放了笑容,但很快,心头又划过一抹恨意。 难道,夏云仙的医术当真如此高超? 方才自己百般阻挠,反倒是宋瑾儿始终支持着王爷的决定,这样显得自己很没有智慧与眼光。 该死的夏云仙,居然害得她出这样的糗态! 而且以王爷的性子,这个救命之恩,怕又要记上一阵子了! …… 两日后。 “云仙姐姐穿这身衣裳,还真像个小医徒。” 梁芊芊看着一身素雅蓝衫的夏云仙,忍不住调笑道。 一头乌黑的墨发简单的束在脑后,对襟衣领笔挺精神,干练的窄袖衬得她肩头削瘦优美,除去了所有的钗饰,反而有种浑然天成的爽利之美。 夏云仙略显怀念的整理着衣裳,想起了多年以前自己跟着师傅学医的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年岁。 她在所有人中算是年长的,可往人堆中一扎,却是最醒目的那个。 教习厅根据这次的考核分成了两个教习班,上舍与内舍,上舍就是如夏云仙这样成绩优异的,内舍便是资质平平的人员,只能从最基础学起。 “我父亲可是正二品大员,他们居然把我分到了内舍!还有这身衣服用的什么布料,也太扎身了,又衬得我气色不佳!”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几道抱怨的声音,那几位小姐身着淡紫色衫,与上舍区分。 梁芊芊不由得皱了眉头,“她们根本就没用心,华老院使最看重的并非资质,而是一个态度!” 只要踏踏实实的熟背那些草药集,进入上舍不成问题。 可看看那几位小姐,就这样的态度,哪怕把她们打发去分拣药材,也不让人放心! “宋姑娘今日也告假,不知道贤王殿下的病情如何了。”梁芊芊有些担心,但转念一想,若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这会儿宫中早就不平静了! 早晨的课业结束后,宋瑾儿的身影早已等候在宫门口。 “世子夫人,义兄的发热之症已经彻底好转了,不知可否耽误夫人些许时间,到宅子里复诊?” 她的语气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疏离,看着夏云仙时多了几分恭敬和感激。 夏云仙自然没有推辞,而梁芊芊也一同跟了过去。 “这两日御医传授了药论,我都帮你记下来了。”梁芊芊将小本子递到了宋瑾儿手里,她顿时一怔,“帮我记的?” 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宋瑾儿的心头有种奇怪的感觉。 “对呀,我怕你回来以后赶不上课业。”梁芊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为何要帮我?” “我们是朋友呀,当然要互相帮助。” 朋友? 宋瑾儿沉默了许久,她从来没有过朋友,还未遇见义兄前,她一个人住在山上,而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欢她。 明明是自己欠了世子夫人和梁小姐的人情,可她们却对她有着善意。 “……谢谢。”宋瑾儿道完谢,干净的面庞浮上了两片不自然的红晕。 梁芊芊笑得狡黠,这可是贤王认的义妹,搞好关系总是不会有错的! 第117章 请求 到了贤王所住的宅院,萧钧澜早已等候在凉亭之下。 那棵盛开的桂花树旁,一身素净白衫的男子端坐在那儿,四周茶香四溢,清风微拂,那张儒雅的面容沉静如水。 他手中翻看着封地发来的事务折子,身旁的管家有些着急,“王爷,您还是多歇息几日,这些事务不急的。” 萧钧澜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发丝整齐,一双修长匀称的手端起了茶杯抿了口。 “义兄。” 听见宋瑾儿的声音,他抬头看了过来,放下茶杯,幽深的眸子被热气氤氲着,飘着些许莹然转瞬即逝。 夏云仙迎面而来行了一礼,萧钧澜目色温和的看着她这身衣裳,“可是耽误世子夫人的课业了?” “今日课业不多,来不及换衣实在失礼,本也打算这两日就上门复诊,王爷吃了药后觉得如何?” 教习厅统一的衣裳简单朴素,她浅施粉黛,却别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真实率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他竟觉得夏云仙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外在表面的东西。 尤其是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儿,在藩地时,但凡官宦的女子相见,都会精心打扮一番,以求给他留下好的印象。 由此可见,她只把他当成普通的病患。 “服了夫人的方子后四肢偶尔还觉得冷,但那股热邪已经感受不到,本王以为,世子夫人确实医术精湛。” 夏云仙在一旁坐下,而萧钧澜已经伸出了手。 她诊脉时神情宁静,温润的指尖轻轻的放在他的腕上,感受着那有力的跳动,周遭的几人皆摒着气,生怕打搅了这幅神圣的画面。 “王爷过奖了,还是您原本的底子好,如今脉象看来已无大碍,遗留的热邪不成气候,之前开的方子再吃三天,每天依旧两帖,量减至一半。” “而后换成温热滋补的食疗方子,若合王爷的胃口,可以每日都吃,若不喜欢就数日一次,不必勉强。” “世子夫人,那么义兄的病……这是彻底好了?”宋瑾儿眼中似有亮光,但也有几分不确信。 原本府里的两位名医治了那么久都不见效果,世子夫人难道不再观察一阵子? 看着宋瑾儿的表情,夏云仙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若王爷今后感到不适,臣妇自会再来复诊。” 她还会再来复诊,听着就给人十足的安心。 “世子夫人与柳世子,可是自小就定的亲?”萧钧澜忽然话锋一转,旁边的梁芊芊不由得皱了眉头。 这么好的云仙姐姐,居然早早的就进了柳家的门,真是太可惜了! “老侯爷于我父亲有恩,所以及第前便定了亲。” 萧钧澜的眼底闪过几分锋芒,眼波微动,而后又不动声色的快速敛去。 他笑了笑,“之前世子负责修缮断桥,听他说起过世子夫人医术不凡,可问他夫人师从何人,他却好像不甚了解。” “他不了解的事情多了!”梁芊芊忍不住应了一句,若柳成煜知道云仙姐姐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就该明白自己是捡到宝了! 宋瑾儿初次来京,并没有听说过关于永定侯府的种种传闻。 只是见梁芊芊似乎对那位柳世子颇有微词,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听旁人的私事,“我去让膳房备些点心。” “还知道备点心,看来瑾儿很喜欢世子夫人与梁小姐,所以才会这么热情。” 萧钧澜面露欣慰,而梁芊芊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热情? 客人来访,吩咐下人备点心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吗? 在贤王看来,宋瑾儿就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那过去她是有多自闭呀? “梁小姐的性子跟瑾儿倒是相像。”萧钧澜的一句话让梁芊芊面露疑惑,夏云仙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想法都写在脸上,耿直率真。” “……”梁芊芊不由得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吗? 她明明是想做个像云仙姐姐一样成熟稳重的女子! “瑾儿是一名猎户之女,她父亲几年前就死在虎口之下了,她独居在山上,那时候以打猎为生,本王遇刺藏于山中被她所救,后来刺客找到本王的踪迹,她的后背被砍了一条很长很深的口子。” 萧钧澜谈起了宋瑾儿的身世,夏云仙想起宋瑾儿手上的茧子,她很早就知道这个姑娘是个练家子。 “一个姑娘家,背上有那么狰狞的伤,本王就把她带在了身边,直到为她寻到值得托付的人家,否则,应该照顾她一辈子的。” 梁芊芊不说话了,若是京中的小姐,哪怕是手指头被划了一小道伤口都会惊动府中上下。 她不敢去深想宋瑾儿背上的伤长什么模样,若换成是她,怕是要一蹶不振的。 “世子夫人这次救了本王一命,将来若有任何需要,本王定不推辞。除此之外,本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萧钧澜顿了顿,望向了宋瑾儿离去的方向,“本王希望世子夫人和梁小姐,可以在教习厅里多关照她几分,让她接触些人情世故。” “王爷有心了,我们会的。” 夏云仙本就对宋瑾儿有些好感,而梁芊芊更不会推辞,她先前还以为宋瑾儿背后有贤王撑腰,恐怕也是个刁蛮的性子,没想到,对方的身世比她想象中的更可怜。 而另一头。 “王妃,瑾儿姑娘这是故意和您作对,她把点心都备上了,这会儿正和那个夏云仙在院子里,跟王爷有说有笑!” 岑雨蓉身边的黄嬷嬷瞪着眼,语气刻薄的煽风点火着,“您说夏云仙该不会真的懂些邪术吧?王爷身边就缺个厉害的大夫,万一他想重用夏云仙,您可怎么办?” 只听哗啦一声,岑雨蓉突然就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玉京最近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柳成煜那个没用的东西!” 夏云仙,她本不该活到现在的。 黄嬷嬷赶忙叫人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随后屏退了院外的侍卫。 “王妃,您千万别冲动,上次放走柳世子,已经逼得白大人跟您翻了脸,若要动手,只能借刀杀人,对付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还不容易吗?” 第118章 送马 “云仙姐姐,天色还早,不如去我们梁国公府,教我把脉吧!” 离开贤王的府邸,梁芊芊谄笑的拦住了夏云仙的去路,“我已经把那本脉学背熟了,方才见你给贤王把脉的时候,可别提我多羡慕了!” 其实众人心知肚明,皇上本也不奢望这些半路出家的女子们真能学到什么惊世骇俗的本领,能够对症下药就已经了不得了! 真要她们学会把脉诊断,没有个数年的积累,是绝无可能的。 梁芊芊知道在别人眼里,她这叫自不量力,可她觉得自己学医并非一时兴起,别说数年,就是数十年,她也要走下去! 夏云仙感受到了她的决心,正要应下,就见一名侍卫慌慌张张的来到梁芊芊的身边,“小姐,国公让您尽快回府!” 她眸光一闪,难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梁芊芊赶忙向夏云仙赔罪,随后就跟着那名侍卫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此时对面街道的拐角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夏云仙犹豫了片刻,还是自觉的走了过去。 “是你把梁小姐骗回去的?” 果不其然,无人的巷弄里,白玉京正弯着腰逗弄着地上一条大黄狗。 他捋了捋被扯皱的衣摆,随后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肉包子,丢到了地上。 “梁家那小丫头烦得很,像不像这条缠人的狗 ?” 这两日,梁芊芊总是和夏云仙形影不离,让他想接近都寻不到机会。 白玉京的形容十分不堪入耳,夏云仙已经习惯了,她猜测着这名男子的目的,本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只是笑了笑。 “带你去骑马,有没有兴趣?” 夏云仙知道,白玉京有话要说。 京外的马场举目无人,可远远的就听见了小五的惨叫声。 他被一匹黝黑发红的骏马追着跑,那马看起来异常兴奋,一边跑一边顶着他的腰,恨不得把小五甩上天的架势。 “世、世子夫人总算来了!这,这是大人送您的马……” 小五的脸上还带着泥土,头发上夹着几根杂草,显然是被折腾坏了。 夏云仙看着此刻越发欢脱的马匹,随后幽幽的瞥了白玉京一眼。 这个混蛋知道她接近了贤王妃,所以就想摔死她。 “怎么,你不认得它了?”白玉京好像没有看见夏云仙眼中的警惕,他一开口,那匹骏马立刻朝着他们的方向奔了过来,竟是亲昵的围到了白玉京的身边,用额头蹭着他。 不得不说,这匹马十分有灵性,那双宝石般的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和野气,它也盯着夏云仙,像是在打量一般。 “你还给它治过腿,差点断送了马生。” “……” 夏云仙柳眉一蹙,似有什么遥远的记忆浮上脑海。 “良玉?”她瞳仁微颤,惊讶的看向了白玉京,“当初你不辞而别,良玉也跟着不见了,原来是你带走了它!” 良玉是她父亲战骑的后代,性子十分顽劣,幼时父亲想教她骑马,可良玉似乎十分不喜欢她,好几次将她从马背上摔下来。 有一日,夏云仙发现良玉的后腿居然断了,她就主动帮它包扎,细心的照顾了一段时日。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良玉不再抵触她的碰触,渐渐的愿意让她上背,良玉这个名字,也是当时的夏云仙起的。 “它认我做主,我走了,它自然也不会留在将军府。” 白玉京伸出手去轻抚着马脖子,眼前的骏马微眯着眼,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认你做主?”良玉明明是她的马! “难道你不知道它血统霸道,当初夏将军可是与他的战骑斗了三天,才驯服那匹悍马。像你那时候想着以德服马是不行的,应该如我一样,打到它认输为止。” 白玉京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夏云仙心头一震。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当初良玉的马腿是被白玉京打断的! “你竟敢在将军府里胡作非为……” “它不听你的话,不打怎么行?”打完以后,效果显而易见。 夏云仙眸光一闪,此时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的撒在白玉京黑绸般的发丝上,那张妍丽的面容带着清爽的笑意,不同于平日里温度不达眼底的样子。 夏云仙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小乞丐,明明当时的他不苟言笑,浑身上下皆是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看起来凶恶得很。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变得这么爱笑? 阴险,狠辣,恶劣,霸道,或许每一种都是伪装,但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离开将军府后,你经历了什么……”这话,夏云仙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又有谁活得容易,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又能如何? “不过,它不是良玉,良玉已经是匹老马了,这是它的女儿,叫旋羽。”白玉京将一副马鞍装在了旋羽的背上,听见自己的名字,那匹马顿时抬起了马蹄,显得十分高兴的样子。 他一个翻身跃上马背,对着夏云仙伸出手,“上来。” 他指节分明,修长干净,语气中没有半分的轻浮,“我已经驯过它了,不会摔着你。” 夏云仙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去,只觉得一股巧劲带起,她稳稳的就落在了白玉京的身前。 旋羽低鸣了一声,便欢快的踱起了小步。 感受到背后那温热的胸膛,夏云仙始终无法放下警惕,直到耳边响起了一声嘲笑,“本大人是容易被人幻想,但劝你专心一点,要是摔下去,你这双手怕是不能行医了。” 夏云仙眉头一蹙,下一秒白玉京的手竟是放在了她的腰上,“别动,你太僵硬了,放松一点!” “……”夏云仙如同一个笨拙的小孩,被接连训了几句。 感受到身前的女子懊恼的情绪,白玉京笑得狡黠,她的发丝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身上的衣裳也素淡,若再扎上两条辫子,就与当年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孩无异了。 “好好学,将来逃跑的时候用得上!” “我为何要逃跑?”夏云仙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 “你都敢去招惹贤王了,不学点儿逃生保命的技能怎么行?” 第119章 后盾 夏云仙回头,正好撞上他略显探究的眸光,马匹依旧小跑着,可四周却好像安静了下来。 终于进入正题了。 她这样毫无征兆的杀到岑雨蓉的面前,那名女子恐怕已经气坏了吧? “若你告诉我,一切都是巧合,我会信你的。” 不料,白玉京平静的开了口,他缰绳忽而一拽,身下跑得起劲的马匹当即不满的嘶鸣了一声,还是渐渐放缓了步子。 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可夏云仙却是冷冷的迎上他的目光。 “不是巧合,我本就知道贤王会在那间书铺。” “你倒是坦荡,用的是将军府的眼线?”白玉京的声音略显无奈,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都这么任性又不听话。” 更关键的是,都拿捏住了他的寸脉。 最重要的两个人? 贤王妃肯定是其一,另一个是她吗? 夏云仙刻意忽略了这个问题,不愿去深想。 就算她就是他口中最重要的人,也无法阻止她将要去做的事情。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白玉京的语气竟还带着几分乞求,夏云仙十分惊讶,他在忌惮什么? 又或者,他担心自己伤害贤王妃? “何必如此忧心,我还没那个能耐。” 夏云仙这辈子极少去做自不量力的事情,到了她这个年岁,已经没有了什么少年轻狂。 好不容易重新得来的一生,她比谁都珍惜。 “你是在降低我的戒心吗?”白玉京忽然低下头来,将那张俊脸埋进了夏云仙的颈窝,他知道她会挣扎,双手已经牢牢的环住了她的腰。 她无处可逃,就这样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放手!”虽然林中无人,可光天化日,说不定随时都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不放,若被看见了,大不了承认我们幽会!”白玉京说这话的时候笑了,居然还有几分要跟她同归于尽的味道,“你果然了解我,我这人正经不了多久。” 夏云仙感受到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在自己颈间游荡,腰间的双手越收越紧。 “你的运气确实好,连老天爷都帮你,你可以查出贤王去书铺,你却查不到他已经病了许久。” 白玉京十分肯定,连岑雨蓉这个枕边人都无法时时掌握萧钧澜的行踪,将军府的人又怎么可能连贤王一直隐藏的病症都查到。 夏云仙没有回答,身后的男子睁开一只眼看她,“真的不愿收手?把一切都交给我处理,不好吗?” 若他能处理,上一世柳成煜怎会在回京后风生水起,怎么有那个胆量把她关进柴房中折磨数年? 而将军府又怎会落了个抄家的下场! 白玉京都自身难保,他何必分出精力,妄图改变夏家的命运,最后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父亲的仇,所有的真相,她不愿假手他人! “我和贤王妃,总有一个人要死的。” 夏云仙看着前方,语气淡淡的,白玉京瞳仁一缩。 她果然什么都猜到了! 可这一刻,他却没有勇气去证实这个想法,没有勇气去撕破这薄薄的一层纸。 他担心,自己会没有脸面再缠着她。 “当初我被仇敌追杀,是岑家暗中救了我,有一次刺客闯进了我的院落,雨蓉冒着生命危险引开了他们,给了我一条生机,后来又被夏将军所救。” 白玉京声音低沉,竟是慢慢讲述起了那段往事。 所以,他并不是父亲从战场上救回来的。 夏云仙忽然明白,父亲也有很多的事情瞒着她,而关于白玉京的一切,或许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为了助我巩固势力,雨蓉嫁给了贤王,借着贤王的势帮我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云仙,我欠了她很多……” 夏云仙听得烦躁,她知道白玉京左右摇摆。 他这话的意思是,岑雨蓉嫁给萧钧澜,都是为了他? 他怕是没看见岑雨蓉知道贤王陷入险境时眼角藏不住的泪光吧? 当然,日久生情再正常不过,或许一开始,岑雨蓉是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带着一颗为了白玉京而断送自己一生的决心,踏进了贤王府。 若她是男子,有这么一个为了自己无私奉献的红颜知己,她也愿意把命还给对方的。 “白玉京,那与我无关。” 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岑雨蓉要她的命,要毁掉整个夏家,就算她是白玉京的恩人又如何? 可夏云仙无法忽视自己心口的钝痛,他莫非是想告诉她,若真到了那个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恐怕不会是她这一方的人。 明明有千言万语,可白玉京发现自己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明明应该再尽力一试,向她保证,绝对不会再让岑雨蓉出手害她。 可连白玉京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岑雨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将他视为唯一的小女孩了,她的性子变得异常危险,她也绝对不会放过夏云仙的。 “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好好学学逃跑的本事。” 夏云仙突然抓住了缰绳,身下的马匹似乎等了许久,得到示意后当即肆意狂奔了起来。 两人没有再谈及贤王和岑雨蓉,直到天色不早,将夏云仙送回侯府后,小五才疑惑的回到白玉京的身边。 “大人,您为何不告诉世子夫人真相?您方才那样说,会让世子夫人以为今后你不会再护着她了。” 明明大人连命都可以给世子夫人,为何不肯给她一个承诺,让她安安心心的依靠? “我阻止不了她们。” 白玉京的眼中弥漫着阴芒,“她太有主见了,她也知道自己在做非常危险的事情,我必须让她明白这条路上,我随时可能成为她的敌人。” 人只有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才会激发真正的本事。 假如夏云仙知道,她在危急关头,白玉京定会出手救她,那么她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有可能会留下破绽。 “她需要去结交更多的人脉,需要留更多的底牌,把她圈养成金丝雀的话只会害了她。” 他一直都是她的后盾,只是不能让她知道罢了。 第120章 悔改 “堂姐,这是语琴亲手做的糕点,感谢堂姐不计前嫌手下留情。” 次日,夏语琴怯怯的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推到了夏云仙的面前,“语兰已经回来了,她说狱官受了堂姐恩惠,没有对她用刑。” 她和周氏打点了许多关系,想见夏语兰一面都不成,还以为自己的妹妹怕是不能囫囵个儿的出来的。 哪知道昨日,人居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们面前,还说是受了夏云仙的照拂,没有过多的为难她。 “华老院使只是除了语兰的名,把我留在了内舍,这是给我们姐妹留了出路!” 夏云琴说着,作势就要跪下来,却是被夏云仙伸手拦住。 人来人往,都往这边看着。 “是堂妹自己用了功,考核出了成绩,华院使不愿错过一个人才,以妹妹的成绩本来可以进上舍的,如今也算是罚了。” 夏云仙知道夏语琴的心思,如今她正是议亲的年龄,与大多数的小姐一样想借着这次机会提高自己的价值。 从她的成绩便可以看出,她也是用了功的。 至于夏语兰,却是白玉京念在她是夏家的女子高抬贵手了,帮夏云仙揽了个人情。 “堂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从今往后,语琴一定安分守己。”她的眼角噙着泪,夏云仙笑道,“妹妹若再不起来,旁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夏语琴眸光一闪,这才站起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尴尬的笑了笑。 “快开课了,那语琴就不打搅堂姐了。” 看着那一步三回头,时不时流露出讨好笑意的女子,梁芊芊终于开口道,“希望她是真的悔改了,不过,她去了内舍怕是有苦头要吃。” 见夏云仙看了过来,梁芊芊当即解释道。 “云仙姐姐还不知道吧?英华公主好像受了罚,被安排去了内舍,皇上警告她不准来打搅上舍的小姐们学医,否则就要立马把她送去西凉和亲。” 英华公主受了一肚子的气,内舍的那些小姐们肯定不能安生。 话音刚落,四周的氛围陡然一变。 只见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了她们的方向,抬眼望去,一道华贵无比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数名宫人簇拥着那一席盛装长裙的女子缓缓而来。 雪贵妃是北部出身,英华公主继承了其张扬霸道的美貌,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肌肤也白得扎眼,微卷的墨发颇有异域风情。 此时她金钗珠翠,妆容英气而精致,宝石束腰衬托得身姿挺括,锁骨清冽,金边广袖更显四肢纤长。 她的步履似乎夹杂着寒风,众人已然俯下身来行礼,夏云仙只觉得一股香气来到自己面前,随后,一道不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别太得意。” 英华公主很快注意到四周不少侍卫看了过来,她当即冷哼了一声,便继续迈开步子朝着内舍的方向而去。 “公主是在和我说话吗?”夏云仙身旁的梁芊芊忍不住嘟囔道,都说在宫里头一言一行都要十分小心,莫非是自己方才的议论传进她耳朵里了? 夏云仙本想告诉她公主针对的人是自己,但转念一想,让梁芊芊多留一个心眼总归没有坏处。 而且若要解释起来,她总不好说公主是为了一名男子在与她争风吃醋。 夏云仙陷入了一阵沉思,公主不同于其他的对手,与其等着她先动手,或许自己应该…… “世子夫人,可否看看下官这幅治疗风寒的药方如何?”早晨的课后,一名年轻的小御医忍不住拦住了夏云仙的去路。 他腼腆的笑了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道,“初入宫的侍御在入秋时感染了风寒,已经治了一月有余仍不见好转,几位前辈平日里繁忙,下官觉得,可能是这方子不太妥当……” 宫中等级森严,初入宫的女子若是身体有恙,只能寻些年轻御医把脉问诊,只有品级高的妃嫔才有资格用上经验丰富的御医。 夏云仙当然知道,御医院里的人大多如那张院使一般高傲,他们从不会关照后生,更别说指点方子这种事情了。 询问完那位侍御的病情,夏云仙指着方子道,“将这三味换成桂枝,麻黄和细辛更好。” 小御医恍然大悟,连忙称谢,梁芊芊在一旁看着,忽然有些紧张。 她总有种云仙姐姐马上就要离开上舍,正式进入御医院的直觉! 这是东陵第一位女医官! 脑海中再次响起了这个声音。 “难怪前辈们都不喜欢世子夫人。”然而,那小御医离开之后,却是看着自己手里的方子若有所思。 他调整替换了几次方子,始终不见成效,可世子夫人只是稍稍想了一下就给了他意见,若叫旁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他学艺不精?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夏云仙给的意见确实比他原先的想法好太多了。 原本自己就被前辈们压着,难以出头,等到时候世子夫人也进了御医院,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哎。”小御医长叹了口气,却听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郑大人,语琴已经将那些草药分拣好了,大人看看可还妥当?” 别的小姐在课后都走了,只有夏语琴留了下来,并主动帮他分拣草药,让他得空去寻世子夫人解惑。 “夏小姐天资聪颖,这些草药拣得分毫不差。” 夏语琴面上一红,羞羞怯怯的模样让这郑御医心神荡漾。 他负责教导内舍的草药分类,面对众多的小姐实在让他有些紧张,他的出身不高,也不敢奢想被那些高贵的女子们另眼相待,唯有夏语琴。 她在课上总是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这让郑御医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荣耀感。 “还是郑御医教导得好,不如语琴常来帮您干点儿杂活可好?” “如、如此也好,多多练习,有助于记忆。” 就在这时,夏语琴的眼神忽然一变,“郑大人小心!” 只见摆在药架子上的一个木箱居然朝着郑御医的头顶落了下来,他脸色一变来不及闪躲,就见夏语琴朝着他扑了过来…… 第121章 泄题 “世子夫人,不好了,夏小姐受伤了!” 当夏云仙赶到的时候,夏语琴的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薄汗,她僵着手臂动也不敢动。 “都是下官不好,夏小姐是为了救下官才受的伤!男女有别,下官怕坏了夏小姐声誉,只能劳烦世子夫人了!” 郑御医心头一阵后怕,要不是夏语琴扑过来帮他挡了那一下,否则盒子砸在脑袋上,他的命都没了! “郑大人不必自责,都是语琴没有将那木盒收好……”夏语琴疼得声音沙哑,郑御医更内疚了。 夏云仙帮着察看了她的手腕,随后宽慰道,“幸好没有伤及骨头,堂妹很勇敢。” “若换成旁人也会这么做的。” 夏语琴十分谦虚,可对上夏云仙清澈的眸光,她眸光一闪,竟下意识的避开了那打量的视线。 为了避讳,郑御医已经退了出去,夏云仙帮她包扎了伤势,夏语琴言语中满是歉意和感激。 “我已经吩咐车夫将夏小姐送回去了,没想到她是这么热心的人。” 梁芊芊甚是欣慰,她原本还担心夏语琴贼心不死,会趁机寻夏云仙的麻烦。 身为医者,是不该忌讳男女之别的,何况只是伤了手腕而已。 夏云仙暗暗想着,只怕夏语琴没有料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已经让她探出了端倪。 郑大人对夏语琴有想法。 若不是她言语行为之中多有暗示,一个尚未站稳脚跟的小御医怎么敢利用职务之便,对手底下的学生心生暧昧之意。 这绝对是开设教习厅前明令禁止的,否则开了先河之后人人效仿的话,必定祸乱宫闱,那么教习厅也将成为一个笑话,成为当今皇上的污点! 次日,夏语琴举着缠上绷带的手,又来到夏云仙的面前。 “堂姐的药膏真是太有效了,昨夜语琴睡得十分安稳。”她小心翼翼的笑着,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夏云仙帮她换药。 四周当即投来不少疑惑的目光,显然,众人都以为世子夫人已经与夏家的那两位小姐闹翻了。 没想到,她们竟还能不计前嫌。 “让我来。”不料这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夏语琴一抬头就看见了宋瑾儿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容。 “……就、就不劳烦宋姑娘了。” “你很怕我?”宋瑾儿挑着眉,要知道她虽是贤王的义妹,但少言寡语从不张扬,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 夏语琴当即求助的看向夏云仙,可宋瑾儿已经自顾自的抓过了她的手腕,拆开绷带后看了一眼,“一点小伤,以前我常给林中的小兽换药。” 梁芊芊目露惊奇,“难怪你学得那么快!” 明明数日没有来教习厅了,可对宋瑾儿来说却毫无影响,她看过的草药可以说是过目不忘,让梁芊芊觉得压力极大。 原来,她早就知道那些草药的功效,只是从前不知道药名而已。 “呀!” 夏语琴吃痛的惊呼一声,却敢怒而不敢言,她可不是什么林中小兽! 可宋瑾儿却好像没有看见她痛苦的表情,“世子夫人很忙,你要换药找我就行了。” “……” 夏语琴哪里还敢多呆,倒是夏云仙看出了端倪,“宋姑娘不喜欢我这堂妹?” 明明之前,还替她打抱不平过。 宋瑾儿皱了眉头,片刻后才说道,“我看见她鬼鬼祟祟的和英华公主说话,但我没有证据。” 她不喜欢随便冤枉别人,但英华公主的秉性,她确认无疑,所以也觉得这个夏语琴不安好心。 “你在担心我?多谢。”这几次的接触,让夏云仙觉得自己的运气极好,如梁芊芊和宋瑾儿这样的姑娘确实不多了,能结交她们,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宋瑾儿面色依旧镇定,可脸颊旁却浮上了两片红晕,“世子夫人是义兄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恩人。” 她很简单,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得不说,宋瑾儿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无人的角落里,夏云仙唤来了小五。 “你偷过东西吗?” “……世子夫人,属下虽然不太正经,但……确实常偷东西。” 小五竟是露出了一副得意的表情,仿佛这是他引以为傲的本事。 “公主的东西,敢偷吗?”夏云仙笑了下,阳光筛过细碎的树枝,将绮丽的光晕投在她的身上,又黑又亮的眸子里泛出冷艳的光。 小五怔了怔,“自然是敢的,不过,世子夫人该不会是想害我们大人吧?” “只要你不被抓到,自然就不会连累白玉京。” 夏云仙毫不掩饰她的意图,她手中将军府的人自然是不能派去办这事的,小五就非常合适。 英华公主知道他是白玉京的手下,万一失利,可以尽数推卸到白玉京的身上。 夏云仙丝毫没有愧疚感。 反正英华公主也舍不得对他怎么样。 小五讪讪的笑了笑,心中默默地同情着自家主子。 没想到世子夫人看起来贤良淑德,实际上也是个腹黑的主儿。 “去办吧,偷一点儿首饰就好。” 只是,她替夏语琴可惜。 …… 又一日。 “这次的考核也太难了吧?那几样草药不但长得像,其功效也相差无几,非要我们从中辨认,若是成绩不好,怕是要把我们赶去内舍的!” 第二堂课业,华老院使突然来了场毫无预警的考核,四周一片怨声载道。 连梁芊芊也没了精神,“对云仙姐姐来说,又是小菜一碟了。” 感受到那一片片羡慕又嫉妒的目光,夏云仙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而座上的华老院使正看着她的答卷,赞许的点着头。 谁知这时,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上舍的考堂而来,为首的英华公主冷着脸,轻蔑的目光落在了夏云仙的身上。 “把她给本公主拿下!” 华老院使眉头一蹙,公主这才消停了几日,怎么又来闹了? “公主殿下如此兴师动众,不知世子夫人犯了何错?” 这话中的语气,尽是对夏云仙的维护。 英华公主微微眯了眯眼,才几日的功夫,夏云仙居然笼络住这个老顽固的心了! 只见一名宫人跨了出来,“老院使有所不知,奴婢亲眼所见,世子夫人偷了您的考核卷子,只怕先前她的成绩也是有猫腻的!” 第122章 反击 “天啊!这也太卑鄙了,为了位居第一,居然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连这种小小的考核都要耍手段,说不定先前她给难民开的方子,只是运气好而已!”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世子夫人这几日常常去郑御医那儿,原来是为了偷窃考核卷子!” 四周当即响起各种愤怒谴责的声音,贵女们本就觉得被夏云仙抢尽了风头,她们都是待字闺中,等着在教习厅里扬名的,可有这位曾经得皇上夸赞的世子夫人压着,她们哪能出彩? 华老院使最是不喜这种舞弊之事,若让此等奸猾之人留在教习厅里,那便是对医术的亵渎,对病患的不负责任! “口说无凭,本院使觉得世子夫人品学兼优,公主可要拿出证据才行。” 英华公主看着夏云仙那镇定的模样,她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身败名裂了! 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一大把年纪了还到处勾搭,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玉京那般护着她! 要不是贤王妃告诉她,她还不知道玉京会突然向父皇提议让她和亲,都是因为夏云仙! 若换成别的贵女,英华公主还不会这般气恼,偏偏是个有夫之妇,区区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也敢跟她堂堂一国公主相争? 无非就是个玩物罢了,等白玉京玩腻了,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她等不及了…… “华大人想要证据?那就将她的席面搜上一搜,证据不就有了?”英华公主这势在必得的语气,显然是有备而来。 梁芊芊刚想站出来维护夏云仙,却被她暗中拉住,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梁芊芊着急,谁都看得出来,公主这是不安好心,但云仙姐姐的意思是要静观其变? 立刻有两名侍卫上前查看着夏云仙所坐的席面,可片刻之后却是空手而返,“回禀公主,并未发现卷子。” 英华公主眉头一蹙,“怎么可能?” 她明明让人把那张卷子贴在夏云仙桌子的背面了! 好狡猾的贱人,居然这么不好对付。 “此事下官会彻查清楚,公主请回吧。”华老院使的耐心是有限的,他无法容忍英华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扰乱教习厅! “你想包庇夏云仙,本公主说她有罪,她便是有罪!” 笑话,难道她还处置不了一个卑微的妇人? 眼见着英华公主打算以权压人,华老院使忽然摘下了自己的乌纱,挡在了夏云仙面前,众人脸色顿时大变。 “既然如此,请公主连下官一并处置!” “你……你以为本公主不敢吗?” 夏云仙眸光微动,她知道英华公主此举是真的让华老院使对皇族失去了信心,如设立教习厅这样前所未有的政策,要顺利推行本就是难事。 历代多少壮举,都是在不断的扼杀中尝试,要想一举成功,难如上青天。 但夏云仙不愿意让英华公主就这样毁掉她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 “公主所言,恐怕并非空穴来风,不如华大人把教习厅全部搜一遍,这偷题之人必定无所遁形。”夏云仙站了出来,可四周还是响起了不少愤怒的声音。 贵女们嫉妒极了,只觉得都是因为她,才让华老院使跟公主起了冲突。 要是华大人真的因此离开教习厅,甚至让这次培养女医的变革中断了,她们这些人岂不是白白折腾了一场? 夏云仙一个眼神示意,旁边早已不知所措的御医们赶忙上前,帮华老院使重新把官帽戴上,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劝着,“大人不可冲动,您若不肯主持大局,御医院又要陷入困境了。” 华老院使紧皱着眉头,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忽然又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倘若那个徒儿还在,御医院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样无人能让他放心托付的局面。 “对,本公主就不信,这偷题之人还能飞了不成!” 英华公主冷眉一跳,夏云仙既然没有离开过宫中,那么卷子就一定还在,说不定,是在她的朋友们身上! 不料,片刻之后,内舍的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后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空。 “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何卷子会在我席面里,放手,我、我要见公主——”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张望着,没想到还真的抓出了头题之人! 只见手上还带着伤的夏语琴被拖了过来,英华公主难以置信的瞪着眼。 夏语琴感受到华老院使冷厉的目光,赶忙哀求道,“公主救我,这是上舍要考核的卷子,我在内舍,根本用不着……” 这个蠢货! 明明叫她把卷子放在夏云仙的席面上,难道她被发现了,所以反被夏云仙做了手脚? “华大人,还在夏小姐的柜子里搜出了这几样东西。”很快,一名侍卫将几样首饰呈到了华老院使的面前,众人一看,也不知是谁忽然惊呼了一声。 “这不是英华公主的钗子吗?” 还有镯子,玛瑙坠子,都是英华公主戴过的! “天啊,这夏云琴好大的胆子,都敢偷到公主头上了!” 四周议论纷纷,连英华公主也沉了沉目光,“你好大的胆子!” 让夏云琴办事,是抬举她了,没想到这个贱蹄子竟敢偷自己的首饰! 不料,又有一名侍卫来到华老院使的身边,“大人,这份内舍的考核卷子,是在公主的席面上发现的。” 华老院使接过来一看,忽然明白了什么,而英华公主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他深沉的声音传来。 “公主既不是诚心想来教习厅学医,下官会跟皇上直言,实在不必耍弄这种手段。” “本公主耍什么手段了?!” 英华公主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便听华老院使冷哼了声。 “公主收买了夏小姐,让她偷走上舍的考核卷子,企图诬陷世子夫人!又让她帮你偷内舍的卷子,想用虚假的成绩蒙骗皇上!” “公主,下官说得对不对?” 此话一出,短暂的寂静之后,四周顿时炸开了锅。 第123章 除名 “华大人明鉴,夏语琴胆子再大,也不敢偷公主的首饰,这一定是公主赏她的!” 梁芊芊率先开了口,众人顿时觉得有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若是英华公主指使夏语琴去偷了上舍和内舍的考核卷子,然后赏赐她,这就说得通了! “胡言乱语!这里可是皇宫,她哪来的本事可以随意进出御医院,还能偷卷子?” 而夏云仙就不一样了,她立过功,在御医院里颇受重视,自由出入不成问题。 英华公主还想狡辩,她狠狠的瞪了梁芊芊一眼,真是多管闲事的丫头,“梁国公府的小姐,还是应该把眼睛擦亮一点儿,否则什么时候被拖累坏了声誉,可别怪本公主没有提醒你!” 就夏云仙这种水性杨花的做派,早晚都是要丢人现眼的,梁芊芊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跟这种贱妇亲近! 可很快,宋瑾儿却是带着郑御医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抬脚一踢,这小御医顿时跪倒在华老院使的面前,一看对面脸色惨白的夏语琴,他的表情异常矛盾,还带着几分悲愤。 “说!这几日你是不是时常与夏小姐一起?” 英华公主微微眯了眯眼,怎么连贤王认的义妹都跑来搅和,一只来历不明的山鸡,莫非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凤凰,敢在宫里头指手画脚了? 郑御医原本心有犹豫,可方才宋瑾儿告诉他,自己被夏语琴利用了! 几日来的亲近都是假的,她根本对他毫无情意! “华大人,是夏小姐先前主动揽下分拣草药的活计,不料受了伤,下官生怕被责难失职,不敢将夏小姐受伤之事宣扬出去,只能请世子夫人相助。” “仔细想来,夏小姐应该是以帮活为由,趁机拿走了考核卷。” 他这话便解释了为何有人看见夏云仙私下去他那儿,并不是为了偷窃卷子寻求机会,而是为了给夏语琴疗伤。 反观某些人,恩将仇报,更显可恶! “郑大人!”夏语琴声音颤抖,感受到四周投来鄙夷的目光,她羞得低下头来,哪还敢辩解。 郑御医的眼中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悸动,他觉得自己被夏语琴深深的羞辱了,他太可笑,居然还想着待时机成熟,上夏家提亲! 多么恶毒的女子,万一事情败露,以华老院使的性子,定是不会再让他留在御医院了。 到时候自己的前途尽毁,恐怕夏语琴连看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吧? “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下官只能请圣上裁夺了。” 华老院使将东西收了起来,夏语琴心头一跳,这一瞬间绝望和恐惧让她脑中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原本也想好好珍惜这一次劫后逢生的机会,可公主却命人私下找到了她。 那可是金枝玉叶,她根本没得选! 夏语琴这一刻,将夏云仙恨到了极致。 她已然忘记了英华公主说明来意时,自己心中那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她觉得夏云仙这次必然要身败名裂了,就算自己斗不过她,公主定会送她一个更惨的下场! 而今,夏语琴却明白自己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但离开教习厅,她还能保住这条小命,要是得罪公主,恐怕今日她根本没法活着踏出宫门! “华大人恕罪!一切都是臣女的过错,与公主无关!” “臣女记恨着堂姐将我妹妹送进狱中审问,害我们姐妹二人声名受损,所以才用这么一个法子,想将堂姐赶出教习厅!” 夏语琴流着泪,独自揽下了所有的罪名。 她有意接近郑御医,而那个掉下来的盒子也是她事先摆放的,就是为了以救命之恩让郑御医彻底心动,放下戒备,以便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窃走卷子。 可夏云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自己明明把卷子贴在了她桌子背面…… 夏语琴立刻想到之前也是如此,自己送出去的簪子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语兰的身上,而夏云仙却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那首饰呢?夏小姐,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梁芊芊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显然不甘心让背后的主谋就这样风轻云淡的摘出去。 一旁的夏云仙却知道,夏语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她已经没有了父亲的庇护,不像梁芊芊背后有国公府撑腰,今日之事若是说错了一个字,她必将万劫不复! 夏语琴咬着牙,乞求的看向英华公主,“臣女也不知为何公主的首饰会在柜子里,公主相信臣女呀!” “是吗?连卷子都偷了,你要本公主如何信你?” 不料,英华公主高傲的仰着下巴,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让自己这么丢脸,让人看了笑话,居然还有脸奢求原谅! 夏语琴瞳仁一缩,难以置信的抬起眼来,可还未接触到英华公主的视线,只听啪的一声,火辣辣的巴掌已经将她的脸打偏到一旁! “混账东西,公主叫你抬头了吗?!”宫内女冷冷的训道,气氛陡然一变,竟让四周的贵女们纷纷避开了目光。 就算公主到了教习厅,也与她们是不一样的。 这一刻提醒了她们,不论何时,都不能得罪这个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那尖锐的指甲赫然在夏语琴娇嫩的脸上留下了三道深深的血痕,她顿时惨叫了起来。 “啊——我,我的脸——” 英华公主冷哼一声,俨然将所有的怒气洒在了她的身上,“这种货色,就该从教习厅里除名。不劳华大人费心了,本公主这就打断她的手,以儆效尤!”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满是杀意的目光已经飘向了夏云仙。 那眼神好像在说,逃得了初一,难道逃得了十五? 这个蠢货就是夏云仙以后的下场! 什么?! 此时连梁芊芊也看不下去,狡兔死走狗烹,英华公主也太阴毒了! “不!真、真的不是臣女……堂姐,堂姐救我!”夏语琴手足无措,她本以为只要不把公主供出来,自己顶多被赶出去,哪成想竟要赔上一双手! 第124章 针锋 夏语琴无计可施,她知道自己害了堂姐,堂姐又怎么可能会帮她向英华公主求情? “堂姐,我若是被砍了手,你也无法独善其身的,你的声誉会被我拖累,你是我堂姐,怎能见死不救!” “她们会说夏家的姐妹心不齐,族中子弟会被诟病无情无义,还有……云翰堂哥,他也要议亲的呀!” 此时夏语琴已经慌得口没遮拦,梁芊芊原本对她的那么一丝同情已然消失殆尽。 好无耻的一个人! 陷害云仙姐姐在先,这会儿又以家族颜面姐妹之情相要挟! 早知如此,她为何要帮着英华公主做这等伤害手足的恶事? “云仙姐姐别心软,若让她得逞,以后英华公主就会尽找夏家的子弟来对付你了!”梁芊芊压低了声音劝着,夏云仙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她说得对,自己的堂妹犯了错,世子夫人该不会坐视不理吧?只要给本公主跪下来赔罪,倒是可以饶过你们两姐妹。” 英华公主轻描淡写的,夏语琴的求饶让她心中再升一计,竟是想给夏云仙来个连坐之罪! 可夏云仙却知道,就算自己开口求情,英华公主也不会让她得偿所愿。 无非就是多一顿羞辱,倘若说错一个字,还会被治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对于这种不讲道理的强权,只能借力打力! “本宫还觉得奇怪,御医院教习厅不是治病救人传授医术的地方吗,怎的戾气如此之重,原来是英华公主在此处。” 这时,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道海棠色华丽宫衣的尊贵女子款款而来。 她莲步幽动,墨发如云似月,国色天香的玉容令人为之眼前一亮。 好似伴着香风而来,一颦一笑皆是顾盼生辉,让周遭的一切瞬间被夺走了所有光华。 “参见宸妃娘娘。”惊艳之余,贵女们赶忙齐齐行了一礼。 宸妃?! 英华公主顿生警惕,她怎么来了? 要知道自从摔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在皇祖母宫内昏厥之后,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这个讨厌的女人了。 她不是应该整日在昭晴宫里以泪洗面吗? 毕竟她那个身子,恐怕很难再怀上龙嗣,失宠是早晚的事情! “真是稀奇呢,宸妃娘娘不怕撞见猫儿了?” 英华公主毫不避讳的笑了笑,立刻有宫人变了脸色。 谁都知道宸妃当初是被公主的猫儿冲撞,才没的龙嗣,在娘娘面前不能提猫,这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宸妃面不改色,可袖中的手还是僵了一下。 脑海中已然浮现出那满屋鲜血的画面,她已经成型的孩儿了无生气的躺在锦被上,蜷缩着小小的身子,他是那么瘦弱那么可怜,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就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而罪魁祸首,至今依旧得意洋洋的享受着皇上的宠爱! 宸妃知道,雪贵妃和英华公主在想什么。 白大人说得对,若她不为自己的孩子报仇,还有谁能记得,曾经宫中有过这么一位小皇子! “上次被皇上责罚,本宫觉得公主往后应该看得住那只畜生,不会让它出来四处闹腾了。”宸妃笑了笑环顾四周,英华公主竟莫名觉得刺耳。 好像她口中四处闹腾的畜生,是在影射自己! 四周的氛围陡然一变,众人安静得屏住了呼吸。 她们都知道,这是神仙打架,一不留神就可能殃及池鱼。 “都愣着做什么?先给本公主砍了她的手!”英华公主觉得宸妃突然出现,定是来坏自己好事的,赶紧解决了这对夏家姐妹再去告诉母妃。 “不能砍!”不料,宸妃一开口,侍卫们便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 “本宫已经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位夏小姐偷盗卷子,理应由华老院使处置,公主这般越俎代庖,不妥当吧?” 华老院使本就十分不喜英华公主的做派,“下官已将夏小姐除名,往后不可她再踏入御医院教习厅半步,至于砍手……实在罪不至此!” “她偷本公主的首饰!没砍她的头,已经是本公主仁慈。”英华公主挑了挑眉,却见宸妃笑道。 “那公主应该责怪自己身边的宫人才对,今日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家小姐都能随随便便接触到公主的东西,将来,是不是什么人都能伤到公主的金躯呢?” 此话一出,负责看管饰物的宫女当即吓得跪了下来。 若是深究,这确实是她失职。 “太后仁慈,最是见不得宫中发生此等血腥之事,不如将夏语琴提到太后和皇上面前,由他们定夺,也好过世人说公主心狠手辣心胸狭隘。” 宸妃往前跨了一步,随手拿过那份被偷的卷子,别有深意的翻看了起来。 英华公主沉着气,要是此事闹到皇祖母和皇上面前,说不定夏语琴为了博得一线生机就会改口,把她供出来了! 可她心中不甘,咬着牙应道,“宸妃娘娘过去可不是这么爱多管闲事的人。” 在宫中,宸妃的口碑极好,对待宫人也宽容,反观伺候英华公主的,个个都要眼观鼻鼻观心,一不留神就会受到重罚。 “怎么会是多管闲事呢?世子夫人的事情,就是本宫的事情。” 哪曾想,宸妃竟是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众人震惊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夏云仙的身上。 那清雅镇定的女子慢慢的来到宸妃的身边,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幕让英华公主不由得倒吸了口气。 这是什么意思? 夏云仙居然投靠了宸妃! 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当即在宸妃和英华公主之间蔓延开来,没有硝烟的争战仿佛一触即发。 英华公主知道,她要弄死夏云仙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倘若宸妃插手,自己就不能冲动行事了。 一道慌张的身影忽然小跑着来到面前,“公主,陛下大发雷霆,让您赶紧去书房一趟呢!” 英华眸光一闪,下意识的看向宸妃,难道这个贱人已经把事情告诉父皇了? “该死的,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公主?!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临走时,英华公主将所有的怒火倾倒在了那看管首饰的宫女身上,而众人望着已然跟着宸妃离去的夏云仙,心中百感交集。 夏语琴终于瘫软跌坐在地上,面无血色,她知道自己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可心中更多的是悲凉与惊恐,她完了! 下一次若再见到公主,自己必定小命不保! 而且,今后她将在无尽的担惊受怕中度过,也不会有人与她议亲,谁会接纳一个得罪了公主,又无权无势的女子? 想到这,悔恨的泪水已经落了下来。 倘若当初公主找到她的时候,她能立刻告知堂姐,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第125章 上心 “臣妇多谢娘娘出手相救。”夏云仙正要行礼,却被宸妃急忙拦住。 她服了药后,不到数日就感到了那份久违的轻松,连步履也轻盈了不少,昭晴宫里的海棠开得更茂盛了,她知道这是吉兆! “该道谢的人是本宫,云仙,你是本宫的恩人。” 宸妃由衷的拉住了夏云仙的手,遇见一个有能的医者,实在太不容易了! 同为女子,她一定能理解自己的需求,宸妃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幸运。 只是雪贵妃和英华公主那对恶毒的母女,她绝不会让她们再毁掉自己的希望! 今日本应是夏云仙去昭晴宫复诊,可人却迟迟未来。 宸妃觉得她并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也相信夏云仙绝不敢糊弄自己,所以便猜到是被什么突发的状况缠住了。 她立刻派人来教习厅打听,才知道是英华公主闹事,所以就赶了过来。 而看夏云仙见到自己现身时并无太大的惊讶,仿佛早有所料一般,这让宸妃更加觉得,她们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只是可惜了夏小姐。” 宸妃忽然望向一旁那排盛开的菊花,夏云仙淡淡的应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能保住一条命,已是她的福气,若再奢望全身而退,那才是天理不容。” 夏语琴是无法留在京中了,若周氏聪明一点,就该把她送到乡下去暂避风头,不要再妄想着寻个京中的人家。 否则,她们母女三人,走到哪里都会沦为笑柄。 夏云仙没有大方到去同情一个想要害她的敌人,这不是心软,而是愚蠢,并且还会连累跟自己同船的盟友。 她知道,这就是宸妃所顾虑的。 “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难怪会有这么多人帮你,真是好奇,是谁把这件事捅到陛下那儿,还让他发了那么大的火。” 宸妃的话让夏云仙顿感惊讶,看着她的表情,宸妃笑道,“若是本宫出面,恐怕这事又要以大化小了,皇上对英华公主的宠爱是不一样的。” 据说英华公主出生那日,天降祥瑞,又恰逢边境战事传来捷报,因此宫中便传英华公主是福星下凡,龙心自是大悦。 “依本宫看,哪有那么多祥瑞之兆,无非是雪贵妃没有诞下皇子,因此耍的花招罢了。” 没有皇子傍身,雪贵妃却能走到今日的地位,手段可见一斑。 夏云仙听出来了,这次到皇上面前告状之人,只怕身份非同一般,否则岂会当着众人的面,将英华公主急急传召去御书房训斥。 难道是白玉京? …… 柳成煜收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追到了教习厅。 他不敢相信,以夏云仙那沉稳的性子,竟会招惹上英华公主! 她还活着吗? 该不会……连累柳家吧? 前方一道俊逸儒雅的身影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柳成煜心头一喜,赶忙迎上前去,“成煜参见贤王殿下!” “是柳世子。” 萧钧澜回头一看,便亲和的笑了笑。 “王爷身子如何?成煜一直挂念,寝食难安,本想登门探望,又恐打搅了王爷休养。” 自从接触过萧钧澜几次,柳成煜越发确信他十分好相与,便不再以臣自称,觉得这样交谈更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果不其然,萧钧澜也不介意,仿佛两人真的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似的。 “多亏了世子夫人的方子,本王的病情已经彻底痊愈了,世子夫人秀外慧中,真乃兴家旺族之妇。” 萧钧澜脸上虽是笑着的,眼角却闪过一缕若有若无的锋芒。 柳成煜当即一怔,夏云仙何时给贤王殿下看诊了? 为何无人告诉他? 贤王何等人物,手下的奇人异士极多,连他都夸奖夏云仙的医术,难道,她的能耐真的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不知为何,得贤王赞许他本该高兴的,可却有种奇怪的心虚之感。 “殿下谬赞了。” 柳成煜谦虚的回道,只把方才那莫名的惧意当成自己的错觉,有些犹豫该不该开口求贤王相助,若有他撑腰,英华公主应该能收敛些许。 “本王刚从御书房出来,正打算去教习厅接义妹回府。” “真是巧了,成煜也是去等夫人回府的。” 柳成煜心中大喜,不料萧钧澜却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世子夫人已经去了昭晴宫,难道柳世子不知?” 什么 ? 见他面露疑惑,萧钧澜的心中已经了然。 看来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非常一般,可以说是形同陌路吧。 “今日教习厅里发生了些许状况,幸好宸妃出面,柳世子不必担心。” 原来如此。 柳成煜听出来了,要知道宸妃与雪贵妃一向不对付,那英华公主定是讨不到好! 不过,贤王怎的知道得这么清楚? 看来他对那位义妹非常的上心。 “多谢贤王殿下相告,如此,成煜也就放心了。” “柳世子的气色不太好,莫非是没有吃世子夫人的玉灵膏?”柳成煜自然不想放过与贤王交谈的机会,还未等他寻到适合的话题,萧钧澜反倒开了口。 “玉灵膏?” “就是药膳里的一种,在饭里放上五钱龙年干眼肉,和一钱人参蒸煮,世子夫人说此膳补气补血养心补肾。” 居然有这种好东西,但他却从未听夏云仙说起过! 柳成煜心中有些烦躁,这段时日他对夏云仙百般迁就,可却始终无法让她打开心扉,依旧把他拒于千里之外。 他是她的夫君,可很多事情却要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真是可笑! “兄长!” 不远处出现了一名气质清冷的女子,柳成煜回过神来,立刻猜到她就是贤王的义妹。 “瑾儿,这位是柳世子。”萧钧澜一个眼神示意,可宋瑾儿却只是冷冷的看了柳成煜一眼,连招呼也不打,“兄长,瑾儿累了。” 柳成煜分明感受到了那份敌意,心头一阵莫名其妙。 他没有招惹这位宋姑娘吧? 难道是夏云仙跟她说了什么? 柳成煜赶忙借故离开,望着那心虚的背影,宋瑾儿脸色冷漠,“兄长,他对世子夫人不好。” “怎么不好?”萧钧澜笑了笑。 “我听梁小姐说的……” 第126章 喜事 梁国公的长孙娶亲,办喜事,宴请亲朋好友。 梁国公和国公夫人十分喜爱夏云仙,因此便让大房给永定侯府发了请帖。 “我这位嫂嫂也是将门出身,那身手和魄力,简直巾帼不让须眉,把我那堂兄治得服服帖帖!” 张灯结彩的花园里热闹非凡,梁芊芊一看见夏云仙,就拉着她兴奋得说个不停。 今日夏云仙身着月色苏绣的锦缎罗裙,发髻上别着珍珠步摇,依旧大方温婉,灵动雅致,而梁芊芊着梅色金边暗纹的褙子,腰间的七彩璎珞更显活力。 “芊芊,要是让大哥听见你在背后这般编排他,小心他改日就向二叔二婶提议把你早日嫁出去。” 不远处传来了大房二公子调侃的声音,梁芊芊噘着嘴,“我才不怕呢,父亲母亲可舍不得我嫁,堂兄还是多多担心自己吧!” 花园里又是一阵笑声,不知是谁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你们听说了吗,霍大公子拒了和郡主的婚事之后,与霍家断了关系,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他居然在上次山匪混入京中作恶的时候,救了位贵人!” “那是襄王世子妃,临盆之际回京的,也不知怎么就走散了,正好赶上难民潮,霍大公子心善,老天爷自然不会薄待他的!” “我父亲说,霍大公子在襄王相助下,得了份难得的差事,只是要被外放去边境困地,若能做出成绩来,那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这些话清清楚楚的传入夏云仙的耳中,她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霍长生,那个上一世被困于病痛郁郁而终的男子,终于重获新生了,她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定会拼尽全力抓住这次机会。 不破不立,恐怕下一次见面时,就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 “柳世子,当真是一刻也离不得世子夫人呀!”而这一头,男宾间的笑声让柳成煜回过神来。 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夏云仙,见她被贵女们环绕其中,游刃有余的样子,只觉得自己颜面皆光。 在侯府里,是很少能看见她此刻这般轻松自在的笑容的,即使梳着妇人的发髻,那风度和光彩,却不是旁人所能比拟,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一众关注。 究竟过去,自己的眼睛被什么给蒙蔽了。 就在这时,一道惹眼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玉京带着一队侍卫大摇大摆的跨进了花园,妍丽的面容意气风发,那镶嵌着宝石的玉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托得他俊朗尊贵,神采飞扬的样子仿佛他才是今日的新郎官。 他一出现,便引来无数目光,议论纷纷。 “看,是白大人来了。” “他与江大小姐退亲之后,媒人都要踏破白府门槛了!” “白大人双亲早逝,都没个劝诫做主的,媒人甚至都跑到平南王府去了,想让老王妃和平南王爷说他一嘴。” 这些话,总能让人心中再起波纹。 哪怕白玉京依旧是那个人人喊打的大奸臣,可他更像一口抹了毒的美食,不论走到哪儿,都能引起疯狂的追逐。 在京中,多少人巴望着能把自家的女儿八抬大轿的送进白府。 这种现象矛盾却又合理。 柳成煜微微变了脸色,可四周那么多人看着,他只能忍着心中厌恶陪着笑,但暗自又有些紧张。 白玉京这次该不会又要给他难堪吧? 今日梁家大喜,这个奸人会给梁家颜面,不闹事吗? 柳成煜眉头不由得一蹙,白玉京给过谁面子? 他出现在这儿,不会纯粹是为了喝杯喜酒。 白玉京却根本没有把那满腹心思,已经将自己埋进人群的柳成煜放在眼里,“新郎官身上那件喜服倒是有点儿意思。” 仔细看上面绣着的鸳鸯,远远瞧着还好,细看就有些不伦不类,但那对新人却丝毫不介意,反而乐在其中。 他撩开衣摆随便坐了下来,立刻有人回道,“听说那是新娘子亲手做的喜服,武将之家的小姐能有这样的女红,已经不错了。” “看得出梁家对这位新媳妇十分满意,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如此随心所欲。” 白玉京嘴角微微一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拿过桌上的酒抿了一口,清冽的酒水入喉,绵长醇柔,片刻之后缓缓的灼烧起来,“倒是叫人羡慕。” 立刻有人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佯装打趣道。 “白大人有何羡慕的,莫非是想成亲了?” “大人收的绣帕新衣,难道还少吗?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等才要羡慕呢!” 不远处的老王妃和平南王爷受邀入了席,他们远远的望了过来,白玉京感受到他们警告的视线,只是撇撇嘴。 他当真是来喝喜酒的,谁不知道老王妃和国公夫人的交情,他哪敢闹事。 只是看着那对新人拜天地,不知是美酒入了心,竟让他有些恍惚。 他莫非是想成亲了? 他这样的人,当真可以成亲吗? 白玉京下意识的在女宾中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无所获后便苦笑了一下。 那个丫头,一定是知道他在,所以躲起来了! “看,那不是贤王吗?”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立刻看向那被簇拥着缓缓出现的一对身影。 翩翩儒雅的萧钧澜脸上依旧是亲和的浅笑,王妃岑雨蓉雍容大方的挽着他的手臂,含笑点头回应众人的热情。 要知道贤王极少回京,又不喜这种热闹的场合,他会来参加梁国公府的喜事真是出人意料。 “云仙姐姐,贤王妃身上的衣裳,和你好像。” 梁芊芊来到夏云仙的身边,她本不觉得有什么,可四周不断的响起议论声,让她觉得不太妥当,才过来提醒了句。 同样的月色苏绣锦缎,款式相差无几,也没有多少华贵的珠翠点缀,简单大方,反倒是旁边的贤王给岑雨蓉添了不少光彩,凭借着王妃的身份,镀了层无法忽视的光华。 夏云仙柳眉微微一蹙,同样的衣服,两个人难免被拿来比较,这么巧的事情,她的运气真不太好。 第127章 交杯 很快,柳成煜也寻了过来,还托梁家的人带了身新衣裳,语气竟是有些不悦。 “云仙,今日梁家喜事,你确实不该穿得太素净,我帮你挑了身桃粉的裙子,借用梁家的客房换掉吧。” 方才一路而来,他也听见了那些议论声,生怕传到贤王的耳中会惹得殿下不快,影响他好不容易才留下的好印象。 夏云仙做事向来稳妥,可这次却失误了。 明明她应该和自己一样穿浅蓝色的衣裳,以夫君为主才对,就不会闹出这样尴尬的事情了。 夏云仙本也不打算在这样的日子里给主人家惹麻烦,正打算去换衣,却见几名梁府的婢女慌慌张张的朝着席面的方向而去。 “不知是谁打湿了贤王妃的衣裳,快,快去备件上好的华服让王妃更换。” 这…… 柳成煜微微一怔,不疑有他便改口道,“既然如此,你就不必再给梁府添麻烦了,入席吧。” 席面间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仿佛方才的插曲不曾发生过。 “世子,夫人被梁小姐拉去老王妃和国公夫人那儿了,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您就先用膳吧。”身旁的家丁见柳成煜时不时盯着自己身边的空位,便知道他在等夏云仙。 他此刻佯装不在意,但心中却再次有些不快。 她该不会是故意不想坐在自己身边吧? 方才来梁府时,在马车上她也是离自己远远的,根本不愿意与他亲近,柳成煜猛地喝了口酒,这段时日他已经百般迁就讨好了,为何还是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柳世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窝囊呢。”不料,一道调笑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柳成煜眸光一闪,抬起眼就看见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白玉京。 幸好四周嘈杂,没有人听见方才的话语。 白玉京无视柳成煜难看的脸色,撩开衣摆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怎么,这里有人,本大人坐不得吗?” “……大人随意。” 这个奸人是故意的吧?还有他说自己窝囊,是什么意思! 此时岑雨蓉已经换了身浅粉的衣裙回到了萧钧澜的身边,她优雅的笑了笑,“让王爷久等了。” “方才没有烫伤吧?” 她摇了摇头,目光不着痕迹的扫向白玉京的方向。 好端端的,梁府婢女给她倒茶,怎么就突然让茶壶脱了手,明明是有人在背后撞了婢女一下! 虽然当时场面有些混乱,但她还是认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当真要跟她作对,就为了那个夏云仙? 岑雨蓉的眼底划过一抹锋芒,他越是护着夏云仙,自己就越要扎他的心! “真是太热闹了,下官是今年才入的京,有幸目睹一双璧人喜结良缘,柳世子成婚已有五年了吧?” 席面间,一张生面孔出现在柳成煜的面前,他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细想之后才发现,自己在贤王妃那儿,见过的! “是,是有五年了。”可他几乎要忘记成亲当日的场景。 毕竟那时候,他根本没有仔细看过当时身着喜服的夏云仙,甚至酒都没喝几杯,就被一张圣旨炸得连忙收拾了行囊前去支援战事了。 柳成煜轻叹了口气,她当时一定很美吧? 花一样的年纪,定是美得夺魂摄魄,只可惜,他连盖头都没有掀。 “看,那边的刘尚书夫妇都被闹着喝交杯酒,下官记得柳世子都还没洞房就领兵离京了!” “我等可没闹过柳世子的洞房,不如今日,就把交杯酒补上吧!” 不料,又有两个人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非得让人去把夏云仙唤过来,和柳成煜喝交杯酒! 他被拱得有些心动,不料砰的一声,一旁竟是传来酒杯碎裂的声音。 “既然喝醉了,就别来碍本大人的眼!”一股寒意从白玉京的身上散开,他狠狠的将酒杯捏碎,似有怒火在灼烧着他。 柳成煜是懦夫,但他不是! 他多想当着众人的面把夏云仙揽进怀里,告诉他们,夏云仙是他的女人,而不是柳成煜的! 凭什么要她跟柳成煜喝交杯酒! 想到这,白玉京忽然站了起来,引起一阵乱响。 那张俊容阴沉得可怕,正巧这时,夏云仙被一名婢女领了过来,刚好捕捉到了白玉京眼底的狠戾和炙热,瞬间知晓了他的意图! 上当了! 她原本正与梁芊芊听着老王妃和国公夫人两人寒暄,突然一名婢女跟她说夏云翰也来了,在梁府门前等她! 白玉京为何会坐在柳成煜的身边? 他们说了什么,让他的眼神变得那般危险! 直觉告诉她,定和自己有关。 四周的氛围变得有些异样,不少人看向了那突然发怒的白玉京。 “你杀了那么多人,一旦被发现了软肋,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白玉京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 她会死,而且是死无全尸,正如同他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敌人。 而她死了,他也不会活着。 两个人一起死,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越过人海,白玉京也看见了夏云仙眼底的抗拒。 她还没有接受他。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强行闯入她的生活,从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万一她不愿意呢? 不愿意跟他同生共死,那么自己眼下的冲动,不就害了她? 白玉京突然捂住了发疼的心口,众人看着他,等待着即将而来的狂风暴雨,不料他稳住身形后,竟伸出手去夺走了柳成煜席面上的酒杯,转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夏云仙只觉得脚底生寒,回神之际,她后背都湿透了,一身的冷汗。 而方才领她过来的婢女也不见了踪影。 “别闹了,今日是梁少爷办喜事,成煜怎能喧宾夺主。”柳成煜尴尬的笑了笑,天知道他方才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白玉京好像要拔出腰间的长剑,刺向他的咽喉! 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可这种与鬼门关擦肩而过的感觉,怎么如此真实。 第128章 决裂 “云仙,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回到老王妃和国公夫人身边,她们都看出了夏云仙的脸色有些惨白。 夏云仙惊魂未定,她知道方才,白玉京差点儿就要做出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 自己怎么这般大意,而那个婢女,究竟是谁派来的? “方才有人告诉云仙,说舍弟在门外等着,云仙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在只是误会一场。” 话音刚落,老王妃和国公夫人当即对视了一眼。 她们都觉得事情不简单,尤其是老王妃,立刻露出了些许关切的神色,“说不定真的有要紧事呢,不如我命人备辆马车,送你去夏将军府。” 总之先离开这儿总没错的。 老王妃虽然已经知道了某些事情,但却丝毫不影响她对夏云仙的喜欢。 那小子一向胡闹,可千万别做出什么混账事,伤害了人家! 夏云仙感受到了这一份爱护,心中感动,正要谢过,不远处款款而来的身影却是让她的眼中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警惕。 “许久不见老王妃,雨蓉来给您请安了。国公夫人的身子还好吗,雨蓉一直挂念着,还想让王爷带两位名医去国公府给您看诊呢。” 岑雨蓉的脸上带着谦虚的笑容,随后才好像注意到夏云仙似的,上下打量着她。 “世子夫人几日不见,真是越发光彩动人了,幸好雨蓉方才换了身衣裳,否则都要被比下去了。” “王妃过谦,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贤王殿下觉得王妃美若天仙,那才是最重要的。”不等夏云仙回些什么,老王妃竟率先开了口。 “真希望我这孙子和孙媳妇今后可以如王爷与王妃这般,琴瑟和鸣,恩恩爱爱。” 国公夫人也跟着笑道,岑雨蓉眸光一闪,她怎会不知今日的宾客拿她和夏云仙做比较,可众人在夸赞她的同时,都会提到贤王。 她怎会不知是何意思。 倘若没有贤王站在她身侧,是不是就比不过夏云仙了? 本以为老王妃和国公夫人会给她颜面,在夏云仙面前扳回一城,没想到她们竟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她心中不悦,只觉得有些人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连官场上贵妇人是如何交际的都忘了! “说到恩爱,哪里比得上世子夫人与柳世子,分别多年破镜重圆,世子夫人以一人之力坚守着柳家,实乃我辈楷模。” 岑雨蓉话音刚落,她身旁的黄嬷嬷立刻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出嫁从夫,生同衾死同穴,相信这一定是世子夫人秉承的女德训诫。” 不料,国公夫人却是摇了摇头,“说来气人,我们国公府的一位老嬷嬷年轻时,差点儿被她夫君活活打死!后来还是我出的面,让他们和离了,把人带在了身边!” “这女德训诫,害得多少可怜妇人下场凄凉,若我说呀,还得那男子值得!”老王妃说这话的时候,竟冷冷的瞪了黄嬷嬷一眼。 “老王妃说得对,我可见不得我们国公府的女子受委屈,您瞧我那孙女芊芊,就是被娇养的,今后谁敢欺负她,可得掂量掂量!” 黄嬷嬷面上一僵,忌惮的退到了岑雨蓉身后。 老王妃方才那眼神,好像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要把她赶出去似的! 夏云仙看着这一幕,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国公夫人和老王妃真是这么想的吗? 为何觉得她们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此时岑雨蓉只觉得面上无光,是她的错觉吗,为何会觉得国公夫人和老王妃都在偏袒夏云仙! 她本想把人推去席面上跟柳成煜喝交杯酒的,虽然方才被白玉京破坏了计划又如何,她有得是办法,可现在……却不好轻举妄动了。 难道传闻说夏云仙治好了老王妃和国公夫人的顽疾,是真的? 想起这几日萧钧澜用的药膳,岑雨蓉便握紧了袖中的手,为何夏云仙一句话就能改变王爷多年的习惯。 要知道,他是从来不吃重口味的膳食。 “今日宾客众多,让外头的人都精神着点儿,别再闹了!”国公夫人别有深意的吩咐了下去,岑雨蓉带着微笑品着茶,她低垂着眼,心思却不甘的转了起来。 这可不行,她确实没料到夏云仙与国公府和老王妃关系匪浅,她得想想办法! “王妃,方才夏云仙一直站在国公夫人的身后,好像在看您笑话似的!”黄嬷嬷跟着岑雨蓉出来,想起自己被老王妃冷眼相对,便把这笔账算到了夏云仙的头上。 前方的拐角处出现了一道冰冷的身影,岑雨蓉停住了脚步,“你先下去。” “……是。” 白玉京看着她把黄嬷嬷支开,此刻四下无人,岑雨蓉缓缓上前,竟是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这就生气了?不过是交杯酒而已,他们两个在侯府里更亲密的事情都……”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相拥的身影照在洁白的墙面上,像极了相爱的伴侣。 岑雨蓉侧目欣赏着她和白玉京的影子,脸上带着甜甜的笑,然而一股凶狠的力道突然拉开了她! “你居然推我?”岑雨蓉吃痛,瞬间红着眼瞪向白玉京,笑容也降至了冰点。 “我说过,你若再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我不介意舍弃你我多年的情分。”他瞳眸幽深,如同一头随时会发动攻击的猛兽。 岑雨蓉太了解他了,知道做什么事情可以轻易的触碰他的底线,让他失去理智。 一向在人前恬静亲和的女子,此刻的表情渐渐变得疯狂而狰狞,“白玉京,你忘了当初是如何承诺我父亲的?你说了要照顾我一生一世,我岑家为了你……” 她深吸着气,抓着自己的衣襟,仿佛要把自己的心揉碎了一般。 曾经以为白玉京永远都会是她的,可后来才知道,原来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可笑的误会! “她把我害到如今的地步,我怎么就不能恨她?当然,我更恨你!” “怎么?利用完了我,就想与她再续前缘了?白玉京,她已经嫁人了,她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柳家!” 第129章 打听 “能不能摆脱柳家,可不是你说的算。” 白玉京想不通,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为了她,他已经让夏云仙伤心了好几次,白玉京知道,自己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岑雨蓉离开之后,没有再闹出别的事情,梁家的喜事也算圆满。 次日,京都的秋风温度骤降,布行里出现了一道少有的身影。 “大人,这是您要的狐裘,已经做好了。”只见一名年轻的裁缝师将那件分外醒目的金色狐裘交到了白玉京的手里,他翻看了片刻,就笑了笑。 “手艺不错,能有这样的水准,京中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果然把狐狸皮交给你们是对的,没有暴殄天物。” 得到他的肯定,裁缝师腼腆的笑了笑,“小的学艺不精,若不是我母亲已经多年没动过针线了,这狐皮要是交给她,定能裁得更好。” 白玉京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也只是转瞬即逝。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让玉京这般费心定制狐裘相送?”只见那内堂走出来一道儒雅的身影,白玉京望向那人,煞有其事的回道。 “她可是东陵最难讨好的姑娘了,王爷要是见了得多帮我说说好话!” 萧钧澜挑了挑眉,“你不跟本王说那人是谁,本王怎么帮你说好话?” 白玉京深深的笑了笑,竟是卖起了关子。 “不过王爷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巧手的裁缝师?我的白府正好缺了一个,要是王爷肯忍痛割爱,往后我就不必大费周章了。” 萧钧澜默了默,也学着他卖起了关子。 两名出众的男子相视而笑,分外惹眼,引得不少路过的行人往店里头张望。 “玉京,是不是雨蓉惹你不快了?最近都不见你的人影,京中局势复杂,你不在,我又不能时时将她带在身边,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方才的裁缝师已经十分识趣的退下了,此刻若有旁人在场,定会惊讶于贤王与白玉京的关系竟好像十分熟络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他们多年前就已经相识,两人相差十岁,但却十分聊得来。 “她如今的能耐大得很,用不着我护着。” 白玉京点到即止,他不想坏了人家夫妇的感情。 萧钧澜曾说过,他喜欢的就是岑雨蓉的乖巧听话,相处起来省心。 “是因为那位江小姐吗?雨蓉应该是误会了,误会你对江小姐多有照拂是出于爱慕,所以才做了这个媒,好心办了坏事。” 对于萧钧澜,白玉京是有些愧疚的,他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便话锋一转指着角落里的一件新品道,“这副皮子不错,天冷了,我正好想换副手套,拉弓的时候才使得上劲!” 他毫不客气的把那张褐色的皮子拿在手里掂了掂,“不错,王爷送我。” “堂堂大理寺卿,竟光天化日打劫本王?” 萧钧澜眉头一蹙,虽然这家布行是他名下的,但凡事还是要讲究个规矩。 若每个人都如此,那他还做什么生意? 白玉京便开始耍无赖了,“我可是给了你们的裁缝师一大笔酬劳,送张皮子怎么了?王爷再怎么勤俭,也不能亏待了朋友!” 说着,他已经将东西往腰上一揣,不打算还了。 萧钧澜失笑,仿佛在看着一个小孩在自己面前闹腾,露出了些许宠溺的神情,“行吧,就当是替雨蓉向你赔罪了,本王一会儿吩咐他们帮你把皮子做成手套。” “不必,我会找人做的。” 白玉京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梁家那个新郎官身上的喜服,不也是他的夫人亲手做的? 别人有的东西,他也要有! 他不能委屈了自己。 此时一顶轿子停在了布行前,里头的小姐撩开了帘子,可一见白玉京的身影,竟是吓得缩了回去。 京中的贵女们,喜欢白玉京的不少,但厌恶他怕他的人也多。 “听说这家布行是贤王殿下的,果然不假。父亲还让我多多关照这里的生意,说不定我能入得了贤王的眼,做个侧妃也是祖上积德的荣耀。” 可是,贤王殿下那样洁身自好的优秀男子,怎会跟臭名昭著的白玉京在一起? “可别带坏了王爷才好。”轿子里的小姐不由得担心起来。 白玉京很快回到了自己的马车里,车夫小心翼翼的回道,“大人,确定是这个裁缝师吗?” 此时他已经收敛了方才轻浮的神色,阴郁冰冷的抚着手里的狐裘。 “针法极像,但明显年轻许多,去,查查那裁缝师的母亲!” 他找了这么久的人,没想到居然在贤王的布行里发现了。 倘若,真的是被萧钧澜藏起来的,那他可真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或许,岑雨蓉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并不仅仅是因为他? …… “你要我帮你缝制手套,还要绣花样?”林子里,刚刚骑着旋羽跑了一圈的夏云仙难以置信的看着这花样百出的男子。 白玉京笑得狡黠,“虽然你的女红一直不怎么样,可能会毁了这张上好的皮子,但本大人不会嫌弃的。” 夏云仙柳眉一蹙,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这么想不开? 她的女红……夏云仙也觉得一言难尽。 可转念一想,他能把自己的那条帕子一直带在身上,可见真的不在乎那拙劣的绣活。 “就当是本大人陪你练马的酬劳。”只见白玉京双手环胸斜靠在树旁,夏云仙失笑,强行把她掳来练马,又强行讨要好处,东陵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想起在梁府发生的事情,夏云仙片刻之后才说服了自己,轻叹了口气。 就当感激他那时候没有失去理智,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她依旧有些后怕。 “最近忙于教习厅的事情,这手套只能晚些给你。” “你把我排在教习厅之后?!”这回轮到白玉京难以置信了。 她能进教习厅,还是他争取来的! 面对这种没良心的丫头,不能惯着。 “就绣鸳鸯吧,在太后生辰前给我!” 第130章 拜访 “王妃,国公夫人和老王妃是不是听夏云仙说了什么,所以不肯见您?” 这一日,岑雨蓉带着厚礼来梁国公府拜访,正巧听闻老王妃也在这儿做客。 可是,下人领着她们来前厅后只是奉了茶,等了许久却不见国公夫人的身影,让黄嬷嬷的心中有些忐忑。 要知道她们主子回京,多少达官贵人等着拜见,可都被贤王殿下婉拒了,如今王妃亲自登门,怎么的也不该受如此冷遇。 “夏云仙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挑拨离间,她定是说了王妃不少坏话。” 一道记恨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女子抬眼看向黄嬷嬷,“难道,是国公夫人不知雨蓉也与王妃同行?” “怎么会没说呢,奴婢特地提了江大小姐的名字!” 黄嬷嬷辩解道,心中却是冷笑了声。 自家王妃这么矜贵的人儿,都没得到特殊的对待,不过是个落魄的罪臣之女,若不是有幸跟王妃同样的闺名,她都没有机会被王妃提携! 江雨蓉神色一暗,微红的眼眶泛着几分不甘。 她母亲说过,国公夫人过去与她的外祖母交好,两家是有几分情谊的,后来才慢慢淡去。 她觉得念在往日的交情,国公夫人如今应该会愿意帮她一把! 被赶出白府的这段时日,她当真是体验了世间的人情冷暖。 自从她父亲出事,谁都可以来欺负母亲和她们姐妹几人,遭尽了各种白眼,就连过去时常受父亲恩惠的亲戚们,见了她们也如同看到扫把星似的! 而先前她与白玉京定了亲,那些见风使舵的亲戚又厚着脸皮给她母亲送礼赔罪,哪成想退亲之后,一个个的又把东西要了回去! 有些已经换了银钱花掉的,她们哪里拿得出来? 逼得母亲不得不当了首饰,还被押着写了欠条! 江雨蓉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明明只要她与白玉京成了亲,就可以重新做那人上人,可现在,她们母女几人只能如同丧家犬般,躲藏在家徒四壁的破宅子里。 这一切,都是因为夏云仙! “再等等吧,国公府的人既然让我们进来了,就说明国公夫人不打算拒客。” 岑雨蓉依旧镇定的品着茶,她相信你,不会有谁为了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得罪贤王妃。 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终于来领路了,“让王妃久等,我家老夫人方才正和老王妃打牌呢,那花园乱的,不整理一下都不敢招待贵客!” 岑雨蓉笑了笑,脸上始终不见半分的恼意,直到了花园里见到国公夫人和老王妃,才开口赔罪道。 “是雨蓉不请自来,打搅了国公夫人和老王妃的雅兴,雨蓉真是……”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只听老王妃惊呼一声,“哎呀,你又输了!这回该把那玉石钗子给我了吧,可不能耍赖!” 国公夫人露出了几分懊恼的神色,随后气笑道,“不是说十几年没打过牌了吗,手气居然这么好,我看今日你就是诚心来骗我宝贝的!” 她说着,身旁的嬷嬷赶忙将事先准备好的玉石钗子放到了老王妃手边的盘里。 “贤王妃来了呀,不说那些客套话,可会打牌吗?陪我们玩几局吧!”国公夫人这才好似看见了岑雨蓉,转而热情的招呼着,那红润的气色,早已不见了之前半分的病态。 岑雨蓉心中不悦极了,不是说为了收拾花园才让她在前厅等着吗? 依她看,这儿根本就没停过! “能陪国公夫人和老王妃打牌,是雨蓉的福气。”岑雨蓉很好的藏起了那份不快,受邀坐了下来。 梁国公手握重兵,而平南王在京中人脉甚广,而她背后却是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贤王看起来又毫无架子。 现在的人,心都精明得很。 可她身后的江雨蓉已经等不及了,正要上前,竟撞倒了端着糕点过来的婢女,当即发出了一阵碎响。 “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看着糕点落了一地,婢女吓了一跳,国公夫人自然看见了方才那一幕,“小心收拾着,退下吧。” 她抬起眼来看向江雨蓉,眉头不由得一蹙,而岑雨蓉已经在心里暗骂了句。 蠢货,都已经见到国公夫人了,竟还如此失礼。 “这位是……” “这是江大小姐,雨蓉不久前认的义妹,国公夫人和老王妃都认识的。” 江大小姐…… 眼前两位尊贵的妇人只是深深的对视了一眼,可彼此心里都吓了一跳。 她们见过曾经的江雨蓉,不说是什么天姿国色,但也是大家闺秀温婉可人。 但眼前的女子却形容暗淡,身段消瘦干枯,曾经一头秀丽的乌发也好似失色的秋草一般,身上的衣裙陈旧毫无光彩可言。 江雨蓉感受到了她们的打量,脸上烧得厉害。 来之前她本是好好打扮过的,可贤王妃却让她重新换过,就是想用这幅惨状博取国公夫人和老王妃的同情。 但她的骄傲还是在这一刻受到了打击,没想到她京中第一才女,竟要沦落到糟践自己来获得旁人的怜悯! “雨蓉给国公夫人和老王妃请安了……” 她正打算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端出来,却见贤王妃冷冷的瞪了她一眼,那警告的意味让江雨蓉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又逼了回去。 岑雨蓉沉着气,有些人当真是没有眼色,凡事都要讲究个时机,只要她老老实实的等在那儿,还愁没有机会诉苦? 眼下国公夫人和老王妃正兴致高涨,谁都没那个耐心听旁人抱怨。 不过她也着实没有想到,自己一进国公府,就被拉着打牌了,这样的场合,她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贤王妃是来救我的吧!这手气也太差了,输了这么多,不如停一停吧?” 片刻的功夫,国公夫人看着自己手边已经堆起来的首饰,露出了几分歉意。 “你是怕贤王妃输不起吗?她这么用心的帮你回本,一会儿得用燕窝鱼翅招待才行!” 老王妃一句话,让本打算顺势逃离牌桌的岑雨蓉心中一僵。 她本就不擅打牌,今日身上的首饰钗子都输光了,眼下一头的乌发毫无点缀,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真叫人觉得她输不起? “老王妃说得对,难得国公夫人高兴,雨蓉自然要奉陪到底的。” 可角落里的江雨蓉却是满心焦急,这牌要是再打下去,该不会误事吧? 第131章 设计 “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国公夫人家刚进门的孙媳是个旺宅之人,雨蓉见您的气色真是太好了!” 岑雨蓉话锋一转,开始关心起国公夫人的病情,“雨蓉先前还一直惦念着您,特地带了樊城今年丰收的果子来,也不知合不合国公夫人的口味。” 她又看向了老王妃,“平南王爷说老王妃很是喜欢那些葡萄,酸甜可口,甚是开胃。” 老王妃点了点头,开始夸起贤王将藩地管理得井井有条,年年都是丰收。 “听闻老王妃和国公夫人的旧病都是多亏了世子夫人才痊愈的,实不相瞒,王爷也被杂症困扰多时,幸得世子夫人医治,雨蓉不知该送些什么谢礼才好。” 岑雨蓉一脸真诚,“送些金银首饰,显得太世俗,雨蓉也不知世子夫人的喜好……” 这话的意思众人听出来了,她是在征求国公夫人和老王妃的建议。 “心意到了就好,云仙向来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老王妃回了一句,就见岑雨蓉好似责备一般看了江雨蓉一眼,“先前我这义妹与世子夫人也有些误会,所以这份赔礼,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说罢,她用余光去观察国公夫人和老王妃的神色。 她们都知道先前江雨蓉诬陷夏云仙的药方有问题,所以自己提起这件事,定能引起她们的关注,江雨蓉诉苦的机会就来了! 不料,国公夫人和老王妃的表情变都没变一下,好像没听见她的话,转而讨论起自己手上的牌。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岑雨蓉疑惑极了,石子已经投入了湖中,怎么一点儿涟漪都没有? 她们该不会是老了,耳朵不好使了吧? 江雨蓉此刻已经有些急了,听着贤王妃铺垫了这么久始终没有进入正题,她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跪下来先哭了再说,国公夫人和老王妃总不会装作看不见吧? 不料,一道委屈的声音竟是从旁边传来。 “祖母,我惹云仙姐姐不高兴了!” 只见梁芊芊皱着一张小脸闯进了她们的视线,国公夫人眉头一蹙,“你闯祸了?” 梁芊芊顿时惊讶的看向岑雨蓉,闪烁着目光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原来王妃也在……” “梁小姐不必见外,发生了何事?” 岑雨蓉故作亲热,心中想道,说不定梁芊芊这儿会有转机。 “其实……芊芊仰慕王妃许久,我又听说云仙姐姐治好了贤王殿下的病,便想着拜托她带上我一同前去拜访王妃,没想到居然被拒绝了。” 岑雨蓉眸光一闪,不疑有他,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贵女中的口碑一直很好,许多人想结交她。 不过,夏云仙是逢人就说她是贤王的恩人吗? 怎么会这么不要脸! “云仙是怎么说的?你也真是,她帮王爷治病是正经事,你去又算什么呢?”国公夫人忍不住训斥了一句,梁芊芊撅起了小嘴。 “云仙姐姐说贤王殿下那样的人物,我贸然拜访,会被人说是想攀关系,还会怀疑国公府想巴结贤王,明明芊芊只是想和王妃交个朋友而已。” 国公夫人眼底划过一抹流光,这些话可不像是世子夫人说出口的。 她这个孙女,又在玩什么花样? “是吗?那云仙的心思也太重了!”没想到,老王妃居然十分配合的应道。 岑雨蓉心中大喜,她就知道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差! “世子夫人确实不该胡思乱想,谁不知道国公府的人都是洁身自好刚正不阿的,从来不会做那等拉帮结派之事,她这是误解梁小姐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夏云仙把梁家人当成了阿谀奉承之徒! 谁都不喜欢被人这样误会。 果不其然,岑雨蓉看见国公夫人的脸色沉了沉。 “对啊!云仙姐姐说这话的时候旁边还有人呢,芊芊实在是难堪极了!”梁芊芊已经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岑雨蓉乘胜追击,当即走上前去拉起了她的手,笑了笑,“正好,王爷新得了位厨艺了得的人才,做得一手美味的樊城菜,雨蓉斗胆请国公夫人和老王妃,还有梁小姐一同过府做客,可好?” “真、真的吗?” 梁芊芊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随后哀求的看向国公夫人,“祖母,既然王妃这么热情,我们不好拒绝吧?” “……”国公夫人心里有些不安,以往这个孙女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代表她想捉弄人了。 虽然她也不喜欢这个贤王妃,但…… “好,那我们就打搅了。”哪知道,老王妃幽幽的回道,“还有我家王爷,也会一同去做客的。” 她说的是平南王。 岑雨蓉大喜,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老王妃哪里的话,这真是雨蓉的荣幸,其实王爷也早有此意!”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告诉萧钧澜这个好消息,一旁的江雨蓉看呆了眼,贤王妃莫不是把自己的事情全都忘了? 明明今日来,是为了在她们面前揭穿夏云仙的真面目! 待岑雨蓉三人离开之后,国公夫人终于严肃了表情。 “芊芊!” “祖母没看见吗?贤王妃带着江大小姐来,就是为了针对云仙姐姐的!”梁芊芊已经收起了方才那副崇拜的样子。 江雨蓉做了那种坏事,贤王妃居然还把她带在身边,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芊芊很简单,认定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不是说好,不理会她就行了,你怎么也跟着小孩子胡闹起来?”国公夫人这话,是冲着老王妃说的。 当下人禀报说贤王妃带着江大小姐过府拜访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那日喜事上,贤王妃背地里做的小动作,她们都知道了,万万没想到人前温婉善良的岑雨蓉,竟是这么个伪善的性子。 “原本看在贤王的面子上,我也打算置之不理的,可贤王妃似乎还有别的打算,若不先敲打敲打她,她还以为国公府和平南王府是摆设!” 夏云仙是两府的恩人,不论谁来,都别想动她分毫! “我们是老了,可不代表我们怕事。贤王妃自以为手段了得,是该让她看看,何为姜还是老的辣!” 老王妃深深的笑了,可心中又叹了口气。 贤王妃这么做,多半还是因为白玉京那个混小子吧? 第132章 盛情 回府的马车里,岑雨蓉脸上的笑容愈深,浑身散发着一股愉悦的气息。 “王妃就这么走了吗?梁小姐错信了夏云仙,一直误会着我,方才应该让雨蓉跟她解释解释的。” 对面的江雨蓉揪心的绞着帕子,这一趟无功而返,跟事先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她还穿得这般落魄,白白的被可怜了一把! “你母亲欠的债,是谁帮忙还的?” 不料,岑雨蓉突然冷下了表情,一副耐心被耗光的样子。 没眼力见的东西,难怪斗不过夏云仙! 国公夫人和老王妃是什么人? 她们已经先入为主的对夏云仙有了好感,贸然诋毁她们喜欢的人,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只有循循善诱,才有策反的机会。 早知道她是这么个冲动的蠢货,自己今日就不带她来国公府了,差点儿就偷鸡不成蚀把米! 江雨蓉身子一僵,顿时低下头来,“雨蓉不敢忘,王妃是我们的恩人。” “你也别忘了,是谁给你机会站在玉京身边的,自己拿不下他的心,手段也不高明,如今还要本王妃给你收拾残局!” 她竟还有脸在自己的面前抱怨! 岑雨蓉高傲的微仰着下巴,眼神犀利而轻蔑,她虽是笑着的,可话语冰冷毫无温度,如同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的刺进了江雨蓉的心里,将她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伤得千疮百孔! 脸上火辣辣的,这段时日跟在岑雨蓉的身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若非因为这个名字,白玉京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瞧她一下。 江雨蓉一直刻意忽略这个事实,她不愿去深想,被夏云仙毁掉的东西,其实原本就不属于她! 可她若不找个人恨,她觉得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既然要坠入地狱,总该拉上一个垫背的! 那个人,只能是夏云仙了。 “等国公夫人和老王妃来做客的那一日,你还愁没有机会开口?” 岑雨蓉知道,眼前这个人今后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当即便甩了个希望给她。 江雨蓉深吸了口气,随后便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是臣女着急了,一切都听王妃的安排。” 一双修长白净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岑雨蓉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和善,轻轻笑道。 “听话就好,一会儿命人给你母亲抓几副补药,她为你操心得很多,头发都白了。” “……谢王妃赏赐。” …… “国公夫人和老王妃,要来府中做客?”书房里,萧钧澜惊讶的放下了手中的书籍。 岑雨蓉乖巧的立在他面前,“梁小姐说一直都很喜欢雨蓉,想托世子夫人的关系来做客,却被拒绝了。国公夫人不想让她失望,就答应了雨蓉的邀请。” 提到夏云仙,萧钧澜的眼神似有些许变化。 “梁小姐和我说了几句话,觉得很是投缘,她还告诉雨蓉,世子夫人逢人便提她给王爷治病的事情,王爷说过此次回京,不想太过招摇的。” 岑雨蓉将梁芊芊的话添油加醋的陈述了一遍,她面不改色,还细细的观察着萧钧澜的表情。 谁都不喜欢自己被利用,夏云仙这么做,无疑是在消耗王爷对她的好感。 说不定趁此机会,还能让王爷打消今后重用夏云仙的心思。 “本王知道了。”然而,萧钧澜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吩咐了句,“贵客来访,你安排妥当一些,不要怠慢了客人。” 岑雨蓉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要知道一直以来,王爷的饮食起居都是能简则简,物品不在贵而在精。 他们一直想与国公府拉近关系,可梁国公那人不好应付,难得有了这次机会,定要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岑雨蓉赶紧下去吩咐了,萧钧澜看着她的背影,脸上一片高深。 他的王妃极少如此忌惮一个人,过去想要接近他的美人不计其数,其中还有对她出言不逊的人,可岑雨蓉却从未将她们放在眼里,更没有在他面前暗示过谁的不是。 可方才她话里话外,都在引导他,世子夫人是个小肚鸡肠又虚荣至极的女子。 萧钧澜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控的样子,为何要对一位有夫之妇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希望她别因为这一份偏见,做出错误的判断。 宅子里很快忙碌了起来,众人都在为了招待贵客做准备。 上等的燕窝,昂贵的羽翅,珍稀的熊掌,各种价值不菲的食材被陆续送进了膳房备了起来。 黄嬷嬷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珍馐,一颗心突突直跳。 这么多宝贝,花了不少银两吧? 王妃为了招待国公府和平南王府,也太下血本了!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这时,宋瑾儿从眼前路过,似乎准备入宫去教习厅,很快就被她拦了下来。 “芊芊要来府中做客 ?我不知道这件事。”宋瑾儿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黄嬷嬷,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径直离去。 不知道? 黄嬷嬷满心的古怪,很快就告诉了岑雨蓉。 “一个山野丫头,真以为梁小姐会把她当成朋友?肯定什么都不会告诉她的。” 岑雨蓉听后,心中却毫无波澜,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中的猫腻。 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看向黄嬷嬷,“我相中了一处四面花海的宅子,明明太后那么疼爱王爷,可每次回京,我们却要挤在这么小的地方。” 有了藩地的王爷,只有传召之后才能入京,因此在京中都没有自己的王府,只能花钱买宅子。 从前王爷行事低调,她没有机会提换府邸的事情,如今要大办客宴,她越发觉得现在这宅子小了,指不定要被国公府和平南王府的人笑话。 “等事情圆满结束之后,王爷定会听我的意见,毕竟把三家的关系巩固了,以后常来常往的,招待客人也方便些。” “王妃考虑得周到。”黄嬷嬷奉承着,想着自己应该也能有间大的屋子,瞬间就把方才那莫名的疑虑打消了。 王妃的这一份盛情,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第133章 波折 转眼到了约定的这一日,盛装打扮的岑雨蓉早早的就在宅子里安排着一切。 “糕点都要做得精细酥软一点,国公夫人和老王妃年纪大了,定要让她们知道我们是用了心的。” “每个角落都要打扫得干干净净,把白玉杯摆上,可不要丢了王爷的脸面。” 萧钧澜今日依旧翩翩儒雅,一身素净的翠竹暗纹袍子沉稳又矜贵,他已经将手中的事务提前处理妥当,岑雨蓉很快迎上前来,亲昵而熟络的伸出手去帮他理了理玉佩上的穗子。 “王爷,王妃,贵客到了!” 管家兴匆匆的冲了进来,萧钧澜点了点头,带着一众下人齐齐到了门口。 不料,眼前哪有国公府和平南王府人员的身影,只见两顶轿子横在路中,两道错愕的身影正四目相对。 “苏大人今日是来拜访贤王殿下的?” “是呀,正好遇上了些许难办的公事,想向王爷讨教一二。刘大人呢?” “我……呵呵,我是来找王爷切磋棋艺的。” 交谈间,他们见门内竟浩浩荡荡的迎出来数道身影,为首的萧钧澜和岑雨蓉一副隆重正式的样子,当即惊得手足无措。 王爷和王妃居然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可愣神间,又有几顶轿子由远处而来,那一道道华贵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们疑惑的目光落在岑雨蓉的身上,萧钧澜低声道,“今日你还宴请的别人?” “雨蓉没有!国公夫人向来不喜热闹,我怎么会……那几位夫人是说过要来府里跟雨蓉学习茶艺,也不知为何……” 岑雨蓉的神色已经无法保持平静,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来! 王爷定会觉得她处事不当,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众人就挤在这条路上面面相窥,那两位大人尴尬的走到萧钧澜的面前拱了拱手,“王爷可是要宴客?看来我等来得不是时候,那就不耽误王爷要事,改日再登门拜访。” “既然来了,岂有让两位大人回去的道理?”萧钧澜的脸上不见丝毫恼意,一旁的管家得了示意,当即把人领了进去。 岑雨蓉有些焦急,这怎么能行? “您也好好招待夫人们,本就是光明磊落的宴客,你让人过门不入,传出去就变成本王聚众图谋不轨了!” 萧钧澜知道人言可畏,大大方方的接待这几位宾客,才不会落人话柄。 岑雨蓉抿了抿唇,也罢,幸好她备的食材够多,招待这些人也不成问题。 整座宅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岑雨蓉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在她精心命人装点打扫过的内院里穿梭,一脸惊奇的赞叹着周遭的一草一木,甚至还品尝起昂贵的新茶。 她心中舍不得,可面上还要故作热情。 “一会儿人来了,立刻告知本王妃。”岑雨蓉慎重的吩咐了下去,便开始笑着和那几位夫人寒暄了。 眼见着精美的糕点一碟一碟的上,可门外始终没有其他的动静。 天色不早了,为何还不见国公府和平南王府的马车或轿子? “快,派人去看看,是不是路上耽误了。” 岑雨蓉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时不时的望着对面正与那两位大人对弈的萧钧澜,幸好,王爷的脸色依旧暖如春风,尚不见半分异样。 很快,下人就带回来消息,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在路上了。 岑雨蓉终于松了口气,也是,国公夫人大病初愈,手脚自然要慢一点儿。 她又开始安心的和那几位夫人讨论茶艺,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渐渐感觉到些许疲惫,傍晚凉风阵阵,夜幕降临,原本打着十二分精神的下人们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天色不早,我们也不便再打搅了。”终于有位夫人饿得受不住,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用完膳,在自家后花园里头消食了! 真是奇怪,她见花园里备了席面,上面还摆着非常精致的白玉杯碟,应该是设了宴的才对,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不招呼她们入席? 莫非,是不欢迎她们? 岑雨蓉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赔罪,这都一个时辰了,国公夫人就算是用两条腿走,也该抵达了才是! “真是失礼,这次膳房备的食材耗时久了点,夫人们先用点儿糕点。” 还吃糕点? 夫人们僵硬的笑了笑,她们的嘴里都甜到发腻了,贤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走又不让她们走,席面又不让她们入! 岑雨蓉感受到了那份不满,赶忙借口离开了一会儿,立刻就被萧钧澜找到了。 “怎么回事?你当真与国公夫人说好了?” 此时,他的心中也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岑雨蓉哪还有先前信誓旦旦的模样,她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颤抖,“是真的,国公夫人亲口答应了的!” 就在这时,老管家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王爷,王妃,梁小姐已经在门口了!” 岑雨蓉面上一喜,黄嬷嬷赶忙吩咐膳房把珍馐都端出来,生怕国公夫人和老王妃久等了。 众人分明感觉到气氛一变,那两位大人和几位夫人看着席面上瞬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如此铺张,一点儿也不像贤王殿下的行事风格。 所以……他们原先到底宴请了何方神圣? 然而,岑雨蓉还未与萧钧澜走到门口相迎,就听角落里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怎么只有梁小姐一人,国公府的其他人呢?” 不等他们反映过来,梁芊芊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眼前。 “芊芊给贤王殿下,给王妃请安了!不知瑾儿可在府上?”她打扮简单,笑得灿烂,而岑雨蓉则忍不住望向她身后。 “梁小姐,国公夫人呢?” 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来了?! 梁芊芊的眼中满是疑惑,“王妃找我祖母,可有要紧事?” 她的惊讶,让岑雨蓉心头一紧,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国公夫人那日不是答应了要一同来做客?还有老王妃,也说会跟平南王爷一起过来的!” 梁芊芊柳眉一蹙,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王妃说笑了,我祖母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呀!” 第134章 小丑 岑雨蓉愕然,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 梁芊芊见四周众人的表情齐齐一变,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发、发生了何事?我祖母大病未愈,怎么可能会舟车劳顿的去别人府里做客?她也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呀!” 岑雨蓉只见萧钧澜看了过来,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梁小姐不要开玩笑了,要是国公夫人没有答应过,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难以置信,莫非自己被梁芊芊戏耍了? “我告假了两日,是来找瑾儿拿笔记的!王妃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里头的宾客,她立刻听见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原来王爷是要宴请国公府和平南王府的人,难怪准备得这么用心!” “但也太稀奇了,王爷向来节俭的,你们看那花瓶和字画,不应该呀……” 这话听起来,竟有种毫不掩饰的酸味。 更有甚者,他们开始怀疑平日里贤王勤俭的作风莫不是装的! 看样子,根本没有什么尊贵的客人,可贤王和贤王妃却为了这么一个误会,让他们白白等了这么久!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根本没有被人家看在眼底! 岑雨蓉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脑中轰的一声,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梁小姐,给你笔记。”黄嬷嬷方才已经赶忙去找宋瑾儿了,这会儿人出来,还奇怪的看了四周一眼。 “瑾儿,你是知道的吧?为何不事先告诉王爷,莫非,你是想让王爷丢脸,让旁人看我们的笑话?”岑雨蓉几乎要失去理智,这是她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训斥宋瑾儿。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先前黄嬷嬷就问过我了,我也是告诉她,梁小姐没有与我说过来做客的事情。” 宋瑾儿的脸上毫无波澜,这个表情更显得岑雨蓉才是那个无理取闹之人! 黄嬷嬷眸光一闪,在萧钧澜的视线中战战兢兢的低下头来, “今早府中就开始准备了,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解开这个误会!” 她们一定是串通好的,就为了让她当跳梁小丑! 宋瑾儿不耐烦的看了岑雨蓉一眼,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反倒是萧钧澜率先开了口,“让客人们入席吧,本王先前原也想着招待两位大人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可岑雨蓉的瞳仁中却被无尽的恐惧浸染。 宋瑾儿平日里在府中本就是寡言少语,一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的身份在岑雨蓉看来,根本上不得台面,所以有意孤立她,让她成为府里的边缘人。 现在,岑雨蓉却责怪宋瑾儿没有阻拦她筹备宴客,实数刁难了。 “瑾儿,回头我再跟你解释。”梁芊芊压低了声音在宋瑾儿耳边说道,她只是点了点头,心中却并不恼火。 就算梁芊芊一开始就跟她说了实情,岑雨蓉也不会信她的。 宋瑾儿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也没有往心里去。 …… 梁芊芊耍她! 国公夫人居然也帮着梁芊芊耍她! 还有老王妃,她们一开始就串通好了! 整场客宴下来,岑雨蓉的脑海中只剩下无边的愤怒和即将迎接狂风暴雨前的忐忑。 连几位夫人与她告辞的时候,心里都萌生出了让她们晚些再走的念头。 原本热闹非凡的宅子忽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先前还情绪高昂的下人们,个个安静的埋头做活,没有人敢提半句今日的事情,生怕受到牵连。 王妃筹备了这么一场昂贵的客宴,最后,重要的客人却没有来,反而便宜了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王爷的脸面,算是彻底被王妃丢尽了! “该死的宋瑾儿,居然帮着外人害我!我就知道这个丫头对王爷别有居心,她以为让我犯了错,王爷就能纳了她吗?” 屋子里传出岑雨蓉愤怒的声音,可她袖中的手却在发抖。 为了让国公夫人和老王妃满意,她如此用心,事无巨细,花了重金准备了这一切,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她们! 难道是为了夏云仙?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岑雨蓉就冷笑了下。 怎么可能呢,就算梁芊芊和夏云仙交好,国公府和平南王府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得罪王爷吧? 岑雨蓉真的想不通,就在这时,黄嬷嬷胆颤的来到她身边,“王妃,王爷在书房等您呢。” 眼前的女子脸色瞬间惨白,她努力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挪动了步伐。 长长的回廊里,岑雨蓉神情诡异,步履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从容沉稳,她心如乱麻,完全没有注意到暗处的江雨蓉。 贤王妃居然失手了! 江雨蓉可是足足在无人问津的客厢里守了一日,就等着贤王妃派人过来唤她露面,在国公夫人和老王妃面前揭发夏云仙! 没想到竟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呵,明明先前还一副势在必得的嘴脸! 此时她静静的看着岑雨蓉远去的背影,原本的失望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幸灾乐祸。 哪怕是温文尔雅的贤王,眼下也肯定饶不了她吧? 人人羡慕的贤王妃,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 江雨蓉犹豫了片刻,竟壮着胆子跟了上去,她真的很想看看贤王妃被训斥的样子。 不料一阵寒风拂过,眼前竟无声的出现了一道黑影,冰冷的大手瞬间捂住了她的口鼻…… 书房里的烛光还亮着。 萧钧澜颀长的身影立于书案前,笔挺的握着手中的狼毫,静静的在宣纸上挥洒出苍劲有力的字体。 闪动的光亮落在他温润平和的俊容之上,深邃的瞳仁沉如幽潭,似笑非笑的嘴角让人捉摸不出他的喜怒。 角落里的岑雨蓉僵着身子,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 “王爷,瑾儿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居然联合坏人来陷害雨蓉,关键是,王爷对她那么好,她还胳膊肘往外拐……” “瑾儿不会背叛我。” 不料,萧钧澜平静无比的开了口,随后停下笔,含笑的看着她。 “那你呢?” 第135章 默契 “大人,到手了!” 无人的巷弄里,一名男子敏捷的翻身跳上了马车,从怀中掏出了一件衣服交到了白玉京的手里。 仔细一看,竟是今日去贤王府上做客的刘大人,只见他抬起手来,熟练的剥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狡黠的笑容。 “没被看出来吧?” “贤王比往日烦躁,就算属下露出了些许马脚,他也未曾注意!”小五得意的吸了吸鼻子,“那些菜倒是可口。” 他吃了好几头翅参鱼肚呢! 白玉京瞪了他一眼,“本大人平日里苛待你了?出息!” 他手上有刘大人的把柄,那家伙不该出卖他,只是那府邸高手如云,凭刘大人自己是无法拿走一针一线的,只能让小五出马。 抚着手中柔软的衣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里衣,料子毫无惊喜,主打一个俭朴,可上头的针法走线却极其精妙,果然出自当年宫里头那个消失的司制房宫女。 白玉京的面上一片平静,可周遭的温度仿佛降至了冰点,眼底如同结了层寒霜,让一旁的小五突感压力。 看着自家主子这个表情,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趟乔装潜入,得到了主子想要的答案。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只听一声叹息传来,“看来雨蓉很早以前,就已经背叛我了。” 回想起这次爆发灾疫,他只将夏云仙给他的情报,告诉了岑雨蓉一人,后来,他派人去松山岭放火的时候,竟遇见了另一方人马正在努力的救火。 准备的说,应该是在努力的抢夺挽救山上的某种草药。 “大人……是不是该再给贤王一个机会?毕竟当年,是贤王帮大人救出宫的。” 他是白玉京的救命恩人,私底下更是忘年之交,怎么眨眼的功夫,居然会变成仇敌? 小五想起萧钧澜那正直的做派,总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所误会。 一阵沉默之后,白玉京淡淡的应了一声,“你说得对,况且就算真是他把那个司制房宫女藏起来的,也可能另有苦衷,本大人是该给他一次机会。” 小五见气氛有些低沉,当即笑道,“大人您猜,那几位一起搅局的夫人是谁安排的?” 白玉京挑了挑眉,见他这幅玩味的模样,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当他知道梁芊芊答应岑雨蓉去做客时,白玉京就察觉到了古怪,他的人在老王妃身边旁敲侧击,很快就知道了其中用意。 岑雨蓉自作多情的备了那么多山珍海味,结果却是一场戏弄,这样的好戏,他当然要多叫些人来看看。 而且很快,贤王的府邸用鲍参翅肚招待客人的事情就会传扬开,他们接下来便要忙着解释澄清。 否则,贤王勤俭的美名岂不就毁在岑雨蓉的手上了? “是谁想看岑雨蓉出丑?”白玉京的嘴角已经不自觉的勾起,那几位夫人,定就是她引去看戏的,“那丫头……还挺讨厌雨蓉的,你说这是为什么?” 小五再次从自家主子的脸上看见了光,当即嘿嘿笑了一声,“属下可没有说是世子夫人所为。” “就算你不说,本大人也确信!”他和夏云仙当真是默契。 “说不定,世子夫人是看上了风流倜傥的贤王殿下,所以才这般针对贤王妃呢?” 小五不知何来的勇气,在死亡的边缘疯狂的试探着。 白玉京微微眯着眼,一脸不屑,“有妇之夫有什么好的?” “可大人您不也喜欢有夫之妇?” 一阵沉默之后,白玉京冷笑了声,竟毫无预警的抬起脚来,狠狠的将毫无警觉的小五踢下了马车! “啊——” 而另一头,落雪院。 “夫人,方才梁小姐经过侯府,差人来说贤王妃闹大笑话了!” 春晓端了一碟糕点进来,放在了夏云仙的医书旁,而这娴静沉稳的女子才缓缓抬起头,“不可再提这件事了。” 她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窗外,春晓当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夏云仙终于做完了今日的功课,她望了着案前皎洁的月光,这次的事情皆在她的预料之中。 自己的背后有国公府和平南王府护着,贤王妃想要对付她,就变得束手束脚,所以岑雨蓉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破坏她在梁家和老王妃眼底的印象。 但她太急功近利了,就算国公夫人应了邀,也不会如她的意,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把国公夫人和老王妃,想得太肤浅了! 夏云仙收回思绪,随后坐到了榻旁,拿出了那张上好的皮子。 “夫人这是要给谁做手套?”春晓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夏云仙吩咐她去购置针线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 自家夫人已经多年不碰女红了,况且,这皮子一看就是给男子用的,她该不会是要做给世子的吧? 夏云仙目色微沉,“给债主的。” 白玉京真是丧心病狂,她手上明明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却还给她安排了这么棘手的任务。 对于不擅女红的夏云仙来说,她写完一百份的药方,都不一定能绣出一片叶子来! “那让奴婢来做吧,奴婢的女红还是拿得出手的。”春晓想让夏云仙多休息一会儿,却不想刚伸出手去,她却下意识的避开了。 感受到自家小婢女疑惑的目光,夏云仙心头微动。 是啊,为何她从未想过假手他人? 她和白玉京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亲手给他缝制手套? “交给你了,绣两只鸭子。” “啊?” 春晓怔了怔,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要在手套上绣鸭子的。 这小婢女当然不会知道,若真的绣出了一对惟妙惟肖的鸳鸯,那白玉京一眼就知道不是夏云仙的杰作! 把这任务推给春晓后,夏云仙本该觉得如释重负,可眼见着春晓转身要走,她又突然开口道,“慢着,还是我自己做吧。” 以白玉京难缠的性子,若让他知道的话,恐怕又是一顿令人难以招架的手段。 “你是说,夫人在给我做手套?” 柳成煜吃惊的抬眼看向张婶,对方笑眯眯的应道,“肯定是给世子做的,那张皮子可好了,夫人定是知道世子畏寒,赶着做出来让世子入冬的时候用呢!” 第136章 醋缸 “办得好。”一颗银锭放到了张婶的手中,她感恩戴德的收了下来,“多谢世子赏赐,若世子夫人还有别的动向,奴婢再来禀报!” 柳成煜眸色微动,嘴角已经不受控制的上扬,阴沉了多日的心情在这一刻拨开云雾。 看来夏云仙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才是她最后的依靠。 不论她有什么怀疑,最终也改变不了夏老将军战死的事实。 还不如安安心心的与他过日子,那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若她要送我手套,我理应给她一份回礼。” 此时柳成煜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夏云仙巧笑倩兮的模样,她已经许久没有对他展露笑颜了! 就因为他心中藏着的那个秘密,让他近日来每每看见夏云仙,就不由得心里发虚。 “一定是我多心了,她不可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柳成煜收回思绪,开始琢磨着要准备怎样的回礼。 夏云仙和姜如烟不一样,她出身高贵,有学识有品位,一般的俗物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对了! 那样东西,她一定会喜欢! ……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的落在了柳成煜的脸上。 “王妃怎么救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当初你是怎么承诺的,连个女子都绑不住,你还能帮王妃做什么大事 ?” 柳成煜的脸偏到了一旁,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如此不真实。 岑雨蓉身边的黄嬷嬷给了这一耳光,让他立刻想起自己在地牢里的那几日,如今他已经忘记了那种临死的恐惧,而无尽的羞辱感却越来越浓烈! 他可是永定侯府的世子,居然沦落到谁都可以任意打骂他的地步! 袖中的手不由得紧紧握起,柳成煜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他定要叫这些人后悔如此轻贱于他! 可这样的念头,被他很好的隐藏在一片惶恐的表情之中。 “王妃,可是成煜哪里做得不够妥当?” 他抬起眼来看向那脸上似有哀愁的尊贵女子,今日贤王妃突然派人唤他,还以为是想查问关于贤王动向的事情,不料一进来就莫名其妙的挨了打。 只听黄嬷嬷冷笑道,“柳世子还不知道吧?世子夫人不知廉耻的勾搭我们王爷,真是笑话,奴婢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嫁了人还如此不安分!” “不知道她用什么手段,蒙蔽了国公夫人和老王妃,怂恿梁小姐戏弄我们王妃!” 黄嬷嬷将那日宴客的事情说了一通,柳成煜的脸色有些难看,若真是如此,那贤王妃被摆了一道,恼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国公府和平南王府竟会护夏云仙到如此地步! “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夏云仙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摆布国公府……” “能有什么误会?你是在怀疑娘娘冤枉夏云仙?” 黄嬷嬷瞪着眼,柳成煜赶忙解释,“成煜绝无此意,回去以后定会严惩夏云仙,让她不敢再胡作非为!” 再三保证后,岑雨蓉才让他离开。 “王妃,奴婢怎么觉得柳世子是在应付我们?”黄嬷嬷想说的是,之前每每提起夏云仙,柳成煜浑身便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排斥之感,那眼中的厌恶是掩饰不了的! 可而今,那种厌恶没有了,反而还多了几分紧张! “柳成煜心胸狭隘又无能善妒,他定是觉得丢脸了,回去以后不会让夏云仙好过的。”岑雨蓉拢了拢自己的衣襟,遮了遮自己脖颈上的红痕,随后抬起眼来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你说,夏云仙会不会挨打?” “王妃……” 黄嬷嬷眸光一闪,不知为何,每次王妃惹王爷不高兴以后,第二日就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挨打? 她心头一跳,很快将那个可笑的猜测丢到了脑后。 …… 柳成煜早早的结束了今日手上的事务,身影出现在教习厅外。 “世子夫人真是太厉害了,我怎么没想到可以用这种方子!” “这古方真是博大精深,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还是世子夫人心细!” 几道陌生的声音传入柳成煜的耳中,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站在角落里看着堂内那被几名御医团团围住的夏云仙。 他瞳仁一颤,眼前的一幕让柳成煜险些失控。 夏云仙在做什么? 一个有夫之妇,就不知道避嫌吗? 怎能跟男子们共处一室,就不怕…… 然而,说话的是先前被夏语琴欺骗了的郑御医,他脸上已经露出毫不掩饰的崇拜之色,“这次的考核,又是世子夫人稳居第一,看来下个月,圣上就能批准夫人进御医院了!” 若不是夏云仙替他在华老院使面前求情,恐怕他早已离开这儿,前途尽毁了。 自那之后,郑御医的心中只剩下感激,人也越发脚踏实地。 御医院?! 这三个字顿时在柳成煜的脑中炸开,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夏云仙要成为东陵第一位女医官了! 此时他再看向那张娴美的面庞,四周的御医们虽然站得近,可仔细一瞧,每个人的举止都是恭恭敬敬,没有半分越矩之行。 桌上堆着一叠高高的药方,而夏云仙从容的在上面勾勾画画,模样神圣无比。 柳成煜何时见过东陵的御医这般谦卑的样子,方才的怒火立刻被油然而生的骄傲所熄灭。 他不知不觉间在那儿站了许久,嘴角已然扬起了一抹柔柔的笑意。 他一直都知道夏云仙在教习厅里颇受关注,却不知,她竟受拥戴到这种地步! “大人,您看!” 不远处恰巧路过的小五忽然开了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白玉京剑眉一蹙,“胆子大了,敢来宫里闹事!” “大人,属下觉得柳世子不像是来闹事的,倒像是来接世子夫人回府的。” 白玉京默了默,随后瞪了小五一眼,“夏云仙没有腿吗,需要他来接?” 小五赶忙闭上了嘴,得,自家主子的醋缸又被打翻了! 柳世子还是自求多福吧! 第137章 动手 “苏大人,你这方子里不可加牛白藤,宫中妃嫔最是注重子嗣,万一误食久了伤身……” 夏云仙话还未说完,一双陌生的大手便拿着帕子送到了她面前。 诧异的抬起头来,便看见了柳成煜那张含情脉脉的面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柳眉一蹙,方才还向她讨教的苏御医竟不见了踪影。 “从前我竟不知,你在教习厅里这般辛苦,都是我的疏忽,回去以后,我会让膳房每日给你送忠补汤。” 柳成煜的眼中涌动着歉意的流光,语气真诚无比,让夏云仙不由得轻笑出了声。 这就叫辛苦? 当初他丢下偌大的侯府,她以一人之力支撑着柳家子弟的花销开支,替惹祸的族人抛头露面收拾残局,低声下气的去求人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辛苦。 而现在,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了心中理想努力的时候,他却心疼了? 与鳄鱼的泪没有差别。 夏云仙的笑容,竟让柳成煜解读成了感动,他心头一荡,便想替她擦去脸颊上那淡淡的墨迹,却是被躲闪开来。 “天色不早,应该出宫了。” “我就是来接你回去的。” 柳成煜也不恼,笑着将帕子收了回去,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夏云仙的冷漠,只觉得这只是她柔软的心灵外故作坚强的伪装而已。 可夏云仙却立刻心生了警惕,她的目光顿时落在了他的脸颊上,盯了许久,让柳成煜眸色越发深邃,竟是有些微微发烫。 他犹豫了下,却是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来,想要去轻触夏云仙清丽的面庞。 “世子被打了?” 哪知道,一盆冷水瞬间让柳成煜清醒了不少。 他猛地后退了两步侧过身去,这个动作已经给了夏云仙答案。 “没有,应该是方才被树枝刮的。”该死,他明明检查过,那个贱婢并没有留下掌印。 可柳成煜不知道的是,有些淤痕甚至会在几个时辰后才慢慢显现。 能让一向自负的柳成煜如此畏惧的,夏云仙已经想起了一个人。 是因为那件事吧? 她脸上没有太多同情的神色,带上自己的药箱作势要走,柳成煜回过神来赶忙跟了上去。 午前的阳光分外温暖,显得秋日的寒风也染上了几分情调。 他们二人从未像现在这般,平静和谐的同行于一条路上。 夏云仙的身上带着沁人心脾的草药香,这比柳成煜闻过的任何胭脂味更加撩人魅惑。 “这次我修桥有功,以后陆陆续续还会得到其他真露头角的机会。” 他忽然开了口,“有几位同僚一直想来府中拜访,我原是怕他们打搅耽误了你的课业,若你愿意……府中也需要女主人来招待客人的。” 夏云仙静静的不回答,可她却听出了一丝争强好胜的味道。 柳成煜似乎一直在提醒她,他如今也多有建树,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无人问津,没有成绩的世子了。 “等过阵子你进了御医院,我得空便来接你回府可好?只是过去从未有过女医官的先例,想必,陛下也不会让你如同其他的御医一样,整日守在宫里头……” 应该多半是如现在的安排,早晨在宫中,若无妃嫔传诊,午前便可离开了。 如此,也能让她安排好侯府后宅的事宜。 柳成煜已经迫不及待的帮夏云仙盘算起来。 “对了,听说在手套里头缝上毛料,会更保暖的。”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忆起自己在侯府外颠沛流离,第一个寒冬就冻得双手通红。 最窘迫的时候,他还会捡别人不要的破手套戴上。 直到后来遇见了姜如烟,他的日子才好过了点。 想到这,柳成煜眼神变了变,他怎么又想起那个贱人了。 曾经的山盟海誓,在今时今日看来,已然成了他这辈子的污点,姜如烟和两个孩子,就是埋在侯府里的隐患,更是横在他和云仙之间的隔阂。 当年,他为何没有看清楚。 如夏云仙这样的女子,高傲点又怎么了? 哪怕她看不起他,不也一样嫁给了他,这就是他的本事! 自己太年轻了,所以才被姜如烟哄骗,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手套? 夏云仙当即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柳成煜,忽然就明白过来,“世子该不会误会什么了?那副手套可不是给你做的。” 这个男子实在太可笑了! “不是给我做的,那还能有谁?你……”柳成煜失笑,但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张妍丽俊美又狂妄的面容。 暗处,小五早已默默地为柳成煜捏了好几把冷汗。 他们一路跟着走来,幸好这个柳世子没有对世子夫人动手动脚,否则自家主子可不管这里是皇宫还是哪儿,他必定要血溅当场的! 果不其然,白玉京也听出了柳成煜话中的意思,这个混账还真是天真,莫非以为夏云仙会给他惊喜? 告诉他吧,告诉这个可怜的东西,再让他回去照照镜子! “送华老院使的,有何不妥?”哪成想,夏云仙面不改色的回了句。 “?”白玉京怔了怔,这丫头,从前最不会撒谎了,而且做事情向来光明磊落的,怎么现在说起假话信口拈来? 旁边的小五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主子,会不会是因为您的名字真的难以启齿? 不料,柳成煜突然就拉下了脸,猛地扣住了夏云仙的双肩,好像想把她生生捏碎一般。 “是给白玉京那个奸贼做的吧?还是说,给贤王做的?夏云仙,你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夏云仙眼底划过一抹冷光,随后快速的抽出袖中的银针,狠狠的扎进了柳成煜的手掌。 “啊——”他吃痛一声,看着这根没入自己掌心的银针,无尽的羞辱和愤怒瞬间冲昏了他的理智。 “贱人,你敢——” 不料这时,一道惊恐的求助声从角落里传来,只见那位郑御医难以置信的冲进了柳成煜的视线,愤愤的指着他吼道。 “打人了!柳世子把世子夫人给打了——” 第138章 诬陷 “胡言乱语!明明是她……” 柳成煜狰狞着脸色,近日来的温和顷刻间土崩瓦解,不等他解释,郑御医已经抢先一步挡在了夏云仙身前。 “下官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若非下官及时赶到,世子是不是打算把世子夫人活活打死?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你们永定侯府!” 郑御医义正言辞,说得柳成煜愣了许久。 “你眼睛瞎了吗?”难道他没有看见,是夏云仙用银针行凶?! “下官不才,瞎眼的进不了御医院!”郑御医咬着牙,这边的动静已经引得不少宫人围了过来,其中还有几名尚未离开教习厅的贵女们。 一时间,众人开始对柳成煜指指点点。 “胆子也太大了,没想到柳世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居然敢在宫里行凶!” “从前就传说柳家对世子夫人十分苛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真是没良心,要不是世子夫人苦苦支撑,侯府早就倒下了,如今也是为了侯府才入的教习厅,他怎么有脸动手打人?” 先前的旧账被翻了出来,那一道道愤怒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子般一片片的凌迟着柳成煜。 尤其是原先暗暗联合起来排挤夏云仙的贵女们,眼下竟格外的团结,柳成煜的行为让她们想起了那些傲慢无礼的男子。 “柳世子莫非是见不得自己的夫人更加优秀的事实,所以才动武维护自己那可悲的自尊心 ?” “你可知世子夫人何其矜贵?若真的伤了她,你赔得起嘛!” 眼前的景象让夏云仙有些惊讶,而郑御医则回以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世子夫人莫怕,我们绝不会让柳世子再伤害你一分一毫!” 他命宫人将夏云仙护送出去,而一群人就那样把柳成煜包围了起来,训斥声不绝于耳。 早有一辆马车在宫门处等候,夏云仙带着几分存疑上了车,果真看见白玉京早已等候在里头。 “是你安排的?” 她瞬间了然,不得不说,柳成煜是真的冤。 若不是自己先动的手,凭着郑御医绘声绘色的证词,她差点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挨了打! “那小御医想还你人情,也不能辜负了人家。至于那些贵女……” 白玉京一脸的老谋深算,“你可知,等你进了御医院,成了东陵第一位女医官,对于她们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那意味着,东陵国的女子除了相夫教子之外,多了另一条出路。 虽然夏云仙之前就已盛名在外,但大多数的贵女们是不信的,只觉得是传闻夸大其词。 但这段时日的接触,她们见识到了夏云仙的真本事,意识到原来真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渐渐的那份嫉妒就被憧憬所取代。 她们开始相信,原来女子也可以达到那样的高度,可以让原本眼高于顶的御医们也望尘莫及。 夏云仙没有发现,她认真的态度已经在教习厅里带起了一股别样的冲劲,贵女们也开始全力以赴,不再像之前那样抱着学得来就学,学不来就走的心态。 “你可别半途而废,要是当不上女医官,你会被骂死的!”白玉京笑了笑,夏云仙不由得揉了揉眉头。 她何尝不知,要想让养尊处优惯了的贵女们觉悟,让她们摒弃女子天生不如男的想法,没有人在背后鼓动指引是不行的,其中少不了白玉京的手笔。 “想坏柳成煜的名声,可以用别的法子,我也很丢脸。”她的表情略显阴沉,然而白玉京却是毫不在意。 “丢着丢着就习惯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柳成煜会继续丢脸似的? …… “可恶!夏云仙居然收买了教习厅的人,联合起来污蔑本世子!” 充满浓浓胭脂气的雅间内传来了一阵打砸声,柳成煜的表情可怕无比,狠狠的将桌上的美酒瓜果尽数扫到了地上! 周遭的美人们见状,立刻风情万种的围了上来依偎在他身边,“呀!世子怎么发这么大的火,真是吓死奴家们了,快,快把地上收拾一下!” 立刻有小厮进来收拾完地上的狼藉,很快又摆上了新的点心和烈酒。 “世子夫人真是不知好歹,世子生得这般俊俏,她怎么就不懂疼人呢?要是奴家有这个福气,定把世子捧在心尖尖上!” 这花娘伸出涂着丹蔻的食指,妩媚的勾了勾柳成煜的下巴,惹得其他的花娘们纷纷娇笑。 又一杯烈酒下肚,仿佛浇旺了他心头的怒火,这时,门外两道路过的身影传来了嘲弄的声音。 “听说了吗?永定侯府的柳世子居然在宫里头殴打自己的夫人,世子夫人可是陛下褒奖过的人,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要是我有这样的夫人,还不得小心翼翼的供着!当初的夏家嫡女也是名动京城,怎么就嫁了柳成煜这种人!” “走走走,去天字一号厢喝酒!” 这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入柳成煜的耳中,他双目瞬间爆红,火气噌的一声就涌上了头顶。 “谁?!是谁在造谣生事!” 只听嗡的一声,他竟一把抽出长剑追了出去,天字一号? 天字一号厢在哪儿? 柳成煜已经被酒劲冲昏了头脑,他很快找到了天字一号,抬起脚恶狠狠的踢开了那扇雕花门,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 此时里面的女子吃惊的回过头来,貌美的面容带着几分疑惑,“公子,潇潇已经有客了……” “滚!” 哪知道柳成煜竟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瞪着眼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是你吗?是你在背后议论本世子?” 而这时,外头也喧闹了起来。 “不是说潇潇姑娘有贵客吗,我方才明明看见一个人进去了!” 只见数名醉醺醺的男子紧随其后,一看地上的花魁,顿时怒从中来。 “混账东西,竟敢打潇潇姑娘!” 他们不由分说就冲上前去,跟还未清醒的柳成煜厮斗了起来,场面乱成一团,竟没有人注意到一抹黑影从窗外越了进来,悄无声息的把榻上的男子扛了出去…… 第139章 入局 “云仙姐姐,天色这么晚了,本不该打搅你的,但祖母突然就昏倒了……” 入夜,一辆马车正从永定侯府驶向梁国公府。 梁芊芊此刻就坐在夏云仙身旁,脸上写满了焦急。 “国公夫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许多,可是发生了何事?” 夏云仙觉得奇怪,她不日前才帮国公夫人把过脉,并未发现恶化的迹象。 只见梁芊芊眸光一闪,犹豫了许久才开了口,“其实是因为我大伯……” 听着她缓缓道来,很快马车就到了国公府。 此时院子里一派沉重的氛围,只见老国公阴沉着脸色,而梁家的大爷则挺着腰杆跪在中央,鬓边垂着几缕发丝,显得有些狼狈。 明明不久前才娶了儿媳,这喜气还未完全散去,他人却显得苍老了许多。 “花魁?!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学着那些公子哥儿找什么花魁!” “我梁家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看我不打死你——” 老国公起伏着胸膛,作势就拿起了一旁的棍棒要往梁家大爷身上招呼,一旁的孙子孙女们根本无人敢拉他。 只听一声闷哼,梁家大爷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棍,他是习武之人本就健朗,只是魁梧的身躯抖了抖,紧咬着牙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原来,昨日有人约他去吃酒,没想到这一去就夜不归宿了无音信,直到方才被送回来,才知道他竟是去了花楼,还醉倒在花魁杨潇潇的床榻上! 国公夫人当场就被气昏过去了,这会儿府中上下一片混乱!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只是去戏馆子听曲喝酒,可再睁眼时就……”梁家大爷也觉得冤屈,国公说得对,他都是娶了儿媳妇的人了,怎么也不会做那种荒唐事! 他只娶了一位夫人,从未纳过妾氏,梁家一门家风严谨,一心只想上战场保卫东陵,没想到到他这儿,竟闹出这么一档子贻笑大方的事情来! “祖父,世子夫人已经进去帮祖母把脉了,肯定会安然无恙的,芊芊认为这其中定有误会,不如问问那位将大伯送回来的好心人。” 只有梁芊芊有这个胆子在这种时候替梁家大爷说情,一道清风拂过,只见小五笑嘻嘻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梁小姐唤在下?” 她顿时皱了眉头,眼前这名暗卫怎么有点眼熟的样子。 等等,他不是常常跟在云仙姐姐身边吗? “其实国公大人也不必太过上火,该头疼的另有其人,梁大爷是被设计了,此事与他无关!” 小五卖着关子,“在下可以作证,梁大人是在戏馆里被人下了药,再送到花魁榻上的!” 梁家大爷顿时感激的抬起头来,幸好有人作证,这不就可以还他清白了? 不料,又一个闷棍打了下来! “有什么好庆幸的!你该感到耻辱才对,要是在战场上,你岂不是要被绑到敌军大营去?” 梁国公再次破口大骂,直到夏云仙从屋子里出来,他才甩开棍子靠近,“世子夫人,我夫人她如何了?” “国公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一会儿让她喝碗压惊茶再好好休息一番,定能恢复如初。” 有了她的话,老国公才松了口气,而此刻夏云仙已经和小五四目相对,她顿时怔了怔,原来梁小姐口中的好心人是他? 他怎么会知道梁家大爷在花楼里的? “让世子夫人见笑了……”老国公紧皱着眉头,而夏云仙也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国公府却接她来看诊,显然是没有把她当成外人。 “国公不妨想想,是不是近日来得罪了什么人?” 她提醒了句,不论怎么想,此事都透着蹊跷! “我们梁家得罪的人可多了。”梁芊芊撇撇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个人说起才好。 老国公为人刚正,从不拉帮结派,许多人上杆子的巴结都没有用,最后皆是恼羞成怒的! “是啊,老国公还是好好想想!”小五忍不住插了句嘴,立刻被夏云仙深深的看了一眼,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单纯的要坏国公府的声誉吗? 这种小打小闹,并没有什么意思。 不料这时,一名梁府的侍卫脸色凝重的来到众人面前,还犹豫的看了夏云仙一眼。 “启禀国公,方才怡红楼传来消息,说柳世子与人争夺花魁杨潇潇,起了冲突打死了人,这会儿被押走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震惊的看向夏云仙,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杨潇潇? 怎么又是这个花魁! 此时夏云仙已经探究的看向了小五,对方讪讪的笑了笑。 “属下去救人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柳世子,又正好看见他正与其他的男客争风吃醋,兴许是今日在宫中殴打世子夫人不成,跑去花楼宣泄了吧。” “什么?!云仙姐姐,他打你了?”梁芊芊最先反应过来,当即拉着夏云仙上下察看。 而国公府众人也是面露愤怒之色,“岂有此理,世子夫人可是我们梁家的恩人,柳成煜哪来的胆子!” 就连跪着的梁家大爷,也气得差点没拔出自己的长剑来! 夏云仙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分明觉得小五是故意的。 她忽然想起白玉京的话语,没想到这丢脸的事情当真是接踵而来,柳成煜和梁家大爷这件事情,莫非有什么关联? “柳世子德行有亏,配不上世子夫人。” 只听梁国公突然别有深意的开了口,众人顿时沉默了下来,这本是夏云仙的家务事,但柳成煜却荒唐到连他们也看不下去了! “云仙姐姐,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梁芊芊冷着脸,只差没有把和离两个字说出来了。 夏云仙心中感动,随后吩咐了几句照顾国公夫人的事宜,便告辞离去了。 “芊芊,你在教习厅里若是听见了什么风声,可不要瞒着祖父,千万不能让世子夫人受了委屈!” 梁国公有种感觉,夏云仙并不是那等懦弱之人,只怕,她是有自己的打算。 第140章 走水 “不好了,着火了——” 一道惊恐的呼救声划破天空,那炙热猛烈的火星突然在永定侯府的宅子里冒了出来,很快便照亮了漆黑的夜色。 急促的敲锣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只是眨眼的功夫,在干燥的夜风相助下,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两个院子,杀得众人措手不及。 “糟了,老夫人还在屋里头呢!”住在外院的雷嬷嬷捂着口鼻慌慌张张的逃出来后,望着那刺眼的火势,焦急的拍着大腿,“快,快去请示世子救人啊!” 然而,柳成煜院中的人却满脸的迷茫,“世子今日没有回府。” 什么?! 雷嬷嬷瞳仁一缩,怎么这么巧? 柳成煜在花楼里打死人的事情还未传播开,梁国公府因为本就牵连其中,所以得到的是第一手的消息,此时永定侯府的众人都还蒙在鼓里。 “世子夫人呢?” “通往落雪院的廊子火势最凶,烧得厉害,实在过不去呀!” “等等,曹副将,你腿脚不便,那儿太危险了——” 可不等众人阻止,曹副将已经拖着他的瘸腿冲进了火海之中。 当柳成煜回府的时候,眼前火光冲天的景象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已经逃到门口的雷嬷嬷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世子终于回来了,老夫人还在屋子里,世子快救人啊!” 不料柳成煜浑身一震,瞪着眼睛训斥道,“竟敢丢下主子逃跑,侯府养你们有何用,一帮废物!”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立刻撩开衣摆冲了进去,可却不是往老夫人院子的方向。 他仿佛没有看见那些拼命灭火的下人们,一路朝着书房而去,浓烟滚滚迷了眼,好几次险被掉下来的横梁砸到,直至看着那早已被烈火埋没的书房,他才僵住了脚步。 “烧了,什么都烧了……” 他的保命之物,他给自己留下的退路,他东山再起的底牌…… 全都烧了! “成、成煜啊!母亲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渐消散,众人齐齐聚集在安全的前院,柳老夫人虚弱的咳嗽了几声,脸上还带着烟熏过的痕迹。 她又目光闪烁的看了身旁的曹副将一眼,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个她嫌弃的废人,把她从火海里背出来的! 柳老夫人心中又臊又愧疚,当初她还千方百计的想把人赶出去,可曹副将却不计前嫌,冒着危险来救她! 柳成煜发丝微乱,模样也甚是狼狈,这一日可谓是凶险交错,自己才摆脱了在花楼里伤人的麻烦,回府以后,差点儿宅子都没了! “母亲,世子,都没事儿吧?”二夫人文氏这才姗姗赶来,老夫人当即瞪了她一眼,“没事!呵呵,你是来收尸的吧?” “冤呀!儿媳心系着母亲,一听说走水立马就安排了院子里的人帮忙灭火!” 文氏故作紧张,其实这莫名其妙的大火只烧了大房的几个院子,她二房那儿损失不大,自己挑了个安全的花园直到混乱结束后才露面。 柳老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成山呢?” “二爷又出去喝酒了。”文氏提起柳成山的时候,语气已经习以为常。 自从纳了姜如烟,柳成山酗酒就更凶了,可文氏已经不在乎,她把对柳成山的恨意全部发泄在了姜如烟的身上! 至于柳文耀和柳文馨,她怎么可能再让他们过那种有求必应的日子,若不是柳老夫人盯着,动不了他们一根头发,但晾在那儿不闻不问总是没问题的。 柳成煜突然环顾四周,冷不丁的丢了一句,“夏云仙呢?” 众人面面相窥,是啊,怎么不见世子夫人的影子。 “该不会……是没逃出来吧?”雷嬷嬷心头一跳,这话让柳成煜脑中轰的一声瞬间空白。 夏云仙没逃出来? 她被大火烧死了? 曹副将红着眼低下头来,“落雪院已经塌了!” 他一个人也没看见,说不定全都…… 柳成煜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一股无边的恐惧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他心口剧痛,双腿好像已经不受控制。 “成煜,你要去哪里?屋子都塌了,你别去!” 柳老夫人赶忙让人拦住了他,就在这时,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看,是世子夫人!”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见落雪院的几人略显狼狈的出现在角落里,张婶拉着灰头土脸的沈平,春晓扶着面色苍白的夏云仙,其他几人也是伤的伤,神色疲倦。 “云仙,你……”柳成煜面上一喜,忍不住走向夏云仙。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惊得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柳成煜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怔了许久,却见夏云仙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冰冷,似有仇恨的火光在隐隐跳动,却又让他觉得那般不真实。 夏云仙浑身轻颤,那悲恸凄凉的模样,让柳成煜觉得异常的陌生,心中也不受控制的萌生了一种畏惧感。 “云仙,你疯了吗?!成煜刚刚还打算去救你的!” 柳老夫人回过神来,当即破口大骂,可夏云仙置若罔闻,而是直直的盯着柳成煜,“世子今夜去了何处?” “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公务缠身了,你怎能这样怀疑自己的夫君?快向成煜赔罪!”柳老夫人满腹的怒火不打一处来,但柳成煜却是有些心虚。 莫非她已经听说了? 两人才在宫里闹出不愉快,晚上他便去寻乐子,结果府邸走水她险些命丧火海,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接受不了! 柳成煜没有想过别的原因,“你听我解释。” 他想伸出手去拉住夏云仙,却是被她冷冷的躲开,“在花楼里争夺花魁惹是生非,出了人命,世子居然还能全身而退,果真本事了得。” 她知道柳成煜背后的岑雨蓉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没想到居然动作这么快。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什么夺花魁出人命? 众人面面相窥,世子夫人说的是真的吗? 第141章 回家 “长姐,云翰来接你回将军府!”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那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马车上传来,夏云翰的表情可怕极了,使得柳家一众无人敢上前阻拦。 “这是怎么回事?夏二少爷,我们侯府走水,你不来帮忙救火也就罢了,这会儿还想把云仙带走,是何意思啊!” 柳老夫人回过神来赶忙挡在夏云翰的身前,柳家还没死绝呢,怎么这架势,是要跟他们划清界限? “怎么回事?柳世子在宫中殴打我长姐,我父亲虽然不在了,但夏家也不是能任由你们随意欺凌的!” 夏云翰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带了一对气势汹汹的侍卫,作势就上前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侯府上下皆是大惊,什么?! 世子居然对夫人动手了,而且还是在宫里头! “云翰,一切都是误会!我与你姐姐不过是起了些争执,你不要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挑唆了……” 柳成煜焦急的想要解释,可夏云仙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落雪院已毁,云翰,我们回家。” 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夏云仙没有再多看柳成煜一眼,天知道她需要多大的克制力,才能让自己压住心头这一份浓烈的恨意。 夏云翰点了点头,一个眼神示意,侍卫们当即握着剑警惕的盯着柳家人,仿佛只要他们往前跨一步,就会立刻血溅当场! 看着已然远去的夏云仙,柳老夫人忍不住伸手打了柳成煜一下,她本以为儿媳是因为府中走水受了惊吓,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别的缘由。 “你傻了吗?就这样让那个小子把云仙带回去,别人会怎么说我们柳家!” 柳成煜紧抿着唇,想起方才夏云仙决绝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挖走了一块,竟有种今日一别,他们就真的形同陌路的预感。 “我知道,只是……” 只是他想起了被烧毁的书房,竟和方才夏云仙决绝的表情联系在了一起。 她会不会…… “你疯了吗?”马车里,白玉京阴沉着脸色,从方才夏云仙进来以后,车内的氛围便异常的冰冷。 夏云翰显得有些忐忑,“长姐,是白大人带我过来的,他说得没错,柳家不能待了。” 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自家长姐这么受人欺负,若非今日有白玉京在车内坐镇,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够顺利把人带回去。 恐怕柳家不知道,只要柳成煜为难他,白府藏在暗处的侍卫就会蜂拥而上! “你先出去。”白玉京这话,自然是对夏云翰说的。 若换成从前,他定不会让自家长姐跟这个大奸臣独处一室,可现在,他竟莫名觉得白玉京不会害他们。 很快车里只剩下两个人,白玉京忽然笑出了声,“本大人没想到,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人人都说世子夫人宜家宜室,结果连自己的府邸都烧,你这是打算跟柳家同归于尽?” 没错,这把火是夏云仙放的。 柳成煜今夜在花楼里闹出人命,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段时日她留在侯府中,一直暗中观察着柳成煜,发现他的书房外守备最是森严,平日里也不让下人进去打扫,那警惕的样子分明是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知道柳成煜就算被押走,也囚禁不了他多久,于是从国公府回来后便一不做二不休的用一场大火让侯府陷入混乱,她再趁机摸入书房! 终于,让她找到了! “要不是小五及时救你,你已经被压在横梁下了!夏云仙,你听见了没有?” 白玉京几乎是怒吼出声,他猛地抓住了夏云仙的手臂,双眸蒙上了一片微红。 天知道,他在面对无数次刺杀的时候不怕,只身闯入敌营的时候不怕,唯独从小五的口中听见夏云仙的事情后,感到了无尽的后怕! “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非得自己去偷?” 话一说出口,白玉京就怔了怔,渐渐放开了夏云仙,声音里带着几分可笑,“看来,你是连我也怀疑。” 她想进柳成煜的书房,这种事情对小五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可她偏不,只能说明夏云仙并不相信他。 怕他据为己有? 还是怕他毁灭证据? 夏云仙没有回答,她此刻的表情让白玉京心头一痛,“我本不想让你卷入其中,夏云仙,你乖乖的不好吗?” 这语气既无奈又自责,夏云仙袖中的手紧紧的拽着那份还带着血迹的信件,忽然就笑了。 乖乖的? 上一世的她,就是乖乖的任人宰割,最后也没有逃过家破人亡的下场! “杨潇潇是什么人?” 一股清冷的疏离感瞬间从她身上拉开,白玉京最熟悉这种感觉,她在审问他。 “还能是什么人,名动京城的花魁。” “白玉京,你向来不是小打小闹的人,在宫中诬陷柳成煜后,定还有下一步计划,本来在花楼里闹出人命的应该是梁家大爷,你用计让柳成煜取而代之,是吧?” 夏云仙笃定的样子,让白玉京沉默了片刻,她好像真的很了解他。 没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当时他的人刻意在柳成煜的雅间外提起宫中那件丑事,引得柳成煜追去了杨潇潇的屋子,又让小五将被迷昏在杨潇潇榻上的梁家大爷救出来,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夏云仙已经得到了许多零星如碎片般的线索,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理清所有的脉络! “杨潇潇不是普通的烟花女子,对不对?” 白玉京看着她清澈的双眸,终于回道,“她是罪臣之女,其父牵扯进齐王叛变的案子,但又因为她是外室所生,所以逃过一劫。” 罪臣之女?! 夏云仙立刻想起了苏涵,已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倘若梁家大爷没有被救出来,花楼里的命案必将牵扯出杨潇潇的身世,到时候国公府就会被安上一个私通罪臣之女的罪名! 这个手法,简直与夏云翰救苏涵的事情如出一辙! 她大胆猜测,如今要对付国公府的人,就是当初对付夏将军府的人! 第142章 混账 “你好像有什么危险的想法。” 白玉京微微眯了眯眼,随后叹了口气,“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对不对?” 他瞳眸深邃,忽然伸出手去将夏云仙紧紧地抱入了怀中,而这一次她竟没有挣扎,却越发让白玉京不安。 她一定是从柳成煜那儿得到了一件强有力的证据,她已经知道夏老将军的战败并非天意,而国公府对她的爱护,也让她不会坐视不理。 “灭我夏家,又想对付国公府的那个人,当初你手里的虎符,也是从他那儿夺回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那是虎符?” 白玉京把夏云仙抱得更紧了,虎符何其重要,只有当今皇上和持有的将军知道它的样子,“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调查夏将军死因的?” 她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难怪他一直觉得夏云仙很不开心,这种不开心并非她嫁入柳家后的不如意,而是肩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又不得报的抑郁与压力。 “父亲出事前那个月,寄回来的家书就已经提醒我和云翰了。” 这次,夏云仙没有隐瞒,而她也分明察觉到白玉京的身子一僵。 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让夏云仙渐渐冷静下来,直到男子那认真的声音响起,“我考虑清楚了,做大理寺卿夫人吧。” 先前,他觉得将夏云仙放在永定侯府会更安全一些,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既然她无法悬崖勒马,那就只能与他一起入局,人人都可以欺负世子夫人,但却无人敢欺负大理寺卿夫人! 他想随时随地都能看见她,随时随地都能揽她入怀。 他已经畏首畏尾这么多年了,不妨在死之前,如一次愿。 话音刚落,夏云仙却是推开了他,她脸色冰冷,“你怎知我一定会输?” 她好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个混蛋永远都是这样一厢情愿,从未问过她的想法。 夏云仙的眼神带着几分失望,白玉京自然不明白她这莫名其妙的火气从何而来。 “你怎知你一定会赢?” 这个丫头未免太自大了! “我不确信自己一定会赢,但我要你相信我能赢!” 夏云仙此话一出,连她自己都怔了怔。 她是从何时开始如此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和信任? 白玉京不相信她,看不起她又如何? 这是她的仇,与他没有半分的关系,她无需在白玉京的面前证明自己。 “你出去。” 夏云仙深吸了口气,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的夏云翰分明看见白玉京脸色阴沉的退了出来,他轻轻瞥了自己一眼,又看了一眼车内,“我让着她的。” “……”夏云翰有种奇怪的错觉,这个穷凶极恶的大奸臣为何好像很怕自己的长姐似的? …… 国公夫人已经转醒,夏云仙特地过来复诊,等人退出了屋子,梁芊芊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那个花魁不见了。” 思来想去,他们觉得此事那花魁定是知情,只要把人抓回来严刑审问,就知道是谁要害国公府! “老国公定会让梁家上下警觉行事,梁小姐这儿也要多加小心,这次对方失了手,必定还有下一次。” “云仙姐姐放心,倒是今早,侯府的事情就传开了……” 不等梁芊芊把话说完,前方老王妃已经出现在她们面前。 夏云仙眸光一闪,便恭敬的迎上前去,正要行礼就被老王妃拦住了,“我本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国公夫人。看来她是歇息了,正好,云仙就陪我走走吧。” 夏云仙温顺的点了点头,跟上了老王妃的步伐。 凉风习习,屏退了近身伺候的嬷嬷,老王妃脸上平静慈祥的笑容渐渐消散了那一份尴尬与压力,任由夏云仙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孩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连夜回了夏将军府,此事已经不胫而走,更何况有人推波助澜,消息就传得更快了。 “是云仙辜负了老王妃的信任。” 夏云仙本已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若非因为她,平南王妃和娉婷郡主也不会遭遇那样的事情,老王妃定是知晓其中隐情的,心里,怕是对她很失望。 可这一刻,夏云仙还是感受到了那一份热切的关怀,心中越发愧疚。 然而一双温暖的手却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谁没有年轻过呢?谁没走过几条歧路呢?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老王妃笑了笑,也不再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 “你觉得,玉京那孩子怎么样?” 夏云仙不回答,她早已看清楚了自己的想法,可却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 “别太有主见了,有时候顺其自然,让老天爷来安排是最好的选择。”老王妃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回忆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 “你可听说过,白孝鸿将军?” 夏云仙沉默了片刻,她当然知道,白玉京的父亲,镇国将军白孝鸿,与他不一样,是个深受百姓爱戴,为卫疆土战死边陲的一代英雄。 谁人不知白将军与当今圣上当年情同手足,也正因为如此,白玉京的出身就高人一等,哪怕他犯下滔天大罪,圣上终究不过给他一顿鞭子而已。 “我也不知孝鸿那样的男子,怎么就生出了白玉京这种离经叛道的孩子!” 老王妃惋惜的叹了口气,“当年人人都以为孝鸿唯一的血脉死在了边疆,直到长大成人的玉京高调回京,却做了一件叫人瞠目结舌的混账事!” 当时有位妇人带着她身患绝症的婴孩千里迢迢入京寻医,途中耗尽了盘缠,靠乞讨过活,正巧就遇见了鲜衣怒马的白玉京。 他对那妇人说,“只要你从这里跪到宫门口,我就给你一万两银子,帮你的孩子治病。” 那妇人喜极而泣,真的就抱着孩子一路跪了过去,引得路上的百姓纷纷围观。 哪成想,等她跪到了宫门口,白玉京竟出尔反尔,嘲笑她天真愚蠢! 老王妃皱着眉头,“宫外那么多人看着,那妇人哭得撕心裂肺,大骂玉京不是东西,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第143章 反对 此事夏云仙也有所耳闻,白玉京的恶名就是从那时候传开的。 “后来京中的善心人士纷纷自掏腰包,帮着这位妇人给她的孩子看病,听说最后孩子活下来了,她们母子二人光鲜亮丽的离开了京都。” 老王妃点点头,随后笑道,“你也觉得玉京此举太过混账吧?” 区区一万两银子,对于白玉京来说无关痛痒,可他践踏了那名妇人的尊严,又毁掉了她的希望,可见其本性之恶劣! “可是若没有这个混蛋,只怕那名妇人到死也无人会理睬,这京中的富贵人家,向来只爱沽名钓誉,不爱扶贫济世。” 听及此处,夏云仙当即停下了脚步,眼中带着几分诧异。 老王妃的意思是,白玉京在帮那个妇人? 若是从前,她定会觉得老王妃爱屋及乌,把白玉京想得太过善良了,他想帮,给钱就是了,为何要多此一举? 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夏云仙忽然就明白了。 老王妃说白玉京以白将军遗孤的身份初入京都,多得是居心叵测的人在暗中观察,倘若他当众伸出援手,岂不是昭告天下,他是个心善可欺之人? 所以他才把自己变成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恶棍,谁想欺负他,都得先掂量掂量会不会被反咬一口! “他是借着欺人,给自己立威。”夏云仙话音刚落,就注意到老王妃脸上深深的笑意。 她心头一跳,仿佛被看穿所有心思般脸颊微微发热起来。 “我知你心中有过不去的坎,可若不是玉京那混小子藏着八百个心眼子,只怕也活不到现在。原先我还惋惜上天跟你们开了这么个无情的玩笑,可现在,连天也拗不过他了。” 老王妃意有所指,夏云仙却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玩笑? 可老王妃似乎不想多说,话锋一转。“如今柳世子刻薄原配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昨夜的那把大火也甚妙,京中都知道他弃你于危险中不顾,听说他甚至连柳老夫人的生死都袖手旁观?” “这种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之辈,就算和离了,也不可惜。” 夏云仙知道,老王妃在提醒她,时机已到。 然而看着她的表情,老王妃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怎么也学了他八百个心眼子?” 老王妃真的觉得自己要为这两个孩子操碎了心,却又捉摸不透他们在想些什么。 “老王妃不怪我吗?郡主和王妃……” “那是她们罪有应得,错的人是我,是我的心软害了她们。”老王妃已然打断了夏云仙的话语,她从来都没有怪过这个孩子。 她还是把她们母女送去了寺里,远离京都这个争权夺利的地方,对于她们来说或许是因祸得福也不一定。 “还是说,你心里有别的人选?我听说霍大公子似乎与你颇有缘分。” “王妃误会了,我与霍大公子只是普通友人。” 说是友人,夏云仙觉得是抬举她了,不过老王妃是从哪里听说的? 看着她急于澄清的样子,老王妃立刻明白那些果然只是传闻而已,却又觉得可惜,又少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上次王爷说要收你为义女,是真心的,可你怎么就拒绝了呢?不过,我已经打心眼里把你当成孙女了,孙女的终身大事,怎能不放在心上?” 毕竟夏云仙的身份特殊,老王妃心疼她,不希望她和离之后,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像白玉京这样的,上无高堂,他又不在乎世俗眼光,为人霸道,也看得出对夏云仙十分呵护,将来不论发生什么,定是护得住她的。 但这只是自己的想法,倘若云仙不同意,那不论接下来白玉京会如何闹腾,自己也要帮着她! 此时夏云仙终于明白了,老王妃是想为她保媒,想做她的后盾! 犹豫了许久,她觉得不应该辜负这一份真心。 “云仙若是再嫁,只能是白玉京。但嫁不嫁,尚未决定。” 他们已有肌肤之亲,哪怕没有到最后一步,她也无法再接受别的男子了。 夏云仙说出口后,便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似乎放了下来,而后她又深深的看向老王妃,“不知老王妃可有听说过,当年为何老侯爷会想与夏家结亲?” 柳老侯爷与柳成煜是不一样的人,他为人和善,也帮助过不少权贵,为何偏偏选了她来做这个儿媳? 夏云仙想起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从柳成煜的书房里搜出来的信件,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柳成煜只以为她是因为杨潇潇,才一气之下回了将军府。 实际上,她是不想再看见这个间接害死她父亲的凶手! 如今她已经手握让柳成煜万劫不复的证据,就没有必要再留在侯府里演戏了。 “这……”老王妃眸光闪烁,可还不等她想好说辞,就见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急匆匆的由外而来。 “我不同意!” 许久不见的平南王突然出现在夏云仙面前,他的脸色异常凝重,“若母亲想为白玉京和云仙保媒,儿子不同意这门婚事!” 一向温和的平南王爷,脸上居然带着几分怒气,他紧握着双手,好像下一秒就要将拳头砸向白玉京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老王妃眼中疑惑,只见平南王深吸了口气,虽然他极力克制自己不在夏云仙的面前发脾气,但还是忍不住骂出了声。 “那个混账东西!简直是想败坏云仙的名声,卑鄙至极!” 平南王的态度让夏云仙的心中升起了一抹不安,原来,又有人将自己的女儿送去了白府,结果被白玉京丢到了大街上一阵数落。 他说他现在不喜欢那些只懂得谄媚手段的女子,要娶就得娶永定侯府世子夫人那样,医术了得蕙质兰心,持家有道又风骨俱全的良妇! 这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瞬间夏云仙的名字就和白玉京这三个字挂在了一起,各种流言瞬间漫天飞舞。 “那个混账东西!本王就不信,他不是故意的!” 第144章 躲避 同样都是男子,平南王知道白玉京这个混蛋在想些什么! 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想娶妻,就要拿出诚意,而不是耍弄手段威逼利诱! 白玉京这就是在逼夏云仙! 平南王担忧的看向夏云仙,这个孩子的遭遇他都知道,眼见着就要摆脱柳家了,这会儿难道要落入白玉京的魔掌? “他这样巧取豪夺的,算什么本事!”平南王的表情异常严肃,“云仙不必担心,他想欺负你,没那么容易!” …… “芊芊,你就带我去吧!多事之秋,没有堂兄保护怎么行?”次日,梁家大房的二公子梁源仪在马车前死缠烂打着梁芊芊。 不久前宋瑾儿亲自登门归还笔记,正巧被他撞见,他说对那清冷可人的女子一见钟情,自那之后就时常缠着自己的堂妹,打听宋瑾儿的事情。 梁家大爷和夫人都知道这个儿子不定性,又因为宋瑾儿身份特殊,就警告他不准胡闹。 “堂兄该不会是被逼着相看,不耐烦了,就把注意打到我朋友身上吧?” 梁芊芊满脸的警惕,那可是贤王认的义妹,可重视了,梁源仪竟有那个胆子招惹! “堂兄发誓,这次是认真的!” 没想到,梁源仪还真的举起了三根手指对着天,梁芊芊赶忙捂住了他的嘴,歉意的看向早已在一旁等候的夏云仙。 “让云仙姐姐笑话了,我真怕一会儿降雷下来劈他,坏了我们今日的行程!” 夏云仙的脸上带着浅笑,夏云翰想去军中磨砺,他仿佛一夜间长大了不少,说若不能挣得一点儿军功,将来哪能保护自己的长姐。 所以今日,她就约着梁芊芊一同去寺庙,在夏云翰启程前替他求张平安符。 梁源仪的性子,不如他成亲不久的兄长稳重,不熟悉他的人只会觉得这是梁家被纵容的纨绔子弟,可梁家大爷向来对他极其苛刻,却反倒养出了一个放荡不羁的性子。 “二公子只是尚不知自己喜欢何种女子,所以才会寻寻觅觅,将来若能定下心,肯定会是个专情宠妻之人。” 得到夏云仙如此中肯的评价,梁源仪反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还望世子夫人多在宋小姐面前,替在下美言几句。宋小姐对在下的印象,恐怕都被芊芊败光了!” 看着眼前的兄妹二人打打闹闹的景象,夏云仙只觉得暖心极了,既羡慕又愧疚,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与云翰说说笑笑,好像与他一起时,不是语重心长,就是教训责难。 她这个长姐,当得太不称职了。 与白玉京的传闻很快就漫天飞舞,平南王和老王妃都在想办法帮她,夏云仙很是感激。 她这次去寺中,也是为了暂避风头,躲着白玉京,让自己静心。 梁源仪还是死缠烂打的跟上了马车,这一路上多得是来来往往的香客,等到了约定的寺前,宋瑾儿早已等候在那棵高榕树下。 只是她旁边的还站着一名尊贵的男子,梁芊芊不由得懊恼的低呼了一声。 “糟了,没想到贤王还亲自送瑾儿来寺里,要是让他知道梁源仪的心思,还不打断他的腿!” 可梁源仪竟丝毫没有感受到梁芊芊的恐惧,而是面带喜色的迎上前去,“瑾儿姑娘!” “完了!他眼睛瞎了吗?” 梁芊芊被惊出了一背的冷汗,虽然贤王平日里为人亲和,但梁源仪不先向他行礼,这可是不敬之罪! 正当忐忑之际,萧钧澜也看了过来,他还真的丝毫不在意梁源仪的失礼,颇有风度的对着夏云仙轻轻笑道,“世子夫人,这两日瑾儿就有劳你照顾了。” …… “什么?她们要在寺里住三日,为何王爷没有事先告诉我!” 在山下等候的岑雨蓉不由得变了脸色,萧钧澜带着宋瑾儿上山以后,她才问了车夫。 黄嬷嬷赶忙安慰道,“那野丫头好不容易交了朋友,王爷当然是支持的,她不在宅子里,王妃也能图个清静,再与王爷好好相处相处。” 岑雨蓉一直觉得宋瑾儿很碍眼,黄嬷嬷是知道的。 “王爷今日特地挑了件新衣,他是不是为了见夏云仙?” 岑雨蓉的脸色有些难看,要知道萧钧澜每日的衣裳都是她准备的,可今日却少有的自己挑了一套,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这会儿却惴惴不安。 “王妃多虑了,那夏云仙不过是个被赶出侯府的弃妇,顶多赢得王爷的同情而已。王爷不是还怕您累了,特许您在山下歇息吗?” 黄嬷嬷觉得自家主子实在小题大做,自从那件事后,王爷待王妃依旧如往常那般温柔体贴,还是事无巨细的照顾着王妃的感受。 怎能这么轻易就杯弓蛇影的呢? 可这一次,岑雨蓉的直觉却异常强烈。 “你不会懂的!是夏云仙的运气真的太好了!” 侯府的那场大火怎么不直接把夏云仙烧死? 而且柳成煜实在太没用了,亏他在花楼里出了事后,自己立刻想办法助他脱身,没想到直接让夏云仙逃回了将军府! 她知道不能让那个蠢货在牢里多呆,否则白玉京耍起手段来,她也防不胜防。 可就因为自己出手太快,惊动了王爷,天知道那一夜她是怎么过的? 别看王爷在下人面前,依旧对她关怀有加,可岑雨蓉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失望。 她难以形容自己心里那份恐惧从何而来,从夏云仙光明正大的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岑雨蓉就知道,这个女人是冲自己来的! 果不其然,自从正面接触了夏云仙,一向冷静的自己竟三番四次的犯错。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夏云仙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国公府和平南王府德高望重的那几位刮目相看? 明明先前她也用尽各种方法,想要拉拢他们。 是她不够懂礼不够乖巧? 就连宋瑾儿那种野丫头,居然都偏着夏云仙! 这次宋瑾儿要在寺里住三日,她总觉得,夏云仙这三日定会找机会再接近王爷! 不,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了! 第145章 戒备 比起京郊附近皇亲国戚们常去的鼎盛寺庙,这儿虽然香火也旺,却更显得清幽宁和不少。 国公夫人从前就是各大寺庙里常驻的虔诚香客,但她更常来的,便是这座位于京外绵山顶的祥云寺,只是自她重病之后才鲜少上山,但寺中的方丈感念其诚心,依旧为国公府留着客厢。 “十年前一场暴雨,险些冲垮了这座古寺,我祖母知道后便命人每年上山帮着修缮,当时我还小,也跟在左右,瑾儿姑娘看,那棵树就是我那时候种下的!” 梁源仪颇为自豪的指着院中的一棵菩提,宋瑾儿抬眼望去,脸上似乎流露出几分笑意,瞬间就让梁源仪心花怒放。 他很少看见她笑的,这是不是代表,瑾儿姑娘对他也有好感?! 这时,黄嬷嬷竟是跟在一名小沙弥的身后,提着精致的食盒迎上前来,原本心情不错的宋瑾儿立刻又变成了平时里冷淡疏离的模样。 “瑾儿姑娘,王妃怕您吃不惯寺里的斋菜,就让奴婢做了些糕点过来。” 宋瑾儿没有应她,黄嬷嬷好像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便谄媚的笑着将食盒放到一旁的石桌上,“这两日奴婢就在隔壁的院子里,姑娘有何吩咐,都可以找奴婢。” “兄长知道吗?”宋瑾儿终于开了口,黄嬷嬷点了点头,“王爷也是怕您不方便。” 毕竟寺中都是沙弥,难免会遇上些不好处理的麻烦事。 可宋瑾儿却觉得奇怪,从前她一个人在山上狩猎都不成问题,兄长怎么把她当成小孩子了? 待黄嬷嬷走后,夏云仙和梁芊芊刚好从屋里出来。 “贤王妃待你,当真这么好?” 梁芊芊看着食盒里各色精美的糕点,忍不住开口问道,可事实上,她们都看得出来,宋瑾儿不喜欢贤王妃。 果不其然,宋瑾儿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几年,她一直在讨好我,可我不信任她。” 但这些糕点应该是没问题的,岑雨蓉的胆子再怎么大,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动手脚。 夏云仙和梁芊芊当即对视了一眼,连宋瑾儿这般耿直的性子,都看得出贤王妃是刻意在讨好她,看来对她当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和义兄成亲不久,有一次遭到刺杀,躲避时我发现她偷偷给刺客留下线索。” 什么?! 宋瑾儿话音刚落,梁芊芊就变了脸色,“这么说贤王妃和那些刺客是一伙儿的?” “当时我没有证据,可后来,她又为了救我义兄身受重伤,险些丧命。” “……”四周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梁芊芊觉得这么复杂的事情,她这种脑袋瓜子就算想破了也想不明白。 倒是夏云仙回想起当时贤王发热病重时,岑雨蓉脸上的慌张并不是装出来的,那么她一开始,为何又要害贤王呢? 这一日,宋瑾儿没有理会黄嬷嬷,黄嬷嬷自然也不敢来打搅。 “梁家大房的二公子一直徘徊在宋瑾儿的院子里?”而这一边,岑雨蓉收到了黄嬷嬷传来的消息,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嘲弄。 真是老糊涂了,难道她想说,那梁源仪看上了宋瑾儿这种野丫头? 不可能的,京中多得是贵女想与国公府结亲,那梁源仪挑挑拣拣了那么久,宋瑾儿姿色平平又不解风情,木头疙瘩一块,何德何能入得了他的眼? “去,告诉她计划不变,让她放心大胆的去做。” 接连着两日,黄嬷嬷只是借用寺里的膳房做些糕点送来,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这黄嬷嬷的手脚倒是利索,我看见她在膳房里帮着小沙弥们洗碗筷洗蔬菜。” 待夏云仙她们诵完经后已近午时,梁源仪又来到了院子里,他是个坐不住的,没办法听上好几个时辰的经文,索性就四下走走,再找机会亲近宋瑾儿。 “她一直在膳房?” 夏云仙好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梁源仪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黄嬷嬷略显慌张无措的跟着一名小沙弥来到面前,“梁公子,都是奴婢的错,方才奴婢不小心把今日要给您的斋菜打翻了!” “不,都是小僧的错,黄嬷嬷只是好心帮着盛菜,是小僧没有拿稳,请梁公子责罚!” 因为男女有别,所以梁源仪与夏云仙她们用饭都是隔开的,而这次只有他一位男香客,所以就给他单独做了份。 如今打翻了就只能重做,会耽误些时候。 作为国公府的人,小沙弥更不敢让他吃寺中沙弥们的斋饭。 两人互相揽着责任,梁源仪却是大大方方的笑了笑,“无碍,晚点儿用饭也无妨!” “这怎么行?要是让王爷知道了……”雷嬷嬷急得要哭出来,求助的看向一旁的宋瑾儿。 “就让梁公子与我们一同入席吧,我们这的斋菜吃不完。” 宋瑾儿不疑有他,她不讨厌梁源仪,自然也不排斥跟他一起用饭。 本就是自家兄长,梁芊芊就更没有意见了。 “多谢瑾儿姑娘了,那奴婢这就去摆碗筷!”黄嬷嬷面上一喜,便跟着那小沙弥准备摆饭去了。 这一幕落在夏云仙的眼底,让她心头一动,就把宋瑾儿带了过来,附耳说了些什么。 那姑娘眸光一闪,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这是为何?” “我怀疑……” 事情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黄嬷嬷心中得意,她利索的摆好了碗筷,就听见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贤王妃也太虚伪了,她怎么能这样?” 黄嬷嬷脸色一变,抬起眼就看见院子里宋瑾儿正和梁芊芊窃窃私语着。 她顿时怒从中来,这个野丫头居然在国公府的小姐面前,说王妃的坏话! 难怪了,难怪王妃几次三番的想亲近国公夫人都不成,原来是宋瑾儿从中作梗! 她们在说什么事情呢? 黄嬷嬷咬着唇,当即小心翼翼的跟了出去。 很快,膳厅里就出现了夏云仙的身影,她清明的目光落在眼前整整齐齐的碗筷上,陷入了一阵沉思…… 第146章 出丑 寺里的斋饭虽然素淡,却很精致。 黄嬷嬷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可那好似淬了毒的目光却时不时的飘向宋瑾儿。 没想到这个野丫头在梁芊芊的面前,那般污蔑自家主子贤王妃! 先前,她们还以为是夏云仙从中挑唆,才怂恿了国公夫人和梁小姐合起伙来戏耍王妃,现在看来,其中也少不了宋瑾儿的推波助澜! “瑾儿姑娘,你喜欢吃这道冬笋?” 一道温柔的声音很快让黄嬷嬷回过神来,她眉头不由得一蹙,看着梁源仪满脸笑意的盯着宋瑾儿,那副恨不得把眼睛长在宋瑾儿身上的架势,让黄嬷嬷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她可是过来人,怎能不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她们都小看了宋瑾儿,这个野丫头让梁公子相中了? 万一真是如此,那她们会不会因小失大? 梁源仪分明感觉到宋瑾儿的筷子微微一僵,眼神似有几分暗淡,随后才轻轻的应了他一声。 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她常常会在山上挖冬笋回来,给父亲做下酒菜。 这一幕让黄嬷嬷看在眼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要是真的受梁源仪青睐,宋瑾儿应该高兴得合不拢嘴,哪能这样冷冷淡淡。 “嬷嬷也来用饭吧。”待夏云仙她们膳后,小沙弥们也拉着黄嬷嬷入了座,这位老嬷嬷帮着他们做了许多活,又是长辈,自然没有那么多顾虑。 此时黄嬷嬷的心情愉悦极了,也好,等她填饱了肚子再去看场好戏! 而另一头。 神圣庄严的观音像前,跪着一名神色虔诚的女子。 岑雨蓉轻闭着眼,如同善良的信徒,“愿菩萨慈悲,赐我麟儿……” 一阵孩童的嬉笑声很快让她回过神来,岑雨蓉又拜了拜才起身走到殿外,便见那棵菩提树旁三两孩童正追逐着,其中一个小女孩不小心撞上了萧钧澜,惊得连连后退。 她只见他笑了笑,随后拿出了在山脚下买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岑雨蓉眸色微动,她知道贤王一直很喜欢孩子,可她的肚子…… 手不由得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次意外后,大夫说她伤了身子,需小心调理才能恢复。 但那时候她根本不想拥有萧钧澜的孩子,所以也不曾治疗,直到如今后悔了,一切却已来不及。 “都怪白玉京,都怪夏云仙!是他们把我害惨了!” 岑雨蓉暗暗咬牙,很快耳边就传来了萧钧澜略显责备的声音,“不是与你说过,如今时机未到,无需再想子嗣的问题。” 岑雨蓉垂下眼来,眸光微红,很快也只是乖巧的扬起笑脸。 “雨蓉只是求菩萨保佑王爷万事顺遂。”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小沙弥慌慌张张的跑到一旁的方丈面前,“不好了,有贼人闯入了客厢!” 岑雨蓉微微一怔,奇怪,不应该是黄嬷嬷来报信吗? 难道她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王爷,瑾儿和梁小姐她们还在客厢,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呀!”岑雨蓉故作焦急的提醒道,萧钧澜的面色当即一沉。 众人匆匆赶去,却见宋瑾儿和梁芊芊正被几位小沙弥护着退出院子。 “义兄,快,世子夫人不见了!” “还有我堂兄,他们该不会是遇上贼人了吧?” 岑雨蓉的嘴角当即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正巧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住手?你在做什么,快把衣服穿上!” 众人顿时对视了一眼,这分明是梁源仪的声音! 听那又惊又臊的语调,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岑雨蓉震惊的捂着自己的嘴,“天啊,世子夫人莫非和梁公子在一起?就算她打算和柳世子和离,也不能这般拉梁公子下水呀!” 萧钧澜剑眉一蹙,顿时大步朝着那间紧闭的屋门而去,可还不等他下一步动作,只听砰的一声,一道狼狈的身影居然被踹了出来! “你这老东西不要脸,本少爷还要脸呢!” 梁源仪的骂声让岑雨蓉心中连连叫绝,可不是老东西吗? 夏云仙也不想想自己的年纪,如今做出这种丑事,她的名声和前途就全毁了! 岑雨蓉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地上那人衣衫不整的可笑模样,可当那张迷茫的老脸跃入眼帘,她脑中瞬间轰的一声,空白一片。 “黄嬷嬷?!” 梁源仪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他一看见人群里的宋瑾儿,顿时就慌了神,“瑾儿姑娘,你,你听我解释,这老东西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我正打算更衣午休,她就闯了进来……” “咳咳,堂兄,我们有眼睛的。”梁芊芊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此情此景,她们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可不必说得如此详尽。 宋瑾儿看了地上的黄嬷嬷一眼,再看向梁源仪时眼中已经充满了同情。 而梁源仪的态度更是让岑雨蓉的心凉了半截,他那般紧张的跟宋瑾儿解释,明眼人也看得出他的心思了! “热,好热……” 啪! 岑雨蓉忍不住上前狠狠的给了黄嬷嬷一巴掌,这才让她微微清醒,“王、王妃?”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奴、奴婢在哪里?” 黄嬷嬷迷迷糊糊,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衣襟不知怎么的竟是被扯开了,她瞳仁一震,顿时尖叫出声捂住自己的身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岑雨蓉的脸色难看极了,而一旁的方丈和小沙弥们,也纷纷避开了目光,“阿弥陀佛。” 萧钧澜浑身气息陡然一变,冰冷得令岑雨蓉胆战心惊,她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云仙姐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梁芊芊的声音让众人回过神来,只见方才不见了踪影的夏云仙这才姗姗来迟,手里竟端着一副碗筷。 岑雨蓉暗道不妙,她是不是要向王爷告状了? 果不其然,只见夏云仙已经将那副碗筷端到了萧钧澜的面前,却是开口道。 “嬷嬷年纪大了,想必是吃了毒蘑菇所以产生了幻觉,还请方丈莫要见怪。” 第147章 显灵 毒蘑菇? “对了,今日的午膳里放了早上刚刚在后山采摘的蘑菇,难道不小心混入了有毒的?” 小沙弥们面面相窥,其中一人立刻想起,“方才好像也是黄嬷嬷喊着有贼人,我们找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难道,是她吃了毒蘑菇后产生的幻觉?” 众人越想越觉得合理,丝毫没有觉得这场闹剧是有人故意为之。 方丈的眼中透着几分睿智,他深深的看了夏云仙一眼,随后来到萧钧澜面前歉意的赔罪道,“王爷,是寺中小僧疏忽,请王爷责罚。” “方丈言重了……” 萧钧澜收敛了神色,而脸色苍白的黄嬷嬷很快就被带了下去。 好在这边的动静,没有扰乱前殿的香客们。 “云仙姐姐真是太神了!为什么会知道她们的计划?”无人的院子里,梁芊芊激动的拉住了夏云仙的手。而一旁的宋瑾儿也是一脸的认真。 “防人之心不可无,起初我也只是多留了个心眼,直到黄嬷嬷打翻了梁公子的午膳,才猜到了几分。” 黄嬷嬷一开始每日送糕点来,就是为了降低她们的防心,若夏云仙猜得没错,她在膳房里帮着小沙弥们洗碗做活,就是为了寻找下手的时机。 可后来,她发现想在寺里的膳食中做手脚难如登天,毕竟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用膳的碗筷上面。 “黄嬷嬷明明是想对付云仙姐姐的,怎么反倒她自己中了药?”这就是梁芊芊觉得神奇的地方。 午膳是大家一起吃的,她不能把药放在饭菜里,而夏云仙先前吩咐宋瑾儿和梁芊芊在黄嬷嬷摆碗筷的时候故意谈论贤王妃,就是为了把她引出去。 就在那个空档,夏云仙便检查了一遍,立刻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于是将涂了药的碗筷换给了黄嬷嬷。 如今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永定侯府的世子苛待正妻,多得是支持她与柳成煜和离的人。 倘若这次真的中了岑雨蓉的计谋,恐怕舆论会立刻偏向柳成煜,将事情扭曲为世子夫人水性杨花,到处招蜂引蝶,还没和离就迫不及待的给梁家少爷下药,妄想嫁入梁家! 如此一来,她的支持没了,名声毁了,与梁家的恩义也算是彻底断了! 听完夏云仙的分析,梁芊芊顿时气得瞪着双眼,“佛祖眼皮底下,她们都敢用这种龌龊手段,就不怕遭天谴吗?” 贤王夫妇虽然极少回京,但口碑极好,甚至有不少贵女将岑雨蓉当成了极贵妇人的典范,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藏着如此恶毒的心思! 一旦让岑雨蓉得逞,云仙姐姐毁的可不仅仅是声誉,京中多少高门老太向佛信佛,若是听说了这种亵渎佛门的事情,只怕云仙姐姐连命也保不住了! “为何世子夫人不直接在义兄面前拆穿她们?”宋瑾儿没有多想,她很生气,又愧疚,只觉得岑雨蓉是因为讨厌她,才对她的朋友们下手。 夏云仙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瑾儿不要冲动,就因为这里是佛门圣地,所以才要息事宁人。否则,贤王会很麻烦的。” 况且,国公夫人与方丈交情颇深,她不想因为自己让这座寺庙陷入流言蜚语之中。 宋瑾儿明白了,世子夫人怕给义兄带来麻烦,可岑雨蓉呢? 她就没有替义兄考虑一下? “没想到这毒蘑菇如此厉害,吓了我一大跳!” 此时梁源仪已经回来了,但还是心有余悸的捂着自己的胸口,方才贤王对他百般赔着不是,让他受宠若惊。 自己这样还没建功立业的混小子,王爷居然如此礼贤下士,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实在没必要。 他见屋内的三名女子都看了过来,当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那一脚是不是踹得有点儿重了,毕竟是个老人家。” 而夏云仙则回以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让梁公子受惊了。” 梁源仪没有明白这话的深意,还一副傻呵呵的样子,让一旁的梁芊芊越发担忧,自家堂兄脑子比她还不灵光,瑾儿能喜欢吗? 屋子里又恢复了打打闹闹的氛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夏云仙却知道,岑雨蓉的所作所为,绝不会这么轻易就一笔带过的。 …… 萧钧澜的马车里,那儒雅的男子轻闭着眼,岑雨蓉紧紧地拽着袖中的手,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她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心中翻来覆去,最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瑾儿如此受梁公子和梁小姐的照拂,雨蓉应该备份大礼感谢他们才是。” 本是要一起接宋瑾儿回去,结果那丫头却说要坐国公府的马车。 岑雨蓉还来不及在心里冷笑,就听一道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这份礼还不够大?” 萧钧澜笑了笑,这才抬起眼来看她。 岑雨蓉心头一颤,“王爷这话……是何意?世子夫人不是说了,黄嬷嬷是吃了毒蘑菇,才不受控制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夏云仙不可能知道真相,否则这么好的机会早就向贤王告状了,哪里能让她们全身而退。 “当时在屋外听见动静,你就一口咬定是世子夫人与梁公子在一块儿,这是为何?”萧钧澜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自己给过她机会了,可没有想到,她还是选择把他当成傻子。 她太过急功近利,越是想尽快除掉敌人,就越容易让自己露出破绽。 岑雨蓉面色一僵,王爷连那个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所以说,当时他就已经怀疑自己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骑着马追到了马车旁,“王爷,黄嬷嬷失足坠山了!” “你,你说什么?!” 岑雨蓉脸色大变,忍不住撩开帘子,可下一秒一双手却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那冰凉刺骨的寒度让她瞳仁一缩。 萧钧澜的面容如那冬日的霜月,眸色隐晦不明。 “菩萨显灵,惩治作恶之人,你不也说,这寺很是灵验?” “埋在这神圣的佛山之下,洗脱她的罪孽,你该为她感到高兴,对不对,雨蓉?” 第148章 争吵 “啊——”一道惨叫声从夏将军府的后院中传来。 辞别了梁芊芊他们,夏云仙下了马车,走在回廊里就听见了这熟悉的动静。 “该死,再来!”夏云翰咬着牙,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对面的小五双手环胸,嘴角还叼着一根叶子,一副老师傅的模样。 “二少爷太弱了,要不还是改走仕途吧?战场无眼,你摔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就有无数的尖枪刺过来了!” 夏云翰还扶着腰的手瞬间就放了下来,他这是看不起自己? 去了京中,必定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为了不给战死的父亲丢人,在出发前,他犹豫了许久才开口求小五指点。 可这几日的切磋,他落得满身是伤,不管如何努力始终毫无长进,夏云翰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挫败。 小五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属下不得不奉劝二少爷一句,去了军中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别把夏老将军的名字挂在嘴边,否则多得是跑到面前挑衅的新兵!” 小五的眼神好像在说,就你这样子,没几下就被人打趴了,想保住小命都是难事,还想着建功立业? 在京中,人人都会因为夏云翰的身份而顾忌几分,但战场上军营里可不一样,他的尊贵只会招来记恨和冲突! 毕竟,能将夏老将军的独子打趴在地,实在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夏云翰顿时受到了刺激,立刻提起拳头冲了上去。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背上的剧痛让他在地上躺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属下还是想奉劝二少爷一句……” 就在这时,两人听见了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夏云翰眸光一闪,赶忙收拾好自己狼狈的模样,换上了副得意的表情迎上前去。 “长姐,小五说我天生就是上战场杀敌的料子,这次去军中历练定能光宗耀祖,给父亲争脸面!” 小五当即一怔,谁?谁这么说了?哪个小五? 迎上夏云仙清明的双眸,夏云翰又笑了笑,“所以长姐不用担心,还有算命先生给我卜了一挂,连抽的签也是上上签!” 他努力的想要证明什么,从腰间抽出张签条递到了夏云仙的手里。 “咦,这三张下下签是哪来的?”却见一旁的小五掏出了另外三签,夏云翰立刻紧张的想要去抢,“你什么时候偷的?” “自然是夏二少爷被属下打趴的时候。” “你,你可耻!” “兵不厌诈,所以属下才不得不奉劝二少爷……” 夏云翰目光闪烁,从前他最不信那种江湖神棍,可这次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的上了当,连抽了三次都是下下签,那算命神棍还说他此行必定是有去无回,非得花重金才能消灾解难! 所以,他直接打了那神棍一顿,抢了张上上签才平息了自己心头的怒火。 “我去给你煮碗面。”夏云仙笑了笑,叫人看不出她此刻的想法。 “多谢长姐。” 夏云翰也不跟小五闹了,待夏云仙转身离开后,他才有气无力的长叹了一声。 “我看起来,真有那么紧张吗?” 夏云翰这话自然是对小五说的,都说男儿志在沙场,他不是贪生怕死,怕这条命丢在了战场上。 而是怕自己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将来就没有人可以再保护长姐了。 小五当即挑了挑眉,都去抽签算卦了,还不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夏云仙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来到院子,夏云翰的模样依旧狼狈,他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污渍,接过筷子冲着她咧嘴笑道,“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长姐的手艺了,真香!” “是吗?给本大人也来一碗。” 不料这时,一道玩味的声音从回廊上传来,只见白玉京风风火火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夏云翰砰的一声就站了起来,“你还敢来?!” 这几日,外头的风言风语难道还不够多?他怎么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跨进将军府的大门! “也没人拦我呀。”白玉京一脸的无辜,随后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夏云仙的身上,“我来看看你姐,寺中好玩吗?” 夏云翰往前跨了一步,气势汹汹的拦住了他的视线,“不准你再欺负我长姐!” “你拦得了一时,难道拦得了一世?”白玉京只觉得有些好笑,索性撩开衣摆毫不避讳的在夏云仙身边坐下,“就算你上阵杀敌立了功,我还是会欺负你姐姐。” “……”此话一出,夏云翰就明白了,“你也是来阻拦我的?” “本大人只是想告诉你,战场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做大理寺卿的小舅子,比你立什么功都有用!”听起来明明大言不惭,可这却是事实。 比起那些被送进白府里谄媚的女子,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但这次却不一样,白玉京亲口承认的,他在追求即将和离的世子夫人,这种从未有过的例子,使得那些嘴贱之人想得罪夏云仙之前,都得掂量掂量。 就如同先前的江雨蓉,也仗着大理寺卿未婚夫人的身份,风光了一阵子。 “谁要做你小舅子!”若不是打不过他,夏云翰真想一拳砸在白玉京脸上,叫他闭嘴! “吃吧。”此时夏云仙已经伸出手去,将本要给小五的那碗面转而放在了白玉京的面前,随后平静的开了口,“黄嬷嬷,死了吧?” “??”小五怔了怔,行,那我走? 白玉京也不嫌弃,他已经一天没用饭了,很快就将面吞了个干净,“不错,味道比你熬的药好一点。” 这种夸了等于没夸的话,夏云仙也不恼。 “死一个嬷嬷,又能如何呢?你不过是在激怒她而已。”很快,白玉京就收起了原先那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来只想说这些?吃完面就回去吧。” 夏云仙语气疏离,院子里突然弥漫开一股针锋相对的味道,夏云翰当即疑惑的看了小五一眼,什么死了一个嬷嬷? 长姐不是去寺里为他祈福求平安符了吗,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小五察觉到不对,赶忙给夏云翰一个提醒的眼神,快走吧。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要吵起来了! 第149章 见友 “二少爷,属下奉劝你不要在这里偷窥。” 小五出于好心把夏云翰拖走了,可此刻他却扒在角落里一脸紧张的盯着院子里的两人。 “这个距离,若他想欺负我长姐,冲过去刚好来得及。” 夏云翰理直气壮,可小五却挑了挑眉,心中冷笑了声,呵,天真。 “你弟弟固执倔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乖乖的呆着,等我来娶你?” 白玉京的眼神竟变得有些严厉,“如今整个京都都知道你我关系匪浅,除了我,你还能嫁谁?” 她这次让岑雨蓉吃了亏,安生不了几日,就会有新的麻烦找上她。 为何她就是不明白? “白大人的红颜知己遍布东陵,多我一个不多,难道每个人都等着嫁你?” 夏云仙笑了笑,这话让白玉京不由得瞪了眼,若不是她一直在自己的眼牛皮底下,否则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假冒的。 暗处的夏云翰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从未见过自家长姐如此认真的与别人吵架,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谁也不知,幼时的夏云仙可是得理不饶人的,强势得很,自从跟了师傅学医后,性子才慢慢磨了下来,等到了嫁人时,已经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一幅脾气。 他还记得父亲母亲后来很是欣慰,觉得长姐变得沉稳贤淑是件好事,可夏云翰却不以为意。 起码过去,长姐很开心,好像没有烦恼能够困住她。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长姐时时刻刻都有心事,就好像有副无形的镣铐彻彻底底的禁锢住了她。 “看这架势,白玉京好像吵不过她。”夏云翰喃喃道,可下一秒,他的脸上又带着浓浓的担忧。 他感受得出来,自家长姐很生气,可倘若白玉京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之人,她也不该这么生气才是。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涌上心头,让夏云翰立刻拍了自己一巴掌,他一定是多虑了。 不知吵了多久,夏云仙赶人了,白玉京有些烦躁,“你答应我的手套呢?夏老将军的掌上明珠不会言而无信吧?” 暗处的两人齐齐嘴角一僵,他们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大理寺卿的不要脸,都闹得不可开交了,还好意思讨手套? “大人……平时不这样。”小五说这话的时候,笔直的挺着腰杆,自家主子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都是直接上手抢的,只有在世子夫人这里才会客气客气。 只见夏云仙立刻转身离开了院子,不一会儿就拿着副手套丢到了白玉京的怀里,“大人请走好。” “……”这丫头,好像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眼见着夏云仙不再理会他,白玉京才宽慰自己一句,“好男不跟女斗,你说是不是?” 此时小五已经来到他身边,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他。 “想说什么,快放。” “那属下就放了,大人从前不是这么畏首畏尾的,这次贤王妃敢在寺里动手,世子夫人哦不,夏姑娘本就没有息事宁人的道理。” 念在自家主子心情不好的份上,小五非常识趣的改了口。 在他看来,岑雨蓉只是死了一条狗而已,还是太便宜她了。 白玉京沉默了片刻,低头看了一眼这幅绣工确实不怎么样的手套。 “我只是不愿,在与她成亲之前节外生枝。” 他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太久了,白玉京第一次感到害怕,虽然他志在必得,谁也无法阻碍他的决定。 可正因为失去过一次,错过了很多次,他才越发不愿意看见任何的意外和风险。 所以这段时日,他也很低调。 “我身上的最后一种毒还没有着落,虽然她的解药很有效果,但也只是暂时压制,你说我的五脏六腑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白玉京嘴角幽幽一勾,似有几分惆怅。 他明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活得随意无所顾忌,可如今他终于可以将自己心爱之人揽入怀中,他开始不愿服从命运。 他想活得久一点。 “可夏姑娘不是还没答应大人吗?”小五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白玉京的脸上。 “难道大人不觉得,让夏姑娘答应婚事,比抵挡贤王妃的阻碍更困难?” 一阵沉默之后,白玉京冷冷的瞪了小五一眼,“你还是闭嘴吧。” …… 这日,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在京外的林中穿梭。 “本王这位朋友性情孤僻,已经气走了数位名医,若有冒犯,本王先替他向世子夫人赔个不是。” 今日的萧钧澜显得十分清雅,他似乎今晨才沐浴过,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竹叶清香。 而坐在对面的夏云仙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窄袖裙衫,如墨的发丝没有任何装饰,唯有小巧的耳垂上缀着一对圆润的珍珠坠子,衬得她干净灵秀,一身的芳韵如醇茶般令人回味无限。 昨日萧钧澜去宫中教习厅接宋瑾儿回去时,特地等了她,希望她能够为他一位久病多时的朋友看诊。 夏云仙自然没有推辞的理由,“病者受疾苦困扰,难免烦躁,理应多体谅才是。” 萧钧澜就这样深深的望着她娴静的面庞,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多谢。” 前方出现了一座四面环竹的院子,那别致的篱笆缠绕着翠绿的竹叶,在清风下微微作响。 夏云仙抬眼看向那字体苍劲有力的匾额,古斋二字让她眸光一闪,“这字体……难道王爷的友人是书法大家古先生?” 看着她惊讶的神情中流露出的几分肃然,萧钧澜就别有深意的笑道,“别让他看见你这表情,本王怕他太骄傲了。” 夏云仙不明所以,直到院内传来一阵阵娇笑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没有人见过这位古先生的真面目,关于他的传闻各色各样,有的说他年过古稀是个游历四方的侠客,因为他那一手字抒尽了豪迈与潇洒。 又有人说他是个少年天才,因为他的字还有种气盛的傲慢与争强好胜夹杂其中。 就因为其字体风格变幻多样,一个寻常人是无法如此娴熟的来回切换灵活转变,使得这位古先生的墨宝价格水涨船高,一字难求。 夏云仙的外祖伍太傅,一手好字已经令人叹为观止,而这位古先生,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一名面容清秀的小厮迎上前来,一看见贤王就先行了一礼,再看向夏云仙时,居然笑道,“王爷,这是送我们先生的礼物吗?” 第150章 风流 “这位是夏大夫,不得无礼。” 萧钧澜回头歉意的看了夏云仙一眼,而那小厮只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是小的眼拙,最近送美人来的实在太多了。” 然而他又笑了笑,丝毫没有怠慢贵客后该有的局促和惶恐,反而迈着轻快的步伐领在前头。 “王爷这边请。” 萧钧澜回过头来,再次歉意的开口道,“这些下人的性子也都随了他,让世子夫人见笑了。” 随了他? 夏云仙似乎明白了萧钧澜话中的深意,看来这位古先生为人也是十分放荡不羁,我行我素。 跟着前面的小厮绕过迂回的竹廊,空气中弥漫着数种不同的胭脂香,夹杂着清风竹香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味道。 “先生,奴家在这儿呢!” “先生往哪摸呢,奴家最怕痒了!” 眼前出现了一片秋日花海的景色,那一道道风情万种的身影如云彩般在花园里嬉笑打闹着,中间的青衣男子身形高挑纤瘦,正蒙着眼四处摸索着逃窜的美人。 他猛地抱住一人,立刻将鼻尖埋入对方白皙的颈窝嗅着。 “看你往哪躲!芙蓉铺子的青莲香粉,夭夭,让我抓到你了!” “这么嫩的小手,是柳儿对不对?”他又逮住一人,语气甚是陶醉。 受疾苦困扰,难免烦躁? 看着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夏云仙面不改色的收回了自己方才的话。 萧钧澜轻轻咳嗽了一声,花园里的美人们当即回头,随后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裳退到了旁边。 “君千,我带了位大夫来给你看诊。” 萧钧澜一开口,古君千就略显扫兴的摘下了自己眼上的布条,“怎么又把那些臭烘烘的糟老头子往我的宅子里领……等等。” 他原本嫌弃的视线越过萧钧澜落在了夏云仙的身上,表情顿时一亮,顺手就将布条丢在了一旁还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迎上前来。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君千,不得无礼。” 萧钧澜当即往前跨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而古君千立刻显得有些扫兴,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袖,语气中没有丝毫敬意,“你才回京不久,藩地的事务都安排妥当了?否则怎么有空老惦记着我这病。” 听着他发着牢骚,萧钧澜也不恼,而是无奈的向夏云仙解释了句。 “君千人不坏,就是风流惯了,还请世子夫人海涵。” “夫人?姑娘居然嫁人了,可惜,真是可惜。”古君千又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夏云仙,眼中轻佻不减。 感受到萧钧澜警告的目光,他才摆正了态度,领着他们到一旁的凉亭里撩开衣袖伸出手去,“那就有这位夫人给古某号脉了。” 夏云仙面不改色,若换成别的女子,只怕已经被古君千吓得夺门而去。 不知为何,她有种感觉,这名男子好像在故意激怒自己。 她在对面坐下,先是抬眼观望了下他的气色,古君千的肌肤略显苍白,一头发丝暗淡,眼窝些许凹陷发青,确实是一副病态憔悴的模样。 可他脸上始终带着笑,精神极佳,又不像是受了许久折磨。 夏云仙轻轻搭在了他的脉搏之上,“古先生爱喝酒?” “嗜酒如命。”古君千一副引以为傲的架势,立刻有名美人端着酒上前,喂进了他嘴里。 夏云仙又换了手帮他把脉,许久之后萧钧澜才开口问道,“世子夫人,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古先生脉象沉而弱,轻取不应、重按始得,是乃肾阳虚也。” 话音刚落,只听噗的一声,古君千竟毫无预警的将口中的酒水喷了出来,“咳咳,你……” “君千,又不舒服了?”萧钧澜还以为他又病发了,神色更显关切。 夏云仙忍着笑,将古君千的反应尽收眼底,已然肯定了心中猜想。 她在古君千微红的视线中缓缓道来,“古先生应该时常觉得手脚冰凉四肢发冷,周身乏力气短,只需服用金匮肾气丸,禁酒忌欲,调理一段时间就能有明显的好转。” “这么说,病情不重,有的治?”萧钧澜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缓和,反倒是古君千的眼神沉得有些可怕。 “若不听医嘱,确实会有性命之忧。” 沉溺于美色不加节制,也不是没有死在床第间的例子。 眼见着夏云仙越说越离谱,古君千都生出了赶人的心思,而萧钧澜不疑有他,发而严肃的叮嘱道,“君千,要听世子夫人的话,不可再喝酒了。” 古君千终于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瞪了夏云仙一眼,“心情不好,送客!” 一旁的美人们面面相窥,只能悻悻的散开,而萧钧澜看着那冷哼了声就拂袖离去的男子,歉意的向夏云仙赔罪道,“自从病了之后,他便越发阴晴不定,让世子夫人受委屈了。” “无妨,书法大师各有各的脾气。”夏云仙笑了笑,看来贤王并不知情。 这位古先生,自己就懂医,而且还精通毒理! 方才一路走来,她发现宅子里的角落种着各种各样的稀有毒草,乍一看与普通的杂草无异,可它们所种的方位却极其讲究且隐秘,可见其主人并不想暴露自己懂医的秘密。 “他们走了?” 古君千一脚踹开屋门,里头的妍丽男子笑看向他,“怎么,被拆穿了?” “那丫头,居然说我肾虚!” 幸好萧钧澜不懂得这些术语,否则还不笑掉大牙? 古君千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有人质疑他的男子尊严! “丫头也是你叫的?都跟你说了,没事别惹她。”一定是这家伙的老毛病又犯了,见着女子就出言调戏。 夏云仙如今伶牙利嘴得很,连自己也讨不到好的。 “你的解药就是她给的?”古君千不满的瞪着眼前的白玉京,原来他不是开玩笑,自己许久都没有研制出的解药,真的有人抢先了一步。 白玉京调侃了一句后,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技不如人是常事,别往心里去,倒不如好好想想你是何时引起萧钧澜怀疑的。” 第151章 魅力 古君千不由得皱了眉头,他以前确实不知贤王竟如此多疑,不过是借口病了不肯帮其做事,推诿了几次,最近就接二连三的带着各类名医上门给他看诊。 “嗯哼,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那红颜知己吧,他们现在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车,这路上风景独好,最适合谈谈情说说爱了。” 古君千最是要强,哪会承认自己疏忽。 但他不痛快,自然也不会让白玉京好受。 “我对她那么好,她都跟躲恶鬼一样躲着我,难不成坐个车就能跟了别人?” 白玉京给了他一个你太天真的眼神,古君千笑得更深了,“你对她好?这是她说的?” “……”行,她确实没说过,那又怎么样? “别忘了,岑雨蓉是怎么跟你反目成仇的,连我都不得不承认,萧钧澜很有魅力。” “一个是臭名昭著蛮横无礼的大奸臣,一个是体贴入微的翩翩雅士,你要是女子,你选谁?” “你倒是说说,选谁呀?” 古君千步步逼近,白玉京剑眉一蹙,猛地站了起来瞪了他一眼,“烦人!” 丢下这么一句话,那气急败坏的男子已然拂袖离去。 “主子,白大人这是要去哪儿?他方才还说饿了,让小的去煮碗面条来。”门口的小厮一脸莫名。 “面条?他已经饱了。”古君千哈哈一笑,先前他就警告过那家伙,别做什么情种,伤胃口。 像他这样多好,弱水三千,他每一瓢都尝尝,各种滋味雨露均沾,永远不会觉得腻烦。 “把面条给我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陪陪美人。” “小的这就去煎药。”那小厮把碗放下作势要走,古君千眉头当即一蹙,“回来,煎什么药?” “方才王爷临走前交代过,要主子听那位女大夫的话,好好吃药填补亏虚,他会再来看您。” “……” 而另一头。 “世子夫人和雨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她有何事做得不妥当,我代她向你赔罪。” 林中凉风微拂,萧钧澜忽然开了口。 夏云仙抬眼看他,见他神色谦和便笑了笑,“人人皆道王妃贤良淑德,王爷怎会觉得是她不妥当,而非云仙不妥当?” “本王年长雨蓉十几岁,夫妻六年,比起外人更为了解。其实她心性不坏,只是偶尔会有小孩子脾气,也容易受人挑唆。” 萧钧澜这话,让人觉得他十分坦荡,不会偏帮自己的王妃。 “世子夫人是本王见过的女子中,最为稳重识大局的,这点实属难得,在寺中顾忌着两方颜面,本王甚是感激,也十分惭愧。” “王爷过奖了。” “不,是世子夫人谦虚了。明明眼下无人,世子夫人有许多机会可以向本王倾诉雨蓉的过失,却始终没有开口,可见你心胸宽广,是雨蓉所不及的。” 他确实一直在等,等着夏云仙向他倾诉委屈,指认岑雨蓉的罪行,可至始至终,她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夏云仙神色微动,她缓缓垂下眼来,身上似乎带着淡淡的哀愁。 她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云仙十分羡慕贤王妃,当初梁家喜事,因为穿了和王妃一样的衣裳,世子便焦急让我换衣,不知从何时开始,云仙就不敢有半分的行差踏错。” “不是什么心胸宽广,而是云仙有自知之明。不争不抢,方能安生。” 萧钧澜瞬间明白了她的哀伤从何而来。 她说羡慕岑雨蓉,是因为别人有位不论发生何事都愿意相护的夫君,而她的夫君,柳成煜却是个胆小怕事,只敢窝里横的人。 只怕,她也从未从柳成煜的口中得到过认可。 “世子夫人今后若有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救命之恩,总该给我一个机会报答吧?” 萧钧澜温柔的笑了笑,眸色深沉。 夏云仙就这样静静的与他对视了片刻,车内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氛围。 萧钧澜的声音如那山中清泉,语调真诚无比,“我说的是真的,今后不论发生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对面的女子眸光一闪,似乎受宠若惊般低下头来避开了他的目光。 萧钧澜嘴角微微一勾,目光落在她浓密整齐的乌发上,“不知世子夫人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本王总觉得很久以前便见过你,好像相识了许久的友人……” 谁知话还未说完,原本马车突然一阵颠簸。 “发生了何事?!” 看着外面的马匹躁动不安,好不容易才稳住车身,随行侍卫的声音当即响起,“启禀王爷,好像是车轮磕到了锐石,轮轴有些松动了。” 眼见着萧钧澜下车察看,夏云仙立刻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疏离的模样。 不得不说,她方才刻意在贤王面前示弱,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萧钧澜比她想象中的更有风度,言语进退得当,在礼数前又能给人无尽的遐想,若换成是情窦初开的妙龄女子,只怕早已沉沦在这份微妙的关照之下。 若不是方才的颠簸打断了他的话,只怕萧钧澜这次,就会毫不掩饰的说出他对她的好感。 岑雨蓉日日面对这样体贴成熟的男子,又岂能不沦陷? 夏云仙眼中的锋芒一闪而过,她已经明白宋瑾儿的疑惑,为何一开始岑雨蓉会想陷害贤王,后来又为了救他而深受重伤。 无非就是一开始不爱,后来已经无法自拔罢了。 “让世子夫人受惊了,没有受伤吧?” 很快,萧钧澜又回到了马车内,夏云仙摇了摇头,就见他略显警惕的看了一眼车外,“说来也怪,这条路向来平坦,来往的车辆也多,怎会无缘无故冒出那么一块石头。” 身在高位,一点儿细微的变故都会让他心生警觉,这是萧钧澜无法掩饰的习惯。 察觉到他眼中的冷意,夏云仙暗道,看来贤王这人做事真的非常小心。 想要完完全全的获得他的信任,确实不能操之过急了。 夏云仙回头看向那早已远去的古斋,那位古君千,究竟是敌是友呢? 该不该提醒白玉京? 第152章 求和 两日后,教习厅考堂前围满了人。 “苏姐姐,我好紧张,这次的考核真是太难了。” “我们已经尽力了,若是被淘汰去了内舍,只能说我们学艺不精。” “云仙姐姐又是第一,瑾儿第二,都怪梁源仪,最近吵得我背不了书,害我退了四名!” 贵女们各有各的烦恼,梁芊芊想起自己的成绩,立刻咬牙切齿的决定从今日开始,她要将梁源仪拒之门外,任何阻碍她进步的绊脚石,她都要一一除掉! 宋瑾儿看着梁芊芊如此有干劲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努力。 “梁小姐,不知云仙姐姐人在何处?这次考核,有几道题目我想请教她。”此时几名贵女走到跟前,脸上带着真诚的表情,又有些羞怯。 “就是不知,云仙姐姐愿不愿意教我们。” “愿意的!怎么会不愿意,同为女子本就该互帮互助,云仙姐姐最和善了,连我这么笨的她都很耐心的教!”梁芊芊心头一喜,这样的自嘲惹得贵女们娇笑连连。 就在这时,不远处出现的那抹清雅身影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华老院使正一脸欣慰的与夏云仙说着什么,随后一名宫人匆匆而来,把华老院使带走之后,梁芊芊已经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云仙姐姐手里的怎么像是御医服?”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面面相窥,梁芊芊很快反应过来,眼中泛着前所未有的光亮,“云仙姐姐,难道……” “世子夫人如今已经是御医院的人了,东陵第一位女医,当之无愧。”旁边的郑御医笑道,这话如同石子投入水中,顿时激起千层浪。 “这这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云仙姐姐怎么连我也瞒?!” 梁芊芊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夏云仙轻轻笑了笑,“没有瞒你,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宸妃在皇上面前大力举荐夏云仙,华老院使又将她最近的成绩如实上报,还有平南王和梁国公的赞许,加上先前救助疫民的功劳,圣旨很快就下来了。 “真是太好了,连我也觉得脸上有光!”梁芊芊激动的抱住了夏云仙,贵女们齐齐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如今已经有了第一位女医,那么第二位第三位,还会远吗? “梁小姐,我们不要给世子夫人惹麻烦,这次还是有不少人反对的。”宋瑾儿虽然也高兴,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她早就听萧钧澜说了这件事,宸妃举荐了夏云仙后,立刻遭到了雪贵妃的阻拦,所以义兄让她提醒世子夫人,这段时间还是该谨言慎行。 “云仙。” 一道低沉的声音很快打断了她们,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不知何时柳成煜竟站在了不远处。 梁芊芊被他此刻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几日不见,这柳世子怎么憔悴成这幅模样? 他衣冠虽然整齐,可脸颊消瘦眼窝凹陷,双目还布着血丝,哪怕今日阳光璀璨,也好像落不到他身上,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森森的感觉。 宋瑾儿当即往前跨了一步,警惕的看着那人。 “他来做什么?该不会又想跟云仙姐姐动手吧?” “有我们在,由不得他胡来!” 柳成煜的出现激起了众人的愤恨和厌恶,他眸光一闪,可脑海中立刻想起了岑雨蓉的警告声,“就算你在宫里头跪下,也要挽回夏云仙,否则我是怎么帮你的,也能怎么毁掉你!” 他喉结一滚,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了。 “云仙,我不会伤害你的,这几日我想了很多,已经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当时火势凶猛,为了孝道我只能先去救母亲,可当时我想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 他的脸上一派深情,微红的眼眸似乎要挤出泪来。 可贵女们却没有被打动,反而冷笑道,“不是说柳世子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管不顾吗?这会儿还说什么孝道!” “那是造谣!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她。” 柳成煜显得有些着急,“云仙,母亲一直很挂念你,为了这件事已经打骂了我无数次,说我应该先去救你才是,她眼下不吃不喝,只想再见你一面。” 他说得情真意切,让四周的贵女们也有了些动摇。 可夏云仙却明白这不过是场苦肉计罢了,不论真相如何,柳老夫人的证词定是向着柳成煜的,眼下他们怎么说都行。 不吃不喝? 若她不肯答应回侯府,岂不要被戴上不孝的帽子? “七天之后是个好日子。”夏云仙终于开了口,柳成煜顿时一喜,她肯回心转意了?! 他已经看见了她手中的御医服,只要把她哄好了,将来让侯府重拾荣耀,难道不轻而易举? “七天后,我会请夏柳两家的族老一同回去商议和离事宜,到时候再劝劝母亲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柳成煜高兴不到一会儿,听见夏云仙这么说瞬间变了脸色。 “你,你可想清楚了?” “柳世子,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就要放得下,云仙姐姐也不欠你们侯府的,要不要我把国公府打听到的事情,拿出来好好说说?” 梁芊芊皱着眉头,要知道夏云仙这些年的遭遇,梁家已经打探得一清二楚,她除了气愤,更多的是心疼。 如今柳成煜怎么还有脸进宫求和? “这是我们夫妇二人的家务事,还请梁小姐……” “听说不久前花楼里打死人了,柳世子知道吗?”梁芊芊不耐烦的警告道,柳成煜面色一僵,还是不死心的看向夏云仙。 “你究竟跟不跟我回去?” 那已经有些失控的狰狞表情,让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哪还有方才懊悔深情的样子。 夏云仙眸光一冷,四周的贵女们顿时觉得十分不舒服,已然明白这才是柳成煜的真面目! 她们齐齐将夏云仙围在中间,那一道道厌恶的目光,让柳成煜的颜面失到了极致,不由得心慌起来。 谁知这时,不远处竟有大批的侍卫而来,他们气势汹汹,冷酷的声音响起,“将所有御医院的人,统统拿下!” 第153章 凶险 “你们这是做什么?!” 郑御医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只见不远处,几名御医已经被押着往某个方向而去,他心中暗道不妙,其中一名侍卫来到宋瑾儿跟前。 “宋姑娘,我们奉命捉拿御医院的人,请姑娘带着其他贵女先行离开。”这是贤王的义妹,自然没有受波及的道理。 “发生了何事?”宋瑾儿哪里肯这样离开,那侍卫冰冷的视线扫过四周,“十一皇子吃了王院使的药,断气了!皇上大怒,要问责整个御医院!” 什么?! 十一皇子是当今圣上最年幼的子嗣,其母虽然出身不高,可这位小皇子却极受宠爱。 就连贵女们也吓得纷纷失了血色,郑御医的身形晃了晃,“断气了?这怎么可能……华老院使呢?” “方才老院使匆匆赶去,结果不慎摔了一跤,这会儿人还没醒呢。”其实侍卫们也有些同情这些御医,但皇命难违,从前也不是没有过整个御医院给皇族陪葬的例子。 他们这个位置,本就是荣耀与危险并存,平日里受人敬重,可一旦出了事情,也要承担责任,付出相应的代价。 夏云仙立刻想起方才华老院使匆忙离去的样子,他年纪大了,摔昏后现在还没醒,恐怕伤势极重,一时半会是没办法替这些年轻御医们出主意了。 “哈,哈哈,夏云仙,如今你也是御医院的人了,可别想置身事外!” 此时柳成煜只觉得莫名畅快,既然她不想跟他重修于好,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哪怕心头还是不由得替她担心,可转念一想,这是夏云仙自找的! 倘若她方才答应回府,自己定会想方设法的帮她脱身,只可惜……晚了! “柳成煜,你还是不是男人!”梁芊芊忍不住气得破口大骂,怎么说云仙姐姐也替风雨飘摇的侯府支撑了五年,他自己对不住人家,如今还敢落井下石! 柳成煜冷哼了一声,若现在夏云仙肯求她,或许,他会念在夫妻一场的情面上替她美言几句。 今日才入的御医院,多得是说法,也不是非得一同被押走。 可夏云仙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反而主动走到郑御医的身边,“十一皇子究竟是什么病,大人与我详细说说。” “小皇子是元气极虚,王院使开的是补气的药,就算没有成效,也不至于吃死人呀!” 听着他细细道来,夏云仙陷入了一阵沉思,倘若这次王院使没有像先前那样诊断错误,只是元气极虚,那就还有希望。 “芊芊,帮我一个忙,去找宸妃。” 夏云仙立刻看向梁芊芊,对方神色一凛,当即点点头也顾不上其他,很顺利的就离开了教习厅。 郑御医不由得苦笑,“就算宸妃娘娘过去再怎么得宠,如今死的是皇子,她救不了我们的。” “或许我可以救小皇子。” 夏云仙的话让郑御医神色僵了僵,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世子夫人莫非有起死回生之术?” 若是从前,他定会觉得这妇人真是大言不惭,可自从她诊出了连王院使都会混淆的杂症后,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竟莫名相信,夏云仙不是那种会说大话的人。 看着郑御医近乎崇拜的目光,夏云仙无奈极了,“若是真的断气了,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无用,但若是诈死闭气,不超过十二时辰,还是有一搏的余地。” 这一幕落在柳成煜的眼中,他已经气得咬牙切齿。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跟御医眉来眼去! 既然如此,那么他就回去等着,等着收到夏云仙被问斩的消息! 另一头。 当宸妃赶到的时候,只见一向心高气傲的王院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殿中一片凄惨的哭声。 小皇子脸色青紫,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已然是面露了死气。 她心中一沉,可想起夏云仙的求助,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到龙颜大怒的东陵皇身边,“陛下,不可就这样放弃了十一殿下。” “一点儿小病都治不好,朕要杀了他们!” 东陵皇的声音暴如雷霆,让王院使的身子又是一抖,那副窝囊的样子实在让宸妃看不下去。 “陛下,再给御医院的人一次机会吧。”宸妃温声细语的,东陵皇的眼神已经满是杀意,“这帮废物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如让夏云仙试试?” 宸妃有自己的退路,就算夏云仙失败了,也不至于让她惹祸上身。 东陵皇不说话了,而地上的王院使竟忍不住抬起头来,“对对对,让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试试,她一定有办法的!” 数道危险的目光立刻射了过去,此刻的王院使哪还有平日里的骄傲,只想着快点来人替他挡去这杀头的无妄之灾! 很快夏云仙就被带了上来,感受着殿内极低的气压和危险的氛围,她先是向东陵皇行了一礼,随后目光就落在了榻旁那一碗还没来得及喂下去的汤药上。 “这药量可是减半了?” 一番查验后,夏云仙立刻开口问乳娘,那还流着泪的乳娘当即一愣,支支吾吾的模样落在宸妃眼中,她怒斥一声,“还不说实话!” “是、是嘉妃娘娘吩咐,把药量减半的,说小皇子还小,受不住……” “竟然是这样?你们方才为何不说!”地上的王院使顿时就变了脸色,他就说自己开的药方绝对没问题,怎么小皇子突然就不行了! 原来是嘉妃自作主张改了药量,那么该被问罪的,应该是她才对! 嘉妃是十一皇子的母妃,看来是心疼孩子每次吃药都会哭闹,又担心药量太重伤了身子,所以才犯下这样的糊涂事! 东陵皇立刻就要命人去把嘉妃拿下,宸妃赶忙拦住了他,“陛下,还是救十一殿下要紧。” 她一个眼神示意,夏云仙当即来到榻前,片刻之后竟是拿出了早已备好的银针。 “你要做什么?!” 王院使吓了一跳,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小皇子都已经断气了,她竟还想伤皇嗣的身子! 可不能让这个胆大包天的妇人,再次惹怒皇上! 夏云仙柳眉轻蹙,这次终于不再客气,“王院使若不想耽误了救小殿下的时机,就闭上嘴!” 第154章 回生 夏云仙眸色冷厉,一股凛冽的气势从身上散开,让王院使不由得一怔。 不知为何,她的神情和语气,竟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同样的心高气傲,仗着优越的出身和天赋,就对自己这个师兄视若无睹…… 王院使暗骂了一句,他怎么被一介妇孺唬住了,还想起了那么晦气的事情! “皇上!臣妾相信世子夫人。”宸妃也注意到东陵皇在夏云仙抽针的时候变了脸色,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若无把握,夏云仙是不会如此不分轻重的。 谁知这时,一道凄厉的哭声从外传来,“不!不准碰小殿下,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再折磨他!” 只见一身富丽打扮的嫔妃冲了进来,作势就扑倒在十一皇子的身上。 “我可怜的小殿下,母妃今早去花园里帮你抓了小蝴蝶,你倒是睁开眼看看呀!” 嘉妃一出现,众人立刻变了脸色。 明明是她的过失导致小皇子生命垂危,此刻却说得像是只有她心疼孩子。 而且皇上和宸妃都在这儿,她却如此吵闹撒泼,实在没有身为妃子该有的端庄礼数。 谁都知道,嘉妃本不受宠,当初是东陵皇一次醉酒认错了人,才让她意外怀上了龙嗣,生了十一皇子后母凭子贵被抬为了妃,否则,就她这样的,根本入不了皇上的眼。 “嘉妃,你冷静一点,我们现在正想办法救小殿下。”宸妃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失去腹中骨肉时,同样的心如死灰。 “冷静?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我恨不得把命给他,你要我怎么冷静?” 嘉妃仿佛疯了一般,越说越不像话,只听啪的一声,宸妃突然抬起手来毫无预警的给了她一巴掌。 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嘉妃难以置信的捂着脸抬起头,就对上了那张冰冷至极的妩媚面容。 “糊涂!若本宫是你,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机会,本宫都要抓住,让他活下来!而不是如你这般寻死觅活,丢人现眼!” 众人吃惊的看着此时此刻的宸妃,尤其是东陵皇,一直以来,宸妃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风情万种妩媚温柔的样子,何曾如此刻这样,犀利冷冽。 她美眸微红,却高高的抬着下巴,唯有这样才能不让她的眼泪落下来。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天知道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早一点认识夏云仙,说不定那个时候,夏云仙也能给她一个希望呢? 东陵皇不由得被眼前的宸妃所动容,因此更加厌恶地上的嘉妃,“来人,把她拖出去!” 他转而看向夏云仙,给了她一个威严默许的眼神,“尽力而为,朕不怪罪。” 一旁的王院使心中嫉妒极了,他们这些人稍有不慎就要掉脑袋,怎么皇上对夏云仙反倒如此宽容? 见终于没有人阻碍,夏云仙的银针已经熟络无比的落在了小皇子的脉上。 众人皆不言语,眼见着那小手小脚上扎住了数根银针,夏云仙才回过身来,“留针半个时辰,小殿下会醒的。” 王院使眼神一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说什么,会醒? 她的意思是,她能把已经断气的小殿下救活?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明明陛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哪怕她说自己尽力了,小殿下真的已经无力回天,宸妃娘娘也能够看在她的面子上,替御医院的所有人求求情。 可而今她给了陛下希望,倘若一会儿小殿下还是醒不来,只怕陛下将她五马分尸都难以解气! “世子夫人,十一殿下真的是诈死?” 宸妃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一看夏云仙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元气极虚之症,很容易导致厥逆,病者呼吸全无四肢僵硬,但脉仍存薄弱,方才臣妇查探了殿下的脉搏,他手上六脉全无,但足三阴脉尚存,便还有得救。” 夏云仙说得头头是道,而王院使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他方才只探了十一皇子的脖颈和手上之脉,而忽略了双足,难道说……他又疏忽了? 半个时辰,众人皆在等。 直到东陵皇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榻旁,伸出手去试探那孩子的鼻息,众人分明看见他的眼神当即充斥着震惊与喜悦,“活了?!” 他感觉到了,自己断气了一早上的皇子,此刻又重新有了生机! 话音刚落,原本跪在地上的宫人们纷纷喜极而泣,宸妃也由衷的高兴,“世子夫人,小皇子何时能醒?” 众人期盼的看了过来,而夏云仙已经上前拔出了银针,用同样的手法刺入了孩子的百会穴。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此时四周已经响起了一阵阵赞叹声,而王院使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低着头忍不住在心里嘟囔,这妇人不过就是细心了一点儿,哪有那么神? 眼见着榻上的十一皇子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很快,一阵惊恐的哭声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我不喝药,我不想喝药!呜哇——” 十一皇子猛地睁开眼,双手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守在榻旁的东陵皇,顿时就吓得一个激灵,“父、父皇……” “他说话了!他认得朕!” 东陵皇的喜悦溢于言表,死而复生,这种神奇之事就发生在眼前! 而被押在殿外的嘉妃敏锐的听见了十一皇子的声音,很快就有宫人奔走相告,“世子夫人妙手回春,十一殿下活过来了!”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进了赶进宫中救急的白玉京耳中。 他起先只是一怔,随后就笑出了声,“她倒是翅膀硬了,如今都不需要我出手相助,就能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虽然,这翅膀是他装上去的,可白玉京还是止不住骄傲。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大人,那我们还去吗?” “去做什么?我最讨厌小孩子哭了。” 若无必要,他还是别和夏云仙一起出现在那个人面前为好。 可转身之际,白玉京抬眼竟看见了对面回廊上匆匆行走的儒雅身影,萧钧澜的面色带着少有的冰冷,而他的身边,跟着同样焦急的宋瑾儿。 贤王? 莫非他也是打算赶去帮夏云仙的? 第155章 情敌 “何事让王爷如此匆忙?” 白玉京突然现身拦住了萧钧澜的去路,两人四目相对,一阵清风拂过似乎带着些许别样的味道,可很快,那儒雅的男子就露出了惯有的浅笑。 “十一皇子出事了,皇上迁怒了整个御医院,本王过去想想办法,只希望不要牵连太多无辜。” 这话若是传出去,众人必定又要赞誉贤王心善亲和。 白玉京挑了挑眉,好似随意的丢了一句,“正好,我喜欢的人也在御医院,这会儿过去救急呢。” 萧钧澜眸光一闪,心中开始琢磨着对方的来意。 “玉京说的是世子夫人?” “对啊,我喜欢她,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半个京都全知道了吧。” 白玉京说这话的时候,细细的观察了一下萧钧澜的脸色,而他渐渐收起了笑容,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若你真的喜欢她,就不该这般肆无忌惮,毕竟世子夫人尚未和离,你这么做,有损她清誉。” 嗯,这确实是贤王的风格,一言一行都以大局为重,毫无私心。 “王爷怎么这么关心她?”白玉京的言语中已现挑衅之意,“若她清誉太好,怎能跟我这个臭名昭著之人相配?我可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别人说她不守妇道的。” 如此不计后果,确实是白玉京的风格。 萧钧澜目色一沉,少有的流露出了几分怒意,“世子夫人于本王有恩,若你打算继续生事,就算本王不念与你的旧情,也不会坐视不理。” 白玉京耸了耸肩,妍丽的面容浮上了几分痞气,“王爷没有追求过美人吧?不死缠烂打哪能抱得美人归,下官做事向来有分存的。” 分寸? 这话说得一点儿信服力也没有。 对面阴沉着脸色匆匆路过的身影很快吸引了白玉京的注意,“那不是柳世子吗?这么匆忙,想必是打算去救世子夫人吧?” 柳成煜还在气头上,这会儿回过身来,一看见白玉京的脸顿时在心里暗骂了句。 可一旁贤王也在,让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行了一礼。 “见过王爷,白大人。” “不过,柳世子的方向不对,难道是打算弃妻而逃?不会吧?”白玉京故意提高了音量,立刻引得四周的宫人频频侧目。 柳成煜面色一僵,袖中的手顿时紧紧握起。 这个大奸臣一定是故意的!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在这里遇上他。 见贤王看了过来,柳成煜立刻收敛了神色,“王爷和白大人莫要听信流言,成煜正在想办法助内人脱困。” 内人? 白玉京只觉得这两个字异常刺耳,一旁的宋瑾儿自然不懂这三名男子间的暗流涌动,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道,“义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此时贤王派出去打探的宫人已经折了回来,“王爷,世子夫人救活了十一殿下,所有被押走的御医已经放人了!” “真的?” 萧钧澜面露惊喜,而那宫人也是一脸的崇拜,“真是太神了,世子夫人只用了几根银针,就起死回生!这会儿华老院使也醒来了,都说小殿下已经没了危险。” 柳成煜心中咯噔一声,虽是不受控制的为夏云仙松了口气,可很快又浮现出另一种矛盾的情绪。 他没有想到,所有的事情全都出乎自己的意料。 夏云仙起初救了老王妃,而后又是国公夫人,如今,连皇上最宠爱的十一皇子都受了她的救命之恩! 她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明明是他的夫人,可柳成煜始终无法灭掉心头那一团自卑的火焰。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仿佛要把他彻底吞噬。 他真的慌了,这段时日明明一直想要证明自己,可柳成煜却发现,一切都是那么力不从心。 他屡屡犯错,而她屡屡立功,他们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可偏偏,又早已捆绑在一起,让他痛苦不堪。 他真的很怕听见那一句,他配不上她。 “义兄,我可以去世子夫人那边吗?”宋瑾儿由衷的高兴,贤王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也没我们什么事了,不如,一起找个亭子,喝点茶如何?”白玉京笑了笑,柳成煜回过神来,本能的想要拒绝,可萧钧澜却开了口,“也好。” …… 画面一转,御医院外某处宁和的角落,秋日清爽,风景宜人。 亭中茶香四溢,萧钧澜与白玉京对面而坐,而中间的柳成煜却内心焦灼忐忑。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白玉京好大的胆子,把皇宫当什么地方了,想喝茶就喝茶? 关键是,居然没有一个人阻止他! 柳成煜甚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被带了过来! 左边是他得罪不起的贤王,右边是与他结怨颇深的大奸臣,他们两个看起来怡然自得,跟自己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那股自卑感再次作祟,让他僵硬得连呼吸都有些局促。 这边的三名男子,也吸引了路过宫人的目光。 尤其是白玉京和柳成煜,这两个人能坐在一起,就显得十分离奇。 本应该是修罗场般的画面,可白玉京的模样实在太惬意了,好像丝毫没有把柳成煜放在眼里,这种和谐着实诡异。 “怎能让王爷沏茶,还是成煜来吧。”柳成煜见萧钧澜优雅从容的泡着茶,当即惶恐的站了起来,立刻被白玉京训斥道。 “你泡的茶能有王爷的好喝?” 柳成煜喉间一哽,不由得回嘴道,“放肆!白大人怎能对王爷如此不敬?” “我们可是多年好友,王爷都没说本大人不敬,你着什么急?你不配喝王爷沏的茶,不代表本大人不配。” “你……”柳成煜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可旁边的萧钧澜竟真的毫无恼意,仿佛已经习惯了白玉京的无礼。 难道他们真的是多年好友? 不过,白玉京在朝中党羽众多,而贤王手中并无实权,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柳成煜不甘心,但还是讪讪的坐了回去。 白玉京本是不打算理会这个跳梁小丑,但反正都遇上了,顺手戏耍他一下也无妨。 白玉京的目光又落在萧钧澜修长的手指上,耳边不由得浮现出古君千的话语。 一个是臭名昭著蛮横无礼的大奸臣,一个是体贴入微的翩翩雅士,你要是女子,你选谁? 他忽然就笑了,那样子让萧钧澜和柳成煜顿时面露疑惑。 却听白玉京夸了一句,“王爷的手可真好看。” “……” “……” 第156章 攀比 萧钧澜只是抬眼看了对面莫名其妙的白玉京一眼,便将茶杯递了过去。 “连端茶的样子也这么风度翩翩,让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要接茶还是看你。” 白玉京一边说,目光已经紧紧地锁在了萧钧澜的身上,语气似真似假,酸意十足。 一席月牙白的华贵长衫,绸缎的领口笔挺,衬得他身子卓越,如那高山白嵩,器宇不凡。 白玉京向来知道自己容貌出众,站在京中的高门子弟里出挑至极,可他不得不承认,萧钧澜那张脸十分耐看,属于一眼舒服,两眼倾心的类型。 明明年岁比他大了一轮,可岁月却没有在萧钧澜的脸上留下任何的印记,仿佛连老天爷都偏爱他。 从容沉稳,无欲无求,周到细致,白玉京深刻的体会过萧钧澜这种细水长流,让人不由得依赖信任他的感觉。 呵,真是个虚伪的家伙。 曾经,他也把萧钧澜当成兄长般看待的。 白玉京的心态逐渐奇怪起来,他一向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甚至有些讨厌这张脸玫瑰似的的精致五官,可这一刻居然又有些庆幸,起码和萧钧澜站在一起时,能有一拼之力。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让中间的柳成煜心头大骇。 这个大奸贼有什么毛病不成? 难道他已经厌烦了女子,转而将兴趣放在了男子身上? 柳成煜如坐针毡,喉间干涩忍不住往萧钧澜的方向挪了挪。 “挪什么挪?他就这么有魅力吗?”哪成想,白玉京突然阴沉的瞪了过来。 是啊,他为什么要跟萧钧澜比脸? 身为男子,要比就比人格魅力,处事手段,身份地位…… 砰的一声,白玉京仰头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随后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算了,不比了,选你又怎么样,我照样可以抢回来!” 论魅力手段和地位,他的优势好像也不大。 眼见着白玉京心烦气躁的转身离去,柳成煜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突然有个担心,先前白玉京处处针对他,该不会是因为有别的想法? 想到这,柳成煜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赶忙向萧钧澜行了一礼就匆匆告辞,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痛快的地方。 “王爷,白大人怎么还和几年前一样任性呢?” 一名公公出现在萧钧澜的身旁,含笑看着白玉京离去的方向。 “本王居然有点羡慕,他还有那个资本任性。”然而,萧钧澜语气深沉,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裂,吓了旁边的公公一跳。 公公不知道的是,就是白玉京的气盛让萧钧澜有些不快。 他已经过了那个可以不计后果任意妄为的年纪,跟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玉京比起来,他好像真的已经老了? 萧钧澜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可笑,但他已经感受到了白玉京毫不掩饰的敌意。 当初那个被锁在冷宫里遍体鳞伤的小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让他感受到威胁的存在。 萧钧澜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 “夏云仙还在小十一那儿?” “是,世子夫人这次立了功,皇上定会大力褒奖……”公公话还未说完,便见萧钧澜深深的看了过来,他顿时感觉到脊背一凉,却又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但很快他想起自己身上的任务,便小心翼翼的补了句,“太后让奴才来跟王爷说一声,世子夫人不可用。” “为何?” 公公眸光一闪,这还是王爷第一次质疑太后的意思。 “世子夫人与白大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太后怕您的声誉受影响。”如今流言蜚语漫天,而且看白大人那架势,丝毫不打算收敛,这两个人不论是真是假,夏云仙也不能独善其身。 “那本王就正中玉京下怀了。”哪知道,萧钧澜却是别有深意的回道。 自从绣娘之事曝光之后,白玉京已经怀疑他了,恐怕也猜到了他想重用夏云仙,而太后又重声誉,便想用这种方法来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公公是个人精,立刻就听懂了萧钧澜话中的意思。 “啧,白大人就不怕惹世子夫人恼怒?” 萧钧澜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夏云仙那端庄稳重的模样,不得不说,白玉京的做法没有错。 那名女子太过中规中矩,若不耍点儿手段,只怕永远也近不了她的身。 温柔体贴,这种事情白玉京做不到,他只能强取豪夺,而这个人又最是护短,他中意夏云仙,不惜坏她清誉,但事后一定会做出加倍的补偿。 可也得先接近了,那才有补偿的机会。 …… 另一头,十一皇子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他喝了粥这会儿沉沉的睡去了。 夏云仙恭敬的等候在一旁,很快就感受到一抹威严的目光正打量着她。 “你想要什么赏赐?” 东陵皇突然就开了口,夏云仙当即行了一礼,“臣妇如今已是御医院的人,此乃职责所在,不敢要赏赐。” 殿内很快安静了下来,看着这张娴静端庄的面庞,东陵皇很快就笑出了声。 “不愧是东陵第一位女医,爱妃,你的眼光不错。” 一旁正在揣测圣意,略显担忧的宸妃终于放下心来,夏云仙这是得到皇上认可了! 其实她们都心知肚明,东陵第一位女医,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实际上这个头衔却凶险无比。 自古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男子的地位永远凌驾在女子之上,夏云仙的存在无疑是对东陵男子们权力的一种挑战。 倘若所有的内宅女子都学她,只怕局面会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东陵皇一直很谨慎,但凡事态超出他的掌控,夏云仙的下场必定不会好。 不过现在,夏云仙没有居功自傲,这个谦卑的态度让他很满意。 就在这时,一名御前公公来到东陵皇面前压低了声音,“陛下,白大人入宫了,只是……” 白大人? 夏云仙眼皮一跳,只见那公公耳语了些什么,东陵皇立刻冷哼了声,“那个混小子,看来是又皮痒了!” 第157章 有喜 御花园一角,一名宫女正被白玉京挡在墙角。 “方才,你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的,是在看贤王,还是在看本大人?” 眼前男子妍丽的面容带着丝丝笑意,那精致的双眸含情脉脉,在阳光下耀眼得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小宫女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害羞得不敢抬起头,娇滴滴的像朵含苞待放的小花。 “奴婢,奴婢没有……” “没有?那本大人可就失望了。”白玉京笑得更深了,“长得这么可爱,本大人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他伸出手去,轻轻帮她将一缕调皮的发丝捋到而后,“若你方才是在偷偷的看本大人,本大人会非常高兴的。” 他语气暧昧而蛊惑,让这小宫女的心跳越发失控,已然沉沦在这突如其来的幸运之中。 直到一声冷喝炸开,墙角里的两人回过头去,不知何时东陵皇和几名宫人已经站在了不远处,正一脸阴郁的看着他们。 小宫女吓得双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而白玉京则撇撇嘴,随后才行了一礼。 “微臣参见皇上。” 东陵皇冷着表情来到跟前,身后的公公立刻训斥了那小宫女一句,“还不快退下!” “你倒是悠闲,一入宫就忙着拈花惹草,手上的事情都办完了?!” 东陵皇负手而立,威严无比的瞪着眼前的白玉京,见对方不回答,他当即冷哼了声,“正事不做,整日在朕的后花园里闹腾,是不是最近没挨鞭子,就忘了疼?” 四周似乎响起一阵隐隐的窃笑,在皇上身边的人都太熟悉眼前这个画面了。 “白大人又犯什么事儿了?” 这一边,宸妃已经带着夏云仙离开了十一皇子那儿,远远的就看见了角落里的身影。 宫人打听后玩味的回道,“白大人又调戏宫女了,被陛下抓了个正着,这会儿训着呢。” 话音刚落,宸妃微微一怔,随后无奈的看了夏云仙一眼,便示意那名宫人退下。 “他每次入宫,若不闹出一点儿动静,本宫都不习惯了。” 宸妃意有所指,可夏云仙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让人不知她是否听得出这话中深意。 确实,若白玉京安安分分的出入皇宫,那才不像他的风格。 可夏云仙再望过去时,便见东陵皇竟伸手打了他一下,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丝毫没有君臣间该有的距离和拘谨,倒更像是个关系亲密的长辈。 夏云仙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虽说白玉京的生父白将军,曾与皇上情同手足,这份情谊,可能让他更为看重白玉京。 只是那两人站在一起时,气氛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却说不上哪里奇怪。 而这边缓缓离去的身影很快吸引了白玉京的注意,他原本轻浮的表情霎时一僵,心中暗骂了句倒霉。 宸妃迫不及待的要带她去哪里? 怎么这么巧就走这条路了呢?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朕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东陵皇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似的,敢在他训斥的时候出神,白玉京可是第一个! “她会不会生气?”哪知道,白玉京竟喃喃道,随之居然浅笑出了声。 她要是能生气,就最好不过了,亏自己替她担心一场,也该换她吃吃味了! “她生不生气朕不知道,但朕很生气!”这个混账,又在想着哪个贵女了? 东陵皇咬牙切齿的声音终于让白玉京回过神来,随后耸了耸肩道,“陛下年轻的时候不也这样?” “你……给朕滚到御书房去!” …… 回到昭晴宫,直到无人时宸妃竟突然握住了夏云仙的手,那对美眸微红,情绪激动到了极点,“世子夫人,你真是太神了!” 她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尤其是看见嘉妃将十一皇子揽入怀中喜极而泣的模样。 明明替那孩子高兴,可她又嫉妒极了。 嫉妒嘉妃因为遇见了夏云仙,所以失而复得,不必像她一样品尝丧子之痛。 可她又十分庆幸,老天爷没有让她再次错过夏云仙! “娘娘过奖了,只是臣妇运气好而已。” “就是不知,本宫的运气好不好。” 宸妃神色微动,夏云仙看着她极力用脂粉遮掩的面色,柳眉当即一蹙,“娘娘,能否让臣妇为您把脉?” 她默了下,随后轻轻撩开了自己华贵的衣袖。 当手触碰到宸妃脉上时,夏云仙的表情就浮上了几分凝重。 “怎么样?”听着她这紧张的语气,夏云仙就知道,这个喜脉并不是意外。 “娘娘,您太着急了!身子还没养好,怎么能……” “这么说,本宫真的有了?本宫的孩子回来了?”宸妃的喜悦溢于言表。 她先前听夏云仙说起过,每个月会有那么几日极易受孕,她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直到这两日她突然吃什么都没了胃口,且极易感到疲惫。 这让曾有过一次经历的宸妃不由得忐忑极了,连走路也变得小心翼翼,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夏云仙给她答案。 “你会帮我的,对吗?”见宸妃突然就落下泪来,夏云仙能明白她的心情。 她不过是太想念那个孩子了。 “事已至此,臣妇自会尽力而为,只望娘娘以后定要听医嘱,不可再意气用事了。” 见夏云仙露出了一个宽容的浅笑,宸妃这才放下心来,伸出手去轻轻抚着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这次本宫,要等胎坐稳了再告诉其他人。” 从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御医每个月都会给宫中嫔妃请脉,一旦有好消息必定传得人尽皆知。 而最近,众人都知是夏云仙一直在帮她调理身子,御医们也没有再来昭晴宫请脉,所以想瞒,就一定瞒得住。 “臣妇以为不妥,起码应该让陛下知情。”或许宫中的其他嫔妃心怀叵测,但东陵皇,必定不会加害自己的骨肉。 告诉他,就多了一重保护。 “好,都听你的。”宸妃的脸上再次有了光。 …… “都仔细点儿,把院子里的石子打扫干净,还有石阶也要检查一番,可别绊着娘娘!” 张嬷嬷忙碌的身影很快在昭晴宫的各个角落里穿梭,而门外,一道别有深意的视线观望了许久,那鬼鬼祟祟的身影才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第158章 试探 云霞宫。 “你是说,今日的昭晴宫很是奇怪,不但清走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还铲平了石子路?” 只见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倚靠在铺着虎皮的贵妃榻上,身上金色的豹纹裘子为她英气的面容增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比起后宫嫔妃们窈窕纤细的身段,她的骨架更大更为高挑,一头浓密的黑发带着天生微卷,微微上挑的眼角透着几分不怒而威的厉色。 “是的娘娘,奴才就是觉得奇怪,宸妃最爱那些花了,怎么舍得搬走呢?” 眼前的小公公正是在昭晴宫外鬼鬼祟祟的那个人。 雪贵妃嘴角幽幽一勾,可眼神却闪过一抹阴毒。 那个贱人,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最近御医都没有去她那儿请脉了,实在不清楚宸妃如今是何情况。 而她又与那个夏云仙折腾在一块儿,指不定在闹什么幺蛾子。 “是不是,试试就知。”雪贵妃心上一计,随后轻声跟那小公公吩咐着。 此时张嬷嬷看着寝殿内脸色发白气息游离的宸妃,心疼得不能自已。 她终于明白为何世子夫人会说娘娘现在不宜有孕,兴许是因为身子还没调理好,孕吐太严重了,吃什么吐什么,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 原本的喜悦被宸妃那虚弱的模样冲淡得只剩下惊恐,这会儿人已经沉沉睡去,张嬷嬷只能揪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这是什么味道?” 走没几步,回廊上就飘来一股香甜浓郁的气味。 只见几名宫女端着一盅肉煲迎面而来,天气越来越冷,尤其是清晨,而她们手里的东西却飘着袅袅白烟,看起来暖和极了。 “张嬷嬷,雪贵妃念着天寒,给各个宫的娘娘送了北部的特色菜肴羊肉煲,让宸妃娘娘也尝尝吧。” 雪贵妃? 她有这么好心? 这是张嬷嬷的第一反应,但转念一想,雪贵妃虽然为人嚣张跋扈,但也懂得施些小恩小惠,时常赏赐些北部的稀奇玩意儿给各个宫里。 或许是因为娘娘有孕,所以连自己也开始疑神疑鬼了。 “都检查过了?”张嬷嬷将那羊肉煲接了过来,宫女恭敬的答道,“验过了。” 顷刻间,偌大的院子里顿时飘着一股极香的肉味,光是闻着都觉得暖和极了。 张嬷嬷心道,正好娘娘现在没什么胃口,说不定这北部的羊肉煲能让她吃上几口呢? 很快,宸妃再次醒了过来,守在门外的张嬷嬷听见动静,赶忙将一直热着的吃食端了进去,“娘娘饿了吧?吃点儿……” 哪知道话还没说完,宸妃闻见了那浓郁的羊肉味,脸色一变,开始剧烈的干呕起来。 那样子吓得张嬷嬷六神无主,赶忙将东西端了出去,“快,快请世子夫人!” 夏云仙知道宸妃的情况,特地带了酸甜的梅子入了宫。 可当她来到寝殿,宸妃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正吃着一盆五颜六色的果蔬。 “世子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方才雪贵妃那儿送来了羊肉煲,娘娘连闻也闻不得,方才又送来了北部的果蔬凉菜,说是可以解腻,没想到娘娘很是喜欢。” 夏云仙的眼中似有几分狐疑,而宸妃已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世子夫人放心,她们都验过了,雪贵妃再怎么憎恨本宫,也不会明目张胆的送毒药过来。” “没想到,雪贵妃这次倒是帮了本宫,这果蔬凉菜酸酸甜甜的甚是爽口,方才本宫已经吩咐宫人们学做这道菜,世子夫人瞧瞧,可能常吃?” 夏云仙察看了片刻,这果蔬凉菜便是各种青叶焯水后加上颜色艳丽的果块搅拌而成,再淋上特制的酸甜酱汁,对于孕妇来说确实很能解馋。 只是参的菜叶种类太多了些。 “这里头还有北部的冰草,在东陵极其少见,看来只能用别的叶子替代了。”孕妇忌口甚多,张嬷嬷有些期盼的看着夏云仙。 “既然娘娘喜欢,臣妇便选几样能吃的,让张嬷嬷照着做成凉菜。” 夏云仙一开口,宸妃就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 “娘娘赏的那羊肉煲,各个宫的都很喜欢,唯独昭晴宫的那位,听说是一口没动,都赏给下人了!反倒是后来那几颗菜叶子吃得欢。” 云霞宫里,小公公再次回来禀报,雪贵妃默了下,很快便冷笑了声,竟猛地将手中的琉璃杯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宫女们面色一变纷纷惶恐的跪下,就听她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那个贱人!运气怎么这么好,冻坏了的身子都能怀上龙嗣!” 而她自己呢? 自从生了英华公主以后,肚子就再没了动静。 “娘娘,那位世子夫人的医术可不得了,这次不也救了十一皇子吗?定是她用了神药,让宸妃得偿所愿的!” 雪贵妃微微眯了眯眼,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野兽般,嘴角噙着森冷的笑意。 “她能让宸妃得偿所愿,本宫,却偏要她们不安生!” 上次就是因为这个夏云仙,才让英华第一次被陛下当众训斥。 这么多年了,陛下都舍不得对英华说句重话,雪贵妃怕的就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好不容易替自己的公主挣来的神圣感,容不得这样接二连三的受威胁。 “去,跟高僧知会一声。” “娘娘的意思是……” “上次高僧不是说宸妃身上有血煞,而这次太后生辰,宸妃的八字与之相冲,若留在宫内必定有损太后凤体。” 小公公眼前一亮,笑得略显阴森,“娘娘这是要把宸妃赶出宫去?” “宫外的桃园山庄风景宜人,最适合养胎了,本宫这是在帮她呢。” 雪贵妃随手拿起窗台上的剪刀,咔嚓一声,裁下了那盆海棠花的花枝,”自从那次落水,宸妃便处处警惕,本宫不好下手,但在宫外,本宫倒是要看看她有何能耐!“ 一群飞鸟惊起,从正要出宫的夏云仙头顶上掠过。 她抬眼望去,想起了那羊肉煲和凉菜,心头竟涌现出一抹别样的不安。 要如何,才能保宸妃顺利诞下这个孩子呢? 英华公主……祥瑞之兆…… 夏云仙眼眸一闪,她有主意了! 第159章 飞鹤 《宠妾灭妻?和离后,世子妃转身嫁奸臣!》第159章 飞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0章 祥瑞 雪贵妃被东陵皇那一眼,看得心头一僵。 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向来是不喜宸妃的,觉得她出身不高,长得太过狐媚,为何今日竟变得如此宽容,连眼神也和善了许多! 暗处,有名宫人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提醒她眼下不宜多言,雪贵妃满心不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后爱不释手的带着一副画卷,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离去。 那模样,丝毫没有将萨满大师的警告放在心上! 雪贵妃原本完美的计划,溅不起半点儿水花,最终在一片私语中消失殆尽。 而昭晴宫内。 “都是奴婢的错,若奴婢能够小心一点儿,也不会让雪贵妃发现娘娘的秘密了!”张嬷嬷扬起手就要打自己嘴巴,却是被宸妃拦住了。 “你不过是替本宫着想,只能说雪贵妃太过狡猾。” 宸妃后怕的捂着自己的小腹,她已经猜到了雪贵妃的意图。 没想到,对方竟打算故技重施,加害自己的骨肉! “这次多亏了世子夫人,否则,本宫怕是防不住的。”宸妃知道,雪贵妃的手底下有一批跟着她从北部而来的杀手,他们训练有素手段狠辣,一旦离开皇宫,她便等同于身陷险境! 宸妃感激的看向眼前的夏云仙,连她也不得不感叹,这仙鹤入画的法子实在是妙。 “这次雪贵妃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后娘娘得了仙鹤祝寿图,正在兴头上呢,她就带着大师来泼了盆冷水,想必太后已经记恨上她了。” 张嬷嬷想起雪贵妃当时的表情,就觉得痛快极了,想必连皇上也开始怀疑那位大师。 宸妃察觉到夏云仙有些出神,忍不住问道,“世子夫人在想什么?” “娘娘,这位萨满大师是何来历?莫非之前英华公主出生时,就是他说公主乃福星降世?” “对!此人神秘得很,信徒众多,都奉他为真佛转世,来人间普度众生的,太后很是信任他。” 真佛? 若是从前,夏云仙定是不信这种说辞,可她本人却亲身经历过难以置信的重生之事,如今只能持着谨慎的态度。 可正经大师,身上怎会带着脂粉气? 方才春晓告诉她,因为对那位大师好奇,她特地低调的从那位大师身边经过,就闻到了那股不应该属于他的味道。 春晓最近跟着她整理药材,嗅觉变得越发灵敏,而且,这聪明的丫头还看见一支金钗从那位大师的袖中掉了出来。 一个大胆的猜想当即浮上夏云仙的心头。 不远处,林中一条秘僻的小路上,白玉京的胳膊下夹着那只挣扎中的白鹤,惊喜的看向那迎面走来的女子。 “亏你想得出这主意,赶在了雪贵妃前头,让宸妃肚子里的孩子也沾上了祥瑞!” “她动作太快了,看来,问题就出在那羊肉煲上。” 夏云仙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终于明白自己当时心头异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雪贵妃当真是敏锐至极,仅从吃食上就猜到宸妃有孕。 若不是自己运气好,帮着宸妃给了太后一个先入为主的好感,只怕今日,她被送出宫是在所难免的。 白玉京抬起手,逗弄了下这白鹤的长喙,“什么羊肉煲?走,中午给你炖大白鹅吃!”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找来的鹤,不炖来补补身子,实在可惜。 夏云仙幽幽的瞪了他一眼,“白鹤是有灵性的,你也不怕遭报应!” 报应? 白玉京嘴角一勾,俊俏的脸上带着坏笑,“若不填饱肚子,哪里能抗住报应?本大人上阵杀敌的时候什么没吃过,区区一只……” 不等他把话说完,胳膊下的白鹤突然扭头咬了他一口,让白玉京顿时脸色一变,骂骂咧咧的连拍了鹤头好几下! 这狼狈的模样,让旁边的夏云仙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看着她暖如春日的笑颜,白玉京眼前一亮,忽然觉得这一口咬得值得,“不生我气了?” 那模样,就好像夏云仙已经答应嫁给他了似的。 然而夏云仙很快又恢复了那疏离的表情,只是幽幽瞥了他一眼,“蹬鼻子上脸,不过这次还是多谢你了。” 这样的天气,想用一个晚上就抓来一只南迁的白鹤可不容易。 “怎么谢?”白玉京的俊脸已经凑了过来,而夏云仙视而不见。 “请你用膳。” 白玉京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只觉得自己莫不是听错了,“你这是在相约我?” 很显然,白玉京想得太美了些。 …… 夜幕降临,京都最大的花楼里,雅致的厢房内白玉京望着眼前的美酒小菜,不由得笑了笑。 他从来不知道,夏云仙居然如此大方,竟自掏腰包请他来喝花酒! 他本就是这儿的常客,可这会儿却满心不是滋味。 “那丫头,当真是不在乎我。” 他恨恨的仰头饮下这辛辣的酒水,随后几位熟悉的美人已经袅袅婷婷的来到他面前,“大人怎么许久没来看奴家了,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新欢?” “若我说,本大人是来闹事的,你们信不信?” 美人们不由得面面相窥,当即尴尬的笑了笑,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大人每次来,都没好事,能不能高抬贵手?” “不能,帮我找个人。” 美人们欲哭无泪,要知道这位大理寺卿可是众多贵客中容貌一等一的,出手又阔绰,多少姐妹上赶子的想伺候他。 可人家每次来,不是在杀人,就在杀人的路上。 白糟蹋了那副令人神往的好皮囊! 只见白玉京从袖中抽出了一卷宣纸,上面画着一支金钗,“今日的客人中,可有谁带了这金钗?” 她们仔细一看,顿时面露惊讶,“还真有!那位客人本是慕名而来,可潇潇姐失踪了多日,他便点了湘儿妹妹,这金钗是他今日带来送给湘儿的!” “是个和尚?”白玉京眼中流光一现,还真让她说中了! 这个大师身上的胭脂气,与当初侯府大火,柳成煜回去以后,身上带的气味相似。 所以夏云仙就猜测,这萨满大师会来杨潇潇所在的花楼。 “大人说笑了,是位北部来的富商,那头发可浓密了!” “你怎知他是北部来的?” “那位客人喝醉酒后,说我们京都里的姑娘,身子跟那杨柳似的,不像他们那儿的女人,个个高头大马。” 哦? 那就是他了! 第161章 拒绝 “混账东西!”次日清晨,御书房里传来一阵暴喝声。 “听说了,那位萨满大师被陛下秘密处死了!”宫中各个角落皆是窃窃私语声。 “难道京中今早的消息是真的?那萨满大师去喝花酒得罪了人,给吊在了城门口,那一身乔装还被扒了,露出光秃秃的脑门,皇家颜面都被他给丢尽了!” “还大师呢!肯定是江湖神棍了,都敢行骗到宫里来,方才皇上将雪贵妃狠狠的责罚了一通,连英华公主也被训了!” 这边正交头接耳着,不远处就响起了一阵阵哀嚎声。 宫人们惊恐的看着数名云霞宫的宫女被拖了出来,在花园里让侍卫按成一排,那重重的板子一个接一个的落下,没过多久就纷纷咽了气。 打听过后众人才知,这几名宫女提到关于英华公主降生时的祥瑞之兆,传到陛下耳朵里,雷霆之怒再次被拱起,因此才招来杀身之祸! 哗啦一声,云霞宫里,殿中的一切都被砸得稀烂。 “可恶,贱命一条还要连累本宫,就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他!” 雪贵妃的眼中迸发着无尽杀意,那萨满大师是真的有些本事的,可谁知道他竟藏着那么一副花花肠子! 可这蠢货去寻乐子也就算了,居然被人认了出来, 如今陛下已经不再相信她的说辞,就连英华也被迁怒,好在,都说君无戏言,哪怕陛下认定了先前福星之说不过是个花招,他也不能收回对英华的宠爱。 否则不就等同于向全天下承认他的愚蠢? “娘娘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何这次如此不顺利,倘若宸妃有那个手段,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在娘娘手里了!” 身旁的小公公一提醒,雪贵妃眸光一闪,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张冷静清丽的面容。 难道她也懂得什么妖法,不但让宸妃有了身孕,还故弄玄虚演了一出仙鹤入画的戏码? “不论是不是她,这个人都不能留了。”雪贵妃的眸光似乎淬了毒,而旁边的小公公一眼就知道她的想法,赶忙提醒道,“娘娘说的难道是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万万不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那可是东陵国第一位女医! 可雪贵妃此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当初英华因为争风吃醋,在她这儿说了不少夏云仙的坏话,起初自己还觉得弄死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哪曾想,夏云仙没死成,反而让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 “娘娘切勿冲动,还是……”小公公话还没说完,就被雪贵妃凛冽的瞪了一眼。 她可不容许任何人忤逆她们母女。 或许,是该用用那颗棋子了。 …… “这凉菜的味道真是独特,是用了什么配方?”这一日,东陵皇留在了昭晴宫用膳。 他指着眼前五彩缤纷的果蔬,宸妃恭敬的回道,“这是世子夫人照着先前雪贵妃赏赐的凉菜去做的,里头是各种常见的蔬菜和瓜果,淋上柠檬汁和蜂蜜,皇上喜欢吗?” “嗯,此妇倒是巧手,又精通医术,有她照顾你,朕也放心了些。” “都是皇上给的机会,让她可以崭露头角。” 宸妃的话让东陵皇很是受用,身为帝王,他可以让一个人青云直上,也可以让一个人跌入尘埃。 不论这个人是才华横溢,还是酒囊饭袋,无非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奴才倒是听说这位世子夫人不少风流韵事。”然而,旁边的苏公公突然开了口,宸妃顿时抬眼看了他一下。 “哦?说来听听。” 东陵皇想起夏云仙那乖顺恭敬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不检点的人。 苏公公笑了笑,“不久前白大人拒绝了位贵女,说她还比不上世子夫人的一根头发丝儿。” 宸妃柳眉轻轻一蹙,果真见东陵皇的眼神一沉,她不由得替夏云仙紧张起来。 “哼,总比调戏宫女来得好,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片刻之后,东陵皇便冷哼了声,显然没有将这件事往心里去。 宸妃暗暗松了口气,而这一刻她对白玉京又多了几分了解。 莫非,白大人平日里的放荡不羁荒诞难训,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让人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一个人不正经久了,他做的事情说的话,很难让人相信,也琢磨不到他真实的想法。 见东陵皇反应不大,苏公公就笑了笑,“陛下说得是。” …… “皇上也喜欢世子夫人做的那道凉菜,说这几日都会在昭晴宫用膳,不过世子夫人可有得罪过苏公公?” 夏云仙刚到御医院,就听张嬷嬷那儿传来了消息。 苏公公? 夏云仙想了许久,对于这位公公她全无印象,不过宸妃的提醒,她倒是记住了。 “世子夫人,这些草药本该是下官挑拣的,可苏公公方才让下官揽了别的活计,只能麻烦你了。” 郑御医解释着,马上要入冬了,各个宫里头疼脑热的突然就多了,让御医院再次忙碌了起来。 门边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只见一名小宫女正往夏云仙的方向张望着,见她看了过来,便羞怯的笑了笑,招了招手。 “世子夫人,奴婢是嘉妃娘娘宫里的,娘娘一直感念着夫人您救了十一殿下一命,先前多有冒犯,还望夫人海涵。” 这小宫女见夏云仙出来,便把她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往她手里塞了东西。 夏云仙立刻明白了嘉妃的意思,当即又推还回去。 “本就是职责之内,娘娘不必放在心上,这些首饰臣妇不能收。” “夫人就收下吧,今后若十一殿下有点儿什么不爽利,还仰仗着世子夫人多费心呢。” 然而,夏云仙的态度坚决,很快便借口离开了。 这宫女疑惑极了,怎么还有人不要奖赏的? 一想到若让自家主子知道自己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肯定要责罚她! 她抿了抿唇,又偷偷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便把首饰藏进了自己袖子里。 第162章 下毒 “爱妃,朕怎么觉得这夏云仙不像是个大夫,倒像是个厨子。” 东陵皇已经接连三日在昭晴宫里用饭了,“吃了她的药膳之后,朕就吃不下御膳房的东西,总觉得过于腻味。” 他再瞧着宸妃的面色,跟不久前简直大相径庭,妩媚的面容红润了许多,兴许是身怀六甲的原因,让她举手投足间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 “世子夫人最拿手的就是药膳了,连老王妃和国公夫人也赞不绝口,往新鲜的食材里加上补胃健脾的药物,比起大鱼大肉,更有利于健体。” 东陵皇点了点头,言语中尽是赞许,“这妇人懂得还挺多,赏吧。” 宸妃笑了笑,随后端了那让她百吃不腻的凉菜,“臣妾就代她谢恩了。” 旁边的苏公公眼见着宸妃很快就吃完了,嘴角不着痕迹的扬起一抹笑意,片刻之后,就见这妃子的脸色忽然一变,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爱妃,你怎么了?” “陛下,臣妾不太舒服。” 东陵皇顿时有些紧张,而苏公公立刻上前,“陛下,老奴这就去唤世子夫人过来给娘娘把脉!” 他利索的奔出了膳厅,可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盆吃剩的凉菜折了回来。 “陛下,这凉菜有问题啊!” “什么问题?”东陵皇眼神一变,就见苏公公捡起了其中几片菜叶子。 “这是牛白藤,有身子的人吃不得的!” 话音刚落,东陵皇心头一跳,“会怎么样?” 苏公公面露难色,“牛白藤是堕胎药里少不得的一味药材,倘若娘娘最近天天吃的话,现在又腹痛不止,恐怕……” 一时间,四周的宫人纷纷跪下身来,张嬷嬷也是满脸的惶恐,“这怎么可能?这凉菜是按着世子夫人吩咐的种类去备的,若对身子不利,她哪里能让奴婢们去做呀?” 就因为孕妇有太多的忌口,所以凉菜里每一种食材,都是夏云仙精挑细选,不可能出现错漏! 东陵皇危险的眯了眯眼,又是这种把戏! 这就是为何他子嗣单薄,有多少孩子都是还未出生,就夭折在妃子的腹中! 这些人……太心狠手辣了! “立刻把膳房里的人都押过来!” 很快,夏云仙也闻讯赶到,眼前的帝王浑身散发着森冷的杀气,龙威震怒,四周跪满了瑟瑟发抖的宫人,正被训着话。 “启禀皇上,奴才不认得这牛白藤,是世子夫人说了能用,我们才敢给娘娘做的。” 所有宫人的口供一致,此时苏公公冷眼瞪着夏云仙,“世子夫人还有何话说?这牛白藤是有孕之人忌食的东西,你怎么敢给娘娘用,是何居心!” 此时夏云仙已经向东陵皇行了一礼,随后淡淡的看向苏公公,“公公怎知,宸妃娘娘已经有了身孕?” 对方一怔,立刻感受到东陵皇狐疑的目光看了过来。 要知道这件事,皇上答应过宸妃不会告诉任何人,等三个月后胎坐稳了,再昭告众人,所以东陵皇连一向近身伺候的苏公公也没有说过。 “奴、奴才在宫里头伺候这么久了,娘娘的情况,奴才自然能猜到一二。”苏公公很快镇定了下来,像他这样的人精,怎会轻易被夏云仙问倒。 “那公公是如何认得这牛白藤,莫非也懂得医术?” “方才奴才撞见了送膳的宫女,这凉菜撒了一地,多亏奴才心细眼尖这才注意到的,牛白藤和凉菜里的薄荷叶十分相似,世子夫人这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加害龙嗣啊!” 苏公公说得义愤填膺,巧妙的避开了夏云仙的问题,仿佛认定了她就是真凶。 “公公难道不知,出入后宫之人都要搜身,臣妇要如何将这牛白藤带入昭晴宫的小膳房?” 夏云仙依旧面不改色,从容的应对着苏公公的指控。 这搜身是入宫前必不可少的流程,以防带了毒药匕首之类的危险之物,所以这牛白藤不可能是她带来放入菜中的。 而膳房里的食材,入宫前的检查就更严苛了。 苏公公早就有所准备,“世子夫人如今是御医院的人,要想拿到药材,还不简单?” 很快,正在屏风后给宸妃把脉的御医就被唤了出来。 “启禀陛下,这几日确实是由世子夫人负责挑拣分类药材的,药房里也有牛白藤。” 如此便说得通了,夏云仙先是在御医院里做完自己手头上的活计,然后偷偷带走了牛白藤直奔昭晴宫,这期间是不会有人搜身的。 “苏公公想得真是周到,可臣妇为何要害龙子?”谁都知道夏云仙受宸妃庇护,她这么做,宸妃丧子后怕是要彻底失宠了,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苏公公冷笑了一声,这时膳房里的一名宫女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奴婢之前见过,嘉妃娘娘宫里的碧环姐姐来找世子夫人。” 嘉妃? 众人立刻想到了什么,很快不明所以的嘉妃就被人从她宫中带了过来,此时还是一脸茫然,见东陵皇面色阴沉,立刻吓得跪了下来。 “嘉妃娘娘先前让手底下的碧环寻世子夫人,所谓何事?”苏公公一开口,嘉妃就老老实实的向东陵皇交代了。 “妾身先前对世子夫人多有得罪,就想着给她赔不是,所以赏赐了些许首饰……” 难道不行吗? 后宫里的嫔妃,不都是如此?难道皇上连这也要责怪? “世子夫人,你还有何话要说 ?你收了嘉妃的好处,生怕宸妃娘娘将来诞下小皇子,会抢了十一殿下的风头,所以便下毒谋害宸妃!” 苏公公的话如同惊天大雷,一下子就劈在了嘉妃的身上。 她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看向已然目露杀意的东陵皇,“陛下,宸妃姐姐有孕了吗?臣妾不知,臣妾真的不知啊!” “你当真不知?” 东陵皇也有些犹豫,嘉妃是个蠢的,这么没有脑子的人,哪来的胆子敢加害宸妃? 苏公公当即上前,“陛下,审审碧环不就知道了?” 第163章 倒戈 众人皆是僵着身子,而先前那偷偷给夏云仙送首饰的宫女就出现在眼前。 “说,嘉妃娘娘可是为了毒害宸妃娘娘肚子里的龙嗣,所以让你去收买世子夫人?” 苏公公居高临下的看着碧环,眼底精光一现。 他的手中有这宫女的把柄,一切又已安排妥当,只要人证物证俱在,夏云仙就难逃一死了! 什么东陵第一女医,高兴得太早了些。 苏公公胜券在握,不料,地上的宫女却是疑惑的抬起头来,“宸妃娘娘有孕?我家主子不知道此事呀!” 此话一出,苏公公当即愣住,随后咬着牙瞪着碧环,“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 这个贱婢,难道不管她兄长死活了吗?! “奴婢真的不知公公在说什么,嘉妃娘娘知道先前错怪了世子夫人,所以才赏了首饰财物,希望世子夫人今后能对十一殿下多加照拂。” 只见碧环赶忙从怀中掏出了那些东西,“可世子夫人说什么也不肯收,奴婢正寻思着下次再想办法求她收下娘娘的心意。” 既然首饰都在这儿,可见夏云仙并没有拿嘉妃的好处,那么她自然不会去害宸妃了! “真是笑话,世子夫人难道还缺这么一点儿东西?” 就在这时,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方才还腹痛难忍的宸妃此刻又恢复了精神,若无其事的缓缓走出。 “爱妃,你……”东陵皇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宸妃跪下身,“臣妾有罪,不该欺瞒陛下,其实臣妾并没有感到不适,臣妾是为了让苏公公露出马脚,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众人顿时惊讶得面面相窥,而为宸妃把脉的御医也点头道,“娘娘的身子并无不妥,脉象平稳,腹中胎儿一切安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东陵皇不由得沉下声音,虽然宸妃骗走了他的担忧,但孩子没事,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见皇上冷厉的看了过来,苏公公立刻就慌了神。 宸妃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她明明吃了…… “公公一定觉得奇怪,娘娘吃了牛白藤为何还安然无恙,其实,那些凉菜里头根本没有这种药物,所以臣妇才会问公公,为何平白无故的指认臣妇将薄荷叶换成了牛白藤。” 夏云仙一个眼神示意,那御医当即走到那剩下的凉菜前细细的检查起来,随后回道,“禀陛下,如世子夫人所言,里头并没有牛白藤。” 明明没有,苏公公方才却义正言辞,这说明了什么? “你,你陷害奴才?!”哪怕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这会儿苏公公还是乱了方寸。 “来人,将他拿下!” 宸妃冷着脸一声令下,她对苏公公深恶痛绝,若不是这人伺候了东陵皇十几年,她早就命人把苏公公拖出去乱棍打死,“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眼见着苏公公被侍卫押住,他立刻红着眼哀嚎道,“陛下,奴才是无辜的呀!” “好一个无辜,本宫这就让你死心!” 只听宸妃看向方才的碧环,那小宫女才鼓起勇气说出了真相,“世子夫人拒绝了嘉妃娘娘的赏赐不假,可奴婢生怕娘娘怪罪,本打算将首饰留下,给奴婢病重的兄长看诊,不料却被苏公公撞了个正着。” 这宫里头,就没有苏公公打听不到的事情。 他知道碧环有位兄长在锦衣卫里当差,不久前生了重病,又逢家道中落,他便以她兄长为要挟,要碧环做假证! “苏公公叫奴婢冤枉主子,说是娘娘指使世子夫人加害宸妃,若不依他的意思办,就让兄长无法活着看到下个月的太阳。” 碧环声泪俱下,而东陵皇的眸中已经涌动着寒光,“那你就不怕吗?” 苏公公的能耐,东陵皇是知道的,毕竟这是他给的权力。 正常情况下,一个走投无路的小宫女只能任由苏公公拿捏,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倒戈相向? “奴婢自然是怕,可奴婢也知道,有一必有二,就算这次听了苏公公的摆布,今后他还会让奴婢去干那害人的勾当,所以奴婢只能私下求宸妃娘娘可怜奴婢!” “这小宫女偷偷来昭晴宫求臣妾帮她,于是臣妾就事先知会了世子夫人,让她配合臣妾演了这么一出戏,只等着此人自投罗网。” 宸妃的声音毫无温度,苏公公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求情道,“陛下,奴才是冤枉的!奴才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宸妃娘娘,她要让这小宫女撒谎,陷害奴才!” 如今他只能求东陵皇念在自己多年来尽兴侍奉的份上,给他一点儿信任。 “陛下,臣妾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 宸妃也流下泪来,跪倒在东陵皇的脚边。 提起那个孩子,东陵皇神情微动,他知道此事绝不是苏公公一人谋划的,一旦把他拿下,必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又要扯出多少人! 如今太后寿辰在即,再闹出这等事情,太后又要不高兴了。 但如今,他也顾不上太后的心情! “把他交给白玉京,审审,就都知道了。”东陵皇没有再看苏公公一眼,而宸妃已经感激的抬起头来,她知道,这一仗是她赢了! 交给白玉京,在那十八般酷刑之下,不死都得脱层皮下来,还有什么不会招的? “陛下,陛下饶命啊!” 苏公公的哀嚎声久久的回荡在众人耳中,而碧环没有酿成大错助纣为虐,东陵皇就没有为难她,让她将嘉妃扶了回去。 嘉妃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后怕的看着碧环,“本宫是不是……又犯错了?” 她差一点儿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幕后黑手! 东陵皇走时,深深的看了夏云仙一眼,那目光隐晦不明,而宸妃终于支撑不住晃了晃身子坐了回去。 “本宫有孕之事,看来瞒不住了!”这才多久,就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事情! “娘娘别怕,不是有世子夫人在吗?”张嬷嬷赶忙扶住了她,感激的看向夏云仙。 实在是太神了,她不敢想象假如没有世子夫人,自家主子招架得住吗? “奴婢愚钝,世子夫人究竟是怎么发现苏公公的阴谋?” 第164章 醉酒 “一切,多亏了娘娘的提醒,既然苏公公对云仙怀有敌意,云仙就不得不小心防范。” 正巧那时,郑御医说是苏公公换掉了他手中挑拣药材的活计让她来接手,夏云仙就猜到,苏公公定是要从药材方面,对她下手! “对了,碧环的兄长是锦衣卫,那么白大人也算了解一二,这么说此事也有他暗中相助?” 宸妃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带着隐隐的笑意看向夏云仙。 夏云仙面不改色,当时苏公公堵住碧环的那一幕,让暗中监视他的小五看在眼里,所以苏公公一走,小五便紧随其后劝服了碧环。 “臣妇已经给碧环的兄长看诊开药,不多时他就能痊愈。” 小五将此事告诉了夏云仙,她当机立断,用这个救命之恩让碧环投诚。 比起苏公公以亲人性命相要挟,她的恩德更能让人心悦诚服的接受。 “其实苏公公是有机会赢的。”夏云仙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淡笑。 牛白藤和薄荷叶十分相似,但若认真辨认,是分的出来的。 苏公公就是太过狂妄了,自以为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倘若他和手底下的人能好好的熟识这两种东西的区别,这次就能立马发现,本应被偷偷放进凉菜里的牛白藤不见了! 如此一来,他就不会贸然行事,最后把自己搭上! 夏云仙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已然落在方才送膳的小宫女身上。 对方脸色惨白,早已吓得渗出了一片冷汗。 “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双腿打断,丢到宫外去!”宸妃淡淡的声音响起,那小宫女当即泪流满面连连求饶。 “娘娘饶命!是苏公公逼奴婢这么做的,娘娘饶命啊!” 就是她,在膳房里帮着苏公公做手脚,可她不知道那牛白藤被小五掉了包,而方才也是她故意提到撞见碧环和夏云仙私下见面。 “本宫有孕不愿杀生,饶你一命,你就该知足了。”宸妃目光冰冷,若她和碧环一样是迫不得已,或许自己还能宽恕一次。 只可惜,这宫女是利欲熏心,若不是杀鸡儆猴,往后自己宫里的人,不就随随便便都能被收买,出卖主子? 很快,那小宫女就被拖了下去。 此时宸妃与夏云仙对视了一眼,片刻后,两人齐齐一笑。 经历了这些事情,她们似乎更有默契了。 就在这时,一名宫人慌慌张张的由外而来,“世子夫人,快去天香酒楼看看吧,夏二少爷和人打起来了!” 夏云仙眸光一闪,云翰? 他马上就要去军中磨砺,这会儿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恐怕不好收场! 宸妃帮夏云仙备了马车,朝着酒楼的方向快速驶去。 “方才是谁在楼上吵吵闹闹?差点儿把楼都拆了!” “好像是柳二爷喝醉了,也不知怎的和人起了争执,把人家小爷打得昏迷不醒!” “永定侯府里那个瘸腿的柳二爷?他向来只有被打的份,怎么今日发威了?” 一路上,夏云仙听着四周的议论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推开那充斥着酒香的雅间,一名小厮就迎了上来。 “世子夫人总算来了,云翰少爷也不知伤到哪儿,到现在还醒不过来,小的正打算去请大夫呢!” 此时夏云翰瘫倒在榻上,衣冠还算整齐,脸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夏云仙察看了片刻,就看向那小厮,“不必请大夫了,发生了何事?详细与我说说。” 只见小厮面露难色,尴尬的笑了笑,“好像是几位公子在为云翰少爷践行,后来柳二爷来了,就在隔壁的雅间,没一会儿云翰少爷就追了过去,其他的事情……世子夫人不妨自己去问问柳二爷。” 柳成山就在隔壁? 夏云仙思量了片刻,示意这小厮照顾好自家胞弟,便平静的走出了雅间。 此时此刻,柳成山还有些头昏脑涨,他面色微醺,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顿时站了起来露出了一副惊喜的表情。 “大嫂,真的是你吗?” 此刻若有外人在场,必定能从他那痴迷的眼神中探出些许端倪。 “二爷受伤了吗?云翰多有得罪,我先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夏云仙一开口,柳成山已经迫不及待的靠了过来,“这么久不见,大嫂怎么如此见外?你在将军府还好吗?成山可是一直念着大嫂……” “二爷,你喝醉了!”夏云仙顿时沉了声音,已然猜测到了几分。 “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嫂,你可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有多苦?我一点儿也不想娶文秋柔,我想娶的人是你啊!”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借着酒劲侵吞了柳成山的理智,他作势张开双臂想要将夏云仙揽入怀中,却是被她冷冷躲开。 柳成山扑了个空,身形一晃当即跌坐在地。 可他却是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心口,“这不公平!都是柳家子弟,为何他是世子,为何他能娶你为妻?你可知五年前那一日,我恨不得把你从花轿上绑走,逃到一个世人永远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夏云仙时是怎样的感觉。 只远远的看上一眼,她的眉眼就已经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可父亲一句话,却将他拽入了泥潭,“成山,那是你未来的嫂子,你要敬她,为父会为你另觅贤妻。” 呵,什么贤妻? 文秋柔根本连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来人,把二爷送回侯府!”夏云仙不愿再听他胡言乱语,可柳成山却如同疯了一般,“我不回去!大嫂可知,那姜如烟其实是兄长的外室,你被他骗了!” “是我窝囊,是我没用!兄长太卑鄙了,明明是他犯了错,却要推卸到我身上!” “妻不是我想要的,连妾都是别人强塞给我的,真是太可笑了!” 此时此刻,夏云仙已经明白为何夏云翰要与柳成山大打出手了,恐怕方才他就是醉酒后胡言乱语让自家胞弟听见,这样的丑闻,叫云翰如何能够不气? “别说了!”夏云仙已经没了耐心,可柳成山依旧不依不饶,“不!再不说,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大嫂,跟他和离吧,和我过!和我一起远走高飞!”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不料这时,突然出现的柳成煜愤怒的踹开了厢门,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柳成山的脸上! 第165章 丑闻 “混账东西,她也是你能肖想的!” 柳成煜气得脸色铁青,他收到消息后立刻赶来收拾残局,生怕这个总是惹是生非的弟弟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哪成想,他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这窝囊废怎么敢呢? 莫非从自己与夏云仙成亲那时候起,他就一直用这种龌龊的心思呆在侯府,看着她? 那么这些年,他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有没有用那双脏手碰过她? 想到这些,柳成煜觉得自己快疯了,“难怪先前你会那么紧张,她可是你大嫂,你还要不要脸了?” 无数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竟一一呈现在脑海中,柳成煜终于明白,为何柳成山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夏云仙的关心和袒护! 都怪自己太信任这个弟弟,从未往那方面去想过。 真是可恶! “谁不要脸了?你和姜如烟暗度陈仓,连孩子都有了,还要寄在大嫂的名下养,你才不要脸!” 柳成山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竟让他清醒了不少,可怒火也被一下子拱了出来! 一直以来的压抑和委屈,还有不甘在顷刻间喷涌而出。 “你算什么兄长,我入狱的时候你做了什么?都是大嫂东奔西走想方设法的救我!而你却在和别人花前月下,只惦记着你的世子之位!” 柳成山几乎是怒吼出声,“谁是窝囊废?还不都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母亲好几次想帮我争取正职,都是被你拦下的,你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他将自己至今的不务正业,全都归咎在这个自私自利的兄长身上! “笑话,自不量力的东西,我是怕你给侯府丢人!”柳成煜咬牙切齿,兄弟二人还是第一次这样撕破脸面争吵不休。 “你做的那些事情传出去,才是丢侯府脸面!你根本配不上大嫂!” 柳成山忍不住淬了一口,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他的实话彻彻底底的激怒了柳成煜,又上前踹了他一脚,“你敢再说一遍?!” “柳成煜,你算什么东西,你配得上她吗?敢做不敢当,只知道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本事……” 眼前的两人已然打斗纠缠在一块儿,可柳成山哪里是柳成煜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砸昏了过去。 跟过来的侍卫根本不敢插手,就听他暴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带回去,关进柴房里!” 柳成煜恨恨的将口中腥甜咽了回去,那布满血丝的双眸忽而看向夏云仙。 “你是现在才知道他有这个心思,还是说,一直以来你们都瞒着我,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啪!” 冰冷的巴掌响起,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让柳成煜顿时一怔,夏云仙毫无温度的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男子,“世子冷静了吗?” “……”他在做什么? 夏云仙怎么可能看得上柳成山那种家伙? 他真是被气昏头了! 柳成煜深吸了口气,心中再次大骂着柳成山,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会如此失态? 他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他看着满地狼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又觉得十分丢脸。 “云仙,都是我不好,云翰伤势如何了?过几日,我会亲自带着成山向他赔罪……不对,云翰好像要去军中了,我会帮他打点一二,不会让他吃苦。” “世子不必费心。”夏云仙似乎不想与他多说,一副要与柳家划清界限的样子,柳成煜当即往前跨了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他知道眼下不适合劝她回去,可又不能让夏云仙就这样走了。 “成山不过是喝多了说胡话,你别往心里去,这件事……你不会说出去吧?” 夏云仙顿时抬起头来看他,忍不住笑道,“世子是担心我将此事说出去,坏了侯府名声?” 她被柳成山觊觎,而他在乎的,却只有名声? 幸好,夏云仙如今不会再觉得委屈,也没有了丝毫愤怒,心中只剩下对柳成煜的厌恶和怜悯。 眼前的男子显然也不觉得自己有错,“难道你想让整个京都看我们的笑话?你才入了御医院,对你的前途也有影响!” “世子说错了,不是我们,而是你。” 柳成煜顿时明白了夏云仙的意思,他剑眉一蹙,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难道连你也想背叛我?夏云仙,你该不会是在白日做梦,妄想着白玉京会娶你吧?” 最近关于白玉京和她的风言风语实在太多了,柳成煜本是安耐不住的,可一想到过去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传闻。 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那个大奸贼真的甘愿娶一个和离的女子? 况且,白玉京那种人,喜好太多了,被他玩过的女子数不胜数,如夏云仙这样寡淡无趣的,又能让他兴致多久? “闹得差不多了,就回侯府,别折腾到最后收不了场,本世子的耐心是有限的,最近为了平息那些流言,你可知本世子有多忙?” 每每有人问起,调侃此事,他总要出面澄清,不断的跟人解释一切不过是误会,他和夏云仙无非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做不得数。 “既然柳世子如此之忙,那就不要再耽误了,立刻请柳家族老现身,开始商议和离事宜吧!” 这时,一道威仪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夏云仙惊讶的抬眼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平南王和老王妃竟站在走廊上,一脸怒容。 柳成煜面上一僵,正要上前行礼,就见平南王厌恶的摆了摆手,“不必多言了,柳世子请吧!” 他们方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没有想到永定侯府里竟有这么多的龌龊事! 老王妃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个姜如烟竟是柳成煜的外室,好一个柳世子,简直无耻到了极致! 她突然有种感觉,云仙这个孩子是知道实情的,恐怕当初就是为了保全侯府仅剩的颜面,才帮着柳成煜隐瞒了这件事。 堂堂将军府的嫡女,却要这样忍气吞声,心里该有多苦,多委屈? 姜如烟那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全然不念着夏家对她的恩德,竟敢跟义姐夫做出这种苟且之事,还大摇大摆的把那对野种领回了侯府! 就算把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第166章 无耻 一时间,永定侯府挤满了人,气氛说不出的压抑凝重。 柳家的族老个个神色僵硬,他们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平南王府的侍卫突然就把他们押了过来,这会儿却说,要让他们做个见证,让世子和世子夫人和离?! “柳世子,和离书已经拟好,签吧!” 此时柳成煜面如土色,他实在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变成眼下的境况。 平南王面无表情的开了口,而柳老夫人则尴尬的笑了笑,“王爷,恕老妇直言,这和离是我们夏柳两家的事情,是两个孩子自己的事情,应该让我们私下商议才对……” “侯夫人是觉得本王多管闲事了?” 平南王双目一瞪,柳老夫人顿时被吓得噎了下,疑惑的看向旁边的柳成煜,实在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把平南王他们招惹来了? “本王已经认了云仙做义女,夏老将军不在了,本王作为义父,就该为她讨个公道!”他的意思是,这已经不是夏柳两家的事情了,这个闲事,他是管定了! 老王妃此刻红着眼,紧紧地握着夏云仙的手,“孩子,你这是何苦呢?一朵清莲,非得在淤泥里恶斗,我心疼你啊!” 她这话中满是深意,仔细一想,她已然明白了夏云仙的心思。 当初将姜如烟塞给柳成山,或许不是为了柳家,只是为了惩罚那个贱人。 同样是进侯府的门,让她成了柳成山的小妾,这是一种羞辱,让她的美梦彻底幻灭! 老王妃觉得此事若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会让那姜如烟轻易的死了,否则怎么出心头的这口恶气? 她还知道,从前夏云仙将那对双生子视如己出,老王妃心痛极了,她不愿去想象,当这个孩子知道自己悉心教养的养子养女竟是那对狗男女私相授受的野种,该是如何的撕心裂肺! 自己的一腔真心被践踏,她如何能够不怨不恨? 夏云仙低下头来,她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老王妃。 “云仙也有想过,手起刀落,了结恩怨,但是……”杀了姜如烟,他们之间的恩怨就两清了。 可这其中牵连甚多,还有她父亲的仇,夏家的仇。 那就不是一条人命就能解决的事情。 只要姜如烟还活着,哪怕她像条狗一样还喘着气,那就是柳成煜的把柄! 不要小看这么一点点错漏,有时候就因为一颗小小的棋子,就能扭转整个盘面。 “不管你心里藏着什么事情,柳家不能再呆了!”老王妃第一次严肃着表情劝她,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实在影响一个人的心情。 “这门婚事是我父亲,永定侯定下的,夏家是为了还他恩情,所以才让云仙嫁给了我。” 柳成煜抿了抿唇,没有去看平南王的眼睛。 “对对对,难道你们想让夏家背上不义的罪名?”柳老夫人连连附和,就听一道冷笑从门外传来,“一群虚伪小人,我长姐嫁来侯府的这些年为你们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恩情早就还完了!” 只见夏云翰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刚从酒楼里清醒过来,就听说平南王召集了他们两家的族老去了侯府,他立马匆匆赶来。 “哪能这样算的,又不是白纸黑字的买卖,她既已成了柳家的人,这恩情就得还一辈子的!” 柳老夫人皱着眉头理直气壮,夏云翰当即就笑了,“行,你们别为难我长姐,这份恩情,让我来还一辈子!今天这和离书,必须得签!” 夏云仙深深的望着这挺身挡在她跟前的年轻男子,忽然觉得一直以来被她庇护在羽翼下的弟弟,真的长大成人了! 他好像变成了一棵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不再是那个事事要她操心的孩子。 见夏云翰的态度如此强硬,柳成煜又开了口,“云仙这些年的付出,我十分感激她,所以才想要用下半辈子好好疼她爱她,回报她的这份真心。” “而且,我父亲永定侯为国战败而亡,我也是为了完成他的遗愿,倘若和离,我岂不成了不仁不孝之徒?” 夏云翰气极,“真是能说会道呢,世子的意思是我们夏家逼着你做不肖子孙?” 夏家族老们听到这儿,也是纷纷摇头,若非念着永定侯爷当年的交情,他们都要骂一句真是无耻! “侯爷那等正直之人,怎么生出你这样……”平南王铁青着脸色,他知道自己不该和小辈计较,但柳家的恬不知耻实在让他愤慨不已。 一直护在夏云仙身边的老王妃看着这一幕,便冷冷的笑了下,“侯爷当年施恩,全因他爱惜夏将军是个人才,值得结交!而你们,却仗着他积累的德行,来欺负一个弱女子!” “若柳世子真有孝心,又怎么会豢养外室,还把身世不清不楚的野种领进了家门,让云仙受尽羞辱?” 老王妃的话让柳家的族老也忍不住羞愧的低下了头,可听到后半句,他们纷纷疑惑的抬起头来,什么外室? 养外室的,不是柳成山吗? 柳老夫人的心咯噔一声,本来姜如烟被收在了二房当个妾氏,她以为这件事就算了结了,哪曾想现在又被翻了出来! 可是老王妃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还想瞒吗?”平南王犀利的目光落在柳成煜的身上,那眼神好像在说,若不想他做的丑事暴露于世,最好不要考验自己的耐心。 还有柳成山的龌龊心思,平南王更不屑说出来!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柳家族长忍不住开口道,柳成煜见平南王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如坐针毡,随后硬着头皮看向夏云仙。 “云仙,你我夫妻一场,过往的误会我们就不要再提了,我柳成煜指天发誓,今后定事事顺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轻声细语,眼中似有哀求之色。 柳成煜心有期待,他已经这样低声下气,在众人面前给足了她颜面,也承诺会好好待她,这样她应该消气了吧? 姜如烟的事情,她早就知道的,若是接受不了也不会忍到现在。 她一定是对他有情的。 “既然事事顺我,那世子,请签了这和离书吧。” 第167章 休妻 夏云仙的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喜怒,可却异常的坚决。 柳成煜心头一怒,可下一秒对上她的视线,神情当即僵住。 眼前的女子明明熟悉无比,可此刻却让他觉得那么陌生,那对幽潭般的眼眸深不见底,让他捉摸不透,可却清清楚楚的让他知道,她的眼中没有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如潮水般袭来,瞬间就将他仅剩的自尊和骄傲淹没一空。 他慌了,他不愿意去相信这段时日自己的处处退让和体贴照拂,竟完完全全无法打动夏云仙分毫。 他就像个自作多情的跳梁小丑,只怕夏云仙从来没有想过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哪怕他付出了这么多,她还是把他当成笑话! 平南王分明察觉到柳成煜情绪上的变化,他往前跨了一步,生怕此人会突然发狂做出伤害夏云仙的举动。 不料,柳成煜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冷笑,带着莫名的固执,他阴郁的视线越过平南王,落在夏云仙的身上。 “今日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写和离书!在我柳家,只有休妻,没有和离!” “柳世子,别欺人太甚了!” 老王妃忍不住呵斥了一句,整个夏家族人蠢蠢欲动。 只有休妻,没有和离,好狂的口气! 可难道真的要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世子,事已至此,强扭的瓜也不甜啊!若侯爷在天之灵,也不愿我们与夏家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柳家的族人一个接一个的上来劝,生怕闹到无法挽回的局面。 可柳成煜依旧不为所动,既然他不好过,夏云仙也别想安生! “云仙,你向来最懂事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逼死世子才甘心吗?他可是我柳家的希望,要死,还是我去死好了!”柳老夫人泪流满面,那样子,更像是夏家仗势欺人。 平南王和老王妃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他们当真是小看了柳家人的脸皮,没想到平南王府都出面了,他们还是如此难缠! 而这柳成煜更是恶毒,休妻? 他是想彻彻底底的毁了夏云仙,让夏家蒙羞! “岂有此理,你们……”夏家的族老也坐不住了,可他刚一开口,柳老夫人就立马捂着自己的额头哀呼道。 “哎呦,要逼死人了呀!我这把老骨头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他们夏家都是武将出身,习惯了用刀剑解决事情,哪怕如今已经退出了战场,也始终不习惯跟别人用唇舌打交道。 尤其是柳老夫人这种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实在叫人有力无处使! “混蛋,你凭什么休我长姐?”夏云翰再也忍不住,立刻冲了上去狠狠的给了柳成煜一拳。 那愤怒的拳头砸在他的脸上,立刻让他的嘴角渗出了血。 可柳成煜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他无所谓的用袖子把血迹擦掉,直勾勾的盯着夏云仙,“凭什么?凭她在酒楼里给了我一巴掌,对自己的夫君不敬,我便可以休她!” “你这么想离开柳家,就只能做个弃妇,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已经不在乎什么颜面了,那一巴掌可没有白挨的道理。 这辈子,她都休想与他划清界限! 场面已经乱成了一团,直到老王妃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冷哼了声,“看来,柳世子已经下定决心不放人了,多说无益,云仙先回将军府去吧。” 柳老夫人当即不哭了,却是有些心慌。 老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要回去想办法刁难侯府? 他们可得罪不起平南王府,要不就把和离书给夏云仙,既然她不想做柳家妇,他们也不稀罕! 可柳老夫人看向柳成煜时,那男子却是一副众人勿劝的样子。 直到夏云仙一行人离开了,柳家的族人才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次,确实是侯府挟恩图报,不厚道。” “世子怕不是因为世子夫人如今成了风光的女医,舍不得那荣耀吧?目光也太短浅了!” “就是,看那样子,平南王不会善罢甘休,可我们是无辜的呀!” 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被柳成煜这个决定牵连,明明是他一个人对不起夏云仙,却偏偏要整个亲族跟他一起承担后果,谁都不乐意。 “这帮墙头草!”听着这些抱怨,柳老夫人忍不住骂了一句,可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又来到柳成煜身边。 “成煜,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为了一个夏云仙,值得吗?” 她都已经不管事了,困得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就不能为侯府所用了。 怎料,柳成煜只是死死的盯着夏云仙离开的方向,“我不会成全她的,绝对不会!” 柳老夫人被他这有些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是觉得奇怪,他以前也不见有多喜欢云仙,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执拗了? 顷刻间,整个侯府笼罩在一片低沉的氛围中。 一道削瘦的身影正在水井旁打着水,她身上的衣衫满是污渍,几乎要辨别不出原来的颜色。 “你说,世子和世子夫人真的会和离吗?” “猜不准,可侯府不行了倒是真的,世子早干嘛去了,要是从前对夫人好点儿,也不至于变成如今的样子。” “可不是,侯府过去多热闹啊,现在死气沉沉的。” 下人们叹着气从姜如烟的身后走过,她原本浑浊无光的眼眸突然睁大,猛地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臂,“唔唔唔!” “呀!哪来的疯子,快走快走!” 她被一脚踢开,狼狈的摔在了地上,井水也撒了一地。 姜如烟爬坐了起来,一颗心跳得飞快。 这段时日她被二夫人折磨得像具行尸走肉,被打多了骂多了,她都要渐渐习惯自己不被当成人对待,直到现在听见这个消息,她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夏云仙要和柳成煜和离? 姜如烟赶忙整理了下自己的发丝,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哭。 可这是为什么呢? 夏云仙好不容易才使计得到了世子,把她赶到二房来,这会儿却要离开侯府? 难道做世子夫人不好吗? 第168章 反目 “这个贱人又跑哪里去了?成日偷懒,是不想再见她的那对野种了吗?” 文秋柔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谩骂声,她和姜如烟说,只要好好干活,就允许她们母子三人七天见一次,这已经是她大发慈悲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种,老夫人总是夸柳文耀是个聪明有才的孩子,将来定能光宗耀祖。 可实际上,她发现这个孩子已经被宠得越发好逸恶劳,来到她的二房也不知礼数,还端着一副长房嫡子的架子。 她悄悄教训过几次,柳文耀就立马向老夫人告状,索性文氏就不再管他,任由他玩物丧志! 而那个柳文馨就更不像话了,小小年纪成日喊着要进宫为妃,先前世子夫人请来的嬷嬷教她规矩,还敢给嬷嬷脸色看! 如今世子夫人已经不在侯府,人家嬷嬷哪里能受这份气,训了那丫头几句就回宫去了,如今整天在她屋子里摔东西,还以为二房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夫人,夫人!”就在这时,婢女竹叶慌慌张张的由外而来,她也顾不得礼数来到文氏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文秋柔的脸色当即一变,“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听得一清二楚,世子那儿闹得可厉害了,平南王府的人都来了,还说姜如烟根本不是二爷的外室,而是世子的!” 还有那对双生子,确确实实是姜如烟和柳成煜所出! 文秋柔的脑中一片空白,“怎么这么乱呢?” 回想起姜如烟被打发到她这儿来的时候,也是成天想着逃跑,指手画脚的说要去找柳世子。 当初自己还笑她也不照照镜子,世子能看上她这种破鞋? 而且自己千防万防,一直防着柳成山来找姜如烟,她是绝对不允许他们这对奸夫淫-妇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快活的。 可实际上,柳成山根本就没有来看过姜如烟一眼,甚至连问也没问过! 有好几次,文氏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如何折磨姜如烟,故意激他,可柳成山的态度始终淡淡的,仿佛那个人根本无关紧要。 难道……自己被骗了? 她被世子夫人,当刀子使了? “滚!全部给本世子滚出去——”已经修缮完毕的落雪院内,柳成煜疯了一般打砸着。 侯府大火,他的书房毁了,花园毁了,可为了能够让夏云仙早日回来,他花了重金率先重建了落雪院。 可现在,周遭崭新的一切就好像在嘲笑他似的。 “世子,这不能丢啊!这不是您准备给世子夫人的惊喜吗?” 张婶一见柳成煜要将桌上那一套珍贵的医书撕毁,赶忙上前拦住了他。 惊喜? 对了,当初他以为夏云仙想亲手做副手套给他,于是就托了关系找来了这套已经失传的针灸录,想作为回礼让她高兴。 “呵,是你!都是你帮着夏云仙戏弄本世子!”柳成煜突然一脚踹向张婶,只听擦咔一声,这老妇凄厉的哀嚎当即响彻云霄,肋骨竟生生的被他踹断了! 张婶很快就疼得昏了过去,当柳成煜将那套医书撕成碎片时,院外一道蹒跚的身影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嘿、嘿嘿。”因为嗓子被毒哑了,姜如烟只能发出一阵阵沙哑难听的笑声。 那张粗糙犯黑的面容早已不见了过去的美貌,只剩下被折磨后的蹉跎与苍老。 此时她褴褛的身子在风中微微发抖着,可那充斥着幸灾乐祸的眼眸却格外明亮。 曾经对柳成煜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早已被消磨殆尽,如今看着屋内那名男子颓败发疯的模样,让姜如烟觉得开心极了。 如果他和夏云仙恩恩爱爱的,那么她才会生不如死! 可而今,柳成煜也败得这么彻底,姜如烟无比庆幸自己咬牙坚持下拉来了,她活着,就是为了看柳成煜愤怒失控的! “贱人,你笑什么?!” 柳成煜眸光一闪,但很快还是认出了姜如烟。 他一个健步上前,猛地伸出手去紧紧地钳制住了她的脖颈,本就羸弱的身子当即被他提了起来,双脚渐渐脱离了地面。 可姜如烟却毫不挣扎,依旧咧着干裂的唇,哪怕发不出清楚的声音,她也拼命的挤出难听的两个气音,“活、活……该……” 柳成煜看着她的唇形,就知道她在嘲笑自己。 这失控的男子瞬间就将姜如烟甩在了地上,那女子捂着自己的脖颈剧烈的咳嗽着,几乎要昏厥过去,可缓过气来,又笑得浑身打颤。 “贱人,我不会杀你,那是脏本世子的手!” 看着他那狰狞的模样,姜如烟竟莫名的流下泪来。 她悔不当初,自己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这样的人? 本以为这是矜贵的侯府世子,是她这样的身份难以企及的男子,所以她背叛了所有都要得到他! 可后来姜如烟发现,柳成煜藏在骨子里的那种自卑。 这份自卑,是从他遇见夏云仙才开始滋生的。 何其相像啊,她突然觉得畅快极了,如柳成煜这样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人,居然和她一样会感到卑微! 难怪了,难怪夏云仙不会要他,姜如烟突然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她一开始就该知道,夏云仙根本不会去和自己争抢这样一个男人! 她真的错了,她不该引诱柳成煜,而是该让这样一个无耻的男人生生世世的和夏云仙纠缠在一起! 她曾幻想着可以亲手将这个众星捧月的义姐拉入泥潭,可实际上,只要她什么都不做,柳成煜自然不会让夏云仙逍遥的! 姜如烟被自己这个觉悟惊得忘了哭泣,瞧瞧自己都干了什么蠢事! 此时柳成煜没有再多看姜如烟一眼,谁说他拿夏云仙没有办法了? 平南王想要多管闲事,可他身后还有贤王妃呢! 想到这,柳成煜已然撩开衣袖夺门而去,院子里只剩下地上有些迷茫的姜如烟。 一阵寒风拂过,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面前,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小姐,是你吗?” 第169章 威胁 “他让你们杀他的时候,就该拔剑了,本大人也听过不少这样有趣的要求,当然是要成全了。” 将军府里,白玉京仰头喝了杯暖茶,鄙夷的看了一眼从方才到现在,不断谩骂着柳家的夏云翰。 对方一噎,随后气哼哼的在对面坐下。 “你有没有别的办法,不损害我长姐名声,又能让他把和离书签了。” 只见白玉京挑了挑眉,随后轻轻的拔出了旁边的剑,夏云翰见状,立刻又给他推了回去。 夏云翰觉得自己真的太天真了,他怎么会希望这个大奸臣给他想个光明正大的法子? “你做什么?!” 只见白玉京突然重重的弹了下他的脑门,夏云翰立刻瞪大了双眼,就听对方笑道,“平南王府都出面了,岂能让区区一个柳家撒泼耍横?好好准备行囊吧。” 角落里一道清雅的身影很快吸引了白玉京的注意,他本想假装没看见,可最后还是顶着那道睿智的视线走上前去。 “在酒楼里把云翰打昏的人,是你吧?” “什么?!”不远处的夏云翰显然听见了夏云仙的声音,他就觉得奇怪。 自己在隔壁的雅间内听见那柳成山酒后乱语,一时气不过就冲过去和他大打出手,可不知怎么突然就昏了过去。 他心想着,定是那柳成山有帮手偷袭自己! “你这丫头可别冤枉好人呀。”白玉京耸了耸肩,夏云仙却是笑了,“是吗?我帮云翰察看伤势的时候,发现他只有后颈被人劈过的痕迹。” “而且此人用劲十分巧妙,否则要害受了一击,可不是昏迷一两个时辰就能完好无损的。” 她思来想去,这个偷袭夏云翰的人并不想真的伤他,再想到柳成山嗜酒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将他的心思吐露出来。 而又那么巧,平南王和老王妃也在酒楼里,刚好就听见了她和柳成煜开诚布公的谈话。 随后平南王替她主持公道之事,就水到渠成了。 是谁这么积极的想要促成她和离? 一阵沉默后,白玉京微微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冲着她温柔一笑,“不用太感谢本大人。” “还真的是你!”夏云翰抄起一旁的凳子就砸了过去,白玉京灵巧的闪身躲过,“总之,本大人要那柳成煜不死都得脱层皮下来!你们就乖乖的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那男子已然化成了一道清风消失而去。 “长姐,这个大奸贼太卑鄙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你。” 如今白玉京简直把将军府当成了他自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夏云翰有些担心自己离开之后,白玉京会不会越发无法无天。 只见夏云仙却是长叹了口气,眼中涌动着几分不甘,忍不住喃喃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玉京是从何时开始,知道柳成山对她的心思? 夏云仙不想承认,她一点儿也不愿意让白玉京看见她当初的狼狈和无可奈何。 在侯府那样的泥潭里挣扎,这么多年无所作为,就好像在等着他来解救自己似的。 夏云仙知道,自己的自尊心又出来作祟了,明明上一世,她的生活,她的尊严都被白玉京亲手击得支离破碎,可而今…… 各种心情交织在一块,让夏云仙五味杂陈。 次日,内阁里传来一道道疑惑的声音。 “今日怎么接连几道折子,都是上奏永定侯世子柳成煜的?” “我这儿也有,怎么说都是柳家和夏家的私事,不过牵扯到了平南王府,怕是事情不小。” “还有几道折子在路上呢,别急,慢慢看。” 此时首辅坐在案前,听着阁臣们梳理着来龙去脉,不一会儿就皱着眉头连连摇头,“柳家这是荒唐了,你们觉得该怎么办呢?” 众人面面相窥,随后其中一位阁臣开了口,“暂且压压吧,毕竟不能只听夏家的片面之词,老侯爷当年广播善事,柳家不至于这么没分寸。” 只见首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老侯爷的为人,众同僚都清楚,但那柳世子的作风,大家也都心如明镜。” “永定侯爷是有先见之明的,虽说立了不少军功,却也明白柳氏族中没有能人,所以才选择夏家嫡女联姻。” “若不是伍太傅桃李满天下,又教过几位皇子,看在他的颜面上,永定侯府这几个字也不会再出现于圣上面前了。” 寥寥几句,众人就明白了首辅的意思。 柳家是靠着夏云仙,才能走到今日的,否则老侯爷战死,他们早就没有资格再享受如今的待遇。 是因为夏云仙的外祖乃是太傅,夏老将军也是忠肝义胆受人尊重,结果柳家不但没有善待夏云仙,反而这般欺辱于人! 若不认真对待这些折子,只怕难以平众怨了。 “什么?皇上看了参奏我的折子后大发雷霆?”很快,贤王妃岑雨蓉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柳成煜。 眼前的男子难以置信的冷笑出了声,“王妃说笑了,就算他们拿我过去宠妾灭妻的事情来说,顶多就是降职而已,皇上难道还能砍我头不成?” 然而岑雨蓉的表情却是严肃极了,她的眼神透着几分厌恶。 “不必多说了,你把和离书给她吧。”岑雨蓉话音刚落,柳成煜便怔了怔,“王妃先前不是要我将夏云仙栓牢了?” “呵,你自己没本事,捅了这么多篓子,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来替本王妃办事?” 他可知道,自己为了这件事情不惜冒险动了内阁的人,只是没想到首辅居然态度如此坚决,若她再有小动作,恐怕王爷饶不了她! 没本事? 柳成煜的心似乎被狠狠的刺了一下,耳边再次响起那些让他感到羞辱至极的话语。 他配不上夏云仙! 柳成煜的眼中渐渐阴霾,恭敬不再,“王妃这是后悔了吗?只可惜我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容不得您后悔了!” 岑雨蓉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般,“你竟敢用这种语气跟本王妃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若我说,我手上有王妃的把柄呢?” 岑雨蓉瞳仁一缩,看着柳成煜那得意的表情,心头不由得划过一抹慌张。 他抓到了什么把柄? 难道是…… 第170章 夺爵 永定侯府世子宠妾灭妻之事顷刻间传得沸沸扬扬,可这一夜柳成煜却睡得异常的好。 他已经开始想象夏云仙最后逼不得已回到侯府后的表情,他现在就想看她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不好了!快,快把世子叫醒!” 天一亮,院外却传来了柳老夫人慌张无比的声音,可门外的婢女却是拦住了她。 “老夫人,世子说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搅他……” 啪! 可话还没说完,柳老夫人就使尽了浑身的力气狠狠的给了这婢女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侯府都要没了,他就是死也要爬起来!” 侯府要没了? 柳成煜猛地惊醒,还以为是自己做了噩梦,当即坐起身来冷笑了下,不会的,贤王妃难道不怕他手里的把柄? 区区几本奏折而已,根本不可能撼动侯府分毫! 然而下一秒,柳老夫人已然破门而入,红着眼气冲冲的来到他面前,“成煜,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皇上要褫夺你侯府世子封号?” “胡言乱语什么?” 柳成煜不耐烦的吼了一句,可下一秒他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抬起眼来看着柳老夫人已经被吓出泪的老脸,“褫夺我封号?” 怎么会……怎么可能…… “是今日朝上传来的消息,你怎么还睡得下去?” 柳老夫人忍不住狠狠的打了他一下,而后喃喃的跌坐在地上,“我不明白,皇上怎么会为了云仙,为了区区一个妇人,就夺我们侯府的爵位?” 柳成煜再也坐不住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空穴来风,他立刻起身,却发现自己双腿早已发软不听使唤,“圣旨呢?只要圣旨还没来,就不可轻信谣言。” 可很快,侯府就来人了。 柳家上下众人皆是把心提在嗓子眼,可来的却是一位面生的老嬷嬷。 “贤王妃派老奴来和世子说一声,若想保住爵位,就请将和离书交给夏家,否则圣旨一下,谁也保不了柳家。” 留下这么一句话,她作势要走,却是被柳成煜拦了下来。 “王妃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他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只见老嬷嬷眉头一蹙,“难道世子还不知道?若只是宠妾灭妻,确实不会小题大做,那你们柳氏子弟强占民田,贿赂县官,还有草菅人命的事情,纵使王妃想保你,但皇上会怎么想?” 一夜之间,冒出十几张参奏柳氏子弟欺民枉法的折子,而且其中几人已经被抓起来了,还供出是柳成煜纵容指使他们这么做的! “胡言乱语!我并不知情,他们怎么能……”柳成煜听完后气得破口大骂,他分明是被诬陷了! “世子难道不觉得,这些事情你说不知道,更说不过去吗?” 他既然想袭爵,就该约束族中子弟,不是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都还没袭爵呢,柳家就这样乌烟瘴气,让皇上怎么能忍? 柳成煜不由得晃了晃身子,他的神情有些僵硬,许久之后才颤抖的问了一句,“若我把和离书给他们,夏家就会罢手?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是,这是王妃给您指的最后一条路了。世子好好想想吧,这件事背后,本就有高人。” “是平南王府!一定是他们……世子,我们别跟他们斗了,要是被夺爵,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柳老夫人苦口哀求着,柳成煜咬着牙,心头的不甘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为何所有人都要跟他作对? 为何所有人都盼着他离开夏云仙? 一抹苦笑扬起,柳成煜许久之后才吐了句,“我明白了。” …… “长姐,柳成煜把和离书送来了。” 当夏云翰将那份和离书交到夏云仙手里的时候,她只是看了一眼,才淡淡的道,“好。” 她知道,在爵位和她之间,柳成煜不会有所犹豫,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惊喜,有的只是一片释然。 可很快,将军府又来人了。 只见一个个小而精美的锦盒被抬了进来,随后一名面善的小厮和管家徐伯行了一礼,“我家大人交代了,这些是送给夏小姐的回礼。” 夏小姐? 徐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想想,当即开心的应下了。 不论是谁送的礼物,从此以后京中再也没有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只有夏将军府归家的大小姐! 摆脱了永定侯府,他自然是为自家小姐高兴,可和离后的女子,徐伯又担心那些流言蜚语会伤害夏云仙。 而今,居然有人送了这么多的礼物来,他的担忧总算是吞了一半回肚子里。 “是白玉京吧?”夏云翰突然出现在徐伯身旁,这老人家眸光一闪,伸出去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 “是,大人说了,夏小姐做的手套十分暖和。” 自家长姐还给那个大奸贼做了手套? 夏云翰抿了抿唇,想起先前他看夏云仙和白玉京斗嘴时的模样,许久之后才说道,“都收了吧,以后他送多少,我们就收多少,不必跟他客气!” 自家长姐也只有和那个家伙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无所顾忌的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少爷?”徐伯惊喜的看向他,之前因为白大人常来,府中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二少爷为此发了很多次脾气。 如今,他是接受白大人了? “少爷做得对,白大人其实人不坏的,真的,当年还救过少爷呢!” 夏云翰微微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少爷自然是忘记了,小时候您学着大小姐爬树,结果摔下来了,幸好白大人当时在树下接住了您!事后,您还跟大小姐告状,说是白大人骗您上树的,害得他被大小姐连着灌了好几次的苦药。” 夏云翰已经知道白玉京就是当年被他们收留的那个小叫花子,虽然他年纪小已经记不清了,可听说了这么一段往事,他就知道自家长姐是真的逃不掉了。 “算了,随他去吧,反正现在我也打不过他。” 不过等自己到了军中历练,回来以后,定不允许白玉京再欺负自家长姐! 第171章 讨礼 眨眼间,筹备了许久的太后寿辰终于临近了。 如今夏云仙已经是御医院的人,必须早早的入宫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天还未亮,宫门前的小道上就已经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今日的东陵皇宫显得格外富丽堂皇,长长的小道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长寿花和仙客来,山茶花格外艳丽,阳光如同璀璨的宝石透过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的落在大理石面上,随处皆是欢声笑语。 “夏姐姐,我来帮你吧。” 宋瑾儿突然出现在御医院,夏云仙抬眼望去,便见一向简单打扮的姑娘此刻一席华丽的烟紫云纹罗裙,一向不加点缀的墨发也簪了支珠花,让她本就清冷的气质更加出众。 略施粉黛的面容虽不算美艳,但也是小有姿色。 夏云仙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药材,宋瑾儿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是义兄非要带她来参加太后的寿宴,否则,她更喜欢一个人在宅子里独处。 “方才瑾儿姑娘是不是来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殷切的声音,只见梁源仪伸长了脖子往里头张望着,一见宋瑾儿当即面上一喜追了进来。 他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的打扮,眸光一闪,眼底满满都是惊艳。 “梁少爷也不喜欢热闹?” 夏云仙一见他这幅模样,当即笑了笑,梁源仪顿时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是,是啊,还是这里清净。”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的看向宋瑾儿,随后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副不敢打搅的样子。 而宋瑾儿只是冲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便背过身去开始帮着夏云仙挑拣药材。 梁源仪也不觉得无趣,好像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觉得心满意足,还会时不时的傻笑一下。 这一幕让夏云仙看在眼里,不由觉得有趣。 而另一头,皇后宫中也是热闹非凡。 “雨蓉妹妹的气色越发好了,可见贤王平日里体贴有加,不像本宫,发鬓都白了些许。” 东陵皇后雍容华贵,姿色大气而庄重,而旁边的岑雨蓉赶忙奉承道,“娘娘为了治理六宫劳心劳力,雨蓉实在自叹不如,听说不久前天山那儿送来几朵百年雪莲,皇上也给了皇后娘娘。” 提及此事,东陵皇后红唇微微一勾,“本宫哪里需要什么雪莲,皇上惦记着本宫,这就足够了。” 论宠爱,岑雨蓉知道就不能让皇后娘娘觉得自己越了她去,果不其然,此时皇后心情愉悦极了,又命人端来了稀珍的果点来。 “最近皇上时常为朝事烦心,日理万机本就劳累,这些朝臣也不懂得体谅,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接连几十本折子递上来。” “皇后娘娘说的,可是夏柳两家的事情?” 岑雨蓉笑了笑,皇后的眼底毫不掩饰的轻蔑,“可不是,这东陵第一女医的家事都得闹得沸沸扬扬,就是太出风头了。” 她言语中满是不喜,岑雨蓉知道,如今宫中上下都听说了昭晴宫的那位娘娘有了身孕,皇上赏赐了不少宝贝过去,皇后嘴上不说,心里定是不乐意的。 谁说做皇后的就一定不能有私心? 都是女人,谁也不愿意有人跟自己争夺夫君的喜爱。 可皇后一向不会表现在面上,可见这次,皇上是真的很看重宸妃那一胎,以至于宠爱过度,惹人不满了。 所以连带着照顾宸妃的夏云仙,也成了皇后眼底的刺。 “能当上女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岑雨蓉面不改色,“这位世子夫人,哦不,如今要唤她夏小姐了。” “呵,已经嫁过人了,还叫小姐吗?”皇后好似不经意的嘲弄了一句。 岑雨蓉笑了笑,“这位夏小姐的医术确实是了得,我家王爷让她把过脉,也是药到病除的,王爷十分信任她,还改了多年的吃食习惯。” 皇后眉头一蹙,对夏云仙的印象就更差了些。 这位和离的夏家小姐,也太不懂分寸了,可别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先前皇上考虑到后宫嫔妃众多,有个女医看诊方便些,那她不分男女之别,没羞没臊的给男子看诊又算怎么回事? “倒是可怜了这位柳世子,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却因为运气不好,被降了职。” 柳成煜交出了和离书,岑雨蓉便履行了承诺,动了些许手段保住了侯府的爵位,可因为柳家子弟贪赃枉法的事情无可容忍,皇上就降了他的职,如今只能等待时机。 “对了,皇上还给了本宫一些上品苏绣,来年开春的时候就能穿了,雨蓉妹妹也拿几匹回去。” “皇后娘娘对雨蓉真是太好了,每次有好东西,都不忘雨蓉。” 岑雨蓉面上一喜,待宫女端来几匹华贵精致的苏绣料子来后,她赞叹了几句,话锋当即一转。 “王爷此人最是知恩图报,先前他就三番叮嘱雨蓉,要好好挑选谢礼送给夏小姐,不知雨蓉能否拿皇后娘娘的心意,做次人情呢?” 她的语气带着无尽的哀求,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会不会暴殄天物了?也罢,本宫也不是舍不得几匹料子,你想送谁,就送谁吧。” “那雨蓉就代夏小姐,谢过皇后娘娘赏赐了!来人,去御医院,唤夏小姐过来。” …… “皇后娘娘要召见我?”夏云仙觉得有些突然,那位公公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便小声提醒道。 “贤王妃也在那儿,好像是帮您向皇后娘娘讨了几匹苏绣的料子,说是要感激您救了贤王一命。” 夏云仙听后,立刻觉得岑雨蓉这是来者不善。 她帮贤王诊治一事已经过了许久,这会儿才来谈什么谢礼? 而且这份谢礼,还是岑雨蓉向皇后娘娘讨要的,那么自己是该谢这位贤王妃,还是该谢皇后呢? 一份谢礼,却有两个人的人情,而且其中一位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立刻联想到最近被众星捧月的宸妃,这后宫中,谁都知道雪贵妃与宸妃不合,可倘若皇后是站在宸妃这边的,宸妃也不至于连个信任的御医都没有了。 想到这,夏云仙心中已经多了几分警惕。 第172章 设局 “皇后是好人吗?”待夏云仙走后,宋瑾儿显得有些担心,立刻看向旁边的梁源仪。 对方一惊,赶忙四下张望了片刻,生怕这话传出去。 “瑾儿姑娘,有些话不能在宫里乱说的!” 也是,她自小在山上长大,哪里懂得宫中的人心险恶。 要当六宫之主,没点儿手段哪能坐稳? 若皇后是好人,恐怕早就被后宫嫔妃撕得渣都不剩了,这就是生存之道,强者为王。 宋瑾儿立刻明白了梁源仪话中的意思,原本她觉得若皇后是好人,定不会让岑雨蓉为难夏姐姐,可现在…… “但也别担心,今日可是太后生辰,谁敢挑这个节骨眼闹事,瑾儿姑娘,你要去哪里?” 当夏云仙来到后花园时,就见皇后和岑雨蓉聊得甚是融洽。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如今和离以后,称呼也变了不少。 皇后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而岑雨蓉居然热情的招呼夏云仙过来,“夏小姐何必多礼?方才我正与皇后娘娘夸你医术高超呢,不但治好了王爷的病,还助宸妃有了龙嗣,娘娘还说要奖赏你呢!” 女子之间的战争,向来是没有硝烟的。 哪怕心里对彼此厌恶至极,可面上依旧可以笑着攀谈。 只是这其中的刀光剑影,只有当事人才能听出来。 “臣女如今进了御医院,便是职责所在,不敢要奖赏。”夏云仙低垂着头,而皇后娘娘的目光只是轻轻的扫过她那张清丽的脸。 “想必宸妃也不会委屈了你,方才贤王妃还一直念着你治好了贤王,从本宫这儿讨了匹料子给你作为谢礼。” “不过如你所说,本就是职责所在,这谢礼本可以不给你,但既然给了,你就更该戒骄戒躁,感谢贤王妃的这份心意。” 一股威压从皇后身上散开,她在提醒夏云仙,这是君臣之间赏赐,是恩惠,而作为臣,是不可以因此而忘了本分,不可以居功自傲。 夏云仙又行了一礼,“臣女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一旁的岑雨蓉看着她如此乖顺的模样,心中得意极了。 想必夏云仙现在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了吧? 这段时日,她享受了那么多赞誉,什么东陵第一女医,妙手回春的神医,高帽一顶一顶的戴着,肯定得意得忘了自己的身份! 而在皇后面前,她的那点儿荣誉又算得了什么? 臣就是臣,哪怕有天大的能力,也只能匍匐在君的脚下! 岑雨蓉觉得自己过去就错了,想要对付夏云仙何必她亲自出手,这个贱人太过狡猾,每次都让她吃了个大亏,最后还搭上了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嬷嬷的性命。 而且,她好不容易才取得了王爷的信任,就是因为夏云仙,才让王爷对她越发若即若离! 她不能再犯错了! 但是她可以借别人的手,让夏云仙不好过! “这是皇后娘娘赏的布匹,稀贵无比,可要好好珍惜。”只见宫女小心翼翼的捧着锦盒出来,看起来沉甸甸的。 皇后挑了挑眉,吩咐着那名宫女,“茵儿,你帮世子夫人搬到御医院去。” “是。”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夏云仙感激的福了福身,待她跟着宫女茵儿离去之后,岑雨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此时夏云仙始终与茵儿保持着距离,目光落在那封闭的锦盒上。 不论贤王妃有没有做手脚,这东西,必定是隐患! 该怎么办才能既不得罪皇后,又能自然而然的把这烫手的赏赐转给别人? 正当思量之时,不远处出现的一抹尊贵身影吸引了夏云仙的注意。 英华公主? 这可来得正好。 “听贤王妃说,皇后赏给我的这匹料子十分珍贵?”夏云仙突然跟搬得有些吃力的茵儿攀了话。 “可不是嘛,这可是上好的苏绣料子,皇上只给了皇后娘娘一人!” “那雪贵妃那儿没有?英华公主那儿也没有吗?” “这是自然了!”此时,小宫女还不知道那一头的英华公主已经看了过来。 夏云仙故作惊喜,那愉悦的视线紧紧地落在锦盒上,“那我可真是有福气了呢,这身料子要是做成衣裳,定是美若天仙的。不知道英华公主见了,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茵儿眉头不由得一蹙,亏这个夏云仙还是将军府的嫡女呢,也做了几年世子夫人,怎么一副见钱眼开,见到宝贝就爱不释手的贪婪模样? 难道,永定侯府已经落魄到让她没有机会摸摸好东西? “哎呀,差点儿忘了,这种好料子就算皇后娘娘肯赏给英华公主,也可能被她养的那只猫儿划花的,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夏云仙又说道,茵儿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殊不知,她这些话都是说给藏在暗处的小五听的。 如今,夏云仙已经习惯了白玉京安排在她身边的这个帮手,好几次多亏了小五,才让她化险为夷。 就在这时,又一名小宫女匆匆来到夏云仙面前,“夏小姐,宸妃娘娘身子不适,唤您去花园湖边瞧瞧呢!” 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容,夏云仙便点了点头,茵儿立刻开口道,“夏小姐快去吧,奴婢帮您把这料子送到御医院保管。” “好,有劳了。” 她看起来毫无戒备,很快就朝着花园湖边的方向而去,茵儿原本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 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很快,这位东陵第一女医就要倒大霉了! “站住!” 谁知这时,一道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茵儿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英华公主已经冷着一张脸来到她面前。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茵儿心中咯噔一声,不由得抱着锦盒往后退了一步,“回公主的话,是,是皇后娘娘赏给夏小姐的布匹料子。” “呵,听说这料子,连我母妃那儿也没有?” 英华公主的语气越发危险,方才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夏云仙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背后取笑她和母妃! 那个狡猾的贱人,害得父皇对她们母女二人有了成见,眼下还敢在宫里招摇过市! 好东西? 这样的好东西,夏云仙配吗?! 第173章 私会 此时,御花园的湖边水榭里,一道笔直颀长的身影早已等候在那儿。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那名男子立刻转过身来,在看见夏云仙的那一瞬脸上就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夏小姐,多年不见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夏云仙微微怔住,她细细的盯着眼前的人,许久之后才问了句,“请问,这位公子为何在此处?我们认识吗?” 话音刚落,对方的表情立刻一变,原本笑意满满的双眸也浮上了几分愠怒。 “明明是你约我来的,现在却要装成不认识?” 苏启明往前跨了一步,举止越发轻浮,那肆无忌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夏云仙,“都说你在侯府里过得不好,但没想到,这容貌还是不输当年。” 他说罢,竟作势就要伸出手去轻抚夏云仙的面庞。 “公子请自重!” 夏云仙顿时冷冷的拨开了他的手,苏启明冷笑了声,“你这是在欲擒故纵?还以为自己依旧是当年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夏家大小姐吗 ?” 这充满敌意的话语,让夏云仙忽然记起了什么。 “是你?” “不是我,还有谁肯来赴你的邀约?毕竟我们过往也有一段难忘的旧情,怎么说,我都该给你一次机会才对。” 夏云仙记得,这个苏启明是她当年还未出阁时,众多上门求娶者之一。 只是此人心术不正,好几次耍弄手段想要将她单独约到府外,都被夏云仙拒绝了。 后来听说,其父犯了事儿被外放,没想到如今居然回京了,还有资格参加太后的寿宴。 “苏公子怕不是误会了,云仙是听说宸妃娘娘在花园湖边,所以特来为她看诊。”然而夏云仙一回头,方才带她过来的那名宫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哈?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装什么矜持?虽然我已娶妻,但也不介意自己的侍妾是个和离之妇,如今我父亲贵为尚书,将来我也是前途无量,还是能给你想要的荣华富贵。” 苏启明自信极了,天知道他收到夏云仙的纸条后,内心既狂喜又鄙夷。 狂喜的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无法企及的神女如今终于肯正眼看他了,而且还约他私下来湖边,显然是想与他再续前缘。 而鄙夷的是,夏云仙一个和离的妇人,真要了她,恐怕还会惹来一顿口舌议论。 不过如今她已是御医院的人,有了这份荣耀也算配得上他。 夏云仙柳眉一蹙,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的美梦。 “侍妾?正好我带了银针在身上,或许可以帮苏公子治一治癔症。” “你说我有病?”苏启明立刻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竟忍不住想起当年,他屡屡约她,都被各种借口搪塞拒绝。 最后他被友人们取笑,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丢尽了脸面! 来时的路上,他还想着今后要带夏云仙去见见过去那些不长眼的东西,让他们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而现在,夏云仙却想说他误会了? 呵,真是可笑。 “现在就让你知道,我究竟有没有病!”苏启明眼底阴光一现,竟猛地扣住了夏云仙的双肩,正打算一亲芳泽,就听不远处有人大喝一声。 “来人,给我打!” 而另一边。 岑雨蓉正周旋于高门宗妇之间,就见方才那名带着夏云仙去湖边的小宫女慌慌张张的小跑而来。 “王妃,不好了,奴婢方才见夏小姐和尚书府的苏公子在花园湖边拉拉扯扯,也不知是不是起了争执……” 此话一出,宗妇贵女们纷纷眼神一变,不少人目露担忧,“夏小姐是不是遇见什么危险了?” 岑雨蓉脸上的笑容霎时一僵,她本以为听见这种消息,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宗妇贵女会立刻猜测夏云仙与苏启明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哪知道,她们竟是担心夏云仙的安全? 是从何时开始,那个贱人有了这样的好名声? 然而岑雨蓉不知道的是,夏云仙在教习厅里就广播善缘,那些曾经嫉妒她,对她抱有敌意的贵女们早已心悦诚服,再加上同情她嫁入侯府后的遭遇,贵女们早已和她同仇敌忾。 “奴婢远远的好像听见苏公子说,和夏小姐有旧情……”小宫女当即又补了一句,四周这才安静下来。 “不准胡说!夏小姐岂是那种不知轻重之人?不过这位苏公子为人冲动,可别伤了夏小姐才好。” 岑雨蓉已然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朝着湖边而去,哪知一靠近,就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负手而立,他回过头来,正好和岑雨蓉四目相对,当她当即心头一跳。 本应被当场撞破幽会密事的夏云仙安然无恙的站在一旁,而那苏启明却是被两名侍卫押着,鼻青脸肿气若游离。 “白大人,这是闹哪出?”岑雨蓉暗自咬牙,他不去太后那儿,跑来花园里做什么? 白玉京笑了笑,“皇上命本大人负责维序今日的寿宴,正巧发现此地有人闹事,当然是要赶紧拿人下狱了!” 一股浓郁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岑雨蓉气急,可脸上还得不动声色。 “白大人,口说无凭,闹事的人怕不是你吧?” “本大人是那种无凭无据造谣生事之徒?这苏启明欠下了一身的赌债,便收了柳成煜一大笔银钱,将夏小姐骗来此地想要毁她清誉,这就是证据!” 只见白玉京从苏启明的身上搜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相约的时间地点,落款也是夏云仙的名字。 “在场的贵女们也有教习厅的吧?都来认认,这是夏小姐的字迹吗?” 很快,那张纸条就被传阅开来,立刻有贵女摇摇头,“这不是夏小姐的字迹。” 而后白玉京又拿出了另一份诗词,竟是之前柳成煜在平南王府诗词比试上的作品。 对比一下,这字迹确实出自同一人之手! “真是太卑鄙了!这柳世子怎能这么薄情薄义,与夏小姐和离后就想毁了她!” “还伪造什么相约的纸条,字迹都不懂得仿一下,简直愚蠢!”宗妇贵女们气愤不已,俨然把柳成煜当成一个奸诈小人。 岑雨蓉目色一沉,立刻不甘的瞪向白玉京。 是你对不对? 而那男子挑了挑眉,是我又如何? 第174章 报复 这张相约的纸条,根本不是岑雨蓉准备的那张! 一定是白玉京调包了,就是为了诬陷柳成煜! “白大人难道不该给苏公子一个辩解的机会?” 原本岑雨蓉的计划是,她带着贵女们前来,苏启明就会告诉众人是夏云仙相约他来此处,想要重修旧好。 对于一个刚刚和离不久的妇人,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投怀送抱,就算夏云仙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等他下了狱,还怕审不出真相?”白玉京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锋芒毕现,“毕竟他也不是苏公公那种经不起拷打的身板。” 岑雨蓉身子一僵,之前在宸妃那儿企图陷害夏云仙的苏公公最后落到了白玉京手里,结果没有挨过一个晚上,就咬舌自尽了! 此时贵女们正在窃窃私语,谩骂着柳成煜,随后又围到夏云仙的身边安慰着她。 岑雨蓉轻抿着唇,可很快,她的眼底又涌现出一抹深沉的笑意。 白玉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护着夏云仙,可实际上,这不过是其中一环而已。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很快,前方已然传来了阵阵歌舞声,宗妇贵女们纷纷前往,各自入了席。 高位上,东陵的太后一派祥和雍容之色,而她劝了许久,才将老王妃留在了自己身边的席位上。 “太后娘娘,这实在与礼不符。”老王妃再三推辞,却是被太后按了回去。 “这么久不入宫看望哀家,是与哀家妯娌情分生分了吗?” 老王爷与已故的太上皇是手足,过去,太后就与老王妃走得亲近,所以才对平南王府多加关照,让平南王不必像别的王爷那样,只有受召了才能入京,还在京中给他们赐了府邸。 “太后哪里的话,我可还记得数年前,与太后同塌而眠,倾吐心事到天明呢。” 老王妃笑着,随后目光落在了由远及近的白玉京身上。 看样子,云仙那儿的麻烦是解决了。 不是她不愿入宫和太后话家常,而是这宫里头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太多的尔虞我诈,她老了,真的不想斗了。 “对了,给你看看玉京送给哀家的一件金狐裘,可稀罕了!” 太后一如过往那样,跟老王妃分享着心爱之物,只见她将一条做工极好的金色狐裘拿了出来,作势就披在了身上,更显得她尊贵非常,气色绝佳。 老王妃连连称赞,太后看起来喜悦极了,而白玉京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她跟前,“看来太后很喜欢微臣送的这份贺礼。” 初入宫的宫人见到这一幕,纷纷被白玉京的唐突吓了一跳,不料太后居然嗔了他一眼,“来讨赏了?行,看你这么用心的份上,赏了!” “太后可得多赏一点儿,微臣马上就要娶亲了!” 此话一出,已经跟着萧钧澜入席了的岑雨蓉面色一僵,怨恨的看向八面玲珑的男子。 “哦?这回又是哪家的贵女如此命苦?”太后似乎已经习惯了白玉京的不正经,也根本没有把他的话放到心里去。 “太后到时候就知道了,不过,太后是更喜欢微臣的礼物,还是喜欢贤王送的礼物?” 众人立刻看向萧钧澜,今日的贤王一如既往的翩翩儒雅,他一出现,立刻惹来了不少贵女们羞怯的注目。 岑雨蓉的心情烦闷极了,方才没能让夏云仙中计已经让她十分不快,这会儿,她简直恨不得挖掉那一双双不安分的眼睛! 贤王来到太后身边,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狐裘,随后笑了笑。 原来当时白玉京说要把狐裘送给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指的是太后。 “儿臣不如玉京有心,这份贺礼是雨蓉准备的。”萧钧澜向来懂得在重要的场合,给足岑雨蓉颜面,这也是他宠妻之名的由来。 只见那温婉可人的女子缓缓上前,将一个刻着五谷丰登图的篮子呈上。 “雨蓉祝太后福如东海,心知太后不缺这世间珍宝,而是心系百姓与东陵强盛,所以雨蓉便献丑,拿出这份藩地今年丰收的稻谷,斗胆请太后品尝。” 稻谷? 这可真稀奇,居然不是送什么奇珍异宝,而是普普通通的稻谷! 众人纷纷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太后也饶有兴致,捏起那金灿灿的稻穗一看,眼中瞬间放出光亮。 “这稻谷长得好!你们看这饱满的穗子,可见贤王有在好好的治理藩地,所以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丰收大成!” “太后说得对,贤王妃还带了其他的果蔬,看起来就可口无比。” 众人一句接一句的夸着,显然,岑雨蓉的别出心裁让太后开怀无比,那模样,简直比她收到珍贵的宝贝更满意! 岂料这时,一道惊呼响起,离岑雨蓉最近的一名宫女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见众人不悦的看了过来,她赶忙跪下身连连磕头。 “奴婢有罪,奴婢看、看见瓜果里长了虫子……” 什么?! 只见这宫女指着篮子里某个角落,众人定睛一看,果真看见一条油腻的肥虫在上面爬动。 萧钧澜眉头一蹙,而岑雨蓉也变了脸色。 “拿来给哀家看看。”太后的声音沉了沉,当整个篮子摆在她面前,那些外观上看起来鲜美可口的果蔬,只用手一按,居然出现了一个个令人头皮发麻的虫洞! “怎么会这样?雨蓉明明精挑细选过的。”岑雨蓉瞬间慌了神,方才还愉悦的氛围陡然一变,降至了冰点。 太后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淡淡的将这篮子往旁边一推,岑雨蓉吓得差点站不住脚,她已然感受到了萧钧澜责怪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居然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犯这种错误! 送给太后的贺礼,怎么能是长了虫的瓜果? 本想让众人知道,贤王治理有方,让太后开心的同时也长了贤王的脸面,这下,场面似乎难以收场。 “太后,看起来还是微臣的礼物更合心意吧?” 一道笑声不合时宜的传来,岑雨蓉瞳仁一缩,猛地看向了那嬉皮笑脸的白玉京。 她明白了! 又是白玉京做的手脚,他在给夏云仙出气吗? 第175章 侧妃 一股寒意夹杂着怒火从脚底窜起,岑雨蓉思绪万千,白玉京究竟是一开始就想让她出丑,还是因为苏启明的事情,才立刻报复她? 可他的动作也太快了,这份礼物可是有多人看守,他竟然也能得手? 一旁的老王妃暗中狠狠的捏了白玉京一下,这家伙,连太后的面子也不给,居然在寿辰上耍花样! 而白玉京则无辜的看了她一眼,岑雨蓉不也没给太后面子? “王爷的藩地离京中甚远,想必这份贺礼定是长途跋涉中出了差漏,太后就原谅贤王妃这一次吧。” 老王妃开口替岑雨蓉说了情,她当即感激的看了过来,不料,老王妃又补了一句,“她独自一人伺候贤王这么多年,肯定有些来不从心了。” 此话一出,白玉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立刻发现岑雨蓉红着眼看向了他,而他则无声的说了句,“抱歉,没忍住。” 姜还是老的辣,老王妃要是想气死一个人,那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果不其然,太后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反而严厉的看着岑雨蓉,“连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你还能为贤王做什么呢?你这肚子也多年没有动静了,哀家已经物色了几名贵女,一会儿你过过眼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岑雨蓉的伤疤被毫不客气的揭开,她只觉得无地自容,满心的不甘却只能往肚子里咽。 “太后,儿臣还没有收侧妃的想法。”萧钧澜往前跨了一步,无奈的笑了笑,“这次是儿臣的疏忽,您消消气。” 他一笑,太后很快就没了脾气,只能无奈的瞪着他,“你呀,就宠她吧,哀家当年就说,这年岁差得太多也不好,她就是个不懂得伺候人的。” “贤王妃其实还是个孩子呢,太后别吓到她了。”东陵皇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他的身旁站着皇后,而身后则跟着众位嫔妃,唯独不见雪贵妃的身影。 众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而太后一眼就看见了宸妃,随后笑着对老王妃说,“你可知道宸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仙鹤送的?” 她仿佛将方才的不快尽数抛之脑后,开始跟老王妃谈起那一日仙鹤入画的事情。 众人再一次感叹母凭子贵,而皇后的目光毫无痕迹的从宸妃平坦的腹部扫过,随后面带微笑入了席。 “皇后,你这身衣裳可是朕先前赐的那匹料子所制?果然只有皇后才能穿出它的风韵。” 东陵皇忽然开了口,他对于自己的皇后向来是心细的,注意到她换了身衣裳,必定是希望得到他的赞美。 只见阳光下,那蓝紫的丝线流光溢彩,上面的凤凰好似迎风展翅,栩栩如生,似乎眨眼间就会飞出衣裳翱翔而去。 袄子是苏绣料,再搭上雍容的白狐皮毛,更显苏绣精致华丽。 皇后笑着迎上了东陵皇的目光,“臣妾将另外一匹料子赏给了夏小姐,这花样对于臣妾来说,还是太年轻了些。” 此话一出,众嫔妃们纷纷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反倒是宸妃心头划过一抹不安。 “夏小姐也太有福气了,皇后娘娘也太偏心了!” “就是呀,不如让夏小姐拿出来让臣妾们开开眼,否则今夜怕是要歇不下了!” 有两位妃嫔一唱一和,宸妃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担忧的看向角落里的夏云仙。 平时身着绫罗绸缎的妃子们,哪会如此在意一匹料子,分明是有人授意! 她们虽是说说笑笑,可俨然把夏云仙推到了风口浪尖。 此时白玉京双手环胸看着这一幕,他早就知道宸妃有孕之事一旦传开,不少别有用心之人便会开始针对夏云仙,可连皇后也参与其中,便有些难办了。 此时在众人的注视下,夏云仙缓缓迎上前来行了一礼,皇后当即开口道,“夏小姐就拿出来让她们看看吧,不然闹得慌。” 女子在一起,无非就是谈论首饰衣裳,谈论夫君家常,此刻的气氛依旧轻松,只当是宴席上的小插曲而已。 可夏云仙久久没有动静,四周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怎么,不愿意?” 皇后眉头一蹙,方才那喊着想要摸摸料子的妃嫔顿时不悦,“夏小姐莫非是怕我们夺人所爱?怎么说也是东陵第一女医,如此小肚鸡肠,未免上不了台面。” 确实,无非是给这场寿宴增添些许乐趣,夏云仙若真的怕自己的赏赐被半路劫走,那真是她不识大体了。 岑雨蓉眼中流光一现,嘴角已然扬起了得意的笑意。 她就知道皇后肯出手帮她! 只要除掉了夏云仙,宸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她之所以安排苏启明私会夏云仙,就是为了这一刻,只要那匹料子出了事儿,皇后追究起来,众人就知道夏云仙是为了和男子私会,而没有保管好赏赐。 哪怕夏云仙咬定了她是收到了宸妃身子不适的假消息,所以才出现在湖边,那又如何? 难道可以因此不顾皇后给的脸面? 岑雨蓉兴致盎然的看着夏云仙此刻的表情,莫非,她已经打开那个锦盒,发现里面的料子本就是坏的? 所以眼下才不敢拿出来,毕竟谁会相信皇后会赏赐坏的东西给她,这话一旦说出口,那就等同于诬陷皇后,她便难逃一死了! 只见夏云仙终于站了出来行了一礼,“启禀皇后娘娘,英华公主知道这苏绣料子十分珍贵,生怕在臣女手里出了差漏,所以暂代臣女保管了,眼下料子应该还在公主宫中。” 什么?! 岑雨蓉脸色一变,那匹料子在英华公主手里? 夏云仙这话说得十分客气,可众人都清楚,英华公主可不是那么善解人意的性子,想必,这料子是被她半路劫走的吧? “公主殿下真是有心了,在皇后娘娘的教诲下,越发懂事了。”宸妃温温柔柔的笑了笑,而皇后的眼底当即划过一抹精光。 想必,是雪贵妃和英华,暗自记恨着自己没有把料子赏到她们手里,所以才用抢的。 堂堂公主,竟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今日,就该给她一个教训。 第176章 处罚 此时宸妃深深的看向夏云仙,心想着这女子如此聪明,怎会凭白的让自己吃亏,让英华公主抢了她的赏赐。 说不定是将计就计? 英华公主狠狠的瞪了夏云仙一眼,不耐烦的吩咐着自己身边的宫女。 不过就是匹破料子,真当她稀罕吗? 很快,茵儿就捧着那锦盒战战兢兢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胆怯的看了皇后一眼。 她也不知英华公主竟会半路杀出来,好在,皇后并没有怪罪她这次的失误,只是淡淡的开了口,“打开吧。” 茵儿听令,缓缓打开了锦盒,谁知下一秒她脸色一变,“皇后娘娘……” 这匹料子,本就是皇后命她事先勾坏了上面的刺绣,再放进盒子里的,可现在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众人将这小宫女惊恐的表情看再眼里,便纷纷伸长了脖子往盒子里张望,英华公主冷哼了声,这小宫女怎么一惊一乍的。 可当她看清楚盒子里被划得破破烂烂的布料后,瞬间拍案而起,“夏云仙,你陷害本公主!” 那清丽的女子面不改色,眼底透着几分疑惑,“公主殿下此话何意,臣女不明白。” “不明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此时英华公主心里也有些慌了,她大步上前将那匹料子丢到了夏云仙身上,这放肆无礼的举动,让在场众人齐齐眉头一蹙。 公主居然这样对待皇后的赏赐,虽说不是给她的,但再怎样,也不能丢在地上。 夏云仙小心翼翼的捡起来,她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极了,“公主殿下可是养了猫?这料子,像是被猫划破的。” 东陵皇眼见着太后表情不悦,而皇后也脸色阴沉,连宸妃好像也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隐忍着轻咬下唇,连那对眼眸都红了。 可她心中却是惊喜极了,似乎已经猜到了夏云仙的用意。 “拿来给朕看看。” 很快,那被划了好几道口子的布料就到了东陵皇的手里,看着上面猫爪留下的痕迹,他严厉的目光当即落在了英华公主的身上,“你的猫呢?” “父皇,鸳鸯它很乖的,而且它有宫人看管,更不可能打开这盒子!一定是夏云仙弄坏的,害怕被问罪所以冤枉英华!” 英华公主急于辩解,她可没有忘记之前宸妃被吓得落湖,父皇就警告过她,要处置鸳鸯! 夏云仙已然跪了下来,她坦荡的迎上东陵皇审视的目光,“臣女有罪,没有妥善保管好皇后娘娘的赏赐,可臣女得了赏赐后不久就被公主拦住了,根本没有机会损坏这宝贝。” 宫中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茵儿可是被英华公主带走的,此事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茵儿,你说,夏小姐可有打开过盒子?”皇后终于开了口,茵儿得了示意立刻老实回道,“禀皇后娘娘,夏小姐之言属实。” 岑雨蓉见状立刻暗暗咬牙,她知道皇后现在已经无心帮她对付夏云仙了,而是想治治这位目中无人的公主。 毕竟因为之前那位萨满大师的事情,皇上大发雷霆处罚了雪贵妃,所以雪贵妃至今还被禁足在自己的宫中,连太后的寿辰都不能出席,眼下,英华公主根本没有机会向雪贵妃求助! 皇后一直将这对母女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就在这时,太后宫中的一位嬷嬷慌慌张张的小跑而来,她犹豫的看了太后一眼,又敏锐的察觉到此刻气氛凝重,便将刚刚的坏消息转达给了东陵皇。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看见皇上的眼神变得危险无比。 英华公主有些忐忑,不知为何,心头竟莫名突突直跳,她又不甘心的看向夏云仙,这个贱人想冤枉自己? 太天真了! 只是没想到夏云仙这么狡猾,她把这匹料子劫下之后就丢到角落里去了,自己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就算是金山银山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哪知道会摊上这种破事! “来人,将公主送回宫去,禁足两月!”哪知道,东陵皇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响起,英华公主惊得瞪大了双眼,“父皇?!” 这怎么可能? 他居然为了区区一个下贱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要罚她禁闭? 难道就因为当初说她是福星降世的萨满大师死了,他就把自己当成祸星,不再疼爱了吗? “闭嘴!你的猫不是不懂得开箱子吗?可它能开笼子!” 东陵皇阴郁无比的声音让英华当场怔住,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太后也看了过来,东陵皇喉间一哽更是咬牙切齿,他没有再施舍英华一个眼神,转而不自然的笑看向太后,“玉京那小子为太后找来了最有名的那梨园戏班,让太后高兴高兴。” 太后心中狐疑,总觉得皇上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可今日是她寿辰,自然不能当众追究,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好好好,他倒是有心了,往年也就吃吃喝喝,今儿个倒是有点儿新鲜的!” 太后笑着瞪了白玉京一眼,那妍丽无双的男子嘴角一勾,今年的寿辰可不是处处都新鲜么? “公主,您就安分些吧,贵妃娘娘今日帮不了您的,可别再自讨苦吃了!” 英华公主不服,又想纠缠却是被一名老公公拉住了,他不断的给她使着眼色,“您那猫闯大祸了!不管有没有毁坏皇后的赏赐,您是逃不掉的!” 英华公主瞳仁一缩,该死,居然让她出了这么大的洋相! “夏云仙,你可得记住了!”被带下去时,她刻意从夏云仙身边经过,恶毒的声音满是不甘和威胁。 而那清丽的女子只是淡淡的低下头来,不惊不畏。 妃嫔们也纷纷朝着梨园戏班所在的广场而去,而宸妃身边的嬷嬷则悄悄找上了夏云仙。 “夏姑娘,您可真是太神了,看皇上那样子,英华公主宝贝无比的那只猫是活不成了,只是您究竟做了什么?” 宸妃也好奇无比,东陵皇一个字都不说,让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 夏云仙看着眼前一脸乞求的嬷嬷,才小声回道,“太后喜欢的那只鹦鹉……” 话音刚落,嬷嬷的心中就咯噔了一声。 第177章 私情 太后最喜欢的那只鹦鹉,被英华公主的鸳鸯猫儿吃了! 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日子里,难怪东陵皇大发雷霆,那只不知死活的臭猫不但抓坏了皇后赏给夏云仙的料子,还吃了太后的心爱宠物。 一向刁蛮任性的英华公主,连带着她的宠物做出这种事情,也合情合理,丝毫不会让人怀疑。 “英华公主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待夏小姐?” “那赏赐是夏小姐应得的,如今被公主毁了,也只是禁足而已,倘若事情没有水落石出,这罪名落到夏小姐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贵女们私下打抱不平着,而姗姗来迟的宋瑾儿和梁芊芊听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含笑对视了一眼。 “果然,云仙姐姐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欺负!” 原来,宋瑾儿当时是去寻求贤王的帮助了,没想到岑雨蓉的人竟从中阻挠,让她连萧钧澜的面都没有见到。 所以她立刻去找了梁芊芊,国公府的人听说了此事,表示万一夏云仙被治罪,他们定会出面帮其求情,好在是有惊无险。 她们很快追上了前方的夏云仙,为了体恤御医们的辛勤,今日在广场上也特地为他们备了席位。 像这种戏班,多是后宫嫔妃和大臣女眷们喜欢的,所以男子们都还在前方的席面上,只有少数几位不喜交际的王爷和年幼的皇子们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我要和云仙姐姐坐在一起!”梁芊芊很快凑到了夏云仙的身边,宋瑾儿紧随其后,可当梁源仪也坐下来的时候,立刻被梁芊芊瞪了一眼。 “你怎么好意思呢?又不是御医院的人。” “为兄是怕你给御医院的人添麻烦,才跟过来的!” 梁源仪面不改色,他也不喜欢跟那些迂腐的老臣打太极,他们说的话自己听都听不懂,弯弯绕绕的都是门道,还有那么多规矩,累都累死个人! “你不觉得你就是我的麻烦吗?”梁芊芊十分不给面子,自从这个堂兄成了她的小尾巴,准确的来说成了宋瑾儿的小尾巴之后,就变得越发烦人了。 从前许久见一次面,兄妹二人还能客气一点儿,如今经常看见这张脸,而且还时不时傻笑的脸,叫她怎么恭敬得起来? 气氛因为二人的斗嘴变得轻松许多,忽然间一道妍丽矜贵的身影在夏云仙的对面坐下,四周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几名同席的小御医纷纷严肃了表情,浑身拘谨无比,而梁源仪则大胆的看向来人,“白大人怎么也坐这儿了?” “这戏班是本大人从宫外找来的,自然要盯着他们。”白玉京今日一身华服,宝石玉冠翡翠腰封,显得出众无比。 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可在这种关键场合,盛装便给人眼前一亮,惊为天人的感觉。 梁源仪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白玉京笑了笑,他十分欣赏这位梁家少爷的天真单纯。 然而很快他就注意到夏云仙警告的视线,她那眼神分明在说,让他安分一点! 白玉京挑了挑眉,这么热闹的日子,他怎么安分得下来? 这丫头的主意真是出人意料,她竟能预判英华的行为,料定了那善妒的公主会劫走她的东西,才接连上演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大戏。 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她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明。 不是说不喜欢下棋吗? 这盘棋,她早就不可或缺了。 不料,又一道尊贵的身影在他们身旁坐了下来,小御医们内心慌张不已,他们何德何能,跟白大人还有贤王殿下同席而坐? 很快这些顶不住压力的小御医们就纷纷借口去了别的席面,一张桌上渐渐剩下了这几个熟人。 “王爷也爱看戏?”白玉京别有深意的丢了一句,脸上毫不掩饰的不高兴。 可萧钧澜好像没有看见他的敌意,精明的余光似蜻蜓点水,在夏云仙的脸上轻轻掠过,“我担心瑾儿,所以来看看。” 这句话让梁源仪心头不由得一惊,总觉得贤王殿下话里有话,是担心他对瑾儿姑娘无礼吗? 心虚的人,别人说什么都好像在戳他的心一样。 “是嘛?我还以为王爷也是来捧那花旦的场子。”白玉京又露出了平日里那放荡不羁的模样,梁芊芊顿时来了兴致。 “我也听说过这戏班,听闻他们的当家花旦是个绝世美人,多少权贵富商一掷千金都没能看见她的真容,那嗓子如天籁一样!” 梁芊芊的性子本就外放,竟与白玉京绕着这个花旦的事情说个不停。 而夏云仙端着茶,茗香袅袅中她眼眸清亮,她安静的坐在那儿,而席面之下,白玉京竟又轻轻勾着她的脚尖。 众目睽睽,这家伙的老毛病又犯了! 没想到萧钧澜突然看了眼白玉京。 席面下的动静,旁人察觉不到,可他却一清二楚。 他似乎与宋瑾儿叮嘱了一句,表情淡淡的,而白玉京突然开了口,“那花旦现在应该还在上妆,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话,是冲着夏云仙说的。 四周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在场那么多人,白玉京只邀请她一人! “多谢,我有点乏了。” 那当然是拒绝了。 能不能让她清净清净? “我想去,白大人能不能带我去?”梁芊芊此刻也顾不得这份突兀的暧昧,她真的很想看看那位拥有一副天赐之嗓的花旦长什么模样! “梁小姐肯赏脸,自然是白某的荣幸了,只是梁小姐不怕声誉被我带坏?”白玉京笑得更深了,梁芊芊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可是贪恋美色来者不拒的大奸臣! 自己要是跟他走在一块儿,恐怕还真的说不清楚。 此时梁芊芊已然求助的看向夏云仙,就连同梁源仪也一起被拉上了。 挨不住这姑娘热切的目光,夏云仙只能跟着去了,而宋瑾儿显然对那花旦没什么兴趣,与萧钧澜便留了下来。 “义兄,是不是想收云仙姐姐为侧妃?” 忽然,宋瑾儿开了口。 第178章 刺杀 萧钧澜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许久之后才浅笑了声,“为何这么认为?” 四周有些嘈杂,没有人注意这边的对话。 宋瑾儿继续道,“方才白大人在席面下偷偷碰云仙姐姐,他们好像关系不一般,义兄的眼神就不太好。” 她从前在山上捕猎布陷阱,在某些方面也是异常的敏锐,所以对于白玉京的小动作也有所察觉。 萧钧澜沉默了片刻,才叮嘱道,“有时候眼见非实,宫中的事情你不必留心,平平淡淡的就好。” 可宋瑾儿眼眸干净,却没有别的想法。 “我很尊敬云仙姐姐,她为人亲和医术高超,而且聪明能干,不容易受人欺负,也不会给义兄惹麻烦,她虽然和离了,可并不是她的错,义兄有什么顾虑的?” 宋瑾儿心直口快,萧钧澜看得出她很喜欢夏云仙,才会掏心掏肺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确实,方才的事情让他也对夏云仙刮目相看。 她和皇后与英华公主的地位相差如此悬殊,可在发生冲突的时候却能全身而退,还让英华吃了大亏,这样的手段,是雨蓉比不了的。 论心性,夏云仙确实更为成熟稳重,颇有她父亲夏将军的风范。 “为侧妃,委屈她了。”萧钧澜别有深意的提了句,似有惋惜,更有种相见恨晚的意味,宋瑾儿却道,“难道和白大人在一起,她就不委屈?” 她不了解白玉京这个人,她也很少去关心外面的风言风语,可偏偏这位大理寺的光荣事迹,她想不知道都难,实在很难对他有什么好印象。 而且她是真心觉得,云仙姐姐跟自家义兄十分般配,姐姐和白玉京根本不是一类人,他给不了姐姐幸福。 “你不要在夏小姐面前多言了,小小年纪,不要妄议我们年长之人的私事。” 萧钧澜苦口婆心的教诲着,但却望了一眼夏云仙她们离去的方向。 在宫中,可不是成熟稳重就能自保的,眼光更是重要,倘若自己不够强大,却与深陷泥潭之人为伍,那就只会惹祸上身而已。 而另一边,夏云仙几个人跟着白玉京去了后台,那位花旦正在上妆,只一个背影就让梁芊芊看得入了迷。 这花旦定是水乡女子! 看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修长白皙的脖颈,还有一头烟雨似倾泻流长的发丝,那翘着兰花指的纤纤玉手正描着眉,听见了动静以后才回过头来。 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梁芊芊赞美的话语瞬间堵在了喉间。 美是真的美,一半带妆一半素颜的面容本应可怕,可长在这花旦的脸上却别有一番风情。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五官,微薄的唇瓣,刀削似的脸颊,还有那凸出的喉结…… 这分明是名男子! “他比我还有女子风情。”梁芊芊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话,旁边的梁源仪就嘲笑了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男子为旦是很寻常的事情。” “你刚刚的嘴巴张得比我还大!” 两兄妹又斗起嘴来。 可很快,两人就跟这男扮女装的花旦聊起来,而夏云仙则被一旁形色各样的面具所吸引,缓缓走过去静静的欣赏着。 后台人来人往,忽然间白玉京猛地将她拉到了帷幕后面,颀长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中。 他将夏云仙抵在墙壁上,温热的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云翰离开时,我与你一同送行可好?” 想到他方才在席面上那样逗弄她,现在又如此胆大妄为,夏云仙心中有气。 贤王好像知道了,自己与他视线交错的时候,他明显神色有些微冷,还有宋瑾儿,那姑娘看起来正直憨厚,可实际上心思敏锐得很,当时她握着茶杯的手也僵了一下。 可想而知,她心里有多么吃惊。 夏云仙觉得自己真的身败名裂了,在席面下小动作,那是有私情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多亏了眼前这名男子所赐! 她和白玉京有私情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知道了。”她回答得很冷漠,白玉京却笑了,“这么配合?我以为你会拒绝我。” 拒绝有用吗?外面那么多双眼睛,她很识时务,眼下若激他,恐怕这家伙又要做出让她颜面扫地的事情。 毕竟他的手正紧紧的搂在自己的腰上! “一会儿我送你出宫,平南王府的人已经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梁国公府的早晚也会知道,至于你刻意接近的贤王……不必在意他。” 白玉京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酸味。 她如今和离了,如他所愿。 可一想到很快就会有很多男子觊觎她,他心中就止不住的愤怒。 白玉京一点儿也不怀疑,他喜欢的这名女子有多么令人惦念。 珍珠掉入了淤泥里,早晚都会闪闪发光,很快众人就会忘记和离这件事,转而将注意力投在她的智慧和能力之上! 夏云仙注意到白玉京渐渐急促的呼吸,还有越发炙热的视线,他的鼻息渐渐靠近,让她不由得冷下了目光,“你……” 正要警告他不能乱来的时候,白玉京的眼神忽然一变。 外头瞬间变得混乱起来,白玉京一向警惕,有杀气冲他来的时候,他立马就知道了! 只听哗啦一声,他一把扯下了帷幕,横梁掉落的时候发出了一阵巨响,他将夏云仙裹得严严实实的,把人推了出去! 果然,几名刺客出现在戏班里,一见他立刻就冲了过来。 场面早已乱成一团,今日可是太后寿辰,戏班竟然混入了刺客! 那些皇亲国戚,嫔妃公主,纷纷被侍卫们护着四下撤退。 “护驾!保护太后,保护皇后!” 只见三三两两的几个刺客朝着太后和皇后而去,但被侍卫挡住之后,就立刻调转了方向。 夏云仙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被推出去之后很快钻出了帷幕,被一名就近的侍卫抓住了手臂拖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可她一眼就看见被团团围住的白玉京,竟有种猛烈的直觉。 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第179章 生死 此时此刻,白玉京看见被带走的夏云仙,视线交错的那瞬间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见她头也不回,心中还是有些五味杂陈,她知道逃命便好,可这一刻,白玉京突然觉得,夏云仙的心中真的没有她。 明明先前他想得很通透,只要她能一世平安,他若是死了,她也能依旧美丽矜贵,自由自在。 白玉京没有想过要耽误她的,只是每每开始想念她时,就会忘记自己是那个刀口舔血的人。 而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被现实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或许今日,当真是他的大限了! 白玉京回神,险险的躲过了两把冲着他喉颈而来的长剑。 偌大的广场响起了几阵爆炸声,刺客人虽不多,但杀伤力极强,他们混进戏班里本就不能带上太多的人手,可火石这种东西却极好掩藏! 这些人是他光明正大的请进宫的,可白玉京不觉得是自己大意,只能说对手太强了,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做这种手脚。 这个人,太想要他的命了! 毕竟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在宫里动手,若他能活下来,就不可能会有第二次! “为何没有人去帮白玉京?” 那侍卫拉着夏云仙几乎要逃出广场,可这一路上她竟没有看见御林军前去支援! 她脑中轰的一声,都护驾去了?! 是的,皇上要白玉京负责今日的守备,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必定首当其冲,恐怕要等安顿好了皇亲国戚,御林军才会前去支援! 可白玉京和他的人撑得到那时候吗? 身后传来陆陆续续的爆炸声,哪怕白玉京的武艺再怎么高强,他的血肉之躯能敌得过如此猛烈的攻势吗? 而且在她的记忆中,太后寿辰上并没有发生这样的刺杀,所以她不能肯定,这一世白玉京是会毒发身亡,还是被炸得四分五裂? “夏小姐?”侍卫见夏云仙突然站住了脚步,疑惑的催促着。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可却不由得浮现出白玉京方才立在太后身旁时,随身宫女帮他捧着一副手套。 今日,他是戴着她送的手套入宫的。 她又想起上一世被小五送回来的那条染血的手帕,白玉京死的时候身上就带着那条帕子。 难道这一次,她也改变不了结局? 对了! 梁源仪和梁芊芊也在那儿,他们好像还没逃出来! 夏云仙的脑子快速转了起来,平南王府的人和梁国公府的人一定会想办法去救他们,只要能拖到那个时候,白玉京就有活的机会! 夏云仙的腿已经先她的思路一步迈开,转身又冲向那战火激烈的地方。 侍卫震惊的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有些懊恼的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如实向王爷禀报了。” 前方的人群已经被疏散,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石味,硝烟飘散视线模糊,可她还是很快找到了那激烈纠缠中的身影。 夏云仙目光闪烁,暗暗松了口气。 他还活着! 虽然他和他的手下们身上到处都是伤,但他还活着! “夏小姐,您怎么回来了?!”身旁响起了小五焦急的声音,他似乎读懂了夏云仙的眼神当即解释道,“主子让我先把梁家少爷小姐救走,您就不要再进去了!” 白玉京欠了平南王府和梁国公府的人情,这次算是还了。 那对兄妹安全了,好,那便没什么顾虑了。 “带我去高一点的地方。”夏云仙语气不容置疑,小五犹豫了片刻,却是被她紧紧地拉住,“再拖下去,你主子的命真就没了!” 小五知道时间紧迫,但他此刻真的异常高兴。 “多谢夏小姐,就算豁出这条性命,小五也会护您周全!” 这些年他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家主子对夏云仙的感情。 主子曾说过,他应该会在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死去,她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为她做过什么。 这段时日,小五亲眼看着白玉京一天天的开心起来,脸上多了许多发自内心的笑容和满足,哪怕这次可能真的没办法活着走出皇宫,自家主子也有权利知道。 夏小姐也愿意为了他,将生死置之度外! 小五很快将夏云仙带到了最近的矮楼上,正要叮嘱她在此地躲好,却见眼前的女子撩开裙子,从腿上取下了被她捆住的弓弩! 小五瞳仁一缩,他没有想到夏云仙竟把这东西藏在身上,毕竟今天这样的日子,除了守备,其余人等入宫必定要仔细检查,不容许携带任何兵器。 他记得主子曾经说过,夏小姐这些年变得越来越守规矩,果然女子最是善变,这会儿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思量之时,夏云仙已经将弓弩架在了手臂上,她变得高度专注,紧紧地盯着在硝烟中缠斗的那几人。 咻的一声,淬了毒的短箭立刻飞向了离她最近的那名刺客,瞬间射中了他高高举起的手臂! 白玉京立刻注意到了矮楼上那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难以置信怔怔的望了许久,哪怕四周刺目的硝烟缭绕,他依旧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她坚定的眼神。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一般,白玉京的眼眶居然红了。 可感动之后他又惊恐至极,她疯了吗?! 那个地方暴露了,很快火石就会在她四周炸开,就算有小五,也无法保她全身而退。 她就算是断根头发,他都心疼! 白玉京手中长剑一挥,立刻将怒火宣泄在这些刺客身上,都是因为他们,才让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如此涉险! 他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想要抓出背后的人,他一定要活着出去! 只听呲的一声,一支短箭正中一名刺客的眉心,瞬间血如泉涌。 白玉京心头一震,他从来不知道夏云仙竟如此心狠手辣。 可矮墙上的女子却是顿了顿,“我打偏了。” 她还是习惯救人,若是要杀人,她也希望用一个平和不见血的方式。 这名刺客的死状立刻激怒了剩余的同伴,“该死,去杀了她!” 第180章 劫后 夏云仙感受到那数道杀气腾腾的视线,也就在刺客们分心的这个空档,白玉京与他的人立刻抓住时机发起猛烈反攻! 论武功,这些刺客根本不是对手,只是他们随身携带的特制火石威力不容小觑。 白玉京手中长剑快如灵蛇,迅速的挑掉了他们身上的系带,在火石滚落前一一击向空中,很快就如烟火般爆炸开来。 夏云仙的毒箭再加上白玉京等人的攻势,那群刺客很快败下阵,没有人注意到最后方的一名刺客伸手摸向了自己怀间,可矮墙上的夏云仙却看得清楚。 她只剩下最后一支箭了! “夏小姐,小心!” 身后突然传来小五的声音,他万万没有想到竟还有藏匿起来的刺客。 有两人已经被他打趴下了,可墙角处居然毫无预警的冒出了一道黑影,眨眼就到了夏云仙身后。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她却将最后一支短箭上弩,瞄准了广场上那正要对白玉京使出暗器的刺客,咻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去,与此同时身后的刺客也朝她劈了下来! 她本不是习武之人,若不是前阵子白玉京拉着她练马,时时提醒她要学会逃生的技能,恐怕这次,她有弓弩在手也帮不了多少。 这么远的距离,她要不了那个人的命,却可以提醒白玉京那个人十分危险。 果不其然,那支短箭钉在了那名刺客的脚边,没有伤他分毫,可白玉京的长剑已经划破了他的咽喉! 最后两颗火石从这刺客的掌心里滚落,被一脚踢向空中爆炸开。 “夏小姐!” 矮墙上响起了小五惊恐的声音,白玉京心头一颤,也顾不得其他跃身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浓郁的血腥味让他的心跳得极快,地上倒着几具尸身,而夏云仙则小脸惨白,轻闭着双目无力的被小五从地上扶了起来。 “大人,是属下疏忽……” 不等小五把话说完,白玉京喉间一阵腥甜,这一刻怒极攻心竟猛地吐出了口血。 浑身的力气似乎被尽数抽离,他差点儿瘫软在地,几乎是扑到夏云仙身上的,“她伤哪儿了?” 他想伸手去察看她的伤势,可自己满手都是鲜血,分不清是谁的。 “我问你,她伤哪儿了?!” 这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几乎要震动天际,那妍丽的面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般,他方才看见了,夏云仙在受袭的前一瞬,射箭提醒了他。 可这个傻瓜,不是跟她说过,保自己的命最要紧? 白玉京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可他唯独怕极了眼前这画面,好不容易才鼓起所有勇气抬起手来,探向夏云仙的鼻息。 “若你死了,先在黄泉路上等等我……” “闭嘴,死了也不肯放过我?” 哪知道,夏云仙竟忽然睁开了眼,冷着脸训斥了他一句。 白玉京怔了许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一旁的小五强忍着笑,“属下当时及时解决了那想要暗算夏小姐的刺客,只是内力的余威不慎震伤了她,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没错,他就是故意让自家主子误会的,看看主子的反应多有趣,这样恨不得殉情的架势实在感人,难道不比任何情诗更缱绻? 而夏云仙确实心有动容,她从未见过白玉京那般慌张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发疯似的。 那一向带着算计的眼眸竟还有尚未褪去的湿热,她不由得想到,若自己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会为了她流泪? 此刻夏云仙才看清楚了白玉京的模样,那张俊美的脸上被划了道口子,嘴角还有残留的血迹。 那一身华服染上了大片的红色,断裂的袖子下,一条结实的手臂被烧得惨不忍睹。 可现在他却笑了,半跪在她面前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又吻。 随后他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你知道方才有多危险?傻丫头,保命的东西绝对不能留给别人,你这么聪明,以后不要再犯糊涂了!” 她这么冲动,让他以后怎么能放心呢? 傻丫头? 她这个年纪,又和离了,在他眼里自己居然还像个孩子一样? 夏云仙失笑,连她也有些后怕,这条捡回来的命明明无比珍贵,可那一瞬间她什么也顾不得,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 白玉京不能死! 她是要报恩的,他若死了,自己欠他的债就永远也还不了了! 毕竟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死后不会再重生,不会有这样的奇迹发生! 一旁的小五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却见白玉京突然将头抵在了夏云仙的肩头,呢喃了句,“这次你又救了我,看来不以身相许是不行了……” “他昏过去了!” 夏云仙惊呼,感受到身上的男子突然没了任何反应,伸手一摸全都是血! 白玉京伤得太重,在火石满天飞的情况下没有缺胳膊断腿已经十分难得,他手底下的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 不远处,一双平静的眼眸淡淡的看着矮墙的方向。 “主子,他们全部阵亡。”侍卫惊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矜贵的男子久久没有回应,方才他看得清清楚楚,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策划了这么一次刺杀,竟还是让白玉京逃了过去。 这个小子,确实难杀。 可他更没有想到,居然是夏云仙这样的柔弱妇人打乱了他的计划。 她居然还会用弓弩? 男子嘴角微微一勾,旁边的侍卫越发战战兢兢,完全无法捕捉自家主子的情绪。 “白玉京呢?!”一道震怒的声音从广场上传来,四周狼藉的景象触目惊心,东陵皇看着满地鲜血和残肢,焦急的搜索着白玉京的身影。 他很快赶到了矮墙旁,看着地上重伤的白玉京,夏云仙本以为皇上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竟是急促的命令道。 “传御医!快,一定要治好他!” 东陵皇颤抖的手刚要伸过来,可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只能隐忍着避开了目光。 夏云仙心头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涌上来,皇上对白玉京的关心,好像非比寻常。 第181章 报恩 一场寿宴,在惊恐中散去。 “不幸中的万幸,除了玉京和他手底下的人重伤,只有几个宫人受了轻伤。” “这火石是用震天雷改造过的,想做出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些人来历不明,恐怕另有目的。” “这个戏班的幸存者全都下了狱,拷打了几个也招不出什么,应该是被利用了。” 此时白玉京还在榻上昏迷着,屏风外东陵皇显得有些烦躁,而平南王爷和梁国公也是一脸凝重。 很快,皇后也轻皱着眉头赶来,她行了一礼,“皇上,太后受了惊吓,这会儿已经喝了压惊茶歇下了,臣妾也安顿好了老王妃她们,这些刺客简直是无法无天!” 此时东陵皇宫人心惶惶,御林军们正在四下搜寻,生怕会有余孽躲藏在暗处。 而东陵皇的身边更是加强了守备,没有找出幕后主使,恐怕谁众人都无法安心。 “这次连梁家的少爷和小姐也险些丧命,白玉京犯下这样的错漏,疏忽职守,请陛下问罪!” 皇后冷冷的往屏风后看了一眼,言语里掩不住的厌恶。 平南王当即和梁国公对视了一眼,梁国公立刻开口道,“芊芊和源仪只是受了一点儿轻伤,当时若非白大人相救,恐怕这两个孩子真的难逃一劫。” “玉京虽有失职,但这次也险些丧命,只能说奸人太过狡猾,望陛下念在他也是尽心护驾的份上,从轻发落。” 两人的求情让皇后十分不悦,“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死不足惜,若是从轻发落,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她早就看不管白玉京的作风,偏偏皇上和太后对他异常纵容,使其目中无人,也没有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此时东陵皇连看也没有看皇后一眼,而是焦急的瞥向屏风后,“他怎么还没醒!” 皇后被彻底无视了,她暗自咬牙,心中更是觉得白玉京该死。 不过是故人之子,白将军为国捐躯,那本就是他职责所在,皇上当年因为决策失误导致自己的好兄弟战死沙场,但也内疚弥补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吗? 皇后也没有想到,那般正直坦荡的白将军竟会生出如此顽劣的孩子! 白玉京仗着有皇上看重,在京中作威作福,这样的人迟早会成为东陵的祸害! 而且那张脸…… 皇后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早已故去多年的女子,每每看见那张脸,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里被种下了一根刺,不拔不快! “白大人醒了!” 屏风后传来一阵惊喜的声音,东陵皇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冲了进去。 “孩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夏云仙只觉得一阵寒风拂来,眨眼间东陵皇已经坐在了榻旁,他的眼底似乎没有其他人,见白玉京虽是睁着眼,却毫无反应,顿时又着急了。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治好他!”他几乎是怒吼出声,而旁边的华老院使当即回道。 “白大人所受的都是皮外伤,只是失血过多所以虚弱了些,需调理上数月就无大碍了。” 听及此处,东陵皇才松了口气。 这时他感受到身后皇后不满的目光,这才想起她方才说的话。 “玉京,朕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由你,结果还是出了乱子,你难辞其咎,就罚你暂停职务,再罚俸半年!” 东陵皇故作严厉,皇后顿时目色一沉。 暂停职务,不就是让他好好休息? 罚俸半年,对白玉京这个平日里敛财无度的大奸臣来说无非是杯水车薪。 又是如此! 甚至没有如先前犯错一样被丢进狱里狠狠鞭打一番! 在旁人看来,皇上虽然器重白玉京,却也严厉,犯点儿小错就要挨打,但皇后却清楚,遇上大事的话,只会不痛不痒。 可君无戏言,此刻若她再多说什么,就是对陛下的不敬了。 夏云仙眸光一闪,她终于知道为何先前会觉得皇上和白玉京异常亲近了。 他们两人的神态,和习惯动作,竟是如此相似。 就连方才怒吼时,都让她想起在矮墙那会儿白玉京紧张焦急的样子。 是她多虑了吗? 或许,是因为故人之子,他们私下接触得多了,所以行为上会不自觉的互相模仿? 就在这时,白玉京忽然扯开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微、微臣领罚……只是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不论什么事情,等你好了再说!” 都伤成这样了,声音如此虚弱,听得他都难受! “皇上,这次多亏了夏小姐,否则广场上的尸体就多了微臣这一具。” “胡说!朕可不许你有事!” 夏云仙在白玉京提起她的时候,心头不由得一跳,总觉得马上就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只见东陵皇看了过来,眼底带着几分欣慰,“果真是虎父无犬女,朕记得夏将军也是箭法如神,这次夏小姐立了功,自然是要赏的。” “皇上,她救了我,但也成了旁人的眼中钉,微臣不想恩将仇报害了她,所以……恳请陛下赐婚!”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平南王脸色一黑,这个混小子不是说不想恩将仇报吗? 赐婚? 成了他未过门的妻子,那才会成为众矢之的吧! 真是该死,重伤了还趁人之危! “皇上,白大人受伤了所以神志不清,说的话做不得数!”梁国公也开了口,因为他分明感受到了东陵皇身上散开的不悦。 做不得数? 然而东陵皇看向夏云仙的眼神却是变了,越是神志不清,说的话就越真。 他也不是没有听过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只是习惯了,也没往心里去。 可眼下白玉京当着他的面亲口提出来,就不得不慎重的思考一下了。 不等他回应,榻上的男子又再次闭上眼,但却轻笑了声,“就算陛下不赐婚也不打紧,微臣自己的亲事,自己会做主的。”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倒吸了口凉气。 自己做主? 那他这话的意思只是知会陛下一声? 这个混账东西,趁着自己重伤陛下舍不得罚他,当真什么话都敢说! 第182章 拒绝 众人都被留在了宫中接受排查,暂时还有没有放人的意思,气氛异常的凝重慌张。 “云仙姐姐怎么了?!” 此时夏云仙已经回到了梁芊芊他们那儿,这两兄妹虽是轻伤,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刚刚给他们把了脉,她的身子忽然一僵,梁芊芊当即紧张的握住了她的手,“是不是受伤了?我就说那么凶险的地方,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这年轻的姑娘急得快要哭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太过天真,这还是梁芊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死亡。 她还想要从军行医,到战场上去治疗伤员。 可刚刚,她却吓得走不动路,若非梁源仪及时护住她,恐怕她的脑袋已经被飞来的火石炸开花了! 此时她看向不远处正被梁国公训斥着的梁源仪,心中愧疚极了。 不用想就知道祖父在责怪堂兄没有照看好自己,让她陷入险境还受了伤。 可梁芊芊却知道,在危险发生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反倒是平日里好似不务正业没个正形的堂兄及时发现了异常,不顾自己的生死先拉住了她! “无碍,只是内腑受到了一点儿冲击。”她被小五的内力波及,眼下觉得浑身剧痛,可能捡回一条命已属不易。 比起浑身是血的白玉京,她这点儿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不远处一道清冷的身影很快吸引了梁芊芊的注意,“是瑾儿!幸好当时她没跟我们去戏班。” 宋瑾儿见她们看了过来,犹豫了许久才迎面走去。 只是她在看见夏云仙衣裙上的血迹时,眼神僵了一下,便下意识的避开,整个人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你们听说了吗,白大人求皇上赐婚呢,说是夏御医救了他的命!” “这是要以身相许?可……”这语气显然有些一言难尽。 “对啊,白大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恩将仇报。” 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直到入夜,白玉京终于清醒过来,正喝着药呢突然就咳嗽了起来。 “咳咳,这些人……当真觉得我如此不堪?” 他脸上的表情虽有不满,但语气却是喜悦的。 旁边的小五当然明白自家主子在想些什么,“大人在替夏小姐高兴,因为没有人说她配不上您,反而觉得您趁人之危了。” 白玉京轻笑了声,随后看向了窗外。 所有的宾客都还滞留在宫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恐怕不留个一两天是离不开的。 “还挺热闹。”那丫头是不是也在宫中的某个角落里,想着他? 从前多少次劫后逢生,可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让他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太后宫中传来消息,说英华公主的猫死了,是掉入湖里淹死的。” 太后的寿辰变得一塌糊涂,她回去以后喝了压惊茶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鹦鹉被吃了,这份心情可以想象。 可她一心向佛,自己的手上是不能沾血的。 想到这,白玉京又笑了笑。 很快,一道轻盈的身影立在门口,小五眸光一闪,可很快那份警惕就放了下来,开门一看果真是夏云仙。 那女子的脸色淡淡的,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因为是御医院的人所以这个时候不必跟宾客们待在一起接受盘问,能四下走动。 “我来给他送药。” 小五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夏小姐有话要和自家主子说,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她脚步轻盈,缓缓靠近榻前,那男子已经坐起了身子,一张脸苍白无血色,却异常温柔的看着她。 “我已经喝过药了。” “这次的伤不一样,需多喝一碗。” “怎么不一样了?过去比这更严重的伤我都挺过来了。” 白玉京对夏云仙送的药始终充满了抗拒,只见眼前的女子动作一顿,才轻轻将那晚药放在了一旁坐了下来。 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中似有一缕幽泉轻轻晃动,有矛盾犹豫,有挣扎彷徨,但更多的是一种惋惜和无力。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喝还不行?” 白玉京很快缴械投降,他不是很喜欢夏云仙现在的表情。 就好像,要跟他诀别似的。 看着他乖乖的将一碗苦药仰头饮尽,夏云仙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刚要开口,白玉京就打断了她,“我不听,你还是出去吧。” 他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夏云仙抬眼,忽然觉得白玉京真的很了解她。 “我想了很久,一直在想你的事情。” 听见这样的话,白玉京本该开心的,可夏云仙的语气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生气了?我没有与你商量,就请皇上赐婚。”她向来很有主见,一定不满自己的强取豪夺。 可他以为,夏云仙应该已经习惯了,也做好了醒来以后她向自己兴师问罪的准备。 但这次,好像很不一样。 “不是你的错,错在于我。”夏云仙这次显得十分平静,这愧疚的语气让白玉京暗道不妙。 “我一直没有理清对你的感情,一直以来也不敢去深想,如今摆脱了侯府重获自由,我是该想想将来。” 一阵沉默之后,白玉京轻轻皱起了眉头,“你想清楚了,你的将来里没有我,对不对?” 夏云仙眼眸一淡,这次竟是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白玉京感受到她的双手至今都还轻轻颤抖着,而且冰凉无比,可见这场刺杀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 或许,他真的不该这个时候强迫她答应婚事。 但现在后悔似乎来不及了。 “白玉京,你需要的是一个有强大背景的妻子,今后你还会遇见诸如此类的事情,而且你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有那样一个妻子,才能帮到你。” 他需要帮助,不是几句话,一点儿小聪明,而是真真切切的权势。 她能解他的毒,可却不能随时随地为他调兵遣将。 她甚至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夏云仙太明白那种负累前行的感觉了,她绝对不允许自己也成为柳家人那样的存在。 第183章 心意 “白玉京,娶个高门贵女,你这一世会顺畅许多。” 夏云仙语气真诚,她知道自己无法与白玉京并肩而行。 父亲战死,夏将军府只剩下一副空壳,她也只能调遣父亲曾经的旧部为她做一点儿皮毛小事。 今后若再遇见今日这样的刺杀,不可能每一次运气都这么好。 “你这次来,竟是要我娶别人?”白玉京语气微冷,可很快又失笑,他猛地将夏云仙拉到了自己面前,声音有些哑然,“凭什么?夏云仙,你凭什么要我现在放弃?” 他脸上的伤在这时候又裂开了,渗出了点点血迹。 夏云仙心头一痛,可却比以往更有耐心的劝着,“我知道你其实对我很好,只是你做的坏事令人印象太深刻了。固执,也是兵家大忌。” 夏云仙不得不承认,这一世若非有白玉京相助,事情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固执的人何止是他,重生前,她认定了他十恶不赦,视其为洪水猛兽,不知这个人暗中护了她无数次。 自己当初最看重的声誉,为了不负父母的教诲,不辱没夏家的名声,她咬着牙忍气吞声,任由柳家人吸她的血吃她的肉。 她付出了太惨痛的代价,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一定要放弃! “白玉京,我知道你不甘心,我又何尝不是。就算皇上允了这门亲事,你娶我过门,又能与我相守到几时?” “我不愿每日清晨送你出门的时候,都要想着今夜你能不能活着回来。” “你的仇人太多了,我没有什么野心,只求一个安稳,你能给我吗?” 白玉京喉间一涩,安稳,这是自己最给不了她的东西。 一颗心渐渐沉入了水底,榻上的男子不再言语,他低垂着头,此时入夜的月光显得格外清冷,好像将屋子里的两人拉入了难以喘息的漩涡之中。 许久之后,夏云仙终于缓缓背过身去,“你就当我逃避也好,说我无情也罢,总之这门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若你一意孤行,到时候我只能抗旨。” “你……” 白玉京瞳仁一缩,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可最终也只触碰到那冰凉的衣角。 眼见着夏云仙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他垂下头来,浑身散开一股不甘的寒意,随后突然从枕头下掏出了那副夏云仙做的手套丢到了门外。 暗处,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直到看见这一幕,才安心的悄悄离去。 “大人,属下这就去把夏小姐追回来!” 由外而来的小五等了许久不见白玉京吩咐,他方才分明看见夏云仙脸色不佳的离开,就知道两人闹得不太愉快。 又看见了外头走廊上被自家主子当成宝贝似的手套诡异的躺在那儿,心中就有种隐隐的不安。 可榻上的男子安静得不像话,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此刻的表情,只是月色落在他微乱的发丝上,有种阴郁危险的感觉。 小五的心突突直跳,可没想到很快,白玉京突然就抬起头来,冷冷的瞥了一眼窗外。 他一个眼神示意,小五立刻将那被丢在外头的手套捡了回来,小心翼翼的递了给他。 只见白玉京轻轻拍了拍手套上看不见的灰尘,懊恼的丢了一句,“那丫头,竟要我配合她演戏。” 什么?! 小五眉头一蹙,自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京只觉得心情大起大落,在听见夏云仙说了那一番话之后,他对未来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她不要他。 虽然他早有所料,夏云仙太规矩了,绝对不会接受自己这样一个事事算计,处处闹事的家伙。 可听她亲口说出来,心就好像被一刀刀凌迟似的。 可没想到她当时握住了自己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里挠了挠,那时候白玉京就明白了什么。 那丫头是发现了什么? 可不管她是想作戏给谁看,白玉京知道,自己离与她成亲的日子又远了一步。 “这是我的报应吧。”白玉京想不明白,明明过去都是自己占主导强迫着她,从何时开始,变成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而且还甘之若饴,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没出息! 小五见自家主子居然又笑了,而且还越笑越灿烂,这是他没有见过的,难道被夏小姐拒绝后,受了刺激? “你信不信,她也爱我。” 白玉京冷不丁的看向他,“她知道我对她好。” 他现在细细回味起来,其实方才夏云仙已经向他回应了心意,这比什么都重要! “等吧,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么些日子了。”这话,有种认命的味道。 而另一头。 夏云仙独自穿梭在冰冷的走廊里,前方几名公公手忙脚乱的抬着两名已经断了气的宫女匆匆路过。 “今夜都被打死多少个了,这两人好像是替贤王妃看管贺礼的宫女,明明是她自己犯了错,带了生虫的瓜果入宫,可怜连累了无辜的人。” “在宫里办事,活一日是一日吧,神仙打架,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 “不过这次真是过分,你没听说吗,不久前贤王可是斥重金宴请了朝中的几位大臣和夫人,那菜色可比今日太后寿辰上的珍贵多了!” 太后一向疼爱贤王,结果却收到了毫不值钱的瓜果做贺礼,这实在太过分了! 就算想要装勤俭的美名,也不该如此不敬太后。 角落里,几个胆大的宫人私下议论着,就听一道严厉的声音训斥道,“放肆!竟敢背后议论主子,当心你们的脑袋!” 他们顿时一个激灵,慌张的望向来人,只见夏云仙已经来到了面前。 “夏御医饶命!奴才,奴才该死,奴才再也不敢了!” 几人纷纷跪倒在地,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今晚的尸体就要多几具了! “贤王殿下宴请,那是体恤朝中大臣们辛勤为国,你们听信传闻,怎么不记得他每年都施粥行善,广布善缘?平日里王爷也待你们不薄,宫中谁没有受过他的恩惠?” 夏云仙轻皱着眉头,这些都是她打听来的。 萧钧澜在宫中的人缘极好,他每每回宫,接触过他的宫人都会得到打赏,而且为人和善从未责罚过谁。 因此,很少有人会私底下说他不好。 “掌嘴吧,若再有下一次,我必定会将此事上禀。” 几人战战兢兢的对视了一眼,很快角落里就响起了阵阵清亮的巴掌声。 “云仙姐姐?”不一会儿,宋瑾儿竟是出现在拐角处,用一种矛盾犹豫的目光看向这几个嘴碎的宫人。 若是以往,她定比任何人都生气,可这会儿却淡淡的丢了一句。 “都住手吧,退下,以后小心一点儿。” 第184章 动摇 “瑾儿,你也受伤了?脸色太难看了。”待那几个宫人散去,夏云仙关切的走向宋瑾儿,伸出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眼前的姑娘眸光一闪,看向夏云仙疲惫的神色,心中的愧疚更甚。 此时宋瑾儿的心里藏了个秘密,可她却不能跟任何人说,这是她第一次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所以备受良心谴责。 “云仙姐姐比我更累,不必再担心瑾儿了。” 宋瑾儿把手收了回去,也不敢去看夏云仙的眼睛。 一道别样的视线落在她的背上,让宋瑾儿顿时一僵,这是她第一次有被人监视的感觉。 她自小在山上长大,与猎物为伍所以栽培出来的本事。 宋瑾儿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抹苦笑,她真的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的失望,若父亲还活着,深陷于这样的境地,会怎么选择呢? 夏云仙见她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一副极度隐忍的模样,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哄小孩儿那般。 “听见他们诽谤王爷,你一定很难过,可我们只是寻常人,做不到面面俱到,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王爷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宋瑾儿张了张嘴,感受着这份温柔,她知道夏云仙误会了。 自己并不是因为宫人们私下说义兄的坏话,才难过的。 而另一头,岑雨蓉正与萧钧澜留在一个屋子里,院外的地上还残留着血迹,不仅仅是看守贺礼的宫女被杖杀,就连她带进宫的那几个,也无一幸免。 太后这次异常生气,否则不会将手伸到王爷这边来,杀他宅子里的人。 这是一种警告,岑雨蓉明白的,所以她现在身子还控制不住的颤抖。 “王爷,瑾儿小姐一个字也没有说。” 很快,一名侍卫回到了萧钧澜的身边,这一开口岑雨蓉就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不可能,那丫头匆匆忙忙的跑开,立刻就去找了梁小姐她们,难道不是为了告状?” 原来岑雨蓉方才撞见了宋瑾儿无意间听见了侍卫和萧钧澜的谈话,她立刻就将此事说了出来。 并且还笃定,那个丫头定会出卖自己的义兄。 她这次犯了错,只想着能有个人来转移王爷的怒火,没想到希望又落空了! “瑾儿不会出卖我,你好像很失望。”果不其然,萧钧澜嘴角微微一勾,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那冷漠的眼神,让岑雨蓉不由得一僵,哪还敢再多说一个字。 “王爷,还有一件事……”那侍卫又在萧钧澜的耳边低声汇报着,岑雨蓉只隐隐听见了夏云仙的名字。 很快,她就发现萧钧澜的面上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夏云仙竟出面维护他? 岑雨蓉暗自咬了咬牙,她分明感觉到萧钧澜的心情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没想到,夏御医还挺重情重义的,那般危机的时刻都跑回去救白玉京,看来很快就有他们两人的好消息了。” 岑雨蓉强颜欢笑,当她听说白玉京重伤昏迷了都不忘向皇上请旨赐婚时,恨不得自己亲手将匕首送进那个人的胸口! 他怎么能这么对待她? 为了那个夏云仙,还让自己得罪太后,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夏小姐拒绝了。”萧钧澜优雅的品了口茶,其实当时他就在不远处,亲眼看见夏云仙甩开侍卫,决然的折回广场时的样子。 当时他诧异极了,他一直觉得夏云仙很理性很规矩,不会冲动做出让自己陷入危险的举动。 哪曾想,她竟能为了白玉京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有些惋惜,以为这次的刺杀反而推进了那两个人的关系,没想到夏云仙又出乎他的意料。 确实,嫁给白玉京,她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一个成日刀口舔血的人自身难保,又如何护她周全。 关键时刻,夏云仙又恢复了她的理智。 这世上的女子大多把儿女情长摆在第一位,这实在是蠢得可怜,像夏云仙这样清醒的很少。 白玉京能够让夏云仙冒险救他,这是他的本事。 可又让她拒绝了婚事,这就是他的失败。 不过,白玉京也不是第一次失败了。 岑雨蓉愣神之时,见萧钧澜又看了过来,这一眼意味深长,就听他幽幽的开口,“数年前本王遭遇刺杀,你跑得很快。” “王、王爷,那时候雨蓉年纪还小,而且……” 而且当时她是被逼无奈才嫁给他的,本就心怀排斥,怎么可能甘心跟着他一起死? 岑雨蓉的眼眸又红了,既委屈又无辜,“雨蓉的心意,王爷还不知道吗?” 她没有想到萧钧澜这时候竟翻起了旧账,发生那件事后他明明从未提过,现在他却拿自己和夏云仙对比? 这些年她这么努力,好不容易换来了王爷的信任,没想到夏云仙一搅和,他又开始怀疑她了! 该死的,这个贱人居然拒绝了? 不想嫁白玉京,那想嫁谁? 岑雨蓉心乱如麻,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她的掌控! “本王知道。” 萧钧澜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对于女子他一向很有信心,但凡他有意,必定能拉拢她们,从未失败。 知道? 知道又如何? 岑雨蓉有些恍惚,王爷对她也很好,可却又让她如履薄冰,他是那么完美,容不得自己,也容不得其他人犯错。 他总是给人一种望尘莫及的感觉,岑雨蓉恨极了,为何她先遇到的不是王爷,而是白玉京? 就因为她和白玉京的过往,让她在王爷面前总有一种心虚自卑的感觉。 她太想要他的爱了!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王爷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个人? 岑雨蓉眸光一闪,手又不自觉的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太后为了恶心她,方才还叫了几个贵女过来请安。 此时她恨极了,在自己如此艰难的时候,每个人都来找她的不痛快! 侧妃? 不,谁都不要奢望,只要她怀上王爷的骨肉,太后就不会逼他纳侧妃了! 至于夏云仙,更是想都不要想! 她不会让自己栽在一个贱人手中两次! 第185章 真相 排查了两日,当时戏班里的一人终于在狱中招供,说他们是齐王余党,这次入宫就是为了刺杀太后和皇上,为他们的主子报仇。 宫门缓缓打开,众人劫后逢生般纷纷回府,谁也没有想到好端端的一个寿辰会闹得人心惶惶。 既已找出幕后主使,几番追查之后,此事算是翻了篇。 “听说瑾儿病了,我和云仙姐姐特地来看看她。” 贤王的宅邸内,梁芊芊和夏云仙被仆人领了进去,萧钧澜一身干净的长衫,比起寿宴那日的风华盛装,此刻的他更显儒雅质朴。 宋瑾儿回府后突然就病了,这件事还是听御医院的人说起的。 “本王代她向二人道谢,她要是知道了定会很高兴。” 萧钧澜依旧没有王爷的架子,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夏云仙的身上。 今日的她一身浅粉的罗裙,洁白的毛领和袖口衬托得她肌肤胜雪,而今夏云仙不再梳妇人发髻,一头墨发只用简单的珍珠钗子别着。 她神色平淡举止从容,如寒冬中的傲雪一般,气质出众令人过目不忘。 萧钧澜见过许多和离的妇人,却无一人如她这般越发光彩夺目。 “听说夏二少爷已经出发前往军中了,怎么这般突然?” 萧钧澜声音轻柔语气关切,夏云仙无奈的笑了笑,“听说是军中急召,连夜收拾包袱就启程了。” 她都还没来得及跟夏云翰好好的道个别,也没机会叮嘱他什么,这个弟弟就火急火燎的走了。 “别担心,军中虽然苦寒但极磨性子,只要能熬出来,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借王爷吉言。” 萧钧澜还有要事在身,当即交代了下人善待贵客。 她们很快到了宋瑾儿的屋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榻上的姑娘似乎才刚刚入眠,她睡得很沉,以至于夏云仙为她把脉都没醒来。 “云仙姐姐,瑾儿没事吧?”梁芊芊有些担心,她一直觉得宋瑾儿身体好,哪知道说倒下就倒下了。 “我看过大夫的药方,并无大碍,兴许是被刺客吓着了。” 宋瑾儿应该是情志不疏而引起气机郁滞于心胸,当情绪遭遇巨大的波动,有时候身子承受不住就容易受病邪侵蚀。 夏云仙环顾四周,这是她第一次进这间屋子,大到屏风小到茶具都精致无比,萧钧澜确实是把宋瑾儿当成亲妹妹般照顾。 就连这次她病了,也是用最好的药。 只是究竟这姑娘看见了什么,或者说听见了什么,才让她受到这么大的打击? 夏云仙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当她们退出院落时,她突然看向身旁的梁芊芊。 “之前国公府上的刘嬷嬷,她女儿最近可有好消息?” 梁芊芊担忧的思绪立刻被拉了过来,她不知道夏云仙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但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多亏了云仙姐姐的药,春华已经有孕了!她成亲多年,这下终于得偿所愿。” 不久前国公府里的嬷嬷求着夏云仙为她女儿把脉,说是因其膝盖下无子,夫家动了休妻的念头。 夏云仙点了点头,“真为她感到高兴,让她今后定要谨慎用人,那个贴身婢子心术不正,幸好及时发现,再等些时日恐怕这辈子也难有子嗣了。” 梁芊芊眉头一皱,脸上也有了几分愤怒,“可不是,春华爱花,屋子四周种满了花花草草,哪曾想那些花肥里竟然被她的贴身婢子掺了麝香,这东西女子可碰不得的!” “花肥气味浓郁,可以掩盖麝香的味道,在上面做手脚本就不易被发现。” 两人十分自然的议论着这件事,角落里的假山后,一名窥视的婢女见她们渐渐远去,才奔回了岑雨蓉身边。 早在夏云仙踏进宅子的那时候就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了,岑雨蓉气急,只觉得这个贱人根本不是来探望宋瑾儿的,而是来勾搭萧钧澜! 幸好她聪明,及时将藩地的一些动静传达给了萧钧澜,让他不得不抽身去处理公事,让夏云仙没有机会接触他。 “她以为在王爷跟前晃荡,就有机会了?痴人说梦!” 咔嚓一声,岑雨蓉一剪子就裁下了海棠花的枝丫。 很快,那婢女回来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禀报,一个字都不敢落下。 “她的医术真有这么神?” 岑雨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如今她只要听见谁人有喜的消息就不住的烦躁起来。 宸妃也是在夏云仙的帮助下,才扭转了局面。 该死! 为何给她调理身子的大夫没有这种本事? 等等,麝香? 盆栽前的女子眸光一闪,视线突然就落在了她院子里的花草上。 这天下间能有几个女子不爱花? 王爷知道她喜欢,特地把江南的名贵品种给移到了她的院子里,命人每日精心照顾着。 此时岑雨蓉缓缓走出屋门,竟鬼使神差的蹲下身抓起了一把花土,“去,偷偷带到府外查一查,看看这里头可有不妥之处。” “王妃?”眼前的婢女一脸的莫名。 连岑雨蓉也觉得自己好像疯魔了,但夏云仙的话已然勾起了她心中的疑惑。 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蛊惑她,会不会,自己子嗣艰难也是另有原因呢? 很快,宅子的后巷里,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门内出来,怀里揣着那把花土朝着京中药房的方向而去。 街道的角落里,一直等候在轿中的夏云仙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嘴角已然勾起了抹淡淡的笑意。 她今日来看望宋瑾儿不假,其次,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 先前她来这儿为萧钧澜治病的时候就发现花园里有股难以察觉的麝香味,当时还以为是错觉,直到国公府嬷嬷之女春华的事情才点醒了她。 岑雨蓉四处求子,她是知道的,可是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 所以,她方才故意与梁芊芊提起这件事,就是为了把消息传给岑雨蓉,让其自己去挖掘这个残酷的真相。 知人知面不知心,贤王萧钧澜,确实不简单呢。 岑雨蓉自以为得到了他的信任,或许,不尽然。 第186章 引蛇 昭晴宫内,生机勃勃的水池里涟漪清清,其他宫里已经冷得宫人们瑟瑟发抖,唯独这儿却依旧像是春天。 宸妃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接过宫女清欢递过来的银耳汤,“英华公主又发脾气了?” 她轻轻笑了笑,心情显得愉悦极了。 “是,早上奴婢路过时听见里头传来了哭喊声。” 英华公主心爱的宠物死了,又被东陵皇严厉的训斥了一顿,与她母妃雪贵妃一同禁了足,所以有气无处发,倒霉的就是她们宫里的人。 “有些时候,猫儿的命也比人矜贵。” 宸妃眼底一冷,只是罚她们不准出宫,或许反而会因祸得福呢? 毕竟太后宫中这几日更不好过,倘若雪贵妃和英华没有被约束,一不小心在太后眼皮底下蹦跶,她们可就有更多的苦头吃了。 “贵妃和公主太过轻敌了。”清欢平静的回了一句,宸妃认同的点了点头。 她确实对夏云仙刮目相看,这还是雪贵妃和英华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就这幅玲珑心肝,难怪能让白玉京那样的人死心塌地。 “清欢,你在本宫身边也有几年了。”宸妃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眼前这个一直尽心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宫女。 她长得清秀可人,在宫里这种地方蹉跎岁月,着实有些可惜了。 宸妃这人爱恨分明,只要忠心跟着她的人,都不会被亏待。 “有五年了。”清欢恭敬的低着头,宸妃的眼神渐渐有些不舍,“也是时候,替你找个好人家放你出宫了。” 清欢眸光一闪,顿时跪下身来抬起头,“奴婢不想离开娘娘,奴婢放心不下!” 宸妃立刻将她拉了起来,不知是否有孕的关系,让她变得异常感性。 “本宫又何尝舍得你,你就像本宫的妹妹一样,可是这宫中始终不是归宿,能逃的话还是逃得远一些。” 人人羡慕的荣华富贵,在宸妃看来却是令人窒息的牢笼。 只听她轻叹了口气,很快嬷嬷就来到身边,“娘娘,夏御医来给您请脉了。” “快让她进来!” 宸妃眼前一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夏云仙出现在她面前时,四周的宫人尽数褪去,这是一向的规矩。 “娘娘胎脉稳固,气色也佳。”把脉过后,夏云仙满意的笑了笑,宸妃嘴角一勾,“心情好,胃口也好了,这都多亏了夏御医。” 她抬眼望向窗外美丽的景色,忽然又皱了眉头。 “只是事情太过顺利,本宫竟又觉得不安,最近皇上派了几个新人来昭晴宫,也不知是否本宫多心,总觉得不太稳妥。” 她的意思是怀疑这些新人有的被收买,会趁机对她不利。 居安思危,是宸妃这些年数次教训后养成的习惯,而且雪贵妃一日不倒,总会找机会报复她。 “他们有没有异心,其实试试就知道了。”夏云仙淡淡的开了口,宸妃立刻看了过去,“夏御医又有何妙计?” 只见夏云仙缓缓靠近,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宸妃的眼底划过几分疑惑,“就这样?” “是,如此便可试出端倪。” 宸妃有些不明白,她觉得如今夏云仙和白玉京是越来越像了,不按常理出牌,神秘得很。 次日,宸妃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药房里。 “娘娘,您怎么来了?”宫女们一见宸妃竟手拿蒲扇,在那慢慢的打着火,炉子上正熬着药。 “都说这安胎药得自己看,上天才能感受到诚心,效果更佳。” 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话虽这么说,可宫人们哪敢真让她动手。 只见她们面面相窥,随后其中一名宫女最先站了出来,“娘娘,小心累着,还是让奴婢来吧。” 她没有注意到宸妃在这一刻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还是交给你们吧。” 宸妃转身往外走,不一会儿就压低了声音示意自己身旁的清欢,“你去盯着她。” 没想到一个时辰后,清欢回来了。 “娘娘,那新来的宫女在您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 宸妃面色一沉,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的药一向由专门的人负责,这小宫女一抓到帮忙煎药的机会,就迫不及待的下手了! 夏云仙那儿很快收到了消息,赶往昭晴宫时,就听路过的宫人在纷纷议论。 “听说了吗?嘉妃那儿又出事了!她命人在宸妃娘娘的安胎药里下毒,被抓了个正着!” “不对呀,你确定是嘉妃娘娘?” “我也觉得奇怪,可皇上已经大发雷霆,把一直喊冤的嘉妃杖责了一顿关进冷宫了!” 夏云仙对这位嘉妃娘娘的印象实在深刻,每个人都觉得她没那个脑子做出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 等进了宸妃的寝宫,榻上的娘娘脸色非常难看,一想到有那么多人要加害她和尚未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气定神闲。 “娘娘也认为是嘉妃所为?” 宸妃摇了摇头,“本宫依你说的那么做了,就抓住了这个下毒的,那小宫女一开始是不肯认的,用了刑以后才招了。” 她说是受嘉妃指使,因为害怕宸妃诞下皇子,会抢了十一皇子的风头,所以铤而走险。 夏云仙默了默,“可否让臣女见见那宫女?” “清欢说招供以后她就死了。”也是,那小宫女刚刚及笄,身子板瘦弱得很哪里挨得过拷打。 夏云仙觉得蹊跷极了,这并不是她本意。 她原先让宸妃亲自熬药,宫人们都想讨好自己的主子,反倒是那些内贼心里有鬼,会刻意避嫌,只要观察谁没有上前搭把手,谁就可能有嫌疑。 那小宫女积极的想要表现自己,反倒成了下毒的,这么做实在是傻,也不合理。 可现在死无对证,夏云仙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宸妃心情阴郁的看向旁边的清欢,“你不该这么草率,将此事禀告了皇上。” 只见清欢立刻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娘娘有危险,奴婢真能无动于衷!人证物证俱在,奴婢还留着药渣,里头确实验出了毒药,嘉妃是自作自受!” 话音刚落,她立刻感受到了夏云仙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当即不自然的低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听宸妃话里的意思,是这个宫女自作主张把事情传扬开的? 不知为何,夏云仙有种直觉,或许嘉妃真的是冤枉的? 第187章 不爱 “娘娘不必担心,若嘉妃是无辜的,那么她此刻在冷宫里反而安全,她没有能力保护十一殿下,只会成为众人陷害的目标。” 夏云仙安抚着宸妃,她觉得或许东陵皇也认为嘉妃没那个手段,所以只是将其打入冷宫。 否则没权没势的嘉妃真的谋害皇嗣的话,恐怕就要赐白绫一条了! 待夏云仙离开之后,清欢才从地上起来。 “娘娘,夏御医这次又帮娘娘抓出了内贼,应该好好感谢她才是。” 宸妃点了点头,虽然烦心,但该有的赏罚不能少,否则怎么拢住人心。 不过她也苦恼,她能给的东西,白大人肯定也给了,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显出她的诚意? “对了娘娘,谁人不知伍太傅一手好字惊天下,只可惜如今已经告老还乡,不久前皇上不是赏了您一支稀有的白狼毫?” 经清欢这么一提醒,宸妃顿时笑了,“还是你机灵,送金送银,不如送她狼毫,等将来她回乡去探望伍太傅的时候也能借花献佛。” 伍太傅为人清廉,据说乡下的别庄也是简朴得很,若能得到这么一支珍贵的狼毫,定会感念夏御医的一片孝心! 见宸妃认同了自己的话语,一抹流光从清欢的眼底快速闪过,带着别样的笑意。 而另一头。 贤王的宅邸内,岑雨蓉脸色不佳的匆匆往自己屋内走,不想前方的走廊上早已等候着一道儒雅的身影。 她面上一僵,好不容易才扬起了一个温柔的笑脸迎上前去,“王爷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雨蓉特地备了王爷爱吃的,正打算亲自下厨……” “本王爱吃的,需要从宫里备?” 萧钧澜眼底波澜无恒,早已将一切看得透彻,“英华如今被罚,你还敢进宫去见她,是嫌自己闯的祸还不够多?” 看着他眼中的失望和冷漠,岑雨蓉只觉得委屈极了。 她低下头来掩饰着自己的不甘,生怕被瞧出端倪。 “正因为公主受罚,所以雨蓉才想着入宫陪陪她,哪曾想这次连宫门也不让进,看来陛下是真的恼了。” 以往东陵皇对英华公主宠爱至极,就算罚也不是真的罚,宫人们都会睁只眼闭着眼,可今日岑雨蓉居然被拦住了,还让侍卫严厉的警告她。 “瑾儿的病还没好,这几日你就留在宅子里照顾她。” 萧钧澜话音刚落,岑雨蓉瞳仁当即一颤,宋瑾儿是什么身份,居然还要她亲自照顾? 为何在王爷这里,连一个山上的野丫头都好像比她重要? 她咬着下唇,犹豫了许久才回道,“王爷,雨蓉找到了一位神医,这几日想让他帮忙调理身子,或许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她还是天真的留有一丝希冀。 可对上萧钧澜冰冷的视线后,她差点儿要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 “不要再做这种无用的事情,同样的话,你想让本王再说几次?” 虽然这话听着叫人寒心,可萧钧澜却抬起手来,温柔的帮她将一缕发丝捋到而后,“你还只是个孩子,也未做好为人母的准备,到头来只会弄巧成拙。” 是吗? 真是这样吗? 那么她是不是该感激王爷的用心良苦? “雨蓉明白了。” 岑雨蓉脚底升起一片寒意,面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乖巧,可心里却是压抑极了。 明明是他骗了自己! 明明是他让自己这些年活在痛苦之中,可为何,在他面前自己还是无法鼓起勇气质问他? 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会不自觉的流露出胆怯和自卑。 岑雨蓉不明白自己何时变成这幅模样,好像在萧钧澜的面前,她曾经的骄傲和自信全都荡然无存,有的只剩下小心翼翼。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萧钧澜的目色沉了沉,夫妻多年,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怎会不清楚。 偷偷入宫,又对他撒谎,她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这次回京,她的表现让人太过失望,屡屡犯错也就罢了,太后那儿对她成见颇深,自己也算是忤逆了太后几次保全了她。 可是雨蓉竟知错不改,如今可以说是变本加厉。 很快,一名侍卫出现在身旁,“王爷,王妃好像已经知道了。” 他将婢女偷偷把花土带出府的事情说了出来,萧钧澜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原来如此。 此时一名家丁正在院子里除着草,看着他手中惨败的花枝,岑雨蓉只觉得一颗心冰凉无比。 “陈武,若你娶了亲,又不想要她给你生孩子,这是为何?” 岑雨蓉有些失魂落魄的问出了口,那叫陈武的家丁一愣,想了想后才笑答道,“这事儿若发生在小的身上,定是厌恶极了这妇人,想着将来和离了没那么多麻烦。” 岑雨蓉喉间一哽,所以王爷厌恶她? 回想起这些年王爷对她的关爱,岑雨蓉觉得不至于如此。 可这会不会是自欺欺人? 王爷对夏云仙,不也很特别? 他可以对她好,也可以对别的女子好,所以就算不是她,任何一个人成了贤王妃,也可以和他相敬如宾。 岑雨蓉的眼神呆呆的,各种胡思乱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忽然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她好像明白了,明白何谓同床异梦。 她总觉得王爷虽然就在她身边,可却好像遥不可及,让人捉摸不透。 是不是因为自己从未走进过他心里,是个随时随地可以被取代的存在,所以才会如此? “他不爱我,可是……我爱他啊。” 岑雨蓉喃喃着,眼泪忽然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她真的爱极了他,哪怕他实际上是个比白玉京更疯狂很狠辣的男子,她也不在乎。 “我知道他的真面目,夏云仙不知道,这天下人也不知道!” 岑雨蓉忽然就笑了,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王妃?”面前的陈武吓了一跳,只觉得王妃该不会是疯了吧? “若他们知道他真实的样子,还有谁会留在他身边呢?” 岑雨蓉恍然大悟,她确实不该再天真了,与其担心自己随时被取代,不如让萧钧澜知道,她再也不是那个哄两句就能死心塌地的小姑娘了! 她是有资格,与他博弈的! 第188章 赏花 “一群蠢货!连只猫都看不好,要你们有何用?” 一阵疯狂的打砸声从宫中传来,英华那张冷艳的面容带着几分狰狞,她可是东陵最尊贵的公主,可却在短短的时日内接连受罚! 夏云仙那个弃妇一定得意极了,指不定在宫外怎么挖苦嘲笑她! “本公主怎么能被她耍得团团转!该死,本公主要撕了她那张脸!” 英华从未受过这种气,就连夜里入梦,都会出现夏云仙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带着嘲笑的眼神看着她! 一个金边茶杯被狠狠的丢到了院外,炸开了清脆的响声,随后一道冷喝响起,“够了!闹了几日,一点儿公主的模样都没有!” 雪贵妃看着满地的狼藉,她知道公主这几日都在发脾气,没想到现在都还这般激烈。 “不够!本公主就算把她千刀万剐也不解气!” “若你去了西凉和亲,哪还有机会剐她?” 雪贵妃一句话立刻让英华公主安静了下来,她略显心慌的皱了下眉头,“母妃这是何意?” “现在知道怕了?先前在你父皇面前信誓旦旦,说要通过教习厅的考验,结果闯了祸后还不知收敛,如今萨满大师死了,你父皇觉得我们母女骗了他,你还觉得他能纵容你?” 雪贵妃有些后悔,这些年太护着这个女儿了,如今连区区一个和离之妇都能让她吃苦头。 “不,我不要嫁去西凉!” “那你就乖乖听母妃吩咐,母妃一定会替你报这个仇!” 雪贵妃挑了挑眉,语气不容置疑,英华公主很快安静了下来,听着她将自己的计划详细道来,顿时眼前一亮,“这次若是成了,谁都保不了她!” “所以,安分一点儿,别在这之前落人把柄!” “母妃放心,英华明白了。”英华公主的心情好极了,她仿佛已经看见夏云仙被打入天牢的样子。 只要进了那个地方,就别想活着出去,她倒是要好好琢磨一下,该让这个弃妇尝尝哪种酷刑! “娘娘,可是陛下能信吗?那东西对于夏御医来说并无用处。” 待离开英华公主的寝宫,雪贵妃身边的公公便忍不住提醒了句。 只见这冷酷的贵妃幽幽勾了勾嘴角,“她无用处,但白玉京呢?他在皇上面前请旨赐婚,夏云仙把偷来的东西给他也是情理之中。” 公公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娘娘这是打算一箭双雕!” “本宫拉拢了白玉京这么久,他还是无动于衷,这次若非他从中作梗,皇上本是决意让锦荣那个丫头去和亲的!” 这笔账,是时候好好算算了! …… “看见了吗?今日的赏花宴,宫中多了一半的侍卫!” “你还不知道?西凉的使臣马上就要抵达东陵了。” 东陵皇生怕上一次的事情再度发生,会丢了皇家脸面,所以特地办了这场赏花宴,一来是想稳住民心,而来是想找出宫中守备是否还有错漏。 宫中的梅林比往年盛开得早了些,远远望去,红白相间的梅花层层叠叠,给这冰冷的寒冬增添了几分喜气。 众人几乎都要忘记太后寿辰上发生的意外,御花园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娘娘,这笔太贵重了,臣女不能收。”夏云仙将那装在锦盒里的狼毫推了回去,宸妃却是笑了笑,“你若不收,便是不把本宫当自己人。” “今日也是我的生辰,难道夏御医想让本宫伤心?”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夏云仙只能感恩戴德的收下,珍惜的交给了身旁的春晓。 宸妃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她心情愉悦的望着远处的天空,“这些日子-宫中人人自危,烦闷得很,夏御医可愿陪本宫去梅林走走?” 夏云仙应了,而清欢也跟在宸妃身旁。 风中传来阵阵清冽的梅花香,伴随着轻松愉悦的笑声,受邀入宫的贵女们似乎忘了先前的恐惧,原本笼罩在压抑中的后宫立刻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 “娘娘,前方的回廊早晨起了霜,还是绕路去吧,别让娘娘的绣鞋湿了。” 清欢提醒着,宸妃也没多想,几人便选择了另一条前往梅林的小路。 “站住!书房重地,不得靠近!”不料拐角处突然站出来一名侍卫,吓了宸妃一跳。 “大胆!”清欢立刻挺身挡在前面,那侍卫一看来人,谁都知道宸妃有孕,如今皇上紧张得很,怠慢不得,当即恭敬的解释道。 “娘娘息怒,皇上正在御书房里商议大事,特地交代过不准任何人打搅。” 宸妃眸光一闪,不由得抬眼望向那紧闭的门窗,里头并没有声音,可见皇上人不在书房中,这侍卫说了谎,恐怕是书房里有重要的东西。 她也不想惹麻烦上身,就带着众人折返了回去。 不远处传来一阵吟诗的声音,这样的美景,少不得那些书香世家的子弟比试一番。 “好诗!清欢,你回昭晴宫,从本宫书房的暗格里取些宝贝来赏她们。”宸妃听完几首诗后,当即吩咐着自己身边的宫女。 清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里还捧着锦盒的春晓,眼下她可不能离开。 但宸妃书房的暗格只有她和嬷嬷才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能吩咐嬷嬷去取。 罢了,她们是不会发现的。 “奴婢这就去,我家娘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有劳夏御医寸步不离的照拂了。” 夏云仙点了点头,清欢这才放心的离去。 很快,由远及近的一行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被禁足的英华公主竟出现在御花园里,她打扮得贵气无比,骄傲的微仰着下巴,不料夏云仙竟迎面而来行了一礼。 “臣女给公主请安。” “你……”英华公主没有想到这个弃妇竟还有胆子送上门来,但一想到她马上就要倒大霉了,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笑意。 “夏御医也来看他们吟诗?” “臣女是个俗人,不太懂诗,只是听闻公主近日身子不适,便想着来请个脉。”夏云仙面露关切之色,看得英华公主咬牙切齿。 什么身子不适? 这个弃妇是故意来看自己笑话的? 英华公主正要发火,又想起雪贵妃的叮嘱,当即就压下了脾气,作势要走。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早。”哪知道,夏云仙又开了口,“公主身上的袄子可真好看。” 英华不屑的冷哼了声,敷衍的附和着。 夏云仙却打开了话匣子,一会儿夸赞今日的糕点十分精致可口,一会儿又说出门时忘了带药匣子。 英华公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怎么感觉,她像是在拖延时间? 第189章 撇清 “公主今日身上的映梅刺绣如此应景,不如也以这冬梅为题,作诗一首让贵女们开开眼界,如何?” 这时,连宸妃也走了过来,四周立刻投来数道目光。 英华公主眸色微冷,作诗? 这有何难的,宸妃该不会以为如此就能为难她了吧? 眼见着四周目光灼灼,英华公主也不推脱,大大方方的提起裙摆来到亭子里,只轻轻扫了一眼石桌上的几首诗,眼底带着几分孤傲和轻蔑。 而一阵阵赞美和奉承声已然在她耳边响起,英华公主本来还等着看好戏,这会儿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巴结着,紧绷的心也渐渐放下了防备。 “公主,给您笔。”一名贵女恭敬的将狼毫递了过来,英华公主不疑有他接过,沾了墨就挺直了腰杆在宣纸上落了笔。 她是有些才华的,一诗终了,四周赞不绝口,直到宸妃温柔无比的笑声响起,“好诗,公主殿下果真是聪慧过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私下的关系有多好,可英华顿时察觉到古怪。 宸妃应该对她恨之入骨,现在竟带头赞美她,难道是有什么阴谋不成? 心头涌现出一股莫名的不安,她正要把笔放下,就听一阵繁杂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皇上!” 英华眸光一闪,低下头的那瞬间终于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狼毫有些眼熟。 等等,这不是…… 她吓得立刻把笔丢了出去,而东陵皇带着一队侍卫将此地包围了起来,阴沉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皇上,东西找到了!”只见一名侍卫快步上前捡起了被英华丢掉的狼毫,那张冷艳的小脸早已苍白无色。 她心中气得发颤,该死,这东西是谁交到她手里的? 英华公主立刻瞪向夏云仙,心中又惊又乱,她哪里能想到这块烫手山芋兜兜转转就落到了自己的手上,还被父皇抓了个正着! 按照母妃原本的安排,应该是父皇发现狼毫不见了之后,她放出消息说是今日的宾客中有奸细窃走的,很快就能查到夏云仙的身上。 等从这个弃妇的手里搜出狼毫,定是解释不清的! 夏云仙会告诉父皇,这支狼毫是宸妃赏的,到时候这场戏就更精彩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计划竟被打乱了,英华公主慌张的四下张望着,母妃呢?现在只有她才能救自己了! 东陵皇将英华公主此刻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很快笑了笑,“不错,这些诗不错。” 这笑声和故作轻松的语气让原本紧张的氛围瞬间缓解了不少,而英华公主却是惨白着脸色被带了下去。 “一点儿小事,大家继续赏花作诗品茶!”御前公公上前圆场,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不论发生什么,只要不牵连到他们身上就好。 御书房里,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守着,东陵皇冷峻着表情坐在案前,英华公主和夏云仙以及宸妃等人,都跪在他对面。 他的眼神如深潭,威仪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些女子,而手上则把玩着方才被英华公主丢掉的狼毫。 “父皇,这笔是她们给英华的,说是让英华题诗一首,她们简直居心叵测!” 英华忍不住焦急的解释道,而宸妃却是一脸疑惑。 “公主此话何意,不过是题诗而已,怎么就居心叵测了!” 英华公主这话在不知情的外人听来实在太过牵强,可她却是恶狠狠的瞪着宸妃,“你少装蒜了!这狼毫是你赏给夏云仙的,趁着本公主题诗才交到我手里!” “公主怎知,本宫赏了支笔给夏云仙?” 宸妃眉头一蹙,而夏云仙已然站了出来,“娘娘惦念着臣女远在家乡的外祖父,特地送了这份礼物,可却不是陛下手里的。” 她很快唤来了等候在书房外的春晓,拿出了那个锦盒,里头一支白狼毫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 英华公主顿时瞪大了双眼,这场面似曾相识,难道一开始夏云仙就察觉到这东西有问题? 不可能! 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清欢背叛了母妃?! 一抹通透的视线落在英华公主的身上,宸妃已然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其实,自己心中何尝不震惊? 宸妃自认为没有亏待过清欢,明明几天前她还承诺这个婢女,要送其出宫嫁人。 她甚至还为清欢准备了一笔不少的嫁妆,可直到夏云仙提醒她,她还是半信半疑,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太蠢了! 那个替她熬药的小宫女,是清欢作证指认的,审问拷打的时候也全权由清欢负责。 她受人指使,先是用一条无辜的性命冤枉了拥有十一皇子的嘉妃。 而后又建议自己给夏云仙送谢礼,实际上,她为夏云仙准备的狼毫笔已经被清欢调包了,就藏在那婢女自己的屋内! 所以这一日,她都在配合着演戏,任由清欢带着她们绕路前去御书房。 想必,这幕后之人就是为了时机一到,让众人怀疑她们是去御书房偷窃的! 所以方才看着凉亭里众人作诗,宸妃借机支开了清欢,让夏云仙又把笔换了回来,趁着英华公主想在众人面前展现才华,光明正大的把东西塞到她的手心里! 此时宸妃已然明白,这里头一定藏着秘密,否则皇上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英华公主既然知道真相,那么这一切自然都是雪贵妃的手段了,既想除掉嘉妃,又想对付她和夏云仙! 一箭三雕,好毒的计谋! “皇上,为何公主如此紧张?”宸妃带着一脸的无辜和迷茫,东陵皇终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英华公主,帝王的威仪在这一刻直逼那心虚的女子。 “朕不曾与你说过,这笔至关重要,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笑了,笑得异常危险,他看得清清楚楚。 从方才开始,英华公主都急于撇清,生怕和这支狼豪沾上半点儿关系,反观宸妃和夏云仙,都是一副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样子。 东陵皇已经心如明镜,他一个手势示意,宸妃立刻带着夏云仙退了出去。 英华公主的心顿时一沉,如同当头被泼了盆冰水。 父皇没有怀疑她们,他……马上要审她了! 第190章 人心 英华公主知道,这种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怯懦! “父皇,儿臣也是见您神色有异,才大胆猜测的,既然事关重大,更应该把有嫌疑的人抓起来好好审问!” 可她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母妃的计划中自己根本不沾半分,她真的只是来看个戏,所以也没有事先教她若有突发情况要如何面对。 眼下她只能拖,拖到母妃想办法来救她! “还不说实话吗?你偷这笔有何用处,又或者说,是谁指使你的?” “父皇,儿臣真是冤枉的!” 除了这句话,英华仿佛已经找不到其他说辞替自己洗清嫌疑,只见东陵皇又坐了回去,“继续跪着,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再起来!” 而另一头,宸妃离开御书房不久,终于熬不住拉紧了夏云仙的手。 她知道自己这次又是死里逃生,雪贵妃吃了几次亏,定是恨极了她,这一回出手恐怕就是想要她的性命! 那支狼毫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若想在宫中活得久一点,有时候就得难得糊涂! “娘娘,臣女扶您回去。” 夏云仙冷静的声音如同清风过境,让宸妃的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昭晴宫里,清欢已经被五花大绑跪在了地上,她的眼中充满了惶恐,楚楚可怜的抬头看向安然归来的宸妃。 “娘娘不要听信夏御医的片面之词,奴婢为何要背叛您?” “是啊,本宫也不明白,你为何要帮着雪贵妃?” 宸妃心痛极了,在这座吃人的牢笼里,一份信任有多么珍贵,她把自己的信任分给了清欢,居然被这般践踏! 清欢泪流满面,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的忠心掏出来的架势,“三年前,奴婢为了帮娘娘送信,不惜冒着被雪贵妃杖杀的危险,终于助娘娘脱困。” “两年前,奴婢为护坠湖的娘娘,损了自己的一双膝盖,到现在都要受刺骨之痛。” “奴婢为了娘娘,连命都可以不要,青天可鉴!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她悲恸极了,宸妃眸光一闪,心中也有了几分犹豫。 一旁的夏云仙本不愿多管闲事,可这个清欢,留着必定是祸害。 “清欢姑娘长得清秀可人,身段也是极好的,瞧瞧这身衣裳,紧致婀娜,换成我是男子,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清欢面上一僵,不知为何夏云仙一开口,她竟有种莫名的惧怕,总觉得自己的一切仿佛都被这位夏御医看透了。 “夏、夏御医过赞了……” “最近皇上经常过来,可曾夸过你?”夏云仙笑了笑,当局者迷,可她却是心如明镜。 后宅中多得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丫鬟婢女,心安不安分,其实从打扮上就看得出来。 此时宸妃还没有听出这话中的意思,夏云仙已经缓缓走到了清欢的面前。 “今日雪贵妃计谋败露,你觉得自己还活得了吗?” 这声音如惊天巨雷,轰的一声在清欢的耳边炸开,她僵了许久,突然不甘的看向宸妃,“若不是娘娘,奴婢怎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什么?! 宸妃看着她那愤恨刻薄的面容,一时间怔了怔。 此时清欢的样子让她觉得陌生极了,曾是主仆情深的两人,这一刻却像仇敌一般。 “是啊,夏御医说得对,奴婢活不了的,既然如此,奴婢也不必再装了。” 她直起了身子,双眼冰冷又空洞。 “娘娘已经忘了吧?从前承诺过奴婢,要让奴婢去伺候皇上的。”清欢浅浅一笑,“娘娘怎能出尔反尔,出宫嫁人?嫁谁,能有嫁皇上好?” 在宫中就算不得宠,好歹也是个小主子,况且宸妃那么受皇上喜爱,她推荐的人,皇上自然也不会薄待。 “娘娘真是太自私了,想着一个人独占皇上,奴婢明明可以在今后的路上助您一臂之力的,说什么为了奴婢打算,娘娘根本不知道奴婢要什么!” “换句话说,娘娘根本不在乎奴婢在想些什么,就爱自作主张,还要天下人都来感激不成?” 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宸妃可以履行承诺,让她也做一回人上人。 “奴婢当年进宫的时候,父亲就放了狠话,让奴婢不混出个名堂来,就别再见他。” 清欢想起父亲那势力的嘴脸,当时她就下定决心,下次见面时定要父亲跪在自己的面前求她! 她拼尽了全力终于进了昭晴宫,可眼见着年岁愈大,宸妃居然想要弃了她,把她送出宫去! 娘娘既然办不到,为何还要给她希望,让她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心力! “所以雪贵妃许诺,要把你献给皇上?你当真觉得,她容得下你这样叛主求荣的奴婢?”夏云仙语气冷厉,可却遭到了清欢的嘲笑。 “这么简单的事情,奴婢怎么会不知,可奴婢有她的把柄。” 清欢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居然撞见了雪贵妃的秘密,她太想要出人头地了,所以上天送了这么个机会来给她,怎能不牢牢抓住? 只可惜…… “若娘娘能保全奴婢的性命,奴婢便将这个把柄奉上,娘娘觉得如何呢?”清欢不是没有想过计划失败,所以也留了一手。 宸妃轻皱着眉头,这个贱婢背叛了她,现在还来威胁她! “娘娘,这个把柄可以让雪贵妃万劫不复的!”清欢往前挪了几步,眼中泛着有恃无恐的流光,“娘娘难道不希望自己腹中的龙种平安降世?” 愿赌服输,既然败了,她就只能顺应宸妃的安排,拿着宸妃给的奖赏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 这样的结果虽然让她不甘,但也不是无法接受。 “能让你知道的把柄,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夏云仙缓缓品了口茶,放她离开,以后昭晴宫里的人岂不人人效仿? 有些规矩,是不能乱的。 “让我来告诉你吧,那个人是……” 只见夏云仙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语之后,清欢顿时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第191章 连累 清欢最终美梦落空,被悄无声息的赐死了。 而夏云仙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信口一试,清欢的表情就已经给了她答案。 出宫回到将军府,窗外银树皑雪,明亮的烛光前,夏云仙取下了头上的发簪,拆下上面的珠花露出里头的空心赞管,倒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当时清欢走后,她调换狼毫时立刻发现了其中的机关,趁着宸妃给她打掩护不注意时,拆掉笔里的机关取出了这东西。 为了防止出宫前被搜身,她就藏进了自己的发簪之中。 平日里她的簪子用来存放保命的毒汁,没想到这回也派上了用场。 打开一看,上面画着非常精密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什么复杂的武器,藏得如此隐秘,再想起东陵皇那冷厉的表情,这东西若是保存不当,恐会招来杀身之祸! 夏云仙眼中沉静,英华公主谎话连篇,皇上不会再信她,就算事后他又追究,宸妃也不会承认。 这东西沾了谁的手,谁就危险! 宸妃要是把自己供出来,等同于承认她也碰过! 夏云仙很放心,这一夜也过得十分平静。 但宫里,却是一派紧张凝重的氛围。 “这机关被破坏了,根本打不开!”御书房里,众人头疼的围着那支失而复得的狼毫。 说话的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工匠,他在军中担任要职,负责武器的制作和改良。 “好不容易从北越偷来的机密,现在却派不上用场!” 北越最近研制出了一种威力巨大的火炮,跟西凉一仗大获全胜,这也是为何西凉提前了来访的时间,就是因为他们着急了,想要快点跟东陵达成结盟! 但只要东陵也做出这种火炮,就根本不用把西凉放在眼里了。 “不如,把笔折了吧,里面的东西不就出来了?” “不行,你也不知里头是何物,万一损坏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要是夏将军还在就好了,他最擅长这种机关,就是没人得他真传。” 众人叹息着,而东陵皇竟莫名心头一怔,没人得他真传吗? 夏家就没有一个出息的,能学到夏老将军这一本事? 东陵皇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而一旁还浑身缠着绷带的白玉京心中一动,立刻义愤填膺的转移了他们的注意,“英华公主这次闯了大祸,恐怕她还是有所隐瞒!” 众人点了点头,已然认定就是英华公主把这狼毫上的机关弄坏的。 东陵皇心头的怒火再次一烧,他大手一挥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了白玉京。 “你手底下的能人那么多,想想办法。” “皇上这话说得轻松,连张老都束手无策,微臣能有什么办法?不如好好审审公主,问问她是怎么损坏的,说不定还能修修。” 啪的一声,东陵皇狠狠的拍了下书案,“朕真是太纵容她了!” 只要抓住一点儿空隙,她就不遗余力的给自己惹麻烦! 若不是想到西凉的王子马上就要抵达皇宫,他一时心软解除了英华的禁足,生怕事情传到王子的耳中,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哪曾想…… “皇上,把她交给微臣,微臣定能审出来。”白玉京的表情随意,语气慢条斯理,却让东陵皇的心沉了沉。 交给他,就等同于舍弃了这个女儿。 可东陵皇向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英华太让他失望了,不听话的棋子,留着只会坏事。 只见这威仪的帝王缓缓闭上了眼,他不再言语,可白玉京却知道他已经应了。 “皇上,贤王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御前公公恭敬的禀报着,东陵皇脸上表情冰冷,“让他进来吧。” 白玉京本想留下来看场好戏,可却被瞪了一眼,只能耸耸肩讪讪的退出去。 御书房外,那身姿挺拔的男子看着白玉京含笑迎面而来,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王爷,皇上这回真的很生气呢。” “多谢玉京提醒。” 萧钧澜与他四目相对,两人的眼底都带着笑意,只是在擦肩而过时,一股看不见的火药味在四周蔓延开来。 “臣弟参见皇上。” 御书房里的气氛与以往大不一样,东陵皇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上敲着。 “这件事,你怎么看?” 没有了以往的亲切随和,有的只是帝王的怀疑。 “皇上觉得,是臣弟泄露了此事。” “这支笔刚送来宫中,只有你和朕,以及张枫那个老顽固知道,英华是从何得知书房里藏着这东西?” “皇上就没有想过,公主可能是无辜的?御书房守备森严,她不可能得手。” 萧钧澜面色坦荡,东陵皇冷笑了声,“若她没机会,那么宸妃更不可能,这笔还能自己飞出去不成?” 他想到狼毫送至御书房的那天,正巧把英华叫过来训斥了一顿,说不定就是那个时候被这任性的丫头拿走的! 而只有萧钧澜才可能泄露机密,只是东陵皇倒是认为,英华公主取走狼毫是为了陷害宸妃和夏御医,否则,萧钧澜若有异心,早就该让英华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送到他手里才是! 就是因为这个猜想,东陵皇现在才回客客气气的跟贤王对峙。 不论如何,泄露机密就是犯错,就该好好的敲打敲打他! 萧钧澜恭顺的低下头来,很好的掩去了眼底的冰冷,确实,肯定有一个泄密的,但却不是他。 所以,女人在关键时刻,太容易犯蠢了! “总之这件事,你回去好好想想,如何给朕一个交代!” 萧钧澜知道,这个交代只大不小,否则皇上是不会满意的。 离开御书房,小路上早有一名婢女等候在那儿,一见萧钧澜立刻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 “王爷,我家娘娘求您救救公主,她被白玉京带走了,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一阵沉默之后,萧钧澜笑了笑,只是这笑意丝毫不达眼底,让眼前的宫女不由得脚底生寒。 “她哪来的脸面,求本王救人?” 自作主张的家伙,想出这种馊主意前,就没考虑过后果? 第192章 舍弃 萧钧澜没有想到,自己将这颗棋子放在宫中多年,还没有完全派上重用,就连累他被皇上怀疑!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若再有下次,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不是他心软,而是皇上那人太过多疑,若自己不妥善处理,早晚会怀疑到自己和贵妃的身上! 此时在宫中焦急徘徊的雪贵妃终于等到那名宫女回来,“他真是这么说的?” 其实这次她没有把握,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此事竟会牵连到自己女儿身上。 不过就是想要借着那支狼毫笔,让宸妃和夏云仙吃苦头,但怎会这么不小心,笔竟然被弄坏了! “娘娘,要是王爷不肯出手,那公主岂不是……” “不!不会的,他不过是在吓本宫而已。” 雪贵妃很快冷静了下来,萧钧澜要是不帮她,皇上早晚都会怀疑他与后宫有所牵扯,与她的家乡北部有所牵扯,萧钧澜不会为了置气,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想到这,雪贵妃终于坐了回去,大口的饮下杯茶,“等着吧,公主一定能出来的!” 正好,英华对白玉京抱着那样的心思,借着这次的事情让她明白,白玉京根本不会怜香惜玉,对她更是没有半分情谊。 让这个傻女儿早日清醒,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出宫的马车里,萧钧澜轻闭着眼,轻皱着的眉头不见了往日的闲逸。 “王爷,王妃身边的婢女外出采买,但是却进了白府。” 耳边传来车外侍卫的声音,他立刻睁开了眼,深邃如幽潭的眸子渐渐沉淀下一抹冷意。 “雨蓉,你又要让本王失望了。” …… “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哗啦一声,屋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打砸。 岑雨蓉那张一向乖巧温顺的面容变得越发狰狞,明明过去自己一有动静,他就会立刻出现,任凭自己差遣! 她不过是犯了一点儿小错而已,就让他忘了岑家的恩情,忘了她的牺牲? 不知过了多久,岑雨蓉才无力的坐了回去,吩咐着屋外的下人,“快,把这里收拾一下。” “不必收拾了,没想到王妃的脾气居然这么大。”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岑雨蓉面上一惊,抬眼就对上了萧钧澜淡笑的目光。 “王爷,您,您怎么这么快就离宫了……” 宫中发生了大事,她还以为萧钧澜没这么快脱身,哪曾想自己狼狈的样子竟被撞了个正着。 咔嚓。 眼前矜贵的男子缓缓朝她走来,那双镶边的长靴踩在地上的碎片,发出令人胆颤的声响。 “玉京真是傻,人人都说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奸险小人,可实际上,他会为了一个承诺,甘愿护你这么多年。” 萧钧澜平静的语气,听得岑雨蓉心惊胆战,他一向不在意自己跟白玉京走得亲近,因为如此就能更好的掌握白玉京的动态。 “雨蓉知道王爷最近烦心,所以才想从白玉京那儿套些对王爷有利的消息。” 岑雨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这回,萧钧澜的脸上却是更加冷漠。 “他已经与你敌对,套出来的消息,你以为本王还能信?”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沿着桌上的茶杯转了一圈,“雨蓉,你想和白玉京联手对付本王,是吧?” 她毕竟是贤王妃,手中有许多不可告人的事情,萧钧澜知道,她想拿着这些把柄去跟白玉京做交易。 “不!王爷,我,我没有!” 岑雨蓉脸色大变,下一秒萧钧澜沉静的目光将她笼罩,她所有的心思好似无所遁形,竟让人瞬间觉得自己不论如何解释,都没有用处了。 她一直都在骗自己,其实,她很了解萧钧澜。 此时眼前的女子缓缓低下头来,嘴角扬起了一抹苦涩,“王爷不爱雨蓉,所以,不打算让雨蓉怀上王爷的骨肉。” 她早就看出来了,萧钧澜不过是在利用她束缚白玉京。 而今白玉京不再任她把控,自己的价值也就到头了。 “我应该安分一点的,或许如此就能继续留在王爷身边,可是……雨蓉真的不甘心。” 她嫉妒! 嫉妒王爷的视线不再久留于自己身上,她嫉妒最近回来向王爷汇报的人,说的都是夏云仙的消息! 为何自己这一生,永远都无法摆脱夏云仙这个名字? “本王对你,是有些情谊的。”那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抚向她的面庞,萧钧澜的眼色带着几分惋惜,随后将岑雨蓉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任由她低低的抽泣着。 他们像极了伉俪情深的夫妇,让岑雨蓉明知危险来临,可却还十分贪恋他的怀抱。 “若你先前没有去找英华,或许,本王还有别的选择。” 话音刚落,一把匕首猛地刺向了岑雨蓉的腹部,她瞳仁一缩,可却还是死死地抓着他的肩膀。 这就是萧钧澜给皇上的交代。 他可以说,自己只是将机密告诉了最亲近的人,没想到岑雨蓉入宫探望英华的时候不慎说漏了嘴。 赔上贤王妃的命,皇上这回该满意了吧? 匕首拔了出来,岑雨蓉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感受着温热的血液染红了自己的衣裙,萧钧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长叹了口气,“外面冷,你就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吧。” 让她死在温暖的地方,也是他的仁慈。 那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岑雨蓉格外的安静,忽然她又笑出了声,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晃过,与萧钧澜相遇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觉得记得异常清楚。 当初,明明是带着目的嫁给他的,为了帮白玉京巩固势力,可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她竟无法自拔的沉沦在做他王妃的日子里。 他真的太懂女子的心思了,一举一动都能牵挂人心,让她不仅一次怀疑,这世间真有这么好的男子? 跟白玉京相比,萧钧澜丝毫挑不出缺点,叫人怎能不为之倾心? “你就这么爱他?”朦胧间,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在岑雨蓉昏厥前,她看见了一张妍丽的面容。 “咳咳,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被抛弃了,都、都是因为你……” 她虚弱的抬起手来,捶向了白玉京的胸口,可下一秒身子却被他一把捞起。 “闭嘴,我救你出去!” 第193章 绝情 “有刺客——快,追!” 岑雨蓉脸上毫无血色,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耳边响起阵阵的嘈杂声。 寒风凛冽,那曾经让她无比向往且贪恋的怀抱,这会儿却令她恨意横生。 宅邸里潜藏的侍卫紧追在后,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白玉京把她带到了一片树林里,却不见古君千的身影。 “该死的,那家伙不会临时反悔,不来了吧?” 被放在树下的岑雨蓉猛地咳嗽了几声,她知道方才自己被喂了止血散,但依旧虚弱,“白玉京,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你?” 哈哈。 就算救活了又如何,萧钧澜不会再把她留在身边了。 听着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白玉京的眼中只剩下平静,“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 岑雨蓉眉头一蹙,她无法接受白玉京竟是这样毫无悔过之心的态度。 “白玉京,当初我父亲怎么就救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 “岑伯父的恩情,今日我就算彻底还了,至于你,我自是无愧于心。” 白玉京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女子,她早已没有了当初单纯善良的模样,有的只是被虚伪和利欲所支配的灵魂。 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年他之所以有求必应,还不是怕自己背地里做出伤害夏云仙的事情。 岑雨蓉咬着牙想要挣扎起身,白玉京却又丢了一句,“想活命就省点力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揭开岑雨蓉所有的狼狈,有些人喜欢自欺欺人,可以,但别以为能够欺骗所有人。 “你说当初是为了帮我巩固势力,才嫁给贤王,可我从未要求你这么做!” “我偷听我和小五的对话,自以为我中意多年的女子是你,我与你说过那是误会,你不信。” 回想起那个乌龙,白玉京简直哭笑不得。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心早已留在了夏将军府里,那个爱熬苦药的丫头身上。 当初他为了建功立业,在战场上不要命的搏杀。 因为他知道唯有足够的权势,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当小五问他,死前最想见见谁,他说想见那个爱爬树的天真丫头。 没想到当时岑雨蓉就躲在角落里,也不知为何就对号入了座,不久后就传来她被选为贤王妃的消息。 白玉京本也以为贤王是个值得托付的男子,哪曾想再见面时,岑雨蓉竟一把抱住了他,倾尽了她的思念。 他无非就是想保护夏云仙,自己的身份容不得这份感情大白于天下,哪曾想,岑雨蓉会这样冒冒失失的把她的一辈子交了出去! 白玉京知道,任何一名男子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夫人心里装着别的人,所以他找了个机会将真相告诉了岑雨蓉。 希望她能够打消这个心思,好好与贤王共度余生。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变得越发偏激任性。 上天总是爱开玩笑,岑伯父为了救他,牺牲在了战场上,让白玉京不得不成为岑雨蓉的保护伞,可人的变化如此之快。 她越发自私,任意妄为! “哈哈,你是想说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蠢?白玉京,你不也被骗了这么多年!” 岑雨蓉话音刚落,就见白玉京眼底暗芒一现。 地上的女子表情说不出的畅快,明明是笑着的,可却没有了往日的纯良可爱,有的只剩下无尽的戾气。 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拖着腹部的伤缓缓靠近,最后一把抱住了白玉京,“想不想知道,萧钧澜的弱点?” 话音刚落,白玉京已然察觉到了那抹杀意。 他的手迅速控住了岑雨蓉藏在怀里的匕首,没有丝毫迟疑,反手就送回了她的心口! “唔。”一声闷哼,眼前难道女子不甘的僵着身子,就听那冷酷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荡。 “我说了,你父亲的恩情我已经还完了,而这一次,是你罪有应得。” 她居然以为自己会为了得到萧钧澜的消息而放松警惕,若是从前,她或许有机会。 但如今的白玉京已经明白岑雨蓉不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毫无城府的小姑娘了。 面对一个满心怨恨的人,让他很难放下戒备。 岑雨蓉的身子缓缓倒下,可双眼却依旧死死的瞪着白玉京。 可恶,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得手了。 要是王爷知道,自己替他杀了白玉京,是不是就能明白她的心意? “大人?!” 当小五赶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方才岑雨蓉偷袭白玉京的时候,他的心差点儿就要跳出来。 此时那妍丽的男子轻轻擦掉了自己手上的鲜血,抬眼看向小五紧张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 “放心,我好不容易才等来和她破镜重圆,怎会让自己轻易就死了。” 他轻轻一瞥地上渐渐没了气息的岑雨蓉,其实他早就知道,夏云仙之所以会成为世子夫人,就是岑雨蓉从中作梗。 当年她趁着他不在京中,让人在永定侯为自己的儿子柳成煜选亲时极力推荐夏云仙,否则当时,事情不一定会这般顺利。 毕竟永定侯帮助过的人太多了,又不止有夏将军有女儿,其中多得是贤良淑德宜室宜家的贵女闺秀。 “告诉古君千不用来了。” “大人,古先生让属下来知会您一声,说他就是要言而无信,就是要让贤王妃失救而死,省得大人您一而再再而三的妇人之仁。” “……”白玉京不用想就知道古君千当时的表情有多么嫌弃。 罢了,他与岑家的缘分,到此尽了。 …… “王爷!刺客把王妃又送回来了!” 宅邸内,萧钧澜的脸色难得一见的阴沉,他看着地上已然没有了温度的女子,能如此顺利的把人带走,又送回来,恐怕只有那个人才办得到。 “王爷,王妃除了腹部的伤,胸口也受了一刀。” 白玉京做的? 萧钧澜袖中的手不由得缓缓握起,那个小子,莫非已经从雨蓉的口中得知了那些事情,所以人没了利用价值之后就亲手结果了她? 许久之后,这儒雅的男子才玩味一笑,“玉京,你究竟想对本王说什么呢?” 第194章 嫌疑 这一夜,京都下了场很大的雪。 屋子里的炭火散着暖人的温度,夏云仙望着院中枝头上的雪堆,心中系着远走军中的夏云翰。 也不知她的胞弟顺利抵达了吗? “云仙姐姐是在担心云翰哥哥?”一道关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夏云仙抬眼一看,竟是多日来忙碌于学业的沈平。 她把这个孩子从侯府里带了出来,立刻就安排进了明伦学院。 院长对于沈平十分喜爱,一眼就相中了这孩子的天赋和难能可贵的俭朴踏实,因为起步晚,所以他学得比任何人都勤奋。 眼前的男孩好像一下子长高了不少,眼底也没有了过去的怯弱,他变得落落大方,举止也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 只见沈平端了碗姜茶进来,夏云仙一见他手上的茧子,不由得皱了眉头,“你又帮后院做活了?不是说了,从今往后,你这双手只需拿笔就行。” “平儿已经习惯了砍柴挑水,不做的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姐姐放心,平儿不会耽误学业。” 沈平依旧乖巧,虽然身上的衣服比以前干净了,吃的也比以前精细,但这份不骄不躁不忘本的心,正是夏云仙所看重的。 她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愿白白住在将军府,白白受她恩惠,所以一直努力在做着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对了姐姐,平儿听说了件事,柳文耀进了岳明学院。” 沈平不是个爱嚼舌根的性子,他会突然说起这件事,代表他心有担忧。 夏云仙默了默,确实,之前侯府已经得罪了岳明学院的院长,发生了什么才让那种顽固之人改变主意? 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侯府如今因为柳成煜而声名狼藉,岳明院长一直想要赶超明伦,应该不会拿自己的学院冒险。 她有段时间没有关注侯府,看来是应该打听一下。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的犬吠让屋内的两人抬眼望去,就见一道黑影毫无预警的翻墙进来。 夏云仙立刻支走了沈平,白玉京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雪花,不知为何,看着眼前那由远及近的男子,她觉得今日的白玉京有些不太一样。 “岑雨蓉死了。” 他一开口,夏云仙眸光一闪,面上的惊讶不多,“我以为,她死之前会见我一面。” “你怎么不意外?”白玉京深深的看着她,也是,岑雨蓉的下场不正是她步步为营促成的? 先是有意吸引萧钧澜的注意,让岑雨蓉因嫉妒而频频出错。 再者,宫中发生的那些事情,更是让萧钧澜暗中受了不少伤。 “又或者说,你怎么不高兴?明明之前被她气得半死。”他还以为情敌死了,这丫头一直藏在心里的结算是解开了。 然而看着此时夏云仙的表情,白玉京忽然明白了什么,“莫非,你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岑雨蓉,除掉她只是顺手?” “该死的人,是贤王。” 果不其然,夏云仙平静的声音响起,能让一个医者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她与萧钧澜之间,怕是有仇的。 “你是何时知道的?”白玉京话音刚落,就见夏云仙微冷的目光瞥了过来。 他当即咳嗽了几声遮掩住尴尬,自己这么问,不就代表他也知道夏将军的死与贤王有关?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真的!”白玉京无奈的笑了笑,而夏云仙只是轻叹了口气。 当梁国公府被设局陷害的时候,夏云仙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贤王多次拉拢国公无果,所以就用了手段,想要将窝藏罪女的脏水泼到梁家大爷的身上,这手法与当年冤枉夏云翰的手法如出一辙。 她大胆猜测,应该是与贤王妃很亲近的人,要害将军府。 自己想了许久,她试探过柳成煜,直到父亲战亡之事没那么简单,而岑雨蓉又暗中帮助柳成煜多次,当年父亲同样也是手握重兵。 他的性子与梁国公又如此之相似,不畏强权不拉帮结派,所以贤王的嫌疑是最大的! “所以,这就是你偷笔中军事机密的理由?”白玉京已然能凑了过来,那支笔过了夏云仙的手,机关就坏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夏将军的手艺不是无人继承,夏云仙就喜欢摆弄这种东西。 所以他可以肯定,笔中的东西已经被他的小狐狸拿走了! 夏云仙没想到,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这家伙。 她手里的筹码,自然是要越多越好。 一张纸条当即落在了白玉京手里,他打开一看,果然是那份火炮制作图! 他们费尽心机带回来的东西,最后还是给他做了嫁衣! 白玉京高兴得将夏云仙揽入了怀中,“你这丫头,又送了我一份大礼!之前我正苦于没有机会把它据为己有,这东西可以让任何人见了我都畏惧三分!” 而她挣扎着,忍不住斥道,“我们已经决裂了,请你放尊重点。” “要是没决裂,我都不用做那梁上君子,还沾了一身的雪!” 为了配合她演戏,自己可是放弃了光明正大走将军府前门的权力。 不过在夜里偷偷翻墙进来见她,还别有一番情趣。 “你是君子吗?”夏云仙一眼就看出了白玉京的想法,觉得他实在是对君子二字有所误解,不过很快,她话锋一转,“你说,贤王想不想要这个制作图?” 白玉京动作当即一顿,修长的五指轻轻一动,就将手中的纸张折进了自己的袖子里,一副不可能再吐出来的架势。 这丫头还想让萧钧澜如虎添翼不成? 夏云仙失笑,她还没有想清楚要如何将这份图纸发挥最大的功效。 “你真的会拷问英华公主?” “自然不会,要是身上落了伤,西凉王子哪还能要她。” 此时白玉京的心全在即将拥有的火炮之上,可这张妍丽的面容还是露出了些许微冷的笑容。 英华想要陷害夏云仙,死在自己手里,也太便宜她了! 夏云仙一看就知道白玉京有了主意,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为何英华公主一开始就针对于我?” “娉婷那丫头从前经常入宫,与英华的关系十分要好。” 是她在英华公主的面前说了不少关于夏云仙的事情,可而今,娉婷还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当然英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夏云仙知道,白玉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她出气,“说到西凉,有一位王子这次也会跟着到访,或许你应该关注一下。” 有一位王子? 白玉京当即看她,“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活不久的吧?” 第195章 毒发 在西凉,一向是立长不立贤,可西凉的大王子乃先王后意外坠马早产,因此先天不足,连武都习不得。 而现在备受宠爱的二王子则由如今的王后所出,母族强大,西凉王自然更偏向于他,举国都默认这位二殿下才是未来的王。 “大王子不是活不久,而是韬光养晦,将来必成大事。”夏云仙想起上一世,二王子娶走了东陵的公主,把人折磨致死后不久,他自己也死在了兄长的手里。 夏云仙并不替其惋惜,因为这位二王子为人太过狠辣,毫不收敛,自小更是对自己的兄长百般羞辱,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罪有应得。 而能在那种环境中活下来,并且笑到最后,这位大殿下才是真正的强者! 白玉京需要跟强者联手,才更能摆脱原来的结局。 “必成大事?你倒是对他有信心。”然而,白玉京却满心不是滋味,他的丫头居然这样夸赞别的男子。 而自己呢? 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混蛋,是个大奸臣,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正打算好好的逼问夏云仙一番,白玉京剑眉忽然一蹙,视线仿佛被瞬间盖上了一层帷幕,竟毫无预警的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清醒时,却是在夏云仙的榻上。 四周安静得如同梦境,直到耳边严厉的声音响起。 “你差点儿毒发身亡了!” 夏云仙一直守在榻旁,她给他灌下了几大碗解毒汤,天知道当时看着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突然说倒就倒,是怎样的心情。 白玉京的时间不多了,夏云仙为他把脉,发现一直很稳定的第三种毒突然有了进展,“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难道……和岑雨蓉有关?” 榻上的男子无奈的笑了笑,“给我留点儿颜面不行?” 早在夏云仙告诉他,自己身上中着三种毒后,他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岑雨蓉再怎么恨他,以她的本事也找不到这么复杂难解的毒药,恐怕,是萧钧澜为了让她表忠心,命她伺机给他下毒。 “知道是她下的手,你还杀她,说不定她手里有解药。” 夏云仙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骂他,白玉京不该这么冲动,最起码抓活的,好好审审,说不定岑雨蓉就把解药交出来了! 可白玉京却是不以为意,“我像是那种会为了解药委曲求全的人?” 他本来只是去救岑雨蓉,若她肯给解药,早就给了,不会拖到现在。 “那么这位不愿意委曲求全的公子,你可知她在死前催动了你体内的剧毒,你只剩下三个月左右的寿命!” 夏云仙恨不得甩他一巴掌,可又怕自己这一巴掌真可能送他上西天。 白玉京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释然的笑道,“三个月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此时天已蒙蒙亮,冬日的阳光落在此刻她疲惫的面容上,哪怕忙碌了一夜,都没有这一刻如此心累。 他不久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娶她,可现在,他却好像认命了一般。 白玉京缓缓抬起手来,本想抚向夏云仙的面庞,可那好看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了僵,转而捋了捋她柔软的发丝。 “人各有命,丫头,这三个月你就不能对我好一些?” 夏云仙感受到了他的那一份小心翼翼,忽然想起,她一直被困于上一世的经历之中,恨着他怨着他。 可实际上,他为自己做的事情,比他挂在嘴巴上的那些要多得多。 反观,她似乎从来没有主动帮他做过什么事情。 “好好休息吧,我会想办法的。”夏云仙的情绪有些失落,她缓缓站了起来,在白玉京无奈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到了早膳时,屋子里却是传来了一阵不满的抵触声。 “夏云仙,这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本大人最讨厌香蕈吗!” 眼前一大碗香蕈瘦肉药膳粥,让白玉京铁青着脸色连连后退,眼前的女子挽着衣袖,围裙还未摘下来,一脸的错愕。 他不喜香蕈? “这是我亲手做的。” “你做的香蕈难道不是香蕈味?等等,夏云仙你要做什么,本大人警告你别乱来——” 守在院外的小五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春晓给的烤地瓜,由衷的笑了笑,“大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听说了吗,贤王遭遇刺客,贤王妃不幸遇难了!” “天啊,也太猖狂了,最近京中真是不太平!贤王妃那么好的人,可惜,可惜了!” “可怜贤王与王妃伉俪情深,如今王妃死了,贤王还要忙于公务,连伤心难过的余地都没有……” 此时贤王宅邸里已经挂上了白绫,路过的百姓们纷纷摇头叹息。 一辆马车缓缓在门口,夏云仙一下车,就看见了被送到外头的梁源仪。 那男子一脸愁容,一步三回头,再三叮嘱着管家,“烦请告诉瑾儿姑娘,就说在下会再来看望她的。” “梁少爷?” 夏云仙一出声,梁源仪就愣了愣,随后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夏御医是来给瑾儿姑娘看诊的吗?我……呵,我没见到她的面儿。”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原来梁源仪一直很担心宋瑾儿,又听闻贤王妃遇刺,他一早就过来了。 可是宋瑾儿却闭门不见,甚至连他带来的东西都没有收,甚至隔着屋门说了几句重话,让他今后不要费心了。 梁源仪的表情有些颓然,以宋瑾儿的性子,怕不是已经厌烦了他的纠缠,所以才会这般。 “既然瑾儿不愿梁公子奔波,今后若有什么慰问,我可以帮忙传达。” 本以为夏云仙会开口安慰他,没想到也是这个意思。 他无奈的笑了笑,也只能叹着气谢了几句,灰溜溜的上了自己的马车。 看着梁源仪那备受打击的背影,夏云仙的眼中划过一抹惋惜,看来,宋瑾儿对梁源仪并不是全无感情的,否则怎会如此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毕竟是梁芊芊的堂兄,就算瑾儿不能接受他的好意,但也不会连朋友也做不成。 她这是不愿意将梁源仪卷入其中,所以甘当恶人。 这份苦心,只可惜,他好像没明白。 第196章 选择 此时屋子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落雪的声音,宋瑾儿木讷的躺在榻上,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飘散下来的小雪,回忆飘到了数年前。 当时萧钧澜重伤,在她父亲搭的木屋里休息,与他们父女二人聊着山外的广阔世界。 他非常有见识,浑身皆是一股凛然的正气,温文尔雅亲和无比。 他帮父亲砍柴,帮她给受伤的小动物包扎,还与她一起将在山中迷路的孩童送回亲人身边。 他是那么温暖豁达,堂堂正正。 “瑾儿,不用饭的话,病是好不了的。”直到耳边响起了一道担忧的声音,宋瑾儿才回过神来。 夏云仙没想到短短几日,眼前的姑娘就像变了一个人。 原本那张清冷的面容毫无血色,只剩下一片憔悴,而眼中也暗淡得如同失去了所有光芒。 此时宋瑾儿怔了几秒,随后愧疚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梁少爷是个好人。”夏云仙别有深意的提起梁源仪,而宋瑾儿被褥上的手不自觉的紧紧握起。 “瑾儿知道。” 她们二人虽然什么也没说,却好像都懂。 夏云仙知道宋瑾儿的为难,而宋瑾儿也清楚夏云仙的通透。 “正因为他是好人,所以瑾儿才不能耽误他。”宋瑾儿不是小孩子,她当然知道梁源仪在狂热的追求着她。 虽然梁芊芊嘴上对这个堂兄百般嫌弃,可宋瑾儿却看见了他的一片真诚,还有单纯无暇。 尤其是那双眼睛,就跟她以前养的一头花鹿一样,清澈得没有杂质,什么心思都会写在脸上。 他好像没有烦恼,每日都挂着笑容,让人看了心情也不由得跟着明媚起来。 可是现在,她不敢再看见他的笑容。 那会让她陷入深深的负罪感。 宋瑾儿的胸口似乎被压着一块巨石,她不知道要与何人说起,而此刻夏云仙的出现让她忍不住想要缓口气。 “瑾儿,贤王妃死了,而我有一位朋友中了毒,他也活不久了。” 夏云仙微微垂下眼来,那哀伤的情绪让榻上的宋瑾儿眸光一闪,她知道这位朋友是谁。 而岑雨蓉的死讯,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曾经如此讨厌的一个人,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了,可她的心情却复杂极了,她知道,岑雨蓉也是个可怜人。 宋瑾儿几乎要将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又听夏云仙轻声问道,“瑾儿,我想请你帮个忙,若是可以,能帮我找到那位朋友的解药吗?” 宋瑾儿紧抿着唇,忽然间,她猛地抓住了夏云仙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提醒似的看了一眼窗外。 外面有人! “心病还需心药医,瑾儿,若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千万别损了自己的身子。” 夏云仙顿了顿,随后佯装无事的叮嘱着,与此同时,萧钧澜已然敲了敲屋门,跨了进来。 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贤王,眼下一身素衣,他摘去了玉冠,发间只有一支羊脂簪子,儒雅的面庞带着些许胡渣,眼眶微红的模样让人不由得联想他是否悲伤过度。 任何人见了,都不由得感叹他的这份爱妻之心,也不由得为他惋叹。 夏云仙迎上前去行了一礼,“王爷,节哀。” “夏御医不必多礼,瑾儿的病如何了?这几日本王忙于公事,实在对她疏忽了。”他看了一眼宋瑾儿,目色依旧那么温暖,可却让榻上的姑娘身子一僵。 夏云仙浅谈了下宋瑾儿的病情,就开始关心萧钧澜,“王爷的脸色也不好,事务虽忙,王妃九泉之下也不愿见您如此劳累,还是该好生照顾自己。” 两人边谈边退出了屋子,而被子里的宋瑾儿看着萧钧澜与夏云仙对视时的眼神,心头一紧。 “云仙姐姐!”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坐了起来,门边的两人当即停下了脚步,夏云仙回过头,宋瑾儿才在萧钧澜那淡淡的目光中沙哑的说道,“瑾儿无碍,御医院最近事务繁多,就不劳烦姐姐奔波了。” “好,我知道了。”她的意思是,不想让夏云仙趟这趟浑水。 宋瑾儿眼见着他们终于消失在视线中,当即又无力的躺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疲惫的陷入了梦境,可一道冷冽的目光让她很快猛地惊醒,竟发现此时萧钧澜就守在榻旁,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义、义兄……” 她好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被抓了个现行,而萧钧澜则平静的开口道,“你害怕义兄?” 在这略显受伤的视线中,竟让宋瑾儿觉得自己犹豫的心情是不应该的。 她不说话,萧钧澜就伸手打算帮她整理身上的被褥,只见榻上的姑娘竟下意识的偏了下头,似乎不想让他碰触。 这样细微的动作,让萧钧澜剑眉一蹙,“没想到,你还是与义兄离了心。” 宋瑾儿没有回答,那双她无比熟悉的温暖手掌已然落在了她滚烫的额头上。 “义兄也不为难你,既然你留在京中不开心,可以选择回到山里去。” 话音刚落,宋瑾儿立刻定定的看他。 他真的愿意,放她走? “听说今日梁少爷来探望你,被你拒之门外了。瑾儿,你太不懂事,那孩子一片赤诚,不该受如此冷遇。改日义兄准备一份谢礼,你就拿去送给他吧。” 宋瑾儿心中咯噔一声,义兄要她送东西给梁源仪? 心中的不安渐渐放大,让宋瑾儿觉得异常悲凉。 如今,她已经无法用平常心来面对义兄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觉得好像是别有居心。 “怎么?不愿意吗,是不愿意回山里,还是不愿意送礼?” “瑾儿,义兄对你向来宽容,难道你连最后一件事情,都不愿意为义兄做吗?” 这句话让宋瑾儿心中几近崩溃,她鼓起勇气迎上萧钧澜审视的目光,“义兄,为何是梁源仪?” “自然因为他是国公府的人,瑾儿,难道他比义兄还重要?” 萧钧澜的表情似有几分受伤,而宋瑾儿的心好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他好像给了她选择的机会,又好像没有。 她只知道如今的自己如同站在悬崖边上,一边是为人的底线,一边是兄妹情谊,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义兄,瑾儿明白了。” 第197章 命运 “咳咳,水……给我水……” 宫中某一处偏僻的寝殿里传来虚弱的咳嗽声,榻上年轻的少女挣扎着,不慎摔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已经破损的被褥从她身上滑落。 干涸的唇裂出了几道血口子,她颤抖的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没有半分的力气。 她不该有所幻想的,这座冷冰冰的牢笼,宫人只有送隔夜菜过来的时候,才会出现在自己这个连狗都不如的公主面前。 冰冷的空气钻入她的口鼻直到心间,让她很快失去了意识。 “锦容公主可觉得好些了?” 昏昏沉沉间,耳边响起了一道好听的声音,锦容公主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汤水流入自己口中,让她很快缓过了气。 视线渐渐清晰,一张娴静美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若非夏云仙亲眼所见,她无法想象,东陵国竟还有处境如此落魄的公主。 锦容公主的生母在她年幼时犯了错被打入了冷宫,失去了庇护,又不受皇上宠爱,她自小便尝尽了人情冷暖。 宫中大大小小的盛宴,她从来没有资格参加,宫人们想着只要不把人饿死,就不会被追究责任。 她原本就性子软弱,没有勇气寻求旁人的帮助,更不敢去东陵皇面前讨公道,这些年也就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卑微的活着。 “我死了吗?” 锦容只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梦境,这汤汁太过鲜美,好喝得那么不真实,让她忍不住大口咽下,很快碗中就见了底。 她一定是死了,死后才有这么美味的东西吃,才会有人这样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 “公主感染了风寒,最近需小心调理,还有身上的冻疮也不能马虎。这儿怎么连个伺候的都没有,公主金枝玉叶,实在不该让他们这般肆意妄为!” 面对夏云仙的义愤,锦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救了。 她有些苦涩的笑了笑,“锦容本就是戴罪之身,他们留在这座宫殿里,时时都要遭人白眼,是我拖累了他们,怨不得的。” 有些本事的都去了别的宫伺候,留下来的人全是身不由己。 他们只是待她冷漠一点儿,还不敢动手打她,锦容就已经觉得十分庆幸了。 夏云仙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艾不怨的模样,果真如上一世的印象,这位锦容公主天性善良,只可惜命太苦。 同样都是公主,英华集万千宠爱,而她却只能孤苦的困在这座牢笼里,等待被人安排余生。 夏云仙环顾四周,偌大的寝宫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倒是一旁陈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 “公主喜欢看书?”夏云仙随手翻了几本,上面落着娟秀的字迹,锦容公主竟在上面记下了不少自己的见解。 “岁月空虚,打发时间而已,这些书都是皇兄和皇姐们不要的。” 她觉得自己十分幸运,能够将这些书籍捡回来,否则真不知该如何度过艰难的每一日。 此时夏云仙陷入了思考之中,她确实不知这位锦容公主还有如此才学,很快,她做出了决定。 “若给公主一个机会,公主可愿与命运抗争一次?” 抗争? 榻上的锦容听得呆呆的,她一个同样身不由己遍体鳞伤的金丝雀儿,有抗争的资本吗? “夏御医说笑了。”她很快就猜出了夏云仙的身份,能在后宫中自由出入,又穿着御医服,还有大家闺秀般的谈吐和举止。 这不就是早已名动东陵的第一女医,夏云仙吗? 锦容很有自知之明,东陵这么多年的历史,也只出现了一位女医,而自己有什么资格如她一样,跟命运抗争? “难道公主不想亲眼见见,辽阔的草原,清澈的溪流,凶猛的山兽?” 夏云仙笑了笑,她的眼中流淌着从容镇定的光芒,哪怕锦容此刻根本没有勇气与之对视,但她的话还是如同一颗种子落进了心里,埋进了那渴望希望的灵土内。 内心封闭久了的人,根本不敢打开那扇窗,只要那遥不可及的光辉落进来一点点,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夏云仙感受到了她的忐忑,随后抬步走到了门边,“这个冬季会特别的冷,公主可能熬不过的,就算如此,兴许今后也不会有人记得公主。” 就算锦容公主在这冰冷的寝宫里咽了气,也不会有人叹息一句。 她眸光一闪,心中悲凉,她知道夏云仙说的是实话。 内心除了无可奈何,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 …… “母妃,玉京为什么把我放了?他们说您答应了父皇,要让我去西凉和亲?” 英华公主从狱中出来,就气势汹汹的逼问到了雪贵妃跟前,不料哗啦一声,一向对她十分包容的母妃,这次竟狠狠的将手里的茶杯丢到了地上! “闯下如此大祸,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若不答应和亲,你父皇是打算弃了你的!” 雪贵妃恨铁不成钢,难道她以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愿意把女儿推进火坑? 先前的苏公公在白玉京的手里挨不过一晚就死了,而英华公主细皮嫩肉的,又能支撑到几时? “不,不会的,况且玉京根本没有为难我。母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办法?除非有人能顶替你,否则别做梦了!”雪贵妃何尝甘心,可这个法子是贤王想出来的,她没有告诉英华,和亲之路漫漫,这路上发生点儿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 很快京中就要变天了,留在宫里反而不安全。 如果事先让英华知道他们的计划,以她的性子,不吵不闹有恃无恐才会让人怀疑。 这段时日就让她想怎么摔,就怎么摔,反正宫人们也都习惯了。 顶替? 英华公主好像想到了什么,竟扭头提起裙摆夺门而去。 很快,这局促的脚步声传入了锦容的耳边,让发呆了许久的她回过神来,就见英华不知何时站在那儿,一脸高傲的看着她。 “皇妹,皇姐来看你了!” …… 御医院里,一名小宫女战战兢兢的来到夏云仙面前,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夏御医,您快去看看锦容公主吧,她马上要被打死了!” 第198章 棋子 夏云仙看着这小宫女的脸,心中却是多了几分警惕。 “你是英华公主身边的宫女吧?”公主的人,说的话让夏云仙如何能信? 小宫女连连点头,她是英华宫里的人,突然来通风报信,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奴婢是,可奴婢绝不敢陷害夏御医,锦容公主对奴婢有恩,方才我家主子去了锦容公主的寝宫,逼着她答应去西凉和亲,锦容公主不从,现在还在挨打……” 若不是当初锦容公主庇护,替她隐瞒了过错,否则这条命早就被英华公主丢到井里去了! 小宫女知道,锦容是这座皇宫里为数不多的善良主子,她人微言轻,但依旧想着报答这份救命之恩。 眼见着她急得哭了出来,夏云仙思量了片刻。 “英华公主既然想让她去和亲,自然不会真的把人打死,你先回去静候消息,等英华公主走后,我自会替锦容公主疗伤。” 夏云仙知道自己的斤两,凭她如何能够制止英华? 若是匆匆前去,恐怕连自己都难以收场,很多事情只能避其锋芒。 小宫女很快冷静了下来,“奴婢这就回去,夏御医等奴婢消息。” 果不其然,半天的功夫,夏云仙这儿终于得知英华已经离开了锦容的住所,当她赶去的时候,宫中依旧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殿前外的台阶上是点点触目惊心的红色,雪堆中还有拖曳的痕迹,看着那些围成一团的凌乱脚步,不用想就知道锦容公主是在多少双戏谑的眼眸中受尽了凌辱。 夏云仙越往里走,风中就越是安静,直到那骨瘦嶙峋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连她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动容。 那少女披头散发的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的衣裙破败不堪,惨白的面容泛着青紫色,嘴角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她仿佛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是呆呆的握着一支断成两截的钗子。 可以看出,这钗子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夏云仙本不应该打搅此刻好似陷入追忆的锦容公主,但她的伤势不容耽误。 当手搭上她的脉搏,感受着那虚弱的跳动,锦容公主才僵硬的回过头来,冲着夏云仙笑了笑。 “让夏御医见笑了,皇姐的心情好像很不好,她要我去跪在御书房前求父皇让我代她和亲。” “她说我这种贱骨头,让我和亲是天大的恩赐,说我应该感恩她的施舍。” “我是不是该答应她?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真是没用,连母妃留给我的唯一念想都保不住。” 风中尽是她平静得有些悲凉的声音,那支断钗扎破了她的掌心,她却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而夏云仙也没有回应,很多时候,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困境中唯有破釜沉舟的自救,才有可能抓住一线生机。 锦容公主突然灼灼的看着夏云仙,眼底充满了期盼,她在等,等夏云仙给她一盏明灯。 她是想自救的,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迈出的这一步,要朝哪个方向。 “公主,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您也觉得自己毫无价值,比人下贱吗?” “不!我也是父皇的骨血,虽然没有尊贵的母妃,但我和皇姐不一样,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一直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她的母妃落得那样的下场,其实是自食其果,她不怪任何人。 可她已经因为母妃的罪过,被惩罚了这么多年,她难道这辈子都无法被善待? 夏云仙点点头,看着锦容公主清澈的眼眸,她知道公主已经准备好了。 “在大势面前,公主虽孤身一人,但只要懂得借势,一颗不受控制的棋子就有可能扭转局面。” 她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小棋子,但依旧可以选择谁做她的执棋者。 夏云仙轻柔的声音仿佛蕴含着莫大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落入了锦容公主的心里,“公主,明日您就这样答应英华……” …… “皇妹,疼了一天,你可想清楚了?” 果然,英华公主并不死心,次日又出现在了锦容的面前。 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眼前的少女又恢复了往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 “皇姐说得对,能去西凉和亲,是锦容的福分,只可惜这幅残破的身子,怕是王子看不上的。” 英华公主挑了挑眉,而四周也响起了一阵窃笑声。 其实宫人们昨日也吓了一跳,她们没有想到纸片一样的锦容公主,居然敢忤逆她们主子! 几个人对着她拳打脚踢,她连喊也不喊一声,只回了英华公主一句,“皇姐,我不嫁。” 她们都觉得锦容公主哪怕挨得过一夜,也挨不过今日。 “识时务者为俊杰,皇姐也是为了你好。确实,你这身无几两肉的样子,丢到山里喂狗,狗都不会多看一眼!” 英华公主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她扭头就跟宫人吩咐道,“去,让御医院的人来给她看看,把最好的药材都用上!” 她没有注意到,榻上的锦容眼底划过一抹冷光,很快又被虚弱所掩盖。 “皇、皇姐,最近越来越冷了,只怕还没等到王子,锦容就要被冻死了。” 英华公主眉头一蹙,环顾这寒碜的寝宫,“这还不简单,让人送炭火过来,每日的饭菜也要精心准备!” 她的时间可不多了,必须快点让锦容把身子养好了,吃胖了,最好别在和亲的路上咽气,否则那些西凉人不知会不会又回过头来找别的公主和亲! “皇妹,你就安心的听皇姐的安排,等去了西凉,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锦容感恩戴德的谢着,却知道英华把她当成了傻瓜。 好日子? 若是如此,皇姐怎不自己嫁? 她听夏御医说了,那位西凉王子品行不端,已经折磨死了不少女子,她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锦容明白了,一会儿锦容就去御书房求父皇赐婚。” “等等,倒也不必这么心急。”昨日英华冲昏了头,回去以后就被雪贵妃训斥了一通。 让锦容求到东陵皇的面前,那等同于打皇上的颜面,毕竟皇上是金口玉言,哪能轻易反悔? 只要锦容肯配合,西凉王子一到,她就主动投怀送抱,她们再从中撮合,让王子亲口向东陵皇讨要锦容,如此才能水到渠成! “总之这段时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到时候才能让王子多看你一眼。” 第199章 刁难 “夏御医,父皇赏了很多东西给皇姐,皇姐拿了一部分给我,锦容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锦容公主略显兴奋的看着夏云仙,她身上换了件暖和的袄子,喝了几日上好的补药,因为年轻,起效也快。 原本憔悴的脸色可见的红润了许多,尤其是那对眼睛,明亮极了,让人很难想象不久前她的瞳仁里还满满都是怯弱与绝望。 夏云仙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英华公主应该也送了不少首饰,公主为何不戴?” 锦容公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将发间那被粘合的钗子小心翼翼的拔了下来,“我这钗子是母妃的遗物,所以修了修。” 比起方才的喜悦,此刻她珍惜无比的轻抚着手里的钗子,眼中带着涟漪般的温暖。 “夏御医放心,我不会忘记的。这些荣华富贵不过是皇姐的施舍,唯有过去的那些屈辱才是真实的。” 她没有被眼前暂时的诱惑所蒙蔽,眼前这少女比夏云仙想象中的更加清醒。 想起上一世锦容公主的下场,夏云仙惋惜治愈又有些期待。 不知这一回,她能给众人带来多大的惊喜? …… 很快,西凉的王子带着使臣抵达了东陵国。 这一日宫中场面异常盛大,比起之前太后的寿辰,这回多了几分庄严与肃穆。 “听说了吗,那位西凉二王子当真是狂得很,明明是来求盟的,今日居然在殿上大放厥词,气得一众文臣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东陵礼仪之邦,实在不敢跟那些野蛮人计较,可这二王子竟说我国的武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们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一来就打算给皇上下马威,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原本顺顺利利的朝见,忽然间传来了一些不和谐的消息。 “后来呢?” “后来皇上还是设了宴盛情款待,没想到他们变本加厉,最后白大人忍不住和他们的大将军打了一架,算是平手,不过白大人好像受伤了!” 正在整理药材的夏云仙听及此处,手中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他毒性发作还未调理稳定,居然贸贸然又用了武功! 原本平静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变得烦躁起来,夏云仙出神之际,就见郑御医慌慌张张的由外而来。 “不好了!出事儿!” 御医院里的众人心头不由得一跳,就见郑御医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西凉的大将军被白大人打伤了,皇上让王院使过去给他疗伤,没想到……” 郑御医神色闪烁,吞吞吐吐后才补到,“没想王院使摸了半天,摸不出对方的脉搏!那二王子就一脚踹倒了王院使,说我们东陵没有诚意,居然派个庸医给他们的将军疗伤!” 摸不到脉搏? 众人面面相窥,心中想的却是虽然最近王院使频频出错,但不至于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这些西凉人本就在寻机挑事,这回竟为难到我们御医院头上了!” “他们叫嚣着要让华院使出面,可谁都知道,华老院使最是不喜西凉人,就怕他们……” 最怕他们耍弄手段,坏了华老院使一世英明! 御医院众人都有默契,老院使年事已高,这回是为了教习厅的事情才回到京中,怎能再让他卷进这种漩涡斗争之中? “我去看看吧。”就在他们为难之际,夏云仙站了出来。 “这怎么行?”郑御医最先不同意,夏御医一介女流,怎能去接触那些野蛮霸道的西凉男子。 在西凉,女子的地位最是低下,夏云仙若是去了,一定会被羞辱的! 然而夏云仙却是笑了笑,“就当是报答华老院使的知遇之恩。” 此事绝不可能退一步就海阔天空,若无人能化解这个局面,只怕皇上龙颜尽扫,到头来也是要问责整个御医院的! “都说贵国的华神医能够妙手回春,难道是我们大将军不配他出手?” 果不其然,当御医院众人赶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殿上那猖狂的笑声正编排着老院使。 夏云仙一眼就望见了那为首的男子,他戴着虎皮披肩,魁梧的身材更显高大,一头浓郁的黑鞭更衬得他容貌刚毅粗犷。 结实黝黑的手臂戴着豹皮护腕,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插在席面上,耳朵勾着金环,一双眼睛锐利如鹰,充满侵略性。 这就是西凉备受瞩目的二王子,拓跋峥。 座上的东陵皇脸色不太好看,一见夏云仙站在御医们最前面,眼神立刻就沉了沉。 这妇人难道不知,眼下的局面根本不适合她出面? 是嫌东陵闹的笑话还不够多? “微臣参见皇上。”御医们纷纷行礼,而不等夏云仙开口,拓跋峥的目光已经戏谑的扫过她杨柳似的腰肢。 “这就是你们东陵的女医?难怪了,这些御医只顾享乐,哪还有心思给人看病疗伤呢!还是让你们的华神医出来吧,本王子答应,就算他治不好我们大将军,也不为难他那把老骨头!” 此话一出,西凉的使臣们纷纷大笑起来。 被按在地上的王院使正瑟瑟发抖着,一听这话,立刻暗自咬牙。 夏云仙想出风头想疯了吧?这下可好,让御医院也跟着被笑话了! 众人脸色一变,拓跋峥的意思是,夏云仙是供御医院享乐的玩物? 真是岂有此理! “王子殿下说笑了,区区一点儿皮外伤,还无需我们的老院使出手。” 谁知,面对此人的污言秽语,夏云仙面不改色,她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挺直的腰杆没有半分的怯弱。 拓跋峥立刻感受到了她的无畏,皮外伤? 这个婆娘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挑衅? “哈,本王子还以为,你们东陵也就刚刚那个白玉京有血性,没想到连婆娘也有些胆色!” 东陵皇眉头一蹙,他这话是想说在场的大多数男子,连夏云仙都比不过? 混账东西,作为东道主,他们不得不对来客百般礼让,文臣不愿与之争辩,因为有辱斯文。 武将不愿与之争锋,因为会暴露实力,没想到这个二王子居然得寸进尺! “夏云仙,你有把握吗?”东陵皇沉着声音,他知道眼下若让夏云仙退下,反而会闹笑话。 “启禀皇上,臣女愿意一试。” 第200章 奇脉 宴会的广场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 当西凉国的那位大将军来到夏云仙面前时,满身的血气还是让她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而那铜铃般的兽眼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竟是咧嘴一笑。 “害怕本将军?你很勇敢,在西凉,那些婆娘见到本将军,都只能跪着说话!” 浑厚的声音带着嘲笑声响起,夏云仙一听,眼底再次恢复了清明,只是袖中的手微不可察的握了一下。 听着他中气十足,看来这么多血并不是他的,自己最坏的猜想被验证了,此刻夏云仙只想速战速决,再去看看另外那个鲁莽家伙现在伤势如何! 眼前的大将军魁梧的身躯如山一般坐了下来,巨大的阴影立刻将夏云仙笼罩。 他浓密的头发也扎着西凉男子特有的脏辫,还夹杂着鹰羽象征自由与力量。 夏云仙的视线落在他那如铜墙铁壁一般的肌肉线条上,当自己柔软的指尖落在他坚硬的肌肤上时,眼前仿佛出现了方才白玉京与这位大将军苦战的场景。 这两人站在一起,体型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可宫人们却说打了个平手。 白玉京从前就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可一想到他的对手很多都是这样的人,夏云仙的心中就不是滋味。 “夏御医,他没有脉搏的!”地上的王院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生怕夏云仙没有收到消息,会出洋相连累御医院! “哈,你这庸医,又想说我们的大将军是死人不成?” 二王子拓跋峥又抬脚踩了王院使一下,痛得他惨叫连连。 御医院众人不由得皱了眉头,这可是他们德高望重的院使,眼下居然被当成狗一样趴在地上,任人欺凌! 这些西凉人,欺人太甚! 不用王院使说,夏云仙也发现了。 她眼底划过一抹流光,快速的扫过这位大将军傲慢的笑脸,而对方立刻捕捉到了她的打量,“怎么样?本将军的脉不好摸吧?” 四周鸦雀无声,而西凉使臣们则发出一阵窃笑。 夏云仙本以为是这位大将军耍了什么手段隐瞒了自己的脉搏,现在看起来不像。 “看来,你们这位女医已经沉沦在我们大将军的魅力中无法自拔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拓跋峥不堪入耳的话让座上的东陵皇也忍耐不住,正要出声训斥夏云仙,不想那一动不动的女子突然抬头莞尔一笑。 对面的大将军挑了挑眉,很快,夏云仙手指轻轻一拨,竟是将他的手腕转了过来,将指尖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气氛陡然一变,立刻有人发现几名西凉的使臣手已然放在了腰间的弯刀上,仿佛夏云仙冒犯了他们! 此时对面的大将军笑容也逐渐消失,就听夏云仙淡淡的笑了笑,如春风化雨般的声音轻轻拂去了场上的剑拔弩张。 “从前只在书上见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脉搏位于腕关节背侧之人极少,此为反关脉,大将军真是令小女子大开眼界。” 什么? 王院使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她的意思是此人的脉搏在手背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又听夏云仙道,“大将军伤势不轻,五脏俱损,再加上平日里练武过甚,损肝尤重,小女子先开几副药方,配合文武火引法,吊淤散气,方能起效。” “居然说本将军练武过甚?”大将军眼中杀机一现,他可是西凉的第一勇士,这个婆娘是想让他成为西凉的笑话吗? “将军若是不信,可手按右侧第六根肋骨,是否隐隐作痛,呼吸不畅?” 那男子神色一僵,她怎么知道自己腹部常年隐痛,尤其是最近,连气息也越发不顺了! 他二十年来,每日都要身负顽石练功操作,尤其是看着新一代的兵将崛起,让他更加不敢懈怠,经夏云仙这么一提醒,他猛然惊醒。 自己这幅身子,终究比不过那些十几岁的青年,折损过度伤的只能是自己。 “何为文武火引法?”大将军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已经不似方才那样目中无人。 “将军竟然不知道?无碍,小女子可与将军的近侍细说。” 夏云仙不卑不吭,在场的文臣立刻有人笑道,“论医术,还得是我们东陵历史悠远,夏御医大人有大量,是不会与大将军计较方才的冒犯之举,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面的将军喉间一哽,西凉众人更是神色僵硬的面面相窥,拓跋峥冷哼了一声,对着大将军命道,“还不快退下!” 竟因为一介女流,让他们被这些弱不禁风的文臣嘲笑! 东陵皇心中解气极了,看向夏云仙的眼神也越发柔和,“夏御医诊得好,赏!御医院的都赏!” 地上的王院使被扶了下去,到头来,颜面尽失的只有他一个,心中全然不是滋味。 离开宴会席面,夏云仙的心思却已经不在方才的闹剧上,而是朝着白玉京休息的偏殿而去。 然而,殿内空无一人,望着那张冰凉的床榻,上面暗红色的血迹让夏云仙心中不安。 他受了伤能去哪儿?难道,又是西凉搞的鬼? “你在找我?” 不想匆忙离开那屋子,拐角处就响起了一道戏谑的声音,夏云仙抬眼一看,那脸色苍白的妍丽男子嘴角挂着笑意,上半身缠着厚厚的绷带,露出那条精壮的胳膊。 而身上虽然披着斗篷,却还是给人虚弱不堪的感觉。 “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夏御医到处寻本大人,就不怕传开了,名声不好?”方才他远远的就看见了夏云仙慌乱的神情。 这丫头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看她这么紧张他,还真是叫人高兴,这伤一点儿没白挨! 夏云仙看着他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还有力气调笑,瞬间怒极,习惯性的抬起手来。 “别打!谋杀亲夫吗?本大人还不如死在那西凉大铁牛的弯刀下!” 白玉京赶紧护住自己的俊脸,没有什么比在这种场合,顶着一个巴掌印更叫他丢人的事情了! 西凉大铁牛? 夏云仙立刻想起方才那魁梧壮硕的大将军,不得不说,这个形容有那么一点点贴切。 看着她脸上消失的怨气,白玉京立刻凑了过来,“笑了?我也不想让你担心的,你猜我方才遇见谁了?” 第201章 主动 西凉的大王子行动了! “他派人来找我,所以方才我与他偷偷见了一面。若不是你叫我要多注意他,换成是从前,本大人可不屑与这种瘦弱之人合作!” 白玉京的言语中满是无奈,“他乔装成我们宫里的公公,要不是他自报家门,我还真以为他就是个公公!” 想起方才初次见面时,这位西凉大王子给他的印象,白玉京不由得连连摇头。 也太瘦了! 西凉的男子本来是个个人高马大,长得更是粗野得很,而那位不受宠的大王子,与拓跋峥站在一起,就跟大人牵着个小孩出来溜街一样! “人不可貌相,他被拓跋峥排挤,都有本事在那么多耳目之下脱身,私下与你见面,就说明他是有本事的。” 夏云仙笑了笑,忽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 会不会,上一世这位大王子也私下求见过白玉京,可正如这个以貌取人的混蛋所说,当时他没有理会? 所以上一世,白玉京错过了与这么一位韬光养晦的强大对手合作,因此导致了那么悲惨的结局? 白玉京点了点头,“就凭他那副身板,能够长途跋涉跟来东陵,又没被折腾死,本大人确实是该高看他一眼!” 作为大王子,却只能如一个跟班似的,被拓跋峥呼来喝去,甚至连上大殿,被宴请,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白玉京知道,此人的处境非常艰难。 生命力最旺盛的,有时候并不是参天大树,而是泥地里最不起眼的野草。 夏云仙已然感受到命运的齿轮开始朝着不一样的方向转动,她安抚道,“好好待他,将来他大事成后,不会亏待你的。” 她记得这位大王子虽有雷霆手段,却是个天性心善的。 当时他扫清了上位的障碍,却只对欺辱过他的人下手,西凉的大部分旧臣都活了下来。 要知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基本上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他让那些人活下来后,又用他的智慧很快安定了动荡的局面,让西凉强盛了很长一段时间。 由此可见,他是个敢爱敢恨,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白玉京在他困难的时候始于援手,将来定会涌泉相报! “你这么了解他?”眼前的男子眸色一沉,语气有些酸酸的。 他们难道私底下也见过面? 就连他对这位毫无存在感的大王子没什么印象,夏云仙是如何知道这个人的秉性? 而且谈论起来时,还一副对对方了如指掌,颇为欣赏的架势。 正当夏云仙想解释的时候,白玉京忽然伸出手去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别解释,好像本大人很没自信似的。反正这辈子你是赖不掉我了,任你如何招蜂引蝶,我赶走他们便是。”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夏云仙的眼神划过了几分不自然,虽然她已经正视了自己的感情,忽然发现或许看起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白玉京,其实是一个很笨拙的人。 他一直不懂得如何正经的展示他对她的好,表面上看,过去他带给她的全部都是痛苦和霸道的勉强,以至于让夏云仙忽略了他那些鲜血淋漓的付出。 若他如萧钧澜那样善于在女子面前伪装自己,或许一开始,她也不会那么抵触排斥他了。 “不长眼的,你来干什么?”这时,白玉京忽然不悦的看向夏云仙身后,就见小五讪笑的站了出来。 “大人,锦容公主在找夏御医。” 白玉京有些不舍,从何时开始,这个丫头比他还忙了?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与她亲近一番,真不明白,他怎么要受这种相思苦。 此时一道浓妆艳抹的身影正坐在角落里,手里捂着什么东西,瑟瑟发抖。 一见夏云仙,锦容公主当即站了起来,眼眶微红,“夏御医,皇姐让我今夜就行动,我,我有点害怕……” 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远远的瞥见拓跋峥时,她的身子还是不受控制的战栗。 夏云仙看着这张按英华公主的要求细细装扮过的面容,锦容公主长得清秀可人,现在却好像戴了一副不属于她的面具,这种刻意的妩媚,反而将那一份难能可贵的纯洁彻底遮掩了。 “她让你给大王子下药?” 不懂,也不屑如何讨好男子的英华公主,也只想得出这种直接的方式了。 锦容公主点了点头,她有些颤抖的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耳边响起英华公主的话语,“皇妹,好好伺候王子,你这么有魅力,一定不会让皇姐失望的,对不对?” 那个眼神,实在让锦容公主觉得恶心! 她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英华根本没有把她当成血脉相连的妹妹,她与那些以色侍人的淫-妇没有区别。 锦容公主心中的恨意又多了一分,但她更恨自己的弱小,自己的无能! “皇姐到时候会派人一直盯着我,夏御医,我该怎么办?” 这药一旦让西凉二王子喝下,锦容觉得自己真的逃不掉了。 “公主放心,一切就按她的安排去做,我有办法让二王子对你全无兴趣。” …… 宴后,拓跋峥的心情显得格外的好。 那个东陵女医带给他的不快,很快就被东陵皇的承诺所抹去。 这次来访,就是为了促成两国和亲之盟,他马上就能见到画像上那尊贵冷艳的女子,并将她揽入怀中。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斯文有礼是什么东西? 那是软弱无能的表现,他就是要让东陵的人看看,西凉王族的强大和坚不可摧! 一曲缱绻的琴音很快吸引了拓跋峥的注意,他微醺的看向不远处的凉亭,只见一道纤细柔美的身影坐于琴前,寒风中纱裙缥缈,撩动人心。 拓跋峥挑了挑眉,怎么? 这难道是东陵送给他的开胃前菜? “美人,你在等本王子吗?” 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锦容公主不由得身子一僵,但她的心很快又定了定。 她相信夏御医。 英华公主的婢女眼底流光一现,当即迎上前去行了一礼,“王子殿下,我们锦容公主仰慕您许久了!” 第202章 变故 “仰慕本王子?”拓跋峥哈哈一笑,戏谑的目光已然落在了锦容公主的身上,在她那白皙的脖颈处扫视着。 婢女看见了他眼中的兴趣,心里高兴极了,事情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顺利。 英华公主早就打听过了,这位二王子是来者不拒的,况且锦容公主也有些姿色,送上门来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是啊!二殿下英明神武,之前锦容公主就已经听说过殿下的英雄事迹了!” 这婢女笑着将锦容公主拉了过来,还故意扯了下她本就单薄的外衫,当即露出了那精致的锁骨。 这样的举动让锦容公主眼中一红,羞愤的暗暗咬着牙。 她越发觉得自己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没有任何的尊严可言。 此时拓跋峥逼近锦容,轻浮的伸出手去挑起她精巧的下巴,“怎么,你也想跟本王子去西凉?” 他不是没脑子,见多了这种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山雀。 比起那位到现在始终没有见到面的英华公主,这个身边只跟了一名宫女,还在冷天凉亭里弹琴吸引他注意力的公主,必定是不受宠的存在。 想借着他重获荣华? 也不是不可以。 他今后必定是后宫佳丽三千,多一个也不多,往后自然看她自己的本事。 西凉的婆娘大多狂野,个子也高大,东陵这些娇小的女子倒也新鲜。 “公主,还不快给王子殿下献酒!”婢女忍不住催促着,心中暗骂锦容真是个木头脑袋。 锦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随后将早已下了药的酒杯端到了拓跋峥的面前,“殿下,天寒了,喝杯酒暖暖身子。” 眼前高大的男子低笑的瞥了一眼送到面前来的酒水,他丝毫不觉得锦容有那个胆子给他下毒。 索性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又迫不及待把酒杯往身后一丢,伸出手去就将锦容公主揽入了怀中。 “酒也喝了,我们要去哪儿?是你的寝宫,还是这儿?” 这霸道的气息迎面扑来,让锦容公主的心吓得噗噗直跳,男子的手臂如镣铐般紧紧的锁着她,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在这儿? 怎么会有这么为所欲为的人? 锦容公主对拓跋峥的印象越发厌恶,眼见着那灼热的气息逼近,他已经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这一瞬间,锦容不由得萌生出了逃跑的冲动,但很快,眼前浮现出了夏云仙那张从容镇定的面容。 她应该相信夏御医,若就这样逃了,说不定会破坏夏御医的计划! 思及此处,拓跋峥忽然皱了眉头。 “你身上的胭脂,怎么有股杏仁的味道?” 锦容公主眸光一闪,还来不及解释,拓跋峥瞬间将她推开,还骂了一句,“该死!” “王子殿下?!”婢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根本顾不上被推倒在地的锦容公主,她想要追上拓跋峥的脚步,可眨眼间那男子慌张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婢女满心的疑惑,这西凉二王子已经喝了酒服了药,可千万别闹出别的麻烦才好! 而另一头。 哗啦一声,一道黑影突然从拐角处冲了出来,手中端着的酒壶洒了英华公主一身! “哪来不长眼的狗奴才!站住!” 她本来在此处等着锦容那边传来好消息,没想到竟被弄湿了衣裳。 可冲撞她的人却快速的逃走了,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公主,要奴婢去把人追回来吗?”身边的宫女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拭着衣裙,英华不耐烦的拨开了她的手。 “罢了,本公主今日心情好,就不跟那种狗奴才计较了,回宫沐浴更衣!” 想来那药效如此强劲,西凉二王子与锦容的好事也没那么快结束,等她美美的梳洗过后再去看戏也不迟。 此时此刻,拓跋峥只觉得浑身肌肤滚烫无比,他不断的抓着自己的手背,上面赫然显出了一片片红色的疹子。 他从小就不能碰触与杏仁有关的东西,否则就会浑身难受,需泡药浴才能缓解这种感觉。 这个弱点很致命,所以他向来会随身携带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对了,他听说东陵宫中有一处温泉水,他可以去那里解燃眉之急! “外头那么冷,唯有贵妃娘娘宫里的温泉池暖和至极,看守这儿可真是一份美差。” “打起精神来,公主还在里头沐浴呢!” 两名宫女小心翼翼的捧着英华公主的华服,朝着那氤氲的池边而去。 忽然暗处窜出一道黑影,在她们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冲了进去。 “什么人?!天啊,我不是看错了吧,怎么会有名男子?” “快,快叫侍卫!不,先进去保护公主!”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里头很快传来了一道凄厉的叫声。 “啊——大胆狂徒,滚!快滚开!” 衣不蔽-体的英华公主哪里能想到,自己正在池子里闭目养神,突然就溅起了一道巨大的水花,一个男人毫无预警的撞进了她的视野!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外头的侍卫,却不想,东陵皇正巧就在贵妃宫外的梅林里与朝中大臣商议着要事,就听见了这阵喧哗声。 “这是怎么回事?!” 当东陵皇赶到的时候,温泉池边众人正护着六神无主的英华,而拓跋峥浑身湿透的坐在角落里,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他身上的兽皮已经被扯开,露出了大片精壮的胸膛,此刻不知是因为杏仁带来的症状,还是药效正猛,让他的呼吸异常局促。 明眼人都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东陵皇不由得怒视着这一幕,真是世风日下,胆大妄为! 就算他已经答应将公主许给拓跋峥,这个西凉王子也不该如此不守规矩,竟趁着夜色闯入贵妃宫中的温泉池,企图对英华不轨! “王子殿下难道不该给朕一个解释?” 东陵皇袖中的拳头咯咯作响,而身子不适且正饱受药效折腾的拓跋峥,只是有些迷糊的想要挣扎起身,“本王子……” 可他话还没说完,竟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这高大的男子一倒下,东陵皇就变了脸色。 “快,传御医!” 第203章 选择 “陛下,二王子这是中了药。” 御医们为拓跋峥诊断过后,东陵皇脸色不由得一沉,而匆匆赶来的西凉使臣们顿时暴跳如雷。 “皇上这是何意?我们千里迢迢过来商议结盟之事,你们竟向我们的王子下毒?” “将军误会了,王子殿下这,这是中了合欢散……”御医们赶忙解释,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为难。 众人一听立刻明白这话中的意思,西凉使臣们却不买账,一时间就与文臣们争论了起来。 场面僵持不下,这时,英华公主就被带了上来,流着泪跪倒在东陵皇面前,“父皇,是锦容皇妹仰慕二殿下,所以给他下了药,只是不知为何他会误闯进温泉池。” 她将一切都推到了锦容公主的身上,英华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拓跋峥冒犯了她,清誉受损,父皇就更不可能改变原来的打算,定会将计就计促成这次和亲。 锦容? 东陵皇微微眯了眯眼,立刻明白这其中端倪,当即冷笑道,“你怎知是被锦容下的药?” 她不是一直都在贵妃宫中,又如何知道得这般详细? 东陵皇很清楚英华公主对和亲的态度,恐怕,是她胁迫了自己的皇妹做出这种事情,结果自食其果! 果不其然,英华眸色一闪,“是,是皇妹身边的宫女说的!” 很快,已经换了身端庄衣裙的锦容公主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皇妹,你快向使臣们解释,方才二王子是一直与你在一起的。”英华公主的眼中泛着精光,满满都是威胁之意。 岂料,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对她千依百顺的锦容公主却是满脸的疑惑,“皇姐此话何意?锦容从未离开过行宫半步,也不曾见过二王子。” “你说什么?!” 英华公主哪里想得到,锦容竟有胆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悔! 她以为背叛了自己,母妃能饶了她? 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 然而一向被人训斥立刻就会吞吞吐吐的锦容,却依旧坦荡的看着英华公主,“皇姐若是不喜欢二殿下,可以直接告诉父皇,为何要如此冤枉妹妹?这可是在丢东陵的皇家脸面。” 正巧这时,屏风后榻上的拓跋峥已经幽幽转醒,将英华公主方才的那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见多了这种手段,眼下也明白,这个柔柔弱弱的锦容公主是英华安排来诱-惑他的! 她根本不想跟他回西凉,却无法忤逆她的父皇,所以对自己耍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拓跋峥的脸上很快露出了阴沉的笑容,他想要什么样的婆娘没有,这个东陵的公主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自己喜欢她,是她的福分,竟还推三阻四! 说不定,锦容公主身上那带着杏仁味的胭脂也是她安排的,这个恶毒的贱人或许还想一不做二不休害他性命! 想到这,拓跋峥的心中已经计算好了将来要用何种方法好好的折磨英华,而外头的东陵皇已经呵斥住了众人。 事情闹到这个局面,似乎已经无法收场。 东陵皇想杀了英华的心都有了,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以为这段时日,这个任性的女儿是想通了认命了,不料她竟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咳咳。”这时,拓跋峥咳嗽了几声,使臣们纷纷紧张的围了上来。 本以为他们的王子会大发雷霆,可拓跋峥居然笑了笑。 “英华公主想必是大婚在即过于紧张了,皇上莫要怪罪她。”简单的一句话,化解了所有的尴尬。 他只字不提合欢散的事情,只说自己吃错了东西犯了旧疾,需要温泉水泡药散才能缓解,东陵皇明白,这位二王子虽然野蛮,但也是个识大局的。 “来人,将公主带下去,待她启程之前,不容许任何差池!” “父皇!不,英华……” 然而不等英华公主哭喊,已然有侍卫上前一个手刀劈昏了她。 东陵皇不动声色,又与拓跋峥寒暄了几句,两人已然达成了共识。 雪贵妃的行宫被看守了起来,她们母女二人根本无法踏出半步,而无人的林子里,萧钧澜已经收到了雪贵妃好不容易才送出来的求助信。 “救她?呵。” 一向温文尔雅的男子脸上带着毫无温度的笑意,他缓缓揉碎了手里的纸条。 因为之前狼毫的事情,哪怕岑雨蓉已死,皇上还是对他有所芥蒂,所以这次借着丧妻之由,他极力保持着低调,没有出席接待西凉的宴会。 没想到,这对母女又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看来她们对自己的安排很不满意,人心就是如此之贪婪,明明先前求着他从白玉京的手里救出英华,还说不惜一切代价。 他用了和亲的办法,保住了英华的命。 而现在,她们把事情搞砸了,还有脸又来求他! “王爷,二殿下爽约了,看来是不想与我们合作。”一名黑衣人无声的出现在萧钧澜身边,他眼中冷光一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就这样被英华亲手毁了! 萧钧澜深吸了口气,旁边的黑衣人知道,自家主子每每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去,替公主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就说是本王送她的!” 萧钧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极了。 雪贵妃的行宫很快就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这两日东陵接待西凉的事宜,也变得异常顺利。 三日后。 “夏御医,锦容来向你辞行了。”夏将军府里出现了一位贵客。 乔装成侍女模样的锦容公主,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释然笑容,站在了夏云仙面前。 这是她第一次出宫,原来宫外竟是这么的热闹,到处都是生机,与她过往的生活是这么的不同。 “是大王子助公主离宫的?”夏云仙好像看透了一切,锦容立刻笑了笑,“是他,锦容依着夏御医先前的安排接触了西凉的大王子,这几日都与他夜谈到天明。” 看着她眼底流露出了柔和之色,夏云仙轻声问道,“公主后悔吗?” “不,锦容还要感谢夏御医,大王子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锦容公主急忙解释,脸上竟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怯。 夏御医给了她选择,一是留在东陵,白大人保证会保她性命,二是接近西凉的大王子,赢取他的好感,跟着他去西凉。 锦容公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她不想再做任何人的累赘,而与大王子接触过后,她心中更是对夏云仙感激无比。 这世上,竟有人能那般懂她。 他们一见如故,惺惺相惜。 “锦容只怕,自己配不上他。” 第204章 打算 锦容越发觉得夏云仙真是太神了,之前就与她说过有办法让二王子拓跋峥对她提不起兴趣,当时她还有些忐忑,没想到那可怕的男子还真的在关键时刻推开了她! 而后,夏云仙又告诉她这位不受宠的大王子拓跋云看似坚强,实则内心柔软。 两个人同病相怜,很容易就能产生共鸣。 按着夏云仙的吩咐,她趁机将自己从书中看到的兵法策论与大王子说起,果然就让他刮目相看。 而后又佯装喘鸣发作,据说大王子的生母先王后,也有喘鸣之症,所以当时拓跋云立刻就对她多怜惜了几分。 “若不是夏御医的妙计,只怕大王子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如她这样普通的女子,根本不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她只是一个身不由己,被困在宫中的傀儡罢了。 而西凉的大王子不一样,他忍辱负重,经历过许多她不敢想象的挫折,虽然那他外貌上没有二王子拓跋峥高大魁梧,模样看起来清瘦憔悴。 但在锦容的眼底,他是个真真正正有担当的坚韧男子! “看来锦容公主很中意这位未来的夫婿。”夏云仙笑了笑,而锦容的小脸一红,“不怕夏御医耻笑,锦容也不知为何,竟相信他是一个值得让我托付终身的人。”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妙不可言,明明西凉给她的印象就是粗鲁野蛮,但她却觉得,拓跋云能够保护她。 以他那样的处境,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助她出宫,就更加证明了他的本事。 “西凉来信,大王子的人已经动手了,很快二王子就会收到内乱的消息,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 锦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 她就要离开这片故土,心中有不舍是真的,但她更想站在拓跋云的身边,两个不被命运偏爱的人,她想知道,他们能够走多远。 夏云仙知道,拓跋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其实他这次忍受屈辱跟着拓跋峥前来,主要就是为了寻找盟友。 如今白玉京已经答应与他合作,他就知道时机已到。 所以,西凉内乱的时间,比上一世来得更早了。 锦容突然紧紧地握住了夏云仙的手,眼中闪烁着些许泪光,“夏御医,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这份恩情锦容铭记于心,将来若有机会,锦容也想报答你!” “多谢公主。”夏云仙知道,或许还真有那么一日。 “她真的能行吗?拓跋云不是个没脑子的,他知道锦容是有意接近他。”待锦容离开后,白玉京双手环胸出现在夏云仙的身后。 不是他看不起锦容公主,实在是因为她看上去太弱了。 就算将来拓跋云真能善待她,她对付得了西凉那些泼辣的女子吗? 毕竟,西凉王宫也是一个残酷的战场。 “所以白大人可别倒下,你是公主坚强的后盾。”夏云仙挑了挑眉,她当然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 恐怕,大王子拓跋云已经把锦容当成白玉京送给他的礼物。 白玉京长叹了口气,“夫人怎么尽给为夫揽活?你替她计这么多,怎么不提为夫计一计?” 他一副自己所托非人的架势,夏云仙娴美的面容被他厚颜无耻的称呼染上了一片不自然的红晕。 夫人? 他倒是信口拈来,明明自己还没答应! “你怎知我没有计?锦容公主是个善良真诚的人,而拓跋云的身边,就缺这样的人,你也不想与一个完全沉浸在仇恨中无法自拔的人合作吧?” 有锦容公主在拓跋云的身边,给他满是仇恨的道路增添几分温暖,他的路就不会走得太偏。 白玉京的视线突然变得灼热无比,他缓缓靠近夏云仙,她似乎感受到了迎面而来强有力的心跳声,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可这一次,他竟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而是轻轻的拉起她的手放到了唇边。 “你在为我考虑?我很高兴,真的。” 他明白了,夏云仙所有的担忧,他都明白了! 这次的合作明明也是她一手促成的,先前他还有些吃味,为何她会对那西凉大王子如此了解,原来都是为了他! 这丫头,不想贸贸然随便推荐一个合作者给他,怕他在将来吃亏。 夏云仙只觉得自己的手背酥麻,想要缩回来,却是被白玉京牢牢的抓住。 他高兴得像个得了什么天大宝贝的孩子,笑得眼中满满都是流光。 而夏云仙却觉得窘迫极了,心思被摊开在他面前,这让一向有意躲着他的自己,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总之,你小心为上。” 白玉京看着她面上的红霞,终于还是不忍心逼得太紧,只是把手轻轻一松,她就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退了回去,留下那么一句叮嘱的话转身离开。 望着她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白玉京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全都不疼了。 面对那么多大风大浪,她都没有怕过,可现在她居然紧张了! 这是不是代表,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 很快,拓跋峥果然收到了内乱的消息,就匆匆与东陵皇签订了同盟协议,而赐婚很快也就下来了。 “我不嫁,母妃,我不去西凉!” 雪贵妃的宫中传来了一阵打砸声,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高傲的妃子眼睁睁的看着数名侍卫冲了进来,其中一人野蛮的给挣扎中的英华公主灌下了汤药,很快,她的女儿就不省人事。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最后居然会以如此狼狈的方式从自己的身边被送走! 汹涌的恨意从心中袭来,天知道她多么想要冲上前去,将英华公主夺回来! 可理智告诉她,若这么做,她们母女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娘娘放心,公主可是我们东陵最尊贵的公主,西凉王子绝对不敢怠慢她的。”旁边的嬷嬷不忍,小心翼翼的劝着。 “锦容那个贱丫头呢?”雪贵妃的眼中充满了杀意。 “据说西凉那个活不久了的大王子突然向陛下求亲,讨要锦容公主。” 此时雪贵妃还没有察觉到其中异样,而是冷冷的笑了笑,“好,英华路上有伴了,她不会让那个贱丫头好过的。” 所有抛弃背叛她们母女的人,全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205章 立储 西凉的使臣走得匆忙,而东陵皇还是亲自站在宫墙上目送着那浩大的队伍离开。 “锦容公主,可惜了。”宸妃如今的地位已经大不相同,她的四周围满了精心挑选的忠诚宫女,此时与夏云仙说几句心里话,也不会有人四处告密。 她下意识的抚向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不由得有些担心,若自己这胎是公主,是否一不小心,也会沦落成锦容那样的下场。 在她看来,最是无情帝王家,锦容公主不得东陵皇的疼爱,这个孩子原本是和亲人选,本以为是运气好逃过一劫。 可宸妃没想到,竟会冒出一个人人都说命不久矣的西凉大王子,把这个孩子带走了。 皇上心中没有犹豫,虽然他也不看好那大王子,但还是把自己的女儿当成礼物送了出去,没有半分惋惜。 英华公主是罪有应得,但锦容公主,就真的是苦命人了。 夏云仙没有将真相告诉宸妃,在她看来,居安思危是好事,为了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时刻保持警觉总归没有错。 “不好了,陛下昏倒了!” 就在这时,宫墙上一阵躁动,原本还在与身边的梁国公平南王说着正事,下一秒突然身形一晃不省人事的东陵皇吓坏了众人。 很快,华老院使带着御医院众人守在了东陵皇的榻旁。 “华院使,陛下如何了?”皇后微红着眼眶,华老院使当即安抚道,“陛下只是多日来劳累过度,方才又在宫墙上受了冷风,眼下已无大碍。”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很快龙榻上的男子幽幽转醒,御前公公赶忙倒了杯温水上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东陵皇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看着那一张张紧张的面容,不知为何竟恍惚的开了口,“看来朕,是时候立储了。”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尤其是皇后,身子已然忍不住探向前去,“皇上说什么?” 在东陵,唯有当在位的帝王力不从心年迈之时,才会立贤为储君,一来是忌讳,二来也能避免皇族手足之间争储斗争太早到来。 “皇上说笑了!您正当壮年,还无需立储,方才华院使说了,您只需好生调理一段时间。” 梁国公知道,皇上这话要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东陵马上就要变天了。 连平南王也开口劝着,皇后暗自恨恨的瞪了这两个多嘴之人一眼,明明皇上都松口了,他们反对个什么劲儿? 她的大皇子等这一日,不知等了多久,为了配得上储君之位,现在还在外头打磨游历! 皇上要是有心让位,他们母子二人不就能早日团聚了? 东陵皇笑了笑,平南王见状当即上前,将他扶坐起来。 “都退下吧。”这平静的语气,似乎真的将立储的心思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让皇后的心高高悬起,眼见着众人缓缓转身离开,她才不甘心的退到了殿外。 只差一点点了,不行,她还是要写信通知皇儿早日回京,可别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被别的皇子钻了空子! 梁国公这时才皱着眉头严肃了表情,“陛下,您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放眼朝中,也只有老国公敢用这种训斥的语气和东陵皇说话。 平南王点了点头,要知道皇上平日里从未走漏过半点儿风声,立储乃是大事,一般都会与心腹大臣商讨,他那简单的几个字就如巨石一样落入后宫的湖中,必定引起轩然大波。 此时东陵皇好像才清醒过来,他无奈的笑了笑,“朕方才一醒就觉得浑身酸痛,还以为是大限将至。” 他的身子一向很好,这次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或许真的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想起方才皇后的表情,他怎会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其实大皇子不错,只是太过忠厚了些。”他好似不经意的提起,言语中带着几分可惜。 梁国公和平南王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难道说皇上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目前来看,大皇子最为贤德,虽说少了点手段,但东陵难道不是更需要一位明君? 沾血的事情,一向都可以让心腹去做的。 只听东陵皇长长的叹了口气,竟又意有所指的丢了句,“都是朕的错。” “皇上,您还是早点儿休息吧,祸从口出!” 梁国公立刻将东陵皇的话当成了胡言乱语,别人可以在生病的时候撒撒娇宣泄一下情绪,但帝王不行。 一想到很快就要为东陵皇方才的无心之言圆场,收拾烂摊子,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待梁国公和平南王也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萧钧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龙榻旁。 “皇上,太后让臣弟来看看您。” 这儒雅的男子面露担忧,东陵皇笑了笑,“朕无碍,让太后宽心,无非就是突然受凉了而已。” 萧钧澜点点头,随后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殿外。 “你有话要说?”东陵皇很快就捕捉到了他身上不一样的气息。 “皇上,有人看见西凉使臣临行前,与梁国公私下见了面。” 话音刚落,东陵皇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收了起来,梁国公手握重兵,西凉的人接触他,有何目的? “朕知道了,派人盯着就是。”他的这位臣弟极少单独与他说事,自己才刚醒,贤王就忍不住提醒,看来也是有所顾虑。 梁国公方才,可是极力阻止他立储的。 东陵皇本不想怀疑这位年轻时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国公,可萧钧澜的话还是如同魔咒一般,在他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虽说自己正当壮年,但若早早立了储,再好好的安顿其他的皇子,该封王赐地,该发配驻守,处理妥当了就是,朝心也能更加稳固。 梁国公不同意将这事提上日程,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心思?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贤王宅邸门口。 “瑾儿,真是太好了,你终于肯见我了,还以为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梁芊芊扶着多日不曾露面的宋瑾儿走出了屋子,站在了久违的阳光下。 宋瑾儿身上没有半点儿装饰,看起来是大病初愈。 她清瘦了一圈,梁芊芊心疼的帮她拢了拢衣襟,“瑾儿,对不起,我那堂兄实在有点儿可怜,所以我把他也带来了。”